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人华发》 楔子 「为何是咱们公主嫁到翟国去?怎么不是其他的公主……」 「唉,听说是翟王指名要咱们公主的,其他公主翟王看不上眼呀……」 滕国王宫,明月公主的寝宫内,宫女们一边收拾公主即将远嫁的行囊,一边忍不住担心的低声谈论着,不知此行到翟国去,明月公主的命运是好是坏。 和亲公主自古以来就是维持两国和平的筹码及代价,两国一旦出现纷争,甚至大起冲突、开始敌对,和亲公主便是首先受到波及被牺牲之人,在敌国境内的处境也会变得尴尬艰困。 「公主,难道您一点都不担心即将嫁入翟国之事?」寝房内,贴身宫女央儿正帮坐在妆台前的明月公主梳理长发,同样担心的询问着。 「事情已成定局,担心又有何用?倒不如坦然以对。」 她的嗓音温柔沉稳、不显慌乱,及腰的黑亮长发在宫女梳理下闪烁着耀眼波光,再配上似雪般的白肤、泛着桃红艳色的红唇、以及额心一点与生俱来的小小朱红圆形胎记,浑身散发出脱俗出尘的清丽之气,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下凡尘。 明月公主滕夕梦是滕王的五位公主之一,刚满十八不久,也是最受滕王宠爱的公主,在滕国境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也难怪翟王会指名要她出嫁和亲。 「可是听说……翟国人很凶悍粗鲁的……」 「那又如何?」滕夕梦轻笑一声,偏头看着身侧的央儿。「怕我被欺负?我好歹也是滕国公主,是要嫁过去当王后的,该有的分寸他们还是会有的。」 现今局势是东棠国、西滕国、北翟国,三国鼎立,互相牵制,呈现一种微妙的平和局面。滕国之所以要和翟国联姻,是因为两年前翟国新王翟政威即位之后,国力日渐增强,滕国受到威胁,决定以联姻做为制衡手段。 目前三国之中以翟国为首,国力最强,所以翟王虽然答应滕国的联姻,并且愿意将王后之位给滕国公主,却态度强硬的指名滕夕梦出嫁,滕国在斟酌形势后,还是答应了。 「奴婢是怕对方不懂怜香惜玉。」央儿还是蹙着眉头。「听说翟国男人块头偏大,就连女人也挺强悍的,公主如此柔弱,怕会吃不少亏。」 「刚过去什么都不懂,吃亏是免不了的,但我不会让自己始终处于劣势的。」滕夕梦神色坚定的说道。 她虽然才十八,自小在王宫中长大,已然磨练出早熟的沉稳气度。若是她的出嫁对国家局势有所帮助,她坦然接受命运,并且坚强面对。 「公主。」此时一名宫女进到寝房内报告。「大殿下来到寝宫想见公主。」 「王兄来了?」滕夕梦即刻从椅上起身,欣喜的走出房。 她来到会客的偏殿,就见滕子浚正坐在椅上等待,身旁还站着一名面生的年轻姑娘。 「王兄。」滕夕梦笑容洋溢的来到滕子浚面前。「怎么有空过来我这儿?你该忙得晕头转向才是。」 父王近一年间缠绵病榻,已将政事下放储君滕子浚处理,因此滕子浚的忙碌程度和一国之君没什么两样。 「我当然要抽空过来看看你准备得如何。」滕子浚从椅上起身,轻拍滕夕梦肩膀,虽然脸上挂着淡笑,却还是隐约透露出不舍之情。「夕梦,难为你了。」 他和夕梦是同母所出,所以兄妹之情更深,他本打算让另一位姿色更胜的公主出嫁,哪知翟王却指名夕梦,国家大局为重,他只能将私人感情放一边,答应翟王的要求。 幸好夕梦颇识大体,并没有埋怨他,却也让他更是内疚,担心她到翟国之后,不知能否适应。 「反正我终究是要嫁人的,能嫁给另一国之君,也是件风光之事。」滕夕梦依旧漾着柔美笑容,明白王兄在担心她,所以她更不能显现出不安之色,免得他放不下心。 「虽说如此,但你远嫁异国,若遇到什么困难及危险也无法及时求援,这一点我始终放不下心。」滕子浚指向身旁的姑娘。「就让她跟着你一同前往翟国吧,至少能护你安全。」 「奴婢紫娟,向公主请安。」在滕子浚的示意之下,紫娟朝滕夕梦曲膝行礼。 滕子浚在王宫外设置了一个「才园」,专门培养效忠于他的有用人才,懂武且机灵的紫娟便出自于此,有她在一旁护着夕梦,滕子浚才能安心。 「既是王兄的好意,我当然要收下。」若是收了紫娟能让他安心,她没有拒绝的理由。 此次一别,她大概就没有回国的机会了,此后注定得在翟国终老一生,为了两国的和平努力,当个被翟国人认同的好王后。 她不是不怕,只不过担心害怕也改变不了事实,唯有坚强面对,才能开创属于自己的道路。 无论这条路会走得多么辛苦,她相信自己绝对能熬过去,在翟国落地生根,不辱自己的和亲使命! 第一章 明月公主的出嫁队伍浩浩荡荡的从滕国王宫出发,往翟国王都「玄天城」前进。除了护送出嫁的侍卫及宫女们之外,陪嫁的嫁妆一车又一车,绵延不绝,让围观的滕国百姓们惊叹连连,希望公主此行出嫁能够顺顺利利,两国之间永保和平。 两个月之后,出嫁队伍终于来到翟国玄天城,一进到城里,同样引来翟国百姓的围观注意,纷纷议论着。 「这就是从滕国嫁来的公主队伍?」 「不知滕国公主长得如何,有比咱们国家的姑娘漂亮吗?」 「听说滕国姑娘柔柔弱弱的,狂风一吹就会倒……」 滕夕梦坐在队伍中央用金红两色绸布围绕装饰的大马车内,有些紧张地透过红色纱帐望向车窗外,同样对翟国人感到好奇不已。 她身穿大红色嫁衣,裙长曳地,衣上用金色绣线绣出无数只栩栩如生的凤凰,盘起的头上插着多支点缀着红玛瑙的金钗,华丽尽显。 看着窗外的翟国百姓,的确和滕国人有所不同,或许是饮食关系,也或许和风土有关,北方的翟国男子有半数在她看来是魁梧的,相较之下南方的滕国及棠国人,的确就偏斯文许多。 不知翟政威又生得何样?她只知道他今年二十七,是个豪霸之人,其他便一无所知,但他既然如此年轻就能登上王位,肯定不是个简单角色。 越接近翟国王宫,她就越是无法控制自己的紧张,只能在马车内努力深呼吸,想办法要冷静下来,表现出该有的气度,免得被翟政威看轻。 为了滕国,也为了自己的尊严,她要当个能与他匹敌的王后。 滕国队伍终于一路进到翟国王宫内,王宫正殿前已经铺上大红地毯,百官及侍卫宫人们分列在红毯两侧,迎接滕夕梦的到来。 而翟政威则站在正殿阶梯的最上头,居高临下的看着滕国公主马车停在阶梯最下方,一旁的陪嫁宫女掀开车前红色纱帐,即将引领滕夕梦走下马车。 翟国以黑为贵,认为只有黑色能衬托出王者之风,因此翟政威身穿玄黑色礼袍迎接,袍服上佐以金边,并带有银色腾龙绣纹。 身形魁梧的他五官轮廓偏深、剑眉浓密,浑身散发出一种不怒而威的强大气势,让众人望而生敬。 宫女伸手搀扶滕夕梦走下马车后,滕夕梦便一个人抬头挺胸的走上红毯阶梯,慢慢朝翟政威前进,越往上走,她的心也跟着越跳越快,直到终于看清楚自己所嫁的男人是何种人物。 好高、好强壮,仅仅只是站着而已,就有慑服众人的能耐,她真能成为足以匹配他的王后吗?顿时她有些迟疑了,觉得自己太低估了他,也高估自己的能耐。 翟政威看着滕夕梦一步步走向自己,直视着他的眼神不曾移开过,丝毫没有退缩畏惧之意,倒是微勾起一抹淡笑,终于感到有那么一点意思。 她一如他所想的,有着翟国女人少有的清丽脱俗之美,虽然身穿华服、贵气十足,还是遮掩不了她的娇弱本质,像是只要轻轻一捏,这朵柔美的花儿就会在他的手里碎成片片残瓣。 他本以为如此娇弱的公主千里跋涉远嫁异国,会因为人生地不熟而慌乱无措,没想到她却出乎他意料的坚强,至少此刻她所表现出的沉稳态势,让他眼睛为之一亮,对她印象改观。 他朝她伸出手,脸上保持着若有似无的淡笑。「欢迎来到翟国,本王的王后。」 滕夕梦将自己纤细嫩白的手交到他的掌心内,一摸到他掌中炽热的温度,有一瞬间的紧张退却,毕竟她从未和男子如此接触过,而他却紧紧握住她的手,让她退却不了,像是在暗示她,她已是他的,哪里也别想逃。 她心儿狂跳,虽然紧张又羞怯,却还是鼓足勇气继续和他对视,不想被他的气势压倒,败下阵来。 翟政威此刻的笑意倒是深了一些,他掌心内的手微微颤抖着,透露出她的紧张,但表面上还是倔强的和他对峙,雪亮的眼睛眨都不眨一下,颇有初生之犊不畏虎的气势。 虽然,她还是太嫩了,不过的确是勇气可嘉。 「恭贺吾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百官的恭贺声在此时整齐划一的震荡开来,声音响彻云霄,震撼着初来乍到的滕夕梦。 她望向殿前陌生的百官,甚至是这一座陌生的王宫、蓝得稀奇的晴朗天空,明白自己从此刻开始,必须抛下过去在滕国的一切,努力融入翟国的生活,成为翟国的一份子。 她相信自己能够办到的,就算过程会很辛苦,她都绝不允许自己退缩放弃! * * 繁复的立后大典在正殿举行完毕之后,滕夕梦就被翟国宫女领入王后所住的「凤鸣宫」中歇息,等待入夜时翟王前来圆房。 金红交错的锦缎布幔把凤鸣宫装饰得喜气洋洋,而跟着滕夕梦陪嫁过来的滕国宫女们已经先一步在凤鸣宫内等候,滕夕梦一从立后大典上归来,她们就马上接手服侍工作。 立后大典好不容易结束,滕夕梦已经耗去不少心力,她只能趁现在的空档暂时休息一会儿,等到入夜之后,她又得提起精神面对刚成为她夫君的翟政威。 想起今晚的圆房,她脸颊忍不住泛起羞涩的红,出嫁前宫中嬷嬷已特地教导过她闺房之事,所以她明白会发生些什么事情,免不了紧张害羞。 不知不觉间,太阳已西沈,翟国王宫内点起一盏盏的灯火,凤鸣宫内同样灯火通明,直到滕夕梦都用完晚膳了,还迟迟没有等到翟政威要过来的消息。 他是被什么事情耽搁了吗?滕夕梦感到纳闷不解,便吩咐央儿去探探消息。 紫娟在一旁静静陪伴,默不作声的随侍一旁,像个影子一样。 没过多久,央儿去而复返,却是一脸的愤愤不平,急急冲入凤鸣宫内—— 「公主,这真是太污辱人了!」央儿气呼呼的道。「王上已经回他的龙啸宫去了,今晚根本没打算过来公主这儿。」 「真的?你确定?」 「是真的,奴婢问得一清二楚。」 她辗转问了好几位宫人,才知道王上此刻早已回到自己的寝宫去,她再到龙啸宫询问,才得知王上今晚根本没有到凤鸣宫的打算。 滕夕梦讶异的轻蹙起眉头。依照礼俗,大婚头三日王上都该在王后寝宫过夜才是,若是她在新婚之夜被冷落的事传了出去,她王后的地位一开始便不稳,之后又该如何统御后宫? 新王后到底受不受重视,众人都看在眼里,现在只有她一人在后宫,情况可能还好,但等之后王上新纳妃嫔,那些妃嫔恐怕就不会对她太过尊重,她从小在王宫内长大,怎会不明白这些道理? 这是翟政威刻意在给她下马威吗?她不能让自己一开始就受到此种待遇,翟政威不来,那就换她亲自过去,无论如何今晚她一定要见到他,跟他把话说明白。 「咱们马上启程去龙啸宫。」滕夕梦从椅上起身,抬头挺胸的走出去,没被这小小挫折给灭了气势。 其他宫女们也赶紧跟在她后头,随着她一同往龙啸宫的方向前进。 滕夕梦一行人颇有气势的来到龙啸宫前,守门的太监见到滕夕梦一身华贵的装扮,认出她是王后,赶紧躬身行礼。「奴才参见王后娘娘。」 「本宫想见王上,麻烦你进去通报一声。」她语气温柔,但神色坚定,有种不容人忽视的气势在。 「请娘娘稍等,奴才马上进去禀报。」 太监即刻转身入内,没过多久就从里头出来,再次朝滕夕梦行礼。 「王后娘娘请进。」 「多谢。」 滕夕梦一行人由太监引领进入龙啸宫,来到翟政威的寝殿前,太监及随行而来的宫女们便在外头停住脚步,让滕夕梦一个人进入寝殿。 滕夕梦跨过门槛,进到殿里,终于见到翟政威的身影,此时几名宫女正在帮他换上宽松的黑色长袍,银色腰带简单绑住腰身,和在正殿上一身隆重礼服的感觉又不太一样。 那时的他正经强霸,让人又敬又畏,此时的他少了那一股不容侵犯的正经,多了些率性随意,却依旧气势凌人,紧紧抓住她的视线。 宫女们帮王上换好衣裳后,就依着他的指示退出寝殿,不打扰他们接下来的谈话。 直到宫女们全都离去之后,滕夕梦才向翟政威曲膝行礼。「臣妾参见王上。」 翟政威来到滕夕梦面前,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道明她的来意。「王后应该是为本王没前往凤鸣宫之事而来的吧?」 他本还在猜想,不知她会忍耐多久才有所行动,没想到今晚就出现了,而且还来势汹汹。 不愧是身为公主,虽然看似柔弱,却同样有着王家的傲骨。 「臣妾需要王上给个说法,让臣妾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何事,王上才不愿到臣妾那儿去。」他直接,她也就跟着直接,非得搞清楚问题所在不可。 「很简单,只因为本王并不认同你。」 不认同?滕夕梦微蹙起柳眉。「臣妾不懂。」 「那本王就讲得更明白一些,本王之所以会答应两国联姻,图的只是两国关系安定,你之所以能够坐上后位,凭的只是你维持两国和平的价值,要是没了这价值,你什么都不是。」 他不爱太过柔弱、需要细心保护的女人,所以滕夕梦美归美,却引不起他的兴趣,对他来说,她只是滕国抵押在他这里的人质,给她王后之位,只是相对的联姻礼貌罢了。 他故意一开始就给她下马威,好让她明白两国目前国力高低,他可是不随便受谁控制的。 「所以王上从一开始就打算让臣妾当个有名无实的王后?」滕夕梦微抿起唇,显现出一丝怒意。 这太过分了!她一心一意想当个好王后,想尽快融入翟国人的生活,但他却从一开始就无心,根本不打算和她培养夫妻情谊,连应付她都省了。 「王后已是后宫之首,你还有什么不满的?」翟政威冷冷一笑,似有挑衅之意。「你嫁过来的使命,只是维持两国和平,除此之外,你还奢望能多求到什么?」 「臣妾不愿只当个有名无实的王后,臣妾希望王上能给臣妾一个机会,得到王上的认同。」她不能认输,既然他瞧不起她,她就要让他刮目相看,扭转成见。 她的外表看似娇弱,却有一颗坚强的心,并非他所想像的那样脆弱无用,她会努力证明这一切的! 「娇柔的花儿生气了?滕国姑娘果然就是和咱们翟国女人不同,连生气时说话也还是软绵绵、娇滴滴的,不像吵架,倒像是在撒娇说情话。」翟政威低笑出声。 「什么?你……」滕夕梦又气又恼,她在和他谈正经事,他却不当一回事,还有心情调侃她? 见滕夕梦气得娇颜泛红,翟政威终于收起笑意。「你想得到本王的认同,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若是她忍气吞声、默默承受,他也不会对她有兴趣,但是现在他倒很想看看,娇柔的她究竟有何能耐? 「没试过,王上又怎知臣妾到底能否做到?」滕夕梦依旧不服输的坚定回答。 「很好,就凭你此刻敢替自己争取机会的勇气,本王愿意给你一个机会。」 「真的?」她终于漾起一抹笑颜,看到了一丝希望曙光。 「你别开心得太早,听完本王给你的考验,你有自信能够办到,再来开心也不迟。」翟政威微勾起嘴角,兴味十足的瞧着她。「你会骑马吗?」 「不会。」她据实以答。 他想也是。「翟国风俗尚武,骑马是男人必备的能力之一,而贵族女子也从小被教导骑术,能与男人并驾齐驱的女人,身价越高、越多人追求。相反的,贵族女子要是骑术不精,会被人取笑,甚至嫁不到好人家。」 滕夕梦讶异的听着翟政威解释翟国风俗,贵族女子要是骑术不精就会嫁不出去?这在滕国简直是不可思议的奇闻呀! 「所以本王对你的要求就是,你必须学会骑马。翟国历任王后在秋狩之时都会随行狩猎,你若是能顺利参加今年秋狩,便能得到本王的认同。」 「学骑马?秋狩?」滕夕梦为难的轻咬下唇,不用说狩猎了,她连学不学得来骑马都是问题,这也太强人所难了。 况且现在已是春末,要她在秋狩之前学会骑马,只有不到半年的时间,这样足够吗? 「这么快就打退堂鼓了?」翟政威嘲讽的冷笑。「要是你办不到这件事,最好就乖乖当个有名无实的王后,别来烦本王。」 「不,我学!」好不容易才有这个机会,她怎么能放弃?就算觉得勉强,她还是要硬着头皮试试。 试了还有一线生机,不试就形同被彻底打入冷宫,她根本没得选择。 既然翟国女子能做到,只要她努力,肯定也能学会的! 「希望你之后不会后悔自己的一时逞强,咱们就此约定,本王会尽快派人教导你学骑马之……」 「请等等。」 「嗯?」翟政威挑了挑眉,有些不悦被打断话。「你改变心意了?」 「不是,臣妾只是想请求王上,让臣妾自行指定教导骑马的师傅。」 「你想自己选?你刚来到翟国,人生地不熟的,去哪儿找骑术好的师傅?」 「臣妾斗胆请求王上亲自教导。」滕夕梦鼓起勇气要求。 翟政威讶异一顿,这个要求挺令人意外的。「理由?」 「既然这是王上与臣妾之间的考验约定,臣妾希望王上能亲眼看到臣妾如何努力,若最终还是得不到王上的认同,臣妾也甘心认命,无话可说。」 她希望能和翟政威多一些交集,如此情感才有萌生的可能,要不然她的处境太过糟糕,赢面是微乎其微。 不管这么做到底有没有用,她都要试试看,总而言之,就是不能让他放着她不理不睬,直到秋狩时才出现验收她的成果。 「臣妾知道王上日理万机,忙碌异常,但臣妾还是恳求王上每日能够抽出短短时间教导臣妾,不必多,半个时辰就够了,其他时间臣妾会自行努力练习,不会再多打扰王上。」 翟政威兴致勃勃的双臂环胸,似笑非笑的与她晶亮的双眼对视。「看不出来你这朵娇弱的花儿……胆子倒是挺大的?」 她始终抬头挺胸的迎视着他,但两手却暗暗紧张地交握着。 他到底答不答应?这样悬着不回答,害她的心也跟着七上八下很不好过,就连呼吸也觉得难受。 「本王欣赏你此刻的勇气,所以你的要求,本王就答应了。」翟政威的好奇心已被她挑起,打算亲自陪她玩玩。「期待你接下来的表现真能让本王刮目相看,而不是失望透顶。」 真是期待,已经很久没遇上如此有趣的事了…… * * 翟政威答应亲自教导骑马,滕夕梦暗暗松了一口气,但放松没多久,她又不得不打起精神,面对接下来的考验。 依他的个性,他绝不可能对她放水的,肯定就是公事公办的态度,所以她也绝不能马虎,才能得到他的认同。 翟政威履行承诺,每日午后抽出半个时辰教导滕夕梦,隔日午后便开始,完全不浪费时间。 翟国王宫广阔的后花园内有一座马场,王室贵族们随时都能策马奔驰,不受限制。 滕夕梦午后没多久就提早来到马场,就怕比王上还迟的话,会影响他对她的印象。 果然,当翟政威来到马场时,一眼看到滕夕梦已在马场内等待的身影,微勾淡笑,显然是满意她提早过来的表现。 「臣妾参见王上。」滕夕梦率先曲膝行礼,后头随行的宫女们也紧跟着行礼问安。 翟政威仔细瞧着她,她今日一身便于行动的浅灰色猎装,头上没有任何发饰,一头乌黑亮发简单整齐的盘在脑后,脸上略施脂粉,和昨日华贵的样貌截然不同,瞧来格外清丽动人,尤其额心那一点嫣红之色,更是衬出她肤色的白皙,让人想不对她印象深刻都难。 「你随本王走。」翟政威收回打量她的视线,率先往前走。 「是。」滕夕梦紧紧跟上。 翟政威带着滕夕梦来到马场边的大圈栏外,圈栏里头有许多匹马,马卫立在圈栏旁,随时等候差遣。 「学骑马之前,必须先挑一匹属于自己的马,这圈栏内皆是刚送进来接受调教训练的新马,你自己挑一匹吧。」翟政威说道。 「任何一匹都行?」 「当然,只要你看得上眼,爱挑哪一匹就挑哪一匹。」 「好。」 滕夕梦紧靠在圈栏边瞧着里头的马,说实话,在她眼中看来,这些马匹都长得一个样儿,顶多就是毛黑或毛白而已,她根本看不出马匹的好坏,也就不知该从何挑起。 看了老半天,她发现圈栏内有一匹马特别不一样,它毛色深灰,又夹杂着些许黑色及白色,远远看起来花花的,和一旁纯黑或纯白的马儿似乎格格不入,其他马匹三三两两的靠在一块儿,就它一匹身旁空荡荡的,像是其他马匹也刻意避开它,不想和它靠近。 滕夕梦颇有感触的淡淡苦笑,想起了自身的处境,她就像那匹花马一样,在这陌生的国度里,没有依靠,和其他人格格不入,是一个尴尬的存在。 就因为这一份感触,她决定了。「王上,臣妾想要那一匹灰灰花花的马。」 翟政威讶异的微微挑眉。「挑那匹马,你吃的苦头只会多,不会少。」 他看一眼就知道,那匹马之所以和其他马儿格格不入,是因为那匹马野性最强,性格最烈,其他马儿才会避而远之。 但它却也是这批新马内最有潜力的好马,若是能顺利驯服,会是一匹不可多得的良马。 他不信她具备看马的眼光,之所以会挑上这匹马,纯粹是凑巧吧! 「臣妾早已有吃苦的准备,多吃点苦或少吃点苦,对臣妾来说,并无太大差别。」她还是执意要那一匹。 「那好,本王就顺了你的意。」翟政威不再劝阻,由着她自讨苦吃去。「来人!」 负责看管马匹的马卫赶紧上前听候差遣,翟政威要马卫将滕夕梦指定的花马从大圈栏中拉出来,独自关在一旁的小圈栏中,好让她开始和马儿的初步接触。 在等待马卫将花马给拉到一旁小圈栏的空档,翟政威又道︰「帮你的马儿取个名字吧。」 「就叫『花彩』吧。」她一边回答,一边看着马卫拿绳子套住花马的脖子,想将它给拉出来,却遇到它甩头反抗,两方拉拉扯扯,前进又后退的,那马卫没一会儿就已经满头大汗,她顿时自觉糟糕,开始有种头痛的感觉。 这匹马,脾气似乎不太好…… 翟政威轻蹙了下眉头,觉得这个名字有些可笑,不过她开心就好,反正是她的马。 好不容易,马卫终于将花马给移到旁边的小围栏内,翟政威和滕夕梦也跟着移步,翟政威从一旁放满新鲜嫩草的板车上抓起一把草,塞到滕夕梦手上。 「呃?王上,这是……」滕夕梦瞧着手中的草,困惑不解的问。 「挑完属于自己的马,你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是和马儿培养感情,马儿认你为主人,才愿意让你靠近、让你帮它装马鞍、让你骑在它的背上驰骋,给你牧草,当然是要你从喂它开始和它培养感情。」 「除了喂它吃草之外,还有什么方法能和它培养感情?」她非常认真的问。 「帮它刷毛、洗澡、甚至是和它说话,动物是有灵性的,你是否真心对待它,它感受得出来,只要你够真诚,它总会回应你的。」 「好。」滕夕梦点点头,鼓起勇气进到圈栏内,开始试着和她的花彩培养感情。 翟政威继续站在圈栏外,似笑非笑的等着看好戏,而在较后方待命的宫人们也偷偷好奇窥探着,央儿更是一脸担心,就怕公主不知能否应付得过来。 滕夕梦来到花彩身旁,头一回和马匹如此靠近,它高大且健壮的身躯让她倍感压力,有些忌惮害怕,但她还是努力鼓起勇气,伸长手将牧草拿到马儿面前。 「花彩,这是新鲜的牧草哦,快来吃吧。」 只可惜马儿一动也不动,连理都不理她,不领情到了极点。 滕夕梦不气馁,又再挪近脚步,甩甩手中的牧草。