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听到你迷恋我》 是酷还是不幸?——星野彗 从编编那里得到这本书的发想——一个听得到别人心声的男主角,当下觉得:哇~很酷耶! 如果我也听得到别人的心声的话,那买东西杀价就会变得很厉害,别人想骗我便骗不成。我可以去当谈判专家,那个美剧“lie to me”里面靠解读人类表情的dr.lightman恐怕也要甘拜下风。 不过深入一想就觉得不对。听得到别人的心声的话,那我不就常常会听到别人对我的想法? 那个可以让星野开心一整天的白色谎言像是:“你变瘦了喔!”、“看起来很年轻。”、“你写的书很好看。”什么的,搞不好会发现是安慰我的话哩! 想想还真可怕。这世界少了适当的谎言跟隐私这道缓冲墙,恐怕会变得很恐怖。 因此,我开始同情起男主角了。一个听得到别人心声的人,恐怕会很孤独也很愤世嫉俗吧? 这样一个对人性失去信心、伤痕累累的男主角,最好配上一个单纯(蠢?)到不行的女主角。用最简单直接的方式对待这复杂的世界,同时也带给男主角需要的温暖与简单的幸福。 嘿嘿……想法是很快就成形,只不过要组织成一本书还需要费相当大的工夫。加上这中间又卡了过年跟寒假,所以……所以进度就一直受到阻挠……(编怒拍飞,“受什么阻挠?明明就自己懒病发作!”) 星野捂脸泪奔。“各位看倌看书吧!我要回去好好检讨了。” 那么,我们下次见啦! 楔子 美国纽约 市郊 “对不起……” 黎凡看着妻子把妆都哭花了,但奇怪的是,他一点都无法怜惜这个曾经是他身边最重要的女人,他只感到愤怒。 他牵着五岁女儿的手紧了紧,这就是他动用警界的关系,好不容易找到妻子以后,她给他唯一的答案?一句对不起就能抹去她丢下丈夫与两年前才三岁的女儿,离家出走的事实吗? “为什么?”黎凡咬牙问,即使他其实不需要问。 女人避开他的视线。“我……我觉得我们个性不合。”谁受得了你这种怪胎,撑了三四年,已经是极限了。 虽然后面这两句话女人并没有说出口,但黎凡的耳朵却听见她的心声,心当然也被刺伤了,不过他久经训练的脸上拒绝露出任何表情。 是的,他听得见身边几公尺内的人心,这受诅咒的耳朵,这受诅咒的命运,从出生就一直跟着他,无论他想不想,那些声音宛如一波又一波的海浪将他淹没。 他很少告诉别人自己有这项“特异功能”,就是不希望引来侧目,更不想被抓去某个实验室里当白老鼠,但对自己的妻子,他当然毫无隐瞒,两人结婚前,他就已经告诉她了。她起初说不介意,但结婚没几年,她就开始闪躲他,最后还常常不回家,两年前甚至丢下孩子离家出走。 所以这就是她真正的想法?她再也受不了他这个怪胎了? “你可以对我有意见,可是小静呢?她那时才三岁,你怎么可以不负责任的把她一个人丢在家里?” “我打电话叫你回来了不是吗?” 对妻子竟然还理直气壮的出言反驳,他的火气不由得上来了。“你突然打电话给我,丢下一句话说你要走了,也不等我回来就不见人影,这算什么?!” 女人不安地低下头,对上女儿的视线时,无法忍受地转过头去。 她没有办法面对那个孩子。 没错,当她发现才三岁的女儿就已经能听到别人心声时,她简直快疯了。 怪胎!她生了个怪胎! 她的忍耐已经到达极限,丈夫能看透自己的心事也就算了,连朝夕相处的小孩都可以清楚自己讲的每句话是真是假,想想看,连女儿不睡觉,想骗她如果不乖,圣诞老公公不会送她礼物都不行。 这种小孩一点也不可爱,不,简直就是恐怖! 她的脑海中正浮现这样的念头,就看到小静双眼泛着泪光,用受伤的目光紧瞅着她。 天,她听到了!她刚刚说她不可爱、说她恐怖…… 噢!老天,她再也受不了了! “我要离婚。文件我会叫律师送到你的住处。对不起,小静就麻烦你照顾了,请你以后不要再来打扰我。”女人匆匆说完,像是再也无法忍受跟这对父女说话似的,快速闪身躲进屋子里,把门关上。 父女俩站在门前许久,听到屋内传来婴儿的哭声,还有女人温柔诱哄的声音。 黎凡牵着女儿离开,心里清楚妻子再也不可能回到他身边,而他一刻也不想女儿再跟那个女人接触。 今天带小静来这里,是个错误。 他原本还抱有一丝期待,以为妻子看到女儿时,会有一点点的歉疚或怜惜,可是他错了,那女人根本连最基本的良心都没有,见到自己的亲生女儿,竟然不想抱抱她或和她说说话,她这么对他也就算了,可是连女儿在她眼中都是怪胎,他无法想象那对小静而言是多大的伤害。 他让小静坐进车子的后座,替她扣好安全带,自己再坐到驾驶座上,发动引擎前,父女俩无法克制地再看了一眼女人所住的那栋房子—— 小巧但整理得很干净的庭院,草坪上有个可爱的小溜滑梯,大片玻璃落地窗让人能一览无遗乡村风装潢的屋内,女人正抱着一个小宝宝,轻轻摇晃安抚,一个长相平凡的男人,匆匆拿了装满牛奶的奶瓶来到女人身边…… 原来,她已经有另外一个家了,难怪她对他们父女完全没有丝毫眷恋。 他们被抛弃了。 因为他们是怪胎。是连亲生母亲都无法忍受,连看一眼都不愿意的怪胎。 沉默中,黎凡缓缓发动了引擎。 把车驶离,刚刚看到的那幕天伦之乐的画面,仍然在他脑中久久不散,那是他渴望过的,一个平凡的家庭,一栋位于郊区的房子,有妻女作伴。 所以当年妻子和他交往没多久便怀孕了,那时他没多想就娶了她,即使知道他早就听到她的心声,知道她图谋的只是他的财产。 那该死的女人,她想要钱、她想要富裕的生活,无所谓,他都可以给她,可是她最终却还是离开他了。 呵,可能再多的钱也无法忍受跟一个怪人在一起吧? 对于妻子的无情与背叛,他感到愤怒多过于受伤,但他无法想象那对女儿是多大的伤害。 他经历过,从小到大,一旦身边的人察觉到他竟然能够听到人的心声,就不敢接近他,他这辈子注定孤独,小静也会跟他一样…… 一想到这里,他的心一阵紧缩。 不!他不要再让小静受伤害,不要再接触任何人,也许是个好办法。 他要带女儿到一个罕无人烟的地方。 他知道那会是他为自己跟小静所做的最好决定。 第一章 台湾 东部小镇 海角旅社是小镇上最好的饭店,说是最好,顶多也只有三星级的水平,不过在没有什么商业活动,也甚少观光人潮的小镇来说,已经算是豪华的了。 早上八点,一名一身黑衣的高大男人,牵着一个年约五岁的小女孩走进饭店一楼左侧的餐厅。 餐厅里零零落落坐着两三桌客人,早餐包含在住宿费里,不过也只有简单的清粥小菜。 黎凡跟女儿的出现,立刻吸引餐厅里客人和服务生的目光。 同为混血儿的父女俩,皆有深邃高雅的轮廓,这种小地方鲜少出现外国人或混血儿,两人变得特别显眼。黎凡有着一头浓密的黑发,英挺的鼻子,浅棕色的冷眸,还有一张仿佛从不曾笑过的薄唇,接近一百九的身高,给人无形的压迫感。 “黎先生,这么早啊!”饭店老板钱先生眉开眼笑的主动上前打招呼。“昨天晚上这么晚才checkin,我以为您会晚点起床呢!” 不过钱老板的笑容并没有融化黎凡的冰冷,因为他正清楚听到他的心声—— 这可是难得的大肥羊,昨天也没杀价,就用原价付了一个星期的住宿钱,美国来的凯子果然不懂这里的行情,嘿嘿! “只要您一通电话,我就可以叫服务生把早餐送到您房里,您其实不用特地下来的。” 面对老板殷勤的服务,他只是冷冷的点了点头。 他们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尽量远离人群,但即使这样,人们的心声仍不断传进两人脑海里—— 那对父女应该是外国人吧?噢!好奇怪喔! 那男的好帅,可是冷冰冰的样子好恐怖…… 一个大男人带小孩?妈妈呢? 黎凡一边机械式的进食,一边感到头隐隐作疼,他很想拍桌大骂,叫那些人不要再看着他们父女,做那些无意义的猜测了。 吃自己的饭!我们是谁、长得怎样、来这里做什么,都不关你们的事! 他可以这么大吼,不过结果恐怕会还没来得及在这个小镇找到落脚处,就被抓进精神病院。 不过再这么下去,他可能真的要疯了。 想关掉那些不请自来的声音,却无能为力,这么多年来,这受诅咒的命运一直折磨着他,让他想得到一点平静都没办法。 所以他给女儿取名叫“静”,但显然这么做一点用也没有,那可怕的诅咒依然传到女儿身上,就如同他的父母替他取名叫“凡”,他也永远无法像个平凡人一样,拥有平凡单纯的幸福。 他看了眼坐在身旁的女儿,她的脸色微微发白,想必应该也听到那些声音了,五岁的她早熟而沉默,有自闭的倾向,他虽然心疼,却无力改变。 一个孩子若能清楚知道大人的每个谎言,跟不敢说出口的坏心思,又怎么可能依然保有孩子的纯真无邪,快乐无忧呢? 他心疼的摸摸女儿的头。“我知道你不喜欢这里的蛋,炒得太干,也不习惯稀饭,可是多少吃一点好不好?等一下爸爸带你去看我们以后要住的地方,那里很安静、很美,我跟你保证,你一定会喜欢的。” 黎静静静的看着爸爸,点了点头,果然乖巧的低头开始吃早餐。 用完餐,他们走出饭店,在门口招了辆出租车,他告诉司机地址,司机点点头说他知道。 “客人您是来玩的还是来拜访朋友?” 黎凡皱眉,不想回答陌生人的问题,可司机好像也不太在意他有没有回答,又自顾自地说下去。 “你八成是从台北来的吧?我们镇上没什么好玩的,不过空气倒是很新鲜,海边的风景也不错。您打算待几天?我可以当你们的导游喔!” 司机是个看起来老实忠厚的中年人,笑起来也很热情亲切,可是黎凡却听见他在心里说—— 外地人最好骗了,等一下随便绕路他也不知道,最好再带他去买点土产什么的,上次有个台北人就花了五六倍的价钱,买了他家的释迦,呵呵……看这对父女的穿着打扮,应该也是有钱人…… 黎凡冷冷地吐出一句。“不用,载我们去目的地就好,还有,不要再绕路了,我不是第一次来。” 听他这么说,司机心中一凛。糟!竟然不是普通的游客,这下可踢到铁板了。他心虚的点点头,连忙把车子转回正确的路上,不敢再想要讨什么便宜。 十分钟后,车子停在一排矮房子前。 “到了,您说的后壁厝就在这边。” 黎凡照跳表的金额付了钱,等车子开走,他发现他们站在一家杂货店前面,他疑惑的看着周遭环境,再看看手里字条上的地址。 距离上次到这里已经有十几年了,上次还是父母带他来的,所以他其实并不晓得印象中海边小屋的确切位置。 “爸爸?”似乎察觉到父亲的疑惑,黎静不安的仰头询问。 “没事,我们问问人吧,会找得到的。” 说到问人,乡间静悄悄的,所有人好像都出外工作或上学了,他严重怀疑究竟能不能找到人,但就在此时,从前方的杂货店里传来年轻的女声—— “一包白糖、一罐酱油是吗?好的,我马上帮您送去!不不不,婆婆,您的腿不方便,我帮您送过去就好,您不用出门,我现在就去嘿!” 不久,一名大约二十出头的女孩,拎着一个袋子走了出来,看到他们父女俩时愣了一下,但随即展开一抹甜美的笑容。“嗨!” “那个——” “要买东西是吗?等一下喔,我去送个货马上回来,天气这么热,你们先到店里坐嘛!”女孩笑笑的说完,便把袋子放到一台老旧的小绵羊上,噗噗噗的扬长而去。 父女俩互看一眼,那奇怪的感觉是什么?噢,对了,有极少极少的例外,他们无法听到对方的心声,原因只有一个——那个人说的话,正是脑袋里所想的,没有隐藏其它心思。 八成是因为她急着出门吧……黎凡这么想,不过好不容易遇到人又离开了,他也还来不及问海边小屋的位置,假使她说的一下子回来是真的,那他没有别的选择,只有等待。 他牵着女儿走进杂货店,那是间虽然老旧但还算干净整齐的小店,大城市便利超商林立,这种有点年代的小店早已不复存在,现在看到,反倒有点怀念。 这间店虽然小,却卖了很多东西,柴米油盐、生活用品,甚至连生鲜蔬菜都有卖,而且店的一边还摆了两三张桌椅,墙上贴了卤肉饭、鸡腿饭等等的价位表。 敢情这里还兼卖午晚餐? 黎凡有些讶异,因为店里没有别人,老板显然就是刚刚那个年轻女孩,话说回来,她就这么出去,店门也不锁,不怕有人来偷吗?该说这里的治安太好,还是那个女孩神经太大条? 带着满腹疑惑,他跟小静在店里待了大概十分钟,小绵羊噗噗噗的声音由远而近,再度传来。 “抱歉、抱歉!我回来啦!婆婆煮菜煮到一半才发现没酱油了,我得先替她送去。您是要买东西吗——”白羽恬边说边脱下安全帽,等她有空好好看看刚刚被她撇下的客人时,她顿时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 好……好帅的人! 看到女孩一脸呆样的望着他,黎凡不耐烦的微蹙起眉。“我不是来买东西的。是想请问这个地址怎么去。” 黎凡把写有地址的纸条递到她面前,她还又愣了许久才回过神来。 “噢,这是——咦?那间屋子已经很久没人住了,你确定你是要去哪里吗?” “没错。”而且不关你的事!他本想这么说,但起码的礼貌阻止他真的脱口而出。 “那间屋子就在后面,路不好走,不过我可以带你们过去。” “不用麻烦了,只要告诉我怎么去就行了。” 白羽恬摇摇头,绑在脑后的马尾随着她的动作左右摇晃。“用说的说不清楚啦!还是我带你们去比较保险,走吧!”女孩对他们父女俩灿烂一笑,露出白牙。 黎凡看着她,她有一双很清澈的大眼,眼神里面没有一丝杂质,她说要带他们去,并不是想要得到什么好处,他很清楚,因为他没办法听到她别的心声,除了—— 这个男的长得好帅,好像杂志上的外国模特儿!他牵着的小女孩也好漂亮、好可爱喔! “嗨!我叫白羽恬,你叫什么名字?”白羽恬用双手撑着大腿,半弯下身对黎静笑了笑。 小静没有笑,但她不像接触别的大人时那样退缩,只是略带疑惑的抬头看向爸爸。 这个人好奇怪,跟我碰过的人都不太一样。 可能只是个单纯的笨蛋罢了。 父女俩无言的交流着这段没礼貌的对话,不过反正当事人听不到,也就无所谓了。 见小静不理她,白羽恬有些尴尬的摸摸鼻子,但她并没有腹诽小静的没礼貌,只想她可能是个很怕生的孩子。 “走吧!”她转身就往外走,连店门也没关,当然也没拉下铁门。 黎凡终于忍不住问了,“你可以就这么放着店不管吗?不怕有人来偷吗?” 听到他这么说,她转头,眨了眨眼,然后笑了。“你们是从大城市来的吧?难怪这么小心,我跟你说,小镇上的每个人都很好,不会有坏人的,所以根本没什么好担心的。” 是啊……才怪!刚刚载他们来的司机还打算把他当凯子削一笔呢!这家伙是个笨蛋。 黎凡在心中下了结论,冷冷看着笑得一脸天真的女孩。“随便你。” 女孩轻快地往外走,黎凡牵着女儿跟在她身后,他看着她甩来甩去的马尾,觉得那让他联想到某种动物,随即想到是——狗。 圆滚滚的眼睛,摇来摇去的尾巴,单纯的相信着人……没错,像狗。 身旁的小静噗哧一笑,黎凡惊讶地低头看。小静已经很久没笑过了。 “小白。”小静用符合她年龄的稚嫩快乐嗓音说。“我们家以前养的狗狗也叫小白。” 那只小白狗是小静唯一的好朋友,在她对所有人都充满不信任时,只会对小白敞开心房,可惜后来小白生病死了,小静也变得更加自闭。 不过小静说得对,女孩刚刚好像说过她姓白,那双眼睛……黑溜溜的澄净双眼……是跟小白很像。 父女俩很没礼貌的想着,然后相视而笑。 走在前方带路的白羽恬,什么都没听到,更不可能知道他们正偷偷用心灵对话,好心的转头提醒,“要穿过这个小树丛喔!小妹妹你要小心喔!” “没有比较好走的路吗?”黎凡皱起眉头,顺便把女儿抱起来。 这个地方跟他印象中的差太远了,虽然他早有心理准备,荒废十几年的屋子可能需要经过一番打理才能住人,才在镇上的饭店订了一星期的房间,可现在看来,一个星期似乎根本不够吧…… “这本来是一条路啊,不过长时间都没人走,就被树挡住了。”拨开丛生的树枝,白羽恬不在乎树汁弄脏她的牛仔裤,熟门熟路往前走了一小段路后,指着前方。“喏,这是不是你们要找的屋子?” 眼前豁然开朗,在海边伫立着一间白墙蓝瓦的小屋,外面还有一圈竹篱笆围着,正是他记忆中的模样,只不过多年没住人,显得有些落魄斑驳。 他将女儿放了下来,走向屋子,从口袋掏出一把钥匙,打开老旧的门,带着女儿走进去,但头随即痛了起来。 当初建造这间屋子时,使用的建材很好,所以并没有太大的损坏,但屋里却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灰尘,要整理到能住人,不知道要花多少精神和时间。 “原来你就是屋子的主人啊!我一直很好奇这间屋子的主人到底是谁说,这么好的房子却都没来住,很可惜呢!你们终于要搬回来了吗?这里真的很不错喔!风景一级棒,空气也很清新。” 黎凡一一检视屋子的状况,白羽恬在一旁吱吱喳喳说了一堆,他都没听进耳里,然而越看,他的心就越沉重,这里根本就是废墟,哪像她说的那么好! 揉了揉疼痛的太阳穴,他看向正好奇摸着客厅里壁炉的女孩,屋里的西式装潢似乎迷住她了。 “抱歉,你知不知道哪里可以找到人帮忙整理?我需要油漆工、木工、水电工,另外还需要人帮忙打扫屋子。” “噢,没问题,我可以帮你打电话叫师父来。” “不用麻烦了,你只要给我他们的电话就可以了。” “好啊!电话在我笔记本里,等会儿到店里我抄给你。” “谢谢。” “你们真的要搬回来喔?好好喔!我常常从远处看这间房子,觉得没人住好可惜,以后我们就是邻居了,你们要常来光顾我的店喔!”白羽恬对他露出真诚的笑容。 黎凡很少看到这么爱笑的人,她的笑不让人讨厌,顶多只是白痴了点,这么想的黎凡没有注意到,自己竟难得的微微弯起嘴角。 “看来我也没有别的选择了,这附近好像就只有你一家店。” “嘿!而且我还提供宅配服务喔!一通电话就送货到府。” 看不出来这笨蛋还满会做生意的。 黎凡点点头,关上门,和女儿一起跟着白羽恬走回小店。 “木工啊就找陈师父,他的工很细,价钱也实在,至于油漆嘛,陈师父应该有认识的……” 黎凡发现这女孩是个嘴巴停不下来的人,她已经开始帮他想着该怎么重建他的屋子,明明只是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她对于他们父女要搬来这里的反应,似乎比他还要兴奋。 “打扫的话,就等木工做好再说,镇上有不少妈妈应该都会想兼差赚点外快,对了,您打算要给多少工钱啊?这样我也好帮你问问看。” “一万。” 闻言,走在前方的白羽恬突然停下脚步,害他跟小静差点撞上她。 她转身,眼睛张得很大,有些喘不过气来的说:“一……一万?” “太少吗?” “不……”好多!她要做好久的生意才能赚到一万,如果可以接下这份工作……她的眼睛顿时发出晶光。 黎凡看着她,她眼神中那亮晃晃的渴望,明显到他不用读心术都看得出来,但尽管如此,他还是问:“你有可以推荐的人选吗?” 选我、选我、选我! “呃……我可以吗?我很会打扫的,保证把你的房子打扫得干干净净!” “你不是还有店要顾?恐怕没时间吧?我急着要搬进来住。”他故意挑剔。 “不会耽误到您的时间的,我可以用开店前跟关店后的时间来做,我保证!” 拜托!拜托拜托拜托…… 小白(?)眨着无辜又期待的大眼睛仰望着他,他要很用力才能克制住自己想要弯起的嘴角。 没办法拒绝小白的,不是吗? 他最后才状似勉强的点点头。“好吧,就让你试试看,不过要是做得不好,可是要扣钱的。” 他不是会在乎这种小钱的人,况且女孩主动提供协助,他还不知该要怎么感谢她呢,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很想逗逗她。 “不会!保证您满意!”白羽恬双眼发亮,脸蛋兴奋的微微泛红,阳光般的笑容再度展露。 那笑容让黎凡长年冰冻的心,似乎融开了一个缺口。 第二章 他真的好特别啊…… 白羽恬微歪着头,呆呆望着前方的黎凡,这个一星期前搬到附近小屋的男人,跟她接触过的男人都不一样—— 他有张混血儿的英俊面容、高大挺拔的身材,在这只有欧吉桑跟务农的粗鄙壮汉的小镇中,简直就像是淤泥(?)中的一朵莲花。 不过他最特别的不在于他的长相,而是他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冷淡内敛气质。 他的眼睛,对了,就是那双眼睛,看一眼好像就会把人吸进那潭浅棕色湖水中,仿佛能够看透她的所有心思,让她心跳不已,既害怕又兴奋,怎么都移不开视线…… 黎凡吃着卤肉饭,一直被不断投向他的一双视线所干扰,更别提那没停过的心声,他突然转头瞪了扰人视线的来源一眼,那人立刻低头假装拭收银台上那根本不存在的灰尘。 装忙?哼! 他将注意力转回他的午餐上。老实说,这乡间的家常小吃出乎他意料之外的美味,小静似乎也能接受,替他解决了很大的麻烦,至少往后他不用为吃东西伤脑筋了。 经过比预期多一倍的时间整修,小屋终于才可以住人,这里的环境虽然清幽安静,但被他忽略的一件重要的事,却逐渐浮上台面,远离人群不受打扰的坏处,就是生活机能不方便。 白羽恬开的这间小店,是附近唯一一家小吃店,除非他的厨房设备都添齐了,打算自己煮,要不然这里是唯一的选择。 白羽恬用眼角余光偷偷瞄见他又重新低下头吃饭,不受控制的目光又再次落到他身上。 很奇怪,虽然吃的是粗茶淡饭,但没有人能像他一样,吃个卤肉饭也能吃得那么优雅,仿佛置身在五星饭店的餐厅里,品尝上等佳肴,周遭的氛围顿时改变了,简单的木椅子好像变成丝绒沙发,桌子变成黑色大理石镶金边,头顶的灯泡变成水晶灯……而男人身上的休闲服变成燕尾服,短发往后梳,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 黎凡的额头……都爆出青筋了! 真是够了,别随便把人幻想成那种样子! 那女人白痴的心声不断传进他耳里,吵得他根本没办法好好吃饭,他是听过不少人在心里称赞他的外表,不过像她这样唠唠叨叨“说”个不停的,还真没遇过几个。 他的耐性终于用罄,“啪”的一声把筷子放在桌上,转头瞪了还沉浸在幻想中,呵呵傻笑的白羽恬一眼。“别再看我了!” “我……我哪有……”她的脸迅速涨红,似乎被吓到了,然后心虚的快速避开他的视线,又开始擦收银台。 他真的很想告诉她别再否认了,她在想什么他一清二楚,但又不想这么快就泄漏自己的特殊能力,只能忍下这口气。 “我吃饭不喜欢有人打扰。”他不悦的说。 “我又没……”她的反驳在他那仿佛有透视能力的双眼之下渐渐气虚。她能说什么呢?客人永远是最大的。“我到外面去。”说完,她走了出去,蹲在店门口,整理起那些还没卖出去的商品。 小店前卖的是一些旁边田地种的蔬菜水果,她把每样东西都擦拭清洗得很干净,摆得也很漂亮,不过悲哀的是,不管她弄得多好,生意也不会有多大改善,因为仍然只有附近的几家住户会上门来买东西。 耳根好不容易可以清静,黎凡专心吃东西,不再看门口那个忙碌的小身影。 “小静,吃点烫青菜。”他把盘里的烫青菜夹进女儿的碗里,白羽恬说这莴苣是她自己种的,吃起来的话比城里大量生产的多几分清甜。 小静点头。这菜不苦,她喜欢。 见女儿这么乖巧,黎凡觉得欣慰,带小静来这里果然是对的,这里空气好、安静,食物也天然新鲜,连不爱吃菜的小静都肯吃了。 他摸摸女儿的头,小静抬头看向他,他的脸上露出难得一见的笑容,只不过他的笑容没有持续太久,就被尖锐的叫喊声打断—— “阿羽!阿羽!这个死丫头跑哪去了?”一名有点白头发的中年妇人从店后面的房间走了出来。 黎凡见过这个人一两次,她是白羽恬的大妈,他是有一次来这里吃饭时,听到镇上的三姑六婆说的,尽管不想知道太多别人的闲事,不过那些八卦还是不请自来的钻进他耳里。 据说杂货店原来的老板搞外遇生下白羽恬,白羽恬的妈妈后来病死了,杂货店老板就把她接回家,不过没多久老板也死了,于是这名妇人就到处跟人家说白羽恬是克星,克死了父母,对她百般刁难,把店里跟家里所有的事都丢给她去做,自己则是整天躺在床上,一会儿喊这里痛、那里酸的。 不过她骂人时中气十足的模样,看来她一时半刻要被白羽恬克死,还真的不太可能。 “没有好好顾店又乱跑。”王阿娥大骂。“这个赔钱货,是想把我气死吗?!” “我在这,大妈,有事吗?”白羽恬急急忙忙跑进来,脸色有点苍白。 “你又偷懒了是不是?”王阿娥眯着眼瞪她。“啊?谁叫你可以偷懒!偷懒!偷懒!”妇人肥胖的身躯气到直发抖,一掌又一掌打在白羽恬的脸上身上,光听声音就知道她有多用力。 白羽恬不敢躲,因为根据以往的经验,躲的下场只会更惨,但实在太痛了,她忍不住缩起身体,畏怯怯地小声辩解,“我……我没有偷懒……没有……”她整只手臂都被打红了,眼睛也泛着泪光。 小静被眼前如此暴力的行为吓到了,紧靠到父亲身边,紧紧抓住他的衣服。 黎凡再也受不了了,用力一拍桌,站起身来。 突来的声响让王阿娥停下动作,回头一看。 “吵死了。” 黎凡本就高大,怒目一瞪,更是散发出一股强大的气势,让人不寒而栗,王阿娥是那种标准欺善怕恶的恶人,见他这样,立刻收了手。 这男人好可怕……不晓得是什么来历,还是别惹得好。 “拍谢啦,人客!”王阿娥先是对黎凡鞠躬哈腰道歉,转头却又狠瞪了白羽恬一眼,压低声音斥责,“下次再收拾你,快点把我的午饭送进来,不淮再偷懒了,知不知道!” “是。”搓揉着发红的手臂,白羽恬点点头。 王阿娥哼了一声,缓缓走回后面的房间。 小店里再度剩下他们三人,白羽恫一脸尴尬的对上黎凡的眼。“不好意思喔。”她挤出一个笑容,然后垂着肩,走进厨房帮大妈准备午餐。 黎凡望着她的背影,垮着双肩的她,马尾好像也低垂着,不再是他印象中那个活力十足的女孩,反倒像只沮丧的小狗,突地,他的心没来由的一揪。 “小白很奇怪。”一旁的小静突然开口。 黎凡低头对上女儿的视线,父女俩不须开口说话,就能知道彼此的想法。 小静觉得很奇怪的是,她刚刚并没有从小白的心中听到任何负面情绪。一般人莫名其妙被责骂、没来由的一阵拳打脚踢,应该会有所怨恨或是觉得不甘,可是小白没有,小白对打她的人只有畏惧跟……愧疚? 要忍耐……大妈身体不好,才会比较没有耐心,而且大妈会生病都是她害的,是被她气出来的,她的存在就好像不断在提醒大妈老公的出轨…… “她不是怪,是笨。”黎凡对女儿说。“你以后可得聪明点,别被人欺负了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要懂得保护自己,知道吗?” “我知道了,我不会像小白那么笨的。” 他们父女低声对话的同时,白羽恬已经手脚利落地把大妈的午餐准备好,放在餐盘上,替她送进房,当她走出来时,他们正好要离开。 “结帐。” “噢,好,一共是一百二十元。” 黎凡本来已经要掏钱了,却突然停下动作,跟她说:“我好像忘了带钱了,先欠着可以吗?” “当然,没关系,等你下次来再给我就好了。”她毫不犹豫的说。 他就站在她面前,很清楚她心中连一丁点怀疑他会欠债不还的想法都没有,他的额头上不由得出现三条线,照她这样做生意,不赔钱才怪!她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他忍不住摇摇头。“你真的很蠢。”说完,从皮夹掏出两百块放在桌上,牵起小静的手就往外走。 白羽恬被骂得莫名其妙,愣了一会儿才看到桌上的钱,她惨叫一声追了出去。 “黎先生,我还没找你钱啊——” 黎静坐在新家门前的长廊上画图,她喜欢坐在这里,可以看着前方的大海,听到海浪的声音。 她喜欢新家,这里很安静、很舒服,没有太多人,她感觉很安全。 她在图画纸上画了她跟爸爸的新家,画了沙滩,画了海,屋子的旁边她先画上了爸爸,然后是矮爸爸很多的自己,然后她画上了妈妈…… 她愣愣的看着自己无心画下的一家三口手牵手的样子,脑海里想起最后一次看到妈妈时的景象——妈妈怀里抱着个小娃娃,跟一个她不认识的叔叔在一起……她突然觉得眼睛一热,咬紧牙,生气的涂掉画里的妈妈…… “嗨,小静!” 一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小静猛地抬起头,来人脸上挂着让人恨得牙痒痒的阳光笑容,对比她现在的心情,看来格外刺眼。“你来做什么?” 白羽恬眨眨眼,一看到小静眼睛鼻子都是红的,好像是在哭,她连忙敛起笑容,紧张地问道:“你怎么了?” “我没怎样!你到底来我们家干么?” 小静年纪虽小,可是板起脸来瞪人的样子,跟她爸爸一模一样,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白羽恬不自觉地缩缩肩。“没啊,这是我做的腌梅子,想说分你们一点,很好吃喔,可以当蜜饯吃,也可以拿来配饭或泡茶。”她把装在红白塑料袋里的玻璃罐放在前廊的地上。“你爸爸不在喔?” 小静不高兴地瞪着那罐梅子,小白常常借口说要送货,“顺便”经过他们家,又老是送些菜啊、水果什么的,其实她知道她是来看爸爸的,小白喜欢她爸爸,明显到她不用读心术都能看得出来。 “爸爸在房里工作,你不要去吵他。” “这样啊……”白羽恬点点头。“那我回去了。” 看着小白认分的转身要走,小静又忍不住把她叫回来。“等等。” “还有什么事吗?” “你就这样走了喔?你送东西给我们,不就是为了来看我爸爸吗?” 小女孩过于直白的问话,杀得白羽恬措手不及,当下她只能涨红了脸,无措的站在原地。“没……不是……那个,我只是……我们是邻居……你们也才刚搬来……所以……” 小静细瘦的双臂环抱在胸前,仰头高傲的说:“我爸爸很厉害,他在美国是个很有名的小说家,赚很多钱,也有很多女生喜欢他。” 白羽恬一听,双眼顿时充满敬畏。原来如此,他是个作家,难怪身上散发出来的气质跟一般人那么不同。 “这样啊,那真的很厉害呢!” “所以说,你不要浪费时间了,我爸爸不会喜欢你的。” 小静原本以为她这么说会打击到她,无论如何,至少让她难过也好,但想不到小白却认真的点点头。 “嗯,你说的很有道理。” “什么有道理?!那你就应该知道以后不要再来了,没用的。” 白羽恬愣了一下,然后又腼腆的笑笑。“呃……可是我并没有奢望他会喜欢我,只是有时候来看看你们也不行吗?我不会打扰他的,我保证。” 小静小小的眉头皱得很紧,她知道大部分人都只想着怎样才能得到更多好处,很少有人会不计代价为别人付出,明明知道没有结果,却还坚持要做,而小白就是个这么奇怪的人。 “你真的很笨耶!”这是小静最后的结论。 听到一个五岁的小女孩这么不留情面的当面批评她,白羽恬张大嘴巴,但怎么想就是想不到可以反驳的话,过了几秒钟才有点恍神地道:“我……我回店里去了。”说完,她像只被打败的斗鸡,摇摇晃晃地离去。 小静看她走了一段距离,才拿起玻璃罐走进家门,她突然觉得嘴巴有点干,想喝水,走进厨房才想到,她好像是第一次跟爸爸以外的人说那么多话,不禁愣了一下。 此时黎凡也刚好从书房走出来倒水喝,看到女儿手上拿着一个玻璃罐,问道:“这是什么?” “小白拿来的。” 黎凡好奇的拿过罐子,打开挑了一颗梅子送进嘴里,酸酸甜甜的口感让他一下子想起童年时奶奶也曾做过这样的梅子,搬到美国那么久,他几乎忘记有这种小零食,现在吃起来,竟有种怀念的味道。 “小静要吃吃看吗?” 深棕色的梅子让小静忍不住皱起眉,对于没吃过的食物她一向有戒心。 “不错的,试试看?” 小静不情愿的咬了一口,入口的酸甜滋味却她吃得让她不自觉张大眼。 噢,讨厌的小白,她最讨厌她的一点,就是她做的东西都让人讨厌的好吃…… 清晨,天才微微亮,黎凡便走出小屋,在附近的海边散步。 他喜欢这份宁静,喜欢冰冷的海风吹拂在脸上的感觉,喜欢不用听到别人心里真正想法时,难得的喘息空间。 孤独才是适合他的生活方式。 只有独自一人时,他才能够得到休息、感到自在,所以他很满意现在的生活。 海天一线的风景在眼前展开,天地间只有他一个人,他弯起嘴角,终于得到渴望的安静与自由…… 等等,不远处那个蹲在海边的小黑影是怎么回事? 他的笑容瞬间消失。 那个在礁岩间,弯着腰捡拾什么东西的,应该是人,可是不时跳来跳去,又像是只忙碌而勤奋的猴子,他盯着那道身影很久,才终于认出来是杂货店的小白。 他本以为的安静被破坏了,他原地一百八十度旋转,想趁对方还没发现他时,赶快回到屋里,怎知还是太慢了,只听到一声清脆的嗓音喊道—— “黎先生!” 黎凡不情愿地转头,看到她不知何时已站起身来,兴奋的对他挥手,然后正如他害怕的——她正朝他蹦蹦跳跳地跑过来。 白羽恬的肩上背着一个篮子,她的鼻子跟耳朵都被早晨的寒意冻得红通通的,一双大眼闪闪发亮,仰望着他的表情,就像只见到主人而兴奋雀跃的小狗。 看着她那泛着红晕的双颊,他的心陡的一动,不由自主地注意到她的肌肤看起来白皙粉嫩,让人很想摸摸看,触感是不是跟看起来一样柔软……但是下一秒,他马上对自己产生这样的冲动而紧紧皱起浓眉。 “你这么早在这里做什么?” “捡海菜啊!你看,今天的收获不错喔!” 他对那坨绿糊糊的东西不感兴趣。“你还真勤劳。”就他知道的,她要顾店,不时要送货,兼卖小吃,还要自己种菜,可是不管什么时候看到她,她都是那么精神奕奕,真不知道她的精力都是打哪来的。 他的眼神不自觉移向她前几天被大妈打的手臂上,那天的巴掌印消失了,但一种说不出是生气还是不平的情绪,却堵住他的胸口,让他感到一阵窒闷。 没有人应该被这么对待,而且她已经够认真了,为什么还要受到责罚? 不过……这不关他的事,不是吗?那是人家的家务事,他明明一向不喜欢多管闲事,怎么这次会因为这件事纠结这么久?他摇摇头,甩开心里异样的思绪。 “嘿,可以赚点钱咩!”白羽恬没多想,只觉得黎凡是在夸奖她。今天真幸运,一早就能见到黎先生,还能跟他聊上几句,对她而言就已经很满足了。 “你很缺钱?”明知道不该继续交谈,但话语就是不受控制地从他嘴里吐出来。他不懂,就她一个人,顶多再养个大妈,在小镇上生活,开销应该不大。 “钱嘛,谁都想多赚点,不是吗?” 瞬间,他捕捉到她一闪而过的黯淡表情,不过她没多加解释,心里也没有想太多,所以他无法捕捉她那难过的表情是为什么。 第一次没办法完全了解一个人,那感觉像是有根细刺卡在喉咙里,不痛,却不舒服,让他不禁沉下脸。 白羽恬没感觉到他的心情好像不太好,因为他常常都这样板着严肃的脸孔,她也见怪不怪了,反倒觉得他酷酷的样子帅极了,让她想跟他多聊一会儿。 “我听小静说你是很有名的小说家,你写的都是哪一类的书?” “我擅长心理描写。”他静静看着她。“因为我有项特异功能,可以听到别人心里的想法。” 他面无表情地把自己最大的秘密说出来,其实他也不怕被人知道,因为听他这么说的人,总是哈哈大笑,觉得他是在讲笑话,至今无一例外,他本想她大概也一样,却只见她瞪大了眼—— “真的?好厉害!” “你信?” “啊?不是吗?” “你也太容易相信别人了吧!” 这么说黎先生是在跟她开玩笑喽?白羽恬抓抓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好像是耶……人家说什么我都信,我也常常被大妈念,真希望我也有你说的那种能力,这样我以后就都不会被骗了。” 黎凡苦涩的弯起嘴角。“不好,有那种能力一点都不好。” 他看起来好像很不开心呢!白羽恬担忧的看着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才让他不高兴,她懊恼自己的不擅言词,在他面前总是表现不出好的一面。 不过她不知道她的想法黎凡全都听到了。 这个女孩很在乎他,更明白的说,是很喜欢他。 他不知道这么强烈喜欢一个人是怎样的心情,也觉得很蠢,因为她根本就不了解他,不是吗?但他不得不承认,被她喜欢的感觉不算太差。 可能因为她不像其它女人,喜欢他的原因是他的财富或他的名气,她的喜欢更单纯,更直接。 白羽恬努力想要转换话题。“对了,分你一些海菜吧?” 他露出嫌恶的表情。“不要,脏。” “洗一洗就好了嘛!”她绽开微笑。“不然这样吧,我处理好再拿来给你。” “不用了。” 他慢慢往屋子走,她跟在他身边,仍不放弃说服他,吱吱喳喳地说着吃海菜有什么好处,最后被她缠得受不了了,他才说:“我去你店里吃吧!” “真的?好啊好啊,中午我就煮海菜蛋花汤吧!” 他本来一大清早到海边散步是想要享受一个人的宁静,现在却陷入一连串无意义的谈话中,奇怪的是,他并不觉得烦,因为很少能跟某个人在一起而没有任何压力。 黎凡发现,其实自己并不讨厌有小白相伴。 第三章 “黎先生、小静!你们来了?请坐、请坐!” 黎凡跟黎静走进杂货店,一如平常,迎接他们的是有朝气的声音。 他们父女一天至少会有一餐在白羽恬的店里吃,已经成了店里的常客了,但白羽恬看到黎凡,还是会忍不住脸红心跳,声音也会不自觉变得高昂。 “吃饭吗?” 黎凡点点头,知道不应该有太多反应,但在听到她清晰而大声的心声,说着她有多高兴看到他、有多喜欢他时,他仍免不了微微动了心弦。 女人对他的爱慕他感受过很多,可是从没有一个女人像她这么坚持、无所求的单恋着他,不过,他要申明,他只是觉得这样的她挺有趣的,不是也喜欢她,绝对不是! 他木着脸,坐到老位置。“照旧。”卤肉饭跟萝卜贡丸汤,那是他的跟小静的“照旧”。 “今天有海鲜意大利面跟玉米浓汤喔,要不要换个口味试试看?” 他跟小静眯起眼,一起看向一脸兴奋期待的白羽恬。这种乡下小店怎么可能卖什么意大利面? “呃……是我突发奇想啦,开发新菜色嘛!呵,你们就好心帮我试菜吧,玉米浓汤小店招待,不收钱喔!” 什么开发新菜色,在这种只有两张桌子的乡下小店根本就不需要,她只是觉得他们父女每天都吃一样的东西可能会腻,而且营养也不均衡,才想尽办法变换菜色。 她没说出口,但父女俩都听到了,虽然觉得她多事,可是说实在的,也确实想试试新口味。 “好吧。”黎凡淡淡的说。 “我马上去准备!”听到他说好,她高兴得好像他给了她多大恩惠似的,转身迅速跑进厨房。 没多久,她端出两盘香喷喷的意大利面,面上铺满新鲜的海鲜,还有她擅自加的绿花椰菜与红萝卜,配色鲜艳,介于台式跟义式的口味,虽然奇怪却不难吃,玉米汤的鲜奶用量也够,香浓的口感不是冲泡式的杯汤可以拟比的,可见她的用心。 “小静,好不好吃?” 她不是个合格的服务生,因为把食物送给客人后,还笑咪咪地看着客人吃东西,不知道要给客人一点稳私。 “还好。”小静是个别扭不常讲话的孩子,可是在她面前,她至少肯说个一两句。 白羽恬听了,高兴地摸了摸她的头。“你喜欢就好。要多吃青菜、多喝牛奶,这样才会长高喔!” 黎凡本以为小静不喜欢自己以外的人摸她的头,用像对小孩说话的语气跟她讲话,可是出乎他意料之外,她只是稍稍红了脸,继续低头吃饭,没有任何不耐烦。 “阿羽!” 后面的房间传来大妈的叫声,白羽恬急急忙忙跑了进去。 这种情况黎凡父女俩早已见怪不怪了,王阿娥总爱把白羽恬使唤来使唤去,只要一点点不如她的意,就是一阵臭骂,甚至拳打脚踢,但白羽恬都忍下来了。听说妇人还有个儿子,却很少回家,照顾妇人的所有工作,自然都落在白羽恬身上。 她是忙碌的小蚂蚁,刚把大妈要的东西送进去,才从房里走出来,送货的卡车又来到店门口。 一个年轻小伙子跳下货车的驾驶座,绕到车后打开车厢,一个人就能搬起几箱货物,等他把东西放下,黎凡终于可以看清楚他的脸,他晒得黝黑的脸上有着白白的牙齿跟憨厚的笑容。 “羽恬,这几箱货我给你放这喔!” “家豪,谢谢你,每次都麻烦你帮我搬进来。”白羽恬带着笑容迎上去。“吃饱了没?我今天做了意大利面,要不要吃吃看?” 黎凡拿叉子的手顿了一下,微挑眉,心里突然有种不太舒服的感觉。 怎么,原来这意大利面不是特别为他们父女准备的? 他抬头,看见白羽恬对谁都展露的甜美笑容,还有那黑壮年轻人迷恋的看着她的表情,他不禁冷笑了一下,不知为何,不太爽。 “我是很想吃,你做的菜很好吃,可是我刚才才吃了公司的便当,今天也还有几趟货要送……” “那喝碗汤吧,我去给你盛一碗。”白羽恬说完,也不给陆家豪拒绝的机会,立刻转进厨房,盛了碗汤出来。 陆家豪一边喝,一边大赞好喝,白羽恬笑着边跟他聊天边整理货物,两人看起来很熟,似乎认识很久了。 白羽恬娇小却秾纤合度的身躯离陆家豪很近,两人有说有笑地聊着镇上的事,说起共同认识的朋友,他们之间有种旁人无法介入的亲密氛围。 黎凡突然想到也许白羽恬的个性本来就是这么热情,对每个人都很好,他们父女一点也不特别,只是任何一个来店里用餐的客人,都可以吃到她煮的菜,这个姓陆的家伙甚至不用给钱,他便觉得喝进嘴里的汤,顿时失去滋味,难以入喉。 “羽恬,阿芳说要办国中同学会,你要不要参加?” “恐怕不行。”白羽恬边把饮料放进冰柜,边歉然一笑。“我得顾店。” “晚上也不行吗?就休息一个晚上而已,你每天都一直守着店,我也没看你休息过,这样真的太累了啦!其实你根本不用那么辛苦,可以到镇上找别的工作,至于你那个大妈,不是还有个儿子——” “家豪!”她迅速阻止他说下去,紧张的回头瞄了眼后面的房间,接着转回头把右手食指摆在唇上,做出个噤声的动作,并摇了摇头。 要是被大妈听见别人在谈论她们的家事,一定又会以为是她乱讲话,会生很大的气的,她光想就觉得头皮发麻。 “同学会的事,我会试着抽出时间……你不是还有别的货要送,快去吧!” 闻言,陆家豪把碗里的汤喝得干干净净,依依不舍的离开,上车前还眷恋地回头看了白羽恬一眼。 黎凡清楚听到他的心声——羽恬是个好女孩,勤奋、善良、漂亮、又煮得一手好菜,真想把她娶回家。 他不自觉紧皱眉心,直到陆家豪把车开走,才收回瞪着他的视线。 那家伙喜欢白羽恬?看来似乎是这样,虽然没想到白羽恬也有仰慕者,但他不得不承认,那家伙的眼光还算可以,因为他想得没错——白羽恬是个不错的女人。 好不容易把刚到的货整理好,白羽恬打算再跟黎凡说几句话,没想到他跟小静今天吃得特别快,已经用完餐了。 “黎先生——”她做的意大利面好不好吃?合不合他们的口味?下次他们想吃什么可以跟她说,她会帮他们做…… 不过这些话,她都还来不及说出口,黎凡就已经牵着小静往店门口走去,转头看到留在桌上的钞票跟没吃完的面条,她难过的想掉泪。 果然很难吃吗?呜…… 傍晚时分,白羽恬小心翼翼地捧着两个沉重的餐盒来到黎凡的小屋前,敲门。 门打开,露出一大一小不高兴的脸。 黎凡淡淡的开口问道:“有什么事?” 她眨眨眼,有些不安的一笑,递出餐盒。“我看你们中午好像没吃多少,我第一次煮意大利面,煮得不好,还强迫你们吃,真是不好意思,所以我晚上煮了些菜来给你们,做为补偿。” 他皱眉看着她仰望他的模样,心里闪过一丝不安。意大利面很好吃,他之所以吃不下,是因为某种他自己都不清楚原因的心烦。 “你不用这样。” “拜托收下吧,这样我会觉得好过一点。” 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她还特意送上餐点,而且看到她出现,不知怎的,他不舒服一整个下午的心情,突然变好了。 “谢谢。”他不再推辞,接过两个餐盒。“要不要进来坐坐?” 没想到他会这么说,白羽恬惊喜地瞪大了眼睛。“可……可以吗?” “不要就算了。” “不、不!我要。”开玩笑,他根本不让别人进他家的,能进他家,表示他们至少是朋友了吧?呵! 走进屋里,就闻到弥漫在空气中浓郁咖啡香,而且当初在装修时,他请人在客厅某面墙做了一个大书柜,那时她还怀疑他有这么多书吗?现在看到书柜里都放满了书,她不由得张大了眼。 靠窗的餐桌上也摆满了书,不过看起来像是小孩的书,有算数,还有练习国字的字帖。 白羽恬瞄了一眼。“哇!这是你写的吗?小静,你字写得很好呢!” 小女孩骄傲又有些害羞的红了脸。“写字很简单,我都会。” “真的?好厉害!等你去上学,一定会是班上第一名。” “我不上学,爸爸在家教我。” 听她这么说,白羽恬讶异地转头看向黎凡。“小静不上学?可以这样吗?” 黎凡没有什么表情地回道:“我已经帮她申请在家自学。” 白羽恬从来没有想过可以这样,当然不是没有听过,但在她的观念里,小孩去学校上学,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事。 “可、可是……小静你不会想去学校吗?学校里有很多同年龄的同学,可以交到很多好朋友,还有不同老师可以教你很多新的东西。” 小静的眼神闪过一丝渴望,但好像随即想到了什么,又变得黯淡,绷着张小脸。“我才不需要什么朋友,有爸爸就好了。” “只有爸爸怎么够?你都不想跟其他小朋友玩吗?”白羽恬压根没办法想象怎么会有这么不爱玩的孩子。 “小静不习惯跟陌生人相处。”一旁的黎凡开口解释,不过他没说是因为小静也听得到别人的心声,对人类口是心非感到害怕与混乱,才不敢接触人群。 “不能因为害怕,就一辈子不跟人相处啊!小静总不能永远关在家里,不是吗?” 她的话,让父女两人同时都沉默了,他们怎么也想不到小白竟然能让他们无法反驳,也许是因为那正是他们一直知道,却拒绝面对的问题。 白羽恬蹲到小静面前,认直一地对她说:“小静别担心,镇上小学的老师都很亲切,而且每个班的学生也不多,学校的人就好像一家人一样,感情很好,这样吧,明天我带你去学校看看好不好?我认识教一二年级的黄老师喔,她是个很温柔很有耐心的老师,你一定会很喜欢她的,嗯?” 小静困惑的眨眨眼,一向早熟且冷静过头的眼神,出现了难得的不确定,她求助地看向父亲。 黎凡内心也在挣扎着,他不希望女儿受到伤害,但也知道小白说的是对的,小静不能永远与世隔绝,于是他想了许久,才做出决定。“就去看看吧!” “太好了!我这就回去打电话给黄老师约时间,如果她知道有像小静这么聪明的学生,一定会很高兴的!”白羽恬比他们都还要来得兴奋,她是那种想到什么就做什么的人,马上离开小屋,急着回去打电话。 父女俩看着那甩着马尾往外跑的背影,忍不住想,也许,接触人群并不是真的那么可怕,毕竟这世界上还是有那种心思单纯的傻瓜…… 第二天一大早,白羽恬还没开店,就先带小静去小学,黎凡不放心,当然也跟着去了。 黄老师就跟她说的一样,是个温柔有耐心的老师,她很喜欢小静,也很喜欢这个又高又帅、气质出众的单身爸爸。 大家对彼此都有好印象,学校也如白羽恬说的小小的,人不多,于是小静当天就决定留下来上课。 一起回去的路上,白羽恬见黎凡的表情似乎有点沉重,以为他像每个第一次送女儿上学的爸爸一样,担心东担心西的,她便吱吱喳喳的说了一堆学校有多好,她以前就读同一间学校,交了很多好朋友什么的,希望能让他安心点。 只不过黎凡却觉得,她真的……很吵,但这么热心的人,他倒是很少见,忍不住弯起嘴角。“谢谢你了。” 她涨红了脸,低下头闭上嘴。 原来那样可以让她不再聒噪?!黎凡莞尔,心似乎被那红通通的脸颊触动了一下。 白羽恬边搅拌锅里的汤,边哼着歌。 今天的特餐是蛋包饭加西红柿蔬菜汤,附赠的甜点是手做布丁一杯,她早上就做好了,放在冰箱冰着呢! 自从发现黎家父女每天都会来店里吃饭,她就开始准备“特餐”,毕竟总不好意思让客人每天都吃一样的东西吧,她这么做,是为了留住主客户,替自己找到这么正当的理由后,她每天都想着该怎么变换菜色,尤其看到小静肯乖乖吃完所有的青菜,她就觉得很开心。 “你又在干么?” 一个不悦的声音从她背后响起,吓得她跳了起来,转身,就见大妈一张臭得不得了的脸,她缩了一下。“我在准备要卖的餐点。” “哼,乱讲!每天弄这些怪东西,根本没有人要吃,店里卖的东西越简单越好,你每天搞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是要讨好那个黎先生吧!” 大妈毫不留情地戳破白羽恬的小秘密,她的脸瞬间变红,难堪的反驳。“我、我没有……我只是想让客人吃得开心……” “才怪!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怎样的货色吗?你这不要脸的家伙,就跟你妈一样,只会勾搭男人!没用的,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的样子,人家不会看上你这种乡下女人的,你别作春梦了。” 白羽恬握着汤杓的手紧了紧,她咬紧牙关,克制自己想要回嘴的冲动,她希望大妈不要再骂她的妈妈,但妈妈又真的抢了大妈的丈夫。 妈跟她说过,是她们欠大妈的。她得好好孝顺大妈来赔罪,可是……有时候她会觉得好难,她好想对大妈大吼,问到底还要做多少,才能够还完欠她的恩情?大妈让她觉得好累、好难撑下去…… “你一定是在想,攀上个好男人,就可以离开这里是吧?你要丢下我这老太婆跟这间店是吧?我就知道,你这忘恩负义的东西,当初要不是我好心收留你……” 白羽恬咬着下唇,努力放空,努力把大妈的话当成耳边风,不这样做,她相信自己就要发疯了…… “小静!小静!” 此时店外传来黎凡的叫声,白羽恬听见了,立刻放下汤杓跑出去,忽略大妈爆出的咒骂。 “黎先生?”一看到黎凡,她吓了一跳,一向冷静镇定的他,竟然脸色苍白,表情慌乱,她从没看过他这个样子。 “小静有没有来过?” 白羽恬摇摇头。“没。怎么了?”她叫住就要转身离开的黎凡。 “她不见了,我去学校接她,老师说下课后,她跟着路队往校门口走,可是我等了很久都没等到她。”黎凡焦虑的用手爬了爬头发。“我再去别的地方找找。” “我也一起去!”白羽恬扯下围裙,随便往店内一丢,就急急地跟了上去。 “喂,你给我回来!”从厨房里蹒姗走出来的王阿娥,看到她跟黎凡跑了,气得大吼。“不顾店你要去哪?快点回来!人家女儿不见关你什么事,回来!” 然而白羽恬已经听不进大妈的怒吼了,她一心只想着小静不知道跑到哪去了,会不会发生什么意外…… 第四章 “小静!小静——你在哪里?” 白羽恬着急地到处寻找小静的踪迹,她已经问过附近的住户,都没有人看到小静。 怎么可能?小静那么小,一个人能跑到哪里去?想到有可能被坏人抓走,她的心不禁害怕的缩紧。 老天爷,不要是那样,千万不能是那样啊! 她越想越可怕,步伐也越来越快,身上冒出的不知道是冷汗还是几小时东奔西跑之下的汗水,总之,湿透了的衣裳黏在身上,无比难受,但此刻她根本连伸手擦汗的余裕也没有。 “小静!小静!”她的声音已经微微沙哑了。 她跟黎凡分头找,学校跟小屋附近他们都找过好多遍,不知不觉地,她扩大搜寻范围,走到海边的礁岩地区,虽然觉得小静不太可能到这种地方来,但她仍想试看。 “小静——” “白……” 白羽恬身子一僵,她没听错吧?有人的声音。 “小静?是你吗?你在哪里?快出点声音啊!” “我……这里……” 朝着微弱的声源冲过去,跳过几颗大礁石,白羽恬看到蹲在一颗大礁石底部的小小身影。“小静?!”汹涌上来的释然,让她几乎产生晕眩感。 太好了!找到了! 白羽恬兴奋地往下跳,一心只想尽快抱住那小小身躯,确定她没事,怎知—— 哎呀!痛!脚踝传来一阵剧痛之后,她便跌倒在沙地上,她倒抽了口凉气,用手用力捂着似乎扭伤的脚踝,含泪仰头看着小静,幸好,不是幻影…… 不过话说回来,小静那么小,是怎么来到这里的?难道她也跌下来了? “笨蛋!我是从那里走过来的。”小静好像可以听到她心中的疑问,小手指着礁岩的另一边,有一条平缓的沙滩路。“你干么跳下来啊?” 白羽恬瞬间石化,脸上出现三条线,片刻才尴尬的笑笑。“呃……终于找到你,我高兴嘛!嘿嘿……呜……痛。” 看她捂着脚踝的痛苦模样,小静这才卸下倨傲的面具,迟疑的开口,“你还好吧?” 不好,痛得要命! 白羽恬暗自咬牙苦撑。“我没事……噢,对了,得先打电话给你爸,他找你找得快要疯了。”说完,她立刻拿出手机,告诉黎凡她找到小静了,还有她们所在的位置。 小静咬着下唇,不太高兴的样子,不过也没有阻止她。 听到黎凡在电话那头说很快就会赶来,白羽恬结束通话后,松了口气,这才问道:“小静,你怎么了?为什么要乱跑?你知不知道你把大家都吓死了。” 小静低头不语。 “是在学校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吗?黄老师是个很好的人啊,同学们应该也都——” “他们都很坏,偷偷笑我没有妈妈!”小静忍不住出言反驳。 白羽恬不禁愣住了,小静悲愤的表情是她从没见过的,她有些惊惶的试图安慰。“怎么会呢?镇上的孩子都很善良单纯,他们不会那样吧?他们对你做了什么,还是说了什么吗?” “没有,可是我知道他们就是那样想的。” 看着小静绷紧的面容,白羽恬感觉有点无言。 会不会是你想太多了…… 她想这么说,可是小静用一种“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如果你敢说出来,你就死定了”的眼神瞪着她,她只好改露出一抹苦笑。 怎么这孩子还这么小就这么有魄力,连她这大人在她面前仿佛都矮了一截。 “呃……可是你也不应该就逃家啊,你爸爸会担心的。” “我不想让爸爸看到我。” “你生爸爸的气?因为他跟你妈妈分开?” “不是,我才不会生爸爸的气,我是怕爸爸看到我以后,知道我在难过什么,他也会跟着难过,觉得是他的错。” “怎么可能?哪有人可以光看一个人就知道对方在想什么,哈……”白羽恬的笑声渐渐变弱,因为她看到小静用平静的眼光看着她,好像认为她是个笨蛋。 “我爸爸就可以。”小静骄傲地说。 白羽恬虽然不相信,却聪明的选择不说出来。 “我知道你是个心思细腻、聪明敏感的孩子,可是有时候你可能对身边的人要求太高了,你说你觉得同学都在笑你没有妈妈,但他们都没说,也没做什么事来嘲笑欺负你不是吗?就算他们心里真的那么想,但没表现出来,不就证明他们都是善良的好孩子,不想伤你的心,让你难过,表示他们是真的关心你,对你好,不是吗?” 小静听她这么说,咬着唇,难得的,没有马上出言反驳,过了好一会儿,才有点支吾地小声说道:“可是……我讨厌她们老是说妈妈买什么东西给她们,妈妈帮她们绑漂亮的辫子……爸爸也会买东西给我,可是他不会绑头发……” 白羽恬的心一紧。小静的感觉她感同身受,失去母爱的她,懂得那种痛,小静虽然好像很早熟,但毕竟还是个会想要有妈妈疼宠的五岁小女孩,她眼睛一热,忍着脚痛站起来,走到小静面前蹲了下来,伸手把她紧紧抱住。 “以后我帮你绑头发,绝对会帮你绑最漂亮的辫子,让所有同学都羡慕嫉妒!” 小静都快没办法呼吸了。笨蛋小白把她抱得太紧了啦!她想挣脱,可是又有点舍不得,因为在这么紧的拥抱中,她好像不再那么难过了…… “小静!” 低吼声由远而近,传进她们的耳里,白羽恬这才想起焦急的黎凡,她连忙放开小静,大喊,“我们在这里!” 不久,黎凡冲了过来,当然,他不像白羽恬那么笨,从高处跳下来。 “小静!”他一见到失踪几个小时的女儿,突然而来的释然让他几乎虚脱,来到女儿面前,他猛地将她抱进怀里。 “爸爸……对不起。”小静也不再逞强,红了眼眶道歉。 父女俩抱了很久,无言地沟通,良久,他才放开小静。“回家吧!” “嗯。” 黎凡转向白羽恬。“谢谢你。” 白羽恬脸一红。“没什么,找到小静就好。”她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脚踝的疼痛让她忍不住倒抽了口气。 “怎么了?” “噢,没什么。” “才怪!笨蛋小白从上面跳下来,好像受伤了。”小静戳破她的谎言。 “是吗?我看看。” “不用——” 黎凡不理会她的拒绝,不由分说直接把她的裤管往上拉,露出的脚踝已经肿胀,他粗厚结实的手握住她的脚踝,肌肤接触的部分,好像比扭伤的部位还要来得热烫,她觉得整个人都烧起来似的。 “你不能走了,我抱你回去。” “什、什么……不——” 她说的话没有份量,黎凡一把将她拉起来,强势的直接拦腰一抱,他强壮的双臂宛如稳固的钢铁,她的重量对他而言,就像一团羽毛一样轻。 突然离地的恐慌让她一时害怕的紧抱住他的脖子,他的颈项就跟他的手臂一样强壮。 这是她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着他那宛如刀凿斧刻的英俊男性脸庞,感觉到自己此刻正安稳地在他的怀里,她早就忘了脚踝的疼痛,只觉得一切仿佛是在梦中,她的心跳得好快,好像随时都会晕倒。 黎凡没听到她的心声,不过她的心跳声倒是够大了,而且不知道是不是被她传染,怀里软软小小的身躯,竟让他的呼吸开始不太正常的变得粗浅。 她为了找他女儿而受伤,他抱她回去包扎是理所当然,至于擅自变热的身体,应该是太久没有碰女人产生的自然反应——他虽然这么说服自己,可是他无法解释为什么抱着她的感觉,比他以前抱过的女人都要来得好…… “我可以自己走。” “闭嘴!我们去医院。” “医院?不用那么麻烦——”她的抗议消失在他严厉的瞪视中。 他的眼睛仿佛有两簇火花,看得她心儿乱纷纷,她闻到他身上的气味,是混和阳光及海水气味的男性气息,她连忙慌乱的垂下头,看着他结实的胸膛,突然觉得自己真的需要去医院一趟,因为她好像快要不能呼吸了…… “笨蛋。” 她听到他低沉的嗓音在头上方响起,他说话的时候胸膛会微微震动,给人一种奇异的安心。 从上往下看着她的脸,是他的错觉吗?怎么他的心跳好像也变快了许多…… 白羽恬像往常一样,展开新的一天。 一早先打扫整理店里,昨天刚送到的饮料还摆在角落,她把箱子搬到冰箱旁,打算将饮料放进去,于是她跳跳跳的来到角落,搬起箱子,啊!好痛!脚踝传来的痛楚让她哀叫出声,原本以为搬箱子是动手,不会用到脚的力气,她做得来的,可是她显然低估了箱子的重量,看来是没办法把一整箱搬起来了,只好一瓶瓶搬了,她正这么想着的时候,身后传来一声怒吼—— “你该死的在干什么?!” 她吓得心脏差点跳出来,刚拿在手里的玻璃瓶也差点掉到地上,一回头,就看到黎凡父女,他怒目瞪视的样子让她不自觉地缩了缩肩,不知道自己又做错什么事惹他生气。 