《一加一等于三？！》 第一章 虽已临近午夜，但进入凯丽新秀模特儿选拔决赛的十二位佳丽，还在进行艰苦的训练。 「安心洁，练习结束后，你去一下刘总的房间，有一些比赛上的事宜要和你讨论。」就在训练快要结束之时，教练走到安心洁的身边对她说。 「好。」虽然感到有些奇怪，但刘总是这次凯丽选拔赛的主要赞助商，对于这样的要求，安心洁无法拒绝。 匆匆洗了个澡，她立刻带着忐忑不安又有些好奇的心情，来到刘总的房前。「刘总，不知道这么晚叫我来，有什么事吗？」 「别急，先喝口柳橙汁吧。训练是不是很辛苦？」 「谢谢，训练一点也不辛苦。」她怀抱着梦想，只身一人来到垦丁参加比赛，和其他佳丽相比，毫无模特儿经验的她，比任何人都要努力。 她认为对方是为了比赛的事找她谈话，便不疑有他的，喝下对方递来的果汁。 「我觉得安小姐是所有参赛模特儿里，最漂亮的一个，很有夺冠的实力，只要有人在背后多推你一把，给你一些资金上的支援和鼓励……」刘总色眯眯的盯住她曲线玲珑的身体。 「刘、刘总……你让我喝的……是什么？」安心洁突然感觉到口干舌燥、头晕目眩；而当对方开始靠近她的时候，她蓦地意识到：自己被人下了药！ 来不及细想，在刘总的手触到她身体时，她使尽所有力气，用高跟鞋踩向对方的脚趾；当对方痛呼松手的刹那，她便拔腿往门口逃去。 可是她的身体，却变得越来越虚弱，视线也慢慢模糊；惊恐万状的她，忘记了呼喊，也无力呼喊，只一心想逃脱魔掌。 身后传来的脚步声，让安心洁的惊恐达到了极点。 慌不择路的她，看到一间虚掩的客房门，还隐约看到房号是自己的2101，便不顾一切的推门而入，转身锁上了门。 靠在门板上，她还可以听到自己狂乱的心跳声，手心和额头不住冒出冷汗，然而门外却没有再传来任何让她害怕的声响。 她安全了吗？安心洁拖着沉重到极点的步伐，根据记忆摸黑走向房内的大床。 她的意识虽然已处于迷离边缘，但她觉得自己应该安全了。 还好室友为她留了门，要不然，她可能真的会被人性侵…… 带着欣慰的想法，安心洁用最后一丝气力爬上床后，就陷入了昏迷中。 ＊ ＊ 庄明峻站在2107号客房前，带着浓浓的醉意轻敲门扉。「爱玲，开门。」 他本来是和女友葛爱玲来垦丁度假的，没想到会遇上凯丽在垦丁举办的新秀模特儿选拔赛；评审委员会里大部分的评审都是他的朋友，盛情难却下，他只好陪他们去夜店喝了几杯。 门里没有声响，他只得摸出门卡自己开门。 她大概生气了。 中途虽然接到好几次女友打来的电话，但他都无法离开；原本说好要共度浪漫的两人世界，没想到到达第一天，就让她一个人独守空房，也难怪她会生气了。 庄明峻揉了下疼痛的太阳穴，看着背对他，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葛爱玲，决定要好好安慰女友。 「宝贝，对不起，我回来晚了。」走到床前，他打开床头灯。 「好亮！」原本处于昏迷状态的安心洁，因感觉到灯光而惊醒。 她本能的用手捂住双眼，刺眼的亮光让她更加晕眩昏沉、浑身不适。 「怎么了？不喜欢我开灯？」」庄明峻英俊的面庞浮现出一抹宠爱的笑容，随即将床头灯关上。 他健硕的身躯一坐上床沿，柔软的大床立刻塌陷了大半；他伸出手去握住对方圆润的肩膀。「还在生气吗？连看我一眼都不愿意？」 什么人？安心洁奋力想睁开眼，搞清楚这个突然闯进她房间的男人到底是谁，可在药效的威力下，她浑身无力、无法抗拒。 见对方没有任何反应，以为女友在闹脾气的庄明峻，将她轻轻搂在自己胸前，热热的呼吸吹上她鬓边。「爱玲，好了啦，今天是我不对，是我冷落了你，不过从现在起，我会好好的补偿你……」 软玉温香抱满怀，再加上之前酒力的催化，此刻的他，只觉得浑身血液沸腾，想要和女友好好温存一番。 爱玲？那是谁？ 恐慌感袭上心头，安心洁想要推开他，却发现自己使不出半点力气。 她奋力挣扎着，想要逃开他如钢铁一般坚实的怀抱；但她无力的动作，却让庄明峻以为是欲拒还迎的调情，反而更紧的搂住她。 怎么办？对方的双手在自己身躯上游移，让她感到恐惧与绝望。 「爱玲，宝贝，我保证今夜我只属于你一个人……」随着对方煽情的挑逗，手也开始解开她连身洋装的拉链。 不，我不是什么爱玲！你搞错了！ 热泪涌出眼眶，安心洁不敢相信，居然会在自己的房间里遭人袭击。 闻到对方身上浓重的酒气，她相信是他走错了房间、误会她是别人，可是，她明明有关紧房门啊，陌生人怎么可能进得来？ 「走开，你走开，我不是……」极度的害怕让她全身发抖，同时也换来刹那的清醒，进而发出微弱沙哑的抗议。 然而她的抗拒，却被他突如其来的热吻所吞噬。 为了抚平女友的不安与抗拒，庄明峻一心只想点燃她心底的热情、想要将他的情感，传递到对方的心里。 所以，她表现得越是抗拒，他就越想好好爱她。 悲愤与无力的眼泪滚落眼眶，安心洁的神志，再度因为药力发作而变得混沌不清；难道，她得在这样不清不楚的情况下，失去她的童贞吗？ 「宝贝，别哭。」当她的眼泪落入他唇齿之间，他温柔的为她拭去泪水。「我保证不会再发生类似的事、保证不会再让你独守空房……」 她的眼泪与柔弱融化了他的心，也让他的亲吻更为细致与轻柔。 感受到她身体的颤栗，庄明峻轻抚她的手臂，嘴唇怜惜的贴在她的眼角，一寸寸吻去她的眼泪。 在庄明峻如此深情的吻里，安心洁的无助与绝望，却在不断的蔓延、延续…… 男人缱绻的柔情，无法抚平她内心的伤痛。 因为药力作用，对于眼前即将发生的一切，她是真的无能为力、无法抗拒。 这个原本应该属于情人的夜晚，充满了柔情密意与深情眷恋的空间，却在两个互不相识的陌生人之间，缓缓展开。 ＊ ＊ 当安心洁终于从昏昏沉沉的状态里恢复气力后，便挣扎着坐起。 她抱紧被单，放任眼泪不断滚出眼眶。 原本熟睡的庄明峻，被她的低泣声惊醒，忙张开惺忪的睡眼，关切的看向她。「宝贝，怎么了？」 一听到他的声音，安心洁就惊恐的瞪大双眸，双掌紧紧捏住手里的被单。 庄明峻打开台灯，微笑着看向身旁的可人儿──刹那间，他愣在当场。「你是谁？怎么会在我的房间里？」 「这句话应该由我来问你……」刚想控诉的安心洁，睨到房间里的陈设，话瞬间吞回嘴里。 这不是她的房间！那这里到底是哪里？她……又怎么会在这里？ 尖锐的疼痛与沮丧渗进她的四肢百骇，所有的责备和指控，都被这让她几乎要昏厥的认知取代，令她顿时说不出任何话。 庄明峻裹着毛毯下床，飞快的穿上衣裤后，一股恼怒之色，涌上他棱角分明的面庞。 「你……是怎么溜进我的房间的？」脑海里浮现出昨夜的缠绵记忆，他在气不可遏的同时，也有些不知所措。「爱玲……你在这里，那爱玲？」 他骂着脏话，转身找出手机，急着拨给失踪的女友。 爱玲……他是真的将她当成其他人了。 抱着被单，安心洁无措的眼泪不断掉落。 怎么办？原来不是她遭到侵犯，而是她自己走错房间，被错当成其他人…… 「你还愣在那里干什么？还不快起来穿衣服！」正在打电话的庄明峻，愤怒的瞪她一眼。 安心洁挪动着依旧有些虚弱的身体，带着屈辱感下床。 她蹲在床脚，手指颤抖的套上衣服。 「爱玲，是我……你在哪里……什么？你昨天回过房间……看到我和其他女生躺在床上？」庄明峻倒抽一口冷气，用彷佛可以杀人的目光，瞪着缓缓站起身的安心洁。 「不……事情不是你想像的那样……你现在在哪里？爱玲，你听我说……」庄明峻挂断手机，用不可思议的表情，紧紧盯住面色惨白如纸的安心洁，愤怒的感觉迅速在他胸臆间爆炸。 因为她的莫名出现，他可能因此和女友分手！ 他努力控制自己不要亲手掐死她，只想尽快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居然让他陷入如此棘手的困境里，他该怎么说，才能和葛爱玲解释清楚？ 「……我见过你。」庄明峻咬紧牙关，努力回想。「你是参加这次选拔赛的选手之一！」 刹那间，庄明峻的脸上掠过了然与鄙视的神色。 他握紧双拳，身体僵硬的挺直。 想起昨夜的种种，她先是让他关灯，之后欲拒还迎……厌恶的感觉顿时从身体里升起。「你发现我和评审很熟，也许还知道我是谁……所以才用这愚蠢的方式，主动献身，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一些好处，是不是？」 庄明峻轻蔑的别开头，双手抱胸，冷冷笑着。「可惜你太小看我了！对于像你这种主动送上门的货色，我向来不屑一顾得很！」 「你……你说什么？」从昨夜到今晨，一直处于极度恐惧惊慌中的安心洁，一时间根本无法消化他恶毒的指控。 「现在，你给我立刻出去！」他大步走向安心洁。 在做出这么让人匪夷所思的事后，她怎么还敢表现出一副受害者的样子，一脸的无辜脆弱？ 「请你不要这么说！我以为这里是我的房间，才没想到你会出现，我……我被人下了迷药，所以头脑不清……」好不容易理清思路的安心洁，因为他的靠近，而恐惧的缩起肩膀。 「走错房间？被人下了迷药？这么可笑的藉口，你也说得出来？你被人下药，所以假扮成我的女友？真是太可笑了！」不理睬她害怕的举止，庄明峻强硬的拉住她的肩膀，将她推至门口。 打开房门，他用力将安心洁轰出房间。「给你一句忠告，以后在利用自己的身体前，最好搞清楚别人是不是想要！」 「你误会了！我没有。我……」安心洁仰起头，看到他充满嘲讽的脸庞，不禁落下充满屈辱的眼泪，还因为他轻视侮辱的言辞，而感到痛苦不堪、全身发抖。 她要怎样才能解释清楚自己的处境与状况？ 这男人夺走了她的一切，而她居然连责备的话语都来不及说出口！ 她怎么会让自己沦落到这么悲哀、这么痛苦的地步？ 然而这又能怪谁？谁让她轻信别人，竟喝下迷药、走错房间？ 庄明峻看着她伤心欲绝的绝望面庞，狠心的关上房门。 不管这女人有多痛苦，都无法纾解他此刻的愤怒与焦躁。 安心洁带着茫然的泪水抬头，看着房门上的房号：2107── 那一刻，她崩溃得失声痛哭。 她全身虚脱、疼痛不已，心底的痛楚，更是剧烈到要将她整个人撕裂的地步。 可她最终还是忍住了，因为哭喊根本无法减轻她内心的痛苦。 她不想再多作逗留，她要离开这个地方，离开这个充满惊惧与悲恸，更夺走了她欢笑与幸福的地方。 如果可以，她想要忘记这难堪的一切、忘记她受到的羞辱，以及属于昨夜的所有记忆…… ＊ ＊ 五年后 某幢斑驳的旧公寓内，一个眉目清秀的小男孩，正奋力爬上床，摇晃在床上酣梦连连的年轻女子。 「妈妈，快起床！」见女子毫无动静，小男孩伏在她的耳边大喊：「大懒猫妈妈，你快点起来，小然要去幼稚园了！」 「好吵！」床上的女子伸手捂住自己的双耳，依旧紧闭双眼。「小然乖，你找融融姨，或者楼下的月雅阿姨带你去幼稚园。便当妈咪已经准备好了，在桌子上，不要忘记带。」 「你又不送人家去幼稚园了？」小男孩不悦的瘪了下嘴。「昨天也是三更半夜才回家的吗？」 「你妈我要养自己，还要养我们家小然，当然不能偷懒，要努力工作啊。」安心洁揉了下自己疼胀的太阳穴，轻轻睁开双眼，搂紧了宝贝儿子。 「好啦，我知道了。」安偶然香了一口母亲的脸颊，笑得十分可爱开怀。「谁让你没有老公、我没有爸爸，我们一家两口都要靠你工作赚钱？我可以理解，你就多睡一会吧！」四岁的小男生，用超越他年龄的成熟口吻原谅了母亲。 但当他爬下母亲的单人床时，还是流露出遗憾与不舍。 他已经三天没有和亲爱的妈妈一起去幼稚园、一起吃晚餐、一起睡觉了呢！ 安心洁同屋的好姊妹陆融融，是她模特儿公司的同事，看到安偶然带着落寞的神色走出房间时，她忍不住叹了口气。 安心洁在工作上真的很拚命，不管工作大小，能接她一定会接，根本把自己当成超人，二十四小时不断的付出。 不过，也正因为她如此的努力与认真，才让她即便生过一个小孩，还能在模特儿这行里，找到自己的立足之地。 「小然，今天晚上我们去找麦叔叔，吃你最爱的汉堡还有薯条好不好？」只可惜，这样一来，她自然会冷落儿子安偶然。 「嗯！」一听说可以吃到喜欢的食物，安偶然立刻眯起眼，笑容灿烂。 「好乖。」陆融融揉了一下男孩的小脑袋。「快去吃早餐，吃完饭后，我们立刻出发。」 「融融，谢谢你。」原本赖在床上的安心洁，睡眼惺忪的站在门口。「还好有你这个室友，要不然我真的会分身乏术，没办法接下这么多工作。」 「干么客气？我知道你想给小然更好的生活，也想让他受最好的教育。」陆融融理解的点头。「对了，你这几天早出晚归，我都没机会恭喜你呢！」 「恭喜？」安心洁眨动俏丽双眸。 「lec公司的广告合约啊！你不是签了一年的代言合同吗？」陆融融拉住她的手。「这真是太好了，从此你就能步入一线女模的行列！」 因为安心洁身高不高，又生过小孩，所以她主攻的是平面与电视广告，作息因此很不固定，有摄影通告时，常常要通宵工作。 「还早呢……lec也是为了削减预算，才会签下我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模特儿。」安心洁谦虚的摇头。 但为了得到这个广告，她可是卯足了劲去争取，期间的辛苦不提也罢。 「lec的前任代言人可是超模刘婷婷，你能够取代她，就说明你的实力已经被认可了！」 「能不能被认可，还得看明天开始的广告拍摄。」安心洁微微苦笑。「一共要拍摄三个版本呢，根据当地的特色，在亚洲、欧洲和美洲播放不同的广告。这次我要合作的导演，是美籍华侨庄明峻，他向来是以要求高着称的。」 「庄明峻？」陆融融的脸色，也跟着白了一下。「我听以前和他合作过的前辈说，他真的超级难搞定，对模特儿的要求近乎苛刻。你……好自为之。」 「我知道。」第一次代言广告，安心洁也希望自己可以用最好的状态表现，然而想到那个在许多人口里，宛如「恶魔」一样的广告导演，她的心情难免还是有些忐忑。 庄明峻……他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据说此人性格古怪，很难相处。她很想找些他的资料来研究，但她实在是太忙太累，与其花时间去了解导演的为人处世，还不如在有限的时间内好好休息，让自己用最好的状态，去迎接每次挑战。 不过，就算对方再怎么大牌又苛刻，她也相信，只要她拿出实力认真对待，就绝对没有过不去的坎、没有完不成的任务。 一想到这里，安心洁姣好的面上，便露出自信又开朗的笑容。 作为一个独自养育小孩的单亲妈妈，明朗与不服输的坚强个性，才是让她坚持到今日的理由！ 为了小然、为了自己，明天的广告拍摄，当然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 ＊ 庄明峻抬起手腕，看了一眼表，原本无表情的脸色，变得愈发铁青严厉。 「再过十分钟，那个模特儿还不到场的话，今天的拍摄就到此为止。」他推开助理递来的咖啡，斩钉截铁的宣布。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整个摄影棚内听不到任何声音，大家全都屏息凝神，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时间到了！」庄明峻抬起腿就往门口走去。 第一天拍摄就迟到，这个名叫安心洁的模特儿，还真是大牌得很！ 「对不起，对不起，我迟到了！」 走到一半，他差点撞上一名冲进棚内的女生；庄明峻紧急刹车，带着凌厉的气势，瞪了一眼眼前看起来颇为狼狈的人。「安心洁？」 只见她黑发散乱、脸颊通红，不停喘气，还赤着双脚。 她手里拎着一双高跟鞋，黑色的裤袜已经抽丝。「是。」 安心洁好不容易才平息紊乱的呼吸。「遇到大塞车，我实在是没有办法，只好跑过来了！没想到还是迟到了这么久，请导演原谅！」她站在门前，用力弯下腰。 眼前这个穿着时髦的尖头皮靴，态度颐指气使的男人，应该就是庄明峻了吧？ 庄明峻双手环胸，将她上下打量一番。「以后如果不想迟到，就坐捷运。」 「是。」安心洁心中惊慌的大石稍稍停止滚动。第一次拍摄就迟到，她知道对方一定会对她有微词，甚至会给她打很低的分数。 其实她是为了可以准时到现场，才特地舍弃捷运而坐计程车的，谁知道会遇到前所未遇的大塞车？无奈之下，她只得一路奔来…… 「愣在那里干什么？还不快去化妆换衣服！你已经浪费了我很多时间，还想继续浪费下去吗？」庄明峻带着不满，斜睨着她。 「是！」安心洁赶紧收起自己内心的委屈，终于扬起脸，看向眼前高大倨傲的男子。 庄明峻随意轻瞥她一眼后，便俐落转身面对众人。「既然模特儿来了，你们就快点准备；等她打理好，就立刻开拍，我不希望有任何地方出问题。」 安心洁感到自己的胸腔，在刹那间被扼住。 眼前闪过晕厥的红雾，她站立不稳，往后踉跄一步。 怎么可能？怎么会这样…… 脑海里反覆浮现出这样的话语，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全身剧烈的颤抖着。 庄明峻……原来就是他── 「安小姐，你没事吧？」她双腿发软，眼看就要跌倒之际，化妆师及时出现，扶住了她。 「我没事。」深吸口气，她努力控制自己发抖的身体和慌张失措，告诉自己是个专业的模特儿，不能被任何个人情绪所左右。 跟着化妆师走向化妆间时，她依然忍不住，回头望了对方宽阔的背影一眼。 这个男人……虽然她曾经努力想要忘记，到最后，却变成了终身难忘的记忆。 五年前的那个夜晚……改变了她整个人生。 而这样的猝然相遇，是她从来不曾，也不愿见到的。 她真的希望，这一生，他们之间都不会再有任何交集。 不过，好在他应该认不出她是谁，所以只要她不提起，那段过去，就不会影响到他们现在的工作。 毕竟，对她来说是影响一生的事件，可对他来说，应该只是一首讨厌的插曲。 带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安心洁不断的自我心理建设、不断的强迫自己要保持镇定。 因为庄明峻，正是她小孩的父亲。 虽然他并不知道这件事，但她一定要确保，这辈子，他都不会知情…… 第二章 广告拍摄的过程，并不顺利。 庄明峻不只如外界所传的苛刻严厉，他也是安心洁看过最善变、最容易生气的男人。 她代言的产品，是一款标榜视讯功能强大的宽萤幕手机；在广告中，她扮演一个思念恋人的女孩，利用手机，随时随地地，与远在他国的男友联系。 广告的场景有捷运、马路上和卧室，而她则必须换上不同的衣服，表现出特定的心情与状态。 今天拍摄的场景是在卧室，因此棚内搭了一个卧室的景。 一开始，庄明峻就对她的服装百般挑剔，服装师准备的十几套衣服，她全都试穿过一遍后，他才勉强选用了其中的两套。 拍摄开始后，庄明峻又对场景内的布置感到不满，还一直指挥着道具场务变换摆设。「场务和道具在哪里？把那束花拿开，挡住女主角的脸了。」 「安心洁，你靠在床头……不，不行！换个姿势，表情再寂寞一些、再孤独一些……不对！这样实在是太愚蠢了……卡、卡、卡！」 整个摄影棚内，只听见庄明峻的咆哮声。 不管安心洁站在哪个位置，他都不停的喊ng、ng，再ng。 虽然他已挑剔这样，但安心洁绝望地感到自己的灾难才刚要开始；之后的拍摄，正如她所预料的那样，比之前更为艰难。 他一会要求她扫地，一会要求她铺床，一会又要求她发呆或者上网……她努力按照对方的指示表演，可庄明峻却总是不满意，让她完全不知所措。 更让她无法接受的是，当她被折腾到几乎要虚脱的时候，对方却加入了新的想法。 「只有房间的话太过单调，加入在办公室的工作情况，应该会不错！」 加入新的内容？他之前怎么没想到？ 安心洁咬紧牙关，忍耐住想要翻桌不干，或者冲上前和他大肆理论的冲动。 不，她不行！ 她自认在工作上不是个言听计从的乖乖牌，也从不害怕向导演或者摄影师，提出自己的看法和建议，她喜欢透过讨论来达成共识，并与对方互相了解。 她坚信，如果意见有分歧，那只有沟通，才是唯一的解决办法，也才能够真的创造出完美的作品。 然而今天，她却怯步了。 她不敢也不想，和庄明峻有任何多余的接触与谈话，就算感受到摄影棚内的低气压，和所有工作人员，希望她可以和导演沟通的目光…… 可她，就是无法跨出这一步。 安心洁鸵鸟的将头埋进沙里，不听不看不想，只想赶紧依照对方的要求，快点完成今天的工作就好。 不管他怎么反覆无常、怎样无端挑剔、怎么莫名其妙……她都决定咬牙隐忍，直到拍完广告。 「卡、卡、卡！」在她微笑拨打手机时，耳边再度传来庄明峻愤怒的吼声。「安心洁，你懂不懂表演？如果不会演，就不要接广告！」 他一把扔掉手里的脚本，愤怒到双手叉腰。 「你到底会不会笑？」他气势汹汹的走近她。「这广告内容这么简单，你只要流露出因为看到情人，而感到满足幸福的表情就好。可是你的表情，却僵硬得好像石膏像！」 「对不起……」安心洁决定低头道歉。「再试一次，我一定会──」 「你给我过来！」看到她期期艾艾的开口，庄明峻怒不可遏的拉住她的手臂。「过来看一下萤幕，你就知道你的表情有多可笑了！」 被他拉住的手臂传来阵阵疼痛，可安心洁依旧好脾气的忍着。 萤幕里，她的笑容甜美文静，姿态也很优雅、小女人，这有什么不对吗？ 应该完全符合对方「恋爱中小女人」的形象要求才对…… 更何况笑容，是她最引以为豪的特色之一，所有和她合作过的厂商、导演、摄影师、秀导……全都夸她笑容自然、给人好感。 「你这是幸福满足的微笑吗？根本就是做作！」庄明峻面庞紧绷地盯住镜头。「从下午拍到半夜，你的表现真的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那就是『糟糕透顶』！」 安心洁原本强忍的平静，因为他这几句过分的话语，而开始崩溃。 什么叫做作？什么叫糟糕透顶？ 她虽然不是顶尖名模，但从事模特儿这个职业也有四年时间了，从来没有人给过她这么不堪的评价！ 「你居然没有任何一个镜头让我满意。」播放之前拍摄的画面给她看，庄明峻的怒火也随之不断升高。「你看看，你的动作像机器人，眼睛也完全无神……我真不知道厂商怎么会签下你这样的代言人──」 「庄导，你说够了没！」猛吸一口气，安心洁紧闭了一下双眸，再睁开。「很遗憾在你眼里我一无是处。但既然我有幸接下这份工作，我就想认真把它做好，毕竟，不管你认为我有没有这个资格做女主角，我都已经站在这里了。」 她突然反弹，尖锐的为自己辩白，让庄明峻不禁挑起眉来。 他站直身体，直勾勾的看着她。 「我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希望你可以多多指点。但如果你只是一味的指责，我想我根本无法了解，你到底需要我怎样改进或改变。」她半点也不怕的直视着他。 「请你告诉我，你到底希望我怎么做。」安心洁发现，自己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如果她再不和他沟通，他们可能永远也无法完成这支广告！ 「我希望你怎么做？」庄明峻脸上的表情，显得兴味盎然。「我认为一个专业的模特儿，应该知道要怎么做。」 