「花彩,快来吃……」 「嘶……」 原本一动也不动的马儿突然之间偏过头,张开大嘴连草带手的一并咬在嘴里,吓得滕夕梦惊叫出声,连忙抽回自己的手。「啊——」 马儿咬手的力道并不大,亦没有造成伤害,但她还是害怕得踉跄往后退,一屁股坐倒在地,痛呼一声,怀中剩下的牧草也跟着散满一地。 她还来不及平抚下惊惶的情绪,却又惊见马儿咬完嘴中的牧草,竟朝她靠过来,想吃散落在她四周的牧草,她吓得赶紧又往旁边躲,离得它远远的,就怕它又咬她。 太可恶了,居然连马儿都欺负她,给她下马威,简直一点都不将她看在眼里! 「公主……」央儿担心得都快哭出来了,却只能在原地干着急,无法上前帮忙。 「噗哈哈哈……」翟政威倒是毫不客气的大笑出声。「王后,你连喂自己的马儿吃个草都能喂成这等模样,的确『与众不同』,本王是前所未见。」 滕夕梦感到又气又恼又不甘,眼眶微红,有种想落泪的冲动,却又拚命忍住。 他明摆着在嘲讽她,她要是落泪,不就正好让他认定她就是柔弱无用的女人,肯定通不过考验? 所以她一定要忍下来! 「想与自己的马儿培养出感情,不是一时半刻便能办到的,王后你就慢慢努力吧。」话一说完,翟政威便转身离去,留一身狼狈的滕夕梦继续待在圈栏内。 王上一离开,央儿和紫娟便赶紧进到圈栏里关心情况。 「公主,您还好吗?」央儿拉起公主刚才被咬的右手仔细检查,就怕有什么闪失。 幸好除了肌肤有点泛红之外,其他完好无恙。「请公主宽心,公主的手并无大碍。」 「公主,咱们回去休息吧,今日就到此为止。」央儿瞧她被吓得脸色苍白,便如此提议。 「不,不能就这样回去。」滕夕梦不服输的慢慢站起来。「我没有时间可以浪费,得尽快让花彩承认我是主人,我才能真正的学骑马。」 这点小小挫折早在她的预料之内,她不会被打倒的,熬也得熬过去! 她抹去眼角要掉不掉的泪珠,深吸一口气,稳下情绪,克服恐惧,继续喂马儿去。 第二章 滕夕梦在一开始就感到挫折连连,花彩真不是普通的可恶,见她柔柔弱弱的好欺负,就马眼看人低,不听她的话就算了,还连连乘机欺负她,吃牧草咬她的手、在她靠近时故意扬蹄吓她、甩尾巴神准的甩上她娇嫩的脸,种种恶劣行径真是数不胜数,气得她脸红脖子粗,却还是得继续和它耗下去。 虽然挫败感异常浓厚,她还是咬牙继续和花彩培养感情,喂它吃草、亲自帮它洗澡刷毛,甚至它的排泄物她也不假他人之手自己清理,就只希望能尽快得到它的认同,和它建立良好关系。 而翟政威每日午后固定会来马场看情况,无论有无进展,对于她的狼狈样,他是当成娱乐在看,心想这个娇滴滴的异国公主大概坚持不了太久,终究会选择放弃。 毕竟她从小在王宫内长大,娇生惯养的,身手本就不俐落,现在才开始从头学起,必是十分辛苦且勉强。 时间不知不觉已经过去半个多月,滕夕梦的努力慢慢出现成效,花彩变乖了不少,至少不再常常刻意欺负她,甚至听得懂她正在唤它,并且还会有所反应。 而当它终于愿意让她放上马鞍,不反抗躁动时,已是一个月之后的事情了—— 马场的小圈栏内,滕夕梦提起沉重的马鞍,一边靠近花彩,注意它是否有抗拒的动作,一边慢慢且小心的将马鞍放到它的背上,系牢之后,她才终于松下一口气,难掩欣喜的漾起笑容。 “花彩,你越来越听话了。”她开心的抱着马儿的脖子,顺手喂它一把牧草作为奖励。“以后都要如此听话才行哦,咱们要一同让王上刮目相看。” 现在才是上午,她已经迫不及待的希望下午赶紧到来,好让翟政威看看她辛苦一个月的成果。 只要有心,就一定能够办到,她是如此深信着,也的确办到了,虽然耗费了不少时间就是。 在圈栏外头候着的央儿和紫娟也同样替公主感到高兴,因为她们可是一路陪伴滕夕梦,亲眼看她如何辛苦的和花彩打交道,努力不懈,才终于有今日的成果。 下午,翟政威一出现,滕夕梦马上牵着套上马鞍的花彩来到他面前,兴奋地道;“王上,臣妾成功了,花彩终于肯让巨妾套上马鞍了。” 翟政威瞧了滕夕梦一眼,再瞧了一旁的花彩一眼,只是淡淡一笑,觉得她大惊小怪。“只是帮马儿套上马鞍而已,接下来能否顺利学会骑马还是个问题,王后你会不会高兴得太早了?” 滕夕梦满腔的喜悦像是被浇了一桶冷水,瞬间彻底熄灭,她辛苦了一个月的成果对他来说却什么都不是,得不到他的一丝赞赏,反倒又被他嘲讽了一顿。 她不由得苦笑,他不以为意也是当然,毕竟骑马对他来说是小事一桩,而她却做得如此辛苦,两方的差距也太大了。 翟政威并非刻意要浇她冷水,而是她的动作真的太慢,真的没什么好开心的,照这种速度下去,她想赶在秋狩之前学会骑马,并且有一定的程度,简直和作梦没什么两样。 要是她现在就如此开心,甚至是松懈下来,接下来的苦头会更多,就怕她承受不住。 “既然你已能替马儿上马鞍,那咱们就不浪费时间,继续下一步吧!你得学会自行上马,开始控制马儿照你的命令慢慢行走。” 滕夕梦赶紧收起失落的心情,再度振作起来。“好。” 翟政威命马卫去马厩将他的马给牵过来,没多久,一匹毛色纯黑,在太阳下闪烁着暗蓝光泽的健壮马儿被牵过来,和滕夕梦的马儿进到同一个小圈栏内。 马卫将缰绳交给翟政威后,便又退到圈栏外,滕夕梦好奇地问:“王上的马儿叫什么名字?” “它叫‘蓝星’,可是一匹能够日行千里的好马。”翟政威轻抚马儿背上的鬃毛,那举动之轻柔,可以感受得出来,他很喜爱这匹马。 滕夕梦有些羡慕的看着蓝星,不知自己得再努力多久,才能得到翟政威的重视及关注,而不是始终像现在这样,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少有感情存在? “本王示范一次上马的动作,你要仔细看好。” “嗯,好。”她赶紧回过神来应答。 翟政威手抓着马鞍,脚踩上马蹬,一个俐落翻身便顺利上下马,看得滕夕梦是目瞪口呆,除了露出崇拜的神色之外,就再也没有其他反应。 “你还发什么愣?”翟政威没好气的轻皱起眉。“翻身上马必须一鼓作气,最重要的是马蹬要踩稳,免得马背还没上去,你就滑下来了。” “喔。”她回过神来,赶紧瞧向自己的马儿。“我知道了。” 翟政威在马上看着滕夕梦笨拙的踩着马蹬,试着要跳上马,却一连试了好几次都不成功,神色难掩沮丧,这情况早在他的预料之内,所以他倒是觉得没什么,耐着性子在一旁等待,并且不时开口导正她的姿势。 好不容易,试了无数次后,她终于勉勉强强的坐上马背,却也早已累得汗流浃背,好不狼狈。 她上马的姿势既不熟练,又难看可笑,翟政威轻蹙眉头,决定还是一次别教她太多东西,免得她学不来。“这几日你就好好练习如何俐落上马吧,等熟练了,咱们再来……” “不,请王上继续教臣妾如何控制马匹行走吧。”滕夕梦不愿再继续慢吞吞下去,这样太浪费时间了。 “臣妾可以两样一并练习,这并不冲突。” 既然她都如此要求,翟政威也就顺她的意,开始教她控制马匹最基本的方法。 滕夕梦看着翟政威手握缰绳,双脚轻踢马腹,马儿就非常听话的开始在圈栏内慢慢行走,然后停下。看似简单,却一点都不简单,翟政威已和蓝星培养出良好默契,所以能控制自如,但她和花彩之间却还没有这等默契,就连花彩到底会不会乖乖听她的命令都还是个问题。 她试着照翟政威所教的控制花彩,果然一开始花彩就不听命令,不是停在原地甩都不甩她,就是乱动一通,害她好几次差点跌下马,险象环生。 翟政威瞧她再继续硬练下去实在太勉强,赶紧出声阻止。 “算了,停下来吧,你不必心急,还是一步一步慢慢来。” “再给臣妾一点时间,臣妾绝对可以的。”滕夕梦不死心,紧抓住缰绳不放,和不停乱动挣扎的花彩僵持不下,练习到后来已是赌气的成分居多,非要逼得马儿好好听话不可。 滕夕梦越是赌气控制它,花彩的反抗动作也越来越大,到后来居然失控地高高扬起前蹄,气势惊人的冲开圈栏大门跑了出去,一旁的随行宫人们吓得赶紧往两旁避开,就怕被马儿冲撞到。 “啊——” 滕夕梦吓得半死,赶紧抱住马的脖子,就怕被甩下马背,花彩在马场内的广大草地上奔驰着,不知想跑到哪儿去。 “该死!”翟政威拉紧缰绳,驾驭蓝星赶紧追出去。 依她的状况,如果真的从快速奔驰的马上摔下来,不死也会去掉半条命,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马场的马卫眼见情况不对,也赶紧牵出马匹,一同骑马追上去,希望能及时阻止意外发生。 “王后!”翟政威的马很快就追上花彩,和花彩并行奔驰,他腾出一只手伸向滕夕梦。“快把手给我,我拉你过来!” 但滕夕梦只是吓得紧紧抱住花彩,高声尖叫,将头埋在马背上,根本连看都不敢看,恐怕连翟政威在唤她都没有听到。 “滕夕梦!” 她没有反应就是没有反应,继续尖叫不已,早已吓得六神无主,也不敢轻举妄动。 翟政威只好驾着蓝星靠近花彩,在最靠近的那一刹那,抓住机会倾身扣住滕夕梦的腰带,猛一使力便将她拉到他的坐骑上,她吓得连连惊叫出声,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啊——” “别叫了,你已经没事了!”翟政威紧紧扣着她的腰,不让她有机会跌下马,紧接着逐渐放慢蓝星奔驰的速度,直到最后终于停下来。 而继续盲目乱跑的花彩则由后头的马卫追赶,又追了好一段距离才终于将花彩抓住。 滕夕梦心惊胆战的喘着气,一张娇颜惨白得吓人,紧抓住翟政威的衣襟不放,好一会儿才稍微回过神来。 刚才她以为自己死定了,没想到马儿失去控制居然如此恐怖,害她几乎吓破胆。 “终于知道害怕了?”翟政威不得不逼她认清事实,免得再继续浪费彼此的时间。“你也总该认清自己的能耐了,别再勉强下去。” “可是……我很努力……”她一脸惶然的弱声回道。 “你到底还要天真到几时?这世上并非所有事情都只要努力就能成功,照样失败的多得是,你该有自知之明适时收手,别蠢到一直逞强。”他沉下嗓音训斥着,真希望这么做能骂醒她,让她认清事实。 她被他突然沉重的语气吓了一跳,先是呆愣不语,最后还是难忍委屈的落下泪来,开始一发不可收拾。 “呜呜……”她一只手还是紧抓着他衣襟,另一只手紧紧捂住嘴巴,却还是阻止不了痛哭的呜咽声传出来,越哭越凄惨。 这段时间所累积的委屈酸楚在这一刻全都爆发,她哭得声嘶力竭,什么都不管了,她真的好难过,所有的努力被他短短几句话就彻底否决,连一点价值都没有。 她如此的辛苦拼命,还不是只为求得他的一丝认同?但他始终不曾对她改观,对她的努力无动于衷,甚至狠心的打击她。 她真的太天真了吗?她好难过、好无助…… 翟政威由着她痛哭失声,没有阻止,他不认为自己刚才讲的话有哪里不对,但看着她因为哭泣而拼命颤抖的纤细肩膀,竟突然感到有些于心不忍,懊恼自己话似乎说得重了些,才会害她哭得如此激烈。 他举起手想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她,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将手放下,不给她任何鼓励安慰,希望她能因此而认清事实。 “你若是决定放弃,可以随时告诉本王,不必勉强。” 她没有回答他,继续捂嘴痛哭,满布泪痕的脸蛋让她更显得狼狈不堪,且异常的憔悴脆弱。 翟政威骑着马慢慢将她送回去,吩咐宫人即刻将她送回凤鸣宫休息,今日的练习到此为止。 滕夕梦被送回凤鸣宫后,便疲惫的倒在床上,继续低声啜泣,哭了好一阵子才终于停下来,却还是躺在床上,沮丧得一动也不动,连之后晚膳送来,她也全无胃口。 “唉,这是该怎么办才好?”央儿守在寝房外头,担心得连连叹气。“公主所受的打击肯定很大,之前公主哪里受过这种委屈了,翟国的男人果然就是不懂得怜香惜玉。” 一旁的紫娟虽然同样担心公主的情况,却只是静静的听着央儿抱怨,没有多说什么。 真的要就此放弃,当个有名无实的空壳王后?她们虽然替公主感到不平,却无力改变什么,也同样沮丧不已。 “咿……” 此时寝房的门打开,原本一直躺在床上无任何声息的滕夕梦终于下床了,她哭过的双眼依旧红肿,脸色还是略显苍白,但看得出来已经冷静不少。 “公主?”央儿欣喜的漾起笑,关心的询问。 “您饿了吗?晚膳尚未撇下,不过大概已经冷了,奴婢赶紧命人再热过……” “不必再拿回去热了。”滕夕梦哑着嗓音道。“我饿了,直接这么吃就好,不必麻烦。” 能听到滕夕梦说自己饿了,对央儿来说简直是天大的好消息呀。“好好好,公主,咱们马上去厅里用膳……” 夜渐深沉,回到龙啸宫内的翟政威脑袋却依旧不曾停歇,但他现在想的并不是国事,而是滕夕梦今日在马场内崩溃痛哭的身影。 她的努力他都看在眼里,只不过努力并无法解决所有问题,是该要有人逼她面对事实,他只是做了应做的事。 但她憔悴柔弱的神情却始终让他耿耿于怀,有股闷气梗在胸口,他想忽略都忽略不了。 他莫名的不舒服,甚至有些挂心,不知她是否已经平抚下挫败的心情了? “王上。”一名太监在此刻进到宫内禀报。“马场的马卫来报。” “马卫?”翟政威纳闷的皱眉,都这么晚了,会有什么事情? “他禀报了些什么事?” “他说王后娘娘刚才不顾夜深,又到马厩去了,他曾劝娘娘回宫歇息,不过娘娘非但没有回去之意,甚至还……” “还怎么样?” “还打算要在马厩过夜。”就因为如此,马卫才吓得赶紧过来禀报,免得王上事后知道会怪罪下来。 “她要在马厩过夜?”翟政威讶异的马上往寝宫外走,准备亲自去马场一探究竟。“她到底在搞什么鬼?” 翟政威及随行的宫人步伐快速的穿梭在王宫内,没多久便来到马厩外头,在门边守着的马卫赶紧躬身行礼。 “王上,娘娘执意要待在马厩内,奴才挡也挡……” 翟政威挥手示意他住嘴,不必再说,马卫也很识相的马上闭上嘴,退到一旁不再多话。 翟政威没有即刻进到马厩内,而是选择站在门外,在没有惊动到滕夕梦的情况下,观察里头的情况。 “公主,您真的要陪着马儿睡在马厩里?”央儿和紫娟一同在铺了干草的地上垫起层层锦被,一边苦着脸希望她能改变心意。“这太委屈公主了……” 刚才公主振作起来用膳,不再情绪低落,让她们都放心不少,却没想到一用完膳后,公主就说要来马厩。 此时花彩正舒服的待在自己的窝内,滕夕梦则拿着刷子帮它刷毛,已不见之前的脆弱模样。“既然我和花彩的契合度还是不足,那我就要花更多的时间和花彩培养情感,白天还不够的话,那我就夜里也陪着它,它总会感受到我待它的真心的。” 大哭一场之后,她也冷静的思考过,自己是否真要放弃,要说她执迷不悟也罢,要说她没有自知之明也不要紧,总而言之,她还是想再试一次,不愿意为了一次的强大挫折就退缩不前。 “努力的确不一定能成功,但不也是有人失败多次之后才终于尝到成功的甜美果实?现在还不到我放弃之时,我要继续努力下去。” 滕夕梦态度坚定,想来是劝不动了,央儿也只好无奈的和紫娟对望一眼,默默的继续帮她铺床被,陪她一同在马厩熬下去了。 翟政威讶异的微微挑眉,他本以为她会消沉个几日,才会慢慢恢复,没想到才不到半日时间,她便已重新振作,甚至可以说是越挫越勇。 他也想不到她竟会舍去舒服的寝宫不睡,来到马厩内打地铺,放下身段,也不怕其他人的目光,就只为能尽快和花彩培养出良好的感情及默契。 他不由得无声失笑,但他此刻的笑,已不是在嘲讽她,而是开始佩服起她,对她另眼相看。 就连翟国的女人也不一定能做到她这般程度,她潜藏在娇柔身子内的坚强韧性,他看到了,却也因此更希望她能达到他的要求,学好骑马,顺利参加秋狩。 因为她是一国之后,不能只得到他的认同,也得得到臣民们的认同,她若是能在秋狩时有出人意表的表现,臣民们才会认同她,开始真正接纳她的存在。 濯政威又观察她好一会儿,才转身回宫。 在离开之前,他低声的吩咐马卫。“好好照看她,她想做什么就让她做,只要注意别出任何意外就好。” “奴才明白。” 在滕夕梦锲而不舍的努力之下,练习情况终于渐入佳境,原本花彩还会反抗她骑在它的背上,好几次险些将她甩下马背,看得一旁的宫人们及马卫是胆战心惊,幸好都是有惊无险的过去,而在一再的磨合下,花彩也渐渐听话,顺服不少,滕夕梦的辛苦慢慢看到回报了。 她从坐在花彩背上要马儿听话都很辛苦,到后来可以控制花彩慢慢行走,甚至是小跑步也不成问题,又是一个月的时间过去。 “王上,这样臣妾赶得上秋狩吗?” 广阔的马场草原上,滕夕梦一边骑着花彩散步,一边问着身旁骑着蓝星的翟政威,感到有些不安。 虽然她驾驭花彩的技术日渐熟练,但直到目前为止,她还是不敢让花彩跑太快,就怕自己控制不了,又会出意外。 “别急,你已经大有进步,再继续按部就班来,总会赶上的。” 他这话可不是安慰,而是她的确大有进步,让他赞赏。 “真的吗?但臣妾再怎么说也只学习不到半年,对你们从小就与马为伍的人来说,差距还是天差地远。”滕夕梦忍不住心急。 她希望能早点追上他们的脚步,但这似乎不太可能,毕竟她起步的确太晚,追不上才是正常。 “你只要尽力就好,要是真有人有意见,你大可反问对方,他们在刚学骑马的半年内,骑术又有好到哪儿去?” “对耶。”滕夕梦终于漾起笑颜。“好呀,若到时真有人对臣妾的骑术有意见,臣妾就这么反问回去。” 经过两个月的历练,她已经褪去初到翟国时的青涩生嫩,变得更成熟了些,就连笑容也充满朝气与活力,与刚开始的娇柔有着显着差别。 她自然而然的笑着,那笑靥却多了一股魅力,吸引着他,让他有些舍不得移开目光。 没想到过了两个月,他的心境也变了,慢慢将她给放在心上,越看她越觉得顺眼。 赶紧收回心神,免得陷入太深,他转而提醒:“倒是你,在马厩内陪花彩一个月也够久了,该回凤鸣宫重拾王后威仪了。” “呃?”滕夕梦有些意外的轻掩红唇。“王上知道臣妾……” “你难道以为本王没表示意见,就等于不知情?” 她尴尬的笑了笑,想想也是,连其他宫人都知道的事情,他又怎么可能不知道?若非有他的默许,她这么做有损王后威仪,应该早就被制止了。 “臣妾不会再夜宿马厩了,请王上不必挂心。” “挂心?”翟政威颇不以为然的轻皱眉头,不想承认这件事。“本王只是觉得够了,才开口提醒你,凡事不宜过度。” 若是不“提醒”她,不知她还会在马厩内睡上多久,委屈自己到什么时候? “是,臣妾受教了。”滕夕梦欣然接受他的提醒,心头隐隐有股暖意泛起,笑容也更是甜美。 这两个月来,他不曾中断过午后半个时辰对她的教导,就算当日没有进展,他也会待满半个时辰,看完她练习之后才会离去。 他是个言出必行、守信诺的好男人,虽然初时对她很严格,丝毫不留情面,但一段日子相处下来,他对她的态度也慢慢在转变,至少现在已会关心她,并且开口提醒,虽然他嘴上并不承认这件事。 这代表他已慢慢正视她,开始将她放在心上了吧?她请求他亲自教导的另一个用意似乎也逐渐见到了成效。 她有信心,再继续努力下去的话,他会接纳她、承认她,真心将她当成自己的妻子的。 “王上,时辰差不多,您该回去处理国事了。”滕夕梦拉紧缰绳,花彩开始加快速度,往前奔跑。“臣妾继续练习,不再占用王上的时间了。” 翟政威瞧着她突然飞奔离去,一时之间竟有股冲动想追上去和她并肩而行,不想太快结束今日的交集。 但这个念头很快就被他压下,控制蓝星转身回宫,开始收心,一切以国事为重。 离开马场,回到御书房,已有一名男子站在里头,似乎已经等候多时。 “王上。”赵期见翟政威回来,马上朝他躬身行礼。 赵期是翟政威亲自栽培的心腹之一,在朝中并无任何职位,只接受翟政威的命令,处理一些不宜曝光的机密之事。 翟政威先在椅子上坐定后,才开口问话,表情也变得凝肃起来。“最近他们三人有何动静?” 翟政威口中所指的那“三人”,其实是他的三名异母弟弟,当初他即位为王,凭的是他年纪最长,所以三位弟弟并不甘心,表面上承认他为新王,私底下却是各怀鬼胎,觊觎王位。 所以他即位后,马上将三位弟弟分封到外地当王爷,远离玄天城的政治核心处,希望他们能安分守己,同时命令赵期安排人手暗中监视三位王爷的动静,定期向他汇报状况。 “二王爷这阵子暗中勤于操练兵马,三王爷则勤于结交能人异士,四王爷并无任何明显动静。”赵期据实以报。 翟政威微蹙起眉,他念在彼此是亲兄弟,所以只将他们外放,还赐予他们颇为优渥的封地,没有亏待他们,但要是他们依旧不知足,始终觊觎王位,就别怪他改变心意,不再顾念兄弟关系,采取必要的压制手段。 老二及老三态度较积极,野心明显,老四虽然看似安分,恐怕也在伺机而动,绝不能疏忽。 既然他给他们的封地太过优渥,让他们以为自己有本钱暗中储备实力,那就别怪他慢慢削减封地,给他们一个警告。 内心打定主意后,翟政威才又开口。“本王明白了,继续监视下去,若有明显异样,即刻来向本王报告。” “属下遵命。” 第三章 “唉,公主,您为了学好骑马,练到双手都长茧了,不知道这些茧能用什么方法消去……” 凤鸣宫内有一座王后专用的大浴池,浴池四周的洞孔会流出天然的温泉水,热度适中,因此滕夕梦每日练完骑马全身酸痛,都会来这里泡澡,舒缓身心的疲惫。 浴池建在室内,出入口用一面大屏风阻挡住,此时室内水雾弥漫,滕夕梦光裸着身子佣懒的泡在浴池内,舒服的趴在池阶旁,只留央儿一人在里头帮她按摩舒缓筋骨,其他宫女们则在外头候着。 听着央儿一贯的碎碎念,滕夕梦轻漾起笑,她都不在意了,央儿却比她还要紧张,好似双手长茧的人其实是央儿一样。 “央儿,你再念下去,我不只双手长茧,连耳朵都要长茧了。”她故意取笑央儿。 她也知道自己的双手长茧了,原本柔嫩的掌心因为经常和缰绳磨擦而变得粗糙,甚至因为经常在马场吹风练习,水嫩的脸颊也有些干干的,并且晒黑了不少。 但她并不感到有什么好可惜的,如果这样能换得翟政威对她的重视及认同,她心甘情愿。 “公主,您还有心思取笑奴婢。”央儿不平的噘起嘴来。“奴婢是心疼公主,一嫁到翟国就吃这么多苦头,大殿下要是知道公主在此处受的苦,肯定也会心疼不已。” “刚开始辛苦是一定的,但我相信,只要熬过这段日子,应该就会苦尽甘来的。”滕夕梦语气坚定的回道。 所以还是得熬?那她们到底还得熬多久才看得到尽头呀? 央儿本要再度说话,没想到这时浴池外突然有人拍手,紧接着翟政威就从屏风外走进,称赞道:“王后能有这种想法,自是再好不过。” “王上?” 滕夕梦和央儿皆是错愕一愣,回过神来之后,浴池边的央儿赶紧行礼,而滕夕梦则是脸红害羞的双手环胸,曲起膝盖大腿,将身子藏在池水下,只露出一张脸来。 王上怎么突然来到凤鸣宫了?外头的宫人们怎么连半点声响都没有,害她在他面前慌了手脚。 