她呐呐的说:“呃……嗨,早?” 黎凡大步走到她面前,一把夺走她手里的玻璃瓶。“你的脚不是受伤了吗?干么还搬这些东西?” 喔……他关心她呢!嘿嘿!她心里高兴,脸颊也微微泛红。“这还好啦!搬东西又不用用到脚。” “谁说的!你以为我没看见你跳来跳去的吗?” “可是生意还是要做啊……”不做生意的话,我跟大妈哪来的钱生活?不过后面这两句她来不及说不出口,在他的瞪视下,她最后聪明的选择闭上嘴。 他恼怒的瞅着她。这女人真的有惹他生气的本事,脚受伤就该好好静养,她偏偏连这点基本常识都没有,真是气死人了! 黎凡没有细想为什么她不好好休息会让他火大,只是命令道:“你去那边坐着!你要把这些饮料冰到冰箱是吧?走开。”他毫不费力的搬起箱子,放到冰箱旁。“都装进冰箱里?” “啊?噢……谢谢。”她目瞪口呆地看着穿着名牌休闲服的他蹲在冰箱旁,做她平常做的那些琐事,一下子有些错乱的感觉,总觉得又高兴又惶恐又不知道该怎么办…… “小白。” 一只小小的手拉拉她,她回神,转头,对上一双眯起的眼睛。 “你在发什么呆?昨天跌倒也跌坏脑子了吗?” 白羽恬哑然。“没……大概吧。对了,你们今天怎么这么早?要上学了吗?” “嗯。”一向直率毒舌的小静难得露出有些为难腼腆的表情。“那……你不是说会帮我绑头发?” 白羽恬眨眨眼。“是啊,没问题!”小静真的肯来找她了,她喜出望外。“我去拿梳子跟橡皮圈,对了,还有小镜子。” “你脚痛别乱动啦!在哪里我去拿。” “就在那边的抽屉里。” 小静把东西拿过来,白羽恬喜孜孜地让她坐在她身前,替小静编起辫子来,小静一动也不敢动,不自觉屏住呼吸,感受着白羽恬的每个动作。 小白的手很轻柔,抚摸她头发时,让她觉得很舒服,这就是让妈妈绑头发的感觉吗?难怪班上的女生会那么骄傲地提起这件事,因为让人细心绑头发的感觉,就好像……好像有人真心的关心你、宠爱你…… “好了!你看看这样喜不喜欢?” 当白羽恬的手离开她的头发时,小静还觉得有些可惜。这样就结束了吗? “你的头发好细好软又好多喔!我帮你扎成两个辫子,这样应该比较清爽,你觉得呢?” 白羽恬将小镜子拿到小静面前,小静看到镜子里的自己,一直只能梳顺,披在肩上的头发绑成两根辫子,总算不会再遮住脸,感觉真的很清爽,而且小白还在她的辫子上绑丫两个可爱的粉红色蝴蝶结……好好……正是她想要很久的样子…… 她憋红了一张小脸,掩藏不住喜悦,却又无法坦诚说出谢意,只能尴尬地说道:“还、还可以。” 白羽恬没有被她不算热切的反应影响,看着她可爱的两条小辫子,她开心的笑了。“我觉得小静这样很好看喔!明天你再来,我再帮你绑公主头好不好?” 小静咬着唇,过了一会儿,才点点头。 白羽恬的笑容更大了,疼爱的摸摸她的头。“小静真乖,今天要好好跟同学相处喔!” 小静的脸颊顿时红了起来。什么嘛!小白简直把她当成什么都不懂的小孩了,呃……虽然她是小孩没错,可是她一直都比同年龄的小孩成熟,因为这样,身边的大人们也都用对待成人的方式对待她,根本没有人像小白那样常常摸她的头,怪的是——她竟然不太讨厌。 “知、知道了啦!”小静尴尬地站起来。“我要去上学了啦!” 另一边帮白羽恬放好饮料的黎凡也走了过来,看见小静绑着辫子的模样,他对白羽恬道谢,也逼着小静说了谢谢。 “我们走了。” “嗯,拜。”白羽恬用力地挥手,看着他们父女俩手牵手离去的背影,心里甜甜的,总觉得自己好像是送丈夫小孩出门的家庭主妇喔。嘻嘻!虽然只是幻想,不过却是够让她开心了。 “一包米是吧?有啊!什么?要送过去?呃……可是……” 黎凡刚送小静去学校,回家时也不知是为什么,又走回杂货店,才进门就听到白羽恬在讲电话,再仔细听她讲话的内容,他的心头突然又生起一把火。 “这样啊……好吧……我——” 白羽恬突然“啊”了一声,原本拿在手里的电话被人抢走,她错愣的张大眼睛,才看清楚抢她电话的人是黎凡。 呜……他瞪她的样子好恐怖。 “店主人扭伤脚了,这几个月恕不外送,要买什么东西自己过来买!”黎凡说完,就“啪”的一声,用力把电话挂上。 白羽恬傻了。 首先,黎先生为什么会回来?还有,他怎么可以擅自跟客人说那种话? “这、这样不好吧?那婆婆膝盖会痛,走路不方便。” “她不能走,你就能走?” “我可以试着骑摩托……”在黎凡眯眼睥睨下,她的音量渐渐缩小,接着缓缓低下头,缩起肩。 “你别老是想着别人,也想想自己好不好?” 黎凡实在快被她气死了、他从没见过像她这种人,明明自己都受伤了,还一心只想着别人,而且她会受伤,也是为了找别人的小孩,她不知道这么糟蹋自己的身体,以后很可能会留下后遗症吗?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么生气,他就是觉得任她胡来的话,她不知道还会做出什么蠢事来,于是他决定了,“你好好给我坐着休息,我在这里陪你。” “陪、陪我?” “怎么?你有意见?” 呜……又是那恐怖的瞪视。“……不。” 黎凡先回家把笔电拿来,接着就待在店里不走,似乎已经做好长期抗战的准备。 白羽恬又惊又喜又不知道该怎么办,她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不过过不了多久,她就知道了—— “今天的菜怎么都这么丑?”固定会来她这里买菜的大婶在摊子的左挑右选,每样蔬果都被她捏得奇形怪状。 “不好意思,我扭到脚了,今天没去拔菜。” “所以这些是昨天的?” “是。”白羽恬诚实的说。 “什么啊!这样根本就不新鲜,放个两天可能就已经坏了。”大婶嫌弃完,假装转身就要走,不过却在心里暗自窃喜,可以用这个借口好好杀价了。 黎凡放在键盘上的双手停了下来,看着白羽恬招呼客人,本打算如果她没有逞强动到脚,他就不管,可是在听到那位大婶的心声后,他不悦的皱起眉。 “坏了你还要丢掉多可惜,浪费食物可是会被天打雷劈的喔!” “呃……大婶您说的有道理。” “是吧?算了,我看你脚不能动也挺可怜的,不如我帮你处理掉这些菜好了。” “啊?”大婶是什么意思?她要帮她?可是她怎么觉得好像有哪里怪怪的,大婶的意思是不打算付钱,就把菜拿走吗?可是……这些菜本来就是要拿来卖钱的啊! “我也很累好不好,我本来只打算买点菜的,如果要把这些都搬回去,重死人了,不跟你收处理费已经很好了,你想想,这些菜这么丑没人会买,到时候在你店里臭掉烂掉就不好了。” “您这么说好像……” 白羽恬看着大婶把青菜一把把塞进菜篮里,不免有些着急了,可是又不敢去跟她抢,一时间慌了手脚。 “够了!住手。” 突然的一声低沉怒吼,不只把白羽恬吓了一跳,也让大婶顿时停下动作,她们同时转头,就看到黎凡黑如烧焦锅底的臭脸。 “就算这些菜都坏了也不用你费心,你想买菜就要老实付钱,最多可以给你打个八折,不要就拉倒。” 大婶又惊又怕的看着这刚搬到小镇的陌生男子,被他那双眼睛一瞪,好像她心里最深沉最肮脏的想法都被看得透彻,很不舒服。她好不容易可以趁这个机会占点便宜,这下全毁了……真是,怎么有这么爱管闲事的人呢?阿羽明明就很好骗的说。 大婶呐呐的把多拿的菜给放回去,丢下一把青菜的钱,悻悻的走了。 大婶临走前不高兴的表情,让白羽恬有点担心。好像惹毛了个老客户,怎么办?加上早上的婆婆,今天一开门做生意一下子就得罪了两个老主顾……她偷偷瞄向“始作俑者”…… “你是笨蛋吗?她想占你便宜,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知道她竟然还在担心得罪客人,黎凡简直快被她气死了。那种客人究竟有什么好?多做只会多赔钱。 “被占点便宜也不会怎么样,大婶是爱杀价,可是也算是个好客人,每天都会来的。” 有人像她这样做生意的吗?黎凡头顶冒烟,她到底在想什么啊?不,就因为知道她在想什么,他反而更气。 这家伙继续这么下去的话,只怕做到死都赚不了什么钱,想到她从早做到晚,在海边捡海菜,一接到电话又要骑着那辆破烂的小绵羊冲出去送货…… 他看不下去了。“我决定了,明天我也会来帮你。”这家伙,没人顾着根本不行。 白羽恬一听,下巴都快掉下来了。他是什么意思?他会陪她顾店?心里升起一丝丝兴奋期待,可是随即想到刚刚大婶的情况,她又垮下脸来。 呃……再让他这么“帮”下去,她的杂货店会不会很快就要关门倒闭啊? 第五章 从那天开始,黎凡果然每天都来店里,杂货店是没有像她原本害怕的那样倒闭。不过她注意到上门的客人变少了,就算有人来,也都是匆匆买了东西就马上付钱走人,不像以前会留下来和她聊聊八卦,或是磨着她打折扣。 但让她意外的是,他会帮她做很多事,好比说搬货物、拿东西、接电话什么的,同时他也规定她得坐在椅子上不能乱动,害原本习惯劳动的她,关节都快要生锈了! 想到这里,白羽恬忍不住叹了口气。 “怎么?不高兴我在这里?” 从背后幽幽传来的声音,让她差点翻倒正在挑拣青菜的菜盆,怯怯地转过身来看向他。“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她眼睛张得很大。 他不悦的俊眸危险的眯起。“所以你真的觉得我碍事?你好大的胆子,本大爷牺牲宝贵的时间陪你,你竟然还不知道感激?!” 陡然会意过来他刚刚只是猜测,但她却像个笨蛋,自己先坦承了,妈啊! “没没没!”她忙不迭地解释。“我感谢你都来不及了,怎么可能会抱怨你把我的客人都吓跑了……不、不是啦……我是说,我很谢谢你帮我赶走那些‘奥客’……还有,能跟你在一起,我很……很开心。”说到最后一句话,她不禁脸红了。死了,这下真的把所有心事都讲出来了啦! 喜欢…… 她的心声传进耳里,那两个字简直清楚的就像是她在他耳边轻声倾诉,莫名的抚平他不悦的情绪,胸口甚至猛的跳动了一下。 “那就好。”他轻咳一声,别开头去。 怎么回事?跟笨蛋在一起久了,智商也会跟着降低吗?怎么他有种怪怪的感觉? 黎凡正感到难以置信,门口就传来货车的引擎声。 “羽恬,你今天怎么样?脚有没有好一点?”陆家豪停好车,不急着搬货,倒是先急着跑进店里看白羽恬。 “家豪,嗨,我好多了,谢谢。” 看着那两人热络的打招呼、对话,被彻底忽视的黎凡,微眯起眼。 不爽。 陆家豪蹲下来看她的伤处。“扭伤脚踝最要小心,不好好休养的话会很难好……对了,你是不是该去医院复诊?走,我载你去。” “啊?” 白羽恬正想婉拒他的好意,不知什么时候走到她身边的黎凡,却代替她发言了—— “不劳你费心,白小姐会受伤是我害的,我会负起全责,今天正准备带她回去复诊,我想你应该还有很多货要送吧?不耽误你了。” 陆家豪是送货司机,因为工作的关系,让他练成一身黝黑结实的肌肉,可是站在比他高出半颗头,全身上下散发着沉稳迫人气势的黎凡身边,还是硬生生矮了一截。 他不服气地瞪视这个最近才搬来的陌生男人,心中焦躁不已。这外地人最近常常出现在白羽恬身边,同样身为男性,他直觉地意识到领域遭到挑战了。 “我可以请假。”不能轻易认输!他喜欢白羽恬很久了,怎么能在这个关头被一个不知哪里冒出来的程咬金给夺走?就算可能会丢了工作,他也要尽力一搏。 “是吗?就算丢了工作也不怕?最好再考虑清楚,现在工作可不好找。” 陆家豪惊愕地张大嘴。他、他怎么能那么准确地说出他心中最大的担忧?好像能听到他的心声似的。 “是啊,家豪,你还要工作呢,别让我耽误你了,我自己会去看医生的,谢谢你啦!” 白羽恬都这么说了,陆家豪也很难再坚持,只能悻悻的瞪了黎凡一眼,闷闷地走到店外,把货搬进来。 等陆家豪走后,黎凡对白羽恬说:“走吧!” “走?去哪里?” “去看医生啊!”黎凡实在很懊恼。本来他今天就打算带白羽恬去复诊的,结果被陆家豪那么一闹,活像是因为对方提起,他才想起来似的。 “那店怎么办?” “把铁门拉下来。” “不行啦!客人如果扑了个空,下次就不会再来了!” “那就叫你大妈出来顾店啊!” 黎凡说的如此理所当然,白羽恬却一脸错愣和惊恐。 “不,哪有可能……” 黎凡不打算跟她多说,直接大步走向店后面的房间,站在门口喊道:“喂,白太太,我带白羽恬去看医生,店就麻烦你出来顾一下。”说完,他也不等白羽恬的大妈出来,拿起挂在墙上的摩托车钥匙,然后一把抱起白羽恬。 “ㄟ?不、不能那样啦!” 他又抱她了,她慌张地搂住他的肩,心跳不已。 黎凡抱着她,走出杂货店,让她坐在后座,替她戴好安全帽,接着自己坐到前座,发动摩托车。“抓好。” 听到他的命令,她连忙照做,双手才刚搂住他的腰,摩托车就冲了出去,她没办法多想,只能下意识地搂紧一点,把头紧紧抵着他的背,以免摔下去。 等略微适应他骑车的速度,她缓缓把头抬起来,他宽厚的肩就在她眼前,手碰触到的是没有一丝赘肉的精壮腰腹,她感觉血液轰的一声直往头顶冲。 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竟然可以跟他这么亲近,他对她而言,是像天一样遥远的人,他英俊、成熟、有品味,而且好像很有钱,只要他愿意,肯定有很多女人抢着跟他在一起,而她只是个平凡的乡下女孩,根本没有什么能够吸引他的。 她总是告诉自己,只要可以偶尔见到他,跟他讲讲话就好了,从不敢痴心妄想,只是没想到这几天,两人的距离竟然可以变得这么近。 喜欢这个人。 她的一颗心怦怦的直跳,不免有点口干舌燥了起来。 即使自己知道配不上,却没办法压抑对他感情,总之,她就是喜欢他,别人怎么想不重要,不,就算他的想法也与她无关,毕竟早在一开始,她就很清楚这是一段不可能会有任何发展的感情。 那么,她是不是可以放心的沉醉在单恋中?呵…… 黎凡的身体僵硬,感觉背部灼热不已。 这个笨小白,她火热的视线快要把他的背给烫伤了,她以为他看不到,就可以这样肆无忌惮、痴迷地看着他吗?还有,她以为他听不到,就可以擅自把对他的感情定位为单恋吗? 不是没有听过女人对他的爱慕心声,不过好像还没有一个像她那么热烈的,弄得他好像……好像也有点怪怪的。 在两人各怀心事的状况下,小绵羊来到镇上的诊所。 老医生替白羽恬换了药,并夸赞她复原的状况很不错,可以渐渐做些简单的动作了。 白羽恬听到后很高兴,终于可以运动一下快生锈的身体了……但那是不是也表示黎凡每天到她店里的理由就消失了?强烈的失落感顿时攫住她,让她原本的笑容逝去。 “我看还是不用太急,脚踝扭伤还是多休息几天比较妥当。”黎凡在一旁开口。 也许是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有种令人折服的力量,老医生一听他这么说,竟然马上讨好的改口。“是是是,黎先生这么说也有道理,谨慎点总是好的。” 意思是他还会来?白羽恬顿时张大眼睛,然后傻傻地笑了。 感受到她的情绪起伏波动,黎凡不自觉弯起嘴角,不过他没多想为什么那会让他心情愉悦,只是快速敛下笑容,将她带出诊所。 回去的路上,黎凡觉得自己一点也不讨厌圈住他腰际的那双小手,甚至希望能永远这么下去。 多数人对他只有畏惧跟敬而远之,除了小静,他已经很久没有被一个人全心的信赖与依靠,他感觉强壮而且……被需要。 小绵羊才刚停到杂货店前,黎凡的手机正好响起,是远在美国的编辑打来的,因为自从他老待在杂货店,监视白羽恬有没有听话乖乖休息之后,他的工作进度就有些落后了。 听着电话那头的唠叨与抱怨,还有提醒他有些宣传活动得参加,他忍不住皱起了眉,开口表示稍后回电,就径自挂断电话。 “是工作上的事,我得回家跟对方谈一下。”他对她说。 一听是工作的事,白羽恬自然不敢耽误,连忙用力点头。“当然,你赶快回去吧!” 她没想太多,就急急忙忙从摩托车上跳下来,这么一跳,震到脚踝,当然又痛得她暗抽了口气。 黎凡皱眉,骂了声笨蛋,却用跟语气相反的温柔动作把她抱起来。 “不、不用了啦!你赶快回去——” “闭嘴。” “可是工作……” “就叫你闭嘴了,没见过像你这么不会照顾自己的人!” 白羽恬被骂得哑口无言。呜……他说得没错,脚好不容易快好了说,这下反而又给他添麻烦了。 她懊恼自责地垂下头,不过一低下头,视线刚好落在他的胸前,望着那健壮的胸膛,她才蓦然意识到自己又被他抱着了。 啊!她快速地抬起头看向他,粉嫩湿润的双唇微启仿佛快要不能呼吸了,她的脸很红,连小巧的耳垂都鲜红欲滴,两只眼睛水汪汪的瞅着他。 黎凡看到她这个模样,心漏跳了一拍,然后又剧烈跳动起来。 为什么他怎么会觉得怀里抱着的人儿好可爱,让他好想、好想吻住那呆呆开启的小嘴。 不知道他如果这么做,她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他还来不及多想,就真的给她吻下去了。 嗯……她的唇凉凉的、甜甜的、香香的,唇瓣贴上去后仿佛有股吸力,让他不想放开,想要继续探索…… 白羽恬则是整个人呆掉了,她眨眨眼,眼前放大的俊脸没有消失,她真的被吻了,而且是被她喜欢的男人吻了…… 完了!她的脑袋一下子热得停止运转,她因为惊讶而微微开启的唇,让他毫不费力就闯入她的唇舌间品尝甜美,当他霸道的舌碰触到她的小舌时,她又惊又羞的嘤咛一声。 那声低吟似乎也唤醒了他的理智,他随即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究竟干了什么好事,接着突然离开她的唇。 他怎么会……噢,该死!他一向冷静的头脑哪里去了?!怎么会做出这么唐突的行为?! 他瞪着她,她呆看着他,一瞬间,两人都宛如石化了一般。 “为什么……”吻我?白羽恬率先打破沉默。 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是脑袋一热就这么做了,根本无暇多想或顾虑会造成的后果。 他沉着脸,掩饰尴尬与心慌。“没什么为什么,我看你一副很想让我亲的样子,所以就亲了。”他把事倩说得好像是她的错一样。 白羽恬张大眼。是吗?有、有这么明显吗?她羞赧得整张脸涨得通红。“对不起……” “没什么。”他把她安放在椅子上,转身不敢再看她,匆匆拿了笔电离开,难得的感到一丝罪恶感。 白羽恬脑袋晕晕地看着他走出去。刚刚发生了什么事?他真的吻了她?是真的吧?她边想,边不自觉用手轻触自己的唇,他的气味似乎还留在她的唇上…… “哼!大白天的,还真不要脸!” 宛如阴冷寒风的话语从身后传来,白羽恬抖了一下,僵硬地转过头,果不其然,对上大妈怨愤的双眼。 “你越来越大胆了嘛!自己的事不做,光想着跟男人鬼混。”王阿娥已经积了一肚子火,看到黎凡离开,马上曝发。 那男人这几天一直赖在店里,还敢对她颐指气使的,开玩笑,她在自己家里,为什么还要听别人的命令?!更何况他根本没有资格命令她! “黎先生只是好心载我去复诊——” “哈!那么点小伤还要复诊?我看你根本就是偷懒不想工作。我年纪都那么大了,全身病痛,还得帮你顾店,你有没有良心啊?” 白羽恬本来想回嘴,说以她骂人中气十是的模样,实在看不出来全身病痛,不过见到大妈气得脸色铁青,她知道这时候还是不要顶嘴比较好。 “对不起……”她最后还是选择吞忍。“我扶您进去休息吧……” “休息什么?现在都几点了?