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王的艳姬》 楔子 夜深的玺国王宫透露出一股不寻常的宁静,玺王所住的寝宫内外,点上无数盏明亮的灯火,彻夜不灭。 宫人们进进出出,异常忙碌,却鲜少发出声响,更显出寝宫内的凝重氛围,而寝宫旁的偏殿内,则有两名年约二十六、七岁的年轻男子等候多时,想见玺王一面,只是迟迟没有接到召见的命令。 这两名男子就是玺王的儿子,大殿下玺律及二殿下玺御。 「两位殿下。」负责服侍玺王的太监来到偏殿内,朝他们恭敬行礼,传达玺王的意思,「王的身子已经稳定许多,有御医随侍在侧照料着,殿下们不必担心。夜已深,请两位殿下赶紧回去休息吧。」 玺王这一年来健康状况欠佳,久病不愈,入秋之后早晚温差极大,更加重了他的病情,令他虚弱到已有好一阵子没有上朝理事了。 大家私底下都在传,玺王这一病一年多,只怕再撑也撑不了多久,玺国王位即将换人坐。 而有资格继承玺王之位的,就是玺律及玺御两殿下,他们为同父异母所出,母亲出身皆不凡,年纪也只差一岁。 玺国并没有嫡长子继位的这种规矩,所以他们兄弟两人皆有可能登上王位。 在这关键时期,玺王病况转危的消息一传入他们耳中,他们便赶紧从各自在王都内的府邸进宫来探视情况——依玺国的制度,王子在年满十六岁后就必须离开王宫,在王都内另辟一府单独居住。 病弱的玺王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正苦恼不知该将王位传给哪一个儿子,为免见了心更烦,干脆命太监出来传话,要兄弟两人不必进来探视,回去休息。 见不到父王的面,兄弟俩只好退出偏殿,不再继续等下去,结束今日的探访。 偏殿外头,另有两名分站在左右边等待的年轻男子,他们是玺律和玺御各自带来的随从。 玺律瞧着玺御带在身旁的生面孔,颇有兴致的笑问:「二弟,怎不见你原来的随从,换了这个看似生嫩的家伙?」 玺律样貌较为平凡,嘴角总是习惯挂着一抹淡笑,不认识他的人或许会认为他亲和力十足,但认识他的人都知道,那根本是不安好心的笑。 他最爱在背后耍手段、来阴的,也因为够狡猾,不会留下不利自己的证据,因此吃过他暗亏的人不少,明知就是他做的,却苦无证据只能忍下来。 「王兄身旁的随从不也常换?这有什么好讶异?」玺御冷淡回答。 他生得一张俊逸脸蛋,足以迷惑众家姑娘,只可惜表情一向淡漠,眼神深邃却不带任何感情。这么一副生人勿近的冷脸像是一座活冰山,就算长得再俊,那一身寒气也把众家姑娘冻跑了,只敢远观而不敢亵玩焉。 「我当然讶异,听说二弟命原本的那名护卫去保护一位姑娘,啧啧……那位姑娘恐怕不简单。」玺律意有所指的道。 他很清楚,去年入冬玺御前去玺国藩属殷族领地处理叛乱之事时,身旁突然多出一个来路不明的女子,那女子以不见血的方式帮助玺御顺利平定乱事,而当玺御回王都时,也将她一并带了回来。 玺御身旁原本的护卫是任谚,是他手下身手最好的一名,现在这名护卫叫做佟格,身手则在任谚之下。玺御将原本保护自己的得力护卫改派去保护那名女子,这代表什么意义,难道还会难猜吗? 他很重视那名女子,不希望她受到任何伤害,所以才会不惜调动任谚,只为保她周全。 他从前极度排斥女子靠近,现在却破例让她住进自己的二殿下府,要让人不注意也难。 玺御并不讶异玺律会知道这些事,因为他们时时都在注意彼此的动静,慎防对方出什么花招来伤害或陷害自己。尤其现在正值父王病重,王朝随时都有可能当家易主,敏感时刻更不得不防。 「王兄与其关心我身旁的护卫换到哪,倒不如多费点心力在自己身上,看怎么做才能得到大多数臣民的爱戴。」 现今玺王犹豫不决,不知该让谁继位才好,臣民的态度便成了左右玺王决定的关键,因此他们兄弟俩最近都谨言慎行,尽量不出差错,不让臣民对他们产生反感,才有机会夺得下一任的王位。 「如果我说……我就是对你带回王都的那个女人有兴趣呢?」 玺御闻言,狠瞪了玺律一眼,全身隐隐散发着危险的气息,警告意味十足。谁要是胆敢打她的主意,他肯定不会让那人好过! 玺律就是故意要刺激他,见他真的动怒,反倒更乐,笑得更是挑衅,「二弟,我只是说笑罢了,别放在心上。」说完,就带着随从转身离去。 玺御依旧站在原地,瞪着王兄远去的背影,非常明白王兄刚才并不是在说笑,而是已经在酝酿什么计划了。 他不会让王兄得逞的,接下来就走着瞧吧! 直到玺律的身影完全看不见,玺御才对一旁的佟格说:「回府。」 第一章 玺国王都的秋天,早晚温差极大,正午太阳当空时可以热得依旧像夏天,但只要太阳一落下,温度迅速骤降,非得盖上毛毯才能舒服入睡。 土生土长的玺国百姓当然对这样的秋日气候习以为常,但对于从二十一世纪的台湾阴错阳差来到这个陌生异世的陶天香来说,真的很不习惯,气温一下子热一下子冷,每天都像在洗三温暖,到现在还没因为水土不服而生病,连她都不得不佩服起自己坚强的韧性。 让她不习惯的不只有天气,还有此处的风土民情、食衣住行……很多很多,但她没得选择,只能强逼自己适应,好等待回原来世界的时机。 可若要说这其中让她最最最无法适应的,恐怕还是……「他」了。 寒意渐浓的深夜,陶天香舒服的在暖呼呼的被窝中睡着,迷糊间,似乎听到门扉被轻轻推开的声音,半梦半醒的她根本无心理会,面向内床,连动也没动一下,继续睡得香甜。 没多久,一抹身影来到床畔,微掀毛毯一角,身手灵巧的钻入被窝中,朝温暖的她靠了过去。 「嗯……」她咕哝一声,感觉到自己被一股熟悉的力道拥入怀中,那微泛凉意的身子终于让她困意犹深的脑子清醒了些,「玺御?」 「抱歉,把你吵醒了。」嘴上虽说着抱歉,但他动作可毫无歉意,环住她的手臂仍慢慢缩紧,紧贴着她的身子,贪恋她身上的温暖。 他不只贪恋她的温暖,更贪恋着属于她的气息,每每将她抱在怀里,他的心就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几乎舍不得放开手,真想无时无刻都将她锁在自己身边,连一步都不准她离开。 陶天香又模糊的咕哝了声,已经懒得制止他把自己当成「人体暖炉」使用—— 不必插电、不必烧炭就会源源不绝的散发热能,只要将她抱在怀里,他总是偏低的体温便能慢慢回温,真是好用到极点。 算了,她大人有大量,不想和他计较,就分一些温暖给他吧。反正……其实她也没那个本钱和他计较。 现在的她,食衣住行都靠他,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甚至连她现在睡的这间寝房、躺的床、盖的毛毯,全都是他的。 幸好他除了抱她之外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不然她哪敢睡得这么安稳无防备?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她信得过他,知道他不会使坏强迫她。 「又这么晚才从王宫中回来?」她微打呵欠,眼睛始终没睁开过,就连讲话的声音也带有浓浓睡意,「王的状况还好吗?」 这阵子他常因为玺王的病况奔走入宫,不分早晚,像今日便是夕阳西下接到玺王病况转危的消息便赶紧入宫,直到夜深才终于回来。 这简直是折磨人,她虽然有些心疼他,却没立场表达任何意见,只能关心一下目前情况。 「老样子,时好时坏。」玺御微叹一声。明知生老病死是人必经之路,他也早有心理准备,随时面临最坏的状况,心中却还是忍不住感到怅然。 「别太难过……人总会走到这一步的,只是早或晚罢了……」讲到后头,她的声音逐渐模糊不清,几乎都含在嘴巴里。 玺御将头埋入她的肩颈轻轻磨蹭,若有似无的散发出暧昧气息,「你的安慰就只有这样?」还不够,这根本满足不了他。 口头上的安慰谁都可以讲,不足为奇,他的心更需要安抚,且只有她安抚得了他、满足得了他。 环住她的双臂更是紧缩,她柔软的女性曲线紧贴着他刚硬的身子,原本微凉的体温转而发热,一举一动间隐隐透露因她而起的欲望。 他知道父王终究会离他们而去,想阻止都阻止不了,那么她呢?他是否能够阻止她回到原来的世界,将她留在自己身边,不必面对她也终将离开的事实? 她从异世而来,回去的念头不曾停止过,他能紧紧抱住她的人,却始终抓不到她的心,因此,就算她此刻在他怀里,也无法平抚他不安的心,就怕只要自己一松手,她就会翩然离去,走得毫不犹豫,没有任何牵挂。 他该如何让她牵挂这里,舍不得走?他很苦恼,也觉得很棘手…… 「天香……」情不自禁的,他吻上她纤细柔嫩的颈项,贪求更多属于她的美好,想彻底将她的身心都霸占。 她是他的,只能属于他。 或许,她从遥远的异世而来,就是为了与他相遇、成为他的人,要不然,上天为何如此安排,特地牵起他们之间的缘分? 他绝不放她走,无论留下她的代价有多大,他都不在乎,只要她能属于他…… 「嗯……好痒……」陶天香不满的伸手挥了挥,想要赶走在她颈边作乱的扰人东西,「讨厌的蚊子……走开……」 「呃?」玺御错愕的停住动作,瞧着怀中的女人。 他的吻竟被她当成「讨厌的蚊子」,还想赶他走,这教他情何以堪? 一没了骚扰,陶天香漾起笑意,继续在他怀里睡得香甜舒服,浑然不觉自己刚才不经意伤到某人的自尊心,瞬间在他头上浇了一桶冷水,令他满腔的欲火都熄得差不多。 这个女人……对他也太放心了吧? 玺御无奈的苦笑,只能停止继续骚扰她,让她安安稳稳的睡场好觉,而他,大概一夜难眠了。 可就算难眠,他还是舍不得放开她,心甘情愿承受着又甜又苦的折磨,就这样一夜过一夜…… 「奇怪,我的脖子怎么会有红痕?」 隔日一早,陶天香醒来之后,玺御早已不知去向,害她始终无法肯定他昨晚是否真的有回来,还是她根本只是在梦中见到他,才会有他回来过的错觉? 坐在梳妆台前,她紧皱双眉,靠着铜镜努力看自己脖子上的奇怪红痕。那红痕出现的位置实在太过暧昧,且不像被蚊子或跳蚤咬的,反而比较像是……吻痕? 所以,昨晚玺御应该回来过了,甚至还试图「偷袭」她,是这样吗? 「那个男人真的是……」她突然羞红脸,感到非常难为情,拚命将衣领拉高拉高再拉高。幸好可疑的红痕还可以用衣领遮盖住,要不然她真不知该拿什么脸踏出房间大门了。 但也因为这个疑似吻痕的发现,她开始思考自己和玺御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她出生在二十一世纪的魔术师世家,主修戏剧系,自己也学魔术,但异卵双生的姊姊陶国色却跑去钻研魔法。她因误踩姊姊画的魔法阵,所以才会在去年初冬时来到这个异世,进而认识了玺御。 他俩从互相看不顺眼到化解嫌隙,患难与共,至如今对彼此萌生情意,她甚至接受他的保护,随他回到玺国王都,住进他的府邸内,像是属于他的女人。 只是「像」而已,因为他不曾明确的向她告白过。 可说实话,他要是真的向她告白,她也会很困扰,因为她根本不知该如何回应他的情感。毕竟她在此处只是过客,终究要回到原来的世界。 无论他告不告白,他俩之间的互动都显得暧昧不清,让她好犹豫、好挣扎、好矛盾……凝思之际,胸口突然冒出一股热意,唤回了她的神智。 「是姊姊!」赶紧将挂在脖子上的红色小锦囊从衣服内掏出来,将封口打开。 封口一打开,一只散发着金色光芒的六芒星小耳环便从锦囊内浮出,停在与她视线平行的高度上,开始缓慢的转起圈来。 「天香,你在吗?」一个女子的声音从发光的六芒星耳环中传出。 「姊,我在。」 这只耳环是陶天香来到异世时一并带来的,另一只则遗留在原来的世界。因为有对耳环当媒介,陶国色才能藉由魔法阵和妹妹联络上,知道她在异世的情况。 「你那边已经是秋天了吧?再过没多久就要入冬了,你开始准备动身去镜湖了没?」 陶天香是在去年的初冬藉由魔法阵出现在此处镜湖上,依照陶国色找到的魔法阵资料记载,如果她要回到原来的世界,就必须在一年后天上的星星运转到相同星象时,靠着魔法阵从同一个地方回去。 镜湖在高山上,一年中有一半的时间冰封住,所以此时湖面应该已经结成冰。陶国色在这之前已经事先叮咛过妹妹,要她提早回到镜湖准备,免得不小心错过回到原来世界的最佳时机。 「呃……还没。」陶天香有些心虚的回答,「现在才刚入秋,不需要那么快出发啦。」 「那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要出发?」陶国色非常重视这件事,务必要让妹妹顺利回到原来世界不可,好弥补自己不小心捅出的大楼子。 「这个嘛……」她再度语塞,只因连她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要出发。 妹妹的吞吞吐吐马上让陶国色察觉不对劲,开始逼问起来,「天香,你老实告诉我,你到底有没有告诉那个叫玺御的家伙,你要回家的事情?」 「有啊,我之前已经跟他提过冬天要回镜湖的事了。」她在跟着他回玺国王都后没多久,就已经提过了,只是她不确定他还记不记得。 「那他的回答呢?」 「他说:『我知道了。』」 「然后?」 「没有然后。」 「没有然后」陶国色瞬间飙高嗓音,颇有想抓狂的徵兆,「他总该回答个好或不好吧!?那他到底要不要送你回镜湖?知道是一回事,愿不愿意送你回来又是另一回事,他跟你打迷糊仗,你也就由着他装死?」 还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她在这头已经万事俱备,就等着施行魔法阵的那天到来,结果反倒是妹妹拖拖拉拉,不知在磨蹭些什么,搞到现在连何时出发到镜湖都不知道,能不能成行也还是个问题…… 她到底还要不要回来呀?真是气死人了! 「哎唷,反正一言难尽……」陶天香有些沮丧无奈的扁起嘴。 她的心情很复杂,明知道自己回去才是对的,却越来越舍不下这里的人事物,以及在此处的……他。 她记得很清楚,当告诉他自己要回去时,他虽然只是淡淡回一句「知道了」,听来似乎没什么起伏,但那明显黯下的眼神,却透露出被他隐藏的真正情绪,也让她感到犹豫不舍。 他舍不得放她走,她知道,所以在那个节骨眼上,她才没有进一步要他给个确切的答覆。她跟着开始装傻,心想距离离开的时间还早,能拖多久就算多久吧。 只不过,拖到现在,剩没多少时间可以再拖了…… 「我不管,陶天香,你最好尽快再向他确认这件事。要是他没良心不打算护送你,你也才有足够的时间想办法,看自己一个人该如何顺利回到镜湖。」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她既心烦又无奈的回答,「等他晚上回房间,我要是还没睡,会再向他确认一下这件事。」 「……回房间?回谁的房间?」怎么听都觉得这句话哪里怪怪的? 「我的房间呀。」还是该说他的房间? 「他回你房间?他干么回你房间?你的意思是……你现在和他睡在一起」 「……」糟!她回得太顺口,一时之间倒忘了她没让姊姊知道自己和玺御同睡一房的状况。 「陶、天、香!」陶国色再度拔高嗓音,这下子真的抓狂了,「我的天哪!?你被他吃了吗?难怪拖拖拉拉的一点都不积极,原来就是因为被他吃乾抹净了……」 「姊,你想到哪去了?没有啦。」她羞红着脸,同样拉高嗓音赶紧解释,「就只是非常单纯的同睡一床而已,再多就没有了。」 「你别告诉我,你和他只是盖棉被纯聊天,两人清白到连摸个手指头都没有。那就像一个男人带着正妹去开房间,事后却说他们只是去借厕所,其他什么事都没做一样,谁会信呀?」 陶天香心虚的摸着自己脖子上的可疑红痕。她承认他们的关系是算不上清白,但她和玺御没有进展到最亲密的那一步是真的呀。「姊,我真的没有被他给吃了,这一点你一定要相信我。」 「那好,你告诉我,为什么你一定要和他同睡一床?别告诉我堂堂玺国二殿下的府邸,竟然寒酸到连一间客房都没有,逼得你必须委屈的和他同挤一房。」 「不,是因为我之前住客房的时候曾有可疑的人半夜潜进来,不知道想干么,害我感到毛毛的,怎么睡都不安稳,所以他开口要我到他房里去睡时,我就——」 「你就乖乖去了?你是被下了符咒吗?这么容易就被他拐回房里,让他随时有机会吃你豆腐?」 陶天香羞到极点的捂住泛红的脸蛋,不知该如何和姊姊说下去。 她被下了符咒吗?或许吧,才会这样糊里糊涂的被他拐回房里……但当时她真的很不安,一个人睡在客房,又黑又安静,一有风吹草动就会被惊醒,根本无法放心入睡。 所以当他开口要她过去时,她才会连犹豫都没有马上奔入他怀中,什么顾忌都不管,终于能在他房里睡上久违的好觉。 他让她感到安心,被属于他的气息包围着,她心中所有的不安瞬间被抚平,不再担心任何事,因为她相信,他绝对会保护她。 她对他的依恋,因此更加深浓了,所以面对要回去的选择,她内心也越来越挣扎,迟迟无法行动,她好不舍,真的很不舍…… 「我不管,你一定要马上和他分房!」陶国色语气凶狠的命令,「再不和他分开,小心你就真的回不来了。」 她终于明白妹妹对回来这件事拖拖拉拉的主要原因,就是玺御。要是再让他们俩同床下去,妹妹回家的意志力只会越来越薄弱,最后恐怕就因为舍不下他,不回家了。 「好啦,我知道了……」陶天香无奈的轻叹一声,嘴上虽然说知道,但心中的拉扯却更严重,不知该如何向玺御开这个口才好。 但姊姊说得没错,她是该拉开自己和玺御之间的距离了,要不然两人的牵绊越来越强,纠缠不清,到最后她真的会走不了。 趁现在为时未晚,赶紧悬崖勒马吧。 门外,姊妹俩的谈话早已一字不漏的让玺御听到了。 他方才正要推开门进房,就见陶天香正和发光的六芒星耳环说话,于是默不作声的等在门外,打算等她讲完再进去。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见她和六芒星耳环说话了,所以早就见怪不怪。他知道她靠着耳环和原来世界的姊姊沟通,一解乡愁,因为如此思乡病才没有太严重。 而刚才她们姊妹俩的谈话,也令他的眼神不禁黯下。他明白天香虽然对回家这件事有些犹豫,但仍是理智地倾向回去比较多,再加上她姊姊的推波助澜,她最后势必还是会动身,前往镜湖。 他不希望她回去。明知这么想很自私,他还是不想放她走,但他到底该怎么做才能让她心甘情愿留下来,彻底打消回去的念头? 玺御身后站着两名男子,其中一名身材较魁梧的,是现在负责守护陶天香安全的护卫任谚,而另一名白发的年轻男子,则是玺御身旁擅长星象卜算的属下明见。 任谚本来就在房外守卫,而明见则是跟着玺御过来,他一路向二殿下报告最近对玺律那边的观察状况,就这么恰巧过来,也听到了陶天香和姊姊之间的「热烈交谈」。 他们虽然听不懂「吃了」、「正妹」、「开房间」、「吃豆腐」这类听来另有涵义的奇怪用语,但也清楚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 殿下和她已经同房好几个月了,却始终没有生米煮成熟饭,她到现在都还没有成为殿下的女人…… 明见和任谚的表情都有些不自然的僵硬,像是不敢置信。 而后,明见低声询问身旁的任谚,「你有认识什么医德非常好、绝不会透露病人隐疾的大夫吗?」 「咳,我可以私下去找找……看有没有专治男人……」 「你们两个,闭嘴。」玺御赶紧将微开一缝的房门关起,免得被陶天香发现,接着用冰寒的眼神狠瞪了他们一眼,神情显得有些狼狈,「我好得很,不必看任何大夫。」 如果殿下真的一切「正常」,那他们就真的不得不佩服主子还真是「忍功」了得,就不怕忍到最后会得内伤吗? 每晚都抱着自己喜爱的女人入睡,却得强忍住想要她的欲望,表现出坐怀不乱的风范,这对男人来说,简直是一种极端残忍的酷刑。 老实说,陶姑娘刚才提到的可疑分子入侵事件,是他们搞出来的,目的就是想撮合殿下及她,要不然凭府内严密的守卫,哪里会让可疑之人从外头闯进来? 没想到他们都已经顺利将人送上主子的床了,结果直到现在,殿下却迟迟没有「行动」……浪费这么多大好时光,他真的没问题吗? 明见忍不住替主子担心起来。他一直希望殿下能够赶紧让陶姑娘成为自己的女人,两人亲密关系一定,女人多半便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了,要将她留下来也会容易许多,偏偏殿下就是不这么做。 「殿下,既然都已经有这么好的机会了,为什么您还……」 「我希望她是心甘情愿跟着我,而不是半推半就、逼不得已才留在我身边,这种强求来的关系早晚会破灭。」所以他不曾强迫过她,两人始终保有最后一道安全界线。他也怕自己要是强来会造成反效果,让她忌惮害怕,反倒将她逼离身边。 他要的不只有她的身,还有她的心,因此他没有轻举妄动,一直等待她能抛下一切顾忌,为了他留下来,愿意和他共度一生。 明见无奈一叹。既然殿下是这么想的,那他无话可说。「但直到现在,陶姑娘还是有回去的念头,殿下打算如何处理?」再拖也拖不了多久,如果陶姑娘真要回镜湖,秋末就得动身出发,才能赶得上她回去的时间。 「见招拆招,伺机而动吧。」 