「在你讽刺我不够专业之前，我还是想搞清楚，你希望这支广告呈现出什么东西，认为我做出什么样的表情和举止，才符合广告的诉求和意图。」她尽量忽略对方眼里的不屑，也尽量让自己冷静。 但这真的很难，因为他是庄明峻，只要看到他，她就会想起那些她想永远忘记的痛楚与伤痕。 庄明峻定定地凝视了她几秒钟，似乎在揣测她话里隐藏的涵义。「你是不是觉得我是在故意为难你？」 「我不敢这么想。」 「可是你的眼睛却告诉我，你的确认为我不可理喻、吹毛求疵、莫名其妙。」他气定神闲的收起了原本的怒火。「而且我发觉，不是我认为你不够专业，而是你觉得我不够专业。」 他突然拉过一旁的座椅，强势的将安心洁按坐在椅子上；当他俯下身时，他的脸颊几乎紧贴在她脸上。「安小姐，如果你有空质疑我的专业和我的创作理念，不如认真看一下自己的表现。等你全部看完后，如果还是觉得是我存心找你麻烦，或者是我不够格，我很欢迎你将这个看法直接告诉厂商。」 他自信、自大，甚至充满威胁的话语，让她浑身不适，特别是当他如此靠近她的时候。 安心洁脖颈僵硬的抬起头，却发觉所有工作人员的脸上，都流露紧张与疲惫。 她开始明白，如果她无法达成庄明峻的要求，就会连累这里的所有人，无法收工回家。 「好。」压抑心底的抗拒，安心洁调回视线，望着眼前的萤幕。 庄明峻开始播放从下午起拍摄的各种画面，并且用平直镇定的声音为她解释。 「一开始，我就不想要太复杂的场景，那样是会增加画面的深度，但也会削弱产品的存在感，所以我决定只表现对恋人的思念，和独守空房的寂寞，这样会和之后透过手机与恋人见面的喜悦，形成强烈的反差。」 画面上开始播出她之前在房间里的各种举动。 「但是让我改变主意的，是你的表现和你的表情。」庄明峻将画面定格在她的特写上。「你看一下自己空洞的眼神，这不是寂寞，而是茫然，甚至还有些紧张与忐忑不安。」 安心洁的身体，因为他的话而微微动了一下。 艰难的吞了口唾沫，她看着画面上的自己，一抹晕红悄悄爬上脸颊。 她没有想到，自己的紧张不安与茫然无措，竟会这么轻易就显露出来，她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 「因为你做不出我需要的那种感觉，所以我只能增加场景，好让你有更多发挥的余地。你不是演员，仅依靠肢体和眼神来拍广告，对你来说可能会有困难。」他继续播放拍摄好的画面，低沉的声音很有说服力。 安心洁双手交握在一起，庄明峻的靠近和他的话，给了她巨大的压力，更让她感到汗颜。 「加入办公室的场景，是想让你因为工作上的烦恼，渴望找男友倾诉。比起寂寞，工作上的烦恼可以通过其他媒介来表现，而不必只依靠你的表情。比如这些堆积成山的档案，比如时近午夜的时钟，还有男友不在线上的msn……」庄明峻冷冷瞥她一眼。「这里……你表现得还算不错，焦虑不安、神情疲倦。」 好不容易终于听到庄明峻一句还算赞美的话语，安心洁情不自禁的屏住呼吸，却也让她更加心虚沮丧。 他说得一点也没有错，此刻的她，是真的十分疲倦，而且焦虑不安，但这些都不是广告里的心情，而是真实的她的写照。 所以，她根本就没有进入广告的角色里…… 「问题就出在这里。」他用手指坚定的敲了下萤幕。「当你打手机给男友时，脸上露出的笑容，是属于模特儿的制式笑容，但却不是我需要的。」 安心洁全身僵直的看着画面中的自己，她的确笑得很温柔、很甜美、很漂亮，但是…… 「你根本没有表现出任何喜悦或满足，更没有恋爱中的小女人，在见到思念的恋人后所拥有的幸福甜蜜，这绝不是发自内心的微笑。」庄明峻平静的直起身，站在她身后。 他在等她回答。 感觉到从身后而来的压迫感，安心洁凝视着萤幕里自己完美、却没有任何情感的笑容，泄气的垂下脑袋。 「导演，让我再重来一次，好吗？」站起身，她带着心悦诚服的神态，望向他深邃的眼眸。 「你明白我的想法了？」 「明白了。」她用力握紧自己的双手。「请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会好好揣摩。」 庄明峻想了一下。「休息十分钟……我期待你的表现。」说完，他就转过身，准备大步离开。 「请等一下。」犹豫再三后，安心洁还是决定要向他道歉。 「对不起，刚才我完全误解了你的想法……不但没能诠释出你要的感觉，还自以为是的，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想到自己之前竟然发怒，她的脸颊就情不自禁泛起酡红。 就算对方是庄明峻，让她方寸大乱，她也不能因此给工作带来困扰；她不但没有进入角色之中，还胡乱和对方呛声。 想到自己那糟糕的表现，她就羞愧到无地自容。 她向来引以为豪的百分百配合，到底去了哪里？ 「既然你已经明白自己不够入戏，那多余的话就不必再说。」他冷峻的眼，扫过她满是歉意的面庞，语声顿了一下。「不过……我也应该早一点和你沟通，在这件事上，我同样做得不够好。」 他的话，让安心洁蓦地睁大双眸。 她没想到，看起来孤傲又难相处的他，居然会承认自己不够好！ 这真是……完全没有料到。 看着他大步离开的伟岸背影，安心洁发现，自己那颗被不安与焦虑占据的心，竟然有了一丝丝的平静与安宁。 ＊ ＊ 「此刻，你有没有很想见的人？」庄明峻忍住咆哮的冲动，选择耐心与安心洁沟通。 毕竟，在跟他合作过的女明星或者模特儿中，她还是第一个敢直视他的眼睛，质问他的想法和要求的模特儿。 而且，在他稍作说明后，她不但立刻发现自己的问题，还主动道歉，这令他有些意外。 他开始相信，她是以专业而认真的态度在对待这份工作，而不是那种一心只想表现自我，却根本不反省的女艺人。 重新开拍以后，她的表现的确进步不少，笑容不再机械，反而多了几分温柔甜蜜，但离他的要求，却还是有些距离。 安心洁放下怀里的抱枕，沮丧的抬起头。「的确有一个……我的表现是不是很糟糕？」临近午夜，她不知道儿子小然有没有乖乖上床，会不会怪她每天都工作到三更半夜…… 「没有那么糟糕。」 庄明峻的话，出乎她的意料。「导演，你不必安慰我。都是因为我，才会浪费这么多的时间……也许你说得没错，我的确不是拍这支广告的最佳人选……」 她也为自己灾难般的表现，感到抱歉。 「刚才那个和我据理力争，力陈自己是专业模特儿的安心洁是谁？她已经不在这里了吗？」庄明峻俯低身体，在戏谑的声音之下，是镇定的目光，且充满说服的力量。「想一想，如果你见到那个人，你会表现出怎样满足开怀的笑容──记得，我要的就这么简单。」 安心洁深吸口气，庄明峻的话，既给了她鼓励，也让她明白，自己必须全力以赴，才能对得起她的专业精神。 「好。」她深吸口气，回视他睿智的双眸，提醒自己不要复杂，简单就好。 安心洁幻想自己看到儿子那张可爱的小脸，听到他用又甜又软的声音，叫她「妈妈」…… 她的嘴角，情不自禁的挂起温柔满足，又充满幸福感的笑容，因为小然对于她来说，就是全部。 「ok，很好。」十分钟后，庄明峻成功关机。「今天的拍摄就到这里结束，大家辛苦了。」 「我做到了吗？」安心洁赶紧跑向萤幕，迫不及待的想看自己的表现。 「做到了。」一直表情冷淡的庄明峻，终于露出笑意。「想到自己的男友后，你的表现的确进步很多。」 「我想的不是我男友。」安心洁立刻纠正。「是比男友更重要的人。」 「不论他是谁，都帮你度过了这次危机。」 「他一直都是我的福星！」想到儿子，安心洁眼里浮现坚定的信念，所有的疲惫也在刹那一扫而空，笑容还愈发开朗。「他是支撑我努力工作的动力，也是可以让我忘记所有烦恼，带给我许多快乐的人。」 她粲然的微笑，让庄明峻微微挑眉。「你现在的笑容也很不错。就这样保持下去吧，以后别再露出那种制式的模特儿微笑，那对你半点好处也没有。」 此刻的她，自然而不造作──他不得不在心底承认，她有她的优势与魅力，甚至，还让他感受到一种奇特的熟悉。 他们是曾在哪里见过面，或者应该相识？ 不。庄明峻立刻就否定了自己这个奇怪的想法。 他会觉得她熟悉，也许是因为他在其他广告，或者秀上看过她吧。 她出众的容貌，的确会让人过目不忘。 「你还是第一个批评我制式的导演。」安心洁的语气没有不满，反而带着心悦诚服的思量。「你的话我记住了，谢谢你，庄导。」 「明天出外景，不要迟到，你知道这是系列作，我们还有两支广告要拍。」庄明峻很高兴，她的性格也出乎意料的善解人意与耐心。 毕竟一个镜头就拍了好几个小时，可她不但没有抱怨，反而还感谢他的指点。 「我保证不会再迟到了。」安心洁脸蛋微红。 「明天见。」他轻拍一下她的肩膀，以示鼓励。 看他离去，安心洁长吁一口气。 庄明峻，比她想像中要好相处。 他对待作品的要求很多、很苛刻，有那么一点点让人受不了的完美主义和狂妄傲慢，却不算刚愎自用。 他有他的坚持、有他的理由，可也有能沟通的点……这大概就是他会成为名导演的理由之一。 除了他是自己孩子的父亲这个缺点…… 安心洁原本紧绷的心弦，稍稍放松了。 相信在未来几天之中，只要她保持平常心，就一定可以跟他相安无事，完成此次拍摄。 ＊ ＊ 第二天起，开始拍摄外景。 不管是在捷运内，还是马路上，由于各方的配合已有默契，进展比昨天迅速许多，庄明峻也没有像昨日那样，动不动就大声喝斥。 今天，他们来到一处公园，午饭时间到，安心洁领了便当后，便找了一个幽静的地方，打电话给放假在家的儿子。 「小然，一个人在家乖不乖……要听黎阿姨的话，好好吃饭喔……不要到处乱跑，等下好好睡午觉……妈妈今天会早点收工，晚上，煮小然喜欢的蛋包饭，好不好？」 「妈妈，小然好想、好想你，你一定要回来陪小然吃晚餐喔。」耳边传来儿子童稚的声音。 「好，妈妈答应你。」想到有一个多星期没有陪过儿子，安心洁不禁酸楚的吸了下鼻子。 挂上电话，安心洁打开便当盒，却忽然觉得食不下咽。 今天陆融融要去拍照，放五岁的儿子一人在家，她根本就不可能真的放心。 可是有什么办法？她的工作，没有休息日可言，只能拜托黎月雅，趁中午从便利商店回来吃饭的空档，多帮忙照顾了…… 「庄明峻，你怎么能这么对我？」就在她发呆之际，耳边倏然传来女生谴责的愤怒声音。「好歹我也是你的女朋友，你就不能跟厂商推荐我一下吗？」 「露丝，我记得我已对你说过，你不适合这支广告。」庄明峻的口气，冷静中带着克制。 「什么适合不适合？你是导演，还不是你一句话说了算！其他的导演都会让自己的女友做主角，你为什么不可以？」 「其他人我不管，但站在我的立场，就是不行。」他的语气愈发冰冷。「你知晓我向来公私分明，就算你是我的女朋──」 「我看，你根本就不够爱我，才没把我的事放在心上！我们交往那么久，我从来没有自你这里，得到过任何工作上的方便和好处！你说，我在你心里，到底有没有地位？我到底算什么……」 安心洁尴尬的回身，发现他们就站在离她不远的灌木丛后。 糟糕，她不小心让自己变成了偷听者。 罗露丝是别家公司的模特儿，她们偶尔会有工作上的交集，可没想到，她居然是庄明峻的现任女友。 安心洁的思绪突然停顿，记忆掠过五年多前的某个夜晚与清晨…… 原来，他和女友「爱玲」已经分手了…… 就在她犹豫着不知该不该离开的时候，庄明峻与罗露丝的争论仍继续升级。 「……你和我交往，难道是为了从我身上得到好处吗？」庄明峻眯起双眼。 「我当然是因为爱你才和你在一起的！但如果你一直这样无视我的要求，让我伤心，我就不知道能不能再继续爱你……」罗露丝挤出几滴悲伤的眼泪。 「我以为我们之间的关系，不是以我能不能让你当女主角，或者我有没有推荐你给厂商代言来衡量。」庄明峻挺直身躯，面色僵硬。「如果有合适的机会，我会考虑你，但绝对不会因为你是我女友而选择你。」 「你根本就不爱我！庄明峻，如果你一直这样下去，我告诉你：我们完了！我不会再为了一个不在乎我的男人，而浪费时间与感情！」罗露丝收起如绵羊一般柔弱的表情。 「随你的便。」庄明峻的回答，也十分干脆俐落。 罗露丝难过的瞪着他，却只换来他无情的回视。 她不甘的昂起头。「庄明峻，不要以为自己是什么鬼才导演，我就一定要迁就你，你今天和我分手，日后一定会后悔！」 说完，她就带着高傲的神色，绝情的蹬着高跟鞋，转身大步往前走。 庄明峻并没有开口挽留，只目送女友消失在视线中，他轮廓分明的面庞，露出了坚毅与冷硬。 他没有马上离开，反而坐在一旁的长凳上，沉默的低下头。 虽然他看起来平静又冷漠，但安心洁却还是从他紧抿的嘴角，与握拳的举止，感受到了愤怒与落寞。 她轻轻盖上便当，清楚明白这个时候对方需要独处，绝不希望有第三者在场。 安心洁悄然起身，低着头，尽量放轻脚步；谁知一旁大树伸出的茂密枝桠，却恰好碰到她的额头。 安心洁吓了一跳，在推开树枝的同时，自然也发出了响动。 庄明峻立刻向她望去，错愕的聚拢眉峰。 彷佛感受到他锐利的视线，安心洁带着尴尬的笑容转过头。 「导演，你……吃午饭了吗？」话一出口，她就想马上咬断自己的舌头，她这句话，实在是太烂了。 「还没有。」庄明峻恢复镇静的态度。「看来你也还没有吃。」 「是啊。」安心洁怔怔地看着他，而他也只是平静回望。 安心洁闭了下双眼，深吸口气后，朝着他大胆走去。「对不起，我不是有意偷听你们的谈话。我正要开始吃便当，所以……」她尴尬的站定在他身前。 庄明峻依旧没有给予她任何回应。 「我……你饿了吧？要不要吃便当？」情急之下，她居然递出手里的便当。 他愣了一下，接着却露出笑容，指了下身边的座位。「我不饿，你可以坐下来慢慢吃。」 凝视他的笑容，安心洁轻轻点头。 第三章 安心洁怀着忐忑的心情，在他身边坐下。「你真的不饿？这个便当，我还没有吃过，是干净的。」 庄明峻只是摇头。「我不太喜欢吃便当，所以找人去帮我买午餐了。」 「喔……」以他挑剔的程度，她一点也不觉得奇怪。 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于是她选择低头猛吃。 工作了一个上午，她绝对需要好好补充体力。 「你不太像其他模特儿，下午还要工作，你居然……」看她几乎吃完了整个便当，庄明峻露出惊诧的表情。 「怎么了？」这人怎么又开始说她不够专业、不像模特儿？安心洁不由自主的瞪圆瞳眸，神色不悦。 「模特儿们工作时，不是都不太敢吃东西，平日也为了保持体态而节食？」 「谁告诉你的？」安心洁不以为然的挑眉。「其实模特儿们的食量都很大，我们经常大吃特吃，哪有在节食？只有在接到工作，需要减肥的时候，才强迫自己不吃。但那样真的很痛苦，所以我不喜欢！」 「是吗？」庄明峻困惑的看着她。「我以前的女友，都表示自己为了事业，所以吃得很少……」 「女友」两字，让安心洁脸色微变，笑容也僵在嘴角。 庄明峻也跟着愣住，想到之前的情况，他略带自嘲的耸了下肩膀。「你想的没错，我的确交过好几任的模特儿女友。可她们在我面前都很自律，很少见她们大吃大喝。」 「那可能……我和她们不一样，大概我认识的女模特儿都和我差不多，没什么羞耻心。」她敛下眼帘，不安的挪动身体。「导演，我吃完了。所以……」 她干么要留下来？这样子的谈话，根本就毫无必要…… 安心洁一边后悔自己的轻率行为，一边准备开溜。 「事实上，我不认为是她们和你不同。」庄明峻收起自嘲之色，语气坦然。 他蹙起眉深思。「也许，她们只是刻意表现成那样给我看……可能我的职业让她们有所顾忌，就算是男女朋友，她们在我面前也无法真正的做自己，或者根本别有企图……」 「我看，那不是因为你的职业，而是因为她们太在意你——我们女生总会在喜欢的人面前，表现得更矜持，想要展现最完美的一面给对方看。」他话里的那份黯然，让她不由得想安慰他。 「在你听到刚才那番对话后，你还这么想？」庄明峻坐直身体，目光戏谑的望着前方。「这样的分手场景，我遇过太多次了。这让我很怀疑，她们到底是爱我的人，还是爱我的身份。」 「你不要这么想！我想罗小姐她只是一时生气。你应该明白，女孩子经常会以发小脾气、撒娇，来确认男友是不是真的很在乎自己。所以你只要好好安慰她，再送点鲜花和礼物……她应该就会回心转意。」安心洁的态度十分诚恳。 「你说这些话，是为了安慰我？」庄明峻欣然一笑。 「我是说真的啦！你不要那么快放弃嘛，再去找她好好谈一谈……」 「不必了。」庄明峻平淡的摇头。「冷静一下，对她、对我都有好处。而且我认为，她并不是闹脾气或是想和我撒娇……」 随着他逐渐深沉的表情，安心洁也变得静默。 她深知在这种时刻，不开口比开口更好。 「奇怪，我干么和你说这些？」觉得气氛太过安静，庄明峻突然把双手放在脑后，轻松的笑了笑。「也许，比起大多数的模特儿——包括我的前女友，你给我的感觉更真实，让人想和你交谈。」 他半开玩笑般的口气，让安心洁悄然脸红。 她也不知道他们的谈话，怎么会进展到这。他们之间不算「熟悉」，「认识」也才不过两天而已，为什么会谈及如此私人的话题？ 联想到她对他所隐瞒的那个大秘密，还真是有些不可思议…… 「看你吃得这么香，我也觉得肚子饿了。」庄明峻促狭的摸了一下自己的胃。 「真不晓得我的助理是跑到哪里去买午餐，怎么这么久！」 「我看，你还是吃工作便当吧？其实味道也不错。」她含笑看他。「吃饱饭才有力气，继续监督大家好好工作。」 「你其实是想说，吃饱饭，我才有力气继续骂你们吧？」 「哪有……」安心洁惊奇的发现，她可以和他自然的相处、交谈，而不再感到无措不安，甚至尴尬惶恐了。 庄明峻这个人……其实还不赖嘛。 「心洁，这上面写的是不是真的？」陆融融拿着早报，冲进安心洁的房间。 「融姨早。」安偶然立刻有礼貌的打招呼。 「小然乖……」陆融融看向正在帮儿子穿衣服的安心洁，指着手里的报纸，使了个眼色。 「怎么了？」安心洁将注意力完全放在儿子红彤彤的脸蛋上。「小然，这几天会变冷，外套一定要穿着，不准随便脱下……」 「安大小姐，你难道想在儿子面前和我谈论这个？」陆融融干脆将报纸塞到她眼皮底下。「关于庄明峻——」 「小然自己去刷牙洗脸，妈妈一会就过去。」安心洁脸色微白，不满的瞥了一眼好友，再抢过她手里的报纸。 在儿子面前提到「庄明峻」三个字，真是让她心惊肉跳；好在她立刻想到，这件事没有任何人晓得。 鬼才导演庄明峻与罗露丝分手之谜：第三者安心洁介入！ 在斗大的标题旁边，还有一张她和庄明峻坐在公园长凳上，互视微笑的照片。 「你怎么会对他这样的花花公子感兴趣？不过感情的事很难说。看照片，他长得很帅耶！」陆融融满脸好奇加兴奋。 「但我可要提醒你，根据我这个八卦达人的情报，不论在国内国外，他交往的女友都是女模特儿。圈内还盛传他换女友如换衣服……导演和模特儿，娱乐圈果然无真爱。」 「你也知道娱乐圈无真爱，还认为我对他感兴趣？」安心洁把报纸扔到一旁。 「但是……我并不认为他是那种玩弄感情，利用职务之便的花花公子。你这个八卦达人，这次真的搞错了。」 「你怎么知道？」 安心洁顿时怔住：是啊，她怎么那么肯定？ 她略显回避的转开视线。「你怎么还在家？你今天不是要去帮杂志拍照？」 「不要转移话题。」陆融融狐疑的瞇起眼。「看你为他辩护的样子，你该不会真的对他——」 「怎么可能？你也知道我有小然了。」不管自己为何能肯定庄明峻不是花花公子，但安心洁的确清楚，自己绝不会对庄明峻产生任何好感。 对方正是她最需要逃避的人，她又怎么可能会自投罗网，和他有所纠葛？ 「话可不要说死。难道你有了小然，这辈子就都不恋爱了？」陆融融完全不以为然。「而且就算你没有这意思，也难保庄明峻不会——」 「我就是可以肯定他不会！」安心洁按住她的肩膀，将她推出房门。 陆融融走后，她的耳边，却不自觉的浮现庄明峻与罗露丝的对话。 她想她是真的可以肯定，他不是那种利用职权玩弄感情的男人，反而可能是个希望对方不在意他的身份，而对感情异常认真的人。 五年前那段不堪回首的经历，突然闪过眼前，安心洁居然蓦地想起了他对「爱玲」那份显而易见的爱意…… 收起恍惚的心神，安心洁用力握住双拳。 这是怎么了？那些原本被封存的记忆，最近怎么老是跳出来，扰乱她的内心？ 难道，是因为庄明峻的出现？ 她跌坐床边，深呼吸了好几次后，才终于稳住自己的情绪。 安心洁，加油！ 今天是广告拍摄的最后一天，只有安然度过，她和庄明峻就再也没有见面的必要，心也不会焦虑到老是胡思乱想—— 最后一天的拍摄，并没有安心洁期待的那么顺利。 由于她和庄明峻的绯闻，到场的记者剧增，让现场一度陷入混乱。 甚至在庄明峻愤怒的下令记者离场后，情况也没有好转。 她可以感受到现场工作人员充满猜测与异样的目光，每次只要她一和庄明峻说话，所有人就好像会停下手头的工作，关注着他们。 「那么在意其他人的眼光，只会让自己的心情更糟糕、表现更僵硬。」趁提示她表演诀窍之际，庄明峻压低声音，在她耳边看似随意的开口。 「我很僵硬吗？」安心洁吃惊的抬眼。 「你说呢？」庄明峻轻佻眉峰。「你越是在意别人的目光，就越会让人产生好奇与猜疑。难道你希望别人认为我们之间是真的有暧昧？」 「我当然不想……」 「那就自然一些、从容一些，甚至傲慢一些，你可是今天的女主角！」他把手掌放在她的肩膀上，丝毫不避讳的注视着她。 「不要刻意回避我的目光，也不要去注意其他人在做什么，你要做的，就是专心致志的，投入你的角色。」 「你说得没错。」安心洁沉下眼帘，用力咬了下嘴唇。 当她再度扬起头时，脸上已挂起一抹自信阳光的笑容。 「保持这种状态，我知道你一定可以做到。」庄明峻在众多模特儿衬托下，仍旧显得自信熠熠、光彩照人。 「ok，收工！」在她明媚灿烂的笑容中，庄明峻有力的宣告，让所有人都发出欢呼与鼓掌。 「快换衣服，我们去庆功宴。」安心洁走出摄影棚，身后却传来庄明峻呼唤的声音。 「是，导演。」她迅速回头，两人极有默契的一笑。 这个笑容落入所有人眼里，也落入了作为配角，前来演出的汪优婷眼底。 「学姐，无论如何，你都得帮我个忙！」 「可是……」安心洁颇为犹豫，看着自己高中时的学妹汪优婷。 她和自己一样，都是独自一人北上来到台北打拼的，也是靠着不懈的努力，才成为一名模特儿。 「自从分手后，他就一直纠缠我，今天居然还追到了片场来，我很想跟他把话说清楚，但我只有一个人，我实在很害怕……」汪优婷嘤嘤的哭了起来。「我不想让其他人知道我和这种人交往过，所以只能拜托学姐……只要陪我一起去见他，给我壮胆就好！」 「……好吧。」在她的恳求下，安心洁心软的答应。 于是，汪优婷带着安心洁，来到摄影棚后面一处废置的仓库。 安心洁面有疑惑。 「我让他在里面等我，免得被其他人发现。」汪优婷耐心的解释。 「我看你还是跟他约在其他地方见面，会比较好。」走进仓库时，安心洁突然感受到一股诡异的气氛，不由得开口。 「我倒是觉得这里很好、很安静。」 「是吗？」安心洁双手环抱身体，觉得这个仓库异常的阴冷。 「那他在哪里？你——」 话才说到一半，汪优婷突然大力推她的肩膀。 安心洁一个踉跄，跌倒在地。 她还没搞清楚发生什么事时，身后的大门已蓦然关闭。 「汪优婷，你搞什么鬼！」惊恐席卷全身，她蹲在地上大喊一声后，就迅速爬起身来，敲打着仓库的大门。