还不快去煮饭?!是想把我饿死吗?!” 忍耐。白羽恬再次告诉自己。“好,我立刻去。” 当她微跛着脚往厨房走去时,店门口传来车子的引擎声,接着车声停止,从店外走进来一名高瘦的年轻男人。 “阿母!”他阴沉如豆的眼睛跟王阿娥简直一模一样,苍白的肤色跟泛着血丝的双眼,显示这人的生活不正常。 但王阿娥一看到他,眼睛马上亮了起来。“阿义,你回来啦!怎么没先打个电话?” “我想阿母,所以就回来了。” “是喔,很好很好,我们阿义最孝顺了。”王阿娥听儿子这么说,顿时眉开眼笑。“哎呀,没先准备,家里也没什么好东西。你还没吃饭吧?我叫阿羽去煮!” 叫阿义的男人正是王阿娥的独子,白羽恬同父异母的哥哥,但当他这个“哥哥”眼睛扫向她时,那从头到脚打量她的猥琐眼神,让她背脊直发凉。 “我现在还不饿,阿母还没吃喔?你不是都很早吃吗?” “哼!说到这我就有气!阿羽这个贱人,跟她阿母一样只会勾搭男人,最近搭上一个带着拖油瓶的男人,就把厝内的工作丢一边,还不要脸的当众跟人家搂搂抱抱,丢死人了!” “带着拖油瓶的男人?谁啊?” “刚搬来的,就住后面。” “后面那栋?是有钱人啊!” 看见白庆义那仿佛在算计着什么的目光,白羽恬下意识的马上否认。“不、不是什么有钱人,只是很普通的一对父女。” “才怪!听说是美国有名的大作家呢!只要在家里打打字,就可以赚进大把钞票。”王阿娥在一旁插嘴反驳。 “是喔?嘿嘿……想不到阿羽还满有手段的嘛!”白庆义心中已经在计算可以怎么运用这件事。 白庆义的眼神让白羽恬头皮发麻,他说的话对她更是种污辱,她脑子突然一热,反驳的话就马上冲口而出,“我没什么手段。我跟黎先生真的没有怎样,只是他们父女常来光顾,所以比较熟而已,你不要想打人家的主意!” 怎知她的话好像踩到了白庆义的痛处,他立刻哇哇大叫。“什么叫打人家主意?我打什么主意了?我是关心你这个妹妹,你怎么把我说的好像坏人一样?” 王阿娥见儿子被误会,也怒了。“死丫头!有了男人就以为有靠山了,可以忘了我当年收留你的恩情吗?你哥只是关心问你几句,你这是什么态度,啊?” 白羽恬紧咬着唇,不敢反抗大妈,而且反抗也没有用。 在大妈心里,她这个狐狸精生的孩子,怎么可能比得上她自己的宝贝儿子?纵然她这个儿子成天无所事事,到处招摇撞骗,还染上吸毒的恶习,大妈还是把他当宝一样在疼。 这应该就是为人母亲的天性吧……如果妈妈还活着,也会这样疼她吧? 想到这里,白羽恬就比较能够释怀了。其实大妈也没错,一个母亲偏心自己的孩子,并没有什么不对。 “我去煮饭。”多年来的经验让她知道,躲开是最好的办法。 “去去去!”大妈挥手赶她。“阿义喜欢吃红烧肉,把冰箱里的猪肉全拿出来,多烧一些。” 王阿娥最开心的就是儿子回来看她,每次儿子一回来,她就恨不得把家里所有好吃的东西都端出来,希望儿子可以待久一点,不要每次都像沾豆油似的,一下子就走。 “妈,免啦,我吃饱了,我回来是想跟你拿点钱。”讲到钱,白庆义的语气变得讨好。“最近有点周转不过来。” 王阿娥的脸色倏地一变。又是要钱?!儿子一回来就只是为了钱,每次她都希望不是这样,但总是一次次的失望。 “这次又要多少?你怎么老是回来要钱?上次你说要做生意,已经给了你几十万去投资了,要是外面不好过,干脆搬回家,这杂货店虽然赚不了太多钱,但好歹也是妈要留给你的生意……阿义,你也二十几了,怎么还不肯好好定不来?” 听着母亲的碎念,白庆义的表情也越来越不耐烦,勉强装出来的讨好神情没办法再维持下去,脸色突地一变,“快把钱给我,说那么多做什么?烦!你就是这么啰唆我才不想回来!” “你、你讲这是什么话?!我是你阿母,念你几句不行啊?”王阿娥实在心痛,唯一的儿子竟然这样忤逆她,她忍不住上前抓住儿子的手,要他尊重她这个阿母一点。 “滚啦!”白庆义不耐烦地一把推开她。这老女人就是爱管他,老实给他钱就好了,唠唠叨叨的,烦死了! 王阿娥被推倒在地,白庆义不但没上前扶她,更没有一丝歉意紧张,反倒熟门熟路地走到收款机前,也不再问了,干脆直接自己拿钱。 “不行!”白羽恬一跛一跛的朝他冲过去,抓住他正准备掏钱的手。“这些钱是明天要给人家的货款,不能拿走!” 白庆义毒瘾一上来,什么都顾不了,只想到有了这些钱,他就可以摆脱全身的不舒服。面对白羽恬的阻挠,他极为不满的大吼,“滚开!” “不!你拿走的话,我明天没办法跟人家交代!”她紧紧掐着他的手,一边试图将收款机里的钱抢过来。 杂货店经营本来就不容易,这几天她的脚又受伤,没办法种菜或帮人送货,多赚点额外收入,这些是她仅有的现金,无论如何都不能给他。 “啰唆!这是我们白家的钱,也就是我的钱,你给我放手!” 白羽恬用尽吃奶的力气护钱,白庆义一时也抢不过来,他气急败坏地高高举起没被她抓住的那只手,一把掌朝她呼下去。 “放手!滚开!” 他又打又抢,白羽恬被打得眼冒金星,还被拖到地上猛踹了几下,但尽管痛得不得了,手里却死抓着钱不放,最后白庆义也懒得再跟她杠下去,随便抢了几千块。骂了一连串脏话,然后气愤地离开,连看都不看自己的妈妈一眼。 白羽恬躺在地上,身上有好几处传来刺痛,尤其是脸,八成又肿起来了,不过她看着手里紧抓的那几张钞票,庆幸的笑了。 还好,这回没有被拿走全部的钱…… 第六章 黎凡瞪着眼前的人,许久都不说话。 “小白,你干么啊?”最后忍不住先开口问的人,是小静。 会这么问,实在是因为白羽恬的打扮太奇怪了——大热天戴着口罩也就算了,在室内也戴着墨镜,全身裹得密不透风的,连一点皮肤都没露,跟她平日穿着t恤、短裤的打扮,差异极大。 “没什么,我只是不想晒太阳,我太黑了。” 骗人!这下子连小静也忍不住瞪他了。 一个从来不涂防晒油,骑着小绵羊在镇上跑来跑去,要不就是在海边、田里劳动的人,说什么怕晒黑,笑死人!更别说她根本晒不黑。 “小静,来,我帮你绑头发,要不然上课要迟到了。”白羽恬的声音透过口罩传出来,显得有些含糊不清。 黎凡紧瞅着怪异的她,忍不住皱眉。 她遮着脸,他就看不到她的唇了,他还记得它们的味道尝起来有多甜美,也记得她的气息,记得自己喜欢她傻傻眨眼的无措模样…… 停!别再想了,昨晚翻来覆去想了很久,结论是命令自己不要想歪,那只是一时的迷乱,他不可能跟这个女孩发展出更进一步的关系,而且他也从来没这么想过。 话说回来,对那个吻她没什么反应吗?还是这就是她的反应?把自己裹得像肉粽?这是什么意思? 白羽恬仍然像往常一样帮小静梳头,只是她今天的动作似乎有些不灵活。她伤到不是脚踝吗?为什么今天连只是举起手,都会痛得冷汗直冒? “小白你怎么了?”连小静都察觉到她的异样,忧心的问道。 她本来觉得小白很呆,不过每次看到小白非常紧张的来找她,又每天帮她绑头发,她渐渐、有点、大概、可能,还满喜欢小白的,所以小白今天这么诡异的行为,让她其实有点小担心。 “没事,你该走了喔,否则会迟到。” 小静才不相信她说的没事,可是她没听到她心里“说”太多的话,只听见——小静太聪明了,很难敷衍过去呐! 小静心想,哼哼,知道就好。 “啊!七点半了耶,迟到老师会不高兴喔!” 黎静虽然还想继续追问,不过白羽恬说的有道理,心想放学后再问也不迟,于是她牵起爸爸的手,离开杂货店上学去。 “爸爸你回去看看小白是怎么了。”要走进校门之前,小静还是不放心的交代。 黎凡听了有些意外,不知小静何时这么关心白羽恬了,因为女儿好像从没这么亲近过除了他以外的人。 “好。” “再告诉我喔!”临走前她又再提醒了一次。 “会的。” 走回杂货店的路上,黎凡想着,小静是不是也跟他一样,感觉到白羽恬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看来他得好好问问她,不只是因为小静想知道,他也想。 见到他回来,白羽恬没有像往常一样双眼闪闪发亮,就差没有猛摇那隐形的尾巴,相反的,她一直刻意回避他的视线。 “黎先生……其实你可以不用再来店里顾我,我的脚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这些日子以来麻烦你太多,我想你还是回去吧,要是耽误你的工作就不好了。” “你赶我走?” “不!”她下意识的回答,但又马上改口。“呃……是。” 黎凡危险的眯起眼,高大的身子往她逼近。 他的接近给她好大的压力,她一直在心里呐喊——不要过来!不想让他知道,不想给人看见,好丢脸…… 他听见她心里的声音,心中有所疑惑,她不想让他看到什么? 除了关心,他的好奇心也被挑起,他用一只手抓住她,另一只手则快速地摘下她的口罩跟眼镜,接着他狠狠倒抽了口气。 她的脸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一边的眼睛乌青,脸颊红肿,嘴唇破裂。 他无法想象她是受了多大的伤害才会变成这样。脸都伤成这样了,那身体的其它的部位呢?她把全身包得紧紧的,难道…… 他猛地拉开她的衣袖,果然,手上也有伤痕。 突地,他的心像被狠狠揪紧一般,怒吼。“这是怎么回事?谁做的?” “没……也没什么。” “都这样了你还说没什么?!”他危险的眸光紧瞅着她,强烈的怒意让他想杀人,杀了那个伤害她的人。 她有些被吓到了,她从没看过他这么生气,完全颠覆他一直以来给她冷静甚至有些冷漠的印象,于是她慌了,不知她的伤为什么让他如此激动愤怒,面对他铁青的恐怖脸庞,她结结巴巴的开口解释—— “我、我哥昨天回来……他想抢走收款机里的钱……我不能再让他拿了,今天要给人家货款的……” “是他打的?” “也不算啦……只是拉扯间难免会受伤。” “胡扯!这怎么可能只是拉扯的伤?!” “……”她尴尬的笑了笑,结果一不小心扯动嘴角,疼得她直抽气。 喉咙像被人掐紧了,黎凡首次感受到如此强烈的愤怒,就连妻子当年离家出走,都没有引起他这么大的情绪波动。 他认识白羽恬才几个月,但这段时间,他看见了她的单纯善良、她的勤奋、她的任劳任怨,她总是那么傻,别人欺负她,想要占她便宜,她就是不懂得保护自己。 他不懂她究竟是笨还是豁达,但他知道,他无法坐视她被欺负。 “你那个哥哥在哪里?” “我不知道他住哪,好像没有固定的地方。” “他的电话呢?” “他没留,他说做生意很忙,叫我们没事不要去打扰他。” 胡扯!这些明明都只是不想惹麻烦,随意推托的借口,她竟然也可以接受?! 他闭上眼睛几秒,压抑住满腔怒气,然后再张开眼睛,试图冷静地问道:“他什么时候会回来?” “不一定,有时候一两个礼拜,有时候一两个月。” “下次他回来,马上通知我。”他会给那家伙一个永生难忘的教训,黎凡暗自咬牙发誓,接着抓起她的手。“走,我带你去看医生。” “店——” “还管什么店?!叫你那大妈出来顾!”他走向那扇长年紧闭的门,用力捶了捶。“出来!” “黎先生,你别这样……”白羽恬都快哭出来了,她被他的怒气吓坏了,不知他怎么会这么激动。更害怕惊扰了大妈,会引起更严重的后果。 过了一会儿,门终于打开了,大妈不悦的脸从门后露出来。“吵什么?” 见到王阿娥那张刻薄痴肥的脸,黎凡的怒火烧得更旺,“你看到羽恬被打成什么样子吗?你也在场是吗?你怎么能够容许这种事情发生?!” 王阿娥脸色一沉,紧张的马上推卸责任,“那是她自找的,明明知道打不过她大哥,逞什么强?我们家阿义也是不得已的,他需要钱嘛,哪个男人在外面生活不需要钱?阿羽也真是的,小气成这样,自己的哥哥有困难也不肯帮。” 她的意思是白羽恬被打是活该喽?黎凡从没有这么愤怒过,不懂为什么有人能够偏心、厚脸皮成这样。 “你那是什么儿子?他有服侍你吃过一顿饭吗?有拿钱回家孝敬你吗?要不是羽恬顾店赚钱照顾你,你还能过这种茶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好日子吗?你要是敢再这样对她,我会——” 王阿娥本来不敢招惹这么高大又凶神恶煞的男人,但听到别人批评她的宝贝儿子,就好像狠狠踩到她的痛处一般,那是她最不愿意面对,也最不愿意被别人指指点点的部分,于是她难得走出房门,怒目反击—— “你会怎样?笑死人了!你是谁啊?凭什么管我们家的事?你被阿羽那骚狐狸勾引了是吧?心疼她那可怜兮兮的样子?你想替她出气。在她面前当英雄?你是想要什么?娶她?带她走?你舍不得她在这里过苦日子,好啊,把她带走啊!反正我也受够这个会克父克母的衰人了!” 王阿娥脾气一来,粗鲁的一把扯过白羽恬,将她往黎凡身上推,硬是把人塞进他怀里。 “大妈……你别这样……”大妈在黎凡面前把话说得这么直接又难听,白羽恬顿觉又窘又难堪,慌乱的红了眼眶。 黎凡突然愣住了,高大的身形被白羽恬娇小的身躯一撞,莫名的一晃,不只是王阿娥力气大,也许是因为他对王阿娥的话感到惊愕。 他想要什么?娶她?带她走? 王阿娥其实也没说错,这是她们家的家务事,他凭什么管?! 路见不平?不,他清楚自己不是那种见义勇为的人,对人的态度也一向清淡冷漠,总是保持距离,怎么偏偏只要事情一扯上白羽恬,他就会变得如此激动、生气,还会忍不住想要……保护她?!就好像自己的东西被侵犯了…… 自己的东西?这个念头吓了他一跳,她是他的谁?他又是怎么看她的?他真的已经准备好要蹚这浑水了吗?他仔细想过了吗?他想介入多深?难道他真的想……带她走?甚至娶她? 不,他根本没想那么多,但也许他的行为已经让旁人有这种错误的想法了…… 他低头看了白羽恬一眼,她那凄惨的脸,红通通的鼻子跟眼睛,他对她的感觉只是可怜,没有别的,而且不可能有别的! 沉着脸,他心烦意乱的牵起她的手,把她往店外带,完全不理会王阿娥气急败坏的咒骂声。 “我先带你去看医生。” 先去看医生吧,其它的事情,以后再说。 小镇诊所的老医生最近常常见到白羽恬,她这阵子来看诊的次数加起来,比过去五年还要多,而且每次来。都一定会有个高大的帅哥陪同。 等他替她把伤处都消毒包扎好之后,顺口问道:“你哥打的?” 白羽恬低头没有回答。 老医生见状,心里已经有个底了,不禁叹了口气。“你要小心一点,听说你那个大哥最近被逼债逼得很凶,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惹上大麻烦。” 白羽恬咬咬下唇,勉强挤出坚强的笑容。“谢谢,我知道了。” 老医生配了药,没拿给她,反倒给了一旁的黎凡。“这是一些消炎药,还有涂抹伤口的药膏,她受的只是皮肉伤,你不用太担心。” 黎凡挑眉。他哪里表现出担心的样子了? 老医生没注意到他的表情变化,因为他说完,立刻转头看向白羽恬,呵呵笑道:“上次我跟你说你的脚好了,可以稍微劳动,你男朋友还狠瞪我一眼呢,可见他有多关心你,希望你好好休养,快点好起来……阿羽,你家里的人对你虽然不好,可是有了这个好男人照顾你,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老医生突如其来这么说,让白羽恬一下子红了脸。“医生你说什么呢……我、我跟黎先生只是邻居……” “阿羽,你就别不好意思了,只是邻居会这么紧张你?呵呵……医生我眼睛可是很亮的。”接着老医生又转身对黎凡说:“阿羽是个好女孩,勤奋又善良,黎先生可得好好珍惜我们阿羽啊!” 下一秒,老医生的笑容马上消失,因为黎凡什么也没说,只是黑着一张脸,牵起白羽恬的手就往诊所外走。 男朋友?在别人眼中他们真的是男女朋友的关系吗? 不,他并没有那种意思,该死!这一切似乎慢慢导向他不乐见的方向了。 他载她回店里的一路上,都沉浸在自己混乱的思绪中,直到把车停在店门口,她自己下了车,腼觍地对他说声“谢谢”,他才回过神来。 她的脸上虽然满是伤痕,却掩不住开心的微笑,也掩饰不住浮上双颊的红晕。 好幸福,他这么关心我,被大哥打好像也值得了…… 听到她的心声时,黎凡的脸色顿时变得更加凝重。 其它人不了解情况,会有所误会也就罢了,但他明知道她喜欢自己,还给她错误的联想,那就是他的不对了,他不能再任由情况如此发展下去…… 于是他淡淡的说:“没什么,你回去好好休息。” 心里却决定好要与她保持距离…… 白羽恬看着他转身离去,有点失落。 他没再吻她……心里的想法被她红着脸挥开,自己的脸现在青一块紫一块,他肯正眼看她已经不错了,怎么还丢脸的想那种事,不过今天看到他为她生气紧张的模样,还带她去看医生,就已经很是够了。 看来他们的距离真的越来越近了呢! 她低下头偷偷微笑。 是不是……她可以开始有点期望…… 第七章 白羽恬一早起来就赶紧梳洗打扮,等待黎凡跟小静的到来。 只是她在门口晃了很久,盼了又盼,就是不见那对父女的身影,眼看上学时间快到了,她不由得开始担心。 “难道是睡过头了?还是我该打个电话过去问问看?” 她边喃喃自语边走向电话,大妈却在此刻吆喝着要她拿东西进去给她,她只好暂时搁下打电话这件事,一忙完大妈交代的事,她赶忙打电话过去,不过响了很久却没人接。 也许他们睡过头,没时间过来让她帮小静绑头发?大概是这样吧…… 想到这个合理的解释,她突然放下心来,虽然今天早上不能见到他们,让她有点小失落,不过她说服自己,有时难免会有这种状况发生,也就没放在心上了。 接下来,她像往常一样忙着店里的事,没注意到时间流逝,直到晚餐时间都过了,才想起黎凡父女今天一整天都没来用餐。 她看着厨房里为了让小静多摄取点蔬菜而特地煮的南瓜汤,才感觉事情似乎不大对劲,这几个月以来,一天至少会在店里吃一餐的他们,今天居然一整天都没出现?! 她忧心忡忡地拨打黎凡的手机,响了许久,他才接起电话。 “你好。” 他的声音冷静而淡漠,一时间,让她有点不知所措。 “是我。”她舔了舔唇,莫名地感到有些紧张。 “有什么事吗?” “没……”没事打什么电话?她突然觉得自己的回答很蠢,于是连忙改口。“呃……只是今天没见到你们,想说不知道怎么了。” 电话那头一阵沉默,让白羽恬紧张到手心都冒汗了。 “没什么。”良久,他清清淡淡的说了一句。“我们也不是每天都得去的。” 这句话宛如一桶冰水,直接往白羽恬的头上倒,她狼狈的紧握住电话,只觉得心一阵寒冷。 “是……呵,你说的也是……对不起,打扰你了。”她连忙挂上电话,接着坐正电话旁,呆愣了很久。 心头有些惶恐不安,那些她以为的……好像不太对了。 “阿羽!” 大妈又在房里喊她,把她从胡思乱想中唤回现实,她急急忙忙冲去处理大妈的事,这是她第一次,庆幸自己有事可做。 又过了两三天,黎凡父女依然没有出现。 白羽恬习惯性的往店门外张望,却始终没有见到想见的人。 “人家新鲜感消失,不想理你了!男人都是这样,你啊,别痴心妄想了,我就说像那种男人,怎么可能喜欢你,哼!”王阿娥每次见到她痴痴地望着外面,就会嘲讽她两句。 白羽恬垂下头,没有反驳,心里却不相信大妈说的话。 黎凡的关心不是假的,对她的好也不可能是错觉,还有那个吻……不可能什么都没有,至少那些相处的点点滴滴,她都深深记在脑海里。 不想再这样空期盼下去,于是隔天早上,她决定去他家看一看,她这人就是这样,不擅长藏心事,搞不懂的事情,一定要弄懂了才安心。 差不多早上七点,她就在他家门口徘徊,因为她知道小静得去上学,也许她还可以帮她绑个头发,紧张得频频深呼吸,然后才鼓起勇气按门铃。 