虽然时间已经不太够,玺御还是想赌一赌,希望能在这最后的阶段扭转乾坤,让她抛下回家的念头,心甘情愿的留在他身边。 不过到底该怎么做才能扭转乾坤呢?他不由得苦笑,只因这问题之难,可说是难如登天…… 既然已经决定要和玺御「保持距离,以策安全」,陶天香便马上动了起来,自己一人慢慢把属于她的东西从他房内搬回原本所住的客房。 因为玺御对人有防心,不轻意让不信任的人靠近,所以他府内仆人也少,留下来的都是对他极度忠心的属下,而且清一色是男人。 她不好意思让男仆帮她整理私密之物,只好从头到尾自己来。 幸好她东西不多也不重,只需要来回多走几趟而已,她就当作是在做运动吧。 「天香,你在做什么?」 玺御因为不想让陶天香知道他偷听到她和姊姊的谈话,所以最后离开了,并没有进房,过一段时间再回来,就见她正在收拾自己的衣裳,而她放在他房内的东西也已经撤去一半左右。 「我要搬回原来的客房。」她坦白道。 「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搬回去?」 「其实,我本就不该和你同睡一床。」她有些尴尬的笑着,「最近府内非常安全,没有再出现不明外人闯入的状况,应该不会有事了,所以我也不该再赖着你,要回到自己的客房去才对。」 玺御双眉微微蹙起,有些心急。在早已习惯每晚拥着她入睡后,他又怎舍得让她回到原来的房间,就此失去她温暖的气息?「我不介意你继续在我这儿睡下。」 「这不是介不介意的问题,而是本来就该避嫌……」 「在我的府里,我所决定的事有谁敢有意见?」 「……」是啦是啦,在这座府邸里他就是山大王,其他的小喽罗除非是不要命了,不然哪敢有意见?「别人是没有,但我现在有意见了。我觉得我们还是分开来比较——」 「难道你不怕一回到客房就又发生陌生人闯入之事?」 陶天香一愣。他真卑鄙,居然拿这件事吓她!?「没这么巧吧?」 「你怎知这段时间真没有陌生人闯入?搞不好是咱们怕你再受惊吓,干脆有也不讲?」 「呃……」她再度一惊,「所以到底是有没有?」 「若我此刻说有,你会信吗?」 「嗯……」当然是半信半疑,怀疑他是不是为了要留下她才故意吓她的。 玺御当然知道他现在这么说,她肯定会有疑虑,但他就是想赌一把,赌她最终会心软的放弃搬走的念头。 果然,陶天香陷入天人交战中,犹豫不决。她已经答应姊姊不能再和他同睡一床了……不行,她不能再如此纵容自己下去,反正就算真有陌生人闯入,她相信玺御也不会让她受到丝毫伤害,既然如此,那她又何必怕? 挣扎了一段时间,陶天香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决定搬回客房。但她该如何做,才能让玺御甘愿放她回去,不再试图阻止她? 「对了。」她灵机一动,终于想到一个好办法,「玺御,既然我们无法取得共识,那就来玩个小游戏吧。要是你赢了,我就听你的,当然喽,要是你输了,就得愿赌服输。」 「什么小游戏?」他眉间的皱痕又深了些,猜不透她到底想搞什么鬼。 陶天香从袖袋中掏出一枚圆形小铜钱,「很简单,你猜猜等会这枚铜钱是藏在我的哪一手内。只要你猜中了,我就留在你房里,要是猜不中,你就得让我搬回客房。」 就只是这样?这么简单的小游戏,怎难得倒他?「那好,你来吧。」 果然中计了。陶天香贼贼一笑,「那你最好仔细看喽。」 她将铜钱瞬间弹向半空中,抓准时机在铜钱往下掉时用两掌拍住,紧接着以非常快速熟练的动作,将原本合十的双手分开缩成拳头状。 「左手右手,你选哪一个?」 玺御暗暗一笑。若是普通人,或许就真的看不出铜钱到底在她哪一手内,只能凭运气猜测,但他练过武,眼力极好,就算她的动作再快再熟练,还是让他在那非常迅速的一瞬间,见到她将铜钱握入左手掌心内。 他毫不犹豫的握住她左手,信心十足摊开她的掌心,原本自信的神色却在瞬间呆愣住,完全无法相信眼前看见的事实。 铜钱不在她的左手掌心内?这怎么可能? 陶天香看出他明显错愕的表情,暗自得意,她只是使出魔术入门初阶班的小把戏而已,就顺利将他骗倒了。「玺御,愿赌服输。」 一股闷气顿时笼罩在他的胸口,让他非常不是滋味,但话已说出,他又怎能反悔?「……你搬吧。」 那语气还真是非常不甘愿,可以说是极度哀怨了。 想见到他吃瘪的表情,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呢。陶天香强忍住想笑的冲动说:「多谢二殿下。」 得到玺御的允许,她继续搬家的动作,又将一些贴身衣物搬出他的房间,等她在长廊上走了好一段距离后,才猛然想起自己忘了一件事。 「哎呀,刚才忘了向他确认我要回镜湖的事了。」 要现在回去跟他讲吗?可他刚刚才惨遭挫败,她若又再提出此事,他有办法承受双重打击吗? 她再次陷入犹豫挣扎,觉得这么做似乎对他残酷了点。反正还有一些时间,等过几天他接受了两人分房睡的事实后,她再找机会向他提应该比较好。 「好,就这么决定吧。」 她说服自己是怕他一下子无法承受双重打击才会继续拖延,绝不是对回去这件事越来越挣扎,所以才下意识的逃避…… 第二章 陶天香住在玺御的府邸内,身份暧昧不明,既非他的奴仆下属,也非他的妾室之类,真要算的话,只能说是他非常重视的一位贵客。 她在府内什么事都不用做,凡事总有人将她服侍得好好的,因此她刚开始住进来时真的很不习惯。突然之间变得很闲、非常闲,不是吃就是睡,像个废人一样,连想做些什么也没有事情让她做,简直无聊死她了。 她想,她大概真的没有千金小姐命,天生是劳碌命,所以干脆自己找事做,三不五时到处跑,就是闲不下来。 她乐得让自己忙来忙去,在玺国王都的市集内到处转,但却苦了跟在后头负责她安全的护卫任谚。 “陶姑娘,你出来已经有好一段时间,咱们是不是该回去了?” 热闹的市集里,他两手大包小包的,提满她的“战利品”,紧紧跟在她后头,忍不住皱起眉来。她一来到市集就乐得像是忘了要回去,到处走、到处买,仿佛永无止境。 他一方面既要确保她的安全,一方面又得身兼仆人帮她提东西,而市集内人潮太多,出入分子也复杂,他要一边注意身旁是否有意外状况,一边又要紧跟着到处走的她,还真有点分身乏术。 “还没,我还有几味香料没找到,再让我找找。”陶天香继续往前寻宝。 她已经有一阵子没亲自下厨煮自己喜欢吃的东西了,这回非得找到她要的香料不可,否则才不会甘心回去。可惜她煮的东西只有自己青睐,他们这些人不仅不识货,甚至还避之唯恐不及。 因此她只能想,两个世界的饮食习惯不一样,喜好口味也不同,强迫不来,她也只好认了。毕竟是她身处异乡,就算再不习惯也没有其他选择。 顶多她三不五时自己做做菜一解乡愁,没人捧场就算了,她可以自己解决。 眼见陶天香还是没有回去的打算,任谚只好认命的继续跟随,不再多话。 就在此时,热闹的市集里出现奇怪的骚动,一名用灰色长布巾遮住自己上半身的人,脚步踉跄的在人潮中奔跑,连番撞到路人,引起不少抱怨。 “哎呀!搞什么鬼?” “这人莽莽撞撞怎么一回事?” “撞到人也不道歉,赶着去投胎呀?” 陶天香和任谚就在附近,刚好见到那个人跑累了,体力不支的狼狈跌倒在地,披在身上的长布巾跟着滑落,露出凌乱的发丝以及有些肮脏的娇颜。 那是张气质清丽的脸蛋,如果将脸上的脏污擦掉,肯定是个让人瞧了赏心悦目的姑娘。 陶天香讶异的直瞧着对方,心想她到底发生什么事,为什么会这么狼狈的在市集上奔跑,像在逃命一样? 因为那名女子一脸惊惶,四周的人为了避免招惹不必要的麻烦,所以都离她远远的,没有人上前询问她怎么了。 见没人要理她,陶天香就有一股冲动想靠上前去,可她才一有动作,任谚就出声阻止。 “陶姑娘,咱们还是别多管闲事好了。” 唔?她就是不管闲事心会痒呀,这就像叫爱吃辣的人不要吃辣一样痛苦。 女子见陶天香似乎有意帮助自己,赶紧起身冲到她面前,跪在她脚边,伸手拉住她的衣袖,“这位姑娘请帮帮我,我正被人追赶,不想被他们抓回去。” 人家都主动跑来求救了,她当然没办法置之不理,马上将女子从地上拉起,管不了那么多了,“快跟我们走。” 任谚无奈的皱了下眉,也只能由者她管闲事,反正他想阻止也阻止不了。 陶天香拉着女子往一旁的小巷道钻,任谚在后头护着,三人一进到小巷道,就见一群面色不善的男子在人群中穿梭,像是正在寻找什么人。 将女子护在身后,往外窥探那群人,陶天香低声询问她,“是他们在追你?” 女子有些忌惮的点点头。 “他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抓你?你又做了什么事?” “他们是大殿下的火马,而我……则是从大殿下府里逃出来的奴婢。”她表情害怕的道:“因为我不小心发现大殿下的秘密,他就要抓我……我是好不容易才从府内逃出来的。” “你是从玺律那里逃出来的?”陶天香讶异的瞪大眼,就连一旁的任谚也显得非常惊讶。 “求求你们别把我送回去,只要一回去,我恐怕就是死路一条了。”女子赶紧恳求道。 “你别慌,我没有送你回去的打算。”她关心的又问:“离开大殿下府之后,你有其他地方可去吗?” 女子紧皱着眉,无助的摇头。 “要不这样吧。”陶天香只犹豫了会,便说:“你先跟我们回去,暂时避避风头,之后再慢慢想该如何走下去。” “陶姑娘,”任谚皱着眉阻止她,“她来历不明,你不该如此轻易将她带回府里,况且殿下不会允许陌生人入府的。” “她目前没地方去,我没办法见死不救。”她也是一个人在异乡孤苦无依,要是没有玺御的保护,她真不敢想像自己的遭遇会有多凄惨,所以她真的无法袖手旁观。“她也说了,她是从大殿下府里逃出来的奴婢,不算来历不明。” “可是殿下那边……” “带她回去完全是我的主意,有任何问题都由我承担,我会向殿下解释,不会连累到你。” 其实除了于心不忍外,陶天香还有另一个打算,既然这名女子是从玺律府里逃出来,又是因为不小心知道他的秘密而惹祸上身,她或许可以想办法从女子身上问出他的秘密。 现在正值玺王决定继位人选的敏感时期,玺御及玺律两兄弟行事都非常小心,就怕有什么不好的传闻外流,影响名声,进而坏了自己继位的机会。所以,如果能从这名女子口中得知不利于玺律的情报,或许就能帮助玺御,让他顺利得到玺国王位。 在她不得不离开之前,她希望自己或多或少能帮到他,算是报答他这段时间收留自己的恩情。 “殿下?”女子讶异的睁大眼,“你们……是二殿下的人?” “你别怕,我们不会害你。”她笑着安抚女子,才又瞧向护卫,“任谚拜托你了。” 拜托他?他才想要拜托她好吗?他的眉越皱越紧。 陶姑娘身份非比寻常,他哪有拒绝的权利,只能硬着头皮让她将人带回去了。 真希望殿下知道后,不会迁怒到他身上,这也不是他愿意的…… 于是,陶天香赶紧将女子带上马车,立刻回府,剩下的香料也不找了,免得刚才那批男子又寻回来,发现到女子的行踪,那就麻烦了。 回到二殿下府后,她将女子直接带回自己住的客房,见对方脸上、手上有一些伤痕,便马上寻找治伤药帮忙处理伤口。 两人在桌边坐下,陶天香稍微卷起她右手的衣袖,开始帮她擦药,一边问道:“我叫陶天香,你呢?” “霏儿。” “你是发现大殿下什么秘密,才会从里头逃出来?” 霏儿有些顾忌的低下头来,沉默不语。 虽然对方靠她暂时躲过一劫,但还是无法在短时间内完全信任她。 “哈哈……抱歉,我似乎太好奇了点,你不想答就不要答,别介意。”陶天香干笑着。自己太心急了,还是等她和霏儿混熟一点后,再来问也不迟。 霏儿担心的问:“我很感谢你的帮助,但我跟着回到这里,真的不会替你添麻烦吗?” “你别担心,无论有什么问题,我都会想办法解——” 此时,房门砰的一声被人打开了,只见玺御冷着一张脸进到房里,显然是得到任谚的消息来找她“兴师问罪”的。 陶天香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出现了,赶紧从椅上站起身,顿时有些心虚地问候,“殿下……” 她明知他防心极重,不轻易让人进到他府内,尤其又排斥女人,然而她还是硬将人给带回来,他会不悦也是意料中事。 霏儿也急忙起身,拉下愿本掀起的衣袖,低头不敢瞧向他,表现得战战兢兢。玺御冷眸一眯,出乎预料的伸手拉起霏儿的右手,吓了她一大跳。她手上的衣袖跟着滑落,露出一大截手臂。 她右手的手臂上,除了刚才陶天香帮她上药的新伤痕外,还有一条笔直的旧伤痕,虽然早已痊愈,却留下一条略深的疤痕在上头,令人难以忽视。 果然没错,她的手上有道可疑的伤痕,似乎是被锐利的剑所砍伤的。 “殿下,你到底在干什么?”陶天香错愕的瞪大眼,想不到玺御会做出这么无礼的举动,她赶紧拉下他的手,将慌乱无措的霏儿带到自己身后,隔开他们两人,“人是我硬要带回来的,你不高兴直接冲着我来,别太为难她。” “本府不欢迎来路不明之人。”他毫不犹豫的冷声表态。 要是真严格说起来,她也算来路不明呀,他要不要一并把她赶出去?陶天香微叹口气,轻蹙眉头,放柔嗓音,“殿下,我们出去谈谈好吗?” “对于她,本殿下没什么好谈的。”他的态度还是只有一个字形容,就是—— 硬。 “怎么会没什么好谈?好谈的地方可多了。”她干脆豁出去的对他撤起娇来,亲密地挽住他的手,给他点甜头吃,“殿下,好啦好啦,我们出去谈谈,嗯?” 冷硬的表情微微一抽,“你……”他没想到她竟会使出如此可恶又诱人的手段。 “好啦,我们出去谈……” 在陶天香“魅力全开”下,玺御终究败下阵来,半推半就的和她离开房间,顺着她的意来到外头。 关上房门后,她拉着他往旁边走远一些,直到觉得距离够了,才停下来说道:“她是从大殿下那里逃出来的奴婢,不是什么来路不明之人。” “就因为她是从王兄那里出来的,才更是可疑。”他不客气的回答。 “正因为她是从大殿下那里来的,我才会不顾一切将她带回来呀。”她开始向他分析利害得失,“她因为不小心知道大殿下的秘密而招惹麻烦,不得不逃命,如果我们能从她口中得知秘密,说不定就能加以利用,你继位为王的机会也会跟着变大。” “若是必须靠揭人疮疤才能继位为王,那我宁可不当这个王。”他的表情比刚才更冷、更不悦了。 他才不屑用这种旁门左道得到王位,他宁愿和玺律正面较量,谁的实力强,谁就胜者为王。 况且这个奴婢虽说自己是从玺律府中逃出来的,但事实如何没人知道,他怀疑她的身份没这么简单,非常可疑,不得不防。 “你想要正正当当的赢得王位,那当然很好,但谁知道大殿下会不会来阴的陷害你,我们也要有所准备才是。”她听说玺律为人奸诈阴险,所以在王位继承这件事上,他私底下绝对也会有动作,她不得不替玺御感到担心。 “我和王兄之间的事你别管,你只要乖乖待在府里别惹事就好。” “我是真的很想帮你……”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只希望你能安安分分的待着,以免为了帮我反而不小心发生意外。” 陶天香气恼的鼓起两颊,非常不甘心,她不愿当个柔柔弱弱的姑娘,只等着别人来保护。她也想帮他,为他尽一份心力,只可惜他一点都不领情。 但她不想在这个节骨眼和他起冲突,只好来个缓兵之计,“那好吧,我不会轻举妄动,但至少让我暂时留下她,等她决定好接下来该何去何从,再让她离开?” 玺御同样气恼,却又拿她无可奈何。要不是她是他所重视挂心的女人,他哪容得了她这样胡来,一点都不把他的命令当一回事? “随便你!”他负气转身,离去的步伐飞快,显现出气得不轻。 陶天香瞧他恼火的背影,一股闷气也梗在胸口,不上不下的,同样很不愉快。 她并不觉得自己哪里有错,她可是为他好。 不领情就算了,谁希罕! “讨厌的家伙……”她气呼呼的转身进房,看来跟他赌气是赌定了。 玺御一句“随便你”,陶天香就当作他已经允许霏儿暂时留下来。她本来打算让霏儿和自己同睡一间房,但没过多久,任谚就出现,说他接到玺御的吩咐,要将霏儿带到另一间客房暂时住下。 霏儿虽然感到很不安,还是跟着任谚走了,至少短时间内她不必担心自己没地方落脚。 入夜之后,陶天香一边整理床铺准备入睡,一边没好气的咕哝着,“讨厌的玺御,又不是所有人都不安好心眼,何必把每个陌生人都当成敌人一样的防着……” 这么一想,她记起自己和他初次见面时,他对她的态度也是冷漠到不行,还差点就直接用剑在她脖子上抹出一道血痕,完全不懂什么叫怜香惜玉,让她很生气。 所以说实话,他这次没有硬生生将霏儿赶出去,还要任谚替霏儿另备一间房居住,已经让步了。 她在这里什么身份都不是,又必须靠他养,照理说他根本可以无视她的要求,却还是为她妥协了……她是不是该去和他道个谢? 但两人下午时才刚闹僵,她拿什么脸主动过去向他道谢?就怕他还在气头上,也不会给她好脸色看。 “唉……”她在床边坐下,有些苦恼的叹了口气,开始对玺御有些过意不去了,“真不该和他赌气吵架的……” 她留在这里的时间已经不多,不该浪费时间在和他吵架上头,她应该要好好珍惜剩下来的时间才对。 要不要现在就过去和他道谢及道歉,她非常犹豫,始终拿不定主意,心头也乱糟糟的,很不好受…… 就在这时,她的房门突然被人打开,令她困惑的轻蹙眉头。 都已经这么晚了,还有谁会来她房里? “玺御?”陶天香讶异的瞧着突然出现在她房内的男人,“你怎么在这时候过来?” “我累了。”他面无表情的说。 这是什么没头没尾的回答?“你既然累了,那就赶紧回你的房……咦?” 她错愕的看着他继续往床铺靠近,下意识的缩到床内侧去,空出外侧的床位。 于是玺御就当着她的面,堂而皇之的在外侧躺下来,霸占她一半的床,甚至连她的被子也抢了一半过去。 她傻住的眨了眨眼。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为什么她完全看不懂? “玺御,这里是我的客房。” “我知道。” “你应该回你的房里去睡才是。” “在我的府里,我想睡在哪有谁能阻止?” “……”他现在是在赖皮吗?她气呼呼的提醒他,“玺御,愿赌服输。” “我并没有反悔。”他表情不变的淡淡说:“我的确答应让你回客房睡,你也回客房了,但我们当初的打赌并不包含我不能随你待在客房这一项。” 他居然跟她玩文字游戏?这个男人真是越来越无赖了。“那好,我们再来打一次赌,这次要是你输了——” “你现在只有两个选择。”刻意打断她的话,他是傻瓜才会再和她打一次赌,“乖乖躺下,要不然就让那个女人离开。” 陶天香不敢置信的瞪大眼。他居然拿霏儿的去留来威胁她? “等等,你怎么能……” “我不会再说第三次。你是要乖乖躺下还是让那个女人离开?” “你……好,躺下就躺下,谁怕谁?”她气呼呼的背对着他躺下来,和他杠到底,“这样你满意了吧?” 亏她刚才还在想要和他道谢及道歉,对他有些过意不去,现在这些全都收回、全都收回。 玺御看着她背对自己的气恼身影,不由得暗自苦笑。她非要将霏儿留下,他就不得不如此防范,免得让人有机可乘。 他不信任霏儿,总觉得她出现的时机太过凑巧,虽然任谚已经告诉过他天香和霏儿相遇的过程,依旧无法解除他的疑虑。 况且,霏儿手上还有那道可疑的剑伤…… 他的眼神慢慢黯下,无论是不是太小题大做,他都不会退让,非得滴水不漏的护着她不可! 同一时刻,霏儿藏身在树丛后,远远窥探着陶天香客房里的动静。她不敢靠得太近,怕被守在客房外的任谚发现她的身影。 玺御的府内戒备森严,她行动必须非常小心,幸好她身手不弱,还可以逮到空档四处走动,只不过得更为俐落谨慎。 她窥探了好一会,始终没见到进房去的玺御出来,便放弃等待,转身离开。 小心翼翼的从后院离开府邸后,就着月色,她脚步飞快的在无人的街上奔走,没过多久便来到玺律的府邸内。 走到寝房前,她在门上轻敲两声后,玺律的声音一下就从房内传出。 “进来吧。” 一进到房内,霏儿马上朝坐在寝房的他跪掳行礼,“殿下。” “易非,本殿下真不习惯你的假音。”玺律微蹙着眉,“在本殿下面前,你还是恢复自己的真音吧。” “是。”霏儿淡淡一笑,出口的声音已不是刚才偏柔的音调,而是清亮的男子嗓音。 他真正的名字叫易非,是货真价实的男儿身,因为他样貌俊秀,可男可女,再加上纤细不高壮的身材,只要稍稍打扮一下,说他是女人,没有人不相信。 他是玺律最得力的属下,许多计划都由他统筹执行,很受玺律看重。 “你顺利进了玺御的府邸,有何感想?” “想要趁机带走陶天香非常困难,平时她身旁有任谚顾着,入夜之后,更有二殿下亲自守护,防得滴水不漏,属下找不到机会下手。” 为了继位问题,玺律始终将玺御当成眼中钉,想尽办法试图除掉他,但玺御本身会武功,身手一等一的好,再加上底下护卫功夫也不弱,所以玺律从不考虑派刺客暗杀,因为结果只会是白忙一场。 他希望能掌握玺御的“弱点”,只要能找到他的弱点借以箝制他,两人间的胜负也出来了。而玺御现在最大的弱点,很明显的,就是陶天香。因此他才要易非演出戏靠近陶天香,伺机进到玺御的府邸,看能不能找机会将她带出来。 玺御既然如此费心尽力的保护她,就表示她在他心中占有很大的分量,如果她落在其他人手里,或是出了任何意外,他有办法承受失去她的痛苦吗? 玺律冷冷一笑。