「你快给我开门！你疯了吗？」 「学姐，你实在太好命了。不但有庄明峻那样的男朋友，还当上广告女主角、做上代言人。可我明明比你早出道、比你更努力，却只能做你背后的布景！」门外传来汪优婷歇斯底里的狂笑。「今晚，就让你呆在里面，好好享受一下当上女主角的快乐吧！」 「优婷，别走！别闹了，快开门……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不能这么对我！」安心洁用力敲打大门，然而门外，却再也没有传来任何声响。 穿着单薄的长袖洋装，安心洁身处一片漆黑的废弃仓库，一股寒气油然而生。 安心洁神秘失踪了。 「为什么不打她的手机？」 「她的手机和外套都留在休息室里……」助理神色紧张。「心洁她从来没有这样不打一声招呼就突然离开……大概出了什么事，我看，我还是先回经纪公司或者去她家看一下。庄导，如果她还在摄影棚，找到人时请让她立刻打电话给我。」 「好……」庄明峻眉峰轻轻聚拢。 就算有急事，安心洁也不像是那种会不告而别，甚至连手机和外套都粗心地忘在休息室里的人。 不知怎的，她的失踪让他感到不妥。 也许她不是失踪，而是出了什么意外…… 于是他让工作人员先去饭店庆功，自己则留下来寻找安心洁。 只是，他走遍摄影棚所有角落，甚至连储藏室都没放过，却还是没有发现她的下落。 站在摄影棚外，庄明峻露出自嘲的笑容。 安心洁去了哪里，与他何干？放着好好的庆功宴不去，他这是在干什么？ 揉了一下酸痛的脖颈，他穿上外套，大步走向自己的座车。 可夜色下，远处一大片废弃的仓库，竟莫名吸引了他的注意。 当他大步走向仓库时，他自我揶揄的浅笑……安心洁怎么可能会在那里面？ 他最近大概是悬疑电影看得太多，满脑子都是侦探和血腥的场面，才会受到废弃仓库的吸引。 「救命、救命！这里有人被困住了……救命、救命啊……」夜风中，隐约传来敲打铁门的呼救。 庄明峻的笑容凝结在嘴巴，他即可奔向不远处的仓库，心口传来如鼓的跳动。 「是谁在里面？安心洁？是不是你？」他目光凛冽，面容紧绷。 铁门上挂着一把大锁，他立刻从地上捡起铁棒，用力敲打锁头。 「没错！是我……」门里传来的是她的啜泣声。 「庄导，快救我出去！我好害怕！我……」她沙哑的呼叫，淹没在更为哽咽的恐惧里。 锁头被敲烂后，庄明峻迅速打开铁门，往里头冲去。 他刚打算拿出手机来照明，就看到安心洁蜷缩在一旁的角落，抱住不断发抖的身体，抬起泪眼凝视着他。 「没事了。」他忍住喉间涌出的愤怒，疾步走向她。 到底是什么人将她关在这里？ 「导演……」看见庄明峻蹲下身来向她伸出手，双眼关切的扫过她凄凉惨白的容颜……安心洁再也忍不住，崩溃的扑进他怀里。 她冰冷的身躯，让他立刻收紧手臂。 「这里实在是太可怕了，导演……我还以为不会有人来救我，我以为……以为我一定会冻死或者被吓死……」她攀住他的肩膀，靠在他的肩上大声哭泣。 「没事了……」他轻轻拍打她哭到抽搐的背脊。「我不会让你死在这里，我保证。」 他镇定的声音，带着一股强大的力量，安抚了她受惊的神经；而他温暖结实的胸膛，也让她渐渐平静下来。 「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她总算止住了不停掉落的眼泪。 「等离开这里，我再告诉你。」庄明峻摸上她的额头，确认她没有发烧，这才打横将她抱起。 安心洁赶紧搂住他的脖子。「我……自己能走……」 「不想冻死在这里，就乖乖别动。」 他的声音短促有力，让她不敢再有任何异议。 将头埋进他的外套里，倾听着他稳定的心跳声，一个多小时的惊惧和害怕，终于慢慢从她的身体里离去。 安心洁没有想到，在如此危急、如此绝望的情形下，前来拯救她的人，居然会是他。 曾经她最不想见到的人，此时此刻，却成了她的救命恩人、她的英雄。 「告诉我事情发生的经过。」庄明峻将一杯热咖啡塞到她手里，锐利的眼神梭巡过她逐渐恢复血色的面庞。 安心洁用充满感激的神情凝视着他。「谢谢……不只这杯咖啡，还有你所做的一切……」 坐在他温暖的车子里，肩膀上披着他的外套，她这次相信自己安全了。 「这没什么。」他督促她喝完咖啡，才满意的点头。「到底是谁把你关在那里的？」 「是……汪优婷……」这个名字让她全身打了个冷颤。 被困在仓库里那一个小时的恐怖记忆，再度浮上心头。 安心洁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让自己镇定。 庄明峻温柔鼓励的眸光，落在她白皙的脸颊上。「慢慢说，没关系，一切都过去了。」 于是安心洁开始慢慢的叙述，将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的说给他听。 「……我真的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做出这样恐怖的事……这太疯狂了，她怎么能……」揉了下自己的额头，她陷入焦虑和难过的网里。 「起码，她并没有真的伤了你。」庄明峻伸出手，坚定的抚上她的手背。「从现在起，不要再去想这件事了，接下来的问题，让我来处理。」 「不，你不必——」 「这事在我的摄影棚发生，所以就关我的事。」他斩钉截铁，面色凝重的说道。 「但是……」安心洁犹豫的看着他。 「我不会把事情闹大，但起码要搞清楚她那么做的理由，以防她再次伤害你，或是别人。」 望着他如刀刻般棱角分明的面庞，安心洁明白了对方的决心，还有他对自己的关怀。 这种感觉冲淡了心里恐怖的记忆，让她觉得窝心与温暖。 「我好像除了感谢……就不会说其他话了。」一抹甜美笑容，在她嘴角浮现。 「看来你没事了。」审视完她的脸色，庄明峻也露齿一笑。 他发动汽车。「告诉我地址，我送你回家休息。」 安心洁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说出了家里的住址。 「要不要打个电话给你助理？」他一边开车，一边把手机递给她。「她好像一直在找你……」 安心洁的笑容，瞬间僵在嘴角。「天啦，如果她找不到我，就一定会打电话到我家！」小然一定吓死了！ 二话不说，她手指发抖的拨通助理的电话。「……是，我没事……你打电话到我家了？你怎么能……我不是说过任何事都不能……算了！」 安心洁用力挂断电话，急切的又拨起家里的号码。「融融？谢天谢地，你在家里！我没事……不、不要让小然听电话……」 安心洁扬起脸，看到庄明峻正对她投来好奇的一瞥，立刻压低声量。「我马上回来，总之，我没事！」 天啦，她怎么会忘记他是谁，还不避讳地告诉他自家地址！ 挂上电话，她强自镇定的把手机还给对方。「谢谢你。」 事已至此，她无法挽回他正送她回家的事实；唯今之计，只能尽量假装什么事也没有，好尽快让他离开。 「家人一定很担心你。」庄明峻不疑有它，笑瞇瞇的说道。 「是。」安心洁屏住呼吸，努力让自己微笑。「你在前面路口放我下车就好，我已经麻烦你太多了，怎么还能麻烦你送我回去……」 「就快到了。」庄明峻对这一带的路，出乎意料的熟悉。「住在这种老社区，女生晚上一个人回家很危险，我一定要送你到门口。」 「你……」安心洁坐立不安。「你对这里的道路，怎么这么熟悉？」 「我小时候曾住在附近。」 转过一个弯，她住的公寓就在前方。 「我到了。」她已经无心听管他说什么了，只想马上下车。 「回家后，不要胡思乱想，泡个澡，好好睡一觉。」庄明峻徐徐停下车，回头看她。 安心洁迫不及待的打开车门。「谢谢你送我。庄导，您慢走！」 可当她跨出车门时—— 「妈妈！」一团小肉球，夹带着巨大的冲力，一头撞进她的怀抱。「妈妈，你终于回来了！助理阿姨说你失踪，吓死小然了！」 「小……小然！」安心洁用颤栗的双手，搂紧儿子幼小的身躯，全身的血液几乎因为害怕而逆流。 她惶恐的回头，却看到庄明峻带着困惑与好奇的表情，步出汽车。 「心洁，小然说什么都要下楼来等你，我拉也拉不住，所以……」陆融融跟在安偶然身后，可当她发现庄明峻也在时，立刻闭紧嘴巴。 她没想到会是庄明峻送安心洁回来的；带着尴尬的表情，她与安心洁对视了一眼。 安心洁是未婚妈妈的事，圈内鲜少有人知道，经纪公司也是可以隐瞒，就尽量隐瞒。 「安小姐……不介绍一下吗？」庄明峻已经来到她身边，蹲下身，与安偶然四目相视。 安心洁吞下喉间的酸楚与恐惧，带着紊乱的心跳，将儿子护在身前，缓缓回过头。 「庄导演……这是我的儿子小然。小然，叫叔叔。」面对着无法避免的一刻，她真希望自己可以就此晕倒。 「叔叔好，我是小然。」安偶然绽放出一朵愉快的笑花，很有礼貌的和庄明峻打招呼。 「你好，小然。」庄明峻的眼里也闪出和善的光芒。 安心洁身体悄然晃了一下，几乎用尽所有的意志力，才能阻止自己想要尖叫，和抱着儿子逃走的冲动。 他见到小然了。这一切……终究无法挽回。 第四章 「叔叔，你吃过晚饭了吗？」安偶然歪斜着胖嘟嘟的小脸，眨动一双好奇的大眼，看着妈妈第一次带回家的男生。 「还没有。」庄明峻摸了一下他的小脑袋，这个清雅俊秀的五岁小男孩，让他感到有股说不出的亲切。 「留下来和我们一起吃，就好啦。」安偶然感觉到他是善意，便拉住他的手，好像也对这个高大帅气的叔叔很有好感。 「小然，你不能……」一旁的安心洁听到，几乎要昏厥。 「好啊。」庄明峻一口答应，嘴角带着揶揄的笑痕，望着安心洁，似乎在暗示她，居然藏了这样一个大秘密。 「小然，你先跟融姨上楼。」安心洁将儿子拉到自己身边，防备的瞪了庄明峻一眼。 儿子一离开，她立刻双手擦腰。「庄明峻，你最好马上——」 「放心吧，我不会告诉任何人。」不等她说完，他就往公寓走去。「孩子的父亲？」 这句话，让原本想赶他的安心洁慌了手脚。「他……我、我一个人抚养小然。」他干么问起这个？跟上他的脚步，她心虚的低着头，没发现他们已经走进老旧的电梯里。 「几楼？」 「八楼……」话音未落，她带着错愕的神情微张小嘴。「你干么跟我上楼？时间不早，你应该去庆功宴了！」 「我不在，他们说不定玩的更尽兴。」庄明峻无所谓的耸了下肩。「更何况你儿子邀我吃晚饭，我不去的话，他会失望的。」 「不会的，小然很乖，我会告诉他你有事要先走。」安心洁的笑容非常勉强。 这一刻，她发现自己真的很想将他打昏拖走——只要可以阻止他进屋。 可是，他刚刚才救她脱险……做人不能恩将仇报，更何况他人高马大，以她的力气，应该没办法一下就把他打昏…… 「我们到了。」就在她脑海里闪过许多乱七八糟的念头的时候，庄明峻轻轻抓起她的手肘，带着失魂的她走入电梯。 「庄导，今天晚上我已经麻烦你太多了，你真的不用陪我儿子吃饭，你拍广告那么辛苦，应该好好休息才对。」情急之下，她竟然反握住庄明峻的手。 「我不觉得麻烦，也不觉得辛苦。」看她局促不安，他感到有趣。他早就发现，在安心洁看似完美又自信十足的名模外表下，其实有着他很少遇见的纯真与坦率，但他没有想到，她居然隐藏着一个重大的秘密——未婚生子。 孩子的父亲在哪里？作为单亲妈妈，她的生活绝不轻松，独自一人抚养儿子，又是多么辛苦与艰难的事，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她是怎么兼顾儿子与模特儿工作的？她甚至在工作中，总是保持着积极向上的态度与精神。 这让她变得矛盾而神秘，也让他有了想要进一步探究的想法。 还有小然，她的儿子，他是自己见过最可爱的小天使。 他懂礼貌、不怕生，笑容灿烂充满阳光…… 所以，就算知道安心洁会尴尬，想将他赶走，他也还是厚着脸皮要进她家。 因为关于安心洁的一切，他都感到好奇。 所谓的晚饭，根本就还没有开始煮。 「小然如果饿了，就先去吃点饼干。」安心洁围上围裙，从厨房里探出头来看着沙发上的一大一小，「妈妈煮日式咖喱给你吃，一会就好。」 陆融融原本就有约会，在确定她安然无恙后，就立刻去赴约了。 一时间，家里居然只剩下他们三人。 某种说不明道不清的感觉，在她胸口慢慢发酵，令她感到不适与别扭，更有些手足无措。 「叔叔，我告诉你喔，我妈妈煮的咖喱，是全世界最好吃的咖喱——」小然板着手指头，慢慢数着。「咖喱还有蛋包饭，是小然的最爱。」 「小然除了咖喱和蛋包饭，还喜欢什么？」看着他粉嘟嘟的柔嫩脸蛋，庄明峻无法不眉开眼笑，深受吸引，「喜不喜欢打棒球？」 「棒球？」男孩一听到这两个字，立刻双眸晶亮。「喜欢……可是、可是小然不会打……」 他有些害羞的低头，「小然没有爸爸，所以没有人可以教我……不过没关系，小然有妈妈！除了棒球，小然还有许多可以做的事！」 看着小男孩用力忍住失望，绽放微笑的样子，庄明峻的心，好像被某种尖锐的东西，狠狠刺了一下。 虽然没有父亲，但他却努力让自己不在意，还是为了不让母亲更辛苦，或者更伤心吧？ 真是个体贴的好孩子…… 「这个周末，如果小然有空，庄叔叔就带你去买棒球手套。」庄明峻把小男孩抱到自己腿上，笑瞇瞇的看着他。「买完手套，再带你去打棒球。」 「真的？」小然的喜悦，溢于言表。 庄明峻郑重的点头。 小然眼里那种纯然的幸福与快乐，立刻感染了他，让他的五官变得异常柔和。 「那我要和你打勾勾。」小然童真盎然的伸出小指。 「好。」庄明峻也伸出小指。 他们的对话，让安心洁眼眶湿热。 她赶紧关上厨房门，阻止自己啜泣的冲动。 她这是怎么了？ 看到他们那么和谐相处的画面，怎会这么让人感动？ 她用力擦去眼角不小心滚落的泪滴，握紧手里的大汤匙。 反正，她一定会守护住心底的小秘密，反正，她不会再给庄明峻更多的机会来接近小然，反正，明天以后，她就要让对方消失在她的生活里，不管他和小然做了什么约定！ 但是今天，她不想剥夺儿子的快乐。 因为他，毕竟是孩子的父亲。 庄明峻成了安心洁家的座上宾，他不但三五不时在晚餐或者宵夜时间出现，还经常在假日，带小然出去打棒球。 安心洁知道自己应该拒绝他的，也绝对得制止他和小然亲近，可是，当她看到儿子发自内心的快乐，而且庄明峻对待儿子和平常完全不一样，既耐心又温柔，甚至大手拉着小手，一起走在路上…… 她就是没有办法让自己真正狠下心。 「我没想到，你这么喜欢小孩子。」又是一个疯狂练球的下午，安偶然累了回家睡觉，她也就习惯性的，为庄明峻泡上一杯咖啡。 「像小然这么乖巧的小朋友，怎么会有人不喜欢？」 庄明峻刀刻般的面庞顿时柔和不少，「你把他教的很好，虽然没有父亲，但我可以感觉到，他很快乐。」 「我也只是尽我所能……小然很懂事、很乖。他从来不会提出过分的要求…… 所以很多时候，我都觉得对不起他。」坐在沙发上，她喝着咖啡，眼神显得氤氲。 「那并不是你的错。」感受到她周围散发出的低气压，庄明峻坐到她身边，淡淡一笑。 「什么？」安心洁恍惚的转头看他，他怎么知道她在想什么？ 「没有给他一个完整的家。」庄明峻也拿起咖啡杯，「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和他的父亲分手，但我相信，如果可以的话，你绝不希望他没有父亲，所以一定是因为某种不得已的苦衷，你不应该感到对不起孩子。」 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他明白，她是个难得的好母亲。 「你……真的这么想？」庄明峻的话，引来她莫名的脸红，甚至心颤。 虽然他不知道真相，但他的确安慰了她。「其实我经常会忽视孩子的感受，因为工作繁忙，而没有办法准时接他放学，甚至很少陪他一起吃饭，更不要说节日、假日带他出去玩了……不，我不是个好母亲，一点也不是……可是他总笑着对我说，没关系，妈妈辛苦了，小然一点也不寂寞……他……」 安心洁哽咽得说不下去。 眼泪顺着眼眶滚落，她低下头去，闭上眼睛，默默的平复心情。 「你拚命工作，也是为了可以给他、给你们一个美好的未来。小然就是明白这一点，才会总是用微笑面对。」庄明峻握住她微微颤抖的双手，将他的力量和温暖，传递到她内心，「从这一点也可以看出，你的确是个好母亲，小孩子很敏感，他一定是体会到你对他的真心，才会变得这么体贴。」 「是的，他真的很体贴。」安心洁抬起眼，想要忍住眼泪微笑，可是更多的泪珠，却在此刻纷纷掉落，「你看我，怎么莫名其妙，哭了起来……」 「你想哭就哭吧！」他指了指自己的肩膀，语气真诚，「这里——能暂时借你依靠几分钟，而且不收钱。」 安心洁流泪的柔弱模样，居然牵动了他心底的柔软，让他很想立刻抚平她的眼泪和她的悲伤。 这女人看似是坚强的单亲妈妈，但她的辛酸与艰苦，应该不是常人能想象的。 「真的吗？」她吸了吸哭红的鼻子，看向他的肩膀。 也许……只靠上那么一小会儿，应该没有问题吧？ 这么多年来，她都是一个人勉力支撑，从来没有人借过肩膀给她…… 「过来！」庄明峻伸出手，揽住她的头，霸道的放到自己的肩上。「说了给你靠，你还犹豫什么？」 这番强势的话语，却让她安心的闭上眼睛。 安心洁不曾想过，自己居然会对他吐露心声、倾诉烦恼，甚至产生依赖。 即使知道那一切都只是误会，即便她根本不能责怪什么……但是对于这个夺走自己贞洁的男人，她一直都怀恨在心。 直到上天对她开了一个很大的玩笑，也给了她一个最完美的礼物——小然，她才从黑暗的梦魇里醒来，振作精神，让自己遗忘那些痛苦的记忆，开始学着往前看，而不是往后望。 然而现在……关于那一夜的痛苦记忆，还有对他的恨意，是不是也可以随着时空的变迁，还有对他的慢慢加深了解，而渐渐放手？ 起码，她知道他的名字叫庄明峻，他有才华，热爱工作，还热情、善良，甚至曾经救过她，根本不是一个会玩弄女性的坏蛋。 「我有没有告诉你过你，你煮的咖啡很好喝，咖喱和蛋包饭也很好吃——虽然你好像就只会煮这两样。」到她家白吃白喝的这短时间，要么就是陆融融做晚餐，要么就是楼下她的好友黎月雅下厨；如果是她亲手料理，那就一定是咖喱，或者蛋包饭。 「你现在，是在责备我不是个好母亲吗？」安心洁的口气，带着撒娇的意味。 「如果你不喜欢，就不要再到我家来吃饭。」 「我没有说不喜欢。」庄明峻伸手，为她拂去额上落下的一缕秀发，眸光认真的落在她清秀白皙的脸蛋上。 虽然在合作的日子里，他对她的五官和容颜，可谓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地步，但她脂粉未施是素净面庞，还是给了他强烈的印象，甚至觉得百看不厌。 「你煮的饭，很有家的味道，虽然品种……单一。」他促狭地挑眉。 「但对于像我这样的单身汉来说，已经非常难得了。」他说的是真心话。 每次他不请自来，都可以感受到她的不悦与不受欢迎，但他还是忍不住经常出现，正是因为喜欢小然的笑脸，还有这份让他沉沦的「家」的感觉。 「爱吃不吃随便你，我就只会煮这两样，小然还没有抱怨呢，你就更没有抱怨的资格！」和他斗嘴几句后，她心头累积的郁闷，竟然不知不觉减轻了不少。 安心洁涨红双颊，离开他的肩膀，缓缓坐直身体。 真是有些丢脸，她居然在他面前，表现得如此软弱。 「好些了吗？」庄明峻看她脸蛋羞红，既感到怜惜，又有种说不出的舒畅，「以后如果你想哭，就打电话给我，若我有空，还是可以继续借肩膀给你靠。」 「不用了，我才不想整天哭哭啼啼的。」安心洁深吸口气，勇敢的扬起眼帘与他对视。 他眼里亲切的揶揄和柔和的光芒，让她胸口默默一热。 他不但不是个坏男人，也许还是个真正的好男人。 只可惜……他们之间永远不可能。 「对了，还没有谢谢你——汪优婷的事，你不但救了我，还替我处理好后续的所有的事。」她被那个突然窜入脑海里的想法吓到，赶紧转移话题，好让自己停止那些可怕的想法。 「举手之劳而已，还提它干什么？」他在第二天，立刻找到了汪优婷，不但要她跟安心洁亲自道歉，还搞清楚为何汪优婷会做出这种疯狂行动的理由。 之后，他让安心洁自己选择，到底是要将汪优婷送到警察局，还是让她写下切结书，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找安心洁麻烦，也不会再出现在她面前。 「何况到最后，你根本就没有采纳我的意见，反而就那样让她离开了。」庄明峻双手抱胸，不满地扬眉。 「她也是因为家里有压力。」安心洁拿起他的空杯，「要不要再喝一杯？」 庄明峻点头。 「你想想，她已经够惨了，我又何苦再为难她？」她一边倒咖啡，一边感叹。 「如果是小然遇到了困境需要我帮忙，为了他，只能选择和自己不爱的男人结婚，甚至放弃自己从小梦想的模特工作……我可能也会因为一时的嫉妒，而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来……」 「你永远不会选择伤害别人，来发泄自己的不满。」庄明峻站起来，靠在厨房门口看她。 「你怎么知道？」安心洁好奇的睁大眼睛。 「因为你很善良，也很仁慈，而且宽容。同时，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所以不会糊涂到那种地步，因此你比她成功，她却只能嫉妒你，却搞不清楚你成功的原因是什么。」他炯炯有神的视线，落在她羞红的脸蛋上。 她的优点，他看在眼里，同样也放在了心上。 「只不过是请你吃了几顿饭，庄大导演，你也不用这么恭维我。」加完糖后，她搅动手里的咖啡，荡漾起的漩涡，彷佛将她紧紧吸入一个未知的世界。 她到底怎么了？ 为何感到害羞？ 为何因为他几句话，就那么喜悦、那么温暖、那么想要微笑？ 安心洁，你清醒一点！ 即使他是你孩子的父亲，你也不能对他动心。 想想儿子，如果让他知道你是谁，如果让他发觉你隐藏的秘密……他还会这样和颜悦色、温柔体贴的对待你吗？ 到时候，恐怕就不是疾风暴雨这四个字所能形容得了的。 摄影棚内，安心洁正在为今日的杂志拍摄主题，与摄影师和主编进行沟通。 「心洁，这本杂志的客群，实在很对ol与主妇，所以你的表情要更内敛、甜美一些——」杂志主编徐霖的话，突然被人打断。 「徐美编，好久不见。」突然出现在摄影棚里的人，居然是庄明峻。 「庄大导演，你怎么来了？」 就在徐霖表示惊讶之时，安心洁也瞪圆了眼睛。 「我来替安心洁向你请假。」庄明峻带着惯常的自信微笑，轻轻拉住安心洁的手臂。 「你开什么玩笑？我们等一下就要开始拍了——」 「我们走吧。」不等对方说完，庄明峻已经抓紧她的手臂，疾步向门口走去。 「徐霖，算我欠你一个人情！」走出摄影棚前，庄明峻帅气转身，举手敬礼。 「今天将她借给我，日后我会好好回报你！」 「臭小子……」徐霖上前一步后，又倏地剎车，「记住你今天的话，你可欠了我一个很大的人情！」 「知道了、知道了……」带着傲然得意之色，庄明峻不顾安心洁的反对，拉着她走出大门。 「到底怎么回事？」安心洁用力揪住门框，不让他顺利将自己拖走。「有记者在！你不怕他们乱写？」 他像土匪一样，闯进摄影棚里将她劫走，看到这情形，报导这次新杂志的发行记者会怎么想、怎么写？她一想到，就气得浑身发冷。 「小然需要你！」