门打开,她望着站在自己面前许久不见的男人,呼吸不禁一窒。“早……” 他英俊的眉微微一皱,似乎不怎么乐意见到她。“有什么事?” “也没……”她下意识地抓紧手里的东西,这才注意到自己有带东西来。“噢,这是早上刚采的青菜,送你们一些。” 她递给他一个红白塑料袋,但他没接过去。 “那些是你店里要卖的吧?怎么拿来送给我们?不用了,如果有需要,我们会去店里买。” 碰了个不冷不热的软钉子,她尴尬地收回晾在空中的手,也知道自己送的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不敢再坚持。 “小静呢?还没出门吧?需不需要我帮她绑头发?”她用力找出一个自己还赖在这里的理由,一件她可以为他们父女俩做的事。 “不用了。”他的表情仍是淡淡的,没有太多回应。 “爸爸。”说人人到,小静背着书包走出来,站在爸爸身边。 她的头发已经绑好了,虽然只是扎成一个马尾,不过上面绑了一个粉蓝色蝴蝶结,让她看起来就像个气质小美女。 白羽恬这时还不觉有他,对小静扯开微笑。“你头发已经绑好了喔?是爸爸帮你绑的吗?很好看耶!我本来还想来帮你绑的说,原来你爸爸也很厉害呢!” 说完,她看向黎凡,他的眼神阴黯而沉郁,低声开口。“我试了几次,现在比较熟练了,这样很好,不好意思再麻烦你。” 白羽恬顿时愣住。他的语气冷淡又疏远,她虽然不聪明,但也听懂了,他的意思是——不需要她了?! 他们不用再去“麻烦”她,她也最好不要再来打扰他们,他是在为两人之间设下距离。 为什么突然变成这样?明明他们的关系已经拉近不少,难道一直以来这么想的只有她吗…… 她想起他们频繁见面接触的契机,想到的是因为她帮忙找小静扭伤了脚,所以他们才每天一早就出现在店里,因为她受伤,他自觉有责任,所以才对她特别关心,原来……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是因为大妈还有老医生都误会了,所以他才警觉,为了避嫌而疏离她。 这样……她懂了。 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喉头仿佛有东西梗在那儿,她要紧咬住下唇,才能忍住涌上眼眶的热意。 “那不打扰你们了,再见。”说完,她匆匆转身离开,脸颊火烫烫地烧着的,是对自己的自作多情、厚脸皮感到羞耻。 大妈说得没错,是她想太多了,就连那个吻……他也说过那是因为看她很想被吻,他才那么做的。 突然问,以前那些一被她刻意忽略的讯息,如今一一变得清晰明显,包括那个吻,想必他也是出于愧疚和怜悯…… 眼前的道路变得模糊扭曲,她才意识到自己哭了,她一边用手臂胡乱抹去眼泪,一边加快脚步。 不能让他看到她在哭,已经够丢脸了,绝不能再…… 黎凡看着那不曾回过身的背影,一样摇来晃去的马尾,不过此刻却没有往日的朝气,反而慌乱狼狈地让人揪心。 她走得那么快,还不小心绊了一下,他本以为她要跌倒了,差点冲过去扶她。 不行。 内心突然出现的一道嗓音严厉的阻止了他。 幸好她很快恢复重心,迅速地消失在视线之外。 一种说不上是松口气还是失落的感觉,充斥在他的胸臆间,让他不舒服极了,而一直很乖很安静站在一旁的小静,此时突然拉拉他的手,他低头,对上女儿不赞同的表情。 “小白很难过。爸爸为什么要这样对她?”她也许还小,却能感觉到小白的伤心。 黎凡第一次觉得面对聪慧早熟的女儿,让他如此头痛。 他试着解释,“这样对大家都好,早点把事情讲清楚,不要给别人太多不恰当的期待,这才是负责的态度。” 小静皱起小巧的鼻子,像个小大人似的。“什么不恰当的期待?” “继续这样下去,她会以为我们是很熟的朋友,甚至会希望我们变成一家人。” 小静偏着头想了一下。爸爸以为她什么都不懂,其实她懂,小白喜欢爸爸,可是爸爸没有想要把小白当女朋友。 “我觉得跟小白变成一家人也没什么不好。”经过许多事,她现在已经习惯……好啦……甚至有点喜欢小白了。“而且,我比较喜欢小白帮我绑头发。” 女儿坚定而控诉的眼神让黎凡有些招架不住,他苦笑地摸摸她的头。“走吧,上学要迟到了。” 最后他还是选择回避这个问题,就像他选择回避白羽恬一样。 每天早上黎凡都会亲自送小静去学校,然后再独自走回家。 跟去程不同,回程他会挑偏僻没人却要绕比较远的小路,因为他喜欢早上乡下的清新空气,也喜欢那份悠闲跟孤寂。 像他这样的人,孤独是最适合他的生活方式——这是他早就有所领悟的。 这样最好,不用跟太多大有太多牵扯,也不会因为听到对方的心声而受伤,这样最好…… 他边走边想,一个恍神,走岔了路,转进一条陌生的小路,走着走着,他突然惊觉自己迷路了,有片刻的慌张,之后他突然失笑。迷路又怎样?他又不赶着去哪里,也没有人等他,早点回家或晚点回家,又有什么差别?! 想到这里,他的脑海中突然出现一个画面——那是一间简单却干净的小店,里面传出饭菜香,有个人笑咪咪地站在门口,迎接他跟小静。 莫名地,他的心微微刺痛,因为那竟是他想起“家”这个字,最先跳出来的画面。 不,他告诉自己,他并没有多想念她跟那些家常菜,只不过是最近常常去,才会养成习惯。瞧,他不是已经好几天没去了吗?他跟小静还不是活得好好的。 他不需要她,不、需、要! 黎凡能够听到别人的心声,却不擅长看自己的心,如果他看得到的话,会讶异的发现他现在心里全是“她”的模样。 她总是精神奕奕的样子。 她认真又勤奋的样子。 她张着毫无隐藏的澄净双眸,仰望着他的样子。 她那天落寞离开他家的样子…… 黎凡漫无目的地走着,熟悉的摩托车声让他突然停下脚步。 “婆婆,我给你送东西来了!” 熟悉又精神饱满的声音传来,黎凡的心顿时漏跳一拍,抬头,见到不远处的屋子前面停了辆小绵羊。 真是越要躲越躲不掉,他沉着脸,想快点离开,眼睛却无法从那个忙着把大包小包商品搬进客户家的纤瘦身影上移开。 她的脚到底好了没?他没在一旁盯着,她就又出来送货,可恶! 他的脸又黑了几分,因为察觉到自己又在想那些不该想的事情。不是说好要跟她保持距离了吗?干么多事? “谢谢婆婆,有什么需要再打给我喔!” 正当黎凡还僵立在原地之际,白羽恬已经从婆婆家走出来,转身正准备拿挂在机车把手上的安全帽时,与黎凡四目将接。 “黎先生!” 他回想起她有一天在海边采海菜时,一看到他猛挥手,满脸兴奋地朝他飞奔而来的模样,这一瞬间,他本以为她同样会用那令人羞窘的大嗓门呼唤他,可是并没有,她只是远远的朝他点了点头,礼貌的微微弯起嘴角,连打招呼都没有,更没有跑到他身边…… 他的心好像被挖空了一块,直到她小绵羊的噗噗声消失在路的另一头,他才回神。 刚刚不是梦,她真的……就这么走了,对待他就像对待一个陌生而疏远的人。 那正是他要的不是吗?心中有个声音提醒他,可是一股难以言喻的烦躁却让他忍不住怒火中烧。 他大步朝她消失的方向走去,一边连声低咒。 白羽恬的生活并没有太大不同,她每天依然很忙,偶尔还要应付突然回来要钱的大哥。 身上的伤口慢慢愈合了,尽管她没再去复诊。 时间是最好的疗伤药,她发现,那么是不是只要时间一久,她就能把黎凡忘记? 替自己打气的同时,她不禁苦笑,说忘记……其实又有什么能记得的呢?他们之间什么也没有,他顶多只能算是一个常客,见到她受伤,他好心带她去看过几次医生。 就只是这样而已。 他们之间的联系薄弱得可笑,只要他不再来店里,两人似乎也没有再见面的可能,而他……应该是不会再来了吧? 她心里已经有了底,所以当她在午餐时间看到黎凡牵着小静的手来到店里时,才会那么惊讶。 愣了几秒,她才反应过来。“黎……小静,” 她原本蹲在地上整理货品,猛然站起来想要向他们跑去,临时又命令自己站住,所以她的动作有点僵硬、有点滑稽。 “你们好,有什么需要的吗?”她仍露出微笑,不过是对待客人那种礼貌而客气的微笑。 “我们来吃饭。” “噢……好,请坐,要点什么?” 他们已经很久没来了,她当然不可能再为他们准备特别的餐点,他们只能选店里原有的卤肉饭或鸡腿饭。 “我想吃小白的卤肉饭,很久没吃了,很想念。”小静清楚说出她想要吃的。 “我也一样。”黎凡附和。 白羽恬的心跳顿时漏了一抽。他说的“一样”,是指一样想念吗? 不过一冒出来这样的念头,她马上在心里否决了自己。 别傻了,她之前就是想太多,才会有所误会,人最糟糕的就是一厢情愿,一厢情愿地相信自己想要相信的,现在她应该长点脑袋了。 他指的应该是点跟小静一样的餐,顶多只是想念她做的饭罢了。 “马上好,请你们等一下,”说完,她匆匆进厨房准备了,没多久,便捧着餐盘出来。“请慢用。”弯腰行礼,然后就又蹲回角落整理还没弄完的货品。 没有缠着他们吱吱喳喳,没有多事的问东问西,连多看他们一眼也没有。 就像他们只是一般的客人。 这样是对的,这样才是他想要的,他们只是普通邻居,他还是可以带小静来吃饭。 可不知道为什么,黎凡顿时觉得没有胃口了,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是要证明一切都过去了,没事? 结果果然是“没事”,但为什么他还会这么不爽? 一顿饭吃得食不知味,他看小静吃完,就扬声唤白羽恬。“结帐。” “好的,一共是一百五,谢谢。” 好接过他的千元大钞,找了八百五十给他。 就这样,走出店外,他们就什么关系也没有了。 他突然有种说不上来的烦躁,想说些什么,一开口,却挑了一个最糟糕的话题—— “之前我的态度很冷淡是……” 该死!他想说什么?! 他连忙闭上嘴,正想找个借口搪塞过去,然后尽速离开这个会让他的头脑变得不清醒的女人,却看到她温柔的笑了,笑里带着淡淡的哀伤。 “没关系,我懂的。” 我知道你不想跟我扯上关系,不想我误会我们之间有什么。她的心里这么想着。 “以后你们还是可以常来吃东西,买东西也好,这间店很需要你这种好客人。” 放心,我会克制自己不去看你,不给你任何压力,不会再喜欢你,所以你可以来没关系…… 其实,看到他的脸就会难过,可是白羽恬努力不让他看到自己难过的样子,就是不希望他会觉得过意不去,毕竟,从头到尾是她自己多想,他一点责任也没有,她要表现得更平常自然一点,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才行…… 她的每个念头他都听到了,他下意识捏紧了拳头,尤其在她想着再也不要喜欢他时,他感觉仿佛被人夺走某个只属于他、很珍贵的东西,胸口堵着一股说不出的难受情绪。 他应该要走了,却迟迟无法移动脚步,他站在原地,瞪视着白羽恬,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想要干什么,不过此时从外头走进来一个人,打破这尴尬的沉默—— “阿羽,妈呢?”白庆义脸色青白得像鬼一样,眼眶凹陷,身上散发出臭味。 见到这么个人,小静不由得捏紧爸爸的手,有些害怕。 说到害怕,对上那双不怀好意的眼睛,想起上次被打的痛,白羽恬也全身僵硬,只不过她咬紧牙根,硬是装出坚强的模样,面对这个同父异母的大哥。 “你又来干么?!”她其实根本不用问。除了要钱,还会有什么事? 她不客气的语气让白庆义想到上次没抢成的钱,他眯紧布满血丝的双眼,火大地吼回去。“老子回自己家还要跟你交代?你是什么东西,死贱货!” 他抬起手就想给白羽恬一巴掌,怎知却被一只钢铁般坚硬的手给捏住了手腕,他马上发出杀猪似的哀号,那人才终于放开他。 白庆义揉着差点被掐断的手,定睛一看,才发现站在白羽恬身边的,是一个高大伟岸的男人,别说那身休闲服无法隐藏他结实的身材,光是他睨着他时,双眼间散发出来的森冷威胁与警告,就是以令他腿软。 哪里冒出来的煞星?白庆义惊疑不定的想。噢,对了,妈上次说过阿羽搭上了一个男人,看来应该就是他了,该死,看起来不好惹…… “你以后如果敢再动她一下,我会让你知道我有多不好惹。” 怪了,这人怎么好像能听到他的心声? 白庆义畏缩的退了一步,然后啐了一声,不敢再面对黎凡那仿佛可以透视人心的眼睛,匆匆冲进王阿娥的房间,没多久,房里传来母子俩大声的争吵声,随后白庆义手里捏着什么东西,又冲了出来。 黎凡站在脸色苍白的白羽恬身边,伸手环住她的肩,他的肢体语言强烈表明“这女人有他保护,谁也别想动”。 白庆义怨恨的瞪他一眼,悻悻地想着——这回没机会抢收款机里的钱了,不过还好拿到妈的首饰,哼!他愤愤地离开,不敢再多待一秒。 大哥一走,白羽恬的身体明显放松下来,然后她才有余裕注意到黎凡揽住她的手,她突然像被烫伤般地往旁边跳开。“谢谢你……不好意思,让你们看到不愉快的事……” 手突然空了,黎凡有种难言的失落感。 “他还会再回来要钱,他的毒瘾似乎很重,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下次他来,你就打电话给我。”想起她上次被打得鼻青脸肿的样子,他就一阵心痛,可恶,他刚刚应该狠狠揍那家伙一顿的! 白羽恬一愣。他说的话又让她又要误会了,误会他对她特别好,误会他可以成为她的保护者,误会他们之间有什么…… 其实他只是好心罢了,如果她真的麻烦人家,就真的太厚脸皮了。 她退开一步,在两人之间拉开距离。“谢谢。” 她没说她会不会打电话向他求救,但他知道她不会,他又急又气,恨她这时的客气,但突地转念一想,这不正是他造成的吗? 顿时他觉得自己好像哑巴吃黄连,脑袋一片混乱,不知该抓住她,把该死的她搂进怀里好好保护,还是要远远躲开这注定的大麻烦? 为什么他的心会这么乱?没有人曾让他这么混乱。 “我进去看看我大妈,失陪了。” 他只能看着她走开,仍然……厘不清自己的感情。 第八章 黎凡不知道该怎么定义自己对白羽恬的感觉。 在找到答案之前,他延续每天到她店里用餐的习惯,他告诉自己没关系,她只把他当成普通客人,不会再有过多的期待,也不会有人受到伤害。 那天早上,他照常带小静去上学,再独自走回家,但跟往常不同的是,警车的鸣笛声打乱小镇向来宁静的氛围,当他看到两三辆警车跟一辆救护车停在杂货店前时,他的脚步顿时停住,接着呼吸一窒,然后快速跑上前去。 警车跟救护车出现,绝不可能是好事。难道……她发生什么事了? 想到这里,他整颗心都揪了起来。 杂货店外围了一堆人,除了警察,还有好奇的邻居,他拨开人墙,被警方的黄色禁止进入布条给挡住去路。 他焦急地往里面看,白羽恬被两个警察押着走出来,她的脸色苍白如纸,眼神空洞茫然,衣服、双手都沾满了不祥的鲜血。 当警察带着她走向警车时,黎凡立刻冲上前,“怎么回事?你怎么了?受伤了吗?” 看到他,听到他的声音,白羽恬像是从极大的震憾中回神,她全身颤抖着,大颗大颗的眼泪滑落。“大妈……死了……好多血……” 她看起来仿佛就要晕倒了,黎凡当下的反应是想抱住她,给她安慰,让她平静下来。 “发生什么事?”他抓住她的双臂,想把她拉到自己怀里,这才发现她的双手被手铐铐住。“这是怎么回事?你们干么铐着她?”他皱眉瞪视她身边的两个警察。 “白羽恬小姐涉嫌杀人,我们要带她回警局。” “什么?!”黎凡彷佛听到天底下最荒谬的事。她是个善良单纯的女孩,怎么可能杀人?但那两名警察脸上严肃的表情告诉他,他们正是这么认为。“不可能!你们没有证据,不能随便抓人!” “报案的目击证人说看到王阿娥女士倒卧在血泊中,而我们赶到时,白羽恬就在尸体旁,全身是血,一旁还有疑似犯案用的凶刀。” “那也不表示就是她做的!” “目前她是我们的头号嫌疑犯,我们得带她回警局侦讯。请让开。” 两名警察越过黎凡,想把白羽恬塞进警车中。 “不是我……是大哥……救我。”在进入警车前,白羽恬回头,凄楚地张着痛苦而害怕的大眼,向黎凡求救。 黎凡咬紧牙。她的模样让他的心疼得不得了,“放心,你会没事的,我保证。” 听到他的话,她好像才稍微定下心来,点点头,坐进警车。 看着警车扬长而去,黎凡握紧双拳,此时又听到街坊邻居的心里话—— 看来阿羽终于受不了了啊…… 说起来阿娥这个人也刻薄了点,对阿羽始终很坏,阿羽被欺压这么久,会气到杀人也不令人意外…… 他知道众人在心中已经先定了白羽恬的罪,情况对她相当不利,看来要把她救出来,得花一番工夫。 脑中迅速想着他所拥有的资源,可以怎么帮助她,突地像是想到了什么,他匆匆走回家,有几通电话他得立刻打。 白羽恬从来没有那么无助、那么害怕过,被羁押,接受侦讯,这一切全是她没有想过会发生在她身上的恶梦。 “不是我,是大哥!他大概凌晨左右突然回来要钱,我听到他跟大妈在吵架,等我出去看的时候,就看到大妈满身是血的倒在地上。”这些话她不知道已经重复了几次,就是没有人肯相信她。 “你有什么证据白庆义有回来过?” “……” “你说杀人的是白庆义,为什么刀柄上会有你的指纹?” “那把刀插在大妈身上,我把它拔起来。” “一般人会先打电话叫救护车吧?” “我那时脑袋一片空白,没想到要打电话……” “少来了!邻居都知道王阿娥对你很不好,你是受不了她的虐待,才想杀人吧?” “不是、不是!我没想过——” “你老实承认的话,我们可以帮你向法官求情,说你是一时情绪失控才犯下大错,顶多关个十几年,表现好的话,还有可能提前出狱。” “不!”她惊恐的张大双眼。他们是真的把她当成杀人犯了?!“我没有!不是我做的!我已经跟你们说过是我大哥,你们为什么不去查清楚!” “把一切罪刑推给一个居无定所、不知道在哪里的人倒是很方便呐!别狡辩了,老实认了吧!” 白羽恬不知道说了多少个“不”字,流了多少泪,但就是无法扭转警官们的想法。 被关在小小的侦讯室里,接受疲劳轰炸般的审讯,她都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也不知道这一切的折磨是否会有尽头,她彷佛掉进黑暗的深渊,没有人能救她…… 就在她累得快要阖上眼睛,只祈求这种折磨能快点结束,甚至在极度脆弱的情况下,她有那么一度想要直接承认犯案,好从中解脱,突地,一名警察走进侦讯室,对负责审问她的警官说了几句,就看到警官脸色一变,接着又走进来一名西装笔挺的男子,说他是她的律师,要求把她带走。 律师跟警官们交涉许久,又去办了手续,最后她只知道她可以离开了,不过需要缴一笔对她而言是天文数字的保释金。 “我没钱……”她茫然地说。 “白小姐你放心,这点钱黎先生会处理的,他交代过,不惜任何代价都要让你出来。” “黎先生……” 律师先生精明的眼睛翻了个白眼,“黎凡先生。他硬是要我丢下手边的事,从台北过来一趟,看来你对他而言,一定个很重要的人。” 她愣了愣,接着感觉到一股暖意从心底涌现,眼眶微微发热。她不是他什么重要的人,她清楚,但此刻她却很感激他为她做的。“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什么都不用说,黎先生就在外面等你,你先回去休息一下,等你恢复力气了,我们再谈谈该怎么做。” 再次沐浴在阳光下,她双眼刺痛,有种恍如重生的感觉。 黎凡倚在一辆车旁看着她走出来。 