他就是打算拿那女人毁了玺御,夺得王位。 父王的状况越来越糟,他已经没有多少时间可浪费,这一次非成功不可。 “既然你无法从玺御手中带走陶天香,那就想个办法,让他不得不主动交出她来。” 易非困惑的微蹙起眉,不是很明白主子的意思。 “好比说……设个局,让陶天香犯下重罪,玺御要是不将她交出来,连自己都会受到影响。本殿下只是举个例,你要是有更易施行的好办法,那是最好。” 他皱眉苦思,但目前还没有任何想法,“属下明白殿下的意思,不过属下还得仔细思考,看是否有适合的事件能达成目的。” “那好吧,本殿下等你的好消息,只不过最好别拖太久。” “属下明白。” 对玺律再次行礼后,易非便无声的退出寝房,赶紧回到玺御府邸,免得被人发现他不在客房内。 易非离开后,玺律的表情跟着沉下。 去年冬天,玺御去殷族领地处理叛乱之事时,他本已设了一个局,想要趁机将玺御除掉,没想到计划被来路不明的陶天香给毁掉,功败垂成。 这一次,不只玺御,他连陶天香一并解决,一个都不留,才能消除他心头的不甘。 “玺御,这一次,非得让你栽了不可!” 第三章 在这座阳盛阴极衰的二殿下府内,好不容易多了一个女人,这对陶天香来说,真是一件再开心不过的事。 终于有个能和她站在同一阵线的盟友了。 在霏儿来之前,府内只有她一个女人,当她的女人家的心事想倾诉时,完全不知能找谁说话,只能等姐姐透过魔法阵和她联络。 现在有霏儿在,她终于有可以随时谈话的对象,也能拉着霏儿一起做女人家才有兴趣的事,生活肯定会比以前有趣许多。 一有空,陶天香就乐得往霏儿暂往的客房跑,只不过她每次去找人,无论为了什么原因而去,身旁总会多个电灯泡。 “任谚,我和霏儿想说一些女人家的悄悄话。你不会有兴趣听的,你确定你还是要留下来?” 陶天香轻蹙着眉,看向跟着入房的任谚,试图请他离开,别打扰她们两个女人家谈心。 “是吗?正好我最近对女人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很好奇,刚好可以趁这个机会了解一下。”任谚笑着说,完全不为所动,非要留下来不可。他绝不会让陶姑娘和霏儿两人独处一室。 “……”真不懂,为什么他们似乎都非常忌惮她和霏儿共处,总是非得插上一脚不可?真让她受不了! “陶姑娘,不要紧的。”霏儿柔弱的淡淡一笑,“就让任大哥留下来吧。” 陶天香有些烦闷的叹了口气。不只霏儿没得拒绝,她又哪里拒绝得了?她现在一样也是寄人篱下。 玺御不在府内时,就是任谚亦步亦趋的跟着她,简直快和她成为连体婴了。她虽然很受不了,却也不能拿他怎么办,因为问题不在他,而在玺御身上。如果不是他的命令,任谚又怎么会黏到这种程度? 但被人跟着也就算了,至少她还可以想去哪就去啦,拘束并不多,真正让她快抓狂的,反倒是玺御在的时候。 比起任谚,他更是变本加厉,只要他在,便直接把她扣在身边,完全将她和霏儿隔绝开来。 “玺御,我觉得我们有必要好好谈谈。”后花园内的凉亭里,陶天香板着一张脸,满肚子气的瞪着他,已经做好和他大吵一架的准备。 只不过玺御完全没有要和她吵的意思,坐在亭子内翻阅着书册,冷静以对。 “你刚才在书房里嫌闷,咱们都已经换到后花园来了,你还有意见?” 陶天香有种想翻白眼的冲动。她之所以会闷,是因为他隔离她和霏儿的举动太过明显,明显到让她气闷,这种心情并不是换一个地点就能改善的。 “当然有。霏儿不是犯人,也不是什么危险人物,你为什么就是不愿信任她,非得防她防成这样?” “我有不得不为的顾虑。”他已经命人去查霏儿的底细,在结果出来前,他对霏儿的观感不会有任何改变,就是觉得她可疑、有问题。 他知道在这个节骨眼,天香听不进任何解释,所以他只能和她这么耗着。除非他能拿出强而有力的证据,证明霏儿的确有问题,不然很难说服她。 “说到底,你为了不让我去找霏儿,简直是无所不用其极了,硬是将我锁在你身边,害我什么事都不能做。”她嘴巴翘得半天高,埋怨的说。 “只要不去找那个女人,你想做什么我都由你。”这已是他最大的让步。 “讲到最后,你还是……”原本还气呼呼的她闻言顿了一下,表情立变,“真的我想做什么你都由我?” 见她不怒了,他反倒露出一抹牵强的笑容,内心瞬间警戒,“……在我能容忍的范围内。” “那好吧。”她开心的转身离开凉亭,“你等我一下,我去弄些东西,弄完马上回来你身边。” 她到底想干么?玺御微蹙起眉头,突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她想做的事,他肯定……不会喜欢。 陶天香这一去,耗费的时间可不短,玺御一直等,等到正冲动的想派人去找她时,就见她小心翼翼的端着一盘东西,从远处逐渐走回来。 直到她回到凉亭内,将那盘东西放上桌后,才开心的道:“当当,没让你等太久吧?” 他脸色微僵,看着盘中那一块块红通通、不知原来是什么,并且正散发热气的食物,心一沉,不禁头痛起来。 她又开始了!每回她所煮的菜,味道不但偏重又奇怪,而且总有一大堆名堂,实在不合他与其他人的口味。 见他连问都不想问那是什么,陶天香倒是主动开口了,“这道菜叫做“宫保鸡丁”,很好吃,是很下饭的一道菜哦。”她拿起筷子,挟起一块红通通的鸡肉,对他漾起非常灿烂甜美的笑颜,“玺御,你已经好久没尝尝我的手艺了。” 她在内心偷偷贼笑,每次遇到她做菜,他都避之唯恐不及,所以她现在故意欺负他,逼也要逼他吃下这盘宫保鸡丁。 谁教他让她太生气了,不回报他一下,她心里会很不平衡。 “……我还不饿。” “是你说的,只要我不去找霏儿,我想做什么你都由我。” “我已经由着你爱煮什么就煮什么了。”唯独“吃下去”这一项,他可是抵死不从。 还想挣扎?哼哼,那就别怪她再度使出大绝招了。 陶天香暂时将鸡肉放回盘子里,放下筷子,转而从袖袋内拿出小铜钱,脸上依旧笑眯眯,“那咱们再来玩游戏吧。” 又玩? “同样的,猜铜钱在我左手或右手。你猜对了,我吃一块,你猜错了,你吃一块,直到盘内的宫保鸡丁被吃完为止。” 玺御内心正承受着天人交战的煎熬。要是可以,他压根不想碰她煮的食物,但与其让她找霏儿,他倒不如顺了她的意,陪她玩一玩,这样也能消消她的气。 况且,他不信自己会再输,上一回只是失误,他不会让同样的失误再发生。 “玺御,有这么难决定吗?” “那就来吧。”他万分勉强的屈服了。 陶天香此刻的笑容更大了。她非让他将这盘宫保鸡丁全吃下去不可! 她将铜钱抛向半空中,运用和上次一模一样的手法,将掉下的铜钱用双手合盖住,然后迅速分开握成拳状,一气呵成,不见任何破绽。 在左手。玺御信心十足的摊开她左手,神色再度错愕。他竟然又没猜中? 怎么可能?他不相信自己的眼力这么差,居然会连着两次都看错! “愿赌服输。”陶天香开心的拿起筷子,挟起一块鸡肉,移到他面前,“别恼别恼,盘子里有不少块,表示你还有不少反败为胜的机会,赶紧吃下它,你就可以再挑战了。” 玺御僵着一张冷脸,最后还是认命的将她挟过来的鸡肉吃入嘴里。 “怎样?好吃吗?”她眨着期待的双眼十分晶亮,等着看他的反应。 “……”除了咸及辣之外,他真的尝不出其他滋味。她是放了多少辣椒下去? 这真的是普通人吃的口味,还是她刻意整他? 看他脸色越来越黑,她知道这宫保鸡丁一定不合他胃口,若是平常,她会满沮丧的,但因为她今天就是故意要欺负他、给他好看,所以他脸色越难看,她反而越开心。 “不要紧的,玺御,还有不少机会。而且,说不定你多吃几口之后,会越吃越顺口哦。” 那就真的是见鬼了! “吃下去了吗?要是吃下去了,我们就来玩第二轮的猜猜乐吧。” 结果,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无论玺御猜左手或右手,从来没有一次猜中的,他一连被迫吃了六块又咸又辣的鸡肉,连拒绝的余地都没有。 这太邪门了,他怎么可能连一次都没猜对?要是再这样下去,恐怕他得将这整盘辣椒鸡吃完才能脱离苦海了。 “玺御,这是第七次喽。” 陶天香双手一握拳,玺御就锁定右手,迅速将她的右掌摊开,掌心内果然又没有铜钱的踪影。他双眸一眯,突然伸手连她的左掌一并打开,却惊见左手同样空无一物。 “啊!”她没料到他居然会来这一招,低呼了声。看来以后她不能再用这个手法欺负他了。 玺御不敢置信,他从没遇过这么奇怪的事,“这是怎么回事?铜钱在哪?” “其实铜钱它呀……”她伸出右手,在他左肩后摸了一下,回到他面前时,手上便多出一枚铜钱,完全就像是从他肩后拿出来的一样,“在这。” 错愕的瞪大双眼,他完全想不透,“怎么会……” “这个叫做魔术。” “什么意思?”他紧蹙眉头。 “这其实是种运用障眼法造成特殊效果好娱乐大众的把戏。铜钱被我用熟练的手法在双手摆动时趁机放在衣袖中,所以无论你选哪只手,都猜不中铜钱在哪。而我刚才摸你的肩膀,也只是再度运用障眼法。让看的人,以为铜钱是从你背后拿出来,可其实我只是在摸你肩膀的同时,不着痕迹地将放在衣袖中的铜钱拿回手上,完成了魔术表演。” 藏铜钱的方式不只有一种,而不同的魔术师,使用的手法也不尽相同。另外不少的魔术还会运用经过巧妙设计的特殊道具,表演出让人惊奇的效果。 听完解释后,玺御虽然明白这是一种经过精巧设计的障眼手法,并不是什么神奇能力,但他的表情却仍然没有缓和下来,甚至还叮咛她,“以后不要再玩这种把戏,尤其是在其他不懂的人面前。” “为什么?”陶天香微噘起嘴。没得到他的称赞就算了,还要她别再变魔术? 这让她觉得非常不是滋味。 “在这里,大家不会喜欢这种把戏。”他不想扫她的兴,偏偏不得不说,她引以为傲的才能并不适合在他们这里展现。 “你凭什么如此肯定?”她不甘心的反问。 “凭我是士生土长的玺国人,深知大家的观感与反应。” 见她原本自信得意的脸色瞬间沉下来,他不忍心将更不好听的实话说出口,免得对她又是一大打击。 但陶天香还是很不甘心。她对自己的魔术表演很有信心,甚至打算未来以此为业,她怎么也不愿意相信,玺御不青睐就算了,其他人也会一样。 肯定还是会有人喜欢魔术表演的,就算文化差异再大,她也不信这里连个欣赏她才华的人都没有。 玺御本还在想说些什么来安慰她,却敏锐的察觉有人窥探的视线,厉眸瞬间往凉亭外扫去,“谁在一旁偷看?” 都躲在一段距离外的回廊转角了,却还是被玺御发现。霏儿状似惊慌羞愧的走出来,赶紧低头道歉,“对不起,我……我只是恰巧经过,怕打扰到你们,不知到底该不该出现,所以才会停在这儿。” “你看到多少,又听到多少?”玺御冷声质问。 “距离有些远,我……我只瞧见陶姑娘不知在比手画脚些什么,两位的谈话声不大,我也……听不太到。”她语气微颤的回答。 “你口气不必这么凶吧?”知道他就是看霏儿不顺眼,见到霏儿像是快被吓哭的表情,她赶紧帮霏儿说话,“她只是恰巧经过而已,就别太为难她了。” 陶天香朝霏儿挥挥手,霏儿见了立即转身离去,以免又被玺御问东问西的,脱不了身。 直到回到自己暂居的客房,霏儿才卸下胆怯的表情,转而勾起了一抹算计的浅笑。 刚才陶天香在凉亭内的一举一动,他都看得非常清楚,而他们的谈话,他也全都听到了,没有一句漏掉—— 他对陶天香的魔术手法同样震惊得不敢置信,却也因此有了一个绝妙好计,能将她推入一个不利的境地里,甚至拖累玺御。 “二殿下,到那时,你是会舍她自保,还是会为了救她,甘愿放弃自己继承王位的机会?”霏儿,也就是易非,自言自语的笑着说。 他等不及看玺御最终会做出什么决定了,能看到玺御挣扎痛苦的表情,肯定非常大快人心。 几日之后,趁玺御进宫不在时,霏儿主动去找陶天香,打算辞行,离开二殿下府。 “什么?你要走了?”一打开房门,本要邀霏儿进去里头坐,没想到霏儿不但没有进房的打算,还劈头就开口辞行,令她吓了一大跳。 “我……不该再继续留下来打扰了。”霏儿无奈的苦笑,“我还是赶紧离开,才不会造成你们的麻烦。” “你是担心殿下赶你走吗?没事的,只要有我在,殿下就不会赶你走。”她信誓旦旦的保证。 “可是……”霏儿瞧了守在门外的任谚一眼,似是有什么顾忌,不敢随意乱说话。 “霏儿,你还是进来说吧。”陶天香将她拉进房,转身对任谚说:“霏儿人都要走了,让我和她单独说些悄悄话不为过吧?” 他一脸为难,最后还是拗不过她,只守在外头。 陶天香将霏儿带进屋、关上门,终于有机会和她单独谈话,“霏儿,现在只有我们俩,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霏儿先向她低头道谢后,才说:“陶姑娘,我真的不能再留在这了,这段时间非常感谢你的照顾。” “你还是要走?”陶天香担心的问;“离开这里后,你打算到哪里去?不怕又被抓回大殿下的府里吗?” “我在二殿下的府里躲了一段时日,大殿下应该以为我已经离开王都,不会再像一开始那样危险了。” “可是……” “陶姑娘,我真的不能再给您添麻烦了。”霏儿淡笑着,“我已经决定离开王都,回故乡去,在故乡重新开始。” 见霏儿去意已决,陶天香虽然感到不舍,却也不再挽留,“那你有回乡的盘缠吗?要是不够,我可以凑一些给你……” “不必了,您的好意我心领。”霏儿赶紧阻止她,“我从大殿下府里带出来的盘缠已经足够让我回到家乡,要是再拿您的东西,我会很过意不去。” “你不必介薏,是我心甘情愿给你的。” 霏儿还是摇头,打定主意不再收她任何一样东西。 陶天香只好打消这个念头,“那……希望你一路平安,顺利回到故乡。” “感谢陶姑娘的祝福。”霏儿再度向她行礼,又道:“对于您这段时间来的帮助,我无以为报,而关于我撞见大殿下的秘密,我是真的无法告诉你。万一泄露了出去,大殿下就会知道是我说的,到时他要是恼羞成怒,或许又会派人大肆寻找我也不一定。” 既然霏儿有难言的苦衷,陶天香也不再勉强。反正这个计划行不了,她还可以想其他方式帮助玺御。 “不过,陶姑娘如果真的想帮二殿下增加声望,我倒是有其他建议,陶姑娘想听吗?”霏儿询问。 “真的?好呀,你说说看。” “在王都南方靠近城门处,有间荒废的破庙,庙里聚集许多无依无靠的孩子,陶姑娘可以三不五时准备些吃的东西给他们,并且用二殿下的名义来做。这样,当善行传开来之后,对二殿下的声望肯定有好处。” “对耶。”她开心的笑着,“我怎么都没想到这个办法?” “只是那里的孩子防心很重,不大信任人,陶姑娘势必得花点心思才有办法靠近他们。” “那我该怎么做?” 霏儿思考了一会,又道:“对了,前几日您不是在二殿下面前耍了一个有趣的小把戏吗?” “咦?那天你不是说,没看清楚我在做什么?”她纳闷的微皱起眉。 “那是因为……我怕被二殿下责骂,才说没看清楚。”霏儿尴尬的笑着。 “喔,原来是这样……”点了点头,她猛然意会到霏儿刚才说了“有趣”这两字,期待的问:“你觉得我变的那个戏法……很有趣?” “是呀,很新奇、很有趣。” “终于让我遇到识货的家伙了!”陶天香开心的紧抓她的手,大大的吐了一口怨气,“我不懂,为什么玺御就是不喜欢?而且还不准我再继续变魔术,真是呕死人了。” “我也不懂二殿下为什么不喜欢,但他禁此陶姑娘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似乎也太霸道了。” “没错没错。”她点头如捣蒜。遇到知音的感觉真好。 “陶姑娘可以变些戏法逗那些孩子开心,解除他们的心防之后,想要靠近他们就不会太困难。”霏儿顿了一下,继续叮咛,“对了,既然二殿下不喜欢您玩这些戏法,这事还是别让他知道的好。” “这我明白,他老是阻止我做这做那的,简直把我当成犯人看。”陶天香没好气的说。 能够引起孩子们兴趣的魔术表演,她知道不少,有些也简单且容易准备。她现在脑中已经冒出好几个魔术,都是娱乐效果非常够的,等不及大显身手。 她决定趁玺御不在的时候去看看那些孩子,若她能凭着魔术表演逗乐他们,不就可以证明并不是所有人都像他一样不识货,不喜欢她的魔术表演? “我能给的建议就只有这样,希望能对陶姑娘有帮助。” “当然有帮助。霏儿,真的很谢谢你。”陶天香朝她漾起灿烂的笑颜。 “陶姑娘太客气了。”霏儿也回以一笑,其实内心正暗笑她的天真,连是敌是友都分不清,被唬了也浑然未觉。 万事俱备,就等她自己掉入陷阱,他有十足的把握,这一回,玺御可救不了她了。 第四章 霏儿的离开,让玺御原本的警戒终于松懈下来,但内心却又有种隐隐的不安,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事情正要发生。 他当自己多心,虽然之前要人调查霏儿的来历还没有结果,但她一离开,便无法起任何威胁,令他放心不少。 只不过他虽然开心,心里也颇不是滋味,因为霏儿一离开,他原本硬赖在天香客房的理由也消失了,她理所当然的,他回自己的房内去睡,别再赖着她。 没办法,有得就有失,他只能忍下来。 他不知道的是,陶天香私下已开始酝酿要去破庙对孩子们行善,因为她打定主意在事情成功前隐瞒他到底,免得她什么都还没做,就被他出手阻止。 “陶姑娘,你要厨子准备这么多的包子馒头打算做什么?” 任谚看着厨房内两大篮刚出炉还热腾腾的包子馒头,猜不透她又想要做什么。 就算是想分给府内所有人吃,也不必做这么多吧? “我当然有我的用途。”她指着两篮食物,对他灿烂一笑,“要麻烦你帮我搬上马车了。” 趁着今天天气好、玺御又不在,她打算去破庙看看。而做善事当然不能只做一次,她今天去,是先给孩子们一些吃的,再看看他们缺什么,或需要什么帮助,之后再来想办法。 任谚虽然搞不懂她又想干么,但还是帮她将两篮食物搬上马车,随她一同离开府邸。 陶天香吩咐车夫到王都城南,没过多久就找到霏儿说的那间破庙,她一进到里面,就见到约有十多名看来非常肮脏狼狈的孩子,全缩在破庙角落,一脸戒备的瞧着她。 紧接着,在任谚将两篮食物搬进来时,那些孩子依旧紧盯着他们不为所动,防御心十足。 她从篮子里拿了几颗包子,靠近缩在墙角的孩子,和蔼的微笑,“你们不必担心,我不是坏人,这些包子馒头都是要给你们吃的。” 孩子们没有一个动手拿食物,还是紧盯着她,并没有因为饥肠辘辘便什么都不顾的抓起包子就吃,管她好入或坏人。 他们的防心果然不是普通的重,不过陶天香已经有心理准备,没有因为一开始的挫败就感到气馁。 “陶姑娘,咱们不如把篮子放着就走,他们要不要吃,就随便他们了。”任谚提议。 “不行,我不能就这么离去,不和他们打好关系,就没意义了。” 任谚不解的蹙眉。和这些无依无靠的孩子打好关系有什么意义? 陶天香将手中的包子放回篮子里,又来到缩成一团的孩子们面前,笑容依旧和蔼可亲。“大姐姐要个非常有趣的戏法给你们瞧,好吗?” 他们还是没有任何反应,表情冷淡,完全不捧她的场。 “你们看我的手。”她伸出双手,在他们面前张开,“什么东西都没有是吧?接下来可要看好喽。” 她双手合掌,轻轻搓揉,刚开始还没有任何异样,但渐渐的,在她的搓揉动作中,一片片白色、红色的小纸片从掌心中慢慢掉下来,并且越掉越多,越掉越快,迅速在地上累积出小小的纸片海。 孩子们此时终于有所反应了,他们一个个瞪大眼,看起来非常的惊讶,完全想不透纸片是怎么来的? 在一旁观看的任谚表情同样讶异,这是他第一次看她变魔术,在这之前,他根本不知道她会这种事。 他们吃惊的反应全在陶天香预料中,当她掌心内的纸片全掉光后,她蹲下身将所有纸片捧在掌心内,准备下一个魔术。 “你们看好喽,这些纸片还可以变成其他的东西。” 当着他们的面,她将手中纸片用力捏在一起,捏到最后变成一团小纸球,然后用双掌包起来,包得密实,将小纸球完全遮盖住。 再来她将紧合起的手放到嘴边,吹了一口气,双手再打开时,一束纸做的红白花朵就出现在她手里。孩子们吓得忍不住倒倒一口气,眼睛瞪得比刚才更大了。 陶天香抽出其中一朵红色纸花,笑着递给靠她最近的小女孩,“给你。” “啊——”小女孩吓得赶紧往一旁避开,一边尖叫一边惊呼,“是妖术——” “妖女,她一定是妖女!” “别靠近她,她会使妖术……” 孩子们吓得往两旁躲,频频说着她是妖女一类的话,明显把她当成可怕至极的人,根本不敢靠近她。 陶天香脸上的笑容没了,不敢置信的瞧着他们惊恐的眼神,没想到结果完全不是她所想的那样。 他们怕她,还将她变的魔术误认为……妖术? 任谚眼见情况不对,赶紧拉着她往外走,“陶姑娘,咱们马上回府。” 她愣愣的由着他拉着自己,没有任何反抗,直到坐上马车后,她才慢慢回过神来,思考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以后不要再玩这种把戏,尤其是在其他不懂的人面前。 在这里,大家不会喜欢这种把戏。 玺御是曾经叮咛过她,其他人不会喜欢这种把戏,但她以为……这只是他一个人的感觉,不代表所有人都会那样。 前几日您不是在二殿下面前耍了一个有趣的小把戏吗? 我也不懂二殿下为什么不喜欢,但他禁止陶姑娘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似乎也太霸道了。 