她虽然早已认定他,但他们俩毕竟不曾有过肌肤之亲,突然在他面前赤身裸体的,她要不害羞也难呀。 翟政威示意央儿暂时退出去,央儿不敢违命,很快便离开,留滕夕梦一个人又惊又羞的面对他。 他好整以暇的坐在池子边,嘴角微勾着笑容,兴味十足的瞧着池内的娇羞人儿,堂而皇之欣赏眼前的“美景”。 她将乌黑发丝全都盘起,只剩几丝秀发垂落在颊边,半湿的黑发轻贴在颊上、颈边、胸前,再加上此刻嫣红的脸蛋及唇色,颇有让人移不开目光的强大魅惑力。 而她不着寸缕的身子虽然没在池面下,却依旧随着波光若隐若现,反倒更是引人遐思。 不知将那纤细柔滑的身子紧箍在怀会是什么样的感觉?他对她……可是越来越有兴趣了。 “怕本王在这里要了你?” 他伸出手将她垂落在颊边的发丝轻勾到耳后,那举动是异常暧昧。 “臣妾嫁入翟国后,便已是王上的人,臣妾才……不怕。”她脸红心跳,也不懂自己到底是怕还不怕,总而言之,她就是无法冷静下来,心儿悸动得厉害,像是快从喉头跳出来一样。 他……真会在浴池内要了她吗?这会不会太……刺激了些? 瞧着滕夕梦又惊又羞又慌乱的表情,像个被困在笼中不知该如何逃出去的惊慌小兔子,翟政威着实被逗乐了,也害他兴起一股冲动,真想乘机欺负她一番。 “你大可放心,本王暂时还不会碰你。”翟政威收回手,还是将体内被她撩拨而起的欲念给压下来。 “为什么?” “别忘了,咱们的约定尚未有结果。”他是个有原则的人,不想躁进而坏了自己的威信。 “也是……”一阵失落感顿时袭向她,让她连回话也显得无力,虽然他对她的态度已有改善,但说到底,他依旧尚未认同她。 “你刚才不是还信心满满的,怎么转眼间开始沮丧起来?” “才没有!”她赶紧振作,才不想被他看扁。“臣妾会努力到最后,请王上拭目以待。” “当然,本王会好好瞧的。” 他从衣袖内掏出一瓶约和掌心一样大的圆形瓷瓶,放在池边。“这是能消除酸痛的肤油,趁你刚泡完澡,全身还热的时候,在酸痛处倒上一些油,让宫女帮你按摩揉捏,隔日所有的酸疼就会消失无踪。” 滕夕梦讶异的瞧着瓷瓶,怎么都猜不到,翟政威来这么一趟,竟是为她送药油来? “臣妾感谢王上的赐与,但其实……王上可以派宫人送来就好,又何必亲自走这么一趟?” 翟政威微微挑眉,像是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的问题,之后才道:“本王想做的事情,难道一定得有个理由?” 他不是不知道派个宫人送过来就好,但他就是想亲自来这一趟,想见见她,想和她有更多的交集。 他控制不了自己的心想她的时间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在意她的一举一动,不舍她继续睡在马厩,便命令她停止这个行为,想到她因为练习肯定全身酸痛,就特地命御医调这瓶消除酸痛的肤油,甚至亲自替她送来。 但心高气傲的他,怎会承认这样的心思?她最好别再继续问下去了。 “喔,是臣妾多话了。”滕夕梦倒也识相的不再继续追问。 既然东西已经送到了,翟政威也就不再多留,起身打算离去。“记得每日都要搽,别偷懒,这东西对你有好无坏。” “是,臣妾明白。” 滕夕梦看着翟政威离开,直至走到屏风外头后,她的身子终于又稍微浮出水面一些,大大松下一口气。 没过多久,央儿便从外头进来,来到池边既关心又好奇的问:“公主,王上突然来是为了什么呀?” “其实也没什么。”她嘴角微微勾起,已然没有刚才的羞怯,反倒是非常开心愉悦的表情。 她拿起放在池边的瓷瓶在手上把玩,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深,心头又甜又暖的,不断回味着刚才两人独处时的情景。 他对她渐渐有情了吧?要不然,他不会如此关心她,甚至还颇有兴致的调戏她。 她身心的疲累就在刚才那一刻释放了,之前再如何的辛苦都值得了。 她一定要在秋狩之日好好表现,得到他的肯定及认同,然后……和他做一对真正的夫妻。 她会苦尽甘来的,一定会……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夏终秋来,而一年一度的秋狩日子也紧接着来到。 秋狩的猎场在玄天城北约一日路程的地方,猎场范围非常广大,有四分之一的草地、二分之一的林地、加上四分之一的湖泊,是专供翟国王室使用的猎场,平民百姓是无法随意进入的。 每年的秋狩,翟王会带着众大臣及贵族们到猎场进行五日的狩猎,当作忙碌一年的休闲及娱乐,不只王后,就连臣子的女眷也会一同随行,因此秋狩队伍可是浩浩荡荡的,非常壮观热闹。 在猎场,大家住的都是帐篷,就连翟王也不例外,为了亲近久违的大自然,一切回归原始。 这一切一切,对初次参加秋狩的滕夕梦来说新鲜极了,先不用说她不曾狩猎过,就连住帐篷,她也是第一次。 她和翟政威的帐篷是分开的,大臣与女眷的帐篷也是分开的,当他们从玄天城来到猎场时已是夕阳西下时刻,所以她马上进到帐篷内休息,以养足精神面对明日开始的五日秋狩行程。 “公主,听说秋狩前三日是王上与臣子们的狩猎之日,第四日是王后及女眷们的狩猎日,第五日则是将前四日所狩到的猎物拿出来烹烤,就地大开庆祝宴,您对第四日的女眷狩猎日有把握吗?”央儿在帐篷内担心的询问。 虽说女眷的狩猎活动只是秋狩行程内的“余兴节目”,没有规定所有女眷都得参加,但依照过往习惯,王后是肯定不能缺席的。 “没把握。”滕夕梦坐在床上坦白回答。 她的骑术虽然有所进步,但和其他从小就开始学骑马的女眷比还是差强人意,就更不必说骑马打猎了,那是不可能的事。 “那……那怎么办呀?” “现在急也于事无补,只能到时再见招拆招了。” “你不必担心狩猎之事,总而言之,到时本王自会给你表现的机会。” 她也曾经担心过狩猎之事,但翟政威事先安抚过她,所以她相信他会有适当安排的。 至于是什么样的安排,他并没有多说,她也没有追问,反正时候到了,她自然会知道。 一夜过去,秋狩正式开始,前三日男人们在猎场上驰骋竞技,女人们就在热闹的扎营处谈天、串门子,乘机多认识其他大臣们的女眷。 而身为王后的滕夕梦,她们当然没有忽略,只不过都是礼貌性的问安就罢,并没有刻意讨好,因为她们都知道,与其讨好一个不受重视的王后,倒不如多多和高宫夫人拉拢关系,将来有什么事情需要求助,有权有势的高官夫人肯定有用得多。 这世间就是如此现实,所以滕夕梦也不怪她们势利眼,她也反倒自在,不必多花心神应付她们。 她来到猎场的马厩内,亲自喂花彩吃草,和花彩在一起,她显然更加轻松许多。 “花彩,三日后的女眷狩猎你可得争气一些,别在那个时候给我耍性子、闹脾气。”她柔声的叮嘱着。 而花彩乐得吃她喂来的鲜嫩牧草,对于她的叮咛,也不知到底有没有听进耳里。 “三日后的女眷狩猎,我可等着看‘那女人’出糗呢……” “我也想看她出糗,就凭她那柔弱样,哪有资格坐上那个位置……” 马厩外头不知是哪家的年轻女眷正在附近说话,谈话内容尽是抱怨和不服,虽然她们没有明说骂的对象是谁,但听也知道,她们口中的“那女人”,指的正是滕夕梦。 “历来能坐上那个位置的,哪一个不是骑术精湛的官家千金?若是她有这个能耐咱们倒也服气,可偏偏就是没有。” “论骑术,我肯定不比她差,为何不是我坐上那个位置?她长得漂亮有什么希罕的,咱们翟国男人可不吃这一套。” “不只咱们,很多人都等着看她出糗呢,真希望那一日赶紧到来。” “是呀,也让我好好的笑一笑。” “呵呵呵……” 央儿和紫娟也听到了,央儿气得想冲出去和她们理论,没想到却被滕夕梦伸手挡下。 “央儿,别惹事。” 在滕夕梦挡下央儿的同时,那些女眷们也渐行渐远,谈话声也由小变模糊,直至再也听不到。 “可是公主,她们实在太可恶了,竟敢如此轻视您,就只因为您的骑术不如她们。”她就是吞不下这口气。 “这是翟国的风俗,她们会不平也是情有可原,别和她们一般计较。”女眷们对她会有这种观感,早在她的预期之内,所以她倒是不意外,能以平常心看待这些不敬的耳语。 她必须靠自己的力量让她们服气,三日后的女眷狩猎正是最好时机,只是她却不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办到。 她无奈的淡淡苦笑,反正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她只能硬着头皮面对接下来的挑战! 前三日的狩猎很快便过去了,这三日下来,男人们成果丰硕,捕获到的猎物足够让所有人吃两轮都不成问题,而参与打猎的君臣们也玩得非常尽兴。 第四日,换女眷们上场打猎了,女眷们参与狩猎只是附带的娱乐,男人们并不在意她们是否能狩到猎物、或是狩多狩少,,只不过今年状况特殊,也格外引人注目。 用完早膳后,大约将近四十名的年轻姑娘们骑着马聚集在猎场入口前的草坪上,蓄势待发,当然了,滕夕梦也在其中。 而翟政威及其他臣子们则聚集在娘子军后头的空地上,纯粹当观众,也希望自己家的女眷能有不错的表现。 众人的视线都放在翟政威身上,等着他发出命令,正式开始这一日的狩猎,只见他沉吟了一会儿,出其不意的说:“众位,今年的女眷狩猎,本王想要来些不一样的余兴节目。” “什么?不一样的余兴节目?” “不知王上有什么其他打算?” 果然,翟政威话一说出口,即刻引起大家的讨论,就连坐在马上的姑娘们也纷纷交头接耳,而滕夕梦则安静的继续等待下文。 “大家都知道,王后是第一回参与秋狩,她从滕国远嫁而来,对咱们国内的风俗习惯是从无到有的慢慢学习,学会骑马不满半年便随行参加秋狩,可谓勇气可嘉。” 这话说得体面,对滕夕梦没有任何贬损,却让众人摸不着头绪,不知王上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但让王后和其他从小骑马到大的女眷们一起进行狩猎,对王后不公,其他女眷们也有胜之不武之嫌,所以本王决定,今年女眷们不狩猎,改以骑马竞速比赛代替。” 众人们再度低声讨论起来,骑马竞速比赛难度虽然比狩猎要低一些,但比起其他熟于骑马的女眷,学会骑马不满半年的滕夕梦还是占不了太多便宜的。 “就以猎场入口为起始处,穿过树林,直到猎场最深处的大湖,绕着大湖跑一圈之后,再沿着原路回到这里,谁第一个回来,谁就是今年骑马竞速比赛的胜利者。” “什么?还要绕到大湖那儿去……” “这样的路程可不短呀……” 依照翟政威所说的路线,不花个半天的时间是跑不完的,不只对滕夕梦来说是个挑战,对其他女眷们来说也不是件轻松的事。 滕夕梦有些担心,因为从学会骑马以来,她从未不间断的跑过如此长的距离,先不必想到底能不能跑第一,她连能否顺利跑完全程都不敢肯定。 “这是个新的挑战,不比狩猎轻松,若是想要放弃的,就趁现在退出,本王不会怪罪的。” 姑娘们你看我、我看你,豪爽不服输的性子很快便决定接受挑战,相信自己绝不会被难倒的。 “不,我要参加。” “我也不退出,要比就来吧!” “是呀,无论变成什么比赛,咱们都不会退出的。”姑娘们纷纷出声表达自己参加到底的决定。 “那王后你呢?”翟政威瞧向滕夕梦。 “臣妾当然也会参加到底。”她态度坚定的回答,不管是什么考验,她都会全力以赴。 “那就这样说定了,另外,第一个回来的人,本王重重有赏,希望各位能够全力以赴。” 一听到有赏赐,姑娘们全都兴奋起来,一时士气高涨,已经迫不及待比赛马上开始。 参加的人马在猎场入口处一字排开,蓄势待发,只等着号令一下,她们就要飞奔而出,抢得先机。 为免女眷们在比赛途中出意外,翟政威另外派了四名侍卫骑马跟随,在比赛队伍的最后方殿后。 一切准备就绪,翟政威终于扬声高喊:“比赛开始!” 滕夕梦抓紧缰绳就要冲出去,没想到两旁的马匹却在同时纷纷撞了她的马一下,也不知是有意或无意,害花彩的脚步有些不稳,就因为这点耽搁,其他马儿奔驰而出,她却狼狈地先忙着稳住花彩的步伐,才正式向前奔跑,瞬间就落后了其他人一段距离。 站在四周观看的人们顿时默不作声,偷偷观察王上的神色,不知他作何感想? 在众人的注视下,翟政威神色自若,甚至还微勾起淡淡的笑意,似乎对滕夕梦刚开始的失误不以为意。 “比赛不到最后,谁输谁赢都还是未知数。”翟政威转身回帐篷休息,并吩咐身旁的随行太监。“等第一个回来的身影出现时,再通知本王。” “奴才遵命。” 从猎场入口出发,先会经过一片平原,再进入浓密的树林,最后才会抵达在树林深处的湖泊。 滕夕梦在平原处就落后了前方队伍一小段距离,她虽然心急,却还是按照自己的步调控制花彩,小心不乱了阵脚,反而和前方的队伍差距更大。 她只能不断安慰自己,比赛才刚开始,她还有许多机会挽回,不必急在一时。 平原的路段结束后,马儿陆陆续续进入树林,因为在树林内必须不时闪避丛生的树木,且要提防凹凸不平的路况,大伙儿的速度都变慢了,不只马上的人耗费心神,就连马儿走起来也很辛苦。 彼此之间的距离慢慢被拉开,但差距还不算太大,直到辛苦的穿越过树林后,姑娘们这才大大松了一口气,暂时轻松下来,不过滕夕梦此时还是落后。 出了树林,紧接着是环绕大湖一圈,大湖和树林间有一小部分的草地,因此湖虽大,她们紧靠着湖边平坦的草地奔跑,还不算太辛苦,和刚才在树林内的状况相比轻松许多。 然而,真正的考验在她们绕完大湖再度穿越树林时才正式开始。 前面的路程已经耗去大约一个时辰的时间,在马不停蹄的状况下,大伙儿都已经露出疲态。 这时比的就是耐力了,谁有耐力撑到最后一刻,就有可能是最后的胜利者。 当滕夕梦驾驭花彩再度进入树林时,她也已经感到非常疲累,却还是紧咬下唇,死命的拉住缰绳不放,绝不轻言放弃。 但奇怪的是,在所有马匹的速度都明显变慢的状况下,花彩却没有受到崎岖路况的影响,独独保持正常速度继续往前奔驰,像是感觉不到疲累一样。 所以原本屈居在后的滕夕梦,开始逐渐往前,甩下后半部的队伍,并且继续逼近跑在前头的队伍,局势出现了意想不到的变化。 她又惊又喜,更是打起精神来,一边奔驰,一边鼓励着马儿。“花彩,我知道你可以的,咱们绝对不能放弃,一定要冲到最前头去。” 好不容易终于见到转机,她就算再累再辛苦,也会咬牙撑到最后,用尽全力拼了! 花彩始终没有减慢速度,紧迫在最前头五匹马儿的后头,对跑在最前方的五名姑娘造成莫大威胁。 她们都累了,不敢相信滕夕梦居然会在这个节骨眼追上她们,眼看就要和她们并驾齐驱,这怎么行?她们可不相信自己会输给学会骑马不到半年的滕夕梦! 就在滕夕梦即将靠近她们时,其中一名姑娘故技重施,一拉僵绳乘机想将滕夕梦撞开,但经过一次教训之后,滕夕梦早已有所警觉,在对方有所动作时迅速避开,不让她们再有机会扯她的后腿。 “花彩,加油,咱们一鼓作气冲出树林!”滕夕梦斗志高昂的鼓励道。 “嘶——”像是在回应滕夕梦一样,花彩气势十足的嘶叫一声,勇往直前。 而在猎场的入口处,一部分的人潮已散去,各自回到帐篷暂时休息,但还是有不少人待在原地紧张等待,不知道谁会是最先回来的那个人。 央儿和紫娟也同样在入口处等待,紧盯着前方平原的尽头处,不知道公主什么时候才会出现。 “不知道公主撑不撑得过来……”央儿担心的大皱起眉。“我真不懂王上为何会作出如此决定,无论是狩猎或竞速比赛,公主都是吃亏的那一方呀。” “其实……我倒认为,王上这么做,是在暗中帮助公主。”紫娟难得提出自己的意见。 “怎么说?”央儿困惑的瞧向紫娟。 “若是狩猎,公主肯定毫无胜算,但换成竞速比赛,公主还有拼上一拼的机会。” 紫娟以前在才园除了习武练功外,一些基本的谋略之术也有涉猎,她在观看滕夕梦和花彩的练习状况中也发现,花彩虽然脾气不好,难以驾驭,却是一匹极有潜质的良马。 这场竞速比赛乍看之下是比骑术,实际上却是比耐力,而且比的不只是人的耐力,还有马的耐力。 因此她猜测,王上也看出了花彩的耐力是公主的优势,才会提出竞速比赛,其他的就得看公主的耐力是否足以撑完全程了。 “出现了!”就在此时,有人指着前方惊呼。“已经有人回来了!” 众人有志一同的向前遥望,就见一个小黑点出现在遥远的平原那一方,正逐渐靠近中。 太监见到有人回来,赶紧转身进入王上的帐篷报告。 其他休息的人们听到消息,也陆陆续续聚集,急着看不知会是谁最先回来,没多久,翟政威的身影也出现,和大家一同等待结果揭晓。 那小黑点慢慢变大,越来越靠近,原本看不清楚的身形也越来越清晰,紧接着是惊呼声不绝于耳,大家都颇为讶异,第一个回来的居然是她! “那……那是王后娘娘所骑的花马。” “是王后娘娘……” “是公主!”央儿兴奋激动地拉住紫娟的衣袖,眼眶都快泛出泪来了。“是咱们公主呀!” 滕夕梦驾着花彩一路奔驰,终于回到猎场的终点,她拉紧缰绳停下马儿,忍不住拼命喘气,看得出来万分疲累,而花彩也是大喘着气。 翟政威来到马匹前,毫不吝啬的在众臣子面前称赞她。“王后,你做得非常好。” 他就知道,她肯定能够坚持到最后,赢得最终胜利,他果然没有错看她的能耐! 能够得到他的肯定,就算这场比赛比得再辛苦也值得了,滕夕梦欣喜的漾起笑意,终于能够彻底放松下来。“王上……” 一放松意志,她便再也抵挡不了强烈的倦意袭来,闭上眼从马背上滑下,翟政威一见情况不对,赶紧冲上前去抱住她滑下的身子,就怕她会摔到地上受伤。 “王后!”他紧紧将疲累无力的她给抱在怀里,非常担心她的情况。“你还好吗?” 她脸色泛白,已无任何意识,翟政威焦急的将她抱往自己的帐篷,心急大喊:“御医呢?快唤御医过来!” 围观的众人赶紧让路,注意力纷纷转移担心起王后的状况,已经没人关注到底第二个回来的人是谁了。 回到帐篷内,翟政威急急将滕夕梦放到床上,没过多久御医便快步进入帐篷内,赶紧诊视滕夕梦的情况。 直到御医诊视完后,翟政威才努力保持冷静的问:“御医,她的状况如何?” “王上请不必太过担心。”御医微笑回答。“王后娘娘只是在比赛中耗尽力气,暂时晕了过去,只要让娘娘好好休息,等精气恢复过来后,便会苏醒的。” “除此之外,她的身子没有其他的毛病?” “没有,这一点可以请王上放心。” 翟政威原本紧张高悬的心终于可以放下,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第四章 她觉得好累,累得眼皮都快睁下开,喉咙也好干、好渴,连开口说话都觉得难过。 “咳咳……水……” 她想喝水,却无力地爬不起来,脑袋一片混沌,似醒非醒。 没过多久,她感觉到自己的唇不知被什么温热的东西覆盖住,紧接着甘甜的水慢慢滑入她的嘴里,她依着本能张开嘴喝水,就这样一连被喂了三回,喉中的干渴才终于被滋润,整个人感到舒服许多。 解渴了,她的意识也跟着慢慢恢复,终于睁开双眼,就见翟政威正侧卧在她的身边,居高临下的轻抚她的脸,那眼神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还要喝水吗?要是觉得还不够,我再喂你。” “呃?”她困惑的瞧着他,一时之间脑袋还是有些混乱,搞不懂现在是什么情况。 环顾四周,这不是她的帐篷,应该是他的,而帐篷内除了他们俩之外没有其他人,四周点起的烛火表示现在时间已是入夜,外头一片静悄悄的。 所以她为何会睡在他的帐篷里?她在这之前到底是在做什么?啊,她想起来了? “臣妾回来之后就昏倒了吗?”脑海中的最后一个画面,就是在马上得到翟政威称赞的那一幕,之后就全无印象了。 “御医说你是耗尽了力气才会晕倒,只要好好休息补回精气,就无大碍了。” 她一路从午后睡到现在已经入夜了,他在一旁等得心急,想说要是她明日一早还不醒来,他非得唤御医再过来看看不可。 幸好她终于醒了,而且看起来气色也已经恢复,他也不必再继续担心了。 “噢……”一想起发生什么事,滕夕梦双手捂住脸蛋,忍不住呻吟起来,感到丢脸死了。 她居然在众人的面前晕过去,她怎会那么不争气,最后还是出了糗? “何必遮住自己的脸?”翟政威拉下她的手,忍不住失笑。“你做得很好,已经超出所有人的预料了,其他女眷回来之后,状况也没好到哪儿去,像你一样倒头就睡死的人也不少。” 她们都没料到跑这一圈竟比狩猎还辛苦,因为女眷狩猎纯粹就是玩玩充当娱乐,累了就在一旁稍作休息也不打紧,但竞速比赛可不一样,为了争那第一名,个个耗心费力的咬牙撑到底。 “真的?”经他这样一安慰,她才感到没那么丢脸,也好过了一些。 “当然是真的,我何时说过好听话哄你了?” 的确,他不是那种会说好听话哄人的人,说好听一点是实话实说,但从另一方面来看也显得残酷寡情。 翟政威的指尖继续流连在她柔嫩的娇颜上头,嘴角始终勾着笑意,越看越觉得她的美惑人心魂。“你打算要什么奖赏,嗯?” 在他的眼里,她的美从一无是处,变得亮眼诱人,终于从原本的不期不待,转而深深受到她的吸引。 他原本不喜欢她娇弱的样子,像是随意一碰就会伤到,扫兴又麻烦,但这样的感受却在不知不觉改变了,他反过来想好好的呵护她、怜惜她,想将她捧在手掌心小心翼翼地照顾着。 他从没想过自己会选到一个如此特别的和亲公主,或许缘分就是这样的巧妙,将原本相隔千里的他们俩给系在一块儿,让他们慢慢明白,他们注定是要互相喜爱的。 “臣妾不需要任何奖赏。”她才不在乎能不能得到奖赏,她自始至终在乎的也就只有一件事。“臣妾只想得到王上的认同,成为王上真正的妻子。” 她是真心诚意要在翟国落地生根,和他共结连理,互相扶持走过人生漫漫长路,并且也得到翟国百姓的认同。 就算两人之所以会成为夫妻,是两国互求和平的外交手段,并不存在任何情感,她还是希望有朝一日他们能够从无情到有情,互将彼此放在心上。 瞧她认真的神情,他不由得失笑,开口安抚她。“若不是已经认同你,我又怎会让你睡在我的帐篷内,还在床边守了你一整夜?” 早在这之前,他就已经为她动心,就算她今日无法通过考验,他也不会因此否定她的努力,也已经收不回因她而隐隐悸动的心了。 他不会再冷落她、无视她的存在,他会让她明白,他已经将她放在心上,已经被她的坚强折服,早已承认她是他的妻子。 “至于成为我真正的妻子……”他低下头,和她靠得好近好近,近到只要再往下低个一寸,就会碰上她柔嫩的红唇,语气暧昧的反问:“你已经准备好了吗?” 她才刚苏醒,他不想太勉强她,但要是两人有名有实的关系早些落实,能让她安心,他很乐意现在就顺她的心意,和她好好的缠绵一番。 