她跑向他,心中五味杂陈,感激、委屈、难过,只想一古脑地对他倾吐,但跑到离他只有一公尺的距离时,她又停下脚步,迟疑。 自己凭什么寻求他的安慰与帮助? 看她那委屈的模样,他火大了。都什么时候了,她还想着要跟他保持距离?于是他向前一跨,伸手把她搂进怀里,紧紧的,再不放开。 白羽恬立刻哭了出来,他温暖的气息包围着她,她终于得到渴望的安心感。 感觉到双臂间的小小身躯颤抖得好厉害,黎凡的心一阵阵抽疼。除了小静,没有人能让他这么担心、揪心,去他的什么保持距离,他只知道她的事情他管定了,不,应该说是根本放不下,因为这个笨女人好像老是会惹上不得了的大麻烦…… “别怕,我在。” 他轻抚着她瘦弱的背,毫无所觉自己说出来的话是多大的承诺,向来对人有戒心的他,难得对一个人许下这样的保证。 此刻他什么也没办法想了,只想好好搂紧怀里的人儿,让她别再担心害怕。 白羽恬局促不安地坐在这台高级轿车里,她很怕身上的脏污会弄脏那豪华的皮椅,她转头看了身旁的黎凡一眼,不知道他怎么弄来这辆车的,而且还有司机,不过话又说回来,他不是也从台北请来听说好像很有名的律师? 而且一上了车,他的手就一直握住她的手不放,似乎是想稳定她的情绪,另一方面,他不断在讲电话。 她听到他用流利的英文跟对方讲了许多,她自然是听不懂,接着他又接到两三通电话,分别是什么某某局长、某某署长打来的,好像都是不得了的大人物。 她再度惊讶于他的人面之广、能耐之强。 车子经过杂货店时,白羽恬看见自己住了许多年的地方,围上刑事案件的封锁带,不由得心惊,想起所看见的惨况……她有勇气走进去吗?而且,她能进去吗? 突地,她的手被用力握紧,她茫然转头,对上他坚如盘石的冷静双眸。 “你来住我家。” “可是……” “盥洗用具、换洗衣物什么的,我已经叫人准备好了,你什么都不用多想,先跟我回去洗个澡、好好睡个觉。” 她还能说什么,只能点点头。“谢谢……” “这件事你不用担心,我已经透过关系,请上级单位好好注意这件案子,不会草率结案,你的证词会获得重视,警察那边也会尽快将王庆义追捕到案。” “天……谢谢……不过,你怎么那么有办法?” “在美国的时候,我常被警方请去协助犯罪调查,认识了一些朋友,他们多少欠了我点人情。”能听到人的心声在犯罪侦查上是项珍贵的武器,比什么测谎机都要有用多了,是他这项天分唯一对社会有所贡献的地方,他讥讽的想。 “你真了不起。” 他摇摇头。“那没什么,我只要你放心,有我在,你不会有事的。” 喉咙深处好热,仿佛有什么梗在那里,她凝视着他,没有人曾经跟她讲过这样的话,一直以来,她都是靠自己的力量支撑下来,一直以为这样也很好,但却在听到有人可以倚靠的时候,情绪再也受不了地溃堤。 他在她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告诉她,“放心,有我”,在她心里涨满了的是感动,还有……爱。 尽管想投进他怀里痛哭一场,想尽情对他撒娇,但她却明白,她必须把对他的种种感情深深压回心底。 他只是同情,为她做了这么多,只是善意,她不能误会,也不能给他带来困扰。 突然间,眼前的一切扭曲了,泪水盈满眼眶,她只能迅速低头掩饰。 不过,她的心声他听到了。 避开他视线,低着头的她正在掉泪,想到这里,他的左胸口猛的震动一下,难以呼吸的奇妙感觉包覆着他,一股强烈的冲动让他想把那细细颤抖的身子搂紧,告诉她没关系的,她可以尽情在他怀里发泄情绪。 不是同情,对她,他除了同情还有—— “黎先生,到了。” 黎凡正要打算伸出一手搂住她时,司机的声音打断了他,他连忙假装轻咳一声,收回手,掩饰尴尬。“走吧。” 他刚刚在想什么?居然想抱她?现在两人的情绪都处于特殊状况,不适合做出任何重要决策,破坏此刻的平衡。 他在心里斥责自己一番,接着带她走进他家,却没发现自己一直没放开她的手…… 深夜,黎凡走出书房,揉了揉泛疼的太阳穴,写了几页的小说,后来又跟美国那边熟识的警界人士聊了许久。 他威胁外加利诱,把对方手下知名的鉴识人员给拐到台湾来,要他再检查一遍所有证据,强逼台美警方进行所谓的“国际交流合作”,只为了这个乡下地方的小案子。 他不只得跟他避之唯恐不及的警方人士接触,还得冒险暴露出他的“特殊能力”,想也知道那会对他造成多大的麻烦。 可是当他在做这些事情时,却完全不犹豫,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他不是最讨厌跟人打交道吗?不是决定以后要尽量低调、尽量不要被干扰吗? 怎么所有原则一下就被打破了,而且还是为了一个认识不到几个月的女孩…… 他茫然失笑,走进厨房,肚子饿得发疼,想泡杯热可可,却看到整理得一尘不染的厨房中岛餐台上,摆着用密封盒装的三明治。 不用猜,就知道是谁做的。 他不由得弯起嘴角,给自己倒了杯水,打开盒盖,拿起三明治吃,简单的蛋片跟起司,却很合他的口味。 像这种时候,他就会觉得孤独虽然好,可是能够在半夜里尝到特意为他准备的三明治,也是种幸福。 说起来小白是个闲不下来的人,来住他家的这几天,就把他家上上下下打扫了好几遍,除了帮他们准备三餐,还替小静带便当,他叫她不要忙东忙西的,安心住下来,先平复情绪再说,她却可怜兮兮地看着他,说不让她找点事做,她会胡思乱想。 因此他的小屋每一处都亮晶晶的,厨房不时会传出食物的香气……渐渐有了“家”的味道。 这是一种他发现很容易沉溺的味道,让他不禁开始想象,如果以后也继续这么下去,似乎也不是个坏主意。 突他,寂静的夜里传来女人的尖叫声,黎凡立刻放了手里的三明治,往白羽恬住的客房冲过去,幸好他早就跟她说过晚上睡觉时不要锁门,要是出了什么事,他可以马上照顾她。 一打开房门,就见她躺在床上,闭着眼睛,眉毛紧拧,表情痛苦而恐惧。 一看就知道又作恶梦了,这几天已经发生好几次,可以理解,任何人看到那种可怕的画面,很难不留下阴影。 他来到她床前,握住她的手,尽管额头上满是汗水,但她的手却冰凉得吓人。 “只是梦而已,别怕。”他试着安抚她。 她仍扭动挣扎,紧闭的双眼有泪水慢慢滑落下来,让人看得好心疼。 他俯身抱住她,她的双手下意识地紧紧缠住他的背,他不断在她耳边低语,用从未有过的温柔语调,要她醒来,要她安心。 她呜咽出声,可怜兮兮地抽泣。 看着她红红的鼻头,微微张开想要求救的双唇,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涌上一股冲动,吻了下去。 她总算不再哭了,乖乖地张开唇,任他轻柔但强势的吻住自己。 原本只是希望她别再哭的念头却变了调,他吃惊于自己有多享受这个吻,她带着泪水的气息让他又爱又怜,不断舔吻纠缠,像非要把她所有的害怕痛苦给吸走般的执拗坚持,也吸吮她呆呆的可爱小舌。 气息变得紊乱,他不由得加深了这个吻,身体渐渐灼热疼痛,渴求着怀中这可爱的人儿…… 他的手抚摸她的脖子,突然意识到有些意乱情迷的自己,开始想要往下探索她的身体时,猛然停下动作。 他在干么,怎么会如此失控? 要是她醒来,发现他趁人之危,会有什么反应? “爸爸?” 从背后传来的稚嫩嗓音,让他全身突地一僵,他缓缓转过头,对上小静超龄的清澈双眼。 “爸爸你在做什么?” “咳……小白又作恶梦了,我来看看她。”他立刻放开又再次熟睡,双唇却因为被他狠狠蹂躏过,有些红肿的可怜女孩。 “所以爸爸才亲她吗?”小静走进来,看看安详睡着的白羽恬。“好像有效耶!” 黎凡大为尴尬,勉强挤出笑,“你也是被她的尖叫声吵醒的吧?现在没事了,我带你回房睡。” 让小静躺回床上,帮她盖好被子,小静却毫无睡意,张着一双清醒的眼睛看着他。 “爸爸喜欢小白吗?” 黎凡愣住。小静不是可以随便敷衍过去的小孩,对她的任何问题,他都认真回答,可是这个问题真的考倒他了。 他喜欢她吗?他已经准备好让另一个女人进入他的生命中了吗? “你呢?小静喜欢小白吗?” 小静装出无所谓的样子。“小白是笨了点,不过她煮的东西还满好吃的,也很会做家事,如果爸爸要跟她在一起,我是没意见啦!” 虽然小静努力假装不在乎,黎凡却听到她心里在说——喜欢小白,喜欢她帮我绑头发,喜欢回到家可以看到她,希望她永远不要离开我们。 小孩真好,直觉很强,对自己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都很清楚,黎凡希望自己也能够像她一样就好了。 他苦笑着摸摸小静的头。“睡吧。” 第九章 黎凡在一阵食物的香味中醒来,他稍微张开眼,阳光立刻刺痛了他的眼。 太阳?他猛的从床上弹起来,看了床头柜上的钟一眼,然后爆出一连串的低咒。 “小静!你起来了没?上学要迟到了!”他慌慌张张地冲到小静房间,没看到人,再冲出来,就看到白羽恬拿着锅铲站在厨房。 “我已经送小静去学校了,看你睡得很沉,就没叫醒你了……我做了早餐,要吃吗?” 他昨晚辗转难眠,想她的事情想了很久,直到天快亮了才睡着,而那个纠缠他一夜思绪的人,此时正站在他面前,他瞅着那双昨夜吻过的淡粉色红唇,一开一阖,说了什么他听不进去,只记得尝过的甜美嗞味,还有……想再尝一次看看…… 等了一会儿,他没有回答,还面色不善的瞪着她,她有些难过地低下头。 也许他有起床气,但也许他觉得她很烦,他是喜欢安静的人,好心收留她,并不表示他乐于接受这种情况。 “不吃的话,我先冰起来好了。” 她弯身收拾碗盘,他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她现在身上穿的是他帮她买的t恤跟短裤,但显然他不太知道她的尺寸,似乎都小了一号,尤其是上衣。 该死!谁会知道她在工作服底下的身材会这么好?白色棉t罩着她浑圆姣好的胸脯,弯下身时更不小心露出性感的阴影,这画面对一个刚起床的成熟男人来说,实在是太大的刺激了。 他口干舌燥的看她转身把东西放进冰箱,短裤包覆下的挺俏双臀跟修长美丽的双腿,再次挑战他的意志力。 想从后面拥抱住她,把她压在餐桌上,她会讶异的张开唇,但当她发出声音之前,他会先堵住她的唇。 该死!他想再次吻她的唇,再次看看她那青涩却可爱的反应,只有吻还不够,他一直想咬一口她小巧的耳垂,还有雪白的脖子…… 对,他会沿着她的颈项,一直舔吻到她的锁骨,用双手抚摸她细得不可思议的腰,还有…… 突地,刺耳的门铃声打断黎凡的幻想,他猛然回神,尴尬的发现自己的身体起了不该有的变化,光是幻想就……shit! 他咬牙转身,拉拢睡袍,忿忿地往大门走去。 白羽恬不知道他是在生自己的气,以为是她让他不高兴。 他本来就想跟她划清界线,现在却不得不跟她同住在一个屋檐下,尽管她尽量做家事、尽量不要吵到他,可能他还是觉得讨厌吧? 她不知给他惹了多少麻烦,他是个好人,仍然无怨无悔地帮她,她很感谢他,却知道自己不应该再利用他的好心,不知羞耻的再缠着他。也许……她该搬走? 黎凡打开门,瞪着门外的人。 “羽恬在这里吗?我找她。” 一个穿着t恤牛仔裤的年轻男人站在门外,黎凡眯起眼,认出对方是那个货车司机,姓陆的小子,他今天的打扮跟工作时那一身脏兮兮的模样不同。 黎凡本来很想跟他说没有这个人,叫他快滚,但白羽恬的声音却从身后响起—— “家豪?” “羽恬!”陆家豪没礼貌的越过黎凡,冲到她身边。“你还好吧?我很担心你,听到那件事,我简直不敢相信。” “谢谢你,我没事,黎先生很好心,帮了我很多。” 怎么他就是“家豪”,他则是“黎先生”?黎凡不悦地绷紧一张脸。 “警方的人有找我问话喔,我跟他们说,像你这么善良的人,绝对不可能杀人。” “是吗?谢谢你。”白羽恬苦笑。“给你添麻烦了。” “别这么说,有什么我可以做的,尽管告诉我,我一定会帮你的。”陆家豪边说,边热情的握住她的双手。 面对他认真的表情,白羽恬感到一丝温暖,感激的微笑。“谢谢。” 只不过她才微微扬起嘴角,黎凡就气得差点咬碎了牙。 自从陆家豪进来,她一眼也没瞧过他,两人还在他面前亲密的牵手,到底有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黎凡说不清楚胸口纠结的苦涩感是什么,就像目击到本来很黏自己的小猫,以为只认定他一个主人,想不到却转靠近其它人。 “羽恬你来住我家吧?老是麻烦黎先生也不太好。” 陆家豪话一出,白羽恬跟黎凡都愣了一下。 黎凡的眼睛顿时射出杀人的光芒。 好你个小子,居然敢提这件事?!哼!不过不用他开口,白羽恬应该会直接回绝吧。 怎知他才刚这么想,就听到白羽恬说—— “嗯,这样会不会打扰到你家人?”也许离开比较好,白羽恬悲伤的想,在黎凡开口赶她之前。 陆家豪双眼一亮。“不会!我爸妈很喜欢你,你肯来,他们欢迎都来不及了。 黎凡猛转头,不敢置信地瞪着白羽恬。她居然真的想搬走?她到底在想什么?他觉得脑袋好像被轰了一枪,完全忘了自己可以听见她的心声。 不!他不允许这么荒谬的事,她只能待在他家、他的羽翼之下! 他一个大步走到两人中间,一把扯过白羽恬,“你哪里也不准去!”他恶狠狠地对她吼。 “喂,你凭什么——”好不容易得到白羽恬同意的陆家豪,见心仪的女人被别的男人抢走,急得大叫。 “凭什么?”黎凡阴恻恻的冷笑,视线宛如两把利刃把陆家豪钉在原处不敢动弹,然后搂过白羽恬,当着陆家豪面前,充满占有欲的吻她。 白羽恬突然被吻,整个人呆掉了。 黎凡用大手固定她的后颈,给了她一个令人头晕目眩的火辣热吻,等他放开她时,白羽恬只觉得全身瘫软,颤抖的双腿支撑不住自己的重量,只能靠着他,才不至于跌倒。 她失神的张大双眼,意识久久难以从深吻的海洋中恢复,恍惚间,她听到黎凡对陆家豪说—— “我们是这种关系,清楚了吗?你以后少来打她的主意!” 陆家豪又妒又气又不甘心,他看向白羽恬,希望可以从她口中听到她的否认,可是一看到她双颊泛红,柔若无骨的依偎在黎凡的怀里,他便明白自己无望了,顿时像战败的公鸡垮下双肩,悻悻的离去。 白羽恬不是贪恋黎凡的怀里,而是根本站不起来。 她觉得自己好像作了个荒谬的梦,又像大脑突然当机,刚刚发生的事,她完全无法理解。 黎凡冷冽的视线盯着陆家豪离去,直到门关上,他的嘴角才扬起一个冷笑,不过他的笑容没有维持太久,转身就抓住白羽恬的双臂,摇晃。“你刚刚在想什么?!居然要跟他走!” 白羽恬被他这么一晃,头更晕了。“我、我不想给你添麻烦……” “什么麻烦?你还知道怕给我添麻烦?你已经给我惹了这么多麻烦,现在才要拍拍屁股走人?没那么容易的事!” 他愤愤地瞅着她。这可恶的女人,她给他惹的最大麻烦就是扰乱他的心,让他变得不像自己。 “对不起……”白羽恬无措的道歉。其实她根本不知道他在生什么气,他的言行全都不合理,既然嫌她麻烦,为什么又不让她走?还有,既然不高兴,为什么要吻她? 她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终于激起黎凡的不舍,也拉回他的理智,他听到她心中的疑惑,知道她没有错,矛盾又莫名其妙的人是他,可是要他跟她详细解释这一切,是因为他发现自己喜欢上她了……他死都说不出口! “咳……反正你就安心在这里住下来,别胡思乱想。” 看黎凡转身就要走,白羽恬急了,虽然她不聪明,但直觉却叫嚣着要把他留下来,有个问题她一定得问—— “为什么……吻我?” 黎凡僵住。他一生中很少有手足无措的情况,而此刻他却……慌了。 “为什么吻我?”她又问了一次,心吊在半空中,怦怦、怦怦、怦怦狂跳。 他咬牙,粗声反问:“一个男人吻一个女人,还会有什么理由?” “你上次说是因为我看起来很想被吻的样子,所以才吻我。” 平常明明就没有很聪明,现在倒是懂得拿他的话来堵他人,黎凡忍不住气结。 “那是骗你的!哪有可能不喜欢对方,只因为施舍就吻对方啊!” 话一出,两人都怔住。 下一秒,不可置信的狂喜淹没了白羽恬。 他的意思是……他喜欢她?啊啊啊啊!心脏好像就要跳出喉咙,她羞红着脸望向黎凡。 “笨蛋!你、你脸红什么?!”说这句话的男人自己的脸也红透了。 他快要脑充血了,跟她在一起果然对他有不良的影响,可恶、可恶、可恶!把他的自制、成熟、冷漠还给他! 他转身要走,她却拉住他的手。 “干么——” 他话都没说完,唇就被堵住了,白羽恬踮起脚尖,双手攀住他的后颈,整个人挂在他身上,快乐的吻着他。 她的吻像孩子般青涩,又像是只欢快的狗狗,乱无章法,彷佛这么做,只是想要表达她满心的喜悦。 黎凡起先被动的承受她的吻,忍不住在心中哀叹,自己怎么会栽在这个女人手里! 她不是他见过最美丽的女人,也不是他认识最聪明的,就是傻,就是有一种对任何人都没有防备的率真……就是,让他无法不挂心。 纯洁的舔吻再也无法满足他,他夺回主权,搂紧怀里的人,舌尖深深侵入,吻得她胸口发紧,缠绵的深吻就这么持续很久很久,直到他让她知道挑逗男人的后果,直到她相信他的热情跟什么鬼同情都无关…… 小静走出校门,身边一个皮肤黝黑,缺了颗门牙,却笑得很灿烂的男孩拉着她不停讲话—— “游泳很简单,我教你,下次我们可以一起去抓鱼!” 小静翻翻白眼。她才不想抓什么鱼,沾到海水全身会黏黏的,很不舒服。 她不耐烦地瞪了身旁的男孩子一眼,他没有被她的冷漠击退,反而双眼亮晶晶的一直瞅着她。 怎么这么烦呢?老是黏着她,说她很聪明,很喜欢她。 她想一个人安静地躲在角落,隔离于人群之外,这个男孩偏偏总爱拉她去参加大家的活动,要她陪那些幼稚的小孩玩,都是他,害她没办法维持本来自傲的冷静成熟。 上次玩跳绳玩得满头大汗回家,她才惊觉她第一次跟同年龄的小孩玩得那么疯,第一次发现那些她本来不屑的幼稚家伙……原来也没有那么讨人厌。 “我没有泳衣。”过了几秒,小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说。 “穿什么泳衣?”男孩哈哈大笑。“我们都是直接把上衣脱了,就跳进海里,不用泳衣啦!” “谁要啊!”小静脸一红,甩下男孩愤愤地往前走。 “小静!等我啊!怎么了?我又没说错——”男孩追上她。 小静停下步伐,不过不是因为男孩,而是看到在门口等她的爸爸……还有小白? 他们一起来接她?小白脸红红的,一脸别扭,噢,拜托,害羞的表情一点都不适合她好不好? 很快的,小静明白她为什么脸红,因为爸爸正牵着她的手。 小静弯起嘴角。她就要有妈妈了,跟别人一样有一个温柔、会做饭、好欺负(?)的妈妈。 心里高兴,可是脸上没有泄漏半点情绪,没办法,教她兴奋地大叫,跑过去抱住小白……想到她就起鸡皮疙瘩。 “小静,嗨!你现在跟同学处得不错呢!” 小静皱眉,瞄了身边像牛皮糖一样的男孩一眼。“才不是呢!是他老爱来缠着我。” “黎爸爸、阿姨好!” 男孩有礼貌的打招呼,却只换来小静的驱赶。“你快回去啦!我也要跟我爸爸还有小白回家了。” 小男孩像被赶走的小狗,可怜的垂着尾巴走开,不过小静可没空理他,她硬是挤进爸爸跟小白中间,一手牵着一个大人。 呵呵……她终于可以这样做了,常常看到同学跟他们的爸妈这样牵着手,她每次都好羡慕喔…… “今天中午吃什么?” “咖哩饭你喜不喜欢?我早上就煮好放在保温锅里了。” “鸡肉的吗?” “是啊!” “我喜欢。” 