可至少……霏儿就觉得她的戏法有趣,不是吗?为什么那些孩子们的反应却和玺御一样,不但没有任何人觉得有趣,甚至连任谚也是一脸的惊愕? 孩子们的反应让陶天香信心全失,沮丧得不得了,一回到玺御的府邸,她便马上将自己关在房间内,心情低落得连饭也不想吃。 任谚觉得今日发生的事很不好,立刻派人去王宫内向主子报告。 没过多久,玺御便从王宫赶回来,脸色同样不好看。 他进到陶天香的房内,见她明显失落的神情,原本想骂她为什么不听话,却一看到她后就全都吞回肚子里,想骂也骂不出口了。 何况事情已经发生,骂她也改变不了什么,还是赶紧思考要是她这个举动衍生出任何意外发展,他该如何护她周全。 他轻叹一口气,开口询问:“为什么突然想去破庙做这些事?” “我……只是想帮你。”她将霏儿离开那日两人的话全都告诉了他,没有任何保留。 玺御越听,眉头蹙得越紧,他没想到霏儿会在离开前私下来这么一招,让他毫无防备。 是霏儿怂恿天香在那群孩子面前变魔术的!她果然居心不良,肯定在打什么鬼王意。 当初他见她变魔术,同样认为她所使的是妖术、巫术,可却因为顾虑到她的感受,不想打击到她,才没把话讲得太明白,结果反倒让霏儿有可乘之机,拿她会使魔术这件事作文章。 不过他当初没把话讲明,害她不明白其中的严重性,他也有错,不能全怪她不听劝,受到霏儿的怂恿做出这种事。 陶天香看他脸色凝重,原本的沮丧更是沉熏,隐隐觉得事情似乎比她所想的更不妙,“我在他们面前变魔术,会造成什么影响?” “他们不懂你的魔术戏法,只会认为这是妖术、巫术,甚至把你当成妖女。” “什么?那现在该怎么办?”妖女?这太可笑了,堂堂魔术师回到古代,竟然变成会妖术的妖女,她真是冤枉。 “总而言之,你这阵子千万别出门,我担心有人会拿此事大作文章。” “嗯。”她点头,知道自己闯了大祸,也不敢再妄动。 玺御紧接着走蹦房门,来到外头,“任谚。” “殿下。”任谚赶紧来到他面前。 “去城南那间破庙将受惊的孩子另寻一处好好安置下来,并且严防他们向其他人说曾见过陶姑娘变戏法的事。” “遵命。”任谚马上转身离去。 然而,不过半日的时间,当任谚再度回到那间破庙时,竟已不见那些孩子的踪影,整个庙里空荡荡的。这让他感到大事不妙,连忙回去向玺御报告。 “你说,孩子们已经不见了?” “的确都不见了。属不在那附近寻过,完全不见他们的踪影。” 书房内,除了玺御及任谚外,明见和陶天香也在其中。他们没有一人的表情是好看的,就连陶天香也一脸凝重,气氛低沉得可怕。 孩子们都不见了?怎么会呢?她实在想不透他们能到哪去,不是无家可归的孩子吗? 明见率先表达意见,“殿下,最好尽早将陶姑娘送出王都,暂时在外面避避风头。” 这些孩子们的消失非比寻常,肯定是针对陶姑娘而来,在不知情况会如何演变前,还是赶紧将她送走,把人藏在另一个隐密的地方比较好。等确定没有任何危险后,再让她回来也不迟。 玺御虽然不想让她离开自己身边,但现在是非常情况,他不能因为自己的私心危害到她的安全。 “今日天色已晚,想要出城太迟也太赶,明日再动身。”他没有犹豫太久,便下了这个决定。 陶天香惊慌的瞧着他们。这事已经严重到必须将她送出城避风头?她越来越不安了。 不过她都给他们添不少麻烦了,不想再惹出任何问题,所以当天晚上便乖乖收拾简单的行李,等着明日一早出城去。 谁晓得,隔日一大早,她连马车都还没坐上去,负责王都安全的官衙侍卫们已突然团团围住玺御的府邸,让她哪里也去不了。 此刻,府邸的大门前,陶天香、任谚以及马车,被官衙侍卫们团团包围,气氛异常紧张。 任谚将她护在身后,对着侍卫们斥喝,“这是二殿下的府邸,你们竟敢在此放肆,简直不要命了!” 带头侍卫道:“很抱歉,咱们公务在身,只要是二殿下府内之人,暂时都无法离开。” “你这是什么意思?” “发生什么事了?”玺御没多久便出现在大门前,神情淡漠,浑身散发出一股不容侵犯的气势,冷瞪着带头的侍卫,“是谁胆敢在本殿下府门前闹事?” “二殿下,非常抱歉。”带头侍卫先向他道歉,才又说:“卑职有要务在身,必须缉拿王殿下府内的一名女子,事关多条人命,请二殿下务必配合。” 玺御微蹙起眉,大感不妙,没想到对方比他所想的更快出招了,“这是怎么回事?好好的说清楚。”他威严的喝问。 “就在昨日,城南的孩子惊慌来报,说有个女人在他们面前使妖术,吓得他们不敢再回去。据查,那名女子是二殿下府内之人,因此咱们暂时将那些孩子们安置到别处,结果没想到,入夜之后他们一个个暴毙而亡,且无任何外伤,非常有可能……是被妖术至死的。” 那些孩子们死了? 陶天香震惊的瞪大眼。无法相信才一天的时间,他们就已经不在这个世上,而他们的死还被嫁祸在她身上? “荒谬!什么妖术?这一切全是无中生有,本殿下绝不允许你们用这种理由将人带走!”玺御气势惊人的怒喝出声。 “但那名女子有嫌疑是事实。”带头侍卫突然看向她,“应该就是她吧?” 陶天香一惊。若不是任谚将她挡在身后,或许这些侍卫们早就冲上前来,将她抓住了。 “无论有没有嫌疑,本殿下都不允许你们在没有确切证据的情况将人带走。” “二殿下,您这是妨碍卑职们办公。”带头侍卫不见退缩,反而和玺御对峙起来,“将一名可能会使妖术的女人藏在府内,这事要是传了出去,对二殿下的声誉会有多大的损伤,难道二殿下还不明白吗?” 玺御冷冷一笑,“你现在是在威胁本殿下?”只要能保她安全,损失一些声誉又算什么,他根本不在乎。 况且这事分明是栽赃嫁祸,他更没有理由让他们将她抓走。 他很清楚,无论自己有没有交出天香,情况都对他不利,所以他连考虑都不必了。他的人,他要自己来守护。 “卑职只是实话实说,希望二殿下能看清现况,别做出错误的决定。” 陶天香一听会影响玺御的声誉,焦急的从任谚后头走出来,“昨天去见那些孩子的人就是我,我和你们回去,但这些事情和二殿下一点关系都没有,他完全不知情。” “天香!”玺御讶异的看着她,没想到她竟主动要和他们走。 “我现在只是有嫌疑而已,还无法肯定那些孩子真是因我而死,不是吗?所以我愿意跟他们回去接受调查。要是就此逃走,我的嫌疑永远无法洗清,也会连累到二殿下的。” 她已经替玺御添了太多麻烦,要是再在这个节骨眼逃跑,或让玺御为了保她而和侍卫大起冲突,传了出去,对他只会有不好的影响。 因此她虽然害怕,也知道自己不能再逃避,免得他的处境越来越艰难。 “二殿下,咱们只是暂时将她带回去关入大牢,以查明那些孩子的死是否和她有关。她暂时是安全的。若二殿下确信她是无辜的,大可找出证据证明她的清白,而不是执意不让卑职带走她,徒增她与二殿下的嫌疑。”带头侍卫客观地说道。 玺御的眉越蹙越紧。天香根本不懂,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将她关入牢里只是第一步,接下来肯定还有其他事会发生。 眼见双方争执引来不少百姓围观,纷纷窃窃私语,陶天香不想让玺御难做人,便主动到侍卫面前,下定决心的说:“你把我带回去吧。” “天香!”玺御心急的喊她。他并不需要她为自己如此牺牲,更不希望她去牢里受不必要的苦。 “二殿下,我相信你会想办法帮我洗刷冤屈的。”她努力朝他漾起一抹笑容,“我会好好待在牢里等你的好消息,你不必太担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虽然未来的发展是好是坏她也不知道,但除了勇敢面对,已经没有第二条路可走了。 祸是她闯的,她就必须一肩担起,不能再继续拖累他…… 陶天香最终还是被带到王都的官衙,暂时关在地牢内,待孩子们的死因查清楚后,才能断定她是否有罪。 但和她有关的谣言已如一阵狂风,以非常快的速度在王都内散播开来,让百姓们议论纷纷—— 听说陶天香是妖巫,会使妖法、会下咒,城南的孩子们被她的妖法害死,没有任何外伤却死不瞑日,一个个的双眼都瞪得老大,让人看了毛骨悚然…… 听说玺御被她迷惑,将她藏在自己的府邸内,任由她害人,还试图替她隐瞒,已经被美色迷得毫无理智可言…… 听说玺王的病况会日趋严重,都是陶天香下咒害的,玺御为得王位无所不用其极,甚至连妖术都敢使用,简直已是丧心病狂…… 有人趁机到处散播谣言,不明就里的百姓传得绘声绘影,对玺御的印象也跟着转差,没多久,他的声望便一落千丈,就连朝臣也对他有诸多微言。 不管陶天香是不是真的妖巫,玺御这下子都已被抹黑得很彻底,想要改变众人对他的反感很难。 对于被人趁机抹黑,玺御早料想到,所以没有太讶异。此刻的他根本无心理会谣言对他造成的影响,只想赶紧将陶天香从地牢中救出来。 但那些孩子都已死了,死无对证之下,加上外头说她是妖巫的传言沸沸扬扬,处境对她着实不利。 而部分关于陶天香下咒,害玺王病况加剧的谣言也在王宫内掀起一阵风暴,朝臣们因此对她颇为忌惮—— “应该尽快将那妖巫处死!” “没错,免得她又下咒害谁,扰得大家不得安宁!” 朝堂之上,百官议论纷纷,玺御及玺律也在场,而玺王因病休养的这段时日,都是由宰相主持早朝。 “本殿下已经说过,她并不是妖巫,使的也不是妖术,只不过是大家不曾见过的障眼法小把戏而已。”玺御冷着脸,一人力辩众多朝臣,“况且她若真是妖巫,又怎会被关在地牢里这么多日,不见狱卒们被妖术所害?” “或许……她是因为某些不知名原因暂时使不出妖术,那些狱卒们才能活得好好的。”其中一人说。 “还有,王之所以病重的传言,二殿下该如何解释?有道是无风不起浪,事出必有因。”又有一人问道。 “哼!欲加之罪,何患无词?” 玺律从一开始就默不作声,静静的看着玺御扞卫陶天香的清白,直到现在才开口,“各位,既然王弟口口声声说那名女子是无辜的,而孩子们的死也没有确切的证据能证明和那名女子有关,倒不如……就来一场试验,由上天告诉咱们,那名女子到底是不是清白的吧。” 群臣一阵哗然,“大殿下,您的意思该不会是……要用真实之火?” 玺御震愕的紧皱起眉,没想到玺律竟打如此恶毒的算盘,要置陶天香于死地。 “没错,就是真实之火。”他淡淡一笑,“若是那女子能顺利通过真实之火的考验,就表示上天承认她的清白,那咱们也无话可说。” 真实之火是玺国流传已久的一种火刑,通常用在有争议的罪人身上,若罪人能从火刑中安然离开,那就表示上天认为此人并无罪过,得以无罪开释,反之,罪人要是在火刑中死亡,就表示此人真的有罪,上天予以惩治。 受刑之人会被绑在一根木头上,紧接着以他为圆心,在距离两步之外开始摆柴火,将其团团包围住。柴火的数量约有三步距离宽、半个人高,放火时会从最外围开始烧起、火势逐渐向内蔓延,将罪人紧紧包围住。 如果罪人能自行从火场中逃出,或当火势熄灭后依旧还活着,那就表示罪人通过考验。只是从古至今,没有一个人能从火刑中存活下来,他们全都在大火中央被活活烤死,死状甚为可怕。 玺律毫不畏惧迎向玺御的瞪视,他就是要玺御眼睁睁看着自己在意的女人死在火场,以此狠狠的打击他。 等陶天香在火刑中一死,大家就会更肯定她妖巫的身份,而曾经藏匿妖巫的玺御便永不能翻身,甚至直接失去继承王位的资格。 朝臣们讨论过后,觉得这方法非常可行,与其一直在这里僵持不下,不如干脆让上天来决定陶天香到底有没有罪。 宰相见除了玺御外,其他朝臣都赞同用真实之火来解决这件事,便开口做出决定,“既然如此,那就择日举行真实之火,以定陶天香是否有罪。” 眼见已经无法阻止她面对火刑,玺御双手紧握成拳,暗自咬牙,他心里非常明白,这一切肯定又是玺律搞的鬼,就是想要打击他。 可他不会被打倒的,也不会让心爱的女人受这莫名其妙的刑罚,白白送死。 早朝结束后,玺御马上回到府邸,刻不容缓的召来明见及任谚,说出自己的决定。 “我打算劫牢,无论如何都要在火刑之前将天香救出来。” “殿下请冷静。”明见担心的阻止,“大殿下肯定猜到您会劫牢,您要是这么做,就正好中了大殿下的计。他不只会在您劫牢时阻拦,要是让人知道二殿下为了女人做出劫牢的不智之举,您的处境将会更加艰难。”主子现在已经被愤怒左右,欲冲动行事,他绝不能让主子冲动下去,这样状况只会越来越糟,没得挽回。 “难道你要我眼睁睁看她受火刑而死?”玺御怒吼出声,“她是无辜的,她是因为我才会遭人算计,我绝不能顺了玺律的意!” “殿下,您这么做会毁了自己的前——” “够了,不必再说!”玺御打断明见的劝阻,“我心意已决,你要是不帮忙还想继续劝阻,就离开吧。” 若是救了她会让他失去王位继承权,他也无所畏惧。在他心中,她比任何事都重要,他宁可舍弃王位也不想失去她。 不管和她的生离或死别,他都不想面对,无论要付出多大的代价换回她,他都接受,没有第二句话。 明见轻叹一声。既然主子执意这么做,他和任谚也只能硬着头皮遵命了,只望能顺利救出陶姑娘。要是她有个万一,他们真担心主子不知会失控到何种程度。 反正他们的情况处于绝对劣势,再糟糕也就这样了,干脆豁出去拼了吧。 第五章 陶天香一人被关在阴暗的地牢里,内心始终忐忑不安,难以成眠。 虽然狱卒没有刁难虐待她,忌惮她“妖巫”身份,能避多远就避多远,她还是感到很害怕,希望能早点离开这里。 不知玺御在外头找到证据帮她洗刷冤屈了没?如果真有人刻意栽赃嫁祸给她,那证据一定很难找,他会如何处理? 她不由得苦笑。结果到最后,她闯出来的祸还是需要他想办法帮她收拾,而她一点用都没有,只能无助的待在牢中等他将自己救出去。 不一会,原本安静的地牢内突然出现有人走动的声音,陶天香本以为是狱卒又来送饭了,没想到定睛一看,站在牢房外的除了狱卒,还有另一个人。 是玺御!他来带她走了吗? 冷瞪狱卒一眼,他语气显得有些不耐,“还不快将牢门打。开。” “是。”狱卒赶紧开锁,不敢怠慢。 陶天香欣喜的看着他,眼中不禁泛起泪光,“玺御……” 一进到牢里,他便蹲下身将她紧紧抱入怀中,心痛不已,他心疼她在牢里吃苦受罪,却无法将她带出去。 他视若珍宝的人儿啊,只要再忍耐几日就好,他绝对会将她从牢中救出,不让她再受到任何委屈。 她开心的紧紧回抱住他,他怀中熟悉的温度让她鼻头一酸,更想哭了。真想就这样一直赖在他怀里,不要和他分开。 为免狱卒听到他们的谈话,玺御没有松开手,始终与她紧紧相依,在她耳边轻声询问:“在这里,他们有没有欺负你?” “他们似乎很怕我,所以不敢。”她苦中作乐的笑着摇头。 “不敢最好,那就让他们继续怕下去吧。” “那……孩子们被害死的事……” “没有结果。他们不在乎结果,只想要你消失。”玺御更压低嗓音,只让她听到他的话,“三日后的半夜,我会带人来劫牢将你救出去的,你只要再忍耐三日就好。” “什么?”他要劫牢?要是被人发现了,对他很不好呀!“玺御,你不能……唔……” 他强势吻上她的唇,阻止她将拒绝的话语说出,想以此软化她的心,让她顺服的呖诺行事。 一吻暂罢,他捧住她的脸,和她额抵着额,再度哄劝道:“天香,听话,等我来救你。其他的你不必担心,—切有我。” 陶天香因他突如其来的吻乱了心魂,好一会都无法回过神来,但好不容易清醒后,她还是无法同意他这么做。这太危险、太乱来了! “告诉我,在我被关起来后,到底又发生了什么事?” “这你不必管……” “我要知道,求求你告诉我。” 拗不过她的恳求,玺御轻叹一声,简单的告诉她朝臣们是如何决定非置她于死不可。 陶天香越听越讶异,忍不住瞪大眼,“真实之火?他们真的相信无辜之人可以从火刑中顺利活下来?” “曾经接受过火刑的人,没有一个活下来,他们打的如意算盘是,相信你必死无疑。” 难怪玺御决定冒险劫狱,这根本就是存心置她于死地,不管她是不是清白的,他们都不在乎了,只要她死。 她很不甘心,才不要蒙受不白之冤而死,但她也不能让玺御为了她冒险劫牢,毁了自己的前途。 陶天香思考了好一会,才又问:“要是我真能顺利从火刑中逃出。他们真会承认我是清白的吗?” “天香,你想做什么?”玺御担心的紧皱起眉。 “我可以想办法,看能不能从火刑中逃出来。” “别做傻事。”他焦急的制止她这可怕的念头,“难道你还没听懂?从没有一个人可以从火刑中逃脱出来。” “还没有,并不表示真的连半点机会都没有。”她紧抓着他的衣袖,催促道;“真实之火是如何执行的?你巨细靡遗的告诉我,或许我真的能够找出办法也不一定。” 玺御重重的叹了口气,将她想知道的细节全都告诉她。 听完之后,陶天香皱眉思考好一会。办法有是有,但她却无法肯定是不是绝对会成功,风险大得连她都有些害怕。 可是,如果她能顺利脱逃,不但能洗刷自己的冤屈,玺御也不会再被她的妖名所累,这样的代价值得她冒险。 他都能为她不顾一切劫牢了,她为什么不敢为他勇敢一次?况且,这是唯一一条能够保全他俩的活路,她该对自己有信心,就算没有十足的把握,她也得豁出性命试一试。 下定决心后,陶天香才又说:“玺御,我需要你帮个忙,暗中在行刑场内帮我准备一些东西。” 玺御不敢置信的瞪大双眼。她居然真要不顾性命去面对有死无生的火刑?“天香……” “你若是真的来劫牢,我是死也不会跟你走的,但只要你肯帮我,我答应你,绝对会平安无事的回到你身边。”她知道自己是在说大话,其实她不敢肯定计划一定能成功,但她不得不这么说,免得他真的傻傻来劫牢,因她而自毁前程。 玺御狠狠咬牙,再度将她紧紧抱入怀中,像是想将她融入自己的骨血,再也不分开。 “你自己说的承诺,你一定要办到。”他哑着嗓说:“要是你无法从火场中走出来,那么就换我去找你,上穷碧落下黄泉,无论你在啦,我都会找到你。”既然阻止不了她冒险,他就跟着她豁出性命,她若死了,那他也不会独活,心甘情愿成为她的陪葬,就算这样大大顺了玺律的意,他也不在乎了。 他不想失去她,无论付出多大代价,他都要换得和她相守的机会,即便是以命易之。 “你这是何苦……”陶天香既感动又心疼的红了眼眶。他居然以死来威胁她? 这要她如何无牵无挂的面对接下来的考验? “我就是要逼你用尽一切办法顺利回到我身边,不然我绝不饶你,上天下地也会找到你,要你因欺骗我而付出应有的代价。” “知道了啦……”她眼眶泛泪,泪中带笑的依偎在他怀里,承诺他,“我一定会平安回到你身边,相信我,我一定会……” 她傻,他比她更傻,为了他,她这下子非得拼尽全力,无论如何都得从火场中逃出来不可。 几日后,执行真实之火刑罚的时刻到来了,行刑地点在玺国专门处决犯人的广场上。 广场上有座一人高的宽广土台,所有犯人都在这上头行刑,台下的百姓们无论多远都能看到整个过程。 此时,土台的正中央已经立起圆木,圆木下方由无数个装满沙的麻布袋堆叠撑住,到时被绑在圆木上的陶天香就站在麻布袋上,接受火刑的考验。 距离圆木两步外,也已叠好愿厚一大圈木柴,最外圈还被淋上了油,好让火能顺利点燃,形成一片圆形火海。 土台下的四周净空一段距离,不让百姓靠近,而土台旁还有座和它一样高的楼阁,那是让监刑官及达官贵人观看行刑之处,一般百姓不能上去。 今日因为真实之火是少见的特殊刑罚,所以吸引了许多百姓围观,而不少达官贵人也来凑热闹,楼阁上坐了不少人。 除了玺御外,玺律也来观看行刑情况,他瞧着玺御凝重的神色,倒没想到他会眼睁睁看陶天香面对火刑,而不是在火刑前找机会劫牢,将人救出去。 不过,不要紧,反正最后的得利者都会是他,他要好好的看看,当陶天香死状凄惨的出现在众人面前后,玺御是否还能像现在一样保持冷静? 围观百姓的最前头,任谚、佟格及明见都严阵以待,他们身旁已经事先各了好几桶冷水,冷水里浸着布,却希望别有用上的机会。 明见因为少年白发,样貌特别,所以戴着纱帐帽出现,免得备受好奇的人们关注。此时,他帽上的纱帐因风微微飘起,时起时落,他大感不妙的紧皱着眉,越来越担心陶天香的处境。 开始起风了,这会让等会的火势烧得又快又猛,令她更难从火场中央逃出来! “出来了……” “犯人出来了……” 在众人的低语中,陶天香被侍卫们前后包围的带上土台,她发丝凌乱,衣裳也有些肮脏,看来一身狼狈,但她却抬头挺胸的走出来,脸上丝毫没有畏惧的表情。 玺御见她出现,忍不住双手紧握成拳,努力压抑自己的冲动,以免直接冲到台上不顾一切将她带走。 他好害怕,怕会就此失去她,他担心自己做的决定是错误的,会害她白白浪费掉一条性命。 但他承诺过她,相信她一定能成功,绝对能平安无事的回到他身边,所以,他只能忍,再怎么痛苦都得忍下去。 陶天香跟着侍卫们来到上台中央,站上麻布袋,当侍卫拿出麻绳要将她绑在圆木上时,她抓紧机会深吸一口气,主动将双手交叉叠放在胸前,让他们捆绑。 侍卫们微微一讶,从没遇过如此配合的受刑者,不过他们没有多想,便赶紧用麻绳将她的上身和圆木绑在一起,三两下就将她牢牢绑紧。 在侍卫们退离中央后,另一名侍卫拿着火把,站在柴堆最外围,等待监刑官发出执行的命令。 “行刑!”监刑官扬声高喊。 侍卫听令将火把放在最外层的油圈上,火势如一条火龙般迅速往两边蔓延,没多久就围成一个圆,将陶天香彻底包围。 大火很快由最外围的油圈烧上半个人高的柴堆,又过了好一会,熊熊火焰便掩盖掉她的身影,众人什么都看不见了。 “她能活着出来吗?” “我活这么久,从未见过有人从真实之火中如来……” 百姓们议论纷纷,没人相信陶天香能通过火刑考验,这些话听在明见他们耳里十分难受,却也无从反驳。因为连他们自已也无法肯定,陶姑娘到底能不能顺利脱逃,还是就这样死在火场里? “王弟,看着心爱的女人在火场里煎熬,滋味如何呀?”玺律刻意地笑着戳向玺御的痛处,“真是可惜呀,你谁不喜欢,偏偏爱上一个妖女,注定不容于世。” “火刑尚未结束,结果如何,没人可以断定。”他努力压抑满腔的愤怒,冷声回答。 “你还不死心?”玺律哼笑一声,“那咱们就等着瞧吧,你能嘴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玺御偏过头,不再理会他,免得自己失手先揍他一顿。 而火场中央的陶天香,虽然还距离火苗好一段距离,但已经热得浑身冒汗,就像身处烤箱一般。 她吐出刚才刻意吸进肺里、撑大胸腔的空气,胸腔一缩小,原本缚得紧紧的绳子就有点松开的迹象,她又稍微扭转交叉在胸前的手腕关节,便出现新的空隙,缚在身上的绳子又更松了些,这样已足够让她纤细的双手缓慢移动,从绳子内挣脱出来,进而将绳上的结给打开。 这是魔术表演中常用的挣脱术,借由身体关节之间巧妙的卡位手法产生捆绑缝隙,表面上绳子看似牢牢绑紧,但只要关节稍加扭转,就会挪出新的空隙,待绳子一松动,被绑住的人就能很快从中挣脱。 她刚刚故意将双手交叉在胸前让侍卫捆绑,目的也就是要确保自己能够顺利使用挣脱术。 陶天香从捆绑中挣脱出来后,便跳下麻布袋,努力将麻布袋扯开一个洞,没多久只见纯白色的盐巴,便缓缓从袋中倒出来。 这是她要玺御帮她准备的,想办法将刑场所用的沙包全换成盐巴。盐巴可以灭火降温,有了这些,她就可以在火场中开出一条路来,然后一鼓作气的冲出去。 她将好几包盐巴拖到柴火边,一接近火源,那热度就让她受不了,几乎都快睁不开眼。 “呜……咳咳咳……咳咳咳……”她赶紧用袖子捂住嘴,免得自己吸入太多的热气造成呛伤。 不行,再不快一点,她怕自己会被活活呛死或烤死在这里。 她答应过玺御,绝对会平安无事回到他的身边,她不能食言,要不然,他会做傻事,连自己的性命也不要了。 明见他们在土台下方焦急的等待,眼看火势越来越大,里头却没有任何动静,不禁越来越担心,就怕陶天香出不来。 如果她真被活活烤死,那他们殿下该如何是好?他们不敢想像殿下如何承受得住失去她的痛苦? 楼阁上的玺御双眼始终紧盯着火场不放,随着火势越大,他紧握双拳的力道也越强,甚至不由自主的屏住呼吸。 她答应过他的,要是她食言,他真的会去找她算帐! 轰—— 突然间,从火堆中传出柴堆塌落的声音,大家都在寻找是哪,一角的柴堆坍下,一时之间议论纷纷。 “在那里、在那里!” “那处似乎有道缺口……” 就在明见他们的正前方,火堆中出现一道非常小的缺口,下一刻,一道身影猛然从中疾冲而出,就顺着那道缝隙闯了出来。 陶天香冲出火场,气喘吁吁的停在土台上,此时一阵狂风骤起,吹得她染上火苗的裙摆在半空中张狂大飞,那模样简直就像是…… 浴火凤凰……从大火中重生出现了? 土台下百姓们惊讶的瞪大双眼,就连监刑宫及玺律也不敢置信,众人全部傻愣愣的瞪着那浴火重生的身影。 玺御见状瞬间从楼阁一跃而下,冲到明见他们身旁,拿起泡在水桶内的湿布跳上土台,赶紧将陶天香全身包住,紧紧抱在怀中,扑灭她身上所有的火星。 “咳……咳咳……”她无力的倒在他怀里,用仅存的力气揪住他的衣领,连话都说不出来。 “天香,你再撑一会。”玺御接着抬头朝楼阁上的监刑官咆哮,“监刑官,结果已经出来了,你还愣着做什么?” 监刑官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有些结巴的道:“陶天香……无、无罪开释。” “快让开!”任谚及佟格在群众中开路,好让主子能尽快将陶姑娘带回府里。 百姓们非常配合的往两旁退,很快便让出一条路来,玺御打横抱起被湿布包裹住的陶天香,从土台上跳下,以最快的速度离开刑场。 看着他们离开,众人久久无法从刚才的震撼中回过神来,直到人已经走远,他们才反应过来,不敢置信的低喃—— “我刚才……好像瞧见火凤凰出现了……” “火凤凰?难道是那个预言……” 最后离开的明见听到百姓的话语,突然顿下脚步,纱帐下的脸面露喜色,想到接下来的对策了。 玺律肯定料想不到,这场火刑没整倒主子,反倒让他们有了扭转乾坤的机会,即将反败为胜。 玺御带着陶天香离开刑场,跳上早已准备好的马,以最快速度奔回二殿下府。 府里已有大夫在等待,他急忙将她送回她房里,下一会,大夫马上进房,开始检查她是否有受伤。 陶天香全身又湿又脏,看起来万分狼狈,幸好她的意识非常清楚,大夫提出的问题也都能简单的回答。 等到大夫检查完毕后,玺御马上担心的询问:“大夫,她还好吗?” “这位姑娘很幸运,从火场逃出来,发丝有点烧焦,其他部分并无大碍。”大夫不疾不徐,微笑地回答。 直到此刻,他才重重松了一口气,彻底放心了。 大夫离开后,玺御紧抱着她不放,将她紧锁在怀里,力道之大,让她有些吃不消。 “玺御,我们俩都还一身湿……” “再一下就好,再让我抱一下……” 回想起刚才惊险的场面,他就无法克制自己的冲动,非得紧抱住她,感受她的体温,心跳,才敢相信她是真的安然无恙回到他身边。 在她从火场逃出来之前的那段时间,对别人来说可能很短暂,对他而言却是无比痛苦的漫长,他的心焦急地紧缩着,非常难受,甚至喘不过气来。 “答应我,下回别再逼我做出如此痛苦的抉择了。” 这种生死交关的经历,一次就足以吓去他半条性命,未来他不会再让她涉险。 这次她虽顺利回来,可难保下次还能如此好运,所以他绝不让她再这么乱来了。 陶天香在他怀中漾起柔笑,知道自己这回真的吓坏他了,也就乖乖的被他抱着不放。 “抱歉,让你担、心了……” 若非情况危急,她也不想冒这种险,也希望自己不必再逼他做出痛苦的抉择。 只盼从此之后,他们能否极泰来,一路顺遂…… 陶天香顺利从真实之火刑罚逃脱的消息迅速在王都传开,众人得知莫不讶异,因为这是他们第一次听到有人能从火刑中存活下来,进而无罪开释。 但传出的消息不只如此,根据亲眼见到陶天香从大火中逃出来的百姓说,他们见到火凤凰随着她一同出现了。 凰女星下镜湖上,群雄争霸谁独强。浴火凤凰天女出,女随王侧伏众疆。 这是一则流传已久的预言诗,说的是只要能得到凤凰天女,将来就会成为一统中上的霸主,而陶天香浴火而出的形象,就正好对应到凤凰天女的预言。 因此,大家都深信,她就是传说中的凤凰天女。 而凤凰天女出现在玺国,又选择跟随玺御,可见玺御不但会是下一任玺王,将来还会成为一统中土的霸主。 “凤凰天女?这怎么可能?” 大殿下府内,听到传言的玺律正愤怒的摔掉放在厅内的陶瓷花瓶,他无法接受这件事。 陶天香竟然能顺利的从火场逃出,还阴错阳差地被百姓们当作凤凰天女降世,连带令玺御的声势瞬间翻涨,这下子反倒是他处于劣势了。 众人说的那个预言他也知道,但他怎么也无法将陶天香和凤凰天女给联想在一起。传说中的凤凰天女应该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长相平凡的陶天香根本不像,可是……她从火场中逃出的那一幕,又让他不得不信…… “易非,玺御身旁那名女子的来历,你怎么没有弄清楚?”他质问着同在厅内的属下。 易非听到这个传言时,同样感到十分讶异。 去年冬日确实曾有凤凰天女降临镜湖的传闻,但天女降世后,随即被来路不明的人抢走,在那之后,就再也没有相关的消息,各国觊觎天女的人马仍在四处寻找着,但至今始终没有收获。 这样一想,陶天香出现在玺御身旁的时间,正是凤凰天女消失后,难道……凤凰天女就是玺御当初派人去劫的? 不管到底是不是。现在陶天香被众人认为是天女,并且深信不疑,是一件不争的事实。 “这件事是属下疏忽了,请殿下愿谅。”易非坦然承认失误。 “不行,你得想办法替我将凤凰天女抢过来,绝不能让玺御靠着她夺得民心及王位!” “殿下,这么做是不行的。根据传说,必须要凤凰天女心甘情愿的留在那人身边,她才会帮助对方成为霸王,若用强迫的方式,不会有任何效用。” “那就想办法杀了那女人!” “什么?”他微微蹙眉。 “杀了她。这有什么不懂的?”玺律一脸阴沉的说:“我得不到的,玺御也别想得到。既然凤凰天女不能为我所用,那我就折了她的翼、割了她的喉,要她在这世上彻底消失!” “属下…_明白了。”易非顿了下,暗自琢磨。杀了现在被众人捧为凤凰天女的陶天香,会不会反倒引来祸事,让他们现在的情况雪上加霜? 他本来是看好玺律会成为下一任玺王,才决定效忠他、替他做事,但看现在的情况,或许他看走眼也不一定。 看来,他是该为自己重新打算了,要是苗头不对,他会立即舍弃玺律,离开玺国另寻新主,免得随玺律走上死路。 第六章 陶天香被百姓们视为凤凰天女的事,玺御很快就听闻了,可他眉一蹙,非常不乐见这个传闻继续流传下去。 “明见,是你故意让这个传言流出去的?” 书房内,玺御召来明见想好好问个清楚,除非有人刻意操弄,要不然传言不会散播得如此迅速,所以很快便猜到这事肯定和他有关。 “属不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明见淡淡一笑。 谣言可以助人,也可以害人,他们虽曾身受其害,现在却也身蒙其利,终于扳回一城。 巫女、妖女、天女,只在众人的一念之间,端看他们怎么想而已。 “你这么做,只会让她成为更多人争夺的目标,对她的安全反倒不好。”玺御一点都不赞同他这么做。 凤凰天女是各国有野心之人都想得到的女人,若她出现在玺国的消息传出去,肯定会引来许多人觊觎,到最后他们就会不得安宁。 而且,他也担心玺律要是和其他人一样,信了陶天香是天女的传言,肯定又会有其他的诡计。 既然得不到,那就彻底毁了,依他对玺律的了解,玺律很有可能会这么想。 “唯有这么做,陶姑娘才能彻底摆脱妖巫的污名,帮助殿下夺得王位,毕竟她真是传说中的凤凰天女。” “你承认她是真的凤凰天女了?”玺御冷哼一声,“当初将她带回来时,连你自己都不敢肯定她到底是不是天女。” 一年前,明见联合任谚瞒着他将天香从镜湖上抢回来时,因她没有传说中天女该有的倾国倾城之姿,而且也没有显露出任何协助王者称霸中土的能力,反而只会闯祸,所以连明见也不敢肯定她是不是就是天女。 但她的状况,目前已符合预言诗中的两句了——她的确是在凰女星出现时,在镜湖之上现身的异世之人,而她浴火而出的那一幕,也正好对上了“浴火凤凰天女出”的诗句产因此明见已有足够的把握,确定她真是预言诗中所指的凤凰天女。 “在陶姑娘身上发生的事已经渐渐和预言诗所说的契合,这正是一种徵兆,属不相信,陶姑娘开始显现身为天女的特质,而且接下来会越来越明显。” “但我一点都不希望她真是凤凰天女。”他不需要她有倾国倾城的容貌,也不用她有协助王者称霸中土的能力,他只要她平平安安留在他身旁,那就够了。 她不必受到其他人的关注,只要有他关注她就好,若是可以,他更想将她藏起来,只有他能见到她的一颦一笑,谁都别想觊觎。 “殿下,若她真是凤凰天女,无论咱们如何隐瞒,总有一日这事还是会传开,毕竟这就是她出现的使命。属下斗胆请殿下务必把握这机会,别让天女自您的身边离开。” 陶姑娘现在虽然心系主子,但回家的念头却不曾断过,因此,他一直希望主子能尽快让她成为自己的女人,只要两人关系一定,相信她就会死心塌地的留在主子身边,不再想回去的事。 而靠着她凤凰天女的名声,玺王之位他们一定可以到手,接下来,就是称霸中土成为一代霸王,这是他一直盼望的一件事。 他知道这么做自私了些,全然不顾陶姑娘内心真正的想法,但要做大事就不能顾虑太多,绑手绑脚到最后只会什么都做不好。 玺御没对明见这个提议有任何回应,因为他心中也一直在挣扎。是否真要不顾天香的心意硬是将她留在身边,不让她回去? 他很想这么做,内心深处也这么咆哮,在经过火刑那生死交必的惊险一刻后,他更确信自己不想放开她,无论生离或死别,他都不愿面对。 只要能将她留下来,他愿意做任何事,不计一切代价。 但……她呢?她有留下来的念头吗?还是依旧等待回去那日的到来,迫不及待地想回到原来的世界? “玺御!” 就在这时,陶天香的声音从外头传来,没过多久,就见她推开书房大门闯了进来,脸色不豫,像是遇到什么严重的事。 “天香,怎么了?”玺御见状赶紧从椅上起身,来到她面前,“发生什么事?别急,慢慢说。” “凰女星下镜湖上,群雄争霸谁独强。浴火凤凰天女出,女随王侧伏众疆。这一首预言诗,你听过吗?”她不改凝重的神色问。 “听过。”看来她大概已经听到外头的传言了。 “是最近才听过,还是很久以前就听过了?” 这有何差别?“很久以前就听过了。” “所以,你们从一开始就认为我是传说中的凤凰天女,才将我抢来的?” 她刚才无意听到府内仆人们在谈论凤凰天女的事,好奇的听了一下,没想到不听还好,一听就让她听到她一直被蒙在鼓里的事。 仆人们纷纷称赞玺御原来留了这么一手,早就把凤凰天女藏在自己身边,才能在最紧要的关头来个大翻盘,这下子换玺律狠狠吃瘪了。 他们还说,只要有凤凰天女这个王牌在手,何只玺国王位,中土也即将成为玺御的,难怪他如此呵护她,就是怕她这只珍贵的凤凰会飞走。 凤凰天女和她有什么关系?陶天香听不懂干脆直接现身问那些仆人,他们才将预言诗的传闻告诉她,以及现在外头到处都在流传她就是天女,而且臣服于玺御,他将来肯定是中土霸主的事。 她越听越震惊,仆人们的话让她不得不猜想,玺御他们当初将她劫来身边,图的就是她可能是凤凰天女的身份,从一开始就是想利用她。 她虽然不信自己是什么天女,也不认为自已有能力帮助别人成为一统中土的霸主,但她无法接受自己从一开始就被觊觎、利用的真相,他们根本就是居心不良! 这让她忽然想起,她刚穿越时空出现在镜湖上时,有许多人一拥而上在抢她,口中还不断喊着“天女、天女”的……当时她听不懂他们喊“天女”是什么意思,现在她可是一清二楚了。 原来,她误会他一开始就对她有野心意图了。玺御连忙解释,“最初我并不知道任谚带回来的你就是天女。” “陶姑娘,咱们殿下一开始真的不知道,全是我和任谚私自作主将陶姑娘带过来的。”明见也赶紧上前帮主子说话。 “不过,后来你还是知道了,不是吗?那么你之所以对我要回去的事大打迷糊仗,始终没给我个明确的答覆,是因为舍不得我,还是舍不得凤凰天女能为你带来的利益?” “当然是因为你。” “真的吗?你拿什么证明让我能够相信你?”陶天香正在气头上,冷冷的问。 不能怪她如此质疑,糟就糟在她是从其他人口中知道这件事,而他们却是在她的质问下才承认。 所以,他对她的情感,到底是纯粹的真爱,还是带有利益的爱?如果她根本就不是什么凤凰天女,他是否还会照顾她、呵护她,将她当成珍宝看待? 她现在对他们有极大价值,可如果哪天她的价值没了,他是否还会继续爱她,还是就开始厌倦她,将她摆在一旁不管了? 玺御被她咄咄逼人的语气激得有些恼了,意气用事的回答,“难道非要我将心剖开给你看,你才会相信吗?” “不必,反正你就算真的把心剖开了,我也什么都看不到!” 陶天香赌气的转身离去,玺御也没有追出去的打算,两人不欢而散,气氛顿时凝重到极点。 明见瞧着她负气离去的背影,没料到传言会让她开始质疑主子对她的情感,不禁有些担心,“殿下……” “随她去。”玺御转身回位置上坐好,和她赌气赌到底了。 明见无奈的叹了口气。这下该如何是好? 陶天香终于下定决心——她要回家,无论如何都要想尽办法回家去! 说她冲动或赌气都好,总而言之,她不想当什么凤凰天女,也不想继续被人利用,她讨厌被卷入争夺斗争中,成为别人手中的棋子,连一点自由都没有。 就算玺御不打算送她回镜湖去,那也没关系,不必靠他,她也能想办法自己回去。 反正她现在是凤凰天女,要是他硬将她囚在府内不放,她可以运用舆论的力量逼他不得不放手。 任谚看陶天香从房里出来,往大门方向走去,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试图阻止她,“陶姑娘你要出门吗?在这个节骨眼上,你还是……” “任谚,不管你说什么我都要出去,你如果要跟就请闭嘴。” “……”他只好识相的闭嘴,在跟着她往大门走时,不断朝着经过的仆人使眼色,要仆人赶紧去向主子打小报告。 陶天香坐上马车离开府邸,开始盘算接下来的前置准备工作。她要先将玺御送给她的一些珠宝首饰卖掉,换成盘缠,这样她一路上才有足够的钱可以用。 然后,她得雇一辆马车,还得寻找知道如何去镜湖的车夫,打探清楚这一路上可能遭逢的危险,预作准备…… 突然间,马车大大晃动了一下,紧接着无预警停下来,吓了她一跳。 她赶紧掀开车帘,“发生什么事了?” “陶姑娘,请别下马车。”骑马跟在马车边的任谚出声阻止。 “是凤凰天女吗?” “坐在马车上的人真是天女?” “这马车是从二殿下府出来的,应该错不了……” 陶天香讶异的睁大眼,终于明白为什么车会突然停下来了。 现在马车四周围了不少百姓,大家都好奇的不断往车内瞧,嘴中频频念着凤凰天女,而且靠过来的人越来越多,害马车几乎动弹不得。 “里头坐的是女的,那肯定就是天女了……” “请天女赐福给我病重的丈夫……” “也请赐福给我吧……” 陶天香傻眼的看着围在外头的众人,突然感到好笑,觉得自己像变成了妈祖或观世音,被一堆信徒簇拥崇拜着。 不久前她才被人当成妖巫,人人避之唯恐不及,可转眼间,一切都不一样了,传言的力量还真是可怕。 “让一让,我也想见凤凰天女……” “哎呀,别挤……” “退到后头去,别挤过来……” 越来越多人靠到马车旁互相推挤,就只为了能更靠近、一睹陶天香的容颜,那推挤的力道之强,竟连马车也跟着轻微摇晃起来。 这下子陶天香可再也笑不出来,反倒担心会出现暴动,就算等一会马车被冲动的百姓推倒,她大概也不会太讶异。 任谚的马也被困在人群中动弹不得,他看百姓有逐渐失控的迹象,担心的叮嘱她,“陶姑娘,请在马车内坐好,我会想办法劝退这些百姓。” “好。”她赶紧放下车帘,坐回马车内。 “请各位让让,咱们有要事待办,请别挡住马车前行。”任谚朝群众大喊。 但混乱的状况依旧持续,百姓们推挤得更厉害,根本就没人理会他到底说了什么。 陶天香看着马车摇晃的幅度越来越大,吓得都快流出冷汗。 她可不想没被火刑烧死,反倒被失控的群众踩死,那太可笑了。 “别再挤了,要是触怒到天女,当心你们什么祝福都得不到……” “嘶——” 蓦地,马儿不知受了什么刺激,居然扬蹄嘶叫出声,不受车夫的控制,吓坏原本围在马车边吵闹不休的百姓们。 马儿扭身躁动着,不断扬起的马蹄已经一连踢伤好几名靠它最近的百姓,哀号声四起,大家吓得终于赶紧退开,就怕一不小心被马儿踩死。 车夫努力想让马冷静下来,但一点用都没有,人群一退开,马儿就不受控制的疯狂往前冲,路上的人们纷纷惊惶失措的躲避。 “啊——” “快跑快跑——” 陶天香坐在马车内,吓得紧紧抓住门框,就怕马儿再继续横冲直撞,马车会翻覆过去。 “陶姑娘!”任谚策马挣脱人群赶紧追上,和马车并驾齐驱,朝就在门边的她伸出手,“继续坐在马车上太危险了,请把手给我,我将你拉过来。” “你要我坐到你的马上?”陶天香的脸色还是好看不到哪去。要她从奔驰的马车跳到同样奔驰的马上,这难度也太高了吧?她会变魔术,但可不会要特技。“可是……” 就在马车子街上盲目乱闯的当下,两旁民房的屋顶上,竟出现许多来路不明的男子,一等马车逐渐逼近,他们便搭箭张弓,目标正是半个身子露在马车外的陶天香。 咻的一声,第一支飞箭疾射而出,朝她左手边靠近,任谚在她右手边,即便发现有冷箭飞来,也无法立即做出保护的动作。 “陶姑娘,小心有箭!” “呃?”陶天香一转头,只看到某种细长物朝自己飞过来,下意识的闭眼惊叫出声,“啊——” 突然,另一道骑马的身影瞬间由后逼近马车,在飞箭靠近她的千钧一发猛冲向前,挥剑打偏它的准头,箭身顿时没入车身里,让她惊险避过一劫。 她没感觉到痛意,睁开眼,惊喜的瞧见在自己左手边的玺御,“你来了?” 下一刻,随着他而来的护卫们纷纷跳上民房屋顶,与埋伏在上头的刺客大打出手,情况乱成一团。 玺御见失控的马车快要撞上前方死巷尽头的木箱堆,赶紧朝她伸出手。 “天香,快把手给我!” 这一回她不再犹豫,连忙把手交给他。 他马上使力将她从马车上拉过来,惊险万分的落坐在自已前方的马背上,紧紧将她抱在怀里。 任谚见陶天香已脱离危险,赶紧将车夫托过来,任由失控的马儿带车撞上木箱堆,才终于停下来。 玺御拉紧缰绳,停下马匹,抱住陶天香的力道不减,一颗心紧张得狂跳,背脊也不由自主流下冷汗。 他刚才一听仆人来报说她出门去,就没来由的一阵心惊,现在外头的人都将她当凤凰天女看待,只怕她一出规就难免引起骚动。 果然,他一赶来就看到马车失控狂奔,又见到有人暗放冷箭,吓得心都快停下来,恨不得马上飞奔到她身边。他宁愿自己受伤,也不愿见她受到妊何伤害。