他将她的手指从门框上一个个板开。 「你忘了答应过他，这个周末一定会带他去游乐园吗？」 「我有工作，所以没办法……」安心洁只愣了一下，就立刻被对方得逞，推入了他的座车。 她答应小然的事，他是怎么知道的？ 「虽然努力工作是美德，但你也不能每次都对他食言、让他失望。」庄明峻完全不理她，径自发动汽车。「他是个很敏感的小孩，如果一直这样下去，他会对你失去信任感。」 「就算这样，你也不能闯进摄影棚。」她蹙起眉头，可声音虚弱了不少。 她无法否认他的话很有说服力，也很有道理。「你干扰到我工作了。徐总编是我的大恩人，当我没有任何通告，甚至想要放弃模特儿事业的时候，是他给我机会的，所以你不能——」 「你是一名很专业的模特儿，但你也是一位母亲。」庄明峻意味深长的瞥了她一眼。 「是……」安心洁愧疚的垂下头，最近，她的确疏忽了孩子。 「我保证徐霖不会因为今天的事，而减少你的工作量，况且，是我绑架你出走的，要怪也应该怪我。」她对工作的认真态度，让他露出欣赏的笑容。「日后有的是报恩的机会，不必急于一时。」 看来，她还是个念旧与感恩的女生。 庄明峻发现，和她接触日深，他对她的好感，就与日俱增。 「你和徐主编很熟？」既然已经离开了摄影棚，她决定坦然接受他的安排。 「他是我的学长，也是我在美国读书时的死党。」 「难怪你那么大胆，竟然冲进摄影棚将我劫走。」回想起刚才的画面，她悄悄吐了下舌头。「他平日那么严肃，难以接近，却好像对你一点办法也没有。」 「你别看他对时尚很有品位，说起流行来头头是道，但在追女生这方面，他可是鲁钝的很！如果没有我帮忙，他能追到现在的老婆吗？」 「这么说，你是追求女性的高手咯？」想起杂志给他冠以的名称，安心洁促狭的笑了起来，「糟糕了，你那些花边新闻上，该不会也加上我的名字了吧？」 「可能。」庄明峻神态轻松的看着她。「你在意吗？说不定，会影响到其他追求者对你的看法。」 没有发现他眼里隐藏的专注，她只是随意的摇了摇头，「我当然不会在意，而且也没有什么追求着，你忘了我有小然？」 「那你——相信那些八卦新闻对我的评价吗？」庄明峻微微挺起胸膛，发现自己居然很在乎她的看法。 「你指哪方面？」 「就……女友那方面。」他自嘲的撇了下嘴角。 「你也说了是八卦，那我怎么会相信？」安心洁眸光晶亮，「在我看来，你应该是个对感情颇为认真的人，只是还没有遇到你的真命天女。」 「你真的这么想？」她的回答真是出人意料。 「你觉得我……是个对感情认真的人？」破天荒头一遭，他从一个女人口里听到这句话，还真是不习惯。 安心洁很肯定的看着他。「是啊。」 「那么你……你对待感情，又是怎样的态度？」他凝视了她一秒，并没有否认她的话。「小然的父亲——你还想着他吗？」 安心洁顿时面色惨白，颇不自然的将视线从他脸上移开。 他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手心里冒出汗水，她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我们现在是回我家去接小然吗？我要打个电话给他，告诉他我们立刻就去接他。」 「你还在想着他吗？」她的逃避，引燃了他心底一丝奇怪的怒气。 「没有……我不想谈这些。」和他谈论小然的父亲？这真是太尴尬了！ 庄明峻抿了下嘴唇，而她也开始拨打家里的电话。 「融融？你让小然接电话……」 车里的气氛突然变得很凝重，庄明峻握紧方向盘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悄悄泛白。 她真的还很在意孩子的父亲，难道说，她还爱着那个抛弃她和小然的家伙？ 或者，她和小然的父亲依旧彼此相爱，只是因为一些变故和原因，才不得不分开…… 对于她的过去，他很想去了解，却又不想勾起让她伤心的回忆。 更何况，她的回答可能会不如他所愿，或者……让他失望。 第五章 安偶然觉得今天是他人生里最开心、最快乐，也最幸福得一天！ 他左手拉住妈妈安心洁，右手拉住很疼爱他的庄叔叔，三人俨然像是美满的一家三口。 「小然要不要吃烤香肠或者烤玉米？」凝视着儿子兴高采烈的脸蛋，安心洁露出欣慰的笑容，今天，还真是来对了。 「小然要烤香肠！」安偶然看了眼母亲后，却将小脸转向庄明峻。「庄叔叔，小然要尿尿。」 「你要尿尿，怎么不和妈妈说？」安心洁诧异的看着儿子，他平时不管有什么事，都是先向自己求助的。 「我们都是男生，小然当然先跟我说。」庄明峻轻轻地抱起五岁的小男孩，面色温柔。「我带他去厕所，你去买烤香肠。」 「好……」看儿子圈住庄明峻脖子的依赖模样，安心洁愣在当场。 胸口泛滥出某种异样的感觉，他们离去的背影，柔软了她心底某个角落，一股说不清的感动，令她湿了眼眶。 擦去眼角的泪水，她刚要转身去买香肠，却发现不远处，正在进行广告的外景拍摄。 其中一位演员不是别人，正是庄明峻的前女友罗露丝。 带着几分难堪的心情，她敛下眼帘，加快脚步离开。 「安心洁，你怎么会在这里？」可罗露丝已朝她走了过来。 「你好，露丝。」无奈之下，她只好嘴角禽笑的看向对方。「来拍广告？恭喜你，当上了女主角。」 「我不是女主角。」罗露丝淡淡一笑。 「对不起，我不知道……」安心洁马上为自己的鲁莽道歉。 「没什么。反正入行这么久，竞争的激烈程度，你我都清楚。只是……」罗露丝摊了下双手。「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像你一样熬到女主角，还能代言产品。」 「你长得这么漂亮，一定有很多机会的。」安心洁诚心祝福对方。 「希望如此。」罗露丝叹了口气。「对了，你今天没有任何通告吗？怎么会在这里？」 「我……」安心洁犹豫了一下。「我陪家人来这里玩……我要走了，他们再等我。」 「那好，再见。以后有空我们再联系。」罗露丝挥手告别。 安心洁长吁一口气。如果让罗露丝看到庄明峻和安偶然，一定会让事情变得很复杂，甚至掀起轩然大波。 「妈妈！」就在这时，一团小肉球带着兴奋的表情，冲入她的怀抱。「小然尿尿的速度，是不是很快？」 「是啊，好乖。」她摸了摸儿子的头，一股冷气，却从背后缓缓升起。 在她的背后的罗露丝，惊诧的转过头，看着他们母子俩，可当她发现跟在安偶然身后的庄明峻时，脸色刷的发白。 「去吃饭吧，我们小然肚子饿了。」庄明峻双手抱胸，宠爱的凝视着这对母子的面庞。 「庄明峻！你这混蛋！」罗露丝大步走向庄明峻，不由分说地，甩了他一耳光。「你怎么敢骗我？你……你和她，居然连小孩都生了！」 「你发什么神经！」庄明峻一把抓住她的手臂，感到莫名其妙。「公共场合，不要胡说八道！」 「我胡说八道？」罗露丝咬紧嘴唇，愤然地瞪着他。「你和这孩子，根本就是同一模子刻出来的！说你们不是父子，有谁会信？」 「够了！你跟我过来！」感觉到周围人关注的目光，庄明峻立即拉她离开。 「我不走！安心洁，难怪你可以当上女主角，原来你和他早有私情，你们还共同拥有一个儿子！」罗露丝咬牙切齿的看向安心洁。 安心洁将儿子护在身侧，因为太过惊慌失措，而说不出一句话。 罗露丝看似疯狂，但她，却说出来了事件的真相。 「闭嘴！根本不是这么回事！」庄明峻看到显然被吓坏了的安心洁母子，便甩开罗露丝的手，快步走向他们。「你带着小然，先去车上等我，我会和她把话说清楚。」 「我们之间无话可说！」看着庄明峻把车钥匙交给安心洁，罗露丝崩溃的落下眼泪。「庄明峻，你和我交往的时候，是不是也和他们在一起？你的小孩……你居然已经有小孩了，怎么还敢和我交往……」 「他不是我的小孩！」庄明峻警告的扫了罗露丝一眼。 「我才不信！」罗露丝忽然冲到安心洁的面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臂。「你敢说他不是庄明峻的小孩吗？你敢否认他不是你小孩的父亲？」 「我……我……」安心洁全身颤抖，明眸中闪烁着无助与绝望。 当着小然的面，这样否认的话……这种谎言……她无法说出口。 「怎么不说话？他的确是你和庄明峻生的，是不是？你可真够厉害的……」罗露丝的手指，嵌入她的皮肤里，眼里露出深切的恨意。 「妈妈，出什么事了？」一旁的安偶然睁大眼睛，除了困惑，还有些害怕。 这个阿姨是谁？她为什么要对你这么凶，她—— 「你闹够了吧？」庄明峻从背后握住了罗露丝的手，将她从安心洁身边拉开。 「你吓到他们了！」 他懊恼的目光，掠过安心洁凄澹的面庞，又扫过紧张的小然，白热化的怒气在身体里高筑。 「你是怕吓到他们，还是因为你心虚？你——」 庄明峻没有停留，也不理睬罗露丝的叫嚣，他强硬的钳住她的手臂，将她从现场拉离。 留在原地的安心洁，不住打着冷颤，紧缩的胸口划过一阵阵痉挛。 感觉到小然不断拉动自己的衣角，她蹲下身体，抱住儿子，默默流下眼泪。 「没事了，宝贝，没事了……」口里虽然说着安慰的话， 可是她的心，却俞发的平静，甚至感到恐惧。 小然是庄明峻的儿子。 这个秘密，她真的可以永远隐瞒下去吗？ 如果被发现……她真的不敢去想象结果。 这一切的一切，她要怎么向庄明峻解释、说明？ 那些深埋在她心底的痛苦记忆，还有从未愈合过的剧伤……她都不想再碰触。 更重要的是，她不想失去平静的生活，更不想让小然被卷入纷争之中。 庄明峻被安心洁关在了门外。 不管他怎么按门铃和敲门，她都拒绝开门。 「安心洁，我知道你在里面。如果你不希望我继续按门铃，吵得小然不能入睡的话，就立刻把门打开！」他站在门外低吼。 「庄先生，现在太晚了，你请回吧！」门里果然传来她压低的声音。「你再吵下去，真的会害小然不能好好睡觉，明天他还要去幼稚园。」 「你不开门，我不会离开。」庄明峻口气强硬。 「你到底想怎样？」安心洁烦躁的低喊。 「我希望你开门。」他保持着最后的耐心开口。「下午在游乐场发生的事，我很抱歉，但你不能因此就把我拒之门外。」 「为什么不可以？」她微微提高声量。「下午的事提醒了我，我觉得我们以后还是保持距离比较好。」 「你这算什么逻辑？」她固执的态度，令他怒气上涌。「我已经和露丝解释清楚了，她不会再误会我们了。」 「她不误会，不代表其他人不会。」她的声音，隐约透出某种他不能理解的焦躁与害怕。「你是知名导演，我不想和你牵扯，跟不想因为一些乱七八糟的事，而影响到小然的生活，所——」 「你就是不开门是不是！」庄明峻终于耐心全失，大力拍打起门扉。 「小然真的会被你吵醒！庄明峻，你太过分了！」安心洁终于打开一条门缝，露出带着疲惫与愤怒的脸庞。 「我们以后不要再来往了，我和小然都不欢迎你！」说完，她作势要关门。 可庄明峻早就一脚跨进门内，抵住门。「我们得谈一谈！」 「没有必要——」她话还没说完，他已经大力挤进屋里。 安心洁退后一步，气呼呼的瞪着他。 「你刚才说的都是真心话？」他转身关上门，面色铁青。「就为了下午发生的一件小事，你就要和我断绝往来，打算以后都不让我见你、见小然？」 「那可不是什么小事！」安心洁紧抿嘴唇。 回到家后，她左思右想，都觉得自己近来的做法实在是太冒失、太不智了。 她不但没有和他拉开距离，居然还让他介入自己的生活，甚至经常在小然身边出现！ 这样脱轨的情况不能在发生了，她一定要予以纠正、阻止。 庄明峻隐忍着怒气。「如果是为了这件事，你大可不必这么紧张！露丝她已经跟我保障，会替你保密。你不用担心小然的事会传出去。」 「你相信她不会传出去吗？」安心洁冷笑了一声。「你应该很清楚我们这个圈子，没有人会真的保守秘密的。」 「我相信她。」庄明峻绷紧了下颚。「我也晓得她性格过于冲动，下午有些话很是冒犯，我替她跟你道歉。」 「你凭什么替她道歉？」庄明峻的态度，立即引起她的不悦。 他和罗露丝的关系还真是非同一般，该不会，他们又和好了吧？ 这个想法划过脑海，安心洁发现，自己竟因此胃部痉挛、浑身不适。 「你和我这样大闹，甚至说出断绝往来这么严重的话——」他皱起浓眉，目露深思。「该不会是因为，你在吃露丝的醋吧？」 他怎么没有想到这样的可能性？庄明峻原本郁积的愤怒，剎那间烟消云散。 「啥？」安心洁瞪圆明净大眼，彷佛听不懂他的话似的。「什么吃醋……你少瞎说！」 吃醋？他在开什么玩笑，她为何会为了他吃醋？ 「我和露丝早就分手了，她和我，都没有任何复合的意思。」庄明峻平静的直视着她的眼。 「这种事，你干么和我说……」安心洁握紧双手，神色慌张的垂下眼。 她游移不定的眼神，与明显焦躁的模样，让他更加肯定内心的猜测。 他走到她面前，神态严肃的俯下身与她平视。「还有，就算有天大的事——」 他慎重的停顿了一下。 「你觉得我和你，是那种一句话，就可以不再往来的关系吗？」此刻，他不但直视着她的眼，也直视着自己的内心。 他早该发现，在自己的心灵深处。「安心洁」已经占了一份特殊的位置，他很想搞清楚，她的想法是否和他一样。 「我……我不知道我们之间是什么关系……」他靠得这么近、他的眼睛又眨了眨……她的心因此被搅乱。 安心洁手里冒出冷汗，胸口发闷，身体甚至微微颤抖。 「我可以告诉你我们是什么关系。」就在她打算退随的时候，庄明峻坚定的伸出手，搂住了她的纤腰。 安心洁抬起眼，察觉到他男性的气息，与眼里浮现出的某种欲望，突然双脚发软，浑身无力的无法移动。 而后，庄明峻吻了她。 带着天旋地转般的气势，他充满侵略性的进攻，献出那种可以将人溺毙的温柔和霸道…… 他的吻，注定要让她一气沉沦、无法逃避。 「几点活动结束？我来接你。」庄明峻走出会议室后，立刻给安心洁打电话。 「不要来！今天有记者问我关于你的事，所以我想，我们最近还是不要见比较好。」安心洁今天在某商场做活动，声音颇为犹豫不决。 「别说傻话。」庄明峻看似温柔的口吻，却透露出几许不悦，「你知道，这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前几天……」她突然压低嗓音，「那根本就是个错误。」 「什么东西是错误？」他走进电梯，聚拢眉峰。 「你……明知故问！」她略微烦躁。 「如果你指的是我吻你那件事，那你和我一样清楚，那根本不是错误。」他脸上的线条变得强硬。「我实在不明白，你这么一再拒绝我的理由到底是什么？」 自从那天他吻了她以后，她就极力的逃避。 遇到像她这样固执己见的女生，再好脾气的男人都会生气，更何况，他本来就没有多少耐心，甚至性格暴躁。 但是对于她，他自认已经拿出一辈子的耐心，来好好对待了。 「你应该知道我的理由，我有小然……」她再度压低嗓音。 「你有小然又怎么样？你有了小然，就不能和别人谈恋爱了？」走出电梯，他快步走向座车。「我喜欢小然，小然也喜欢我，所以这不是我们之间的障碍。」 「你会不会太霸道了？」 「是你不讲理！」他的冷静，更加对比出她的焦虑。 安心洁隐瞒了他某些重要的事！ 庄明峻平静的坐进车里，从她支支吾吾又惶恐不安的声音里，敏锐的察觉到。 他很肯定，她对他并非毫无感情，但却为了某种理由，而一再推开他。 「我不想再和你讨论下去了！」她的口气十分焦躁。「总之，最近我们暂时不要见面，我不想让记者发现，也给你多一点时间去冷静思考……」 「你不想和我见面的理由，究竟是为了怕被记者发现，还是因为你无法确定你的心？」庄明峻挺直身体。「或者，这和小然的父亲有关？」 直觉告诉他，小然的亲生父亲，也许就是她试图隐瞒的。 「什么？那当然……没有关系！」 她明显的停顿和紧张却让他更加起疑。 「那你告诉我，他的父亲到底是谁？现在在哪里、你和他还有没有联络——」 「我没有必要回答你！」安心洁仓促打断他的话后，就挂断了电话。 庄明峻将手机扔到一旁，奋力的握紧方向盘。 不想告诉他是不是？他自有办法调查！ 「庄先生，我把小然交给你了。我先下楼去做饭，等下你和小然一起过来吃晚饭。」安心洁的活动还未结束，好友兼邻居的黎月雅，便帮忙照顾安偶然。 「好。」庄明峻牵住小然的手，一大一小微笑的模样，居然一模一样。 黎月雅顿感新奇的扫过他们，放下心离开。 这对大小男人，在屋子里尽情的玩闹一番。 「庄叔叔，给你看我们上次去游乐园时拍的照片！」玩累了，安偶然坐在庄明峻的腿上，乐呵呵的拿出他最近的「宝贝」。 「我昨天拿去幼稚园给小朋友们看，他们都说我们长得很像，还问我你是不是我爸爸呢。」晃动着手里的相片，他小脸通红。 庄明峻接过相片，看向当中笑得十分开朗的三人，蓦地怔忡。 的确，他和小然的五官轮廓十分相似，就连微笑时挑眉的样子，也完全一样。 你和这孩子，根本就是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他耳边猝然响起罗露丝在游乐园里说过的话。 「可惜你不是我爸爸……」安偶然带着沮丧，悄悄低下头。 「小然想爸爸吗？」抱紧怀里的小男孩，庄明峻的心里泛滥着某些类似父爱的情感。 「不想。」安偶然立刻摇头，却依旧没有抬起脸蛋。「我都没有见过爸爸，妈妈也从来不提……所以……小然一点也不想！」 他在说谎。 但这样的谎言，却揪紧了庄明峻的心。 他心疼的俯身，看向那张布满阴霾的小脸。 怎么会有小孩不思念自己的父亲？即便从未谋面…… 「小然，要不要和庄叔叔一起洗澡？」突然间，他有了一股冲动，他想要代替小然的父亲。 所有男孩子会和父亲一起做的事，他都要陪小然去完成。 「可以吗？」小然一扫之前的忧郁，双眸发出亮晶晶的光芒。 「当然可以。」 「耶！」他欢呼一声，跳下庄明峻的腿。「我去拿衣服。」 看着他欢奔乱跳的可爱样子，庄明峻的嘴角，轻牵起宠爱的笑容。 半小时后，一大一小在浴缸里打起水仗。 「庄叔叔，你背上怎么会有和小然一样的胎记？」就在安偶然拿起沐浴球，想要帮庄明峻擦背时，他惊喜的大喊。 「胎记？喔，我们家族的人，都有这样类似火焰的胎记——你说你也有？」庄明峻愕然回头。 「就在这里！」小然指着自己的小臂膀。「你看、你看！」 庄明峻带着诧异的心情，望着小然肩膀上的火焰形胎记。 虽然体积小了很多，但那和自己背部的胎记，在形状上竟几乎一致。 「小然，怎么会……」庄明峻从不曾在任何人身上，看到过这样的胎记。 「真好，小然和庄叔叔有一样的胎记！」安偶然拍手欢呼。 「是啊，真好……」庄明峻压低心里涌现的困惑，配合小然露出微笑。也许这个世上，真的有巧合存在，有缘分存在。 他和安心洁母子的相遇、相逢，或许真是命中注定…… 庄明峻深思着，掠过小然肩膀上的火焰胎记，心情却意外沉重起来。 安心洁揉了揉酸痛的肩膀，打开门，走进屋内。 客厅亮着微弱的灯光，安偶然依偎在庄明峻的怀抱里，两人一起斜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她蹑手蹑脚地走进，望着两人脸上几乎一样纯真的睡颜，胸口彷佛被人用大锤猛敲了一下，整颗心都揪痛了起来。 她转过身，热泪霎时冲上眼眶。 安心洁用尽所有的意志，才忍住痛哭的冲动。 他们父子如此和谐共眠的画面，让她没有办法无动于衷。 那一刻，她才明白血浓于水的真谛。无论分开多久，甚至是否知道对方的存在，一旦相识，就自然会收到吸引、认出对方。 她，突然觉得自己很残忍、很自私。小然是那么渴望有父亲可以依赖，然而她，却剥夺了他的权利。 她真的作对了吗？她隐瞒这个真相，会不会反而对所有人，都是一种伤害？ 安心洁俯下身，认真审视着那对父子。 看着儿子天真烂漫的表情，她的心不断的被抽紧。 「你回来了？」庄明峻感觉到她的靠近，猛然睁开眼。 「哦……是，你怎么……」她抓紧皮包，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嘘。」庄明峻带着温柔的神情，低头凝视躺在自己怀里的小家伙，轻轻抱起他，示意她小声说话后，又指了指小然的房间。 安心洁理解的点头，替他打开房门，看他轻松抱着儿子走进房里，并且小心翼翼的将小然放到床上，再细心的胃他盖好棉被。安心洁站在庄明峻身旁，没有说话，没有对视，两人的目光，却都落在那如天使一般的孩子身上。 温暖温馨的气氛在房里蔓延，时间彷佛在这一刻，停下了脚步。他们彼此都能听见对方的呼吸声，以及小然的呼吸声，而一种让人感到无比舒服的感觉，轻轻划过心头。 「走吧。」小声开口的是庄明峻，他很自然的拉住安心洁的手，带着他走出房间。 他们真的……好像一对送他们儿子上床睡觉的父母。 胸口被酸楚的疼痛堵住，安心洁无法说话，只能默默低着头，感受着他手心传递的温度。 他应该会是个好父亲，也应该会是个好丈夫…… 「吃过晚饭了吗？」 她耳边传来庄明峻低沉的嗓音。 「吃过了。」安心洁赶紧收敛眼里的哀愁，振作精神。「你怎么会在我家？」 「你不让我去接你，我就只能来你家等你了。」他一脸闲适的靠在墙边，明亮的眼盯在她有些疲惫的清丽容颜。「原本我和小然打算一边看故事书，一边等你回来的，谁知道我们居然不小心，都睡着了。」 他略带几分羞赧的笑了笑，笑容居然和小然的一样单纯。 这个看似霸道、脾气暴躁，又大男人主义的庄明峻，说不定是个内心细腻，又温柔体贴的男人呢…… 「所以你陪了小然一晚上？」安心洁的语气，不自觉的柔软起来。 「是啊。还和他一起洗澡呢。」他略有所感的微蹙眉头，「对了，小然肩膀上的胎记，是怎么回事？」 「胎记？」怔了一下。「哦……那个啊，他生下来的时候就有了。以前颜色还很淡，现在则越来越明显了。」 「这样……」庄明峻沉吟不语。 他该告诉她，自己身上也有一样的胎记吗 「小然的父亲，是不是也有——」他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时间不早，你该走了。」安心洁抬腕看表，咽了口唾沫，强迫自己扔掉不切实际的胡思乱想，回到现实。「今天……谢谢你对小然的照顾，可是以后，我希望我们可以保持距离……这样比较好。」 「你为什么那么希望和我保持距离？」庄明峻剑眉微挑。「我就是觉得，我们不如交往一下试试看。」 「庄明峻！」安心洁满脸惊恐。「这个玩笑不好笑，我们绝对不适合交往。」 「你到底在隐瞒什么？」他肯定，她脸上的表情不是讨厌，而是害怕。 「我……什么？」隐瞒？他知道什么了吗？ 心脏霎时停止了跳动，她听到自己急促的呼吸，眼前更有晕眩的红雾飘过。 「今天如果我得不到满意的理由，我就不离——」庄明峻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狐疑的注视着她苍白的脸色，不耐的拿出手机；可当他看到显示的来电者姓名后，脸色却顿时僵硬。 「我接个电话。」他嘴唇抿成一条锐利的直线，而后掀开手机盖。「爱玲，有什么事吗？」爱玲！这两个字，如晴天霹雳一般，在安心洁身体里炸开，炸得她粉身碎骨、炸得她肝肠寸断。 她根本无法站立，只能跌坐在沙发上，轻轻发抖。 爱玲……原来，他和爱玲还有联络…… 庄明峻的表情越来越严肃，他微微侧过头，认真的听着电话。 「……你待在那里不要动，我立刻就来！」挂上手机，他迅速抓起衣架上的西装外套。