滕夕梦害羞的和他四目相对,瞧见了他眸中逐渐酝酿的情欲气息,知道自己要是现在点了头,两人间的关系就即将变得不一样。 这是她辛苦多时才等到的结果,所以就算再害羞,她也不会拒绝。 她鼓起勇气,羞涩的微微点头,他不再有任何迟疑,低头封住她嫣红的唇,将她娇小的身子给拥入怀中,极为强势,却又极端温柔的引领她进入亲密纠缠的男欢女爱当中,要她永难忘怀这一夜。 她的甜美,只有他一个人能够品尝,此生此世,都只属于他一个人…… 秋狩过后,滕夕梦在宫中的地位明显有所转变,她是名副其实的王后了,每晚翟政威都留在凤鸣宫过夜,表示她已得到王上的重视,不再是当初那受冷落的异国公主。 原本冷冷清清的凤鸣宫突然变得热闹起来,三不五时就有官夫人们来请安、关心、话家常,前后态度差别之大,还真是让她有些不习惯。 她渐渐变得忙碌,每日还是会抽出固定时间练习骑马,让自己的骑术更加精进,然后继续学习翟国和滕国不同的风俗习惯,唯一的改变是得拨出越来越多的时间接见来问候的官夫人们。 “娘娘,头一回在咱们翟国过冬,不知您还适应吗?” 时已入冬,虽然尚未飘雪,但气候已经冷得冻人,凤鸣宫的偏殿内,三位官夫人一同前来向滕夕梦问安,顺道关心她的身子,就怕从温暖的南方嫁过来的她无法适应翟国严寒的冬目。 “的确比本宫从前在滕国居住时冷了不少,不过还承受得住。”滕夕梦淡淡一笑。“感谢众位夫人的关心。” 其实宫里已经开始烧起暖炉了,是翟政威特地吩咐宫人提早准备的,他和这些夫人们一样,都担心娇弱的她无法适应翟国的冬日酷寒。 甚至她现在身上披的纯白雪狐毛披风,也是翟政威特地命人在冬日之前赶制出来的,才刚入冬,他就要她赶紧披上,免得受寒。 她不由得失笑,他们似乎把她当成刚出生没多久的婴儿,处处都小心翼翼的,好像很怕她无法度过在翟国的第一个冬季。 “对了娘娘,臣妾这儿有几帖御寒的药方,或许娘娘可以参考看看……” “喔,臣妾府内的厨子会做不少暖身补品,改明儿个臣妾可以带来给娘娘尝尝……” 官夫人们努力的出主意,只希望能在王后面前留下好印象,肯定有好无坏。 这世道就是如此的现实,滕夕梦从小在宫中长大,也见过不少得宠和失宠时境遇截然不同的后宫妃子们,因此倒是能以寻常心看待这些宫夫人们明显巴结奉承的改变。 官夫人们约略在凤鸣宫内待了两刻钟,便一同离去,而滕夕梦也回到自己的寝房内,继续研读刚才看到一半的书籍,瞧得是津津有味。 一入夜,又是另一阵忙碌的开始,滕夕梦从用完晚膳后就开始等待翟政威前来,也只有在这个时刻,她才能和政务繁忙的他见到面、说上话,一解朝思暮想之情。 “央儿,快帮我看看。”滕夕梦在铜镜前面仔细端详自己的妆容。“头发或衣裳有哪里乱了的,赶紧帮我整理好。” “是。”央儿一边帮滕夕梦整理衣裳,一边取笑她。“人家说小别胜新婚,奴婢本来还以为至少也得分离个三、五日才算,没想到公主才一个白天没见到咱们王上就想得紧。” 滕夕梦难掩娇羞的瞪了她一眼,红着脸说:“再多嘴,小心我要罚你了。” “是是是,奴婢不说了。”央儿调皮的吐吐舌尖,她可是从小陪伴公主长大的,虽是主仆身份,却有着深厚的朋友情谊,她才敢如此大胆的调侃公主。 “公主。”此时紫娟进到房里。“王上已经到了。” 滕夕梦欣喜的漾起笑走出房,来到外头的小花厅内,翟政威也正好走进来,她即刻曲膝行礼。“臣妾恭迎王上。” “奴婢参见王上。”其他宫女们同声行礼。 翟政威亲自伸手扶起滕夕梦,摸到她纤细的手,感觉到她指尖微泛的凉意,忍不住轻蹙起眉。 她的手脚总是偏冷,御医说她体质偏虚寒,才会一到冬日便手脚冰冷,可以用食补的方式慢慢调整改变,因此她的膳食已换成御医专门配置的食补菜单,希望能对她有所助益。 他将她的手握在自己温暖的大掌内,想驱散她手上的凉意。“御医帮你配的膳食,吃得还习惯吗?” “还算习惯。”其实她很想说,吃了太多药膳,很腻的,但想到这是为了她的身子好,她也只能努力忍耐。 “那就多吃一些。”他刻意低下头,在她耳边说着夫妻之间的调情话语。“我喜欢丰腴一些的女人,抱起来更舒服。” 她脸一红,难掩羞意的轻声回答。“臣妾……会努力的。” “咱们都已经是夫妻了,你还害羞些什么?”他笑得有些邪恶,就是故意要逗她。 “虽说如此,但……臣妾尚未完全习惯。”在男欢女爱这件事情上,她的脸皮可没他厚,不像他,说这种事还可以脸不红气不喘的。 “哦?那你的意思就是,本王还得更加‘努力’,才能让你尽早习惯?” “王上,您分明就知道,臣妾不是这个意思的……”她这下子连耳根都红了,又羞又恼的娇瞪他一眼。 “哈哈哈……”翟政威终于忍不住朗笑出声。“好,不逗你了。” 他的王后还真是纯真,毕竟也才十八岁而已,阅历还不够深。 翟政威将滕夕梦带到一旁的长榻上坐定,一旁的太监送上一壶酒及两只小酒杯后随即连同宫女一并退下。 顿时之间,小花厅内就只剩翟政威及滕夕梦两人,他喜欢和她独处,无拘无束,无所顾忌,而没有其他人在一旁候着,她也明显自在许多。 滕夕梦瞧着矮几上的酒壶,纳闷的问:“王上,这是什么?” “翟国特产的‘烈焰’,你会喝酒吗?” 她摇头。“只能浅尝即止。” “那你得学着多喝一些。”翟政威亲自倒了两杯酒。“睡前喝点小酒,可以帮助你身子暖和,也较好入睡。” 滕夕梦捧起酒杯闻了一下,马上皱起眉,光用闻的就知道这酒很烈,说不准一喝下去,她喉咙就烧了起来。 “刚开始喝不太习惯那是正常的,多喝几回,你慢慢就会习惯的。”翟政威将自己手上的酒一饮而尽,就像是在喝水一样。 滕夕梦犹豫了一会儿,学翟政威一口就将杯中的酒全部倒入嘴里,一股又呛又辣的味道瞬间往鼻头冲,让她非常不好受,只能赶紧硬生生将酒吞下肚。 她的喉咙马上就热起来,像是被火烧灼过似的,她呛咳出声,咳得泛起眼泪。 “唔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傻瓜,你喝这么快做什么?”翟政威马上拿下她的酒杯,越过隔在两人之间的矮几,改坐到她身边,轻拍她的背脊。“你可以分几口慢慢喝,又没人逼你得一口喝完。” “咳咳……咳咳咳……”她还是止不住喉咙的痛痒感,就连鼻子也难受。“好辣,好热……” 酒一落肚,她全身开始发热,一直往上蔓延到喉咙、脸蛋,甚至连脑袋也感到热烘烘的,还有些晕晕的,立时有种头重脚轻的感觉。 翟政威见她身子摇摇晃晃的,像是醉了,健臂赶紧圈住她的腰,免得她摔下榻去。“夕梦,你还好吗?” “臣妾……很好呀。”她对他漾着大大的笑容,却明显有些傻气,还忍不住打了一个小酒嗝,脸蛋红通通的,还真像涂满了胭脂。 小小的一杯烈酒,就足以让她醉倒了?翟政威不由得摇头失笑,她的酒量还真不是普通浅,又让他大开眼界了。 “王上,这酒……臣妾喝得真……不习惯……”她头晕的顺势倒在他怀里,因为醉意让她的胆子也跟着大起来,开始和他讨价还价。 “每晚都得喝吗?又不是……只有这种方法……能让臣妾的身子……暖起来……” 她眷恋的闭上眼,用柔颊轻轻磨蹭他的胸膛,感到真舒服,真舍不得离开他的怀抱。 滕夕梦这撒娇的动作轻而易举便勾起翟政威体内的欲望之火,他没想到,平时矜持的她喝醉之后竟是如此娇媚可人,害他心痒难耐。 他再度勾起邪恶的笑容,怎能答应她不再喝烈焰?他还打算每晚都亲自盯着她喝,这样才能瞧见她平时少有的娇媚姿态呀。 “你说……不只有一种方法能让你的身子暖起来,所以你指的其他方法又是什么?” 滕夕梦苦恼的皱起眉,她现在脑子昏昏沉沉的,不好使,什么方法都想不起来,也就回答不了他。 “很难回答吗?”翟政威轻笑出声,慢慢低下头来,和她越来越靠近。“我倒是轻而易举便想到了一个……” 哪一个?她连问的机会都没有,下一刻,她的唇就被他给牢牢封住,恣意品尝着嘴中蜜液,两人吻得难分难解,唇舌纠缠,烈焰的呛辣滋味在他们的纠纠缠缠中化出异常甜美的气息,醺醉了彼此,引领他们更是忘情迷醉。 被他狂肆的吻着,她的脑袋更是空白一片,什么都不想了,任凭自己的本能回应他的索求,一而再、再而三,像是永无止境。 恍惚之间,她已被他抱进房内,放倒在床上,炽热而沉重的男性身躯也紧接着压上她,明白的向她宣告,他对她的强烈渴望。 他一边吻着她纤细的颈项,一边解开她的衣裳,慢慢往下攻城掠地,清楚感受到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肌肤和他一样火热,那娇媚的喘息声,就像是渴求着他更进一步的爱抚。 直到确定她的身子已经为他准备好了,他才悍然进入,开始了最原始激情的火热纠缠,贪求着和她缠绵的极度欢愉。 她紧攀着他火热汗湿的背,忘情的娇吟出声,他爱着她的力道太过猛烈,总在她以为自己即将无法负荷时,又被他推往更欢愉的境地,一次又一次,直到她真的无法再承受他更多的索求,终于在他的怀中崩溃、低泣,他才心满意足的结束这一场狂野火热的欢爱,将同样全身炽热的她紧紧抱在怀里,等待足以迷乱心魂的欲望激情慢慢退去。 寝房内弥漫着欢爱时独有的气息,由浓渐淡,急促的喘息声也慢慢缓和下来,直到变得一片宁静。 他们面对面的侧躺着,已先一步平息下激情的翟政威好整以暇的把玩着她披散在肩上、床上的柔黑发丝,对于她情潮尚未遐去的嫣红肌肤也是爱不释手,还有额心那一点红,也是艳美诱人。 越是和她肌肤相亲,他对她的爱欲也越来越浓厚,丝毫没有减少,她就像是毒药,只要尝过一遍,便着了迷、上了瘾,心心念念的,舍不得放手。 又过了好一会儿,滕夕梦才终于从欢爱的情潮中脱离,酒也跟着醒了,她由着他的手在她的肩颈处温柔徘徊,又甜蜜又舒服,视线则不由自主落在他挂在脖子的项链上头,好奇观看。 那是一块小小的水滴状琥珀,用黑色皮绳在水滴尖端处穿绕而过,其实琥珀她见过不少,也不是什么稀奇之物,但他的琥珀有个非常特别之处,就是琥珀中心包裹了一个白色结晶物,那白色结晶朝四面八方长出刺的形状,就像是天上闪闪发亮的星子。 这已不是她第一次瞧见他戴着这条项链,她很好奇这条项链有何特殊来历? “对这条项链有兴趣?”翟政威发现她不止一次盯着他的项链看,干脆主动解下项链,转而挂上她的脖子。“那就送给你,好好戴着。” 她欣喜的摸着被他的体温温热过的琥珀,问道:“这块琥珀真特别,王上是如何得到的?” “是两年前我即位时,所收到的众多贺礼之一,听说这块琥珀包裹着许愿星,能实现持有者的一个愿望,我瞧着颇顺眼的,就将它挂在身上。” “许愿星?那王上许愿了吗?” “哈哈哈……”这个天真的问题着实逗乐了他。“我要什么有什么,又何必许愿?况且这能够许愿的传闻也不知是真是假,我信它不如信自己。” 他从来没将能够许愿的传闻放在心上,是因为看她对这琥珀项链很有兴趣,才说出来逗逗她的,没想到她还真相信这没有根据的传闻。 “既然王上不信,那就给臣妾许愿吧。”滕夕梦开心的收下,简直爱不释手。 “你又怎知它在落到我的手上之前,没有被其他人先许过愿?” “不要紧,就当作是怀抱一个希望吧。” 翟政威点点头,好奇地问:“所以,你想许什么愿?” “还没想到,只能许一个愿,当然不能草率决定。”她一脸认真的回答。 她这认真的神情又让他感到好笑,这就是她呀,虽有坚韧的一面,却又不时流露出稚嫩之气,在女孩与女人之间过渡着,尚未脱离天真,却也开始散发出成熟韵味。 这韵味让他着迷,就算她真的是毒药,他也心甘情愿服下此毒,爱她成瘾…… 他的手从她的肩膀慢慢下滑,来到她平坦的肚子上,意有所指的道:“我倒是还有个心愿尚未达成。” “什么心愿?” 他再度翻身将她压在身下,对她勾起诱惑十足的笑容。“快点帮我生个胖娃儿,好让我尽早后继有人。” 她羞涩的泛起笑颜,也想要赶紧为他生儿育女,而且不止一个,多一些孩子那才热闹。 她大胆的主动伸出手勾住他的脖子,奉送上嫣红的唇瓣,开始了另一场火热纠缠,将自己的身与心都奉献给他。 寒冷的夜,却冻不了床上热情如火的两人,情火不断蔓延,直至夜深…… 到了深冬,翟国已被白雪彻底覆盖,放眼望去,皆是一片雪白,再也无其他颜色。 再没多久便要过年了,翟国百姓们这时已纷纷在准备过年,这等大节日当然要好好的庆祝不可。 王宫内同样在准备过年,每个人都面露喜色,但在御书房内的翟政威,此刻的表情却是异常凝重—— “他们私下还是小动作不断?” “是,虽然王上已警告过他们,但他们的行动只是转趋低调,还是不断在招兵买马,想办法扩大自己的势力。” 翟政威听着赵期报告这阵子三个弟弟私底下的动作,双眉越蹙越紧。 之前他已经削减了他们四分之一的封地,警告他们别轻举妄动,结果他们的确是安分了一小段日子,但没多久就故态复萌,不改野心勃勃的本性。 既然他们学不会何谓安分,也就别怪他下重手,不顾兄弟情面了。 过年时节,按规矩他们得回到国都参与新年朝拜,他可以趁这个机会将他们三个留置在城内,他们能动用的军队都在各自的封地里,只要他们一离开封地,就等于被断了手脚,再有力量也无法施展。 而他们留守在封地的部属们,知道自己的主子被软禁在玄天城内,势必不敢轻举妄动,如此一来他就有余裕分派人手一一瓦解弟弟们在封地内凝聚的势力,让这些反贼永无翻身之日。 心念一定,他决定速战速决,尽快在这些乱源惹祸前制住他们,免得一不小心真引发内战,造成翟国大乱、一发不可收拾的后果。 第五章 这是滕夕梦头一回在翟国过年,翟国的年节习俗和滕国大同小异,此时不只朝臣,连分派外地的大臣也会回京参与新年朝拜,等年节过完之后才会回去。 而滕夕梦也终于在除夕夜见到翟政威的三名异母弟弟,二王爷翟政磊、三王爷翟政刚、四王爷翟政瑞,他们年纪和翟政威相差不多,一样生得高头大马,拥有令人望而生敬的气势。 她和三位王爷并没有太多交集,因为他们对她的态度很冷淡,和翟政威之间的关系显然也很生疏,兄弟们一年才见一次面,除了客套话之外,就没有再谈其他的事情。 气氛很怪,她总觉得他们兄弟之间暗潮汹涌,像是在互相提防什么,不见半点兄弟情谊。 而今年参与新年朝拜的成员中,还有滕国来的使节,因为两国联姻之故,所以今年两国互派使节问候以示友好之意。 朝拜结束后,滕国使节提出想前往拜见王后请安的要求,翟政威很爽快的应允了,即刻命宫人带领使节前往凤鸣宫拜见王后。 能在他乡异国见到远从家乡来的访客,滕夕梦当然是万分开心,兴奋地来到凤鸣宫的正殿迎接远道而来的滕国使节。 滕国使节是一名中年男子,他带领着另外两名随从向滕夕梦行跪拜大礼。“微臣参见王后娘娘。” “不必多礼,请起身吧。”滕夕梦待使节站起身后,迫不及待地问:“父王的病况可有起色?王兄还好吗?” “王上的病况还是老样子,大殿下一切安好。” 滕夕梦邀使节到花厅内坐下,让宫女们送来点心及茶水,乘机再询问滕国的近况以慰思乡之情,和使节相谈甚欢。 而随着使节前来的其中一名男子原本在花厅外候着,在紫娟走出花厅换茶水时突然挡住她的去路,朝她淡淡一笑。“你就是紫娟吧?” “有事?”紫娟轻蹙起眉头,不懂他想干什么。 “我也是从‘才园’出来的,可否借一步说话?” 紫娟暗暗一讶,没想到会从他口中听到“才园”这两个字,才园内人数众多,而每个人入园与离开的时间也不同,她不可能全都认识。“你可有证据证明?” 男子从袖中掏出一封信。“这是少主的亲笔信函。” 紫娟接过信函,来到花厅外一处隐密的树丛后头,打开信函一看,确定是滕子浚的笔迹及用印,才真正相信男子的说法。 原来男子叫做左宽,埋伏在玄天城多年,这一回使节来到翟国,也带来任务给左宽,左宽则借由使节入宫的机会,假扮成使节团的一份子,和在宫中的紫娟搭上线。 滕子浚要紫娟配合左宽行事,务必达成接下来的任务。 滕子浚早在翟国布下眼线,暗中收集翟国情报,左宽就是翟国众多眼线的首领,负责统合情报,指派任务及执行命令。 紫娟将信收起,不解的问:“少主要我配合你行事,所以你要我做什么?” “想办法将翟政威引出宫。” “为什么?” “翟国其他三王早已有谋反的意图,咱们所要做的事,就是替他们制造机会。” 三位王爷此次回到玄天城已感到情况不对劲,猜到翟政威意图软禁他们,控制他们的行动,若再不下手,三人恐怕再也翻不了身,所以近日已着手策划逃离计划,待回到自己的封地就正式起兵造反。 翟国内部本就有矛盾存在,随时都有可能发生冲突,滕子浚正是看准了这个机会,打算从旁推波助澜,挑起他们四兄弟之间的矛盾,引起一场大混乱,到时滕国就能坐收渔翁之利。 左宽暗中派人分别去说服三位王爷,既然平安逃离玄天城的机会渺茫,何不放手一搏?聚集三人在玄天城内的随从,伺机暗杀翟政威,只要翟政威一死,他们个个都有坐上王位的机会。 狗急跳墙,与其坐以待毙被软禁一辈子,甚至会被安上罪名赐死,只有试了才有一线生机,三王最后决定冒险一试。他们兄弟本来并不亲,各有野心、各自为政,但这回首次团结起来,暂时抛开所有顾忌。 紫娟明白计划大概后,面露讶异。“那公主该怎么办?” 左宽要她想办法引翟政威出宫,离开王宫护卫的层层保护,三位王爷才有机会以最少的人力袭击他,但如果王上真的死了,公主的处境会变得何等难堪? 她一路看着公主是如何得到翟政威的认同,两人进而相爱,这段感情得来不易,想到翟政威一死,公主会有多么悲痛,她就感到于心不忍呀。 “找机会带回滕国,咱们要以大局为重,就算得牺牲公主的婚姻,那也没办法。”左宽沉下脸色。“难道要等翟国越来越强盛,反过来并吞咱们滕国才知道后悔?” 这世道就是如此,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能牢牢抓紧机会的人才是最后的胜利者,该舍的就得舍,该抛的就要抛,妇人之仁只会坏事。 和亲公主自古以来注定就是牺牲者,这也是她们难以逃避的宿命。 “紫娟,别忘了你的主子是谁。” 左宽这句话猛然点醒了紫娟,她终于不再犹豫,狠下心来接受任务。“我明白了,我会遵照你的意思,配合行事。” “王上,听说玄天城在上元夜时会大放烟火庆祝,是真的吗?”入夜后,滕夕梦在房内亲自帮翟政威换下礼服,改穿常服时顺口问道。 “滕国难道在上元夜时没有放烟火庆祝吗?” “当然也有。” “那你为何一脸兴致勃勃的模样?”他轻捏她柔嫩的脸蛋,瞧着她那一双异常晶亮有神的大眼,这分明是有其他意图呀。 “因为以往在滕国时,臣妾从未有机会出宫看过烟火庆祝。” 这是紫娟突然向她提议的,听说翟国的上元夜很热闹,公主何不请王上带她出去看看,既然要融入翟国的生活,适时出宫走走,才知道翟国百姓真实的生活情况到底是如何。 她虽然有些纳闷一向寡言的紫娟怎会突然有此提议,但这提议的确勾起她的兴致,想出宫与民同乐。 “所以上元夜你想出宫去看看?”他终于搞懂她在打什么主意了。 “可以吗?”她一双美目眨呀眨的,万分期待,希望他能够答应。 “有何不可?话说我也许久没到民间走走瞧瞧了,干脆就趁这个机会,带你出去绕绕吧。” 她嫁来翟国后,不是学骑马,就是不断阅读学习翟国风俗习惯,还不曾放松下来过,既然她对上元夜的烟火有兴趣,他当然要带她出去走走,就当作她这段日子以来辛苦的犒赏吧。 “多谢王上!”滕夕梦开心的漾起灿笑,已经迫不及待上元夜赶紧来临了。 正月十五上元夜一到,用完晚膳后,翟政威和滕夕梦就换下华服,改穿平民的衣裳,准备微服出宫。 因为是微服出宫,不想彰显自己的身份,所以翟政威只挑了四名护卫跟随,而滕夕梦的贴身宫女则尽数留在宫中,没有跟随。 出了宫门,外头就是一条宽广且热闹的长街,街道两旁都是商贩,并且挂着长长的红灯笼,绵延不绝,照亮漆黑夜色。 翟政威握住滕夕梦的手,免得她在人来人往的热闹长街上走丢,而护卫们就跟随在后,滕夕梦的脸颊羞涩的微微泛红,漾起无比幸福的笑意,和夫君一同走在热闹的街道上。 此时他们有如民间的平凡夫妻,不必顾虑在宫内必须遵守的规矩礼仪,她好喜欢和他并肩而行的感觉,多么希望这条长街没有尽头,永远都不要走完,他们也就不必回宫,又被许多王宫规范给隔开距离。 烟火还未施放,翟政威微俯下身问着身旁娇小的人儿。“再过一会儿才会施放烟火,这段时间你想做些什么?” “嗯……妾身想尝尝道地的民间小吃。”也不知道为什么,她最近嘴馋了些,闻到街上飘来的不知名香味就觉得肚子饿了,但她分明是用过晚膳才出门的。 “那好,咱们现在就走。” “走这边!” 滕夕梦欣喜的拉着翟政威来到一处卖串烧的摊贩前,她就是被串烧的香味给吸引过来的,再看到小贩炉火上烤的一串串美味肉串,口水都忍不住要流下来了。 她向小贩要了两串肉串,后头的护卫付钱后,便期待万分的咬了一口,那烤得恰到好处、又香又多汁的肉块一进到嘴里就征服了她,简直好吃到无以形容,她差点连自己的舌头都要一并吞下了。 “爷,这肉串真是美味。”她兴奋的将肉串递到他面前。“您也尝尝吧。” 真有那么好吃?他隐隐含笑,在她殷殷期盼的眼神下咬了一口肉串,非常配合她。 “如何?好吃吗?” “……还不错。”的确如他预料的,就只是普普通通的烤肉串。“你喜欢,那就多吃一些。” 或许是他早就习惯国内的食物,所以并不觉得有什么特别,但对她这个异国之人来说,则是处处都有惊喜。 滕夕梦吃完肉串后,又一连吃了好几摊的小吃,胃口简直好得不得了,翟政威虽然纳闷她娇小的身子,怎会有如此大的胃口,但看她吃得开心,他也就不甚在意,她能吃多少就让她吃多少。 此时她的笑容是难得一见的轻松自在,少了宫中的包袱,多了一股她这个年纪该有的活泼生气。 他喜欢她此刻无拘无束的活泼笑容,更加确信自己带她出来是对的,也开始盘算,以后三不五时就带她出宫来逛逛,她肯定非常开心。 咻——砰—— 此时黑暗的天际爆出灿美的五色烟火,马上吸引所有人的目光,滕夕梦兴奋的紧拉住翟政威的衣袖,随着他一同看向天际。“开始放烟火了!” 五色烟火次笫绽放,由少渐渐变多,一时之间烟火燃放的咻咻声不绝于耳,再加上众人欢呼的声音,很难听得清楚身旁的人在讲什么。 “爷……啊——” 滕夕梦正要说话,没想到却有另一道强大力量拉住她的手臂,将她往一旁扯过去,瞬间便和翟政威分开了。 “夕梦?”翟政威一发现滕夕梦被人给拉走,马上反应过来追上。 人潮汹涌,大家都忙着看烟火,根本无心理会在身旁穿梭的陌生人,因此滕夕梦就算被人拉着走,还连连挣扎尖叫,也没有人理她,她的尖叫声全被烟火爆炸声给掩盖了。 翟政威和护卫们焦急的穿梭在人群中,拥挤的人潮让他们无法顺利追上,只能眼睁睁看着滕夕梦被一个头戴毛帽遮住脸的陌生男子拉着走,不知要到什么地方去。 