也幸好他随后就追了出来,要不然,后果真不堪设想。 陶天香静静窝在玺御怀里,紧张的情绪一时也无法平息,对于他的及时出现,她欣喜又感动,好开心他能来救她。 被人守护的感觉,温暖安心中又带着甜蜜,好像只要她依偎在他怀里,就没有任何人可以伤害她,因为他会尽全力保护她。 此时此刻,两人都忘了之前的争执,只想好好感受彼此的存在,谁都舍不得放开谁。 “殿下。”佟格在这时骑马靠近,“埋伏在屋顶上的刺客都已抓住,接下来该如何处置?” “交给王都官衙,让他们来处理。”国有国法,而且这又是在百姓面前发生的事件,他们不能私刑解决,只能按照规矩来。 不过,他不必想也知道,这次的事件非常有可能是玺律派人做的。因为天香若无法为玺律所用,他便打算杀死她,让所有人皆无法从她身上得到好处。 感觉有人暗中窥探的视线,他锐眼一眯,发现不远处的暗巷转角后有个可疑的灰色身影,那身影很快的隐没在暗巷内,像是也察觉自己暴露了行踪。 “佟格,护好天香。”玺御旋即跳下马,动作迅速的追过去。他有强烈预感,那个可疑身影肯定和刚才的袭击有关。 “殿下?”佟格虽不知发生什么事,还是赶紧靠近马匹,代替主子好好守住还坐在马上的陶天香。 玺御追着进入暗巷内,发现那人身手俐落,同样也会武功,更肯定对方和行刺的那一批人有关系。 而那人用披风将自己样貌遮住的习惯,同时让他想起一个人,一个专为玺律做见不得光的事的该死男人! “别想逃!” 他提气前奔瞬间逼近,剑尖直指那人的后背,但对方也不是省油的灯,拔剑回身迎击,两人在暗巷大打出手,招招都用尽全力,谁也不让谁。 只是玺御还是技高一筹,在两人对了十多招后,终于逮到机会将那人手中的剑猛力打飞,狠狠插入后头的土地上。 下一瞬,他闪烁着银白色泽的剑锋已架在对方的脖子上,那人终于不再轻举妄动。 玺御冷下眸色,瞪着他问:“你应该就是那个叫“易非”的男人吧?” 去年他被派去处理殷族的叛乱,就是一个叫易非的男人暗中策划煽动的,只可惜他没机会见到面,那人就消失无踪了。 “能从二殿下口中听到在下的名字,在不可真是感到荣幸。”虽然被抓,易非却不显慌乱,反而自在的笑答。 “将帽子拉下,这回本殿下可要好好瞧清楚,看你到底是哪一号人物。” 易非没有挣扎,照他所说的拉下帽子,让他能够看清自己的样貌。 玺御讶异的微睁大眼,难以置信,“你……不是天香带回来的那个女人?”两人五官相同,只不过他此刻是男性装扮,嗓音也沉了些,少了霏儿的阴柔之气。 没想到霏儿和易非竟是同一人! 幸好当初霏儿入府时,他将天香顾得滴水不漏,要不然,她恐怕早就被混入府中的易非趁机带走了。 “的确,霏儿就是我。可惜在二殿下府内时,二殿下时时戒备我,枉费了我苦心打扮,好不容易才接近陶天香,却没机会将她带走。” “本殿下早就觉得你不对劲了,无论你花再多心思,也绝对没办法将天香带走的。” “既然我已落在二殿下手中,可否请二殿下解惑,为什么会从一开始就觉得我很可疑?” “因为你右手上有道剑疤。” 易非下意识的摸向自己右手臂。原来玺御一见到霏儿就拉住手不放,是注意到手上的剑疤。 “在殷族时,有个女人曾经试图抓住天香,却被我一剑伤了右手,和你臂上剑伤的位置一样。所以我从一开始,就怀疑你和那个女人是同一个人。”现在想来,当初那个女人是易非假扮的。 这个男人太危险,绝不能再放纵他帮玺律作恶下去。 “原来是这样……”易非轻笑出声,“没想到我用尽心机还是露出破绽,二殿下果然不简单。”看来,就连上天都在帮玺御,不管他使出多少诡计,都动摇不了玺御的地位。 现在连凤凰天女都站在玺御那一方,他从一开始就选错边,真是悔不当初…… “你也挺不简单,三番两次算计我和天香,差一点就让你成功了。” “只要没成功,就是失败。”易非自嘲一声,双眸突然转为锐利,往他身后瞪视,“凤凰天女,你是想来送死吗?” “什么?”玺御讶异的偏头往后瞧。天香来了?他怎么没发现? 易非趁他回头察看时从袖中摸出短刀,逮住最后机会朝他射去,放手一搏。 知道自己中计后,玺御马上回过神,迅速收剑将直朝他掷来的短刀挡下,可惜易非也同时趁机逃离,不再恋战,没多久便失去踪影。 玺御没料到易非竟然故意骗他,好分散他的注意力,眼见人已经消失无踪,他只好不甘心的收手。 第七章 “什么?你说霏儿就是……易非?” 陶天香平安的被送回府邸,玺御慢了一会才回来,她本来是关心他有没有追到那个可疑的灰衣人,没想到却获知一个让她非常错愕的消息。 她救回来的霏儿,其实是易非假扮的?她引狼入室犹不自知,还连人家是男是女都没搞清楚过? “我已经确认过,他自己也承认了。” 她顿时哑口无言,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原来她一开始就被易非耍得团团转,还差点就死在他的诡计下。 “所以他……还是逃掉了?”一想到易非不知何时又会使计来陷害他们,她就忍不住发抖,还真是怕死了他的难缠。 “你别担心,无论他再使多少次诡计,我都不会让他得逞。”玺御表情认真的向她承诺。 有了他的保证,陶天香要自己放宽心,重拾笑靥,暂时松一口气。 “殿下!”任谚急忙跑进前厅禀报,“府门有状况。” “又有什么状况?” “陶姑娘刚才遇袭的事很快在百姓间传开,大家聚在府门外想关心陶姑娘的情况,而且人有越来越多的迹象。” 虽然守卫已经告诉他们陶天香安然无恙,但百姓们还是希望天女能露个脸,好让他们安心。 陶天香对百姓们如此“拥戴”自己感到很吃不消,况且方才可怕的混乱场面她还记忆犹新,现在根本不想再出去。但她要是不出面安抚一下,又担心情况会越来越糟…… “我看……我还是出去露面一下好了。” “我陪你。”他怕群众太激动,不知又会出什么问题,还是跟着比较安全。 没有拒绝玺御的陪伴,两人一同来到大门前,门一打开,果然就见到外头一片黑压压的人群聚集在一起,迟迟不肯离去。 她头皮忍不住微微发麻,现在才知道“偶像”不是人人都有办法当,光面对这群“粉丝”们她就有股说不出的压力,一点都不觉得被推崇有什么好。 “啊!天女出现了……” “是凤凰天女……” 守卫们挡在二殿下府的门阶上,不让下头的百姓靠近或冲上来,也防止有人趁乱伤害陶天香。 “谢谢大家的关心。”漾起笑颜,她努力安抚众人,“虽然刚才经历了一场袭击,不过幸好有惊无险,我一切安好,真的非常谢谢大家。请不必为我担心,赶紧回去休息吧。” 亲眼见到天女安然无恙,众人总算安心了,开始有心情闲聊、发问了。 “凤凰天女,您会一直留在玺国,保佑咱们玺国百姓吧?” “您是特地为玺国出现的吗?” 陶天香顿时呆愣住,不知该如何回答。“呃……这个……”她尴尬的笑着。如果老实回答说不是,不知百姓们会不会暴动? 至于她会一直留在玺国吗?这个问题她也答不出来。 玺国毕竟不是她应该生活的世界,她会来到这里只是一时的偶然,而这样的偶然……终究会结束。 一想到结束,她就忍不住感到一阵怅然,心里很不好过…… “凤凰天女会嫁给咱们二殿下吧?” “二殿下肯定会是下一任玺王,天女若嫁给二殿下,未来就是咱们玺国的国母了。” “啊?”他们未免想得太远了吧,她会不会嫁给玺御都是问题,更遑论成为玺国的国母。 “两位何时会成亲昵?咱们很期待呢。” “是呀,咱们都很期待……” 面对众人期盼的神色,陶天香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好偏头看向身旁的玺御,希望他能出面解决这个棘手的问题。 玺御瞧见她的眼神,明白了意思,心中却出现莫大的挣扎。如果他向百姓说他们并没有成亲的打算,是不是就真的留不住她,让她可以更堂而皇之的离开自己? 强烈的私心霎时凌驾了理智,他没有犹豫太久,使向明待的百姓们说:“就侠了,请大家稍安勿躁。” 陶天香不敢置信的瞪大眼,转头望向他。她哪时说过要嫁给他了?他怎么可以在百姓们面前说谎,让他们有所期待? “快了?那真是太好了……” “祝二殿下和凤凰天女早生贵子,共同开创咱们玺国的盛世……” 众人不断道贺,现场一片喜气洋洋,但陶天香却一点都开心不起来,脸色显得非常凝重。 他怎能这样陷害她?不顾她的意愿,迳自替她决定了命运? 玺御知道靠百姓的舆论将她绑在自己身边、左右她的决定,这么做很卑鄙,但他就是控制不了自己的渴望,极尽所能想将她留下来。 他不要她回去。她是他的,无论任何人、任何原因,都不能将她从他的身边带走。 所以他这么做了,不顾她的意愿,想靠其他力量留下她,打消她回去的念头。 “玺御,我真是看错你了!”陶天香愤而转身回到府邸内,徒留他一人面对百姓不断的恭贺声。 他随后离开大门,追上她的脚步,试图扭转局势,“天香,留在我身边有什么不好?我可以保护你,给你想要的一切,只要你提出来,我拼死也会替你办到。” “我要回家。”她停下脚步,转身面对他,“我再一次提出来了,你就愿意替我完成这个心愿?” 玺御胸口一窒,语气僵硬的回答,“除了这个之外,其他我都可以想办法满足你。” “那我们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陶天香再次转身离去,对他心灰意冷。她没想到他也有变成这样的一天,为了一己私心,可以狠下心来不顾她的感受。 他这么做,只是坚定她回家的决心——她不想再留在这里被人利用。 “天香!”玺御再度追上她,抓住她的手,逼她转过身来面对自己,“我需要你,不想失去你,难道你还不明白我的心意?” “我只知道你很自私,只考虑到你自己,完全不顾我的感受。”她既生气又失望,“我一点都不想当什么凤凰天女,继续留下来只会一再卷入你们的纷争,脱不了身。”她讨厌和他们玺国的政事有任何牵扯,但凤凰天女的身份却摆脱不了这些事情,势必会从此不得平静。 她只想当个平凡普通的人,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厌恶这些争权夺利的斗争。 “我从来都不在乎你到底是不是天女,如果你不想当,那就不要当,只要做你自己就好。” “现在的情况,是我说不想当就可以不当的吗?” 玺御顿时沉默了。现在的情况已经不是她说不想当就能不当,就算他答应,别人也一定会逼她继续保有这个身份,好借此从中谋取凤凰天女带来的附加价值。 “我接下来到底还会遇到多少次今天这样的意外?希望得到我的,想尽办法从你手中抢走我;忌惮我的,就派人暗杀我。这种日子我已经受够了!”她不想再时时刻刻担心自己的安危,每天都过得紧张兮兮,这种压力好大,她受不了了。 他仍然无言以对。对她来说,留在他身边、留在这个地方,已经变成一种压力及痛苦,让她无法承受了? 她只想要摆脱这一切,不惜连他也摆脱掉,彻底割舍? 陶天香眼眶泛红,微哽着嗓音说:“你若执意将我留下,或许真能得到我身为凤凰天女的助益,但我做为陶天香的那部分,只会离你越来越远,我们之间的裂痕会越来越深,直到再也无法弥补。” 强求而来的感情无法长久,她不信他不懂这个道理。除非她心甘情愿留下来,不然就算她对他再有情,那份情感最终也会因为现实的争执摩擦而渐渐淡去。 “这真的是你想要的结果吗?只能得到我的人,但我的心……你将再也碰触不到?” 玺御闻言震惊的松开手,这并不是他想要的结果,他不希望她恨他。 难道真的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无论如何他都必须割舍她? 陶天香不再理会他,转身往自己的客房走,眼眶中积聚的泪水越来越多,她疾走的脚步也越来越快,直到最后,她几乎是用冲的回到房内。 当她将房门关上的那一刹那,眼沮再也控制不了的滚滚滑落,哭得好不凄惨。 “呜……” 她背靠着门,慢慢滑坐到地上,最后干脆将头埋在膝盖中大哭特哭,想将所有痛苦的情绪发泄出来。 没想到她和玺御的关系居然会走到这么糟糕的境地,缠绕住他俩的情丝已经伤痕累累,只要再一场或大或小的冲突,也许就会彻底断绝。 接下来,他们该怎么走下去?她已经不知道了…… 她坐在门内哭泣,不知过了多久,哭累了浑浑噩噩的睡去,就连睡梦中,双眉还是紧皱着,始终没有放松开来。 而她在门内哭多久,玺御就在门外默不作声的守了多久,心情同样沉重。她有多不好过,他就有多难受,和她一样感到痛苦。 直到门内哭声渐息,他却始终没听到她离开门边的声音,又等了好一会还是一点声响都没有,不由得开始纳闷。 他来到窗户边,从没落锁的窗户无声跳进房内,才发现她竟迷迷糊糊的靠在门边睡着了。他既心疼又无奈,轻手轻脚的抱起她,往房内的床铺走去。 或许是因为今日发生不少事,已耗尽她所有的心力,也或许是早已习惯他的拥抱,所以当他抱起她时,她仍沉沉的睡着,没有惊醒过来。 他小心翼翼的将她放在床上,替她盖妥被子,之后便坐在床畔看着她的睡颜,久久都不舍离开。 见她两边眼角泪痕犹湿,眉心皱起,似乎睡得很不开心,玺御轻轻抹去她的泪痕,忍不住一叹,“唉……” 两人间的纠缠算也算不清,他本以为自己有办法让她甘心留下,没想到最后还是走到分离的岔路上。 真的得放她走了吗?如果继续留在他身边真让她如此痛苦,那他只好选择让自己痛苦,还她自由,成全她的希望。 他不要她怨他、恨他,若放手就能挽回两人之间的情感,让她心中犹存对他的最后一丝情意,那他只能让步了…… 玺御俯下身,在她紧皱的眉心上落下一记温柔的淡吻,“天香,我爱你……” 因为爱她,所以他决定成全她,就算这么做他必须付出的代价是将来无穷无尽的相思寂寞,椎心痛苦,他也只能承受。 他只希望她心中能留一个小位置给他,就算将来两人再也见不到面,她仍偶尔会想到他、思念他,这样就够了。 她开心就好,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易非从玺御的手中逃脱后,并没有再回玺律那里,就此毫无音讯,失去行踪。 他离开了,因为明白大势已去,玺律终究无法成为玺王,与其继续浪费时间及心力在玺律身上,他倒不如去其他国家另觅新主,免得自己的前程断送。 失去易非这个得力助手,玺律又气又恼,加上外头谣传陶天香即将嫁给玺御,玺御不但会是下任玺王还会是将来一统中土的霸主,民心因此全面倒向他。这些状况将玺律逼急了,拼命想扭转眼前的劣势。 他怎能眼睁睁看着玺御反败为胜,而自己却一败涂地,什么都得不到?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将玺王之位让给玺御。 苦思良久,他终于做出决定,眼神也变得异常恶狠,“父王,是你逼我不得不下这一手的……” 如果父王早点决定将王位传给他这个大哥,也就不会发生这一连串兄弟閲墙的事件,而要不是被情势所逼,已到了最后关头,他也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他要聚集自己的兵马发动宫变,逼父王立即退位,将王位传给他! 等他一得到王位,按下来该死的就是玺御及陶天香,他们两个,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一夜过去,陶天香疲累的转醒,眼睛又酸又涩。 她从床上坐起身,呆愣了一会,脑袋开始慢慢恢复运作,顿时奇怪自己是什么时候躺到床上的。 她记得自己靠在门边哭得凄惨,之后的印象就越来越模糊,当她再清醒过来,人已经在床上,而且又是新的一天了……这是怎么回事? 困惑不解的下床,她推开房门走出去,恰巧任谚从廊边走过来,手中还捧着一套崭新的毛披风。 “陶姑娘,刚好你醒来了。”他将披风递到她面前,“这件披风非常暖和,你试穿看看,要是不合身,我赶紧让人改,免得来不及。” “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帮我添新披风?还有,什么事来不及?”她纳闷的皱起眉来。 “那是因为……殿下已经决定将你送回镜湖了。”任谚此刻的表情显得有些黯淡,不管是因为殿下还是玺国,他都不希望她离去,“镜湖地势高,冬日非常冷,得多帮陶姑娘准备一些御寒衣物才行。” 其实不只他,连明见也不赞同主子做的决定,因为能走进主子心中的女人,除了陶姑娘外,恐怕这世上再找不到第二个了。 偏偏主子已经下定决心送她走,谁都动摇不了他的决定,他们除了遵命外也没立场说话。 “你说什么?”陶天香怔了下,随即讶异的睁大眼,“二殿下他……答应让我走了?” 这不是她一直希望的结果吗?但为什么期望终于成真时,她却快乐不起来,心中反倒出现一股空洞的感觉,仿佛快将她整个人吞噬掉? 她真的可以走了?他……心甘情愿的放手了? “起程之日就在后天,由我护送陶姑娘回镜湖。时间不多了,请陶姑娘尽快整理行囊,免得误了出发时辰。” 任谚将披风放到陶天香手上,那又厚又沉的披风一压上她的手,她的心就像被一块沉重的大石压住,非常不好受。 她勉强漾起淡笑,努力甩掉心中的失落,“我知道了。” 终于要结束了,这是必然的结果,她大概是一时太讶异才无法接受,等过一会之后,她应该就能平静下来。 这一天,陶天香过得浑浑噩噩,脑袋时常一片空白,整个人恍神得有些严重,看到的人无不担心她的情况,入夜后,她总算想到应该要开始整理行李,便打开衣箱收拾自己的东西,但放眼望去,衣箱内几乎都是玺御帮她准备的衣服,她自己的衣服,只有当初穿越过来时身上穿的那一件。 这样的她,哪还需要整理什么行李?她两手空空的来,就该两手空空的回去,不该将这里任何一样东西带走。 甚至,连在这里萌生的感情她也得舍得干干净净,一点都不留,才能回去得毫无牵挂。 她真的做得到吗?她不知道,只能努力试试看。 将衣箱的盖子盖上,陶天香见到自己右腕上戴的一只白玉镯。这是玺御母亲的遗物,戴在她手上已经快一年了。一开始,她还觉得很不习惯,现在玉镯倒已成为她身上的一部分。 她摸着腕上散发温润色泽的玉镯,不自觉喃道:“该还给他了……” 不知道他现在人在哪?今天她一整天都没见到他的身影,他是真的在忙,还是刻意避开她? 离开房间,她来到玺御所住的院落,却发现他不在房里。她确定他没出去,辗转在府内寻了一圈,才在花园内的凉亭内找到他。 他独自一人坐在凉亭里,不畏夜晚寒凉默默的喝着酒,看来孤单又寂寞。 看到这景象,陶天香的心忍不住一阵抽痛,感到很不舍,但她努力抛开这样的情绪,要自己振作起来,不能再轻易被他左右自己的决心。 她要努力学会放下,尤其是对他,要不然……她会走不了的。 “玺御。” 肩膀微微一僵,他偏头瞧向她,“有事?” 他刻意避开她,就是怕自己的心会因为见到她而再度动摇,没想到她倒是主动跑来找他了。 “当然有事。”她走入凉亭里,努力对他漾起笑容,“我有一样东西必须亲自还给你。”当着他的面伸出右手,她想要将腕上的白玉镯给拔下来。 他见了赶紧握住她的手,制止她的动作,“别拿下来。” “为什么?这是你母亲的遗物,我不能带回去。” 玺御暗自苦笑。白玉镯是定情的信物,只交给他想娶的女人,,只是他从没将这隐藏的意义告诉她。 除了她之外,他知道自己再也找不到有资格戴上这只白玉镯的女人了,所以他不要她还给他,宁愿她带走,永远不回到他手上也无所谓。唯一想要的女人都不在了,他留着这只白玉镯又有什么用?就算那是母亲的遗物,他也已经不在乎了。 他只希望,分离后她偶尔见到玉镯时,还能想起在他身边的点点滴滴,这样就够了。 “既然这玉镯已经给了你,我就没有收回的打算。” “可是……” 玺御捂住她的唇,不让她再继续说下去,“就连这点小事,你 也要狠心拒绝我吗?我都答应让你走了,你是否……也该成全我这点小小的心愿?” 她眼眶微红,有种想哭的冲动。他此刻的眼神是如此黯淡落寞,身上散发出的孤寂气息是那么明显,如果她真的走了,他会不会一直这样消沉下去,永远走不出来? “别掉泪,别让我为难,我好不容易才决定放你走……”玺御 收回手,狠下心转身离去。 越和她相见,只会让他痛苦的心动摇得更厉害,想要反悔,想发了狂似的将她留下来,因此他只能逃,逃得越远越好。 “玺御……” 陶天香站在原地,眼睁睁看他越走越远,内心也益发的抽痛,并不比他好过。 可她不能心软,因为她明白,若自己此刻追上去紧紧的抱住他,不仅她会走不了,也会枉费他忍痛成全的心意。 所以,她只能继续留在原地,默默的流下两行清泪,独自怅然…… 第八章 之后,玺御依然避开和陶天香见面的机会,铁了心不让自己的决定动摇,就算这么做令他万分痛苦。 他只希望失去她的痛能随着时间流逝慢慢淡去,他的心终将恢复平静,再也不起波澜。 他也可以转念一想,看开些,因为她并不是死亡,只是回到自己原本的地方,只不过那个地方很远……他永远都到不了。 他对她的思念,将永远不会断绝,无论她会不会再回到这个地方…… 直到陶天香即将出发至镜湖,玺御还是没有出现,而因为不希望引起注意,所以一行人打算清晨时从府邸后门离开。 看着仆人们将行李搬上马车,她的心情越来越沉重,回首遥望府内的景物,突然感到好不舍,只要想到今天离开后就再也回不来,她便忍不住想多看几眼,最好时间能停留下来。 