「心洁，我有急事必须处理，我们的话还没有谈完，以后再继续！」 安心洁抬起布满仓惶的眼，直愣愣的看着他，说不出一句话来。庄明峻没有再停留，疾步走向玄关。 爱玲……那两个字，宛如利剑般，戳进了她的心口，勾起了深埋的记忆，他为了爱玲，离她而去。 第六章 庄明峻几乎一夜未眠。 不知为何，他眼前总是会浮现安偶然身上的胎记；还有在游乐场里，当罗露丝质问安心洁时，她脸上那种慌张到想逃跑的表情，也让他心生疑窦。 安心洁为何不一口否认？小然绝对不可能是他的儿子，所以，她大可理直气壮的回答罗露丝就好…… 趁拍广告的空档，他走到一处偏僻的走廊，准备打电话给安心洁，想好好问个清楚。 就在这时，半开着门的休息室里，传来两个模特儿的谈话声。 「你有没有看到今天的新闻，馥云化妆品的刘总，被爆料说要求女模陪睡耶！ 听说牵涉到不少人，闹得沸沸扬扬、人人自危的。」模特儿a压低嗓音。 「他本来就是个大色鬼！你知道五年前的凯丽模特儿选拔赛吧？那时候就传说他对女模下手，好像是在饮料里下药，然后迷奸对方……」模特儿b口气不屑。 「怎么这样？当时的受害者怎么没有告他？」 「要出来指证他，需要很大的勇气，而且很可能会影响到自己的模特儿生涯，再加上他财大气粗，估计是和受害者达成了某种协议吧？」 「用药迷奸，真是下流……」 门外，原本抬步准备离开的庄明峻。却因为她们的这番对话，而愣住了。 五年前的凯丽模特儿选拔赛，被人下药迷奸…… 五年前，那个闯入他房间、假冒爱玲的女生，也说过几乎相同的话。 她被人下药，所以走错房间…… 那个时候，他以为对方在耍手段，为了比赛不知廉耻；如今想来，难道她说的那一切……都是真的？ 真是那样的话，他不但错怪了那女孩，甚至还应该向她道歉，因为他居然侵犯了她…… 庄明峻微微闭上眼，试图回忆起那个女生的样子。 这么多年来，这段回忆他从不去触碰，甚至刻意忽略，如今想要记起，却只剩下一些模糊的影像。 「……你猜，那五年前的受害者会是谁？会不会是安心洁学姐？」模特儿们对话，再度传入他的耳里。 「你别胡说！」 「我是想说，五年前，她也参加过选拔赛，但中途突然退赛，所以想会不会就是她……」 安心洁？站在走道上的庄明峻眉心用力蹙紧，这个名字立刻触动了他的神经，还让他坚强的心房，用力缩了一下。 他双手紧握成拳，心底那段遗忘的记忆渐渐被唤醒，脑海里模糊的面庞，也开始变得清晰。 五年前那个闯进他房间，与他共度一夜的女孩，不是别人，正是安心洁。 「庄叔叔。」安偶然的小脸，溢满幸福的表情，飞快的奔向站在幼稚园门口的庄明峻。「你是来接我的吗？」 「是啊，接小然去吃大汉堡！」他为安偶然打开车门，看着小家伙爬进去后，才挺身，转头面对正目露凶光的孩子母亲。 「你怎么来了？」安心洁大步走向他。「我不是说过，我们最好暂时不要见面的吗？」 「有什么话，上车再说——」庄明峻笑瞇瞇的耸了下肩，俯身凑近她耳边。 「小然看着，你想让他以为我们在吵架吗？」 「我和你，没什么可吵的！我只是觉得你还是离开比较好……」安心洁咬紧牙根，看向车内的儿子，小然果然流露出好奇，又有些担忧的眼神看着他们。 糟糕……儿子明明和庄明峻认识才没几个月，却已经对他极度依赖了。 这正是安心洁最害怕的情况。 孩子和庄明峻越来越亲近，她要如何才能让他们分开？ 「上车吗？」庄明峻挑起眉，平静的望着她。 安心洁咬住嘴唇，无言的打开车门，坐到小然身边。 「妈妈，庄叔叔要带我们去吃大汉堡，你今天不用做饭了！」小然立刻欢天喜地的拉住母亲的手，「这真是太棒了，是不是？」 在儿子天真无邪的期待下，她也只能微微点头。「是啊，太棒了。」 庄明峻带着笑意的神态坐进车里，对母子俩露齿一笑。「今晚是我们的三人世界，任何人都不能打扰。」 说完，他还意味深长的轻瞥安心洁一眼，才转身握住方向盘。 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安心洁瞪他一眼，却又无法将心底的疑问说出口。 看着那个一贯自信，却又不达目的誓不甘休的男人，她感到不安。 她想要趁一切还来得及挽回之前，将他推开；更得趁秘密暴露之前，和他断绝来往；还要趁自己的心，没有被他动摇以前，将他挡在心门之外…… 但是，她真的可以做到吗？ 她深深怀疑。 庄明峻温柔的在小然额上印下一吻，又站在床边，带着慈爱的表情审视了小然几秒后，才看向身边明显紧张的安心洁。 他们两人无声的走出卧室，庄明峻十分小心的关好房门。 「要不要和我喝一杯？」他走向厨房，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啤酒。 「我不要。」安心洁双手环胸，试图摆出一副谈判的样子，「如果过去我让你有什么误会的地方，我可以收回——」 「我觉得在我们谈话前，你很需要这个。」庄明峻不由分说的，将啤酒杯塞到她手里。 「你到底要和我说什么？」看着他有些古怪的表情，安心洁实在摸不透。 庄明峻只沈默了片刻，就抬起头直视着她。「小然，是我的儿子吗？」 「什……什么？」安心洁手里的啤酒杯，差点掉到地上。 「小心。」他用手托住。「先喝了它，再回答我。」 不等他说完，安心洁就已抬起手腕，将杯里的啤酒饮去了一大半。 她用力平复自己深受震撼的心灵，打算装出一副绝无此事的模样。 「你在开什么玩笑？我和你之前甚至不认识……」她大笑着仰起头，试图让自己表情镇定，但看起来，却有点歇斯底里。「你再怎么喜欢小然，也不能说出这样荒谬可笑的话，小然怎么会是你的儿子？」 她的心脏因为自己的谎言而剧烈跳动。 上天原谅她，但这种时候，她没有任何说出实话的勇气。 「五年前，凯丽模特选拔赛。」比起她的慌张，庄明峻则显得愈发的冷静从容。「如果你还记得的话，我们见过面。」 安心洁唇畔的笑痕瞬间僵住，窒息的感觉席卷全身。 「五年前的事，谁还会记得……」她声音发抖。 庄明峻怎么会提起五年前？他应该完全不记得她了，他也没有任何需要记得她的理由。 所以从最初让她倍感错愕的重逢开始，她就从不曾想过他会有想起的那一天。 「如果你忘记了，我可以提醒你。」他再度为她倒满啤酒。「五年前在垦丁的某个晚上，你被人下药，逃跑中，误入了我的房间，而当时我喝醉了，所以将你当成我的女友……」 庄明峻瞇起双眸，随着思绪的深入，他也开始在脑中整理那一夜发生的事。 葛爱玲出门去找他，却忘记关上饭店房门；安心洁当时因为被人下药，晕眩过度而看错房间门牌…… 虽然这过程充满巧合与戏剧性，但全部的疑问，都可以清楚解释。 「……你因为药效而无法抵抗，所以我们共度了一夜。」说到这里，他的脸色变得严肃。「那时，我对你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我向你道歉。」 「你在说什么，我完全听不懂。」安心洁抓住一旁的椅子，用力靠在桌角。 举起啤酒杯，她再度一饮而尽。 天啦，庄明峻不但记得，而且还能说出所有细节！ 她要怎么否认？她要怎么去面对那一夜？ 庄明峻抿紧薄唇。「不要否认，我知道那是你。」他的脑海里，已经清晰的浮现她惊慌又备受羞辱的面庞，还有眼里含泪的样子。 那段经历太过特殊，即使他不愿去记，却还是深深烙进了他的脑海里。 难怪「第一次」见面，他对她，就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感。 安心洁垂下眼帘。「我……我还是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单手揉着自己的太阳穴，她的心脏因为紧张，似乎随时都要跳出胸口。 「心洁。」庄明峻走到她身后，用双手握住她的肩膀。「我知道那对你来说很痛苦；要回忆那一切、想起那天发生的事……并不好过。」 「别说了，我求求你。」她用力摀住自己的额头，屈辱与悔恨的泪水，开始在眼眶里打转。「我不想谈这些，我不想……」 「不管它带给你多大痛苦，但你不能否认它发生过。更何况，你还因此怀了小然……我没想到，你会生下孩子。这……其实很伟大……」他的声音低沉却温柔。 她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和来历…… 在那种情况下怀下的「小孩」，一般人都会选择堕胎；而她不但没有，还投入全身心的爱去爱这个小孩，将她所能给予的最好的东西予以小然。 为了小然，她坚强、独立、自主。 「虽然我不曾经历，但我知道为了生下他，你必须战斗，也必须克服困苦。作为一个单亲妈妈，还是一个永远也无法说出孩子父亲是谁的单亲妈妈……你做得很好，甚至比好还要好。」庄明峻握紧她的肩膀，同时眼里浮现出尊敬。 「不，他不是……他不是你的小孩……」安心洁带着哽咽的声音毫无说服力，甚至更像是垂死挣扎。 庄明峻没有向她咆哮，没有暴跳如雷，更没有避之唯恐不及，或者冷嘲热讽、慌张愤怒……他只是用一种欣赏，甚至感动的口吻，在述说这一切。 他是个好男人。 他诚实、正直、勇敢，没有逃避自己的过错，更不打算逃避自己的责任。 他让她几乎没有办法再继续自己的谎言，更没有办法守护自己的秘密…… 「当你看到我的时候，你认出了我，对不对？」虽然他可以忘却，但他认为她绝不会忘记。「即使你不知道我的名字，但我毕竟是那个毁掉你生活的人，你应该记得我……」 「庄明峻，不要再说了。」她捧住自己的脑袋，无助的摇头。「没错，我就是那个女生，就是那个倒楣得被人下药，差点被人强暴，却不幸误入你房间、不幸被你误当成女友的那个人……我已经承认了，所以，不要再说了。」 他为何要这样，一再的在她伤口上撒盐，逼她承认那些痛苦的过去？ 她话里浓浓的哀伤与自我厌恶，让他动容。 庄明峻弯下身，转过她的身体，让两人四目相对。 「对不起，心洁。我误会了你，还带给你那么大的伤害。我……」 她承认的这个剎那，比他想象中更尴尬、更难过。 「够了，我不要再听！」她的眼泪顺着脸颊滚落，心里的悲愤不断奔腾。「发生的那些事，摧毁过我的人生，但我已经挺过来，也开始新生活了。我不想要再哀悼过去，只想勇往直前。所以……你跟我都忘记那一切，好吗？算我求你……」 他蹲下身，目光严肃的与她平视。「如果它让你痛苦，那你更不应该忘记，而必须去面对。心洁，那一夜对你对我而言，都很艰难，也改变了我们的生活……但它没有过去，因为有小然！」 他明白提起过去，对她来说有多困难，但他还是必须掀开她的伤口。 即使内心深藏着抱歉与不舍，他还是只能强迫她面对。 因为，他们共同拥有了一个孩子，所以他不能让她继续逃避、继续否认。 「你为什么……就不能放过我、放过小然？」安心洁哀泣着转开眼，不想看到他那对深邃坦诚又充满力量的双眸。「我承认那一夜的女生是我，但那不代表我的孩子就是你的孩子。」 「心洁，我不是有意要去揭开你的伤疤，使你难堪的，我是想要告诉你，我不会让你继续一个人去面对。所以这些重担，还有其他的痛苦和艰难，我都会陪你承担，更会陪着小然长大……」庄明峻握住她交放在身前的双手，重重颔首，想让她看到他的决心。 「为什么你要陪我面对？我既不想去面对，更不需要任何人介入我和小然的生活。过去我一个人可以做到，未来，也绝对可以胜任。」她回望他的眼睛，眼神无比倔强。 他的话说得多么轻松？好像过去的五年，可以用这样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就描述清楚一样。 「你从来就不曾出现在我的生命里——就算是五年前的那一夜，那也只是个误会、是个错误！」安心洁试图抽回自己的双手，声音也开始高亢。「请你离开，不要再来打扰我们！小然他……不是你的小孩！」 现在他的出现，不但再次搅乱了她的生活，还想逼她做出更大的改变。 不，她不要！ 过去，她是一个人挺过来的，没有依靠任何人的帮助——特别是他，这个所谓的「父亲」——未来，当然也不需要他鲁莽的介入！ 她的人生由她自己做主，就好比她顶住所有的压力与别人指点的眼神，选择生下小然一样。 她很固执，也很倔强。 「就算我知道那天你还是处女；就算我知道小然的出生年月日；就算我知道小然身上，有着和我一样的胎记……」他放开了对方的手，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的头脑。「你还是坚持否认？」 「没错！」庄明峻的话让她全身发抖，但她却还是高高抬起下颚。 「如果我要求做亲子鉴定呢？」他眼里射出冷睿的光芒。 继续争论下去，一定毫无结果，对双方也没好处，只会让她更加钻入否定的牛角尖里，或者引起她更多的痛楚。 所以，就让事实来说话吧，透过科技的手段，来搞清楚他是否是孩子的父亲。 只要她接受了他，他们三人，才有可能谈论他们的未来。 「亲子……鉴定？」安心洁愕然的微微张口。 「是的。」庄明峻口气淡定，却不容反驳。「既然我有了怀疑，而你又不能消除我的这些怀疑，那这就是最快、也是最直接的办法。」 「你就是不肯放弃，对不对？小然是不是你的儿子，真的有这么重要吗？就算我极力否认？」这个提议让她惊慌起来，她没有想到，对方会这么坚持。 「很重要。」他直起身，克制住内心翻腾的情感，静静看着她。「我迫切的想要知道，小然到底是不是我的家人，是不是我的骨肉。」 如果她拒绝，那结局会变成什么样？ 安心洁凝视着庄明峻坦荡霸气的眼，知道他绝对会不达目的、誓不甘休。 「我答应你。」她突然明白了，自己别无选择。 因为小然对她来说，也一样重要，甚至比她的生命和她的诚实，更重要！ 「明天我会带小然去找你，你必须答应我，什么都不准跟他提，你不能引起他的慌乱、不能扰乱他的生活！你可以保证吗？」 为了儿子，此刻她必须妥协，但这并不表示她一定要按照他所说的去做。 「我保证。」庄明峻爽快的回答，虽然对安心洁有些惊讶，但他立刻就恢复了认真的表情。「小然不只是你的宝贝，也是我的，我永远都不会伤害他。」 还有他的母亲。 庄明峻专注的看着她，说出自己的许诺。 当他决定向她求证时，就已做好了承担一切责任的准备。 安心洁点了点头，眼神有些恍惚，却也如释重负。 她本想说些什么，可到最后，却闭上了嘴唇。 对方表现得越爱小然，她的心迹越是害怕。 她不能让他有做亲子鉴定的机会和时间，一旦鉴定的结果出来，她很可能就会永远失去自己的孩子。 所以，她要带着小然逃走。 她不会冒这种可怕的危险，不会给对方任何伤害小然的机会，也不会放任他走入他们的生活。 握紧双手，安心洁的脸上，浮现孤注一掷的义无反顾。 她会带着小然逃走，从庄明峻的世界里永远消失…… 「小然，妈妈知道你还很困，但现在，我们一定要离开这里！」凌晨五点，安心洁将熟睡中的儿子摇醒。 「心洁……你确定要这么做吗？」一旁的陆融融，有着和安偶然相同的茫然不解。「你告诉我，你这么急着离开，到底是为了什么，你真的不告诉我你要去哪里吗？那你的工作怎么办？你——」 「融融！我不告诉你，是为了你好。」安心洁一边帮儿子穿衣服，一边神态坚决的瞅着好友。「如果你还把我当成好友，就不要再问了！」 「好吧……」陆融融依然十分不安。 帮儿子梳洗完，安心洁就让安偶然吃了一顿简单的早餐，而她自己则什么也没吃。 「不要告诉任何人我离开的消息，就算别人问起，你也要说你不知道！」安心洁一手牵住孩子，一手提起行李。「以后……我自然会联络你。」 「那……保重……」陆融融无言以对。 「融姨，再见。」一直看着母亲脸色的安偶然，显然感觉到了气氛的凝重。 他挥动了小手，神色充满忧虑。 「再见。」陆融融抱了一个小男孩，又带着泪眼，抱了一个安心洁。 「你和月雅……是我最好的朋友，可以遇到你们，我真的很高兴。」 安心洁用力拍了一下陆融融的肩膀，擦去眼角的泪水。 「一路顺风！」陆融融送他们到门外，依依不舍的目送着对方离开。 「妈妈，我们要去哪里？」进入电梯后，不安的孩子轻声询问。「我们还会不会回来？小然还能不能上幼稚园、能不能再和小朋友们一起玩、能不能再见到庄叔叔？」 小然稚嫩的追问声，揪痛了安心洁的心。 她蹲下身来，温柔的的抚过儿子的小脸。「小然乖，妈妈要带小然去一个很好玩的地方，那里也会有很多小朋友陪小然，所以小然什么也不要担心。」 她抱住儿子小小的身体，给他力量的同时，也为自己加油，「我们以后一定会过得比现在更好、更开心。」 她打算带小然南下，先回到她当年长大的孤儿院，再另作打算。 「那……就是不回来了喽？那小然可以和庄叔叔说再见吗？」小然瘪着小嘴，似乎在努力忍住泪水。 「宝贝，对不起，我们不能和庄叔叔说再见……」小然对「庄叔叔」的依恋，更加坚定了安心洁逃跑的信念。 「但妈妈向你保证，我们会回来的，总有一天。」安心洁不知该如何安慰他，只能轻拍他的背。 总有一天，她会找到面对庄明峻的勇气；总有一天，她会不再害怕他从她手里抢走儿子。 但是这一天……绝对不是现在。 牵着安偶然的手，安心洁咬紧红唇，忽略内心涌上的愧疚感与茫然，大步走出电梯，准备离开。 事到如今，她不能反悔，更不能怯懦。 她伸出手去拦计程车—— 突然，有人一把抓住了她的行李袋，一个巨大的阴影，立在她面前。 安心洁慌张的抬头，然而抓住她行李袋的不是别人，正是一脸愤怒的庄明峻。 第七章 「你……你怎么……」安心洁站在街边，一脸呆滞的看着庄明峻。 「庄叔叔！」比起好像看到鬼一样的安心洁，安偶然则异常兴奋的冲向了庄明峻。「你是来送我们的吗？」 「不是。」庄明峻对儿子绽放天使般的笑容，却转头用魔鬼般的严厉表情，瞪向安心洁。「庄叔叔是来带小然回家的。」 「可是，妈妈说……」小男孩露出困扰的神色，瞥了母亲一眼。 「庄明峻，你一整个晚上，都守在我家门口吗？」安心洁收起慌乱的心神发现远处停了他的车。「你怎么知道我会逃……呃，会离开？」 「小然，你不要管妈妈说过什么，现在庄叔叔说了算。」他摸了一下儿子柔嫩的脸蛋，完全无视安心洁的问题。「小然看起来还很累呢，叔叔抱你上楼，再去好好睡一觉。」 「可以吗？」小然用充满希冀的目光询问母亲。 「当然不--」 「安心洁，你如果不希望我现在就把真相告诉小然，最好闭紧你的嘴！」他瞇起眼，微微向她斜了肩膀，压低声音，「我们之间的帐，等会再跟你算。」 庄明峻很愤怒。 他墨黑双眸里闪烁出的凛冽光芒，还有低沉嗓音里透露出的冰冷语气，都让安心洁不寒而栗。 她看向儿子那张迷惘疑惑的小脸，努力克制内心的不满与沮丧。 「好，先上楼再说。」她昂起头不想让对方看出她的慌张，于是率先走向大门。 可她的手指在颤抖，胸脯则因为不断的深呼吸，而起伏不定。 接下来要怎么办？ 她也太倒楣了，居然「出师未捷身先死」；只刚走到大楼门口，就被他当场给逮个正着。 「你不接受亲子鉴定，可以拒绝。」客厅内，庄明峻怒发冲冠，「但你怎么会选择逃走？小然也是我的孩子，你不能剥夺我见他的权利！」 「小然他不是--」 「你敢再否认一次试试看！小然如果不是我儿子，你干么心虚到要带他逃？」 在他的怒吼下，安心洁瑟缩了一下，「我……你说话轻一些，如果吵醒小然怎么办？」 「你害怕我会吵醒他？你就不怕你逃走的行为，会打乱他的生活，给他带来更多的困惑和不安？」庄明峻在她面前来回踱步。「一想到你这种愚蠢的行为，我就很想打开你的脑袋，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什么东西！」 「你怎么会猜到……我会……逃走……」安心洁皱紧秀丽的眉头，忐忑不安的看着他。 「我怎么会猜到？」彷佛她问了一个多么好笑的问题，庄明峻嘲讽的挑起眉。 「是你亲口告诉我的。」 「我哪有？」安心洁显然很茫然。 「昨天晚上--」他突然大步走到她面前，「你答应我做亲子鉴定时的表情，根本不是准备好要去面对，而是一副打算逃避到底，绝不妥协的样子！」 「有……有吗？」她的表情，竟这么容易被人参透？ 「我和你在一起拍过三支广告，你脸上不管是多细微的感情变化，都难逃我的法眼！」庄明峻如铁塔般矗立在她面前。 她以为，他当「导演」是当「假的」吗？ 「这样啊……」安心洁低下头暗自懊恼自己演技差戏劲。 「因为我在你家门口待了整夜。」他很清楚，若不当场捉到她，她一定不会承认自己打算逃走。「而你果然不负我所望，居然真的打算带小然落跑。」 「你在我家门口待了一整夜？那你不是都没好好睡觉？」安心洁忽略他话里的嘲讽意味，假装惊讶的睁大眼，「那可不行，睡眠对人太重要了。不如你先回去睡一觉，等你睡醒了，我们再继续谈。」 「你要我回去睡觉？」庄明峻顿时愕然，怒气自然消弥了不少。 「是啊。」她勉强露出一抹开朗的笑意，「我也一晚上没睡--反正我也没能走成，那不如等我们都休息够了，再好好来商量接下来的事。」 「我不会离开这里。」庄明峻斩钉截铁的打碎她的如意算盘。「我才不会再让你拖延时间落跑，或者想出其他逃避的诡计。」 回去睡觉？亏她想得出来！ 「你不想睡的话，那让我回房休息一会，可以吗？我保证不会再逃走，也不会再想什么诡计。」安心洁举起小手发誓，眼里闪出几分乞求。「庄明峻，拜托……我真的很累，我们能不能以后--」 此刻的她，就好像是等待宣判的罪人，能拖一秒是一秒，能晚一刻是一刻。 「想都别想！」他指了指一旁的沙发，「去坐好，我们一次解决全部的问题，不会耽误你很多时间。」 安心洁带着惶恐的走向沙发，搞不懂他所谓的解决，到底是指什么。 他该不会想拆散她的小然吧？那可不行，绝对不行！ 「不管你到底想要怎样，总之，我要和小然在一起。」作为母亲，她绝不会妥协。「我不会让任何人，任何事，来拆散我们。」 昂起头，收起内心的不安与忐忑，她正视着对方凌厉的眼眸。 「你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想法？没有人要拆散你们。」看她突然激动起来，庄明峻困惑的瞇眼，「你逃走……是因为你以为我要拆散你们。」 她的想法，果然和常人不太一样。 不过也是，她经历本身就很与众不同。 安心洁不为所动，只是固执的瞅着他。 「我清楚你对小然的爱，也知道你为他付出了多少，我不会将母亲从他身边夺走，永远不会。」感觉到她的认真，他俯低身体，与她对视。 「真的吗？」她眨动羽睫，一股酸楚涌上喉间。「我和他一直都相依为命，为了他，我什么事都可以做！就算会被你责备，就算我明白我不该剥夺他拥有父亲的权利……可是我真的害怕，害怕会因此而和他疏远，或者分开……」 小然是她生活的唯一动力，是她快乐的源泉。 她宁愿当一个自私的母亲，也不能拿儿子和自己的未来冒险。 庄明峻原本满腔的谴责与愤慨，都因为她的话而逐渐平息。 他很慎重的望着对方的眼睛，感受她的焦虑与忧愁。 「从现在起，你不用再害怕了，我可以保证，你不会和他分开；但作为父亲，我也不想和他分开。」他挺起身，双手抱胸。 「你……」他低沉的声音没有带给她任何安慰，反而让她更加紧张。 他到底准备怎么做？ 安心洁仰起头屏住呼吸，定定的凝视着他郑重其事的面庞，等待着他之后的宣判。 