那陌生男子抓她到底有什么意图? “夕梦!” “爷——” 滕夕梦被硬拉到一条阴暗的小巷道里,现在所有人都挤到街上看烟火了,小巷道内没有半个人,只能靠着天空中时明时灭的烟火暂时照亮巷道。 翟政威终于追到了巷道内,没有人潮阻碍步伐,他快速的上前一手抓住滕夕梦的手臂,另一手击向陌生男子的前胸,将他狠狠震退。 “快放开她!” “噗——” 陌生男子吐了一口血,不得不松开手,却又在退开的同时,另一只手朝翟政威及滕夕梦撒出不明粉末,紧接着负伤扬长而去。 翟政威将滕夕梦紧抱在怀,来不及阻止粉末撒来,只能用自已的身子替她挡住,无法避免的吸入些微粉末。 “咳……咳咳……”滕夕梦在他怀里轻咳出声,虽然粉末被翟政威挡下了大半,她还是不小心吸入了一点。“这是什么?” “王上小心,有埋伏!” 十数名黑衣男子突然从两旁的屋墙上一跃而下,将他们团团包围,护卫们赶忙将主子护在中间,拔出剑开始和黑衣人缠斗,状况顿时变得危险起来。 其中一名黑衣人逮到空隙,快速越过护卫,剑尖直指翟政威,滕夕梦吓得惊呼出声,将头埋在翟政威的胸膛内,连看都不敢看。 翟政威紧护着怀中的人儿,身手俐落的避开这一剑,紧接着扭伤黑衣人的手,反刺他一剑,哀号声顿时响起,翟政威将那人踢得老远,力道凶猛,毫不留情。 此时情况凶险异常,翟政威已看出黑衣人是冲着他来的!抓走夕梦只是诱饵,目的是将他诱到暗巷中。 这不像是临时起意,而是事先预谋好的,他和夕梦微服出宫赏烟火的事除了亲近之人外,没有其他人知道,究竟会是谁泄漏出去的? 但现在想是谁泄漏出去的也无济于事,他得尽快带着夕梦脱离危险,回到王宫去。 烟火声响不停,完全掩盖了暗巷内的厮杀声,四名护卫们奋勇迎敌,他们身手虽然不凡,但毕竟寡不敌众,还是渐渐处于劣势,再加上黑衣人越来越多,情势对王上非常不利。 滕夕梦发现自己成了累赘,虽然害怕,还是毅然决然地催促道:“王上,放开臣妾吧,别再管臣妾的安危了!” “这怎么行?” “臣妾死不足惜,但王上绝不能有事,抛下臣妾这个累赘,王上肯定能够顺利逃出去的!” 都是她提议要出来看烟火才会发生这种事情,她不能害他遇害。 翟政威怎么可能舍下她不管,放她白白受死?他还是紧紧抱着她不放,挥剑一一杀退来袭的黑衣人,锐不可当,气势惊人。 “王上!”滕夕梦焦急的喊着,再拖下去,情况只会更加危急呀。 “别再说了,我是不会放开你的!” 突然之间,翟政威的身子颠了一下,一股异样的无力晕眩感瞬间袭来,他大感不妙。 原来刚才的粉末是迷药,此时迷药已经开始在他的体内起效用了! 他才一个恍惚,又有一名黑衣人朝他正面袭来,这次他已经来不及回击,只能拉着滕夕梦侧身回避,却还是被黑衣人在肩上划下一剑,鲜血顿时迸出。 “王上——”滕夕梦亲眼看见他被砍伤,惊恐的叫出声来。 下一刻,突然又有一名蒙面男子身手俐落的冲进混乱的打斗中,逼近翟政威,翟政威本以为这名男子的目标同样是他,正要打起精神继续应战时,没想到男子却是伸手抢夺他怀中的滕夕梦。 “别碰她!” 翟政威挥剑砍向蒙面男子,却一连好几次都被顺利躲过,而迷药的效力越来越强,他开始使不上力,甚至已无法保持清醒。 “王上小心!” 后方又有黑衣人逮到空隙袭击,其中一名护卫拼死上前阻挡,不慎受了伤,情况对他们越来越不利。 蒙面男子再度逼近,趁翟政威的注意力被引到对方袭击的那一瞬间,将滕夕梦猛力拉出翟政威怀中,扛到自己的肩上,以非常俐落的身手退出混战。 “夕梦!” “王上——” 翟政威想追上前,却又遇到黑衣人阻挠,努力强撑着意识挥剑迎击,却感到越来越力不从心。 滕夕梦在男子的背上挣扎,眼睁睁看着翟政威和护卫们被黑衣人包围在中间,寡不敌众,护卫们更是个个受了重伤,心痛如绞。 怎么办?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为什么没人来救他们? “王上——”她大声哭喊着,就算要死,她也要回去和他死在一块儿,但不管她如何挣扎,还是脱离不了男子的箝制,离他们越来越远。 怎么办?谁来救救他们?她不要他死呀! 翟政威吃力的继续迎敌,丝毫没有喘息的机会,只能任由护卫的血溅在他身上,眼睁睁看他们一个个接连倒下,而敌方的人码就算死了一半,还有一半继续进逼,没有停止的迹象。 直到最后一名护卫也在他脚边倒下,他急喘着气,瞧着紧围住他杀气腾腾的黑衣人们,突然间感到非常荒谬,他堂堂的一国之君,难道真的要葬送在这些人手上,死得不明不白? “哈哈哈哈……”他狂笑出声,紧接着咬紧牙关,气势惊人的怒吼:“全放马过来,本王绝不认输!” 他不甘心,就算真得死,他也要拖这些人陪葬,一个都不留! 紫娟在翟政威带着滕夕梦离开王宫后不久,就偷偷的潜出王宫,来到王宫外头不远处的一间普通民居内。 左宽要她在这里等着带公主离开,她本来不同意左宽以公主为诱饵引翟政威中计,这太危险了,但滕子浚将此次行动全权交由左宽负责,左宽有信心能确保公主安全,紫娟也只能配合。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紫娟终于等到左宽带着昏迷不醒的公主进到民居内,一见到公主昏过去,紫娟便担心的问:“公主怎么了?” “你放心,她只是吸入迷药,药效开始发作罢了,这迷药对身子无害,最快一日之后就会苏醒。” 左宽将滕夕梦交给紫娟。“公主就交给你了,越早离开越好,之后的事情由我来善后。” 翟政威的死是第一步,之后要再挑拨离间,让三位王爷为了争夺王位起争执,可以预见,翟国即将会有一场大内斗,而他们只要作壁上观就好,最后得利的终将是滕国。 “我知道。”紫娟点点头。 “呜……呜呜……” 她的头好昏,想睁开眼,却力不从心,只知道耳朵旁边似乎一直有个人在低声啜泣,哭得她心烦意乱。 为何要哭?发生什么事了? 努力了好一会儿,她终于从昏睡中慢慢恢复意识,睁开疲累的双眼,才发现自己居然是躺在马车内,紫娟及央儿各在她左右两侧看顾着,而她所听到的哭声,就是央儿发出来的。 央儿及紫娟看到滕夕梦苏醒,莫不欣喜的漾起笑颜。“公主。” 滕夕梦无力地在她们的搀扶下坐起身,抚着晕眩的额头,虚弱地问:“咱们为何会在马车内?这又是要去哪里?” 她迷惑地看着央儿及紫娟,奇怪两人为何都沉默不语,她昏睡之前到底…… 滕夕梦猛然一震,瞬间清醒,紧抓着央儿的衣袖,焦急的问:“王上呢?他在哪儿?他还好吗?” 她想起来了,她和翟政威出宫去看烟火,却遇到有人袭击,不知王上……是否有逃过一劫? 央儿原本停住的泪又再度流下。“王上他……驾崩了……” 她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总而言之,上元夜时,紫娟带着她急急离开王宫,坐上已经备好的马车,她才发现昏迷不醒的公主躺在里头,马车连夜离开玄天城,过没多久,丧钟响起,就传出王上驾崩的消息。 滕夕梦呆愣住,无法做出任何反应,本就苍白的脸色更加惨无血色。 “我不相信……”她哽着嗓音轻声喃道。“我都没事了,王上怎会有事?这肯定是有什么错误……” “公主,请节哀顺变。”紫娟神情凝重地证实。“王上……真的已经遇刺驾崩了。”马车离开玄天城已经整整一日,正往滕国的方向走,左宽派人传消息过来,确定翟政威已死,翟政威一死,三位王爷迫不及待的争夺翟国王位,正争吵不休。 “不,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滕夕梦捂住脸蛋尖叫出声,几乎是使尽全力排斥这个消息。“他肯定还活着、还活着、还活着!” 他怎么忍心留下她一个人在世上?他们俩好不容易才认定彼此,开始幸福的日子,他怎么舍得离她而去? 他还等着她替他生儿育女呀,他们还有好多好多事情没做,他怎能走、怎能走? 紫娟担心地赶紧安抚。“公主,请冷静一下……” “我不相信他已经死了!”她声泪俱下的咆哮。“我要回去,他肯定还在等我,我一定要回去!” “公主——”滕夕梦激动地奋力挣扎,紫娟和央儿想阻止,却反被她重重地往两旁推,撞上车板,滕夕梦就趁这机会打开门,猝不及防的从快速行驶的马车上跌了下去。 “停车,快停车!”紫娟焦急地朝前方的车夫大喊。 滕夕梦重重摔到地上,还滚了几圈才停住,全身疼痛难捱,但她强忍住痛,努力爬起来想往回走。 她一定要回去,没有亲眼见到翟政威的尸体,她死都不愿意相信他已经离开她的事实! “公主!”央儿哭着赶紧跳下车,追向前去。 滕夕梦站起来,都还没踏出一步,肚子却传来一记强烈的异样绞痛,她紧皱双眉,抚住肚子慢慢跪倒在地,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绞痛一阵强过一阵,某种湿热黏滑的液体从两腿间不断流出,越流越多,她冷汗直流,意识到自己恐怕即将失去非常宝贵之物。她怀孕了…… “痛……”她再度趴倒在地,泪水与冷汗一并流下,痛哭失声。 别对她这么残忍,她已经失去夫君了,她不能连孩子都失去,至少让她保住孩子吧。 谁来救救她、救救她的孩子,她绝不能失去孩子呀—— 紫娟和央儿冲到滕夕梦身旁,见到她裙子染上红色血迹俱是一惊,慌得不知如何是好。 怎么会这样?她们现在正在林道上,到达下一个城镇不知还要多久时间……罢了,顾不了这么多了,她们赶紧将公主扶回马车上,要车夫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下一个城镇找大夫,只盼还来得及救回孩子。 紫娟和央儿赶紧扶起公主,滕夕梦脸色惨白地揪着她们的衣袖,哭得声嘶力竭。 “快救救我的孩子,快救救他——” 崩溃痛哭的绝望哀号声持续不断,响彻林道,令人不忍卒睹,也跟着心酸难耐…… 第六章 一个月后,滕国王宫内。 滕子浚坐在御书房内,本该专心处理国事,却始终心浮气躁,完全无法冷静。 左宽已经派人将翟国的近况传回来,所以他知道翟政威已死,其他三位王爷正在争夺王位,而紫娟也带着夕梦在回国的路上,只不过夕梦身子不适,抵达的时间比预期中要更晚。 他曾经犹豫过,该不该牺牲夕梦?机会稍纵即逝,他根本没有太多犹豫时间,只能果断作出决定,将兄妹之情放在后头,国永长远大局放在前,狠下心来命令左宽执行计划。 他当然不会再让夕梦留在翟国,失去了翟政威的庇荫,她留神;糕国只会受人欺负,等她回来之后,他会想法子好好补偿她的。 只不过,不能让她知道,翟政威的遇袭,他也参与其中,是帮凶之一。 “大殿下。”此时一名太监进到御书房内,躬身行礼。“明月公主回宫了。” 终于回来了!滕子浚马上从椅上起身,急着去探望久未见面的妹妹。 他快步走在宫廊上,后头跟随着几名太监,来到滕夕梦未出嫁前所住的寝宫,他才一踏入宫门,紫娟恰巧从里头走出来,一见到滕子浚出现,紫娟立时神色凝重的跪在他面前。 “紫娟有负少主所托,请少主降罪。” “怎么了?”滕子浚轻蹙眉头。“说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翟王驾崩之事,公主打击甚大,在回国的路上,公主不知自己有孕,从马车上跌下,导致……流产了。” 从翟国回滕国,若是马不停蹄的赶路,大约半个月就能回来,但因为滕夕梦发生流产意外,他们在半路上的小镇内休息半个月,才继续上路。 滕子浚讶异一愣,随即便冷静下来,虽然残酷,但这个孩子的确不能留,流掉他也无话可说。 “公主在双重打击下,导致……导致……”紫娟大皱起眉,微咬下唇,真不知该如何启口说出滕夕梦此刻惊人的憔悴模样。 滕子浚已经没耐心听紫娟支支吾吾下去,直接越过她,亲自进去看滕夕梦此刻的状况。 他一个人走入寝房内,此时房里只有央儿一名宫女,她一见到滕子浚,本要开口行礼,被他大掌一挥制止,并且指示她出房去。 央儿安静的出房后,他才慢慢往床铺的方向靠近,每前进一步,他的表情就越是震惊错愕,不敢相信亲眼所见。 床铺上,一个娇小的身子背对着人蜷曲在床铺内侧的角落,一头长发没有梳绑,披散在肩上、背上、床铺上,一动也不动。 那长发……竟是银白色,如散乱婉蜒的蚕丝,白得让人……心惊。 他来到床边,伸手轻掬一把白丝,看着白丝从指间滑落,才真正敢相信,这不是蚕丝,而是人的秀发。 心隐隐刺痛着,他瞧向那一头白发的瘦小身影,微哑着嗓音道:“夕梦……” 床内的人儿先是肩膀轻颤,停顿了好一会儿之后,才慢慢抬起头,侧过身,终于露出异常憔悴的样貌。 她双眼红肿,两颊凹陷,脸色惨白,双手始终紧紧握着胸前的琥珀项链,那虚弱到几无人气的模样,像是已经一脚踏入棺材内,随时另一只脚也会紧跟着踏入。 她瞧着面露震惊的滕子浚,顿时悲从中来,又酸又痛的双眼止不住的又开始落下泪。 “王兄……”她扑入滕子浚的怀里,哭得声嘶力竭,嗓子早已经哑了。“呜……还给我……把他和孩子还给我……” 她什么都没有了,他和孩子都离她而去,她的心魂像是被活生生的狠狠撕裂成两半,痛得鲜血淋漓,却死不了,只能苟延残喘的活着,被像是无止境的疼痛不断折磨,不分日夜。 她受不了了,为何不连她的命也一并带走?她到底做错了什么事,为何得面对这些残忍的死别,在绝望的地狱中承受煎熬? 滕子浚紧抱住妹妹,心也跟着不断抽痛,他真的无法想像,她到底是承受了多大的悲痛,心力是何等的交瘁,才会转眼之问乌丝变华发,憔悴得让人心痛不舍。 他的信念瞬间动摇了,为了他心中的霸业,牺牲掉她的人生,这么做真的值得吗? 她心碎的呜咽彻底勾起他内心深处的愧疚懊悔,但事情已经发生,再也无法挽回,他无法还给她翟政威,也无法还她孩子,他甚至无法向她坦白,这一切一切,他难辞其咎。 他只能静静的抱着她,任由她在他的怀里哭泣发泄,直至哭到累了、倦了,他才将她放回床上,亲自替她盖被子,看着她泪痕犹湿的沉沉睡去。 他坐在床边,独自凝思良久,终于起身离开寝房,他一来到房外,就见央儿及紫娟都在外头等待,始终没离开。 “央儿,进去好好照顾公主。” “奴婢遵命。”央儿马上进到寝房内。 “紫娟,你随本殿过来。” “是。” 紫娟跟着滕子浚回到御书房后,滕子浚才说道:“几日之后,等公主的身子状况稳定一些,就将她送往离宫静养,你继续一路随护。” 翟国方面还不知道夕梦已经平安回到滕国,她和翟政威一同出宫遇袭,翟政威死了,夕梦却安然无恙,甚至还回到滕国,难免会引人起疑,所以他暂时不打算让人知道夕梦已经回来的事情,就让众人以为她目前下落不明吧。 趁现在夕梦回宫的消息尚只有少部分人知道,与其留在人多口杂的王宫内,他倒宁愿她到离宫去静养,他会吩咐一名御医跟随,专门负责照顾她的身子,希望她能慢慢恢复往日的生气。 他不知道她得花多久时间才能抚平失去夫君及孩子的伤痛,只盼望她能早些看开,重新振作,别再折磨自己。 而他,已经无法回头了,在这条路上,他所作出的每一个抉择,都没有后悔的余地,只能咬牙继续向前,不断面临、作出抉择,直到终点到来的那一刻为止。 而因他的抉择所产生的后悔、遗憾、种种沉重压力,他只能努力承受,一个又一个背负在肩上,摆脱不掉,这是他必须付出的相对代价。 是非对错,就交由后世之人来评论吧,他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 滕夕梦在王宫内待了五日就启程离开,准备到距离三日路程远的避暑离宫静养。 她在滕子浚面前痛哭一场后,泪像是已流干,再也哭不出来,而她的心魂像是也随着眼泪渐渐流逝,整个人变得了无生气,连话也不想说,就只是静静的发愣。 唯一让她有反应的,就只剩胸前所挂的琥珀项链,她始终将琥珀握在掌心内,脑海里只想着一件事。 让她到他身边去,她想去陪他,无论生死,她都执意相随…… 从王宫到避暑离宫,中间会经过一处小山脉,滕夕梦所坐的马车由二十名护卫一路保护,宫女们随行在马车两侧,随时等候差遣。 滕夕梦脸色苍白地坐在马车内,两眼无神的发愣,恍惚之间,她似乎听到马车外出现似有似无的瀑布声响,终于稍微回过神来。 避暑离宫她曾经去过几次,总会路经一处山中瀑布,她曾到瀑布边观赏过风景,记得瀑布下是一座碧绿的深潭,河水从断崖上方直落而下,坠入深潭中,激起白色水花,再继续沿着河道往下游流去。 “瀑布……”她低声喃喃自语,突然想做一件她早就想做的事情,原本无神的双眸回复些许生气。 太多人在身边看顾她,她必须想办法支开所有人…… 她掀开车窗的帘子,语气虚弱的朝随行在车旁的央儿唤道:“央儿。” “公主,有事要奴婢帮忙吗?”央儿开心的漾起笑,只因这是滕夕梦连着五日以来对她说的第一句话。 “这山路颠簸得我好不舒服,我想暂时歇息一会儿。” “好、好!”央儿马上对着前方的车夫及护卫大喊。“停下来,公主累了,想在这儿歇息一会儿。” 车队在山路上停下,不远处就是瀑布的上头,水声持续不断传来,响过一阵又一阵。 一旁的紫娟见滕夕梦打算掀帘下车,赶忙阻止。“公主,您还是在车内好好休息吧。” “车里头闷,我想透透气。”滕夕梦不管紫娟的阻止,执意要下车,央儿便伸手将她扶下车来。 来到车外头,滕夕梦对护卫及其他宫女们说道:“大家一路辛苦了,也乘机歇息一会儿,咱们干脆就在这儿用午膳吧。” 有了公主的命令,疲惫的众人便也跟着休息,宫女们开始从随车的行李内拿出干粮及水分发给大家,气氛顿时轻松不少。 “公主,虽然只是干粮,您要不要多多少少也吃一些?”央儿关心的问,公主已经有好几餐没用膳,只喝水,她真担心公主不知还能撑多久。 滕夕梦气虚无力的回答道:“好呀,我也应该……要开始振作起来了。” 央儿欣喜的和紫娟对望了一眼,可终于盼到公主振作起来了,紫娟即刻转身拿粮食去。 “央儿,咱们挑一处风景好的地方用午膳吧。” “好。” 滕夕梦刻意引央儿离开车队远一些,默默往瀑布的方向靠近,在瀑布和车队中间的山林内挑了一处平坦的草地休息。 紫娟拿来铺在地上的毯子以及一些食物,央儿将毯子铺好后,滕夕梦便在毯子上坐下,面对瀑布的方向遥望。 “公主,您想吃些什么?”紫娟将所拿来的干粮、水果以及水都放在毯子上。 滕夕梦瞧了身旁的食物一眼,拿起一颗桃子开始慢慢地吃。 央儿及紫娟都忍不住开心的漾起笑,只要公主愿意吃东西,她虚弱的身子就会慢慢好转,也就不会始终都是毫无生气的模样。 但她们不知道的是,滕夕梦根本就食之无味,她是硬逼自己一口一口将桃子给吞下肚,就算反胃作呕也要吞,只为了让央儿及紫娟松懈,她才好进行接下来的计划。 在桃子即将吃完时,滕夕梦突然对紫娟说:“紫娟,我感到有些寒意,帮我找件披风过来。” “是。”紫娟即刻转身回车队那儿找披风。 “央儿,还有桃子吗?我想再多吃一个。”她紧接着跟央儿说。 “奴婢马上去拿。”央儿难掩兴奋的也跟着离开滕夕梦身边。 紫娟先回到车队边,很快便在车内找到一件披风,她见央儿也跟着回来,纳闷的问:“央儿,你怎么也回来了?” “公主说她还想吃桃子,所以我回来帮她拿桃子。” “怎么不叫我一并拿过去就好?”紫娟朝滕夕梦的方向一望,瞬间脸色大变。 “公主!” 滕夕梦将她们支开后,在众人都没注意的状况下,突然起身往瀑布的方向冲,寻短的意图明显。 紫娟马上丢下披风快步冲过去,非得阻止她做傻事不可! “公主?”央儿错愕的瞪大眼,也心急的赶紧追了过去。 其他随从们也上前想阻止憾事发生,但他们距离相差太远,根本就帮不上忙。 紫娟用尽全力冲过去,就只差那么一步,公主还是早她一步从瀑布旁一跃而下,丝毫没有半点迟疑。 紫娟扑向前趴倒在断崖边,伸手猛力一抓,却只抓到她翻飞而起的裙摆,裙摆撕裂声紧接着响起,滕夕梦还是笔直的往下坠落,唰的一声溅起好大一阵水花,沉到池潭的最深处。 “公主——”紫娟眼睁睁看着她坠入潭里,既痛心又懊悔,却什么都无法挽回了。 滕夕梦一坠入潭里,就任由自己不断往下沉,完全不想挣扎,双手始终紧握着胸前的琥珀项链,在翟政威死后,头一次漾起笑容。 她终于可以到他身边去了,无论他此刻在哪里,她都会找到他,然后……再也不和他分开。 他们生前当夫妻的缘分太短,既然如此,她就追到阴曹去,和他在阴曹再续夫妻情缘。 这一次,死亡也不能将他们俩分开了,他们可以永远相守,直到海枯石烂。 好开心,她终于可以……解脱了…… 滚滚河水从瀑布上奔流而下,在山间一路婉蜒直到山脚下,才转而流到平地。 “庄主,河岸边躺了一个人!” 两名年轻男子正骑马往山里走,先发现河边异样的男子偏斯文清秀,而被唤做庄主的男子则身材高壮,眉宇间尽显霸气,让人很难忽视他的存在。 就在河水流出山林的出口处,一个人趴在河旁的浅滩上,因为距离有些远,他们看不出那人是男是女。 “阿信,过去看看,若是没气了,就近找一处空地埋起来,别让人曝尸荒野。”高壮男子吩咐道。 “是。”颜信随即翻身下马,走到河岸边探查情况。 颜信来到那人倒卧之处,才发现那人是名女子,虽然样貌年轻,却有一头不寻常的白发,他不禁蹙眉,他从没见过红颜华发的年轻女子,所以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通常对于这种不祥之人还是能避则避,但庄主已经下了命令,颜信还是伸出手探探她的鼻息,只要确定她已经死了,他就即刻去挖个洞将她埋了,也是功德一件。 “咦?还有气?”颜信讶异地转而摸向她脖子上的脉搏处确认,的确还有脉搏,她根本就还没死。 “庄主!”颜信站起身,朝停在山路旁的主子喊道。“这是位年轻姑娘,还有气息。” “那就带回庄内,请大夫来帮她瞧瞧。”既然还有救,又让他给遇上了,他焉能置之不理?所以便爽快的决定将她带回去。 “可是她……她一头异样白发,看起来……颇为不祥。”颜信大皱眉头,就怕将她带回庄内,会引来不必要的秽气。 “白发?”高壮男子浓眉一拧,出乎颜信的预料,一反常态跳下马,亲自走到河边来观看。 他蹲下身,讶异的看着她的样貌,额心鲜红似朱砂的小圆点胎记以及一头银白的发丝,在在都勾起他的记忆。 “真像……”他自顾自的低声喃喃。 “像什么?”颜信不解的瞧着自己的主子。 “没事。”男子觉得没必要告诉颜信,自己曾见过和这名女子极为相似的画像,既然颜信对她有顾忌,他干脆自己一把抱起她,更加打定主意要将她带回庄内。 “嗄?”颜信错愕的看着主子,却也只能硬着头皮道:“庄主,还是让小的来吧。” “不必,你即刻调头回去请大夫上山,别耽搁时间。”男子轻轻松松的抱着她离开河边,回到马上。 