一家人慢慢地往家的方向走,说的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却觉得心暖暖的,很幸福。 等小静睡着,白羽恬抱着为数不多的行李,害羞的搬进小屋的主卧室。 她花了比平常多一倍的时间洗澡,没办法,她不太好意思从浴室里出来,全身用厚厚的浴袍裹住,头发还滴着水。 走出浴室时,她的脸红通通的,也不知道是因为浴室的水气,还是因为看到背靠着床头,正在看书的男人。 早她一步洗好澡的黎凡坐在床上,睡袍敞开,露出令人垂涎的结实胸肌,他抬起头,一看到她,嘴角微微扬起,摘下让他看起来很有书卷味的眼镜,仔细凝视着地。 “过来。”他说。 低沉的声音性感得令人腿软,看着他棱角分明、英俊无比的脸孔,白羽恬瞪大了眼睛,忍不住吞了口口水,接着双腿就像是有自己的意识般,往他走过去。 “头发没吹干。”他皱眉说。 “没关系,吹吹风就好了。”她惊讶自己在这么口干舌燥的情况下,还能正常说话。 他摇摇头,从床上起来,走进浴室拿了一条干毛巾跟吹风机,再度走回来。“坐下。”他亲自帮她擦头发,然后吹干。 白羽恬动也不敢动,怕一动,这不可思议的美梦就会醒来。 他的动作很熟练,想必是因为平常照顾小静训练出来的,他的手指很修长,动作很轻柔,这么拨动她的头发时,会带给她一种被宠爱的感觉。 已经多久不曾有人为她做过这么贴心美好的事了?一想到这,她不禁眼眶一热,落下泪来。 黎凡帮她把头发吹干,关掉吹风机,看到的就是个泪汪汪,鼻头红红的女人。 她呆呆地仰头看向他。“捏我一下,告诉我,我不是在作梦。”她用可怜兮兮的鼻音说。 “笨蛋。” 黎凡觉得好气又好笑,真捏了她的鼻头一下,她吃痛地哀叫一声,他有点不忍,低头吻住那让他心痒痒,淡粉红色的双唇。 抱住她的时候,她的身子发热,浴袍外的肌肤也染红了,被那美好画面所撩动,他立刻决定把碍事的浴袍拨开,开始享用“大餐”—— 电话铃声不识相的响了起来,黎凡低咒一声放开她,接起电话,起初他的表情极为严肃,随后紧拧的眉展开。 “非常感谢,方局长。”挂上电话的他,难得露出微笑。 “怎么了?是警局打来的?有什么新的进展?”白羽恬紧张兮兮地问。 “你的罪名洗清了,我从美国请来的鉴识专家在凶刀靠近刀柄的地方,采集到凶手刺杀你大妈时割伤自己留下来的血迹,比对dna以后,确定是你大哥,警方现在已经正式对他发出通缉令。” 她张开嘴,一时间,无法消化这个好得不真实的消息。 她不用担心再被抓回去,面对那些好像永远不会结束的审问,不会再有人把她当成杀人犯,不会有人抓她去坐牢了。 “天……”她全身虚脱的倒在他怀里。“我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 他邪笑,对主动投入怀里的软玉温香当然是欢迎至极。 “我知道你可以做什么来感谢我。” 他捧起她的脸,她脸一红,主动凑过唇,印上他的。 享受这还带着青涩的吻,他知道她还有很多进步的空间,不过没关系,他们以后有的是时间,他可以慢慢教她…… 唇舌交缠,品尝着对方的气息,不知过了多久,除了甜美的津液之外,黎凡却尝到淡淡咸咸的泪水滋味,他稍微退开,有些疑惑地问道:“怎么了?” “我觉得好可怕……”她抽泣着说。 “可怕?”跟他接吻让她觉得可怕? “我觉得幸福得好可怕,一切都顺利得太可怕了,我想都不敢想……” “笨蛋!” 知道她竟然为了这种无谓的事情掉眼泪,黎凡就觉得受不了。他怎么会喜欢上这个小笨蛋呢?什么心机也没有,不懂得保护自己,也不会隐藏心事,一根肠子通到底,把所有人都当作好人…… 话说回来,也许正是这样单纯直率的个性,才吸引了对于人性太了解而愤世嫉俗到扭曲的他。 她不懂保护自己……就让他来保护她好了,他得到这个结论,满意了。 “别哭了。”轻轻舔去她的泪水,他拨开她的浴袍,知道接下来要做的事,会让她的笨脑袋不再有空想那些无聊的琐事了…… 第十章 “那我出去了喔!”白羽恬对在书房里工作的黎凡说。 他将视线从计算机屏幕上移开,“要我陪你吗?” “不用啦,你忙,为了我的事,你的工作延迟了好几天吧?我只是简单的去打扫整理一下,很快就回来。” “那我下午接了小静,再一起去接你回家。” 听他这么说,白羽恬的心里窜过一股暖暖热热的感觉,心脏怦怦的直跳,明明是很平常的一句话,却因为那么理所当然,更让她有了幸福的真实感。 “嗯。”她笑着点点头,走出小屋,走向杂货店,那个她生活了十几年的家。 杂货店荒废了几日,屋内都蒙上了一层灰尘,不过黎凡似乎已经私下请人来打扫过了,发生凶案的痕迹被擦得干干净净,白羽恬盯着大妈曾满身是血倒卧的地方,觉得一切好像一场梦。 可是这不是梦,大妈真的去世了,她还将大妈的遗体领回,办完丧事,跟爸爸的骨灰放在一起。 以前她在店里,大妈常常会叫她做这个做那个,现在没有她尖锐的叫喊声,她反而有点不太适应。 想到大妈最常骂她是扫把星,克死了父母,她迟早会被她克死,她突然感觉到周身起一阵恶寒。这算不算是诅咒成真?难道她真是扫把星,她周遭的人都没有好下场?那黎凡跟小静怎么办? 她颤抖了一下。 不,不会有扫把星什么的,一切都只是巧合! 她命令自己不要胡思乱想,专心打扫,她希望店能尽快开始重新营业,这点她跟黎凡讲过了,她是个闲不下来的人,而且这里需要她这间杂货店,黎凡也同意了,但有一个条件,就是营业时间不能太长,工作不能太累,要早早回“家”。 家……呵呵!她现在不能只考虑自己,她有“家”了呢! 白羽恬辛勤的擦着柜子,一边露出傻笑。 对了,今天晚上要煮什么好呢?旁边的菜园她好久没采收了,等会可得记得采几点青菜回去…… 她喜孜孜地想着,擦完了柜子,接着要去整理后面的房间,打开大妈的房门,她还没来得及开灯,就被从里面冲出来的人给吓呆了。 “别叫!” 一把刀子架在她的脖子上,嘴巴被捂住的她无法动弹,只能全身僵冷的看着眼前的男人,一个她以为不知道逃到哪里的人…… “哥……” “闭嘴!”白庆义把她拉进房间,关上房门,打开灯。 在日光灯的照射下,他的脸色跟鬼一样惨白,人也比以前消瘦许多,但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却比以往更疯狂。 白羽恬忍不住颤抖起来,想起大妈惨死的模样,就是眼前这个男人害死的,他对自己亲生的母亲都能做出这么残忍的事情,而现在她又跟他单独关在一个房间里…… “我以为……你离开了,警察到处在找你……呃……你难道不用赶快逃吗?” “废话!要是能跑,老子还不跑吗!”白庆义恨恨的诅咒。“那些条子逼得我走投无路,要不是老子聪明,想到要躲在他们想不到的地方,早就被抓了。” “那你快走吧!我保证不会告诉别人我见过你。” 白庆义手上的刀子一直没离开过她的脖子,她害怕得全身发冷,只希望他能尽快离开。 “走?怎么走!老子一毛钱都没有,能跑去哪里?我在这里等你,就是要跟你拿钱。” “钱?我没有钱啊!上次你不是把大妈的钱都抢走了吗?” “那点钱能干么?我一下子就花光了!你跟那个新搬来的有钱人不是很好吗?叫他拿个三、五百万来让我跑路,要不然我就在你脸上画几道!” 白羽恬瞠大眼。他的念头打到黎凡身上了?不!怎么可以! “我跟黎先生又没有很熟,他怎么可能拿几百万出来?不可能!” “乱讲!你这几天不是住到他家去了?还想骗我?” “那是人家好心收留我,我在他家打扫煮饭还人情,我们的关系顶多就只有这样而已,你别打他的主意,黎先生跟警方很熟的,你想勒索他,小心反被抓!” 白羽恬连珠炮的说了许多,她很少把谎话讲得这么流利,也许当有需要保护的人时,潜力就会自然发挥吧! 她的最后那句话,可能让白庆义有所忌惮,他诅咒了一声。“妈的!现在怎么办?对了,他不肯为你付赎金,那为了他的女儿,他总不可能不付吧?对,绑他的女儿比绑你有用多了,他怕他女儿受伤,一定不敢报警,嘿嘿,你不是跟他女儿很好?去把她给带过来。” 白羽恬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冻结了。怎么可以?小静是不能受到伤害的。她疯狂的摇头。“不!你不能——” 突然脸上一阵疼痛,她的头偏向一边,才意识到被狠狠甩了一巴掌。 “贱人!你敢不听我的话,我就打死你!” 白羽恬用手捂住疼痛的脸,吞咽着嘴里漾开的铁锈味,被如此暴力的对待,却让她的头脑更清楚了,她绝对不能让小静落在这个丧心病狂的人手里,于是她深吸口气,抬起头看着他。 “你其实可以不用这么麻烦,搞什么绑架,这样只会增加被警方找到的风险,其实,我知道大妈有藏一笔私房钱……” 一听到“钱”这个字,白庆义的眼睛都发亮了。“她还有钱?那该死的老太婆!我就知道,有钱还不给我,眼睁睁看我走投无路,真该死!她钱藏在哪里?你快跟我说!” 白庆义越说越激动,架在她脖子上的刀,更压入她的肌肤几分,她感到刺痛的同时也感到绝望,这个谎言一定会被拆穿,但没关系,至少能转移他的注意力,拖延点时间,不让他去找黎凡跟小静。 就算最后他发现被骗,气得把她给杀了,那也没关系,因为这样他就更不可能利用她来伤害黎凡父女了。 带着坚决的表情,白羽恬镇定的说。“你用刀抵着我,我怎么去帮你找?你先放下刀子,我现在就找给你。” “好,但你可别想要什么花样,如果你——” 白庆义的威胁还没说完,房门外就传来小静的声音—— “小白,我们来了!” 白羽恬一听到,全身一僵,血液好似都冻僵了。“别管他们,他们等一下就会离开了。”她低声向白庆义求道。 但老天爷似乎故意要跟她作对,此时突然传来敲门声。 “小白,你在里面吗?” 白羽恬急得都快哭了。“我先打发他们走,然后就帮你找钱。”在白庆义做出更失控的事之前,她赶紧对他保证。 她的话似乎说服了他,他把她推到门前,但仍用刀子抵着她的后腰。“开门,敢作怪你就死定了。” 她咬紧牙关。不用他说,她最不希望的就是他们父女受到伤害。 于是她故作镇定地打开门,看见黎凡跟小静,她最爱的两个人,她的眼泪几乎就要夺眶而出。几个小时前,她还满心期待着他们来接她,但现在她只希望他们赶快离开。 “小白,你躲在房间干么?我们要回家喽!” 白羽恬低下头,不想让他们看出异状,故意不耐烦地说:“我还有很多东西没整理完,你们先回去吧!” 快走!不要待在这里!她在心里呐喊。 “有什么东西一定要今天就整理完?”黎凡皱眉问。 “是啊!”小静出察觉到异样。“快跟我们回去,你早上不是说要做布丁给我吃吗?” 不行!你们得快离开,这里太危险了。 她急了,为了快点赶他们走,脱口而出,“你够了,烦不烦?我又不是你妈!干么非得帮你做什么布丁?我还有自己的事要忙,不是整天没事,只要伺候你们父女俩,走开!别烦我!” 小静脸上的错愕、受伤、难过,就像是利刃,狠狠刺进她的心。 原谅我……我不是故意说那些伤人的话,我也不希望那是我对你说的最后一句话…… 白羽恬始终低着头,害怕红了的眼眶会泄漏太多,所以她没看到黎凡的表情,只听到他冷静得异常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 “小静,我们走吧。” 他一定觉得她是个坏女人,竟说这种话伤害他女儿…… “可是爸爸——” “你没听到吗?她刚刚说出她的真心话了,我们走。” 黎凡的话似乎说服了小静,她安静下来,乖乖地跟爸爸离开。 白羽恬缓缓抬起头,眷恋的看着那对父女离去的背影,深吸口气,下定决心的转身关上房门。“好了,他们走了。” “那你还愣着做什么,快帮我找钱啊!” 白羽恬在白庆义恶狠狠的瞪视下,开始翻找大妈的衣橱,寻找那根本不存在的私房钱。 “到底找到没有?” “就快了,她说过藏在衣橱里的。” “干!你是不是在耍我?她怎么可能告诉你而不告诉我?我可是她的亲生儿子!” 白羽恬的心脏怦怦的直跳。“呃……可能她怕你拿走吧……” 她满头大汗地翻找了许久,她可以感觉到白庆义越来越没有耐性,那也表示她的时间越来越少…… “贱货!你是不是在骗我?” “没、没有……” 白庆义把刀架回她脖子上,划出一道血痕,她痛得流下眼泪,想到大妈的死状,她不禁害怕得全身发抖。 “如果没有,为什么找这么久?啊?我越想越不对,你这该死的家伙,该不会是想拖延时间吧?” “我没——” 气疯的白庆义已经不想听她多说,好几天的躲躲藏藏,吃不饱又担心受怕,他把一切的气都出在白羽恬身上。“贱人!” 他举起刀子,正要往她身上砍,房间的门突然被踹开,怒吼声让他顿了一下,一抬头,便看到屋子里已经站满了警察。 “不准动!把刀放下!” 五六个警察把枪对着他,白庆义吓得胆战心惊,全身僵住无法反应,只呆了两秒钟,他就被警察夺走手中的刀,用枪对着他,接着另外两名警察将他铐上手铐,带出房间。 突然从危机中脱身,白羽恬一阵虚软,跌坐在地上,脑子一片空白。得……得救了…… “你怎么了?该死!你的脖子在流血,我马上送你去医院!” 身体被抱进一个熟悉而温暖的怀抱,冰冷僵硬的肌肤总算有了些许温度,她不可置信的看着一脸苍白紧张的黎凡,恍如隔世。 “我、我没事,应该……只是皮肉伤。”话一出口,她才知道自己抖得有多厉害,想起刚才有多接近死亡,强撑许久的紧张情绪终于溃堤,她紧紧回抱住黎凡,放声大哭。 “可恶!可恶!可恶!” 他一把抱起她,快步走到店门口,她才发现外面竟然停了好几辆警车还有救护车,他将她送上救护车,小静已经坐在里面,臭着脸,生气地看着她。 救护人员先帮她把伤口包扎好,说没什么大碍,但黎凡还是不放心,坚持救护车载她到医院,做进一步的检查。 “抱歉,小静,刚刚我说那些话不是真心的。”白羽恬以为小静臭脸是因为她讲的话,不顾脖子上的伤口,急着解释。 “我知道啦!我是气你为什么不跟我们讲被坏人威胁的事。” “我怕你们会受伤——” “你这个大笨蛋!万一你死掉了怎么办?!”小静突然放声大哭。 从来没见她哭过,白羽恬慌了手脚,连声说了很多次对不起,小静才紧紧抓住她的衣服,慢慢冷静下来,看着小静紧抓住自己的小手,白羽恬很感动,看来小静是真的很关心她呐! “我没事……对了,都要感谢你们,不过你们怎么知道要报警?” “我不是跟你说过我跟小静都听得到人的心声吗?你刚刚急着要赶我们走,但心里真害怕的是我们会受到伤害,那时我就察觉不对劲。” 白羽恬眨眨眼。片刻才对他的话产生反应。“哇,天啊!你们好厉害,幸亏你们有这种能力,我才能得救,真是太好了!” 她的话让黎凡跟小静心中一震。 他们从来没有一次觉得这受诅咒的异能是一项礼物,因为从没有人跟他们说过,拥有这项能力是件好事。一直以来人们只会畏怯跟害怕,从没有被谁真心赞美过。 只有她。 也许老天让他拥有这个能力,就是为了能在这一刻,救出他们生命中最重要最珍视的人。第一次,他们感谢上天。“真是太好了……”黎凡喃喃的说,抱紧了这个他差点失去的人。 尾声 白羽恬后来才知道,爱上一个听得懂人心的男人,其实是件不容易的事…… 每天晚上忙完家事,回到她跟黎凡的房间,她还是会害羞得不知所措,但他倒没有适应上的困难,睡前要先看点书的习惯也没有因为房里多了一个人而改变。 床头灯照着他斯文英俊的侧脸,看得她脸红心跳。 到现在她还很难相信他是她的了,她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得到期盼很久的礼物的小孩,不知道也不太舍得轻易就把礼物拆开,但其实她是很想伸手去碰碰他,躲进他怀里的…… 他突然放下书,转头对上她来不及隐藏的视线。“要睡了吗?” 黎凡的嘴角邪魅的勾起,带着一丝玩味的眼神,让人不难想象他说的“睡”,恐怕有更特别的意思。 热气顿时浮上双颊,身体不争气的因期待而酥麻起来,但她嘴上却说:“你不是还要看书?” “书可以明天再看。” 他把书放到一旁的小桌上,坐起身,然后慢慢地,像是要让她看清楚自己身上每一个线条般的脱下睡袍。 黝黑、精壮、紧实的身体线条,宛如古铜雕像般完美,鬼斧神工似的男性之美在她面前乍现。 白羽恬情不自禁的屏住呼吸。好、好性感…… “喜欢吗?” 他戏谑似的问题让她瞪大眼,这种丢脸的话她哪说得出口。“还……还好。” 那令她无法呼吸的男性裸体突然压住她,把她困在他坚硬的身体跟柔软的床垫之间,她更是害羞得涨红了脸。 “我听得到喔!你忘了我可以听到你心里真正的话。你喜欢我的身体吧?” “什、什么、你、你……”一股窘迫蓦然冲上脑门,她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要承认又觉得太丢脸了…… “想不想要我吻你?”性感的唇缓缓贴近,像故意捉弄似的只是轻轻擦过她的嘴角,然后贴在她耳边轻声低语。 要……她根本来不及用嘴巴回答,内心就先大声喊了出来。 “要啊?好,我就答应你的要求。” 他说的好像是他大发慈悲似的,白羽恬羞得只想挖个地洞钻进去,但当他的唇覆住她的时,她就什么也没办法想,只能沉溺在他的气味中。 一个让她头昏脑胀、全身酥麻的吻结束后,他又诱惑的轻抚着被他吻得微肿的双唇,眯起带着笑意的眼睛。 “想不想我摸你这里?”他的手已经游移到她敏感万分的双峰。 她的身子立刻宛如窜过一阵微量电流,酥酥麻麻的瘫软了。“……” “你不回答我也听得到喔!你想要是吧?” 她快哭出来了。 他“好心”的顺应她内心的要求,把她全身都摸遍了,直到她全身酥软,敏感的渴求着他时,他还坏心的在每碰触一个新的敏感地带时,都要问她舒不舒服、喜不喜欢。 她眼里蓄满泪水,最后只能呜咽着求饶。“别再欺负我了……” 他性感的勾唇,看着她的目光,带着令人心悸的占有欲。“我就是要欺负你,也只有我能欺负你。” 仿佛一种誓言,他停止了逗弄,占有了这让他又怜又爱的女人。 他也果真欺负了一个晚上,让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只能哀叹天下男人这么多,她怎么偏偏爱上这个有特殊异能的男人呐…… 第二天一早,白羽恬先转醒,全身骨头好像快散了似的酸疼,她含瞋带怨的瞪了枕边人一眼,那精力旺盛、欺负人一晚的男人,此时倒是睡得很香。 离起床时间大约还有半小时,平常她都会提早起床,但现在她却不想起身,难得赖床。 除了身体确实也疲累得动不了以外,她还舍不得离开…… 趁他睡着,她偷偷往他怀里钻了钻。 贪恋这熟悉的、只属于他的气息…… 好爱你…… 突地,她的肩被搂紧了,她一惊,抬眼对上所爱的男人带笑的满足眼睛。 “我也爱你。”他说,在她头顶印下温柔的一吻。 又被他听到了。白羽恬苦笑,不过想到这换来了一个吻……这样也不错。 ——全书完—— 想知道还有哪些逗趣又甜蜜的爱情故事吗?请见—— *米乐新月甜柠檬系列416一物克一物之《只有我懂你的美》http://.dddbbb/html2/94881/index.html *玛奇朵新月甜柠檬系列418一物克一物之《满满的爱只给你》http://.dddbbb/html2/94873/index.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