毕竟在府里住了近一年,多多少少都会有感情,况且这里还住着一个让她牵挂难舍的人。 她很想再看玺御一眼,只不过他终究没出现,连最后送行的机会也狠下心不露面。 她肯定伤他很深吧?她无奈的苦笑。 若是可以,她也不希望是这样的结局,但他们毕竟是不同时空的人,想要抛开所有顾虑在一起,很难。 “陶姑娘。”任谚来到她身边,“咱们已经准备好,可以上路了。” “喔,好。”陶天香从凝思中回过神来,踏出步伐,不再犹豫,正式向此处告别。 她坐上马车,任谚则带着约十名护卫骑马跟随,一前一后,慢慢从府邸后门离去。 直到车队消失在门前,隐身在远处回廊的玺御才现身走出来,神色黯然的转身回房。 他的心空了一半,闷闷痛痛的,找不到解药,只能继续任由它去,成为抛不开、解不了的心疾。 一切,终于还是结束了…… 陶天香离开后,玺御虽然一如往常的生活,不见任何异样,但身为他最亲近属下的明见,还是察觉到主子的改变。 他变得更沉默寡言了,对身旁的人们也更疏离冷淡,将自己的心封闭起来,似乎已没有任何人能牵动他的情绪。 他只是在强装振作,不想让其他人发现自己的脆弱,但这样的伪装又能够撑到什么时候? 明见很不甘心真的就这么结束,因此在陶天香尚未真正离开这里前,他都希望能找出扭转乾坤的机会,只是现在还暂时没有任何头绪。 然而,就在她离开玺国王都的几日后,突如其来的动乱却开始了—— “殿下!不好了!殿下——” 一名随从急忙跑回府邸,找到正在书房内和明见讨沦事情的玺御。 他神情一脸的慌乱,“大殿下他……他竟然逼宫了!” “你说什么?”玺御讶异的从椅上站起身,“到底怎么一回事?赶紧从头到尾说明白!” 原来这一日,玺律突然带着自己的兵马,在众人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杀入王宫,控制住王宫的守备,不让人随意进入。 而听里头传出的消息,他好像打算以武力逼迫病中的玺王马上让位,不过玺王似乎尚未答应,两方正僵持不下。 “那家伙简直是疯了!”玺御说完便走出书房,“我得亲自去看看情况。” 带着佟格及十多名属下,他骑马快速奔出府邸,往王宫的方向前进。 一路上,百姓们看来都人心惶惶,玺律控制王宫的消息早已传遍大街小巷,接下来王都恐怕会陷入一团混乱。 玺御一行人还未到达王宫,半路就见玺律的一小队兵马奔来,并且感觉来势汹汹。 “大殿下有令,只要谁能拿下二殿下玺御的项上人头,在大殿下登基后,就能拜官封侯!”最前头的士兵拔剑喊道。 “杀——”后头的士兵们气势惊人的附和叫喊。 玺御这一方也赶紧拔剑,和对方在街上大打出手,吓得百姓们四处逃窜。 他冷哼一声。既然玺律都敢逼宫了,又怎会轻易放过他? 只要杀了他,就再也没其他人会和他抢王位了。 这时,他不由得庆幸自己放手让天香离去,要是她继续留在玺国,肯定会被卷入这场危机中,深陷危险。 只要她不在,他就没有任何顾虑了,可以全力豁出去,和玺律拼个你死我活。 在一阵激烈的打斗后,玺律的兵马逐渐占下风,越来越多人受伤落马,没过多久,他们便一败涂地,全成为玺御一行人的手下败将。 玺御坐在马上冷睨着他们,不屑的轻哼,“真是一群不自量力的家伙。” “殿下,咱们还要赶往王宫吗?”佟格担心的问。 既然大殿下已经派出人马要杀主子,接下来肯定会有更多危险,他们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玺御明白他的顾虑。此刻的确不适合前往王宫,最好先回府准备对抗玺律,他的袭击肯定不会只有这一次。“不了,马上打道回府。” 这样也好,有事情让他做,或许他便能更快抛去天香离去带给他的痛苦,转移了注意力,他就会振作起来。 陶天香一离开玺国王都,整个人就魂不守舍的,提不起劲做任何事——虽然她其实什么也不必做。 对终于能够回到自己的时空,她居然一点都开心不起来,甚至感到意兴阑珊。 一路上,她的脑袋里想的只有一件事—— 玺御还好吗?不知她离开后,他是否思念她,就像她不受控制的一直想着他一样? 走得越远,她的思念就越深刻明显,想忽略都忽略不了。她的心魂似乎留了一半在他身边,忘记带走,所以才会对他牵挂不已,始终难以割舍这份情感。 她该怎么办才好?越是想他,她的心就越痛,越对他眷恋不舍…… 一路上,他们一行人的吃住都由任谚负责,他会尽量在日落之前到达城镇,寻找可以落脚的客栈,万不得已时才会在野外露营过夜。 这一日,他们照例在夕阳西下前到达镇里,并且找到客栈休息,陶天香本已进到客房内,却发现放着耳环的小锦囊不在身上,赶紧出房寻找,大概是掉在马车上了也不一定。 马车停在客栈旁的空地上,她才走出客栈大门,就见到任谚站在马车边,脸色凝重的看着手中的书信,一旁还有个骑马来的陌生男子,他看来有些疲累,一身风尘仆仆的模样。 她知道任谚每日都会将一路上的情况报告回去,这个陌生人应该就是负责传递消息的属下,不过今日状况似乎有些不同,任谚那凝重的脸色是她不曾见过的。 任谚看完书信后,将它交还给男子,“辛苦你了,殿下的安危就先交给你们,我这边任务结束后会尽快赶回去。” “什么安危?殿下发生什么事了?”陶天香一脸担心,走到他们面前。 “陶姑娘?”他一愣,随即恢复冷静,“你不是回客房歇息,怎又出来了?” “我掉了锦囊,心想应该在马车内,所以出来寻找。” 任谚闻言往马车内看了一眼,见到掉在里头的小锦囊,随即拿了起来交给她,“陶姑娘,在这。” “谢谢。”她将小锦囊收起来,不忘继续逼问:“你还没告诉我,殿下到底怎么了?”到底发生什么事让他露出刚才那种凝重的表情?她无论如何都非得从他口中挖出消息不可。 “这个……”任谚有些犹豫不决。 如果将王都现在发生的状况告诉陶姑娘,她一定会担心,但这么做只会增加她的困扰,因为她已经选择回到原来的地方,这里的纷纷扰扰,她还是不要知道比较好。 可是……如果让她知道后,她会不会因为担心殿下的安危,最后,终究改变心意,回到殿下的身边? 任谚心里举棋不定,不过就为了这点可能性,他还是开口回答,“王都在咱们离开没多久后就发生宫变,大殿下率领兵马杀入王宫,想逼王上退位,还想对殿下不利。” “那殿下现在还好吗?”陶天香一听担心不已。她真没想到玺律竟做出如此疯狂又大逆不道的举动。 “殿下现在还好,只不过得时时提防大殿下派人来袭击。陶姑娘不必担心,殿下不是省油的灯,会有办法应付的。” 话虽如此,她还是无法放心,记挂着玺御不知会不会有危险。 “陶姑娘,你还是赶紧回去休息吧,明日一早,咱们还得继续赶路。” “……喔,好。”陶天香迟疑了好一会,按捺住性子,不再多问。 她手中拿着小锦囊,有些魂不守舍的转身慢慢回到客栈里去。 不能再管玺御的事了,要是心中出现更多牵挂,她回家的脚步只会更加沉重,这对她来说不是好现象。 她该相信玺御的,过去他们遇到这么多危险都可以平安度过,这次他同样也能顺利度过难关。 任谚看着陶天香慢步离去的背影,知道这个消息已在她心里激起一阵强烈的涟漪。现在他只能等,等着看她心中回去与留下的拉扯最终哪边胜出,而她最后的决定又是什么? 不到最后一刻,结果如何,没人可以预料…… 玺国王都内,此刻的情势紧张混乱。 玺律不只挟持王宫及玺王,宫中的朝臣们也被他扣押住,全部不得出宫,并且被强迫支持他即位,谁要是不从便会小命不保。 同时玺御派人联络驻外的军队,希望以勤王的名义集合兵力,杀入王宫,救出被软禁的玺王。 王都百姓们纷纷起而支持他,将他视为救国平乱的不二人选,除了因他是王子外,更重要的是他有凤凰天女的支持,因此众人相信,他才是真正有资格继承王位的人。 众人对玺御及凤凰天女的期望日益升高,等着看他们成为玺国的新王及新后,但这对玺御来说,却变成一个极大的隐忧及困扰。 天香已经离开,他的身边早已没有凤凰天女,百姓们若是因为天女才支持他,那天香离开的消息要是曝了光,玺国的局势便会更加混乱,而玺律也可能趁机利用此事放出对他不利的传言,动摇他现在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民心。 “殿下,咱们势必得找个人暂时假扮天女了。” 书房内,明见正和玺御商量着对策,他大胆提出建议,希望让这个隐忧造成的伤害降到最低。 “找人暂时假扮凤凰天女,然后呢?”玺御彻底排斥这个做法,“一个谎出来后,势必要用更多的谎来圆,而这些谎总有一日会被揭穿,又何必替自己惹这种麻烦?” “咱们可以找个信得过的人来扮天女。” “只要不是天香本人,无论是谁我都信不过。” 明见微蹙起眉,无论如何都希望主子能听取这个建议,“这只是一时的权宜之计,或许陶姑娘还会回来,到那时,就没有什么谎不谎言的问题了。”他有接到任谚传回来的消息,得知陶姑娘在听到王都发生宫变后,意志开始动摇了,这对他们来说是件好事。 但无论她会不会回来,他都希望殿下能紧紧抓住凤凰天女传说带来的优势,开创出一个新的盛世。 “她离开已成定局,你到现在还冀望她回来?”玺御冷哼出声,“她本来就不属于这里,终究会离开,况且这是咱们的国家,该用咱们自己的力量保护,别老是想指望外人。”他已经不抱希望,也不要明见他们再抱任何希望,甚至是提到她的名字,这只会让他的痛苦永无止境,无法从中解脱。 “好,咱们先不提陶姑娘。但属下还是想请殿下答应找个人来假扮凤凰天女,满足百姓的期待。” “为了满足百姓的期待,不让他们失望,就要找人假扮凤凰天女?那如果百姓们进一步要求她成为玺国的国母,我是否也得娶那个假天女,好顺了大家的意?” 明见微微一顿,仍硬着头皮回答,“如果真有必要的话……” “明见,够了!”玺御愤怒的斥骂出声,“从这刻开始,别再和我提任何找人假扮凤凰天女的事,无论你费多少唇舌,我的答案都只有一个——绝不!” 除了陶天香外。他不会娶其他女人为妻,就算只是做个样子给人看,他也办不到。 他宁愿被人质疑为何不让天女出现,或是天女到哪去了,也不愿摆个假天女在身边,用一个又一个的谎言欺骗世人。 他身旁的位置,只会留给他深爱的女人,除了她以外。谁都无法占据。她走了之后,他宁愿就让这个位置空着。永远空着也无所谓。 玺御态度坚决,身为属下的明见只能闭上嘴,但这并不表示他放弃,他还是存有最后一丝希望。 或许还会有转机,他非得继续想办法不可。 陶天香一行人没有回头,仍是往镜湖的方向前进,只不过她心里的不安逐渐加深,挣扎的拉扯也越来越大。 每回从任谚那里得知玺国王都进一步的消息后,她就更记挂玺御的安危,完全冷静不下来。 怎么办?只要一回去,她就会断了和这个世界的联系,到时玺御是生是死,她完全没有办法知道。 难道她真要带着一个悬念回去,永远留着一个遗憾的问号在心中,忘不掉也抛不去? “陶姑娘。”任谚掀开车帘,“咱们已经到镜湖了。” “呃?”她从凝思中回过神来,“是吗?已经到了……” 披上披风走下马车,她来到被树林环绕在中央的镜湖,此时镜湖早已结冰成为一片白色的雪地,四周冷冷清清的,除了他们一行人,就再也没有其他人了。 镜湖刚好处于几国交界的高山上,平时很少人出现,去年是因为有人预言凤凰天女即将现身,各路人马才聚集于此,天女被人抢走后,人马也就散去,恢复原先冷清的景象。 他们提早几日到达,为了等待魔法阵开启的最佳时机,选择直接在镜湖旁的林子里扎营,由护卫轮流守夜,紧盯四周的状况。 陶天香靠着耳环和姐姐联络上,知道三天后的晚上便是最佳时机,可随着离开的时间越近,她也越来越挣扎。 高山上很冷,她的心也很冷,她好怀念玺御怀中的温暖,多么希望此刻他能马上出现她眼前,将她紧紧拥入怀里,慰借她的相思之情。 玺御……她好想他,几乎快思念成狂了…… 第三日当晚,镜湖上空的凰女星绽放着灿烂的光芒,原本平静的湖面中央突然冒出一道异样的金色光束直冲天际。 在湖旁守夜的护卫发现这个异样,马上冲回林里驻扎处禀报。 “陶姑娘!”护卫讶异却认真的说:“湖面上有动静了!” 陶天香本来坐在火堆边烤火,闻言即刻站起身往湖边冲,任谚跟着追了过去。 她踏上结冰的湖面,小心翼翼来到湖心中央,只见原本小小的金色光束已经扩大成一个圆形的大魔法阵。而除了金光上冲之外,四周的气流同时也快速流动,猛烈的吹着她的衣裳及发丝。 魔法阵成功了吗?她只要一踏进阵内,就真的可以顺利回家了? 陶天香正在困惑,魔法阵内便传出陶国色一人喃喃自语的声音,“不知道成功了没?是不是顺利接到天香所去的那个世界了?” “姐!”她立刻惊呼出声。终于听到姐姐的声音了。 “天香?”陶国色开心的嚷嚷,“太好了,成功了成功了!你快点进到魔法阵里,魔法阵维持不了太久。” 任谚脸色凝重的看着魔法阵开启,原本的期望也旋即落空。 陶姑娘终究还是选择离开这里,回到她所来之处。 “陶姑娘,一路保重。” 陶天香回过头来,看着任谚淡淡扬起苦笑,一时间百感交集,在这里生活一年的点点滴滴瞬间涌入脑海。 她的沮丧、无助,和玺御之间的争执、暧昧,他是如何打开心防接纳她、保护她、渐渐对她倾注情感,而她又是如何对他动了心、生了情……一幕又一幕的景象全都历历在目,就像是昨天才刚发生的一样。 玺御是以怎样痛苦的心放手让她离开的?他的心是不是正淌着心酸泪呢?依他的个性,他肯定不会表露出情绪,就算再痛苦也默默压在心底,独自一人承受。 和他道别的那一夜,他孤独离去的背影,现在想起依旧刺痛着她的心…… 越来越多的不舍情绪在这最后一刻如泉水般涌出,几乎快淹没了她,让她痛苦不已。 如果她可以分成两半就好了,这样她就不必如此挣扎犹豫,难熬得像是心快被活生生撕裂成两半…… 魔法阵的光芒此刻瞬间大亮,即将达到极致,四周的狂风刮得更是猛烈,显示着魔法阵已完全开启,再不动作可能就会来不及。 “天香,快一点——”陶国色没感觉到妹妹有所动作,心急的催促着。 陶天香看着魔法阵,又看向任谚,内心的挣扎在此刻达到最高点,但她完全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选择。 谁能告诉她该怎么办?不曾停止的痛苦挣扎已经搞得她筋疲力尽,她快受不了了…… 任谚见她犹豫了,情况似乎出现转机,连忙豁出去的大喊,“陶姑娘,殿下需要你!” 内心不断拉扯的那条线瞬间进裂,她终于咬牙做出最后的决定,不再挣扎。 她最终还是抛不下玺御,想回到他的身边,无论未来是好是坏,她都要和他在一起。 “姐,对不起!” 她朝着阵中大喊,喊完后便头也不回的狂奔离开,任由湖中的光芒由盛转衰,魔法阵即将失去效力。 “陶天香……”陶国色不敢置信的惊呼出声,但她的呼喊随着光芒的逐渐衰弱也慢慢飘散。 接着,金色光束忽地直冲天际,而后由宽渐窄,直至完全消失,最后只剩残余光点坠落在一片结冰的湖面上。 任谚开心的紧跟在陶天香身后,难掩激动的情绪。谢天谢地,她终究选择留下来了。 “任谚,麻烦你以最快的速度将我带回玺国王都。” “是。” 第九章 为了尽早回到玺国王都,去到镜湖的一行人舍弃马车,改以骑马连夜赶路,而不会骑马的陶天香就和任谚共乘一骑。 虽然马上的颠簸令她厌到难受,她还是咬牙忍住,一心只想赶回玺国,回到玺御的身边。 他还好吗?不知王都混乱的情况如何了?他一定要平安无事才行。 几日之后,当他们日夜兼程、风尘仆仆的赶回玺国王都时,夜已极深。一到达城门口,他们就被守门的士兵拦下。 “站住!来者何人?” 骑在队伍最前方的任谚拿出表示身份的令牌,“咱们是二殿下的属下,有要事必须马上进城。” 他明显感觉到守城门的士兵变多了。只见城墙上排排站的士兵气氛凝肃,就连城门外也有不少士兵驻守,整座王都好像都被军队给包围起来。 “原来是二殿下的人。”守门士兵脸色和缓下来,“城内现在正在宵禁,你们入了城后别在路上逗留,赶紧回二殿下府。” “发生什么事?为何要宵禁?” “二殿下今晚率兵包围王宫,希望能顺利将王上救出来。” 原来玺御已经聚集王都附近几县的军队,要和玺律一决胜负,因此王都所有的城门今晚都加重士兵守卫,以防要是玺律兵败了打算逃跑,他们才能立刻挡下他。 陶天香听到玺御已经带兵和玺律打了起来,既担心又焦急,“任谚,我们快点回去!” “好。” 一行人一进到王都内,就感到气氛说不出的凝重,大街异常安静,家家户户紧闭门窗,就怕被今晚的混乱波及。 王宫的方向灯火通明,并且还隐约传来嘈杂的声响,在这宁静的夜里听来更令人心惊。 他们快速回到二殿下府,一进到府内,留守在府里的明见正好走出来,当他看到陶天香也跟着回来时,忍不住心喜,为主子开心不已。 “陶姑娘,你回来了。”上天果然站在他们这一边,凤凰天女去而复返,最终还是回到他们身边了。 她满脸疲惫,一心挂念着玺御的情况,“殿下现在情况如何?有进一步的消息吗?” “殿下率领士兵闯入王宫去,正和大殿下的兵马打得难分难解,不过目前咱们占上风,大殿下败下来只是早晚的事。” 玺御师出有名,士气也高涨,玺律现在只是在做困兽之斗,再撑也撑不了多久。 玺律没有在起兵的第一时刻顺利逼迫玺王退位,并且将玺御杀死,就已经错失了最好时机,时间拖得越久,对他越不利。 “陶姑娘,你一路跟着咱们赶路已经很累了,暂时先在府内体息,等殿下凯旋归来吧。”任谚对她说完后又瞧向明见,“我马上赶过去助殿下一臂之力。” “不,我也要去!”陶天香焦急的说。她虽然疲累,但在这个节骨眼,她怎么有办法冷静的待在府内,等着不知何时回来的玺御? “可是你……” “不,任谚,你就护送陶姑娘进宫去吧。”明见出乎意料的帮她说话。 他有些傻眼,“明见,你怎么……” “如果有陶姑娘帮忙,或许王宫的混乱能更快结束,两边伤亡也能降到最低,对咱们殿下的声望也更有帮助。” 这话不只任谚不懂,就连陶天香听了也轻蹙起眉头,一脸困惑,“你这是什么意思?” 于是,明见将自己的想法仔细告诉他们,只是他无法保证这么做到底能不能成功,而且这件事对一点武功都不会的她来说,也有些危险。 “不要紧,我愿意试一试。”陶天香毫不犹豫的回答。只要能对玺御有帮助,再危险的事她都愿意去做。 任谚见她豁出去了,也不再阻止,决定拼到底,“我会尽一切努力保护陶姑娘的安全。” 明见欣慰的点头,“请等我一会,我去拿一样东西出来。” 没多久,就见他抱着一件摺叠好的大袖薄纱长衫出现,衫上缝了无数薄如蝉翼的金箔片,看似沉重,其实轻巧无比。 陶天香看他将长衫递到她面前,纳闷的问:“这是?” “请陶姑娘务必穿上这件大袖衫,它能帮助你更快达到目的。” 这是他在见到陶姑娘浴火而出时得到的灵感,特地命人做这件衣裳,本以为没机会用上,没想到最后还是派上用场。 他相信这关键的一战,他们握有了天时地利人和,肯定能够赢得最后的胜利。 于此同时,王宫内尽是一片混乱,玺御带领的勤王军正和玺律的兵马打得如火如荼,玺律的人马节节败退,逐渐被玺御的勤王军从最外头开始包围,缩小范围往王宫中央逼近。 玺律身穿银白战甲,手持宝剑,神色狂乱的站在玺王寝宫内,似快发狂。 “父王,这下你可满意了?”他愤恨的道:“咱们已经被玺御包围,再过不了多久,他就会杀进来。无论是他或是我,你的王位最后依旧不保,你还在坚持些什么?” 要不是父王迟迟不肯退位,即便他以性命要胁也没用,他也不会落得今日这步田地,被迫和玺御正面对决。 已经病人膏盲的玺王脸色蜡黄、万分消瘦,他躺在榻上冷眼瞧着大儿子,早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 “你有本事就亲自杀了我,自立为王,何必说这些废话?” 玺律恼得眉一皱。这不一样,主动让位和杀人篡位,继承的正统性天差地远,要不然,他也不会和父王耗这么久的时间还没个结果。 玺王知道大儿子的顾忌,冷冷一笑,“沉不住气成为你最大的败笔。你已经无缘得到玺国王位了。”他本来还在犹豫该将王位传给谁,始终无法决定,没想到上天倒为他指引出一条路,让他看清谁才是适合继位的人选。 他知道自己的时日无多,所以就算大儿子拿他性命来要胁,他也无所惧,要杀要剐都不要紧。 他倒要看看这个大儿子是否会为了得到王位连伦常都不顾,犯下弑亲大罪,丝毫不知悔改? “谁说我无缘得到王位?”玺律的表情越来越狰狞,“你到现在还将寄望摆在玺御身上?如果玺御死了,除了我以外,你又能将王位传给谁?” “你已经丧心病狂了。”玺王重重一叹,已不指望他会醒悟过来。 “那又如何?我得不到的,玺御也别想得到!” 玺律愤而转身离去。反正到了这个节骨眼,他也没有退路可走,只能和玺御拼个你死我活——他们之间,只能有一个人留下。 他不信输的人会是他,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结果会如何。 他冲出玺王寝宫,由士兵护卫着往外走,知道玺御的勤王军目前正在大殿前和他的人马交战,他便毫不犹豫的往大殿前进,打算和玺御一较高下。 