「因为不知道有他存在，我已经错失了他生命中很多珍贵的时刻。日后，我不想再继续错过，徒留遗憾。」他平静的口气里，自有一股强大的坚持。「所以我打算负起应尽的责任。」 「你不用--」他话里的那种坚定，让她微微颤栗。 庄明峻用冷冽的眼神阻止了安心洁的插话。 「不只是小然，我也要对他的母亲负责。以后，你们俩都是我的责任。」稍一停顿，他更加专注的望进她瞳眸深处，「我们结婚吧，安心洁。」 安心洁张开口，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你不用离开小然，我也不用离开他，这，就是最好的解决方法。」一夜未眠的他，在看到她带着儿子落跑的身影后，便已定了决心。 「这怎么可以？」安心洁的脸色顿时刷白。 她被人求婚了，而且，对方还是她小计孩的父亲！ 但此刻，她的心没有任何喜悦与欢乐，反而充满了困惑，质疑甚至惊恐。 「庄明峻，你被愤怒冲昏头脑了，才会想到这么荒唐，又完全不可行的方法！」 「我……」安心洁被吓坏了，仓促地起身。「我要回房去睡一会，等一下还要送小然去幼稚园……」 她不敢再多看他一眼，只是低着头紧紧盯住脚下的地板，朝自己房间走去。 在经过陆融融的房门口时，她看到微微打开的房门，和里头好友的脸上，宛如吞下生鸡蛋一般愕然的表情。 「你可以去睡一会，反正户政机关也还没开门。」身后传来的是庄明峻斩钉截铁的决定。「送小然去幼稚园后，我们就立刻去登记结婚。」 不，不可能！她绝对不会和他去登记结婚！ 安心洁不敢反驳他的话，更不敢再和他作任何交流。 她迅速打开房门，迅速窜入房内，迅速关上房门，再将所有繁复的思绪和庄明峻，全都隔绝在门外。 她决定什么也不去想，更决定忘记庄明峻那信誓旦旦的宣告。 等她休息够了，她才有力气和他那荒谬的想法周旋到底！ 结婚？门都没有！ 在结婚证书上签下自己的名字时，安心洁蓦地体会到，一切已经无法挽回。 她真的尽了全力去拒绝，可是庄明峻，却半点也不肯让步和放弃。 「庄明峻，我保证日后不会再逃跑，更不会带着小然从你的眼前消失，只要你想见他，你随时可以见他……我也会告诉他，你就是他父亲……」 她费尽了唇舌，但他却只是用钢铁般坚定的眼神，注视着她。 「我不相信你。」 不过是一句话，就否定了她的提议。 由于她有逃跑的前科，所以在他眼里，她的保证也全都不再算数。 「如果我们不结婚，小然才五岁，你要怎么让他了解我们的关系？你不想给他一个完整的家庭吗？还是你想让他永远在单亲的环境里长大？」他字字句句，铿锵有力。 「可是我们并不相爱，怎么可以……」 「我们怎样都没关系，重要的是，我们得为小然创造更好的未来，你也说过为了小然，你什么都愿意做！难道那些都是谎言？」他口吻充斥着责备与怀疑，「如果你是真心为了小然好，我们就一定要结婚。」 他用她的话，完全堵住她的辩驳。 就这样，在他火力强大的进攻与指责下，她被迫带上证件，和他登记结婚。 也许庄明峻说得没错，既然选择生下小然，那她就不该只考虑到自己，而应该以儿子的利益为第一考量。 她的确想要给小然最好的一切，想让他无忧无虑的长大，想让他永远都开心快乐…… 从这点上来看，她和庄明峻结婚，应该是正确的决定。 可是为何她的内心，却还是感到大片的茫然若失，与无限伤感？ 放下笔，抬起头她呆呆凝视着那个站在她身边，正在签名的男子。 从这一刻起，他，庄明峻，就是她安心洁的合法的丈夫了。 没有鲜花，没有祝福，这将会是一桩无爱的冰冷婚姻。 一股无法说清道明的酸涩涌上眼眶，她无法厘清自己的心情，却莫名的滚落了热泪。 庄明峻在此时转过身，在看到她含泪的面容时，他抿起双唇，脸颊绷紧。 一言不发的他，突然握住她不住颤抖的手掌。 他用坚定的眼神，回望她的泪眼，坚毅的下巴缓缓轻点了下，「好了，我们回家。」 更多的泪水冲出眼眶，「回家」这两个字，又再度刺痛她脆弱的心。 他们三人，以后真的是一家人了吗？ 「走吧。」牵住她一手，他从怀里拿出手帕，塞到她另一手中。「都是当妈的人了，怎么还这么爱哭。」 安心洁愣愣地看向手里的帕子，就算内心依旧溢满惶恐不安，她却已然从他身上，感受到了一丝善意。 也许，他的婚姻并没有想象中的糟糕。 虽然他是个独裁的暴君，他有时非常的不讲道理，虽然他们的婚姻没有任何爱情当基础，但起码他是个负责任，有担当的男人。 如果这桩婚姻对于她来说，是不情愿的，那对他又何尝是？但他还是愿意担负起小然，甚至自己的未来…… 「我们……会成功吗？」她指的是他们的婚姻。 「会的。」庄明峻的回签，毫不迟疑。 「一定要搬去你家吗？」 「一家人，当然要住在一起。」 庄明峻简单一句话，就让安心洁不再做任何抗拒。 她决定搬出她和安偶然居住了将近五年的公寓。 因为他们是一家人。 「心洁，融融把你和庄明峻的事都告诉我了，他居然就是小然的爸爸，你怎么不早一点告诉我们？」前来帮忙搬家的黎月雅，略显好奇的发问。 「就是说嘛！」端着三杯咖啡走进卧室，陆融融高高噘起红唇。「我们到底还是不是好姐妹？还有结婚这么大的事，你竟然敢对我们保密。」 「这没什么。」面对好姐妹们的抱怨，安心洁露出恬静的笑容回答：「只要他对小然好，我都无所谓。」 「他对小然看起来是不错，今天也是他去幼稚园接的小然吧？」黎月雅却表示担心。「但是，他带你和小然见过家长了吗？再怎么说，他都应该带你去见见他的家人……还有，你到底喜不喜欢他？」 「这些事，你们都不需为我操心，我可以保证庄明峻是个负责任的好男人。」 安心洁眼里浮现无法隐藏的落寞，可她还是勉力的微笑。 「既然选择嫁给他，我就决定要相信他，所有的事都交由他全权处理。」 「但是连婚姻和戒指都没有，也太说不过去……」 「妈妈，我们回来了！」陆融融话音未落，安偶然已经带着灿烂的笑颜，扑向母亲的怀抱，「庄叔叔说，以后我们要住在一起了，是真的吗？」 「是真的。」安心洁抱儿子，自然的望向站在门口的高大男子。 「那我们就先出去了。」黎月雅拉着一脸不情愿，还想继续留下来的陆融融走向门口。 「庄明峻，等下你们一家下楼来吃饭，我们要给心洁践行！」不打算让陆融融和庄明峻说话，黎月雅迅速带她离开。 「你告诉他了吗？」看庄明峻关上大门，安心洁很认真的瞅着他。 今日，她特意给他们父子机会独处，让他亲口对小然说出实情。 可是刚才，小然还是称呼他为「庄叔叔」而不是「爸爸」。 庄明峻边颔首，边走向他们。「但是我不知道孩子的想法……他只是笑咪咪的对我说知道了，之后就再没有提起。」 安心洁从他紧绷的表情里，看出他内心很紧张，很焦虑。 「宝贝。」她低头望向安偶尔。「庄叔叔是你爸爸，亲生的爸爸……你愿意接受他吗？」 「我……」安偶尔眨动圆溜溜的大眼，笑意渐渐从他嘴角消失。「如果他是我爸爸，为什么这么多年来，他都不要我们？为什么从来没来看过我们……」 儿子质问的语气，让这对父母同时胸口一紧。 安心洁眼眶含泪看向庄明峻，而庄明峻也正注视着她。 「对不起，小然。」他轻声低语，想要去握儿子的手。「我向你保证，以后我一定会陪在你身边，再也不和你分开。」 「妈妈……」安偶尔却将头扭向母亲的怀抱，搂住安心洁的脖子。「小然有妈妈就好，小然不需要有爸爸……真的……」 「小然。」眼泪滚下眼眶，深深的自责，几乎将她淹没。 原来儿子是这么在乎没有父亲这件事，而她，居然还想带着他逃走，还想一直隐瞒真相…… 「对不起，是妈妈不对，妈妈不好！妈妈一直瞒着你和庄……瞒着你和爸爸这件事，是妈妈做错了，妈妈向你道歉。」她抱紧儿子柔软的小身体。「你不要以为爸爸不要你，那是因为他一直都不知道有你存在，是因为妈妈没有告诉他……他和妈妈一样疼爱你，喜欢你……」 「真的吗？」小然的声音也带着哭腔。 「当然。」庄明峻缓缓靠近他们母子。 小然终于抬起头来看他，眼眶中饱含热泪。 「小然，叫爸爸。」安心洁低声鼓励，可自己泪水却如雨水般倾泻。 「不必勉强。」庄明峻伸出手，揉了下小然的黑发，又搂住安心洁的纤腰。 他胸口处同样泛滥着他无法说清，却异常酸林，异常温暖的情感波动，「慢慢来就好……」 眼前这对母子，是他的家人了。 对于一向独自一人在外打拼的他来说，这种感受，委实太过奇妙。 「爸……爸爸……呜呜呜……」 当小然终于掀动颤抖的小嘴，轻声说出这个单词后，安心洁也跟着大声哽咽起来。 一个人扶养了儿子五年，这其中所包含的辛酸与快乐，以及埋藏在她心底的委屈，痛苦与艰辛，都随着小然这声「爸爸」而爆发出来。 庄明峻温柔且坚定的抱住痛哭中的一大一小。 他们是他的妻儿，他的家人，是在未来需要他全身心投入，去保护与疼爱的人。 「好了，没事了……」胸口掠过窒息般的心痛，他轻抚安心洁的背脊。 在他低沉的嗓音安慰下，安偶尔伸出手，勾住他的脖子，而安心洁也自然地靠向他宽厚坚实的胸膛。 无依无靠的日子，终于过去了。 也许，嫁给庄明峻，并不是一个太坏的选择。 依偎他的怀抱里，她衷心的感到安慰。 夜深人静，茶几上摆着两杯热气腾腾的咖啡。 庄明峻与安心洁在送儿子上床后，坐到沙发上，彼此静默良久。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在婚后单独相处。 一股尴尬中透着亲密的古怪气氛，在这个密闭的空间里慢慢蔓延。 「你真的这么信任我吗？」端起咖啡，庄明峻打破沈默。 「你听到我和他们的对话了？」安心洁微微一愣，莫名的脸红起来。 「是啊，还有，你夸奖我是个负责任的好男人，我也听见了。」看着她嫣红的双颊，庄明峻莞尔一笑。 「我可没有在夸奖你，那些话是我随口说的，免得让她们替我担心。」安心洁掩饰般的，从他手里拿走咖啡，「咖啡冷了，我去帮你换一杯。」 「我觉得温度正好……」他话还没说完，她已飞快的跑进了厨房。 她言不由衷。庄明峻嘴角勾起一抹骄傲的笑痕，原来在她眼里，他的评价竟如此正面。 他走到厨房门口，斜靠在门框上，笑容盎然的看着安心洁泡咖啡的侧影。 「我还没有问过你，你为什么会选择生下小然？这对你来说，应该是个很困难的决定。」她搅动咖啡的手，突然顿了一下。 因为对方问得轻松，所以她并没有犹豫多久，就露出很坦然的表情。 「当年……发生那件事后，我真的是万念俱灰。」她深吸口气。「如果没有小然，我根本不知道我现在会变成什么样；是因为有了他，才让我振作起来……」 「那个姓刘的混蛋，最近官司缠身，不少受过他骚扰甚至性侵的女模，全联合起来控告他。」庄明峻的目光变得冷硬，「这种人，应该早一点绳之以法。」 安心洁轻轻点了点头，「其实到现在，我还是不敢去面对那个人……那些被他性侵的女生保持沈默，我也可以理解。事情发生后，我的第一选择也是逃避，想要尽量忘记那些不堪的过往……」 「心洁。」庄明峻走到她身边，认真的发问：「你……恨过我吗？」 「怎么可能没有？」安心洁扬起睫毛，默默梭巡他棱角分明的面庞。「可你也是受害者，你根本就不知情，更何况，你还是小然的父亲，而小然，是支撑我走出阴霾和痛苦的唯一动力……」 「谢谢你，谢谢你选择生下小然。」他不禁感动到发抖。 这个坚强善良，又让人敬佩的女子，是他儿子的母亲。 「当我得知怀孕的时候，我并没想过要堕胎……因为我是个孤儿，亲人对我来说，真的是太重要了，那可是一条活生生的生命呀，而且还和我血脉相通……这世上，他是我唯一的亲人……」说出这些话时，她感到软弱与仓惶。 安心洁端起咖啡想要递给庄明峻，可却因手指颤抖，而根本端不稳，咖啡几乎全数撒了出来。 「小心！」庄明峻一手握住她手里的咖啡杯，一手扶上她的纤腰。 他将咖啡拿稳，目光炯炯的，扫过她苍白的脸色，「以后你不只有小然一个亲人，还多了另一个。」 他沉稳镇定的嗓音，融进她干涸而孤独的心灵里。 安心洁屏住呼吸，静静地凝望他。 「就是你孩子的父亲，你的丈夫。」庄明峻拥住她，将她的头贴紧他的胸腔。 这是他对她的承诺吗？ 虽然他们之间没有爱情，却有小孩维系。 她不该心有不甘或有所埋怨，而是应该愉快的接受他，让他走入她和小然的世界，成为她的家人和……亲人。 闭上双眼，安心洁因为这样的认知而全身颤抖，甚至害怕。 她真的可以就这样接受他吗？ 她发抖的手指突然被对方握在了手心里，一股电流瞬间顺着掌心流进身体抚平了她对未来的茫然与恐惧。 她回握住他有力的手指，在心里暗暗肯定，这个男人就是她的丈夫，是她今生想要依靠的人。 第八章 他们婚后的生活，在一片平静里开始，逐渐步入正轨。 「妈妈，原来爸爸的房子这么大。」搬入庄明峻所住的别野后，小然因为可以拥有自己的房间，不必再和妈妈挤在同一个小房间里，而雀跃不已。 不仅如此，庄明峻还帮他布置了一间玩具房，房里全是小男生会喜欢的电动火车，机器人，运动器材还有益趣玩具…… 「你会宠坏他的。」安心洁虽然颇有微词，但看到他们父子和乐融融的样子，也不便多说什么。 住在一起后，庄明峻真的好像现代「孝子」一样，将小然捧在掌心里。 他每天亲自开车接送孩子，就算有工作的时候也不例外，晚上还会读故事书，送儿子上床，早上则准时叫醒儿子起床，遇到节日或假日的时候，也必定会带着孩子去各种地方玩…… 对于儿子的吃穿住行，他更是十分在意，所有东西他都亲力亲为地挑选，什么都要用最好的。 安心洁看在眼里，自然暖在心口。 以前，她无法给小然的东西，他全做到了；不只在物质上，还有无尽的关怀，陪伴的时间…… 「庄明峻，你疼小然，我无可厚非，可是你，真的有些过头了！」作为母亲，当她看到对方竟然喂小然吃饭，便不得不出声提醒这个被爱冲昏头的父亲。 「明天起，让他自己起床穿衣，刷牙洗脸，你全都不准帮忙！」安心洁拉住庄明峻，走到小然听不到的阳台才开口。 「他才五岁……」这溺爱的父亲，自然不想答应。 她马上双手擦腰，摆出母老虎一样凶狠的表情，「不准反驳！如果再让我看到你喂他吃饭之类的，我立刻带他搬回公寓。」 「只是偶尔几次嘛……」庄明峻语气不再那么坚决。 「偶尔几次也不行！」她完全不妥协，「我从小教他自己的事自己完成，这样他长大后，才不会凡事都要依赖父母！」 「好，听你的。」他只能投降了。「但你也不能对他太严厉，毕竟现在他有了爸爸，又到了新环境，会不适应的。」 「只要你不要变成他的第三只手，其他的我有管过吗？」 「什么第三只手……」庄明峻无奈的挑起眉开始明白，再温柔的女人，面对小孩的问题，都会变成凶悍的母老虎。 「还有一件事，你希望我辞掉模特儿的工作吗？」看到他乖乖答应，安心洁的怒气也稍稍减缓。 「当然不用，你怎么会这么想？」庄明峻怔忡了一下。 「你每天都陪着小然，而我这个做母亲的，却忙着工作……这样显得我好像是个不顾家庭的工作狂。」她咬紧嘴唇。 以前小然很腻着她，缠着她，一天还要打好几通电话给她……可是现在，都是庄明峻打电话来，小然只和她说几句，就挂断了。 「你在嫉妒我和儿子？」庄明峻拉住她的手，促狭地弯起嘴角。 「我哪有……」她气呼呼的嘟起红唇，「反正我现在有了丈夫，他有了爸爸，我也不用再赚钱养家了。」 她不情愿地瞅他一眼，「那我干么那么努力工作，我以前觉得模特儿事业是我的全部，可是现在，我觉得小然才是我的全部……」 「你可以减少工作量，多抽出时间来陪我们。」她的话，让他颇为满意。 这可是她第一次说出他是她丈夫的事实。 「但模特儿是你一直以来的梦想，你的目标不是成为超模吗？那就不能放弃。我和儿子，都会支持你去追求自己的梦想。」 「你怎么知道我的目标是超模？」她告诉过他吗？ 「这还用猜？你卖命工作的样子，可不仅仅像是为了赚钱那么简单。」庄明峻露出得意的笑容。 安心洁放松了脸部紧绷的神经，轻柔一笑，「谢谢你的理解。」 「光嘴上说谢谢啊？有没有什么奖励？」他改而搂住她。 「什么……奖励？」看着他闪烁明亮的眸子，她心里莫名的小鹿乱撞。 「我们是夫妻嘛。」他笑得贼兮兮，「夫妻总要互相扶持，亲密无间……」 庄明峻俯下身体，可她却身体后仰，既想要避开他，又双颊嫣红，欲迎还拒。 他的嘴唇几乎覆盖上她的红唇，而她也因此闭上双眼。 「对了，这个星期天，我们夫妻要去参加一个party吧。」他笑盈盈看着她闭上双眸的俏丽模样，「大家都知道我结了婚，也有了小孩，所以要给我们办个party庆祝一下。」 安心洁瞬间恐慌睁大眼，「可不可以不要去！」 「我们既然决定在一起生活，就得一起面对大家。」庄明峻收起脸上的戏谑，牢牢抓住她的手臂，「不要告诉我，你还想继续逃避下去。」 「可是……」她露出软弱的表情。 「我就是想要逃避嘛……你知道那些记者的德性，还有其他模特儿，厂商，公司……」在庄明峻面前，她越来越不会隐藏自己的情绪了。 「那些都交给我来应付。」他的微笑，充满了和煦的自信。「我已经让我们两人的公司，合作拟定了一份声明发给各大媒体，有些隐私我们不需要向他们坦白，但是一定得表明我们选择在一起生活的决心，和不想被人打扰的立场。」 「好麻烦……我们自己的事，干嘛要通知别人？」安心洁带着不满，轻叹口气，「没办法，谁教你是知名导演，而我也算是知名模特儿！虽然还不到超级的地步……」 她自我纡解情绪的神情，让他觉得十分可爱。 仔细想想，小然会长得那么讨人喜欢，五官又显得那么精致，原来都是因为遗传了他母亲的关系。 「只要不给小然带来困扰，就都交给你去处理。」待她心情平复后，神色变得坦然释怀。 「那好，我们继续。」庄明峻认真注视她的脸，双瞳里掠过深邃难测的光。 「继续什么？」 「这个。」他吻上她的嘴唇。 「庄明峻，你--」在最初的错愕后，她急忙推开他的胸膛。 他则带着迷人的笑容，在她耳边低语：「别动，小然在看我们。你不希望他认为自己的父母很相亲相爱吗？」 「你别拿小然当借口……」他的嘴唇移到她耳垂，引得她全身阵阵颤栗。 「就算不为小然，我也想吻你。」他的唇带着性感喘息声划过她的下巴，落向她的樱唇。 「不要，庄明峻……」安心洁虚弱的挣扎与抗拒，全都被他霸气的双唇给吞噬了。 而他充满魅力的男性气息，也随着他唇舌的攻占，侵入她的四肢百骸，让她的心房渐渐融化…… 庄明峻收紧手臂，随着身体的不断靠近，两人的唇紧紧贴合在了一起。 客厅内，安偶尔眨动天真大眼，笑嘻嘻的看着父母热情拥吻。 来到夜店后，安心洁才发现，庄明峻口里只有好友们参与的小型派对，到底有多「小型。」 整间夜店都被他们包下，时尚界与娱乐圈里，所有叫得出名字的人，几乎悉数到场。 她所嫁的这个男人，到底有名到何种程度，她现在总算体会到了。 「别怕，有我在。」感受到安心洁的退缩，挽住她手臂的庄明峻很自在的微笑打招呼，「你不用说话，只要拿出你最厉害的武器，就可以搞定所有人。」 「我哪有什么厉害武器？」她显得很迷茫。 庄明峻靠到她耳边，亲昵的低语：「微笑，老婆，微笑。你不是自认有天下无敌，无人能比的笑容吗？」 「我哪有……」她立刻绽放亲切的笑容。 是啊，她的笑容，她向来引以为傲。 不论遇到什么问题，都得保持笑容。 「对，就是这样。」庄明峻亲昵的望着她，赞赏的点头。「你的笑容还是那么迷人，让人无法抗拒。」 「庄明峻，你不用对我甜言蜜语，我明白我们是一对恩爱夫妻，一定要统一口径，一致对外。」她很配合的，小鸟依人般，靠在他身边，看着那群正向他们走来的「好朋友」。 「我说的是实话。」庄明峻凝视着她浅笑盈盈的双瞳。「你今天……真是太迷人了……」 「庄明峻，安心洁！谁想得到你们居然会秘密结婚！我还听说庄明峻已经做爸爸了，而且还是个五岁小孩的爸爸……」随着庄明峻好友徐霖的到来，他们立刻就成了视觉的焦点，被众人所围绕。 两人不能再自由交谈，于是安心洁努力按照他所说的去回应。 然而，大家对他们的疑问实在在多，庄明峻虽然挡住了大部份的问题与调侃，但却总有一些直接冲着安心洁而来的。 不管是善意还是恶意，都让她的笑容开始僵硬。 特别是当她看到庄明峻的前妇友罗露丝正走向她时，安心洁几乎无法呼吸。 「心洁，我们好久没见，真想你。」 「今天晚上你可要好好和我们喝一杯，祝你新婚快乐！」 就在罗露丝即将与她面对面时，有人站出来，挡在了两人中间…… 那是陆融融与黎月雅。 她们技巧的带她离开风暴中心，走到一间远离人群的包厢里。 「你们怎么来了？」安心洁惊喜无比。 「这还用说？」当然是你老公邀请的。」陆融融愉快地拿了三杯香槟进来。 「他叮咛我们，如果他不能及时替你解围，我们就得顶替他。」黎月雅搂住她的肩膀，做了个鬼脸，「我和融融才刚到，马上就发现他在给我们使眼色，于是赶紧跑过来了。」 「他请你们替我解围？」安心洁的内心悄然一暖。 「是啊，好像这里的人都是洪水猛兽，随时会吃掉他亲爱的老婆一样，你不知道，我们在公司里遇到他时，他的表情有多严肃……」 「他还去公司拜托你们？我不知道他会这么做……」安心洁的脸微红。「我又不是什么柔弱的小白免，这些我可以自己应付，他还真是多管闲事……」 「多管闲事？我看你心里，一定甜得好像密一样！」 三个女生笑闹在一起，喝了点香槟，聊了一些分别后的趣闻。 安心洁原本忐忑的情绪，终于慢慢放松。 她喝完杯里的香槟，深吸口气后，俐落的起身。「我要出去了，总不能永远躲在这里。」 他那么为她着想，他也要更勇敢一些，更积极一些，和他一起面对众人。 「好，我们也该把你还给庄明峻了。」黎月雅挽住她的手臂，陆融融则挽住另一边。 「走吧。」三个女生相视而笑，皆带着自信的笑容走出包厢。 「他在那里……」陆融融原本欢快的声音，倏地停顿，「不是一个人。」庄明峻正和几个模特儿坐在一起聊天，看他豪迈喝酒的样子，显然十分开心。 「我看，我还是先去洗手间吧。」安心洁嘴角的笑容，也瞬间僵住，当她转过身时，正好瞥见一个模特儿，把手放在他肩膀上，还在他耳边呢喃低语…… 怒气瞬即冲上安心洁的头顶，她将高跟鞋踩得震天价响，飞也似的向洗手间走去。 难道他忘了自己是有妇之夫吗？ 居然当着她的面，和别人乱搞-- 等一下，她干么这么生气？站在洗手台前，安心洁用力深呼吸。庄明峻又不是她真的老公，她也不是他真的老婆，她没有理由这么在意。 看着镜中一脸妒意的女人，她陷入了一种无法排遣的阴郁与寂寞中。 安心洁刚走出洗手间，就看到庄明峻站在走道入口。 她犹豫了一下，装出一副镇定的表情走向他。 「庄导，虽然你已经结婚了，但是之前我给你的承诺，依然有效……」一位青春靓丽的女艺人，挑逗的靠向他，声音娇嗲，还用手指轻轻抚划着他的手背。 他居然公然在走道里和人调情。 一股塞气从脚底窜上背脊，安心洁屏住呼吸，努力想要克制住冲向那只「狐狸精」大喊大叫的念头。 「我已经结婚了。」庄明峻带着笑容，抽回自己的手。 他刚想推开对方，眼角余光却瞥见了满脸喷火的安心洁。「如果让我太太知道你想要给我什么样的承诺，她一定会火冒三丈不让我回家。」很好，还记得自己娶老婆了。 听到他的话后，安心洁冷哼了一声，继续站在原地不发一语。「在我太太发怒前，你最好立刻离开。」带着气定神闲的笑容，庄明峻转身面对安心洁。 安心洁微微扬起头看那女艺人带着尴尬离开。 「心洁，刚才怎么看到我就转身？」庄明峻踏着轻松的步伐向她走近，「我只能到洗手间门口来等你。」 