颜倍不敢置信,只因他们家主子平常对女人都是保持距离的,不主动靠近女人,也不喜爱女人刻意亲近,没想到今日却亲自抱一个来路不明的昏迷女子回庄,这天是要下红雨了吗? “阿信,你还愣在那儿做什么?”男子没好气的吼着,他都已经回到马上,而颜信却还愣在河边,迟迟没有动作,真不知脑袋在想些什么。 “喔!”颜信赶紧回神,将所有的困惑暂时抛在脑后,先办好主子吩咐的事情再说。“小的马上去请大夫!” 浑浑噩噩,迷迷糊糊,滕夕梦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当她一睁开双眼,就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房间内,不知今夕是何夕。 她怎么了?这里是哪里?她试着想坐起身,却感到全身虚弱无力,根本使不出力气来。“唔……” “你醒了?”待在房内的一名丫鬟见她醒来,没有靠近帮忙的打算,因为她可不想沾染不祥之人身上的秽气。“我去向庄主报告。” 丫鬟离开后,房内就只剩滕夕梦一人,她花费了好一番心力才终于坐起身来,忍不住轻喘着,并且思考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她记得自己跳瀑布殉情了,但这里一点都不像阴曹,她也还在呼吸,身上还有温度,所以……她没死,而且被人救了? 为什么没死?难道上天连她这么一点小小的心愿也不肯实现,硬要逼她继续留在这残酷的人世? 不要紧,一次死不了,那她可以多死几次,总有一回会成功的! 过没多久,房外出现越来越靠近的脚步声,下一刻,高壮男子推开房门进入,而颜信也跟在后头一并进来凑热闹,最后才是那名刚才离去报告消息的丫鬟。 滕夕梦瞧着最前头的高壮男子,脑袋瞬间一片空白,苍白憔悴的脸上露出不敢置信的错愕神情。 她现在是在作梦吗?要不然,出现在她眼前的男人,为何会长得那么像…… “觉得身子状况如何?”男子来到床边,关心的问道。“大夫说你没受什么外伤,但应该有好一阵子没好好吃过东西,导致气血不足、体衰虚弱,醒来之后该好好的进补一番。” 她呆愣的瞧着他,试着想开口说话,张开嘴却好一阵子都发不出半点声音,眼眶开始积聚泪水,即将倾流而下。 男子见她几乎快哭了,双眉一蹙,不解的问:“怎么了?” “王……王上……”她终于用着沙哑的嗓音喊出声来,泪水也跟着滚滚滑落,激动的扑入他怀中,用尽仅存的力气抱住他。“原来你没死……太好了,这真是太好了……” 她又哭又笑的,原本已经枯竭的心房终于又回复一丝生机,能见到他还活着真好,她终于不必再承受永无止境的椎心之痛,她又可以和他相守在一起了。 她根本不管他为什么没死、他又怎会出现在这儿、怎会救了她?只要他好端端的站在她面前就好,其他的她都不想去管了。 王尚?男子错愕一愣,明白她是将他误认为其他男人了,内心突然有股莫名的不悦,将抱着他的她给拉开。“姑娘,你认错人了。” “我认错人?”滕夕梦睁着一双泪眼紧盯着他看,那熟悉的刚棱五官、全身自然散发的强霸之气,都和翟政威一模一样,她怎么可能会认错? “王上,你不认得臣妾了吗?臣妾是……” “臣妾?”一旁的颜信像是在看疯子般地瞪大眼。 “庄主,要不要小的再下山请大夫过来一趟,看看她是不是在落水时摔坏脑袋了?什么王上臣妾的,她以为自己是在演哪一出戏呀?” “咱们庄主可是‘铁剑山庄’的‘黎威’,你认错了,少乱攀关系。”丫鬟也忍不住插嘴。 铁剑山庄以出产宝剑闻名,就座落在铁剑山上,黎威传承了父亲精良的铸剑技术,并且加以发扬光大,成为独一无二的宝剑世家,各路人马都希望能拥有一把由铁剑山庄制作的精良宝剑,并且以此为荣。 “铁剑山庄?黎威?”滕夕梦茫然的瞧着他们,不知到底该不该相信他们所说的话。 她泛着泪光望向黎威,只见他瞧着她的眼神是陌生的,一点都不像认识她的样子。 难道她……真的认错人了? 她憔悴落泪的模样,就像是被抛弃般的脆弱无肋,黎威竟感到异常的不忍心,刻意偏开眼,免得再继续受她影响。 “既然她醒了,就去将厨房温着的补品端过来。”他冷着嗓音命令丫鬟,那瞪视的眼神,像是在斥责丫鬟刚才的多嘴僭越。 “是。”丫鬟不敢再多言,出房办事去。 “阿信,将她的来历问清楚,之后再来向我报告。”他书房有事情正处理到一半,还得赶紧回去处理完,没有太多时间耗在这里。 况且他对她的关心已经太多,从亲自抱她回来、紧盯大夫帮她看病,到命丫鬟在她醒来时立刻报告,这些都是从前不曾有过的情形,不只庄内的下人讶异,连他自己都讶异。 “小的明白。” 黎威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去,滕夕梦只能坐在床上痴痴的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还是无法死心,偷偷抱存着一丝希望,他或许真的是翟政威,只不过因为某些原因忘了她,甚至还换了另一个身份重新过活。 如果不是这样,这世上又怎会有几乎一模一样的两个人存在?而她又恰巧被这个长得和翟政威一模一样的人所救? “人都已经走远,可以别再看了。”颜信刻意出声引回她的注意力,开始执行主子的命令。“咱们一个一个问题慢慢来吧,先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她回过头面对颜信,轻声答道:“滕夕梦。” “滕?”颜信冷哼一声,只当她是在说笑,要不然就真的是脑袋摔坏了。“你如果真姓滕,那我说我是当今皇上都不奇怪。 “什么意思?”滕夕梦不解的轻蹙眉头。 “你到底是真不知还假不知呀?滕姓是咱们‘滕龙皇朝’的皇族姓氏,普通老百姓根本不能使用这个姓氏,还是你打算告诉我,你是哪个落难的公主或郡主之类的?” “什么滕龙皇朝?”这下子滕夕梦更是不解了。“不该是滕国吗?” “现今大陆就只有一个滕龙皇朝,哪里来的滕国?” “怎么没有?现今局势不是滕国、翟国、棠国三国鼎立吗?” 颜信一愣,他越来越相信,这个女人脑袋肯定摔坏了。 “那是一百多年前的局势了,翟国、棠国早就被灭了,由咱们开朝皇帝一统大局,滕龙皇朝至今已经一百多年了。” 滕夕梦不敢置信的瞪大双眼。翟国、棠国早在一百多年前被灭,现今只有一个滕龙皇朝?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难道她落河之后,不但没有死,还阴错阳差来到一百多年之后的世界? “你……还好吧,需要我再去唤大夫过来一趟吗?”颜信看她瞬间刷白的脸色,开始有些担心,就怕她下一刻会昏过去。 滕夕梦没有回答他的话,继续呆愣着,像是突然间失了魂似的。 颜信看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觉得还是得唤大夫来看她的脑袋有无问题。 “你先休息一会儿,我去请大夫。” 颜信离开的同时,丫鬟也恰恰好进入,将一碗补汤端到她面前。“啦,这是熬了很久的补汤,赶紧趁热喝下吧。” 过了好一会儿,滕夕梦才终于回过神来,哑声对丫鬟说道:“请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丫鬟见她神色怪异,也不想多招惹她,直接将补汤放在床旁的矮几上。 “我把汤放在这儿,你尽快喝吧,别等到汤都凉了。” 反正她已经苏醒,暂时不需要人照看,丫鬟便退到房外,顺了她的心意。 直到丫鬟离开后,滕夕梦才将安稳躺在衣襟内的琥珀项链拉出来,只见琥珀内的白色结晶物不知何时已变成暗褐色,但她能肯定的是,在她跳下瀑布之前,琥珀都还是正常的。 听说这块琥珀包裹着许愿星,能实现持有者的一个愿望…… 让她到他身边去,她想去陪他,无论生死,她都执意相随…… 原本停住的泪水再度滚滚滑落,完全无法控制,她边哭边漾起笑容,再度萌生了另一个新希望。 是琥珀内的许愿星听到她的心愿,以这种方式实现她的心愿吧! 它将她带到一百多年后,遇到黎威,因为黎威正是翟政威的转世,它以此实现她想“到他身边去”的愿望,让她再有一次机会和他相守…… 无论她的想法是否太过疯狂,她都宁愿这么相信,许愿星的传闻是真的,而她的心愿真的实现了。 “肯定是的……”她将琥珀紧紧压在胸前,一边低泣一边喃喃自语。“他重新活过来了……只不过是以另一种方式活过来……” 她好开心,她终于来到他身边了,无论是以何种形式,只要他还活着,这样就够了……就够了…… 这一回,她会努力紧紧守在他身边,不再让死亡分开他们俩,令她再次心碎欲裂,痛不欲生…… 第七章 颜信请示过黎威之后,便急急忙忙再次下山请大夫来帮滕夕梦看病,并且特别叮咛要仔细看看脑子有没有摔坏,要不然她怎会在醒来之后就说一连串的疯话? 但大夫看了又看,滕夕梦的脑子没有任何外伤,应该是没事,只好说或许她是受了什么刺激才会有些神智不清,等过了一段时日,就会恢复正常的。 滕夕梦明白将自己真正的来历说出来,只会被人当成疯子,暗地已决定要舍弃过去的身份,只当个普通的百姓。 所以大夫解释之后,她即刻搭腔,说她刚才清醒时脑袋的确很混乱,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但她现在已经完全清醒,不会再乱说话了。 等到将大夫给送下山后,颜信来到书房向黎威报告刚才所发生的事情—— “她说她叫梦儿?因意外而失足落水?”黎威微蹙起眉,不怎么相信她意外失足落水的说词。 看她刚被救起时的憔悴样,倒像是早已被某种痛苦折磨多时,最后选择投河自尽。 “她自己这么说的,而先前那些疯言疯语,她也解释是刚醒来时脑袋不清楚,连自己都不懂为何会说出那些话来。”颜信轻笑一声。“真好笑,她本来还说自己叫什么‘滕夕梦’,脑袋混乱到当自己是皇室中人了。” “滕夕梦?”黎威眸色一黯,微微心惊,他曾经看过的那幅画像,名字似乎也是…… 只是单纯的巧合吗?但如果太多的巧合都发生在同一人身上,那又代表些什么? “不过有关她是从何处来的,她始终没给小的一个明确回答,只说是从很远的地方过来的,瞧她的表情,像是有苦难言。” “我知道了。”黎威挥挥手,示意颜信可以退下了。 “让她继续在客房内休养,直到身子状况恢复健康后,再看她打算何去何从。” “好的。” 颜信离开书房之后,黎威独自凝思,不由自主摸上心口,还能够清楚的感受到,在她扑入他怀中的那一刻,内心曾经出现过的陌生悸动。 明明他们俩在这之前素不相识,他为何会对她有种强烈的感觉?舍不下她、抛不下她,甚至看到她憔悴的落泪,他的心也跟着隐隐抽痛,非常不好受。 “梦儿……”他琢磨着这个名字,对于她的来历非常好奇,不知她到底有什么难言之隐,之所以会“失足落水”,又是为了什么? 他第一次对一个女人感到如此好奇,不只是好奇,甚至是没来由的受她吸引,就算此刻的她是异常的狼狈憔悴,一点都不好看。 他不懂自己到底怎么了,只能让这陌生的情绪继续缠绕在心口,不见淡去,反倒越来越深刻…… 滕夕梦在客房内休养了五日,或许是因为她又有了振作的力量,所以胃口大开,三餐送来的饭菜都努力吃下,身子状况也恢复得很快,虽然看起来依旧有些憔悴瘦弱,但精神已经好了非常多。 这五日内,黎威都没有再出现关心她,让她忍不住有些失落,不过她很快又振作起来,既然两人在同一座山庄内,就不怕没机会见着。 而她也感觉到,负责照顾她的丫鬟似乎对她有所忌惮,除非必要,能不靠近她就尽量不靠近,害她百思不得其解,到底是怎么了? 之后,她终于从颜信的口中知道答案,原来她的一头异样白发,让人感到很不祥,避之唯恐不及。 颜信虽然同样觉得她的样貌很不祥,倒没像丫鬟那样忌惮她,而且因为庄主的吩咐,每日都要来关注她的状况,看着看着,倒也就习惯了。 她不由得苦笑,她是因为接连失去夫君及孩子,承受着大悲大痛,心力交瘁不堪负荷,才会瞬间乌丝变华发,并不是一生下来就是这般异于常人的。 不过她也不想解释,不想将那残酷心酸的过往摊开在众人面前,所以还是选择任由他们继续误解吧。 第六日,滕夕梦觉得身子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就在颜信前来探视时提出请求,希望能见黎威一面,当面答谢他的救命之恩。 只不过这时黎威不在庄内,直到下午黎威回庄后,颜信才带滕夕梦来到偏厅和黎威见面。 滕夕梦一进到偏厅,看到黎威那和翟政威相同的样貌,又忍不住激动难抑,花了好一番心力才让自己冷静下来,不再有任何失控举动,朝他屈膝行礼。 “梦儿感谢黎庄主的救命之恩,若有机会,梦儿定当努力回报庄主。” “小事一桩,不必挂心。”他也乘机端详她,见到她的气色已经好许多,原本消瘦的脸颊也长了些肉,不由得暗暗放下心来。 这几日他虽然没见她,却始终挂念着她的情况,只不过两人素昧平生,他若是太过关心她,显得非常怪异,或许她也会感到很奇怪,所以才会强忍住想见她的冲动,只派颜信每日固走去探望她的状况。 “不知姑娘身子恢复后,打算往何处去?若是需要帮忙,我也可以派人将你平安送回家中。” 没想到滕夕梦却在这时突然双膝下跪,吓了黎威和颜信一跳。“梦儿已经无家可归了,请庄主收留梦儿,梦儿愿意在庄内做牛做马,以报答庄主的恩情。” 在这一百多年后的世界,她已经不是什么明月公主,她的父兄也早已不在这世上,她甚至连可以回去的家都没有了,一出山庄,她真的不知自己该何去何从。 而她也不想离开黎威,只要能留在他身边,看着他平安无事的继续活着,她就已心满意足,没有遗憾了。 黎威讶异她居然会主动提出留下的打算,一种难以言喻的欣喜浮上心头,因为他……其实也不希望她离开。 如果她真的孤苦无依,那他收留她也未尝不可,甚至是理所当然,也不必担心她的亲人会找上门来,将她给带回去。 “既然你想留在庄内,那我接下来问你的问题,你可要老实回答,不能有任何隐瞒。” 颜信讶异的瞧了主子一眼,主子真要留下她?主子对她的好已经到了超乎想像的地步,他都不禁怀疑主子是不是突然中什么邪了? “好。”滕夕梦认真的点点头。 “你的父母兄弟呢?” “已不在世上了。” “那你……可曾婚配过?可有夫家能回?” 她微微一愣,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照实回答。“曾有婚配,但我的丈夫……已因意外而逝,同样不在这个世上,而我……也已经没有夫家可回了。” 黎威胸口突然一窒,对于她已婚之事感到莫名的震撼,甚至是嫉妒不甘,他完全不懂自己为何会有如此大的反应,明明两人才只见过几次面,和陌生人没什么两样,根本谈不上有任何情感可言。 但他就是嫉妒那个男人,甚至怨那个男人为何早她而去,没好好保护她,才害她现在无依无靠。 所以她刚苏醒时,是将他误认成她已死去的丈夫吗?一想到很有可能是这样,他就更感到不是滋味,酸意泛满胸口,几乎快将他给淹死了。 他赶紧让自己冷静下来,别再胡思乱想。“既然你已经无家可归,那就留下来吧,不过铁剑山庄不养无用之人,你会做些什么事?” “嗄?”颜信终于忍不住开口提醒。“庄主,咱们庄内不缺任何人手。” 况且要是留一个不祥之人在山庄内工作,下人肯定议论纷纷,不会想要和她一起干活的。 “缺不缺,是你说了算?”黎威冷瞪了颜信一眼,真是个多嘴的家伙。 “是小的多嘴了。”颜信只好很无奈的闭嘴,不再试图阻止。 “你呢?你还没说自己到底会做些什么。”黎威又看向滕夕梦。 “我……”她神情顿时沮丧落寞起来。“我……什么都不会……” 她当公主时,任何事情都有人服侍,十指不沾阳春水,现在反过来要她当丫鬟,她才可悲的发现自己什么都不会做,什么都不懂。 “不会可以学,大不了从头学起就是。”他见不得她那沮丧的神情,马上出声替她解围,免得她继续难过下去。 看来她原本的身家背景不算差,或许是什么千金小姐也不一定,而她的气质也的确出尘脱俗,不是普通姑娘会有的。 “是。”滕夕梦终于又振作起来,他说得对,不会她可以学,就像之前学骑马一样。 “那庄主要把梦儿指派到何处去工作?” 黎威微蹙起眉,她的样貌会让下人有所顾忌,无论分配到何处,她都肯定会被排挤,对她来说不是好事。 而在这座山庄内,唯一对她没有任何芥带的,恐怕就只有他了。 “你就留在我住的院落,专门负责我的各种琐碎事情吧。”他决定得很干脆,这么做既能将她和其他下人分开,也不必担心她会时时刻刻被其他人暗中欺负。 滕夕梦没想到黎威居然会将她留在身边,顿时又惊又喜,开心应答。“多谢庄主。” 她越来越相信,真的是许愿星在帮助她实现心愿,让她可以顺利留在他身旁,也不必担心会被赶走。 颜信听到庄主的决定,那一双眼瞪得老大,简直不敢相信这真是庄主作出的决定,只因为在这之前,庄主的院落内是没有固定丫鬟留下服侍的,这可是破天荒头一次。 不是他爱大惊小怪,只不过他跟在主子身边的这些年来,主子始终忙于家业,对男女情事兴趣缺缺,完全不想招惹和女人有关的麻烦,但现在不但主动收留一个女人,还直接安置在自己身边,对她之好之特别,想不讶异都难。 “阿信,你还愣着做什么?”黎威没好气的瞪着颜信那夸张的错愕表情。“还不赶紧带人下去安置,并且告诉她庄内的规矩?” “喔,是!”颜信回过神来,虽然满肚子疑惑,主子怎么会在突然之间转了性子,也只能暂时忍下。 “梦姑娘,你就随我来吧。” “是。” 既然滕夕梦接下来要专门负责打理庄主的大小琐事,颜信便将滕夕梦带到庄主所住的院落内,就住在庄主寝房隔壁的小房间,好方便随时召唤。 滕夕梦也从颜信口中知道,黎威的父亲已于多年前去世,寡母住在另一处院落,黎威是独子,尚未娶妻。 在距离山庄约一刻钟路程有一处铸剑院,铸剑房、仓库以及黎威从各处网罗来的铸剑师都住在那儿,甚至铸剑师的家眷也住在里头,因此铸剑院占地比铁剑山庄还大,每位铸剑师都有一处独立的院落可以使用。 平日黎威经常往来山庄及铸剑院,要是在山庄内找不到他,去铸剑院八成能寻到他的踪影。 成为铁剑山庄的丫鬟后,滕夕梦也彻底放下身段学习如何服侍人,她早已不再想过去公主的身份,也当自己重生了,重生为一个什么身家背景都没有的普通人,必须靠自己的双手努力做事,才能得到应有的温饱。 虽然辛苦,但只要能留在黎威身边,不管要她做什么,她都心甘情愿,没有任何怨言。 每天黎威天刚亮时就会苏醒,所以滕夕梦必须比他更早醒来,才能在他下床前就将温水端入房内供他梳洗。 这一日,她一推开房门,刚好就见黎威从床上下来,她漾起甜美的笑颜,开始了每日和他之间的第一句话。“庄主早。” “早。” “温水奴婢已经端来了,请庄主梳洗。” 在黎威梳洗的空档,滕夕梦紧接着帮他挑选今日所要穿的衣裳,等他梳洗完之后,她便能马上帮他更衣,不会浪费时间。 黎威由着她帮他整理衣裳,乘机观察她,她已在他的院落内住了一段时日,除了刚开始的时候有些笨手笨脚,之后很快便上手,将他院里的所有事情都处理得很妥当。 而她的脸蛋也不见憔悴消瘦了,甚至始终都带着甜而柔的笑意,像是在他这里工作是多么开心的一件事。 她笑容纯粹,不带有任何意图,但他却不受控制的被她的笑给吸引,甚至是迷惑,心中因她而起的躁动也越来越强烈,他想忽略都忽略不了。 从将她自河边救起的那一刹那,他就对她有某种不明所以的悸动,想将她留在身边,甚至占为己有,这欲望出现得毫无理由,但他却不想克制,任凭欲望越来越强烈,就算她现在的确已经留在他身边,他却发现,自己想要的比预想的还要更多。 为什么?他怎会为一个根本就认识不深的女人一而再、再而三作出连自己都讶异的决定,像是得了失心疯似的无论如何都想得到她,不管她是否早已嫁为人妻,不管她心里是否还思念着已经过世的丈夫? 滕夕梦帮他整理好衣裳后,抬眼发现他凝视她的神情,像是在琢磨什么问题,不由得有些困惑。“庄主,怎么了?” “没事。”黎威压下内心的激荡,保持冷静的离开寝房,不想让她察觉他的困惑挣扎。 虽觉得黎威的态度有些奇怪,不过滕夕梦没有多想,一心只挂记着其他工作,努力做好分内之事,不让黎威有机会赶她走。 对于现在的日子,她感到很满足,就算他不再对她有任何情感,那也不要紧,她就怕奢求得太多,越来越贪得无厌,上天会收回对她的慈悲,让她后悔莫及。 所以她很知足、惜福,满怀感激,不会再多要求些什么了。 黎威离开院落后,就到铸剑院忙去,滕夕梦开贻在院里做着每日都要做的整理及打扫,直到快接近中午才到厨房去,准备替黎威送饭。 虽然铸剑院那儿也有厨子做膳食给铸铁师傅们吃,仍黎威嘴刁,只吃自家山庄厨子的手艺,所以除非出远门没办法,要不然滕夕梦每日中午都得特地帮他送饭过去。 “厨子大娘,我来拿庄主的午膳了。”滕夕梦进到厨房内,轻勾笑容说道。 “摆在桌上那一篮就是。”厨子大娘指指一旁的篮子,态度冷淡,甚至连看都不想看她一眼。 对于厨子大娘的态度,滕夕梦是一笑置之,她知道自己这一头白发让大家看了不舒服,不只厨子大娘,其他下人也是能避开她就尽量避,就算一开始有些难过,久了之后,她也慢慢看开,学习豁达以对。 提起篮子,她离开山庄,走上山庄旁通向铸剑院的一条小路,一刻钟后,便顺利到达铸剑院。 一进到院里,滕夕梦就走向库房,一般来说黎威会待在库房内检视师傅们所铸的剑是否有达到他满意的水准,丝毫不马虎,连一点点的瑕疵都不放过。 她还没走到库房门前,就见黎威站在库房外,身旁还有一位年轻的姑娘,那姑娘漾着甜美中带有些许羞涩的笑容,手上同样提着一个篮子,不断地在跟黎威说话。 滕夕梦不自觉地停下脚步,隐隐约约听到了一些话,那姑娘似乎是其中一位铸剑师的女儿,特地为他做了些点心,希望他能赏脸尝尝看。 才看一眼,滕夕梦就明白,那名姑娘爱慕着黎威,正在向他示好,她平静的心瞬间泛起阵阵波涛,又酸又涩,脚步黏在原地,一动也不动,没有勇气走向前去打扰他们。 顿时之间,她终于明白,原来她一直在自欺欺人,她的心还是贪的,她还是想要得到他的怜惜,希望他眼中所看到的女人只有她一个,要不然不会见到有其他姑娘向她示好,她就忍不住心痛。 但她有什么资格和其他女人争他?她摸着颊边的白色发丝,苦苦一笑,她不但有着一头让人感到不祥的白发,她甚至已经是个失去丈夫的寡妇,若是和那位姑娘站在一起,她肯定自惭形秽,连头都抬不起来。 