此时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大殿前的广场上两方军队打成一片,景象异常的混乱,火把光源四起,但能见度还是不高,许多黑影到处晃动,想看也看不清。 玺律站在两楼高的殿阶上,居高临下,费了好一会时间,才找到站在长阶最下方的玺御,他在前面一路杀退不断朝他们逼近的军队,背后还有佟格护着,明明战了一夜却不见倦意。 拔出剑,玺律步下阶梯,杀气凌人的朝他冲过去,“玺御,纳命来!” 玺御警觉的朝殿阶上望去,就见他直冲而下,来势汹汹,赶紧提剑挡下对方又快又狠的攻击,两剑重重相击,发出清脆的铿锵声响,激起一阵小火花。 冷着双眸,玺御就连语气也异常冷冽,“我还以为,你会躲到最后一刻才敢出现。” “你当我真的怕你吗?少作梦!”玺律说着又挥剑砍去。 兄弟相见,却分外无情,他们互不相让打得激烈,招招用足全力,像非拼个你死我活不可。 刀光剑影间,玺御不禁愤怒的骂道:“为了得到王位,你到底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不但三番两次陷害他,甚至连天香都不放过,最后,竟然连逼宫这种事都做出来,只差没亲手将父王杀了而已。 这样的人,怎么有资格成为一国之君? 若真让他得到王位,玺国肯定非败不可! “只要能达到目的,没什么事我做不出来!”玺律毫不讳言,笑得狂妄。 “只可惜,就算你坏事做尽,你的目的还是达不到,终究得面对一败涂地的结果。” 玺律笑容一僵,恼羞成怒,“你住口!” 接着,兄弟俩继续交战,谁都不让谁,而玺御的武艺本来就在玺律之上,要不是他处处留一手,玺律根本不可能和他打这么久还不分上下。 玺御和他不同,没有因为利欲蒸心而丧尽天良,连自己亲人都毫不留情的囚禁利用,只想等待时机将他生擒,把他的生死交由国家律法来裁决,不想脏了自己的手。 玺律隐隐明白玺御手下留情,越打越气,只因他认为玺御这么做,分明就是瞧不起他。 “玺御,别瞧不起我,拿出你所有的实力来!” “只怕你承受不起。”玺御毫不客气的贬损道。“少罗唆!” 他发了狂似的连连进击,招招狠毒,玺御却依旧稳如泰山,不为所动。这让他越来越心急,却又不知该如何才能打败玺御。 就在这时,靠近宫门最外围传来了奇怪的骚动,一支突如其来的马队冲入混战中,不知是何方人马。 “凤凰天女护真主,叛乱之人即刻弃械投降,莫违天命!” 那队人马扬声高喊,声势惊人,一声又一声,马上吸引两方士兵的目光。 东方天际在这时射出第一道曙光,一名身穿金羽衣的身影就坐在马队领头的男人背后,她飘飞而起的长衣摆在晨光的照耀下发出金色光芒,像极了在盘旋飞舞的凤凰。 勤王军的士兵见状,士气再度振奋起来,一扫疲惫跟着高喊,“凤凰天女护真主,叛乱之人即刻弃械投降,莫违天命!” “凤凰天女护真主——” “弃械投降,莫违天命——” “莫违天命——” 勤王军叫嚷的声势瞬间震荡开来,由最外围向中心聚集,玺律的士兵们见状不禁开始慌了,军心大受动摇。 若玺御才是天命所归,连凤凰天女都站在他那边,那他们为玺律拼死拼活甚至可能丢掉性命,又能得到什么? 难道是得到叛乱军的臭名永世被后人所唾弃? “快点弃械投降——” “你们师出无名,还不快快觉悟,别再愚蠢的和天命作对了——” 哐啷一声,一名玺律士兵丢下手中兵器,其他人的意志更是动摇了,紧接着,第二声、第三声……刀剑落地的声响此起彼落,影响持续扩大,渐渐的,玺律的军队已然一面倒,纷纷主动投降,不再和勤王军缠斗下去。 护着凤凰天女的马队一路向王宫内部深入,所到之处莫不引起极大的效应。 “凤凰天女护真主,叛乱之人即刻弃械投降,莫违天命!” 缠斗中的玺御及玺律听到远处传来的叫喊,皆讶异的转身一望,只见有一支马队在混乱中逐渐逼近,但远远的看不大清楚;只有一袭翻飞闪烁的金羽衣摆异常耀眼,难以忽略。 玺御不解的紧蹙起眉。哪里来的凤凰天女?难道是明见派人假扮,突然来这招奇袭? 玺律这边放下刀剑的士兵越来越多,他们士气已经彻底涣散,再也挽回不了。 而玺律不敢置信的看着这一幕,完全无法接受他训练已久的庞大军队,竟敌不过一个小小的凤凰天女! 他率先回过神,见玺御一时怔愣,露出千载难逢的破绽,赶紧卯足全力发狠的朝他刺过去,“你受死吧!” 所幸玺御猛然回神,在千钧一发之际回身避过,躲得惊险。 玺律不死心,再次袭击,但玺御动作比他更快,长剑一送,锐 利的白刀瞄准他腰腹间的战甲缝隙直直没入。 他震惊的看着自己的鲜血从体内慢慢流出,渐渐扩散染红了白色的战甲,紧接着他喉头一甜,吐出一大口血,表情狰狞怨恨的瞪向玺御,“你……” “是你逼我的。”玺御冷声回答,完全不同情他,也没有任何罪恶感。这一切都是王兄自找的。 长剑一收,玺律往后倒地,挣扎了一会,气一吐、四肢一松,便一动也不动,彻底断了气。 玺御微喘着气,侧耳静听四周持续响起刀剑放下的声音,他看着越来越耀眼的朝阳,明白大势已定,这场内乱即将结束。 这夜真是漫长,他还以为永远都不会天亮了…… 一直在主子身旁奋战的佟格,此时讶异的指着越来越近的马队,“殿下,率领马队的人是任谚!” “什么?”他转头瞧去。任谚回来了?算算日子,他不该这么快回来呀? 但若任谚真回来了,那天香呢?她是否已经顺利回到自己的世界,他此生此世再没机会见到她了? “玺御!” 熟悉的清亮叫唤声下一瞬响起,玺御简直不敢置信,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太想念她才产生这样的幻觉,以为刚才叫唤他的人是她。 她应该早不在这个世界了,他不该再让自己抱有任何期待,继续自欺欺人、自我折磨。 偏偏他却又非常不争气的奢望,那越来越接近他的身影能重新带给他快乐,抚慰他近乎死寂的心。 “玺御!” 陶天香眼看自己和他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不禁开心又激动,不等马儿停下,就迫不及待的从马背上飞跃而下,扑向玺御的怀抱,任自己被反应极快的他牢牢紧抱住。 “太好了,你一点事都没有……”她欣喜得忍不住红了眼眶,紧紧圈住他的脖子,死都不肯放。 她刚才好担心会来不及,当任谚带着她在兵慌马乱中寻找他的身影时,她焦急得无法冷静,幸好一切顺利,他也没受到丝毫伤害,她终于可以放心下来。 “我这……是在作梦吗?”玺御难以克制心中狂喜,抱住她的力道更是强劲,就怕她会在转眼间从自己怀中溜走,“天香,你不是回去了?” “不回去……我不回去了……”她又笑又哭,语气尽是浓浓的撒娇,“是你害我回不去的。你偷走了我的心不还我,这样我就算回去也活不了,只能回来找你算帐了。” 她已经有所觉悟了,对他的万般牵挂已然缠住她的脚步,让她回不去原本的世界,只能选择在这里落地生根,陪他过一辈子。 尽管知道留在他身边必须面对的所有问题,她也认了,虽然非常讨厌顶个凤凰天女的名号在身上,但这若是必须付出的代价,她不会有任何怨言。 她会努力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在他身旁帮助他,和他一同面对所有难题,再不轻言分开。 听到她亲口承诺不回去,玺御积郁多日的心瞬间一扫阴霾,喜不自胜,不知该说什么才能表达他此刻激动的心情。 最爱的人失而复得,还有什么事比这更令人感到幸福喜悦?就连成为天下霸主也比不过她的一句“不离开他”。 “二殿下万岁!凤凰天女万岁—一” 不知哪名小兵突然喊出这口号,其他人也开始跟着喊,然后越来越多人加入,越喊越了亮,几乎响逼整座王宫。 “二殿下万岁!凤凰天女万岁——” “万岁——” 玺御依旧紧抱着陶天香,环视支持他们的士兵们,两人虽然开心,却也知道自己肩膀上的责任更重了,决心不辜负大家对他们的期望。 这崭新的一日正预告着他们将来的生活,也会跟着截然不同…… 内乱结束,弃械投降的玺律士兵们被聚集起来,玺御没有伤害他们,他将善后工作交由任谚及佟格处理,自己则带着陶天香进到了玺王寝宫,探视玺王现在的情况。 来到榻旁,他旋即跪地道:“父王,请恕儿臣救驾来迟。” 陶天香跟着跪在他身边,静静的没有说话。 原本闭着双眼的玺王此刻慢慢睁开眼,偏头瞧了他们一眼,目光停留在陶天香身上好一会时间,“她就是传说中的……凤凰天女?” “是。”玺御代替她回答。 “律儿他呢?” 沉默了一会,玺御才照实答覆,“死在儿臣的剑下。” 玺王重重叹了口气,并不怪他。他明白这是律儿自找的下场,就算不死在御儿的剑下,终究也会被处刑而死,怨不得其他人。 刚才外头士兵们的高呼,他也听到了,御儿的继位已是众望所归,况且御儿身旁还有凤凰天女的加持,无论这天女是真是假,她对百姓具有影响力,却是不争的事实。 他累了,拖着这个病体不知能活到什么时候,他不想再继续为了国事烦恼,已决定尽快退位,将王位传给御儿,享享最后的消福。 “御儿,要好好的对待她。” 短短一句话,让玺御知道陶天香已被父王接受了,“儿臣明白。” 玺王淡淡一笑。将国家交给御儿他很放心,也相信在御儿的领导下,玺国会更加强大,或许真能成就一统中土的霸业。 第十章 内乱结束的当日,玺王马上命人拟诏宣布自己退位,将王位传给玺御,因此王宫在原本的打杀混乱结束后,又马上陷入另一波忙碌——准备玺御的即位大典。 因为需要处理的事很多,玺御虽然还没正式即位已先搬入王宫,因此陶天香当然也跟着搬入,只不过她居住在其他偏殿,要等被立后之后,才会正式住进王后居住的寝宫。 大事底定,她现在想反悔也反悔不了了,只不过她唯一感到愧疚的对象,是姐姐。 “啊——陶天香,我真想掐死你——” 在暂居的寝宫内,陶天香刻意摒退所有宫女,一人坐在桌边,对着飘浮在桌面上的六芒星耳环频频皱眉叹气。她真不知该如何和姐姐沟通才好! 姐姐气炸了,幸好她们不是面对面讲话,要不然,她怀疑自己会当场被姐姐的怒气炸飞天。 “我等了一年,好不容易等到你可以回来,没想到你却在最后一刻给我出包,我快呕死了!”陶国色继续抓狂尖叫。 “姐,对不起啦……”这已经不知是她今天第几次说对不起了,但始终无法平息姐姐的怒火。 “厚,我真是快被你气死,你到底懂不懂?错过这一次,你下次想再回来又得等一年了。” “姐,那个……”她犹豫犹豫再犹豫,还是硬着头皮说出口,“你不必再等我了,我……不回去了。” 耳环那一头的世界,怒火咆哮声瞬间静了下来,过了好一会,才又出现声音,“你刚才说了什么?” “我说,我不回去了。” “……陶天香,你疯了!” “我没疯,我清醒得很。” “喔……那肯定是我太生气才会出现幻听,这一切吓不倒我的,呵呵……”某人继续装死逃避。 “姐,快点面对现实啦,我决定不回去了,我要留在这里嫁给玺御,我真的离不开他。”陶天香再三强调,非逼姐姐面对现实不可。 陶国色无言以对。她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妹妹被感情牵绊住,最后选择玺御,踏上了这条不归路。 她怒不起来了,只是重重叹了好几口气,“你真的想清楚了吗?嫁给他就不能回娘家了。” 别人嫁到再远的回外,飞机一搭就能回来,偏偏她这个笨妹妹哪个地方不嫁,非要嫁到异世界去,连偶尔想回娘家也没办法。 陶天香的心情也跟着沮丧起来,“那你就当我嫁到外太空去好了,虽然见不了面,但我们至少可以靠着魔法阵联络,就像打电话一样嘛……”如果可以,她也不想自己有娘家归不得,但她就是栽在玺御的手上,割舍不了他只能认了。 “你这个傻瓜……”说着,陶国色忍不住感伤的哽咽起来。 她们姐妹俩从小一起长大,几乎没分开过,没想到一分开就再也无法相见,她怎么有办法豁达的接受? “姐……”听见姐姐哽咽的声音,陶天香一时也悲从中来,不禁一阵鼻酸。 结果两姐妹对着六芒星耳环哭了起来,还越哭越大声,若房内有宫女在肯定会被她们的哭声吓坏,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 虽然不是生死相隔,还可以互相联络,但她们就是觉得难过,舍不得彼此。 但分离是人生必经的路途,天下无不散的筵席,既然碰上了就必须勇敢面对,努力让自己成熟、长大、更坚强,要是退缩了,就失去成长的机会。 所以,哭过之后,她们还是会面对现实,只要知道彼此在遥远的彼方过得很幸福,那就没什么好担心或遗憾的了。 就在陶天香低泣到一半时,玺御无声的从后头轻轻环抱住她,将她包裹在自己温暖的怀中,希望能以此安慰她。 “御?”她讶异的睁开泪眼偏头看他,“你不是在忙吗?”这几日他因为刚接手繁杂的国事,忙得昏天暗地,几乎没时间理会她,怎会突然出现在她的寝宫? “我一逮到空闲,就赶紧过来看你了。” 刚才她和姐姐的谈话他大概听了一半,知道她为了留在他身边付出了不小的代价,那离乡背井的辛酸,是他所无法替她分担的。 “别难过,我会好好待你,让你忘记所有的思念,一直展现着灿烂笑颜。”他在她耳旁温柔的低喃。 他会尽可能的补偿她,相信只要给她源源不绝的幸福,就能慢慢抚平她的思乡愁绪,令她不再如此难过。 她的牺牲不会白费的,他会永远爱着她,无论发生任何事都不会改变。 “嗯。”陶天香虽然依旧止不住眼泪,脸上却漾起笑容,感到非常欣慰。 他的承诺带有强大力量,给她更多更大的勇气,她准备好面对接下来的日子,也不再旁徨不安。 她相信他,也相信自己定不会后悔…… “别哭,见到你落泪,对我来说简直是种刑罚。” 玺御轻叹一声,俯下身怜惜地吻去她眼角的泪水,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别让她继续落泪,他干脆进一步封住她的唇,品尝她唇瓣的柔嫩,要她此时此刻心里只想着他。 她柔顺的仰头承接他的吻,被他温柔绵密的疼惜所包覆,鼻间闻到的都是属于他的气息,缠缠绕绕,绵延不绝。 原本温柔的安慰之吻慢慢开始失控,不由自主的热烈纠缠起来,两人体内的欲望之火迅速燃起,颇有一发不可收拾的趋势,想要得更多更多。 玺御勉强停下难分难舍的缠吻,眸中满含不容忽视的情欲,见她低喘着气,面泛微红,瞳眸同样染上渴望的情潮,他终于伸手将她从椅上抱起,往床铺的方向走去。 陶天香稍稍回过神,明白他想对自己做什么,脸色更是羞红,“等一下,先等一下……”她和姐姐还没结束通话,讲话讲到一半放人鸽子似乎不太好。 “我已经等你等得够久了。”他没停下脚步,只低头在她耳边暧昧呢喃,微哑的嗓音透露着欲望,引得她身子敏感的微微轻颤。 这个男人想吃掉她已经想很久了,能一直忍到现在,也够难为他了。 她知道自己阻止不了他,而她……虽娇羞却也不想阻止,于是只好趁还没离桌子太远时,赶紧大声朝着六芒星耳环喊道:“姐,那就先暂时这样子,有事以后再聊——” “呃?天香,你怎么了?” “我突然有急事……” 随着他们离桌乎越来越远,能传回陶国色耳里的声音也越来越小声,到最后就是糊成一片,什么也听不清楚了。 “天香?喂喂喂?陶天香,听到请回答……” 陶国色又等了好一会,但完全听不到任何声音,妹妹不知道消失到哪里去了。 这下子,她原本的感伤瞬间被怒火取代,感人气氛也一下子全跑光光。 “厚——真是没礼貌的家伙!” 不管她了,将魔法阵结束吧。 心有未甘的结束通话,心想下次再和妹妹联络时,绝对要好好念她一顿。 而玺御将陶天香抱上床后,迫不及待再次覆上她甜美诱人的唇瓣,她热烈的回应着他,两人像是干柴碰上烈火,对彼此的渴望快速燃烧,激情取代了理智,早已不顾一切。 他们大胆的互相摸索,直到裸裎相对,热烫的肌肤互相碰触、交缠,压抑已久的情潮更如浪涛般汹涌,将他们彻底淹没,爱得火热狂野,几近忘情。 她在他身下紧紧攀着他布满热汗的身子,随着他一次又一次的深入娇喘低泣,脑袋一片空白,只剩下身体的欢愉一再刺激她的感官,将她一步步推到欢爱的极致顶点,似死又生,激情的余韵久久不退…… 爱了一回,初经人事的陶天香累得在玺御怀中拼命喘息,湿透的鬓发衬着动情的嫣红颊色,看来异常娇媚诱人,而她红肿湿亮的唇瓣微张着,也带着阵阵魅惑的气息,像在勾引他再次怜惜,玺御扬起温柔的微笑,替怀中累惨的人儿抹去脸上薄汗,贪看她此刻情潮未褪的娇艳姿色。她这美丽的一面只有他一人能独享,除了他以外,谁都别想觊觎。 在真正拥有她之后,他的心终于踏实了,之前他一直有种似幻如梦的虚浮感,始终无法相信她选择了他,选择留在他身边,这个她不熟悉的世界。他怕自己一眨眼梦就醒了,而她的身影也四散无踪。 此刻的幸福如此真实,怀中的柔嫩温暖也不容错认,他终于得到心爱的女人,再也不会允许她离开。 他会一直守着她、护着她、爱着她,直到天荒地老…… 玺御的即位大典及陶天香的立后大典如火如荼的准备着,她的寝宫越来越多人进进出出,帮她量身订制一堆典礼要用的东西,以及成为王后之后所必须添置的新行头。 陶天香无奈的由着宫女们在她身上量东量西,将她当成芭比娃娃般打扮,而最让她无奈的是,每位宫女第一次见到她的反应几乎都一样,没一个有创意的。 总是先困惑不解,再来犹豫再三,最后终于忍不住问出口—— “您……真的是凤凰天女?” 即便她很想说“不是”,但却只能一再向每个困惑的宫女承认自己就是凤凰天女,实在是有种厚脸皮的感觉。 “似乎跟传说中不太一样啊……”这通常是宫女们第二句会咕哝出的话语。 唉,到底是哪个始作俑者说凤凰天女是个拥有“倾国倾城”美貌的女人?难怪这些宫女们看到长相平凡的她会感到怀疑,因为她根本没有什么倾国倾城的美貌,有些宫女甚至还长得比她漂亮。 啧,传言果真能助人也能害人,她现在就被害得不浅…… “不要紧。”负责前来打理陶天香立后大典当天妆容的宫女,没一会就一改困惑神色,信心十足的道:“一定是因为天女您现在素着一张脸,才展现不出“倾国倾城”的魅力,这事就交在奴婢手上,在立后大典那一日,奴婢绝对会让您惊艳全场,不负凤凰天女之名。” “呃?”陶天香讶异的一愣。倾国倾城不该是就算素着一张脸也能迷倒一大票男人?这种靠化妆作弊的方式真的行吗? “请您放心交给奴婢吧。”宫女得意一笑,“哪个美人不是靠脂粉化出来的?只要一卸了妆,绝世美人也会变成不起眼的平凡人。这事奴婢见多了,早就见怪不怪。” “喔……好,那就麻烦你了。”她干笑了声,反正已经认命了,自己注定要被人当成娃娃般从头打扮到脚,没得抗议。 忙碌的准备日子一天天过去,好不容易典礼那一日终于到来,一大清早,宫女们便严阵以待,以防过程中出现任何差错。 玺御的即位大典先在正殿举行,他穿上绣着精致龙纹的明黄衣袍现身,神色不改一贯的冷酷,散发浑然天成的王者之气,站在殿阶上接受文武百官的恭敬朝贺。 即位大典结束后,紧接着举行立后大典,众臣莫不期待陶天香出现,迫不及待想亲眼目睹传说中的凤凰天女到底生得什么模样。 过没多久,一名身穿华丽曳地礼服的女子出现在殿门外,她身上穿的衣裳由无数金箔片缝制而成,满满一整衣,比宫变那日穿的金羽衣更华丽无数倍。盘起的秀发上插着多支雕工细腻的凤凰金钗,脸上精心化上的妆容将她原本寻常的五官描绘得明显立体,整个人是前所未有的明艳动人。 玺御双眼一亮,难掩惊艳,没想到她打扮过后竟如此的美艳绝伦,而百官们也被她的绝艳给震慑住心魂,久久都移不开自己的目光。 陶天香抬头挺胸的进到大殿里,—步步走到玺御面前,他终于从惊艳中回过神来,神色一柔,嘴角微勾起一抹淡笑,朝她伸出手。 她漾着娇羞的笑意来到他面前,将手交给他紧握住,和他一同站在殿阶上,接受百官的祝贺。 “祝王上与王后鸾凤和呜,万寿无疆……” 玺御的视线在陶天香出现后就一直落在她身上,始终没移开过,她被看得有些羞窘,忍不住低声咕哝,“别再看了,你这样让我好不自在。” “你真美。”他毫不犹豫的赞美道。 被所爱的男人称赞,想不开心都不行,她嘴角不禁往上勾起,难掩得意喜悦的神色。 看来她还真得感谢那名帮她化妆的宫女,如果没有那宫女的巧手,她也不会在他脸上看见惊艳的表情,大大满足了她的虚荣心。 他和她十指紧紧交扣,将她的手拉到唇边轻轻一吻,宣示着对她深浓的情意,“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他何其有幸,能找到让自己倾心不悔的女人并与她共结连理,此生此世,他们再也不分开。 她是上天赐予他独一无二的珍宝,他将会一辈子牢牢的紧握,绝不辜负上天的恩泽。 陶天香的心一甜。这大概是她听过他亲口说出、最接近示爱的话语了吧!灿烂的笑意瞬间在她脸上绽放。 她倾身向前,也在他耳边低声回以爱语,“i love you!” “什么意思?”玺御纳闷的微蹙起眉。这语调怪怪的,似乎是不知名的异国语言? “往后我再慢慢告诉你吧。”她会以行动告诉他,他爱她有多深,她就爱他多深,只要他不放开、紧抓住她的手,她也不会松手,与他同生共死。 未来的路还很长,无论他是否真会走上霸主之路,她都会一直陪在他身旁,做他一人的凤凰天女,只为他而展翅翱翔。 痴、心不悔,她是,他也是……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