「你等我？我看，是佳人有约。」说得好像他刚才就注意到她一样。安心洁不自觉的摆出一张臭脸，语气也带着浓浓的酸意。 「真是意外，老婆，你居然在吃醋。」轻轻搂住她的细腰，他笑得一点也不像感到意外，反而十分得意。 「谁在吃醋？我干么吃你的醋……」她出奇不意的伸手，撞上他的肚子。 「你想谋杀亲夫？」还好庄明峻闪躲及时。 「庄明峻，我告诉你，我们又不--」 他突然一把抱住她，将她压向身后的储物柜。 「有人。」他对她露出警告的神色，而她立刻噤声。 洗手间里走出几个女生，还带着好奇的目光望着他们。 一抹温柔的眸光，吸引了她所有的注意。 随着他壮硕身躯的靠近，她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 他该不会又想吻她了吧？在这众目睽睽的夜店里？ 剧烈的心跳声，随着他呼出的热气而愈发狂野；她想要推开他，可是双手，双脚却在这一刻完全无法动弹。 「她们走了。」庄明峻突然拉住她的手，转身快速走向后门。「我想我们也该走了。」 「走？」安心洁抬起眼，蓦地双颊通红。 原来他根本就没有要吻她的意思。 一定是酒精在作祟，才会让她的心充满期待。 「我们待得够久了，此时不溜走，难道你还想等更厉害的人来逼问？」庄明峻邪肆一笑推开夜店后门，「正门有记者，所以我让人把车开到后门等。」 「这样就打算走了？你不想再和那些美女孩子多玩一会？」话说出口，安心洁就想咬断自己的舌头。 她到底怎么了？怎么会说出这种拈酸吃醋的话？ 「好酸的口气……」果然，他脸上得意更甚。 「酸什么酸？我又不是你真正的老婆，哪管得着你那些乱七八糟的事。」走出后门小巷，她自以为洒脱的说道。 「还说你没吃醋，我看根本就是陈年老醋还酸得不得了。」他从好友徐霖手里接过钥匙后，在她耳边低语一句：「你不是我老婆，谁是我老婆？我们儿子都生了……」 「庄明峻，你这个混蛋！」安心洁看着站在车边，带着坏笑的徐霖，敢怒而不敢言，硬生生将欲出口的埋怨吞了回去。 「看到你们夫妻这么恩爱，我们这些朋友也放心了。」徐霖对着安心洁眨了下眼，「以后如果他欺负你，只管告诉我，我帮你教训他。」 「我欺负她？她欺负我还差不多。」庄明峻拥住她的肩膀，给她粲然一笑，徐霖走后，安心洁立刻推开他的手。「快放开！」 不理会她的抗拒，他笑意盎然地为她打开车门，「老婆，请上车。」 「都说……我不是你真正老婆了！」坐入车内，她立刻沉下脸。 「你怎么会认为你不是我真正的老婆？」庄明峻打开音响，悠扬唯美的抒情乐曲，立刻在这私密狭小空间内流泻。 「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实吗？」安心洁双手环胸，气呼呼的瞪着他，「我们是为了儿子而结婚的，所以彼此也不必尽夫妻的责任。」 他悠闲的开车，转头亲昵的觑她一眼。「你搞错了吧？我们从来没有签过任何婚前协定，协订婚后不需履行责任与义务，所以我们当然是名正言顺，法律承认的夫妻呀！」 「是吗？」安心洁表示异议地睁大双眸，「我见过你父母吗？有得到他们的祝福才结婚吗？你送过我钻石戒指吗？」 她伸出自己的左手给他看，「看清楚了，我根本没有戴上我们的婚戒……」安心洁没发现，自己的质问语气里，隐含了多少的不满与醋意。 「我八岁那年父母离异，之后就一直跟着祖父母生活，祖父母过世后，我独自一人去美国留学，之后就台湾美国两头跑，和父母几乎没有联络。」庄明峻双手稳稳地握住方向盘唯有紧抿的嘴唇，透露出一丝郁闷。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 「下周末我会请他们来吃饭，正式把你和小然，介绍给他们认识。」他继续用平衡的声音说道：「他们现在各有了各自的家庭，要乔到一起吃饭的时间也不容易，再说他们也多年未见，我想彼此心里都有些尴尬，所以犹豫很久才肯答应。」 「你是为了我，才特意联络他们的？」安心洁默默凝视着他如刀刻般犀利的侧面，突然意识到，这一切对他来说有多困难。 要联络多年未见的父母，一定需要很大的勇气，当父母犹豫不决的时候，他的心一定更不好受。 庄明峻是为了她，为了将他和小然，郑重的介绍给父母，所以才会踏出这困难的一步。 「你是我的妻子，小然是我的儿子，不管我和他们的关系如何，我都应该将你们介绍给他们。」庄明峻紧绷的面颊缓缓放松，爱怜的看了她一眼。 「我们在家里请他们吃饭好不好？如果我打算亲自下厨你会介意吗？」在他温柔的注视下，她的心莫名的颤抖着。 虽然他没有多说什么，但她却可以从他略显压抑的眼神里，看到他对这次见面的慎重与期待，甚至还有些退缩与害怕…… 在这瞬间，她突然发觉他们心灵相通了。 他们是一样的人，一样对家庭充满渴望。一样对家人异常珍惜。安心洁伸出手，很自然的握住了对方的。 「我不介意。」庄明峻在红灯前停下车，回握住她柔软的手掌。 没有多说一句，他们只是沈默的坐着，看着彼此的眼睛，默默等待红灯转正如他们的人生，红灯后，终究会迎来畅行无阻的绿灯。 第九章 这是哪里？ 当安心洁从酣梦中醒来，蓦然发现自己居然睡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 她赶紧掀起开被子查看，让她更为慌乱的是，身上的衣服，竟已经被人替换成睡衣，安心洁，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她用力吸气，想要稳定自己的情绪，平息不断涌出的恐慌。 昨夜……抚着额头，她努力回想。 她和庄明峻一起回家，在看完儿子小然后，他提议到她房间的阳台去喝酒、聊天，看星星…… 他们在一起聊了很久，聊到小然出生时的事，聊到他在美国打工的趣事，还聊到他的梦想，他的事业和他对未来的规划…… 他们聊得很投机，喝得很畅快，然后，她好像喝醉了…… 安心洁猛地抬起头，环看四周，渐渐找回了自己的记忆。 这里是庄明峻的卧室，难道说……历史再度重演了？ 不是一次，而是两次，她在神志不清的情况下，在他床上醒来！这太可怕了！ 浴室门突然打开，洗完澡的庄明峻，带着一脸惬意走出来。 「你醒了？」说完，他居然大咧咧地上床，躺在她身边。「今天是星期天，你我都没有工作，可以再多睡一会。」 「庄明峻。」安心洁咬紧牙关，全身发抖。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们……我和你……」她抓紧被子的边缘，面色愈发惨遭白。 「我们之间，什么事也没发生。」他将双手枕于脑后，露出狡黠的笑容。安心洁原本泫然欲泣的表情，剎那间呆滞，「什么事也没发生？那我怎么会睡在你房里？还有我的衣服……」 「你的衣服是我帮你换的。」他张大无辜的眼。「你昨天喝醉了。」 「喝醉了你就送我回房！干么脱我衣服？」她气愤的拿起枕头，敲打他的肩膀。「你还敢说什么事也没有？」 「害羞了？」看到她酡红的愤怒双颊，他轻松地抓住她的武器枕头。「你当时吐得满身都是，难道要我放着不管？留在我房里，也方便我晚上照顾你。」 庄明峻将枕头从他手里拿下，伸手环住她的肩膀。 他这副胸有成竹，又带着坏笑的样子，让安心洁沈默了。 虽然他说的很有道理，但她还是觉得，他是故意将她留在他房间里的。 「你知道那些呕吐物有多难清理吗？帮你换好衣服后，我还要为你擦身。就算没有奖励，你也不该责备我。」他英挺的面庞缓缓靠近她。 「你……还为我擦身？那岂不是把我看光光了？」一股热立刻席卷全身，滚烫了她的肌肤。 她的脑海里，情不自禁的幻想起庄明峻为她擦身的煽情画面，这让她更脸红耳热，甚至心跳加速。 「当然看到了。」他居然还很郑重的点头，「不过，我们连儿子都有了，这又有什么关系？」 「我们……情况特殊！」安心洁试图推开他的手，却发现自己浑身无力，手脚都在轻轻颤抖。 「正因为我们情况特殊，所以未来只要没得到你的允许，我绝不会做出任何违背你意愿的事。」他脸上的戏谑褪去，转而被一种严肃所取代，「我保证。」 她紧紧盯住对方深沉的双眸，紧绷的心情逐渐放松。 「你和我在一起很安全，知道吗？」庄明峻将她拥入自己宽阔的胸前。「我不仅不会伤害你，我还要保护你，保护小然，还有我们这个家。」 庄明峻的唇畔，挂起和煦，却坚定的笑容。 安心洁感觉自己可以信任他，身体便自动自发地靠近他温暖的胸膛。 他敛下浓眉，亲昵的望向她，「自己的老婆拥有那么好的身材，老公应该感到骄傲才是，可是你知道昨夜我用了多大的定力，才能压抑下冲动的欲望？」 她含羞带层的俏丽脸蛋，让昨夜的记忆，变得异常清晰，分明。 房内的气氛，在他专注的凝视中，开始变得热力十足。 他们呼吸纠缠，目光胶着，彼此剧烈的心跳，融合成一体…… 庄明峻俯下头轻柔的含住安心洁脆弱的唇，而她的手臂也悄然环上了他的脖子，将他拉向自己-- 「爸爸，妈妈不见了！她不在自己房间里——」卧室门突然被一个胖嘟嘟的小身体给撞开，安偶然心慌失异的闯入了本来即将一片旖旎的卧室。 「啊？」他睁大双眼，看着抱在一起的父母，露出灿烂的笑容，「妈妈，原来你在爸爸这里呀……」 被打扰的父亲，毫不尴尬的对儿子招手，「宝贝，过来。」 被打拢的母亲则一脸的羞赧，在被子下，用力踢了笑瞇瞇的父亲一脚，「你干么让儿子上来？」 「因为他是我们的儿子啊。」庄明峻愉快的挑眉抱儿子上床。 快乐的小男孩迅速挤进父母中间，眨着灵活的双眼，看看父亲，又看看母亲，然后掩嘴偷笑，「真好！爸爸妈妈终于睡在一起了！」 「小然……」安心洁愕然。 「小然担心过这件事？」庄明峻抱起儿子，让他坐在自己的大腿上，又搂过妻子的肩膀，让她靠在他身上。 这一家人和乐融融的景象，让他完全没有因为孩子打扰到他和妻子亲热，而感到任何懊恼。 他和她彼此吸引，这件夫妻间头等的「性福大事」，早晚会水到渠成，特别是现在，他还有了最有力的同盟军。 安偶然乖乖点头。「嗯！最近小俊的妈妈生了个妹妹，小俊高兴得不得了。小然也想要妹妹或者弟弟，可是小俊说，爸爸妈妈一定要睡在一起，才会有小baby诞生……可是小然的爸爸和妈妈是分开睡的……」 「小然一个人很孤单，所以想要弟弟妹妹了？」庄明峻狡黠的扫过安心洁瞬间慌乱起来的小脸。 「妈妈，你以后会和爸爸睡在一起吗？」五岁的小男孩，用充满希冀的天真眼瞳，望着双颊通红的母亲，「我很快就会有个弟弟，或者妹妹吗？」 「当然。」庄明峻抢在她开口前回答，笑容得意。 安心洁迅速对他投以愤怒的眼神，用隐忍的口气说道：「小然，爸爸和妈妈还有些话要说，你先出去刷牙洗脸。」 「好。」因为得到父亲有力的保证，小然乐呵呵的，在他们脸颊上各亲一口，这才欢天喜地的蹦跳着离开房间。 等房门被完全关上后，安心洁才带着恼羞成怒的表情，面对庄明峻。「你刚才对小然说的那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坦然承受她的怒气，「我认为，我们还是搬到同一个房间睡比较好。」 「你想都别想！」 「那你要让小然失望？」庄明峻双手抱胸，眉梢微挑。「而且下个星期我爸妈就要来了，你也不希望他们认为我们的婚姻有问题吧？」 「可是……」 「没什么可是。我们是夫妻，为什么要分房睡？而且就算睡在一起，也不代表会发生什么。」他用镇定的口吻续道：「我说过了，没得到你的许可，我什么也不会做。」 安心洁嘟起嘴角，想要反驳，却发现没有任何站得住脚的理由。 然而，她内心依然感到不安。 这样到底对不对？ 「别再犹豫了，老婆。」庄明峻一把拥住她，「就这么决定了。明天起，你搬进我的卧房。」 得到结论后，他带着她一起躺下，「现在时间还早，我们再睡一会。」 安心洁看对方舒适地闭上双眼，他脸上既放松又惬意…… 关于反驳和挣扎的辩词，全都梗在她喉间。 面对这么霸道的男人，她再怎么反对，恐怕也是无效。 靠向他的肩头她无奈的抿了下嘴角。 之后疲惫袭来，她也就安静地闭起了双眸。 在入睡之前，安心洁模糊的察觉，自己内心对于搬入他卧室的这件事，并不是真的抗拒与反感，反面带着几分期待，甚至是小小的喜悦…… 这到底是怎么了？ 带着疑问，她偎在他怀间，再次沉入梦乡。 「今天没办法赶回来吗？好，你安心工作，不必挂念家里。」安心洁带着几分落寞，挂断庄明峻的电话。 好不容易，她妥协了，搬进了庄明峻的卧室，可他却去南部取影拍摄宣传片。 安心洁原本应该可以微微口气的，但心情却异常的沮丧。 他不在，她和儿子都感到寂寞难耐…… 送孩子上床睡觉后，她独自一人靠在床头手里拿着一本时尚杂志，思绪却怎么也无法专注。 结婚月余，她发觉自己的心态已悄悄在改变。 她开始意识到自己已为人妻，所以不管做什么决定，都想要征求丈夫的意见，因此家里的大小事，都等着他来一起决定。 不仅越来越依赖他，时常想起他，她甚至还有了妻子的独占欲。 她不喜欢庄明峻和其他女生接触，会在意和他一起拍广告的模特儿或艺人，是不是比自己漂亮，更担心以他的工作性质，会有许多女生主动勾引他，而他会不会定力不够？ 就好像今晚，他在外过夜，那会不会有其他女生，想要趁虚而入？ 她这是怎么了？扔掉手里的杂志，安心洁双手托腮，暗暗责备自己。 自己又不算是他真正的太太，怎么能够乱吃飞醋，胡思乱想？ 她那么在意他干么？他有没有定力、会不会想着自己…… 这些到底有什么重要的？ 「安心洁，难道你爱上他了？」她不由得自言自语起来，却被自己的声音给吓坏了。 不会吧？我爱上儿子的父亲？爱上……庄明峻了？ 她用力按住急速跳动的胸口，一股躁热的赧红，瞬即袭上脸颊。 安心洁明白，她逃不了了。 心坎里如此确定又肯定的情感，让她无法逃避她喜欢他，甚至爱上他的这个事实。 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发生的，何时发生的，但这个她原本以为会一辈子痛恨入骨的男人，竟钻进了她的心里，摇身一变，成为她爱的男人。 人生实在是奇妙啊，人类的情感更难以捉摸。 她不想再忽视内心这份得来不易的感情，更不想再隐瞒自己，对他隐藏…… 可是，如果她对他告白，会得到他的回应吗？ 安心洁冲动的拿起手机，想要打电话给他，或者发简讯，可她却对着按键，犹豫了好久好久。 算了，就算要把自己的感受说出口，也应该要面对面，眼睛对着眼睛。 关上床头灯，她躺进温暖的被窝里。 对于他，她应该多点自信，再多点信任。 毕竟他们拥有小然，拥有其他人无法取代，独属于他们的牵连，羁绊…… 卧室里的电话突然响起-- 是他打来的？就在她想他的时候，他是不是也因为睡不着，而想到她了？ 怀着甜蜜的思念，安心洁掀开被子，拿起听筒。「庄明峻，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打电话回家来吵我？」 「你好。」听筒里传来的，是一个陌生的女声。「请问是庄太太吗？不好意思，深夜打拢了。」 「你……好。」谁？ 安心洁愕然地坐起身，因为自己的鲁莽而咬了下嘴唇，「请问你是？」 「我是葛爱玲。」 对方平静的自称，却给安心洁的内心，带来了巨大的波涛。 她握紧听筒，半点也发不出声音。 「我打明峻的手机，却一直是留言状态，所以只能打到他家里看看……看来他也不在家。」对方径自往下说。「那么请你转告他一下，我找他有急事，请他尽快回电话给我。」 「好……」安心洁轻启桃唇，却声音虚弱。 这么晚了，葛爱玲找他有什么事？ 不是别人，居然是葛爱玲，那个「爱玲」…… 一股冰冷痛感从脚底窜上心头。 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和对方说再见，也不知道自己是何时挂上电话的。 当她蓦然醒觉时，只发现自己抱着膝盖，一直坐在床头发呆。 一些深藏在心底，甚至即将被遗忘的记忆，再度清晰的浮现在她脑海。 五年前的庄明峻与葛爱玲，情爱仍旧相当浓密，他诚挚而动人的情话、他对葛爱玲怜惜又热烈的亲吻，那一切的一切，都在她心底涌现，那么真切，却又那么深刻…… 安心洁突然想到，他们到底为什么分手？是不是因为她，是不是因为那个充满误会的夜晚而分手的？ 如果他们不是因为不再相爱而分手，那么五年后的今天，他们对彼此的感情，是否一如既往？ 他……真的忘得了葛爱玲吗？ 安心洁发现，在拍照现场的每个人，看她的眼神都有些古怪。 「融融，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恰好陆融融也在，于是安心洁在化妆间里低声追问。 「心洁，你没看到今天出版的八卦周刊吗？」陆融融偷偷的从包包里，拿出杂志给她。 「最近我没看这类杂志。」这都是为了避免自己看到报章杂志，拿她和庄明峻的婚事大作文章。 「是关于你老公的，都是些捕风捉影的东西……你也知道我们这一行的绯闻，大家都很有兴趣……」 杂志封面上，用斗大的字体写着「庄明峻背着安心洁劈腿」的标题，看篇幅，是则大报导。 安心洁有些意兴阑珊的翻开，对于这些八卦，她完全提不起兴趣。 估计又是一些捕风捉影、妄加臆测，或者借角度拍摄的照片吧…… 开头是夜店里，有个女生靠在庄明峻的怀里哭泣，之后又有两人一起上车的照片，和庄明峻扶着这个女生走入宾馆的照片…… 这些算是捕风捉影吗？庄明峻一脸担心与认真的表情，让安心洁的胃里翻滚，顿觉不适的痉挛起来，她可以确切感觉他对这个女生的在意。 「融融，你晓得这个人是谁吗？」安心洁很清楚，陆融融是出了名的「八卦女王」，也许她会知道对方是谁。 「我知道啊……」陆融融发觉她脸色苍白，便有些犹豫的咬住嘴唇。「她叫葛爱玲，刚和富豪老公离婚，分得了一大笔财产……那些喜欢曝光名流丑闻的杂志，最近都在报导她的事。」 「葛……爱……玲？」安心洁呢喃着，念出这个宛如魔咒一般的名字。 在过了这么多年以后，她终于见到对方了。 她缓缓放下手里的杂志，心情在剎那沉入了谷底。 「心洁。」就在此时，身后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喊声。 她蓦地回头，看到庄明峻面带笑容，与杂志主编徐霖站在一起。 「你怎么会来？」安心洁一边卸下脸上的大浓妆，一边瞥向正在翻阅杂志的庄明峻。 他从南部回来后，就开始洽谈生平第一部执导的电影，每天几乎都到凌晨才回家——而她一直都相信他的话，认为他是在为工作忙碌，而不是去见葛爱玲…… 胸口蓦地一痛，但安心洁立刻选择忽略这份感受。 靠在化妆台前，他微笑着倾身向她。「我来接你去吃晚餐，今天晚上，我们过个两人世界。」 「那小然……」 「月雅和贺阳，答应帮忙带他一晚上。」 庄明峻的话没有让她感到欣喜或者愉快，她迟疑的扫过他手里的杂志后，才平静看着他。「为了平息这些绯闻，你才会过来的，对不对？」 「你这么想吗？」他放开手里的杂志，微微皱起眉。「最近我工作太忙，我们没什么机会见面，恰好今天我晚上有空，所以就来接你。至于这啥绯闻，我根本就没有注意过它。」 「真的吗？」安心洁依旧感到不大信任。 为何他从来不出现，偏偏选在今天？这也太巧了。 「我们不是说好了，不去理这些八卦的吗？你该不会真的以为我和爱玲——」 这个时候，因为有人推门而入，他立刻闭上嘴巴。 安心洁飞快的卸完妆，之后两人就沈默着，一起坐上他的车离开。 一路上，安心洁都别开头看向窗外，刻意的不想与庄明峻交谈。 来到饭店的包厢内，在点餐时，她略抬起眼，迅速的扫过他方正刚毅的面庞，继而又垂下头，赌气似的咬了下嘴唇，她有生气的理由，但他干么也是一脸不快的严肃？劈腿的人又不是她！ 想到这里，她再次扬起眉眼，更有存在感的瞪他一眼—— 「ok，我投降。」带着几许无奈，庄明峻扔掉手里的菜单，高高举起手。「你对我有任何不满，都请尽快开火，我绝不反击！」 「我对你没有什么不满。」安心洁横瞥他一眼后，就低下头，看着自己放在膝盖上的双手。 「你真的相信杂志上说的？」他带着不敢置信的表情挑高眉。「我和爱玲，早在五年前就分手了，这件事你应该比谁都清楚。」 「是啊，我是很清楚。」安心洁抬起头，双眸一瞬也不瞬的看着他。 她的确误会了他和葛爱玲。 看出安心洁眼里带有无声的指责，庄明峻用手揉了下额头，又好笑又好气的凝视着她。 「她刚刚和老公离婚，又遇到了一些经济纠纷，所以才请我帮忙。你和她也通过电话啊，你想想，如果我和她之间还有什么暧昧，她怎么敢打电话去我们家？」 看来，他不解释清楚，怕是难以过关了。 只是说起葛爱玲，他们之间难免就弥漫一股尴尬的气氛。 他并不清楚，她是否准备好了面对五年前的那一夜。 对他们来说，那一夜是必须跨过的障碍，但他宁愿是对方主动提起的，也不想给她压力。 安心洁眨了一下眼帘，表情开始变得不确定。「我也没说你们有什么啊……」 听到庄明峻俐落坦荡的解释，她提起的心悄悄放下了；反省之后，便觉得自己有点小气。 「你嘴上是没说，可你满脸都写着『我很介意』四个大字。」庄明峻促狭的一笑，因为她的「在意」，让他小小得意了一下。 「对不起啦，我不该随便误会你。」安心洁噘了下红唇，继而粲然一笑。「好饿啊，我们快点点菜吧？我要吃牛排和玉米浓汤，还要提拉米苏和咖啡！」 「是，老婆。」看她笑开，他立刻心情大好。 之后的气氛变得融洽无比，他和她谈论他对电影的勃勃雄心，她也对他提起小然最近在幼稚园里发生的糗事。 「等到我拍完这部电影，我们全家就去东京迪士尼乐园旅行，你看怎么样？」 庄明峻细心的为她将牛排切成小块。 「好啊！小然一直吵着要去迪士尼，可我总是没时间带他去。」安心洁脸上不自觉的闪着幸福的光晕。 「那——等等，我接个电话。」庄明峻看了眼手机，便急匆匆的走出包厢。 是什么电话，不能在她面前接？ 安心洁刚生出的幸福悄然褪去，心头再度被阴霾笼罩。 每一次，当她觉得他们的关系变得亲密、心与心彼此靠近的时候，却又会莫名其妙的被人拉远。 她无法确定他的心意，也对未来充满了迷惘与困惑。 几分钟后，庄明峻坐回席间，并未提起任何有关电话的事。 在吃甜点的时候，安心洁沉吟了一回，最后还是望向了他。「明峻，有件事我想问你……」 「你说。」他的笑容，因为她的慎重而更加柔和。 「我记得你曾对我说过，那一夜改变了你的生活……你指的，是和葛小姐分手那件事吗？」 没有料到她会突然提起那一夜，他有些准备不足，愕了一下。「是。你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个？」 「那一夜改变了许多人的命运，不只你和我，还有她——」她轻轻叹了口气。 「如果你们没有分手，她也许就不会和现在的丈夫结婚，也不会离婚了。」 「发生的事无法改变，我们只能往前看。」庄明峻的眼神也跟着氤氲；回忆袭来时，总是会带着些许感触。 「你不怪我吗？因为我……」 「心洁。」他很坚定的一把握住她的柔荑。「我不允许你自责，这件事，不怪任何人。」 他双眸里明亮的光芒，让她的心因而抽紧。 虽然他不怪任何人，但不代表他当时不难过、不气愤……不感到遗憾。 