之前她可以勇气十足的做出许多努力,只为得到翟政威的情意,那是因为她有自信,相信自已配得上翟政威,但此时此刻,她已失去过往的自信,知道自己已没有任何优势可以配得上黎威。 她就只能当个奴婢,和他之间,犹如云泥之别…… 滕夕梦暗自神伤,没有注意到黎威根本是板着脸面对那名不请自来的姑娘,直到发现滕夕梦的身影后,不耐的眼神顿时一亮,马上甩掉那名姑娘,直接朝滕夕梦走去。 “梦儿。” “呃?”滕夕梦猛然回过神来,发觉眼角似乎有一点点湿意,赶紧伸手抹掉,免得被他看见。 “为何停在这儿?”他来到她面前,不满的皱起眉。“还要身为主子的我走过来,你这个丫鬟真是失职。” “因为奴婢……怕会打扰到庄主和姑娘的谈话,害庄主扫兴就不好了。”滕夕梦勉强自己漾起笑颜。 “庄主,这点心……”那姑娘还是不死心的追过来。 “庄主今日有好口福,有姑娘帮庄主准备点心,奴婢还是把午膳带回去,免得辜负姑娘的心意。” 滕夕梦转身要走,但黎威的动作更快,马上拉住她的手腕。“等等,谁准你走了?” 滕夕梦再度僵住步伐,她不敢肯定自己真有那肚量看其他姑娘含羞带怯的喂黎威吃点心,还有办法继续保持笑容。 姑娘讨好的说着:“要不然那一篮午膳就交给我吧,由我服侍庄主……”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黎威冷着嗓音打断那姑娘的话,就连瞪着她的眼神也是异常冷淡。“我挑明告诉你,我对你没有任何兴趣,请你往后别再来打扰,免得自取其辱。” 姑娘狠狠倒抽一口气,不敢相信黎威居然把话说得这么绝,连点面子都不留给她。 滕夕梦也讶异他的直接,虽然早点把话讲开才不会浪费双一方时间,但这样也太伤姑娘家的心了。“庄主,您怎能……” “下回别再让我等你。”黎威转而瞧向滕夕梦,眸中那一股冷意也跟着消失无踪,甚至还微勾起一抹笑意。 “我就只吃你带来的东西,你要是再像今日一样拖拖拉拉的,只会害我饿肚子而已。” 那姑娘再度狠抽一口气,黎威是故意在她面前对丫鬟演戏气她的吗? 但女人敏感的心思却让她感觉到,黎威瞧着那丫鬟的笑意带有淡淡的温柔,不像是作假,顿时倍感威胁。 “庄……庄主……”滕夕梦困惑不解的瞧着他。为何要对她说如此暧昧的话,就只为了要断那位姑娘的念头? 这么做,对她和那位姑娘都太残忍了,那位姑娘肯定大受打击,而她……也不会多好过,因为她心里很明白,他此刻对她若有似无的情意,只是在演戏,并不是真的。 黎威看到她自卑的神色,就忍不住这么做了,一方面的确是要断了那姑娘的念头,另一方面,他也心疼她的退缩,不想让她一这样落寞的离开。 她有心结在,而他到底该如何做,才能替她打开这一道结? “我刚才所说的话,你可要牢牢记住。”黎威拿过滕夕梦手中略沉的篮子,另一手大方而毫无顾忌的牵住她的手,不管一旁姑娘震惊的神情,迳自走向自己休息的小院落。 滕夕梦不知所措的被黎威拉着走,双眼一直瞧着被他握住的手,内心滋味又甜又酸又涩,百感交集。 就算他对她的好只是演戏,那也没关系,她还是会偷偷放在心上,不时的回味着,舍不得忘记…… 然而黎威当着滕夕梦的面拒绝铸剑师女儿好意的事情,很快便传回铁剑山庄,进到黎威母亲的耳里。 对于铸剑方面的事情,黎母是不管的,全交由儿子打理,但对于儿子的婚姻大事,她可是非常介意,一直希望儿子能赶紧将媳妇娶进门。 她并不要求媳妇有什么家世背景,只要是个清清白白的姑娘家就好,但儿子却总是以忙碌推托,始终没有成家的打算,好不容易盼到儿子终于和人有暧昧,却没想到,那个女人竟然是儿子身旁新收的丫鬟。 对于儿子突然转性收个丫鬟在自己院落一事,她本就觉得有古怪,是儿子再三强调她不必多想,她才没多管,心想儿子做事自有分寸,没料到她不好的预感最后还是成真了。 那个丫鬟不但有着让人看了不舒服的样貌,更是一个已经嫁过人的寡妇,这正是她最无法容忍之事! 所以黎母一听到传言,马上命人唤滕夕梦来她住的院落,她非得好好教训这勾引主子的丫鬟一顿不可。 滕夕梦一进到花厅内,就见黎母脸色非常难看的坐在椅子上,旁边有好几个丫鬟服侍,她心下一惊,知道大概不会有什么好事情,但还是万分镇定的向黎母行礼。“奴婢向夫人请安。” “跪下!”黎母怒喝出声。 虽不知自己犯了什么错,滕夕梦还是赶紧跪下,不敢有任何违逆。 黎母由丫鬟搀扶起身,来到滕夕梦面前,居高临下的瞪着她。“果然嫁过人就是不一样,狐媚男人的本事比谁都要强。” 滕夕梦困惑不解的抬起头。“奴婢不懂夫人的意……” “放肆!” 黎母怒气正盛,毫不犹豫狠甩了她一巴掌,滕夕梦只感到眼冒金星,脸颊辣痛,脑袋一片空白,过没多久,口中弥漫着一股腥甜气味,她才知道自己嘴巴流血了。 “你要是守本分的当个丫鬟,只做好自己分内之事,也不会招来这一顿打。” 黎母是一脸的嫌恶。“你凭什么勾引我儿子?你这残花败柳之身,根本不配碰我儿子一根寒毛!” 黎母的尖锐指控让她感到一阵恶寒,赶紧磕头解释。“奴婢并没有勾引庄主,请夫人明察!” 她会因此被赶走吗?不,她不想离开黎威的身边,所以绝不能让夫人继续误会下去! “你没有勾引他,那为何会出现他为了你拒绝其他姑娘示好的传言?” “庄主并非为了奴婢,只是当时奴婢恰巧出现,庄主只能拿奴婢当挡箭牌,拒绝那位姑娘的心意。” “我怎知你说的是真是假?说不准你还是刻意出现去搅局的。” “奴婢真的没有勾引庄主!”她急急的解释道。“奴婢自知配不上庄主,只希望能在山庄内求得一份温饱,安定下来,从来不敢有这种奢望呀!” 只要能让她留下来,要她姿态放得再低、再卑微都不要紧,就怕夫人已经铁了心要赶她走,完全听不进她的解释。 她之所以继续活着,为的只是想看到黎威,若是离开山庄、离开他,她真的不知自己为何还要再苟延残喘下去。 “夫人,请相信奴婢……请相信奴婢……”说到最后,滕夕梦已是阵阵哽咽。 黎母狐疑地轻蹙眉头,不知该不该相信滕夕梦所说的话,虽然她的确有将人赶出山庄的打算,但此刻贸然将人赶走,恐怕会坏了母子之情,所以还是得从长计议,不急在这一时。 “好吧,这一回,就算是给你一个警告。”黎母冷冷的瞪视着她。“要是下一回再让我听到类似的传闻,你就等着滚出山庄。” “奴婢……遵命。”她强忍住心酸委屈的泪水,不敢滑落。 第八章 当晚,黎威回到自己的院落,滕夕梦要帮他更衣时,他就发现了她的不对劲。 她的头始终低低的,不敢抬起来,像是在遮掩什么,不想让他知道。 “梦儿,”他索性直接执起她的下巴看个消楚。“你……” “啊!”滕夕梦没料到他会突然有这个动作,瞬间牵动到嘴角的伤口,忍不住痛呼出声。 “怎么一回事?”他赶紧松开手,看着她嘴角的伤以及明显红肿的脸蛋,又惊又怒。“是谁打你?” 那伤势一看就知道是被人甩了巴掌,是谁胆敢动他的人? 滕夕梦捂住红肿的脸,她已经尽量冰敷,希望别被他发现,没想到还是这么快就露馅了。 “是……是奴婢自己不小心撞到的,请庄主别误会。”她不想把这件事闹大,免得夫人对她印象越来越差,到最后真的把她赶出去。 “你当我真不懂这伤是怎么来的?梦儿,我要你说实话。” “奴婢真的已经说实话了。” 黎威真是又气又恼,她都已经被人这样欺负了,还想要帮人隐瞒,她的脑袋到底有没有问题? 他稍微思考一会儿,很快就得到答案,山庄内胆敢欺负她不怕他知道的,除了他娘之外,又会有谁? “是我娘打你的?” 滕夕梦肩膀微微一颤,还是摇头不肯承认,但她刚才的反应,已经让他确定,肯定是自己母亲动手的。 “既然你不肯说,那我只好亲自向娘请教去。”话一说完,他马上转身就要离房。 “等等,别去!”滕夕梦紧张的赶紧抓住他,已经顾不得主仆之间的规矩了。 “所以,你要说实话了吗?” 滕夕梦犹豫了好一会儿,终于还是将今早所发生的事说了出来,只是省略了黎母说的那些尖酸刻薄的话。 黎威真没想到自己正是害她遭受惩罚的凶手,但她分明就是无辜的,什么刻意勾引他,从来就没有这种事情发生。 是他不由自主的将她放在心上,才会留下她,让她当自己的丫鬟,这一切都不是她的错,反倒是他害了她…… “既然受了委屈,为何不告诉我?我可以帮你讨个公道。” “庄主工作忙碌,奴婢不想再给庄主多添麻烦。”滕夕梦努力漾起笑。 “反正已经没事了,奴婢往后只要更加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应该就不会再产生误会。” “不行,既然娘已经对你有成见,就难保她不会再找其他理由对付你,我还是得和娘说说。” “不要!求求你不要去……”滕夕梦见他又要冲出门,赶紧再拉住他。 “就让这事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好吗?” “为什么?有我替你撑腰,你不必如此卑微!”他又气又心疼,已经无法容忍她这退缩的态度了。 “你要是替我撑腰,只会让夫人更无法容我在山庄内。”她焦急得眼眶泛红,即将落下泪来。 “我知道自己配不上你,只想安安稳稳在你身旁当个奴婢,只要不必离开你,什么事情我都可以忍,所以请你别把事情闹大……” 第一次他还能站在她身边替她撑腰,但如果还有第二、第三、甚至无数次呢? 毕竟在他眼里,她就只是一个奴婢,多的是能取代的人,又何必为了她而打坏母子之间的关系? 况且他之所以愿意收留素不相识的她,肯定只是看她孤苦无依,可怜她罢了,当心中的同情消失后,他是否还会对她如此照顾? 所以她只能忍,不敢给他多添麻烦,就怕他对她的同情很快就消耗殆尽。 黎威震惊的反抓住她臂膀,想更清楚明白她的心意。“你说你知道自己配不上我,意思是你早已将我放在心上,偷偷喜欢着我?” 滕夕梦一愣,赶紧捂住嘴,没想到她一时心急说溜了嘴,不小心泄漏出自己对他的情意。 “为什么喜欢我?难道是因为……我像你已逝的丈夫?”想起她苏醒时抱着他哭的那一幕,他始终没有忘记,也始终很介意。 她心酸地落下泪来,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他何止是像,对她而言,他除了名字及出身背景不同之外,其他都和翟政威一模一样。 “就算真是如此,我也认了。”他紧紧抱住她,虽然非常不甘心,却更不愿意放手错过她。 “就算你现在遗忘不了他,那也不要紧,我会努力让你忘记他,要你眼里、心里都是我的存在,全都被我占满。” 滕夕梦不敢置信的呆愣在他怀里,怀疑自己刚才到底听到了些什么,难道他真的是在……向她告白? 他也喜欢她?这是真的吗? “梦儿,别再委屈自己,我要你拿出勇气,抬头挺胸的站在我身边。”知道她对他同样有情,他压抑在心中的所有情意瞬间狂涌而出,再也没有任何顾忌,只想依着自己的渴望拥有她。 “你也不必担心会被赶出山庄,我会娶你为妻,让你成为山庄的少夫人,到那个时候,还有谁能赶你、欺负你?” 她抬头瞧着他,好想相信他所说的话,却犹有顾忌。“难道你不介意……我的白发……我甚至曾经嫁过人……” “这些事情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但还是阻止不了我对你一见倾心,甚至越来越在乎你,舍不得放你走。” 内心最后的一丝顾忌顿时化解了,夕梦再也难以压抑自己的情绪,激动大哭,这一阵子所受的委屈也都不觉得有什么了。 她好开心,自己居然能再次得到他的感情,这是她原本不敢奢望的,没想到上天还是怜悯着她,给了她重新圆满的机会。 “梦儿,别再哭了,你一哭,我的心就跟着泛疼呀……”黎威俯下身吻去她眼角的泪水,以行动表达对她的万般疼惜,舍不得她继续这样折磨自己。 她又哭又笑,欣然接受他的怜惜之吻,甚至好怀念被他拥抱在怀的感觉,此刻所流下的泪,都是喜悦之泪,心也不再酸涩了,而是被满满的幸福甜蜜所包围。 情不自禁的,他吻过她的脸颊,直接封住她的红唇,贪求着她嘴中的甜美,抱住她的双臂也微微缩紧,透露出他对她的强烈欲望。 她没有抗拒,甚至是迎合、配合着他,这让他欣喜若狂,更是不再压抑自己对她的渴求,只想好好的疼她、爱她一回。 他不再犹豫,将她打横抱起,轻轻放在床上,紧接着火热的身躯便将她压在身下,开始了火热浓情的翻云覆雨。 这一夜,他们重新拥有了彼此,身与心都得到前所未有的满足,缠绵不绝…… 晨光无声的透过窗户洒入室内,照亮一室景物,却照不醒在床上相互依偎的沉睡人儿。 一夜的欢爱,早已耗尽滕夕梦所有体力,她面向床内侧躺着,背后的男人虽然同样沉睡着,却紧贴着她不着寸缕的身子,双手环住她的腰,就连在睡梦中也舍不得放开她。 虽然还很困、很累,但已经习惯早起服侍人的滕夕梦还是慢慢从梦中苏醒过来,只不过脑袋昏昏沉沉的,还无法回过神来。 等她终于清醒不少后,她才猛然一惊。“糟了,现在到底是什么时辰了?” 她想撑起身子,才发现自己的腰被身后的男人紧紧扣住,想起也起不了,昨晚的欢爱记忆顿时清楚的一涌而出,害她忍不住双颊泛红。 他们俩已经互许终身了,这一切美好得像是一场梦,但她知道,自己并不是在作梦。 “醒了?”黎威因她起身的动作而转醒,再度拉下她的身子,低沉微哑的嗓音听起来有种莫名的诱惑力。“你昨晚累坏了,再多休息一会儿。” 滕夕梦一倒下,就再度被他拥在怀里,她轻靠着他温暖厚实的胸膛,感到心头满溢着前所未有的幸福,嘴角漾起甜美的笑意,久久不绝。 只要能和他相互依偎,她就满足了,就算再来更多的阻碍或挫折,她也有勇气继续面对,奋勇向前。 黎威轻抚着她光滑的背脊,柔声低问:“已经准备好了吗?” 他要娶她为妻,势必会引起一阵反弹,他希望她能与他一同面对,勇敢的站在他身边,不再畏惧自卑。 她不能一直自卑下去,她必须重新振作,要不然就算他能护着她,也不可能时时刻刻都将她锁在身边照看,她总得独自面对庄内其他奴仆,以自己的力量服众。 “我会努力的。”她在他的怀里点点头,已经有所觉悟了。 她才刚向夫人说自己不会勾引黎威,结果转眼之间,黎威就打算娶她,夫人对她的误会肯定又会加深,但就算如此,她也不会再退缩,她会努力守住两人之间的情感,不再被任何原因打倒。 只要他不看轻她、心是向着她的,她就有勇气面对接下来的难题,他是她的支柱,只要他不倒,她也会努力站得稳稳的,寸步不离的在他身边,陪他一同走下去。 这一回,他们俩肯定能够白头偕老,不再分离,她如此深信着…… 两人起身梳洗过后,黎威打算前去向母亲请安,对于他和滕夕梦之间的事,他决定速战速决,因此便带着滕夕梦一同到母亲的院落去。 黎母讶异的瞧着黎威带着滕夕梦现身,平常时候儿子都是自己来请安,什么时候倒是多出带丫鬟的习惯? “威儿,今日是什么阵仗,为何我瞧不明白呢?” “娘,孩儿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禀报。” “什么重要的事?” 黎威握住身旁滕夕梦的手,瞧着她的眼神是异常温柔,语气是万分坚定。 “孩儿打算娶梦儿为妻,并且婚礼越快举办越好。” 黎母错愕的呆愣住,久久回不过神来,当她好不容易终于有所反应时,便是愤怒的斥骂出声。 “荒唐!她凭什么当咱们家的媳妇?她根本没那个资……” “无论娘有任何意见,都改变不了孩儿的决定,孩儿只想娶她一人为妻。”黎威刻意打断母亲的话,不想从她口中听到任何辱骂滕夕梦的字眼。 “孩儿希望娘能够趁早接受这个事实,您的媳妇只会是她,不作第二人选。” 黎母狠狠倒抽一口气,她知道儿子的个性说一是一,况且他又是一壮之主,想做什么事情,她这个做娘的虽然可以提意见,也得看他接不接受,最后的决定权是握在他手上的。 但她怎能忍得下这口气?一个低贱的丫鬟竟然要成为她的媳妇,只要想到她就觉得呕呀! 不行,她一定得想办法阻止,不能让儿子一错再错! 黎母随即和缓脸色,打算来个缓兵之计。“威儿,这件事咱们还是从长计议,慢慢来商量……” “恐怕这件事情是缓办不了的,娘不是一直很想要抱孙子,或许梦儿已经怀了娘的孙子也不一定,为免到时梦儿肚子真的大起来,遮掩不住,孩儿决定还是尽早将婚事给办妥,才不会丢了咱们铁剑山庄的颜面。” “你怎么……”滕夕梦又羞又窘的扯扯他的手,他这分明就是故意要让夫人知道,他们已经有肌肤之亲了。 果然黎母一听又是倒抽口气,险些昏过去,没想到事情会突然发展到这一步,杀得她措手不及! “娘,您只管等着抱孙子就好,婚礼之事孩儿会全权处理,不必娘费心。”黎威淡淡一笑,那笑容隐含着不容拒绝的霸气,显然已没人阻止得了他。 黎母一脸颓丧,已经懒得再多说什么,反正说了也只是白费唇舌罢了。 向母亲请安后,黎威便带着滕夕梦离开母亲的院落,但滕夕梦却不时的往后头瞧,颇为担心黎母那大受打击的表情。“威,这样好吗?” “她只是一时之间还无法接受而已,一旦不得不面对,她终究会妥协的。” 虽是这么说,滕夕梦却仍感到有些不安,事情若发展得太顺利,就好像不是真的一样…… “别想太多,你只要安安稳稳的等着当新嫁娘就好。”黎威转过身轻揉她皱起的眉心,一举一动尽显对她的疼宠。“对了,我想带你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 “你跟着我来就是。” 黎威带她到山庄内的马房,牵出一匹马,两人共乘一骑离开山庄,一路往更深的山林内走去。 滕夕梦就坐在他的怀里,完全不惊慌害怕,并且坐得非常稳,这倒让黎威有些讶异。“你会骑马?” “曾经学过。”她毫不迟疑的回答。 普通人会有机会学骑马吗?这个发现,让他更加好奇她的来历背景。 马儿奔驰在山林中,直往林中深处走去,虽然没有明确的山路可循,黎威却能熟稔的控制马儿的方向,肯定是对此地非常熟悉。 约莫一刻钟后,他们来到一座被山林环绕的老旧庙宇前,从庙宇的斑驳外观可以看得出来,应该已经荒废多时,没有人来参拜了。 两人下马后,黎威牵着滕夕梦进入庙里,里头的摆设和寻常的庙宇没什么不一样,只是到处布满灰尘、蜘蛛网,唯一特殊的地方在于,供桌后头有一面壁画,画着一幅与真人同等大小的画像,画中之人……是个身穿华贵礼服的女子。 滕夕梦讶异的来到壁画前,虽然画像已有多处斑驳掉落,但画中人的样貌还留存在上面,那一头白发,还有额心的一抹红印,不管怎么看,都和她极为相似。 怎么会有这幅壁画的存在?难道这壁上所画之人,真的……是她? “这间庙是我儿时在山中乱闯时偶然发现的,从我见到壁画之人的那一刹那,就对她的身份很好奇,很想知道她是谁。”不待滕夕梦询问,黎威主动说明带她过来的原因。 “后来我去询问住在这附近的地方耆老,才知道,原来这间庙其实是一座皇室坟冢,原本一开始都有人定时来祭拜,但在当朝皇上一个换过一个之后,这座坟冢就逐渐被忽略,最后变成无人闻问的废墟。” “坟冢……是谁的?” “是一个被称为‘明月公主’的皇室贵族,一百多年前,明月公主在这山中的瀑布自尽,听说她的尸身许久都没找到,她的兄长只能在这里建一座衣冠冢,以此悼念她。” 因为这位公主已经出嫁,所以无法归葬在当年滕国王室的陵墓中,只能替她另辟一处坟冢。 “而这座山在百年前的原名为“公主山”,不过后来因为我父亲在山上建立了铁剑山庄,逐渐闯出名号,公主山的名字就慢慢被人们所遗忘,反而直接称这里为铁剑山了。” “王兄……”滕夕梦眼眶泛泪,低声轻喃,突然感到很过意不去,当时她跳瀑布殉情的举动肯定给许多人添麻烦,甚至也让王兄为她伤心难过。 那逼寻不着她的日子,不知道他们是如何熬过去的?应该是从犹存一丝希望,然后到一再沮丧失望,最后终于彻底绝望,就算没找到她的尸体,也只能当她已经死了吧! 但事情既已发生,就无法再重来一次,而她也回不了过去,没有后悔的机会,只能继续往前走。 无论这条路的尽头是好是坏,都是她自己的选择,不管后果如何,她都必须独自承担。 “或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我才会在见到你的第一眼就觉得你莫名的熟悉,开始对你产生好感。” 自从发现这座荒废的庙宇后,他就经常自己一个人过来这里,把这里当成自己的秘密小天地,却没想到,他竟会在多年之后遇到一个和壁画画像如此相似的女子。 他深深觉得,从前自己之所以对男女情事兴趣缺缺,是因为她还没出现,他一直在等她。 “这位公主的真名就叫滕夕梦,我听阿信说,你曾说过自己叫做滕夕梦,这是真的吗?” 滕夕梦突然之间有些不知所措,没想到他居然连自己的本名都知道得一清二楚,若是向他坦白一切,他会相信她所说的话,还是会认为她疯了? 黎威来到她面前,捧着她的脸蛋,要她好好的面对他。 “梦儿,我已经将我对你一见倾心的原因都告诉你了,你是否也该对我坦白自己的事情?” 他对她的来历始终感到好奇,而这处坟冢内如此多的巧合都聚集在她一个人身上,他不得不怀疑,她是否跟明月公主有任何关系? 虽然知道这种想法很荒谬、不可思议,他却控制不了自己的脑子,就是认为这两者一定有关系,希望能从她口中得到一个确切答案。 滕夕梦瞧着他认真的眼神,终于还是鼓起勇气开口。“不管我说什么……你都信吗?” “只要你愿意告诉我,我就信。” 他毫不犹豫的回答,终于化开她心中最后一丝疑虑,开始向他坦承一切。 她一边流泪,一边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告诉他,包括她真正的身份、她和翟政威的关系、她是如何从一百多年前来到现在,全毫不保留地让他知道。 因为滕夕梦所说的故事很长很长,所以他们俩最后干脆直接坐在庙宇的角落,黎威靠着墙,滕夕梦则靠在他的怀中,被他轻柔环抱着。 能有人一同分享她的秘密,她真的好开心,倾诉完所有的心事之后,曾经苦苦压在心中的酸楚、悲痛,似乎也跟着倾流而出,不再盘踞在心底,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听完滕夕梦所说的故事,黎威还是讶异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接受她这一段奇特经历,并且相信她就是一百多年前的明月公主,阴错阳差没有死成,却来到一百多年后的世界。 “所以你认为我是翟政威的转世,才会无论受到多少委屈,都希望能留在我身边?”黎威轻蹙眉头,还是觉得有些不是滋味,因为他觉得,自己成了翟政威的替身。 他到底是不是翟政威转世,也没人说得准,如果他根本就不是,那叫他情何以堪? 