安心洁深呼吸。要说出这些话，对她来说，仍旧难以启齿。 「她是个什么样的人？毕竟……我不小心取代了她……」也可能还会长久的取代下去。 看庄明峻皱起眉，对于那段逝去的恋情，她心里有着深藏的罪恶感。 「所以我想了解她多一些，想知道当年……我有没有伤害到她……」抬起眼，她直视着他，肩膀不自觉的颤了一下。 庄明峻握住了她的手指，淡淡一笑。「她是那种很酷的女生，敢爱敢恨、敢做敢当，很有才华，也很有主见。我印象里，这世上好像没有会让她胆怯、让她害怕的事。无论走到哪里，她都会成为目光的焦点……」 「你……还爱她是不是？」他说起葛爱玲时，嘴角浮现的那抹温柔，几乎可以让人溺毙。 安心洁除了伤感、难过，也感到浓烈的嫉妒。 「想听真话吗？」他的口气虽然戏谵，但她却分明感受到他手指的微凉。 「嗯。」为了不想让他看穿自己的情绪，她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那个时候，我的确爱着她。」庄明峻眼里有着柔情的光。 在她面前回忆过去的感情，有种说不出的尴尬。「甚至……我还想过要向她求婚。」但他还是决定毫不隐瞒、一五一十的告诉她。 因为安心洁是他的现在和未来，而葛爱玲是他的过去。 在创造现在和未来之前，总是要厘清过去的。 「发生那件误会后，她强悍的个性，让她不愿听我解释，就执意要和我分手。 我几次挽回都没有下文，一气之下，就远走美国。后来听说她嫁了人……我和她，也就这么结束了。」 庄明峻收回了握住她的手，自嘲的耸了下肩膀。 将心里话全都说出来以后，他反而感觉轻松不少。 仔细想想，他和葛爱玲分手不过是早晚的事。 他们的个性都太强硬，没有人肯多让一步。 此刻安心洁的内心，波涛汹涌、五味杂陈。 她吞了好几口唾沫，才让干涩的喉咙稍微缓和。 「她真的是个很棒的女生，和我完全不同。」不像她那么愚蠢，差点被人用药迷奸，还走错房间、未婚生子…… 「你们的确很不一样。」庄明峻微微想了一会。 比起葛爱玲，安心洁更加温柔，也更加宽容。 葛爱玲是匹野马，他一心只想征服，却从没想过要去保护——就算现在葛爱玲离了婚，他也只是作为朋友，给予她帮助，而没有任何怜香惜玉的心情。 可安心洁就不同了，她虽然也坚强、也独立，却让他没有办法对她放心。 他无时无刻，都不在担心她会出状况、会遭人欺负、会遇到危险…… 在他没有认出她前，她就曾被关在废弃仓库里过。 如今想来，他应该从很早以前，就一直在关注着她，对她放不下心。 这一切只因为她太过善良、太过容易相信别人，也太柔弱无依…… 庄明峻认为，她和葛爱玲不一样。 这个事实让安心洁心头充满苦涩，而他沉思的模样，却让她误以为他是在回忆过去。 「你……后悔过吗？和她分手？」明知不该问，但她就是忍不住。 「后悔？」庄明峻只愣了一秒，便镇定地摇头。「不会。我和她即已无缘，后悔只是徒增烦恼罢了。怎么，你担心我和她旧情复燃？」 被他说中心事，安心洁脸蛋微红，羞愧的低下头去。「没……没有……」 庄明峻起身走向她，眼底浮现一抹宠溺的笑意。 他的妻子什么都好，就是有些言不由衷，还有些口是心非。 明明就担心在意得不得了，为什么不肯承认？「喜欢你」这样的话，就这么难以启齿吗？ 他嘴角勾起狡点的笑痕。 好在他们来日方长，总有一天，他要让她亲口说出来。 「没有就最好。」他坐到她身边，在她诧异的注视下，轻轻将她拥进怀里。「因为你才是我的妻子，是那个拥有我的女人。」 「我拥有你？」安心洁张大瞳眸，从未意识到这件事。 他是她的吗？ 「当然。」庄明峻霸气的抱紧她，让她的头贴上他的胸膛。 他的话，让她喉间哽咽，一股说不清的酸楚，在心底悄悄泛滥。 那你……爱我吗？ 可是这句话，她却问不出口。 他曾经有过那么刻骨铭心的感情，却因为她的介入而被拆散。 这差劲的罪恶感郁积在心头，让她无法开颜，更无法释怀。 何况，葛爱玲之后的婚姻并不幸福，最终还以离婚收场…… 安心洁闭上眼，伸出双手，抱紧他宽阔的腰，强迫自己忘记浓浓的内疚感。 什么也不要去想，什么也不要感觉……反正，她才是他的妻子、才是那个拥有他的女人。 直到现在，她才明白，她是那么想要留在他的身边、留在他的怀抱之中…… 第十章 因为公婆明天就要到，安心洁非常紧张。 她去超级市场买了很多食材，又因为对方是四川人，所以她请来下厨高手黎月雅教她做川菜，一整天都异常忙碌。 可是傍晚时，她却接到了庄明峻的电话。 「对不起，心洁，我今天要在公司通宵开会讨论剧本，然后还要去见投资方，明天和我父母的聚餐，恐怕要改期了。」 好吧，工作为大。 虽然她心里有些不满与难过，还很期待明天见面后，能够得到他父母的认可，成为真正的庄家媳妇……但她还是用很体贴的声音说：「没关系，注意要多休息，不要因为拍片而累坏了身体。」 谁让她嫁给了一个很有野心的大导演？无论如何，她都应该扮演好贤内助的角色，在这种时候，她不能任性，更不能发脾气。 毕竟只是和他父母的一次见面，且临时改了期，又不是以后都见不到了……和他的工作相比，这次见面不重要。 虽然安心洁不断的说服自己，可是内心的不安，与说不清的伤感落寞，却还是让她辗转反侧了一整夜。 一大早，她就为他准备好了替换的内衣和西装，打算亲自送到公司给他。 既然要去见客户，那他怎样也不能穿昨天的衣服。 可是庄明峻的手机，却怎么也打不通。 安心洁只好打电话到他公司，却一直没人接听。 不会出事了吧？安心洁焦虑的翻出紧急联络簿，终于找到了他助理的手机号码。 「喂？刘助理吗？我是安心洁，庄导他——」 「夫人？你好，这么早有什么事？」刘助理的声音听起来不太清醒，似乎还未起床。 「你在家？」安心洁微微一愣。 「是啊。」刘助理的口气也是一头雾水。 「昨天……你没有通宵加班？」她的心瞬间往下沉，但声音却还是保持镇定。 「通宵加班？这……怎么说？我昨天按时下班……还是庄导他有什么吩咐？」 「没有，是我搞错了，打扰你睡觉，真不好意思。」虽然很想问他庄明峻在哪里，但直觉让她挂了电话。 这是他们两人间的私事，不应该让其他人知道。 如果庄明峻刻意对她隐瞒自己的行踪，那一定是有什么不能告诉她的原因。 可那原因到底是什么？他一整晚又都待在哪里？ 安心洁打了个冷颤，突然感到寒冷无比，她抱住自己的身体，不敢去想，也不能去想。 她就这样，呆呆地坐在床头，直到安偶然闯进房里叫她起床，才勉强恢复一些精神。 之后的时间，她几乎都处于一种坐立难安的恍惚状态中，还经常拿起手机，又猛地放下。 如果他的手机始终关机，她怕自己会一直胡思乱想，甚至引起儿子的注意和担忧。 会不会真的出了什么事？到了下午，她终于忍不住拨了他的手机，却仍旧转接到语音信箱，这到底是怎么了？ 当安心洁再次打电话到庄明峻办公室时，传来了小然的叫声。「妈妈，黎阿姨打电话来。」 「好，知道了。」挂断手机，她赶紧从门廊走向客厅，自小然手里接过话筒。 「喂？月雅？婚戒选的怎么样？如果你拿不定主意，就让贺阳决定吧。」 「心洁，我是在和贺阳选戒指没错，可是我打电话来，是为了别的事……你不是说今天要见公婆吗？那为何庄明峻，却和其他女人在珠宝行里挑戒指？」黎月雅的口气充满疑问。 「什么？」安心洁手里的电话差点掉在地上，她脸色苍白的看着一脸好奇的儿子，努力让自己保持平静。 她走到窗边，压低声音。「你说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还想问你呢！」黎月雅的嗓音也带着几分愤怒。「而且那人，还是和他闹绯闻的葛爱玲，你们之间没什么问题吧？他怎么能这么对你？」 「葛爱玲？」安心洁倒退一步，身体晃了一下。「月雅，这件事你先不要管，我会向他问清楚。所以……请你替我保密好吗？不要去找他，更不要告诉融融。」 「这个我知道，可是——」 「没有可是。拜托了，我以后再和你解释。」 结束通话后，安心洁就心不在焉的在屋里踱步。 小然一边看动画片，一边偷偷瞄着母亲，根本不敢和她说话。 最后，她只是坐到儿子身边，轻轻的抱住他。 在担惊受怕了一整天后，她却得到这样的结果？ 这真的让她……无法接受！ 午夜，庄明峻带着一脸悠闲的表情，终于踏进了屋子。 安心洁在客厅爆发。「为什么这么晚回家？」她抱着手臂。 「在公司开会到现在。」庄明峻笑瞇瞇的靠近她。「老婆，我肚子好饿。」他试图抱住她，却被她一把推开。 「别碰我！」安心洁后退一步，眼眶里浮现出被背叛的泪珠。 他居然还在骗她！ 「不管你要做什么，还是和谁去做，甚至想和什么人住一起……你都可以尽管告诉我，不必隐瞒，更不需要对我撒谎！」她为他担心了一整天，可他却和葛爱玲去挑戒指？ 这算什么？他不是说和葛爱玲结束了吗？那为何还与她纠缠不清？ 而且戒指……哪是可以随便送给女生的？ 「心洁，你怎么了？」庄明峻一脸迷茫。「我今天的确是一直在开会，除了下午有过一点空闲……」 心碎的感觉夺去了她的理智，让她听不进他的话、看不清他的表情，陷入深深的悲哀，与一直纠缠着她的负罪感里。 如果他要和葛爱玲在一起，她没有任何理由可以阻止。 若硬要在里面挑出一个「第三者」的话，难道不是她安心洁吗？ 「就算你想要离婚——我也可以接受。」安心洁低着头，咬紧牙关。「我不希望用这个什么也不是的婚姻去绑住你，那样对你、对我，应该都有好处……」 庄明峻困惑的皱起眉。「你认为我们的婚姻什么也不是？」 虽然他仍满头雾水，搞不清状况，可是她的这番话，却让他微感不悦。 他从昨天到今天，几乎没日没夜的工作，就是为了挤出时间给她惊喜。 没想到回来后，却遭到她莫名的责备。 「我们的婚姻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我原本就不该答应你。」安心洁用手背擦去眼角的泪水，想要忍住啜泣的声音。 「够了，把话说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庄明峻举起手，示意她冷静。 「你还要问我发生什么事？」她的心里波涛汹涌，声音却愈发虚弱。「我全都知道了、知道了……」 「你知道了，却决定要和我离婚？」他更莫名其妙了。 如果她知道他在准备给她的惊喜，难道不应该欣喜若狂？ 等一下！ 庄明峻的神色瞬间变为严厉，脸颊肌肉绷紧。 「我不知道你是为了孩子还是为了气她才结婚的，所以离婚也无所谓……或许离婚，才是最正确的决定……」 安心洁屏住呼吸，忍着心痛，想用更理智的方法，去解决他们的问题。 气她？「是谁？」庄明峻跨前一步，神色不愉。 她以为他爱着谁？ 「葛爱玲。」说出这个名字时，钻心般的疼痛，立刻在安心洁胸口膨胀。「我不想再自欺欺人，也希望你不要自欺欺人了……我知道你还爱着她，你一直都爱着她……」 「这就是你认为的事实？」庄明峻只怔忡了一瞬，便气愤的握紧双拳。「你认为我还爱她？」 他已经解释得那么清楚了，她居然还继续误会下去！ 他曾亲口对她说的话，她全置诸脑后。 在她眼里和心理，连对他最起码的信任都没有！ 「是。」安心洁感到浑身虚软，双脚好像踩在棉花上一样无力。「你不要再否认了，我还知道你今天——」 「你因此打算和我离婚？」他的表情变冷。「看来在你眼里，我们的婚姻什么也不是；我对你来说，也一样什么都不是。既不需要争取，也不需要维护。」 直视着她苍白的面容，庄明峻冷冰冰的声音，在客厅里回响。 他强硬的态度让她更加难过，眼泪顺着脸颊无声滚落。 不是这样的！不论是婚姻还是你，对我来说都很重要；正因为重要，所以我才要放你走，我不能把你困在我身边…… 但这些话，安心洁却只是放在心里，没有说给他听。 她固执的沈默，引来他更多的怒火与不满。 庄明峻把双手插进口袋，摸到了某件原本应该是惊喜的物品。 庄明峻闭了闭眼睛，一道利光从里头一闪而过。「我给你三天时间考虑，三天后，如果你还是想离婚，我会答应你。」 「爸爸妈妈，你们在吵架吗？」起来上厕所的小然，站在客厅门口，揉了下惺忪的睡眼，忧心忡忡的瞅着对峙中的两人。 「没有，我们没有吵架。」庄明峻快步走向儿子，温柔的将他抱起。「两天不见，小然有没有想爸爸？」 「嗯，小然很想爸爸！」搂住父亲的脖子，安偶然看向母亲。 安心洁立刻露出笑容对儿子挥手，可当她的视线，不小心扫过庄明峻棱角分明的脸庞时，身体却顿时被沉重感笼罩。 站在原地，她定定地望着父子两人的背影，胸口的剧痛差点让她窒息。 就这样结束了吗？ 她的婚姻生活，她和庄明峻，还有小然三个人的未来…… 在她还没来得及规划美好蓝图前，就戛然而止了。 这三天，庄明峻与安心洁完全进入冷战状态。 除了在儿子面前表现得相安无事外，他们不说话，互不理睬，甚至当对方是透明人。 今天晚上早点回来，我有话和你说。安心洁在拍摄完新的宣传照后，收到了庄明峻的简讯。 好。简讯回复后，她的神情却出人意料的坚定。 收拾好包包，卸完妆，她立刻就搭上计程车回家。 庄明峻难得在晚饭前踏入家门，他们相互对视一眼，在小然的注目下，心照不宣的微笑。 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吃完晚餐，庄明峻又陪小然坐在地毯上玩玩具、看卡通，九点后才送儿子上床。 等他走出儿子房间时，安心洁已经泡好了三亚咖啡，坐在沙发上、悠闲的吃着苹果。庄明峻浓眉紧蹙，一双锐眼扫过她低眉垂目的清丽容颜，微微沉着倦脸走进客厅。「考虑的怎么样？」他斜靠门边，伸指修长的右脚。 「考虑好了。」 她边说，便从手边的档案袋里面，抽出一份薄纸。 「安心洁，你——」庄明峻的脸色瞬间大变。 「我怎么了？」她站起身，走到他面前，微笑着将协议书放在他眼皮底下。 「你考虑清楚，确定要这么做？」他没想到，她离婚的决心居然如此坚定。 他是给了她选择，但他绝对不想得到这个答案！ 「这难道不是你希望我做的决定吗？」她扬起睫毛，眼神清亮的瞅着他。「那你呢？你决定签字了吗？」 「我从来没有这样想过。」庄明峻面容紧绷。「在你眼里，我们的婚姻就这么一文不值？你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想结束它？」 「那你的期望是什么？」安心洁收起笑容，表情平静。「你不告诉我，我怎么会知道？」 「我不说，你就不清楚？」他挺直身躯。 「我……」我给你三天时间，是希望你可以发现自己的真心，不要再逃避对我的感情，也不要再不信任我！ 庄明峻的胸膛剧烈起伏，这样软弱的话，梗在他喉间。 看来，他这计划不但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反而往相反的方向去。 也许，他真的高估了自己在她心里的地位，错判了她对他的感情。 扫过桌上的离婚协议书，高涨的怒气在庄明峻的身体里酝酿。 「说啊，你到底期望我怎么做？」安心洁不放弃，再问了一次。 「我的期望很重要吗？你既然已经决定——」他伸手想要拿起那份协议书，但突然又握住拳头。「既然我答应过你，我就会签字。但是，这并不是我的期望。」 庄明峻转头，不想去看她的脸。 他是不是作茧自缚，过于自信了？可如今自己骑虎难下，想要对她表白内心的爱意，却又觉得一切可以已经太晚…… 「真的吗？」发觉他浑身僵硬，她的眼神终于柔软了一些。「你没有想到我会答应你，对不对？」 庄明峻深吸口气，俯下头，认真的凝视她。「你明白的。」她应该晓得他的心思。 安心洁缓缓摇头。「可你不肯亲口告诉我……」 她悠然叹了口气。「让你先说出来，就这么困难？既然你不想和我离婚，又为何给我选择？听你说出那样的话，你知道我有多难过、多伤心，甚至感到世界都要崩溃了……」 「心洁……」她语气里夹带的悲伤让他胸口一窒。 「你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他竟莫名紧张到手心冒汗。 「我可以撕毁这份协议书，就当它不存在。」她的口气非常慎重。「告诉我，你爱我吗？」 庄明峻眼里浮现困惑，心跳的速度也随着她专注的视线，而逐渐加快；他握紧身侧的双拳，想要回答的话就在嘴边，但他还是抿着嘴不肯说出。 紧张的气氛开始在他们之间蔓延。 安心洁有些失望的垂下眼帘，带着坦然的口气说：「你不想说。都到了这个地步，你还是不想对我说……可是我却爱你，很爱很爱你。」 眨动眼帘，大串悲伤的眼泪滑下。 她都这样逼他了，他却还是没有表示。 「你……爱我？」庄明峻的呼吸因此停顿。「那你为什么要对我说，你愿意和我离婚？」 「你不懂？你当然不懂！」她缓缓退后，失望与沮丧的泪水不断滚落。「就是因为我爱你，所以才想要放你自由，让你去追寻你的幸福！」 「可我的幸福就是你啊！」她不断后退，而他则坚定的跨步走向她。 「你不说，我怎么会知道？」她用手背，猛地擦去泪珠。 「就算到了现在这地步，我都用离婚协议书逼你了，你却还是不肯先说！」安心洁越想越觉得委屈。 庄明峻握住她瑟瑟发抖的肩膀，看着她流泪的窘迫模样，竟有些不知所措。 「你怎能这么对我？你明明就准备给我惊喜，却用离婚来威胁我！你很清楚我一点自信也没有，还一直都很害怕你会离开我和小然……却还是用这样的方法，来逼我承认我爱你……」 庄明峻拧紧眉。「你知道我要给你惊喜？怎么会？」 「我见过葛爱玲了！」她嘟起嘴，突然泄恨似的用力捶起他的胸膛。「你这个大坏蛋！因为你要和我离婚，我又以为你很爱很爱她，所以我去见她，想要跟她解释清楚五年前的那件事，告诉她，你一直都在喜欢她——」 「老婆。」庄明峻如石化般，整个人怔住了。 不管安心洁是不是误会了他，她对他的这份心意，都深深感动了他。 「可是她却告诉我，她是你电影赞助商的助理；你趁休息时间，拉着她去珠宝行看婚戒，请求她给你一点意见——」安心洁扬起眉，恶狠狠的瞪着他。 一想到她和葛爱玲的那番对话，她就恨得牙痒痒！ 「她很酷的告诉我，我完全搞错了！你根本就不爱她，五年前的那件事，你也已经对她解释清楚了；她还告诉我，我根本就不必在意过去，因为你在准备一个惊喜，要带我去垦丁，准备向我求婚——真正的求婚……为了可以得到两天假，你才会没日没夜的工作……」 安心洁真的很想一脚踹向他，却又有些舍不得。 他对葛爱玲那么推心置腹，却对她完全保密，还玩什么逼她、选择是否离婚的把戏，搞得她辗转难眠、伤心欲绝！ 「她……怎能全都告诉你……」他还在准备呢。 为了确保一切都很完美，给她足以感动她、让她一生难忘的惊喜，他不但准备求婚，还准备要在第二天补给她婚礼。 「重点不在于她告诉我，而是你告诉了她！我才是你老婆，可你，却一直跟我绕圈子，就是不肯对我坦白！」安心洁挣脱他的手，愤然咬紧红唇。 「你也没有对我坦白……」听完她的话，狂喜的感觉充满他心头。 庄明峻，你干么还继续在意？ 她已经对你告白了！她已经说她爱你了！ 「就算我刚才用离婚协议书来威胁你，你还是……还是不肯说……你到底在不在乎我、到底爱不爱我？连简单的三个字，你都没办法坦率的告诉我……」安心洁继续捶打他的肩头，发泄郁积在她心间多日的委屈与难过。 「所以刚才——」带着恍然大悟的表情，庄明峻抓住她的双手。「你这是在报复我？因为我想要逼你先说那三个字，所以你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怎样？不可以吗？」安心洁瞇起眼，眼泪还挂在眼角，可她却还是用锐利十足的眸光瞪了他一眼。 「可以，当然可以！」庄明峻发自内心的微笑。「日后，不管你想怎么报复，都可以！」 「你还笑得出来？」手被他困住了，她只好伸脚，轻轻踢了一下他的小腿。 庄明峻猛地将她拉进自己的怀抱里，用双手牢牢的将她圈紧。「我很高兴，真的。」 「我才不高兴……」原先被抓在她手里的离婚协议书，倏地掉到地上。 「我们居然如此相爱。」他满脸幸福。「我们都害怕被拒绝，所以才会试探对方、才会不敢坦白。但到最后……我还是输给你了，输给了你对我的爱。」 「你没输，是我输了。」安心洁只在他怀里轻轻挣扎了一回，就投降般的靠了过去。 算了，谁先说出口又有什么关系？ 就算他一直不肯说，只要她明白他也喜欢她就好了。 至于谁爱谁更多一些，就不必太过计较了…… 「不，你比我勇敢，也比我坦率，先说出口的那个人并不是输家，而是真正的赢家。」他嘴角勾起一抹充满宠爱的笑容。「我有这么好吗？竟让你这么爱我。」 他明白她有她的骄傲，正如他一样；但她却为了他，而全部放下。 现在想起来，那些所谓给她的惊喜，不过是拖延的借口罢了。 就像她说的那样，只是说三个字，有那么困难、需要如此大费周章吗？ 「你真坏！」她再度捶了他一下，但眸光却温柔如水。「可我就是爱上你了，有什么办法？就是被你吃得死死的、就是只能让你欺负了……」 「我爱你。」在她充满爱意的注视下，庄明峻很自然的说出了这三个字。 安心洁立刻屏住了呼吸。「什么？再说一遍！我没有听清楚。」 「我爱你，老婆。」他的眼深邃似海，声音坚如盘石。「不管今生今世、来生来世，我都要爱你，一直一直爱你。」 「嗯……」她在点头的同时，泪水也狂涌而出。 庄明峻带着郑重的表情，拉开两人间的距离，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有些年代的方形珠宝盒。安心洁飙着泪，凝视他的手。 「虽然这样不够浪漫，也不是在垦丁那个宾馆，我们最初相遇的地方，把戒指交给你……但是我现在明白了，形式根本不重要，最重要的是我的真心。」庄明峻打开盒子，从里面取出一只老式的黄金戒指。 「这个，不是我挑选了半天的戒指，而是我祖母过世前交给我的。她虽然没对我明说，但我想，她是希望可以给她未来的孙媳妇……」庄明峻执起安心洁那五指纤纤的手，居然紧张到几乎痉挛。 在满心的欢喜与感动之下，安心洁看着他，将戒指套进自己的无名指。 这是她的婚戒，是他们发誓要永远在一起的象征。 「有点太大了，款式也太老……」庄明峻的嗓音带着点遗憾。「我原来挑好了一个款式，准备拿这个戒指去重新打造说……」 「谁说老了？我很喜欢！」安心洁立刻收起手指，宝贝般的审视它。「这是你祖母的东西，如果重新打造过，就完全没有意义了。」 他的妻子就是这么善解人意、这么温暖贴心，拥有一颗最美好、最善良的高贵心灵……所以才能够包容他、爱他。 庄明峻眸光氤氲的将安心洁拉向自己，用充满柔情的视线，对上她盈盈含水的泪眼；低下头，他虔诚的吻去她眼角的泪水。 他们紧紧的相拥，而他温热的唇瓣，滑过她的脸颊、鼻尖，直到落向她嫣红的嘴唇。 当双唇相触的剎那，他诉说的，是他的承诺，和他的誓言。 他们的情感、灵魂、未来，都借由这深刻的一吻而连接在一起。庄明峻打横抱起了挚爱的妻子，走向他们的卧室。 这崭新的夜晚，正缓缓拉开旖旎与热情的帷幕。 当他们在爱的名义下合二为一、融为一体时，幸福的未来，也在他们脚下延展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