滕夕梦的泪此时已经停了,心情也平复下来,从他怀中抬起头,瞧着有些不悦的他。“你生气了吗?” “没有,我才没那样小心眼。”他就是不想承认,自己正在吃“另一个男人”的醋,就算那个男人真的是自己的前世也一样。 他只知道,自己现在叫黎威,那个叫翟政威的男人和他没有关系,他也不希望她继续沉溺在过往的悲痛中走不出来。 “可是看你的表情,你明明就在生气。” “咱们就别再管生不生气的问题了。”他低头轻啄着她柔嫩的红唇。 “从今而后,你只要想着我就好,和我一同重新生活,一百多年前的事情就全部抛开吧,重要的是将来的日子。” 就算她真的将他当成翟政威的替身也不要紧,他有自信,在他的疼宠呵护下,她会慢慢忘了翟政威,眼前所看到的不再是“像翟政威的男人”,而是他,“黎威”这个人。 翟政威无法给她的美满结局,就由他来给她吧,从今而后,她就由他来守护,再也不容任何人伤害欺负。 “嗯。”她点点头,漾起甜美的笑颜,安心的将自己交付给他。 他已是她的天与地,除了他以外,她又能跟得了谁呢?只要他不抛弃她,她会跟着他一辈子,生死相随。 黎威既已决定要尽快娶滕夕梦过门,当然马上就开始着手准备婚事,由颜信负责办理,成亲的日子就定在两个月之后。 而滕夕梦不希望两人成亲之事太过高调张扬,黎威也就由着她,不大肆宴请宾客,只邀请至亲好友来喝喜酒。 滕夕梦已是准少夫人的身份,虽然依旧住在黎威的院落中,却不被允许再做任何丫鬟该做的事,婚事也没有她忙的分,无聊的她只好请颜信张罗一些书册给她看,好打发时间。 她一直想知道滕国是如何转变成滕龙皇朝的,因此颜信就特地帮她找来史书,终于一解她的疑惑。 原来棠国因女祸衰败,率先被滕国吞并,而翟国则在翟政威死后,他的三位弟弟为了争夺王位起兵互相攻打,引发内乱,翟国分裂成三方,打了几年,国力衰弱,最后抵挡不了滕国强大兵力的进袭,终于面临灭国的命运。 而一统大局的滕子浚,将滕国改为滕龙皇朝,成为皇朝第一位皇帝,去世后尊封谧号为“神武皇帝”,以彰显他一统天下的功绩。 只可惜颜信替她找来的这本史书有些部分写得太简略,不清不楚的,害她看得很是纳闷。 傍晚,黎威一回到房内,就见到滕夕梦坐在长榻上,就着榻旁小几的烛火看史书,认真到连他回来了都浑然无所觉。 他颇不是滋味的轻皱起眉头,故意坐上榻,搂住她的腰,要转移她的注意力。 “什么书这么好看,好看到你连我都不想理了?” “呃?”滕夕梦终于回过神来,听出他话中的酸意,漾起笑安抚他。“威,你回来了。” 她只是不小心没注意到他回来,他就如此不满,占有欲真不是普通强呀! 他抢过她手中的书册,随意翻了翻。“不过就是本枯燥乏味的史书,亏你还看得下去;” “我在看王兄的事情呀。”滕夕梦赶紧抢回书册,翻回刚才百思不解的一页,继续琢磨。 “没想到王兄身为一国之君,自始至终却只立了一位皇后,就算皇后早逝也没另立新后。” “那有什么?我也只会有你这一个娘子。”他不甘示弱地乘机向她示爱,让她明白,在他心中,她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结果滕夕梦太专注在书籍上,没仔细听他讲了些什么,对他的示爱毫无反应,只顾着问令她困惑的一件事。“但更奇怪的是,为何王兄的子女都不是皇后生的?后妃传记也没有记载这名女子,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书里记载滕子浚有三子二女,但无论她怎么找,只知道这些子女皆是由“庶女公孙氏”所生,但姓公孙的这名女子到底是何来历,史书内却没有记载。 黎威忍不住气恼,自己的示爱居然比不上一个对她来说根本就不重要的名字,虽然他似乎有些印象,有本书里记载了滕子浚和那名公孙姑娘的事,但他就是不想现在告诉她。 因为此时此刻,他只想她转移心神到他身上,别想冷落他。 他的手慢慢从她的前襟进到衣内,堂而皇之捏住她胸前的柔软,嘴巴也开始在她的脖子上作乱,又吻又舔,肆无忌惮,想要她的意图明显。 滕夕梦浑身一颤,轻而易举便被他挑逗起反应,羞涩不已,嗓音也变得娇媚。 “威……” “你可以别管我,继续看你的书。”她怎么还有办法继续看书?他分明就是想扰得她理智全失,跟他一同沉沦在欢爱的情潮中,除了他之外,脑中再也装不下其他东西。 而他的确成功了,她不由得放下书册,难以阻挡火热情潮将她彻底淹没,被他压倒在榻上,任由他在她身上作乱的范围越来越多,直到两人紧紧纠缠。 这一纠缠,就是整整一夜,春色无边…… 第九章 铁剑山庄的婚礼正如火如荼的准备着,但黎威却不得不下山亲自参加某位德高望重的长辈的寿宴,这样一去一回,就得耗费约十日的时间。 黎威带着仆从上路,颜信继续留在山庄内忙碌准备喜事,滕夕梦当然也留在庄内,静待黎威归来。 “少夫人,有什么事情需要小的帮忙吗?” 虽然滕夕梦身旁已有两名丫鬟专门服侍,但主子出门前曾经叮嘱过他要好好照顾滕夕梦,颜信每日照例会来询问滕夕梦的需要。 他和庄内其他人不同,既然主子就是喜欢她,不在乎她的样貌、出身等等,他一心向着主子,也就理所当然将滕夕梦视为主子看待了。 “没有,你去忙你的事吧,若真有什么事要帮忙,我会请丫鬟跟你说一声的。”滕夕梦漾着淡笑,不想再替忙碌的颜信增加麻烦。 “那好吧,小的这就去忙了。” 颜信离开之后,房内就剩滕夕梦及两名随侍丫鬟,丫鬟对于服侍新主子这件事还不是挺习惯,尤其这位新主子又有一头异常的白发,所以在面对滕夕梦时那表情及动作都有些生硬,也实在别扭。 滕夕梦见她们如此不自在,也不想为难她们,干脆将她们支开,自己一人也自在轻松些。“你们下去休息吧,有事情我会唤你们的。” “是的,少夫人。”她们乐得马上听命离去。 房内又只剩滕夕梦一人了,她继续拿出书册打发时间,没有人打扰,她反倒觉得轻松惬意。 她看得入神,连时间过去多久都浑然无所觉,直到突然有人敲门,这才将她的注意力给唤回来。 她抬起头,直觉地回应道:“进来吧。” 敲门声继续响着,始终不见有人开门进来,滕夕梦以为是自己说话声太小,外头的人没听到,便又再说了一次,没想到,外头的人还是继续敲门,不知到底怎么了。 她疑惑地放下书册,起身打算亲自去看看情况,但当她打开房门一看,发现门外根本没有任何人,这是怎么一回事? “奇怪,我刚才明明有听……”后脑勺突然传来一记强烈痛楚,似乎是有人拿硬物狠敲她的头,滕夕梦立时痛得昏了过去。 两名陌生男子身手俐落的抬起她,脚步无声的离开院落。 他们对铁剑山庄内的路很熟悉,专挑少有人经过的地方走,迅速从后院离开山庄,直到将人带到河边,毫不犹豫地往下一抛,就将痛昏的滕夕梦丢入河里,溅起好大一阵水花。 “任务完成,可以去向铁剑山庄的夫人收尾款了。”其中一名男人冷笑道。 他们俩正是黎母暗中请来的人,专门做见不得人的勾当,黎母实在无法忍受自己的儿子娶个丫鬟,却又阻止不了儿子筹备婚事,干脆狠下心来,趁黎威离开山庄之际,找人解决掉滕夕梦,好永绝后患。 只要滕夕梦消失,婚礼也就办不成了,她相信就算一开始儿子会震怒、痛苦,随着时间流逝,他会渐渐放下,然后选择和其他足以匹配的女子成亲。 没有人发现滕夕梦不见了,直到用午膳时,丫鬟送来膳食,才发现滕夕梦已不在房内,她们在院落附近寻了一圈,还是没找到人,才赶紧去向颜信报告这件事。 颜信知道之后,马上召集山庄内的仆人搜寻整座山庄,没想到一下午过去,还是找不到人,这表示滕夕梦很有可能不在山庄内。 他惊觉情况不对劲,要仆人们赶紧出庄到附近找人,并即刻修书一封,命人快马加鞭送去给庄主,不敢有任何隐瞒。 几日之后,接到消息的黎威马不停蹄地赶回山庄,马才刚在大门前停下,他跃下马急冲进去,只见颜信一脸愧疚地跪在前院。 “小的辜负庄主所托,请庄主治小的罪吧。” “阿信,起来说话。”黎威将他从地上拉起,焦急的问:“难道你们还没找到梦儿?” “咱们山庄里里外外都寻了一遍,就是没发现少夫人的行踪。”颜信沮丧的摇头。 怎么会这样?黎威按捺住焦躁的情绪,想要搞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梦儿消失之前是否有任何异样?” “没有,一切都很寻常,所以小的也不明白少夫人为何会不见?” “那就再派人继续找!”黎威痛恨自己此刻的无能为力,但在没任何线索的情况下,他也没其他的办法可想。 她没有理由离开他的,他明白她是如何期待能与他相守一生,所以她是不可能主动离开的。 他就怕她遭遇到任何不测,他暗暗祈祷,这最坏的状况不会发生,她肯定还在世上活得好好的,只不过因为某些他不知道的原因暂时没有回山庄。 颜信依着黎威的命令,继续派人寻找滕夕梦,但一个月过去了,他们还是没有半点收获,而一日又一日的痛苦煎熬却已让黎威几乎濒临疯狂,若此时传来滕夕梦已死的消息,他或许真的会彻底崩溃。 黎母见事情都过去一个多月,儿子却还不放弃寻找,像是打算永无止境的找下去,终于忍不住来到儿子的房内劝他死心。 “威儿,如果她真的会回来,早就回来了,也不会让你白白耗费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却连半点消息都没有,你该放弃了。” “不,我绝不放弃!”连日来的无法吃睡让他的神色显得非常黯淡憔悴,但他还是强撑着不倒下去。“我相信她在等我找到她,或许再一日、再一日就会有消息的。” “难道你就不曾想过,或许她已经死了,再也回不来了?”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只要没见到她的尸身,我绝不相信她死了!”他激动的回答。 黎母一阵心惊,没想到儿子对滕夕梦的执念竟是如此强烈。 “所以你打算找她多久?如果始终没有她的消息,难道你真要永无止境的一直寻找下去?” “有何不可?”黎威自嘲的轻扯嘴角。“反正除了她以外,我再也不会对其他女人动心了,若是她永远不回来,我也只能永远孤身一人。” 她的消失,对他像是一种痛苦的刑罚,他的心像是在滚烫的油锅中不断煎熬,刺痛难捱,千言万语也无法表达出他现在所承受的万分之一痛苦。 她到底在哪里?她若是还活着,为何连一点消息都不给他,让他此刻只能茫无头绪的到处寻找,连个确切的方向都没有? 其实他也明白,这么久没消息,恐怕是凶多吉少,但他就是不死心,就是想拼那微乎其微的希望,只要没见到她的尸身,他就相信她还活在世上。 “她不回来,你就打算孤身一人?”黎母又惊又怒,忍不住拔高嗓音质问。“咱们黎家就盼着你传宗接代,你要是真这么做,怎对得起黎家列祖列宗?” 这简直太荒唐了!这世上又不是只有滕夕梦一个姑娘,他为何就是执意只要她,像是被下了咒一样! 黎威苦笑着,除非他有办法忘了滕夕梦,要不然他是不可能让其他女人怀他的孩子的,他的心早已被她占满,再也容不下其他女人的存在,连一丁点空隙都没有。 所以,他只能辜负娘亲的期待,他真的无法勉强自己碰其他女人,违背自己对滕夕梦的一片真心。 “娘,请恕孩儿不孝。” 黎母脚步踉跄地往后退了几步,感觉似乎一阵天崩地裂,不愿意相信他们黎家真有可能会绝后? 滕夕梦早已被丢入河中,一个多月来无任何消息,肯定已经葬身河底,连尸身都找不到,他又怎么可能找得回她? 难道她真的做错了吗?黎母心慌意乱,无法阻止儿子继续寻找下去,却也没那个脸坦承,这一切都是她一手造成的…… 黎威不放弃的继续寻找,甚至对外广发消息,要是有人发现神似滕夕梦模样的女子向他报讯,只要确定那名女子真是滕夕梦,他愿意奉送一千两银子当谢礼。 消息传出去之后,陆陆续续有线索从四面八方而来,说曾经见过白发女子的行踪,黎威一次又一次期待地跑去确认真假,却也一回又一回地失望归来。 就这样东奔西跑了半年,他始终一无所获,渐渐的,连疑似滕夕梦出没的线索也没有了,他不断地在绝望边缘挣扎,却还是紧抓着最后一丝希望不放,继续等待消息。 他强逼着自己打起精神,一边处理山庄事务,一边等待奇迹出现,虽然早已心力交瘁,却不允许自己倒下,说什么都要撑下去不可。 不知不觉间,这万分痛苦的日子也被他熬过一年了—— “天凤郡主滕百宁?” 书房内,黎威瞧着手中的书信,双眉微微蹙起,这信内写着疑似滕夕梦的女子出现的消息,但他已不像之前急着去一探究竟,而是先思考这消息的可信度到底有多少。 毕竟在这之前他已经失望过太多次,所以他已学会别一开始就抱太大期望,免得徒增自己的痛苦。 这封信是从安州寄来的,信中写着,安州王爷滕镇耀有个女儿滕百宁,额心有一点红印,并且有着一头不合年纪的白发,因此深居王府,鲜少出府。 据说滕百宁并非王爷的亲生女儿,王爷真正的女儿早在多年前病逝,滕百宁是王爷一年前所收养的义女,至于她的来历,则没有人知道。 “一年前才收养的义女……”他原本死寂已久的心开始隐隐震荡起来,这个时间点正是当初夕梦失踪的那段时间,难道她真的成了王爷的养女了? 无论实情到底如何,他决定亲自走一趟安州,确认滕百宁到底是不是滕夕梦! 几天之后,黎威带着颜信及少数仆从离开山庄,一路直往安州前进。 到达安州城后,他们先找了一间客栈落脚,之后颜信马上去找寄信到铁剑山庄的人,向那人打探更多消息。 那个人是医馆大夫的学徒,曾经随着大夫进王爷府帮郡主看过病,才会知道滕百宁有副异于常人的样貌。 “庄主!”半个时辰后,颜信终于回到客栈,并且带来进一步的消息。“听说天凤郡主每月初一及十五都会出府到庙里参拜,替王府的人祈福,几日之后就是十五,咱们可以趁这个机会想办法一探天凤郡主的样貌。” “很好,就这么办!”虽然他不想抱太大的期望,但来到安州之后,他的心就莫名的有些浮动,一直无法冷静。 他只能不断的安抚自己,只要再忍耐几日就好,滕百宁到底是不是滕夕梦,答案很快就会出来的。 十五日一到,他们一大清早就来到滕百宁固定参拜的庙里,这座庙宇香火鼎盛,香客络绎不绝,黎威就站在庭院的角落,看着来来往往的人们,每一个都不错过,就怕失去这难得的好机会。 直到近午时,一辆有好几名护卫跟随的马车停在庙门口,一名头戴白纱帷帽的女子在两名丫鬟的搀扶下走下马车,进到庙里。 来参拜的香客们几乎都是初一、十五固定前来,因此已不是第一次见到这戴着白纱帷帽的姑娘,早已见怪不怪,而从女子及丫鬟身上的衣着看来,肯定不是普通人家,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天凤郡主滕百宁。 “庄主,她戴着帷帽,咱们根本没机会看到她的样貌,这是该怎么办才好?” 一旁的颜信忍不住焦急,错过这一次机会,就必须再等到半个月之后才行,真是急死人了。 黎威眼睁睁看着她在丫鬟们的陪伴下进到正殿去参拜,同样感到心急,但他又不能直接冲过去掀起她的帷帽,如果她不是滕夕梦,那就太过唐突了。 情急之下,他突然想到一个方法,在附近寻到一块小石子,就只等着那名女子再度从正殿走出来。 约莫一刻钟后,那女子终于从正殿里走出来,黎威抓紧时机,将手中的小石子猛力弹射出去,打翻那女子头上的帷帽,终于露出帷帽下的神秘容颜。 “哎呀!”帷帽一落地,那女子就错愕的捂住双颊,一头银白发丝披散在肩,年轻清丽的脸庞尽是无措的神情,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意外。 “郡主?”一旁的丫鬟赶紧替她将帷帽捡起,没让她的容貌曝露太久,很快她的面容就又隐藏在帷帽底下。 虽然只有那短短的惊鸿一瞥,黎威还是看清了她的样貌,难掩兴奋激动,终于找到自己苦苦思念已久的人儿。 的确是滕夕梦!他不会看错的,她的容貌和滕夕梦一模一样,无论是银白色的发丝、额前的红痣,都毫无差别,这世上绝不可能有如此相像的两人存在,肯定就是她本人! “梦儿!”黎威再也难以克制自己的冲动,猛然间冲向前,内心只想着一件事,再也不让她从他身边离开了! “呃?”滕百宁对这称呼感到有些熟悉,透过薄纱瞧着朝她奔过来的男人,有些困惑不解的轻蹙眉头,她……好像见过这个男人? “你想做什么?”滕百宁身旁的丫鬟赶紧护住她,朝就在门外的护卫大喊。“快来人啦,有人想骚扰郡主!” 护卫一听到叫唤,马上冲入庙里挡住黎威,和他大起争执。 “大胆狂徒,咱们郡主可不是你能碰的!” “该死,滚开!”黎威心急地隔着护卫们朝滕百宁大喊。“梦儿,你不记得我了吗?梦儿——” 她怎会对他没有任何反应?难道她已经忘了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她怎么会成为王爷的养女,并且忘了他们俩之间的所有事情? 滕百宁由丫鬟们护着急急离开庙宇,和黎威越离越远,在这之间,她回头瞧了他好几眼,真的觉得他好眼熟,脑袋隐隐刺痛。 真不舒服,好像什么东西想从脑海深处挣扎出来,越想越痛…… “庄主,先冷静下来,别冲动行事!”颜信急急冲到黎威身边,替黎威向护卫们道歉。“抱歉,咱们认错人了,咱们不是有意冒犯,真的很抱歉!” 护卫们见郡主已经坐上马车,而黎威也压抑下冲动不再追了,才没好气的放过他们。 “啧!下回眼睛睁大一点,别再认错人了。” 黎威眼睁睁地看着马车离去,紧握双拳,必须花费好大的力气才能制止自己不追上去抢人。 他必须冷静,依照目前的情况看来,滕夕梦很有可能真的忘了他,而他若是在这个节骨眼上硬要抢人,不但会被护卫们送进官府,或许她也会强烈抗拒。 没关系,只要能确定她还好好活着,这一趟就不算白来了,接下来该如何接近她,他可以再想办法,不急在这一时。 回到客栈后,黎威想了一夜,最后还是决定直接登门拜访王爷,希望王爷能让他和失去记忆的梦儿见面。 只要梦儿能够恢复记忆,想起过往的事情,就能够证明他们之间的关系,而他也在赌,赌王爷既然会救毫无关系的梦儿,甚至收留她当义女,应当是个明理之人,若梦儿有恢复记忆的机会,王爷应该也会乐见其成的。 所以隔日一早,黎威马上带着颜信以铁剑山庄庄主的身份登门求见,可却没想到,他不但王爷的面见不上,连王府大门都踏不进去。 “黎庄主,真是万分抱歉。”王府总管来到大门前低头致歉。 “咱们王爷近日非常忙碌,暂不见客,黎庄主请回吧。” “那请问王爷要忙碌到何时?在下可以等到那时再来面见王爷。” “这……王爷要忙到何时也说不准,为免浪费庄主宝贵时间,请庄主还是别等了。” 总管这意思分明就是委婉地暗示王爷不愿见他,黎威微蹙起眉,感到有些古怪。 “总管尽可明讲不要紧,王爷的‘忙碌不见客’,是否只针对在下一个人?” “庄主是聪明人,请恕在下言尽于此。”总管尴尬的笑笑。 “那好,我明白了。”黎威冷着脸爽快地转身离去,不再和王府总管僵持不下。 颜信也跟着往回走,直到离开王府大门有好一段距离,才忍不住问:“庄主,您真的打算就这么放弃了?” “谁说我打算放弃?”黎威内心燃烧着一把怒火,开始打着其他盘算。“王爷不肯见我,分明就是心中有鬼,不敢让我和梦儿见面。” 既然他堂堂正正地登门拜访,王爷却避而不见,那就别怪他不顾一切闯入王府,将他的梦儿抢回来! 他的忍耐已经到达极限,他对她的思念已经凌驾理智,几乎快要失控,再疯狂的事他都做得出来,只要能够将她给夺回来。 梦儿是他的,谁都别想将她藏起来,阻止他们相见! 黎威离开王府后,总管随即来到书房向王爷报告情况。 一身富态的王爷焦躁地在书房内来回踱步,一见到总管出现,马上担心的问:“怎么样,那个人走了吗?” “黎庄主已经离开了。” “他有没有多问些什么,或是看起来很不死心的模样?” “他没多问些什么,倒是很爽快的转身离去。” “是吗?”滕镇耀暗暗松下一口气,暂时放心了。“好吧,你下去忙其他的事。” “是的,王爷。” 总管离开后,滕镇耀坐回椅子上,原本焦躁的心情还无法完全平复,十分苦恼黎威的突然出现。 铁剑山庄发出的寻妻消息他也曾有所耳闻,知道黎威在寻找他尚未过门的妻子,而那名女子的特徵,恰恰就和他救回府的义女一样。 一年前,他和随从路经铁剑山附近,在河边救了一名昏迷不醒的姑娘,除了发现她脑后有伤外,还惊觉她和他病逝多年的女儿有七成相似,赶紧将她带回客栈并延医救治。’ 过了几天,这姑娘好不容易才从昏迷中转醒,经他询问过后却发现她失去了过往所有记忆。 他一时起了私心,想借由她来弥补女儿早逝的遗憾,便将她收为义女,带回安州王府,希望她永远都不要恢复记忆,这样她就不会离开他身边了。 之后他听到黎威寻妻的消息,隐隐明白,他所救到的人儿很有可能就是黎威在寻找的对象,但私心还是吞噬掉他的理智,对黎威寻妻的消息不理不睬,当作没有这回事。 结果没想到,黎威终于还是寻到安州来了…… “不行,不能让他带走我好不容易才找回来的女儿,只要他留在安州一日,我就不能放松警戒。”他再度不安起来,心虚又惶恐。 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们有机会见面,免得女儿一恢复记忆,他就什么都阻止不了,一切难以挽回…… ----------------------------------------------------------------------- 豆豆小说阅读网推荐: 金妍【红颜曲】系列在线阅读: 红颜曲之一《美人心计》作者:金妍 http://.dddbbb/html2/94057/index.html 红颜曲之二《玉人斗郎》作者:金妍 http://.dddbbb/html2/94571/index.html 红颜曲之三《伊人华发》作者:金妍 http://.dddbbb/html2/94766/index.html 红颜曲最终《佳人于归》作者:金妍 http://.dddbbb/html2/94766/index.html 第十章 当晚,滕百宁在床上辗转反侧,就是睡不着,她干脆起身点起房内的烛火,打开窗户让外头的凉空气吹进来,希望能吹散她心头挥之不去的烦闷。 自从昨日在庙内见到那名似曾相识的男子后,她一直心神不宁,已经连着两晚睡不好觉,她应该认识他,却记不起他的名字,胀痛的头很不舒服。 “唉……”她沮丧的轻叹出声,她知道,他应该和她失去的记忆有关,如果她有办法想起来就好了。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会失忆,幸好有义父的收留,让她不愁吃穿,还有了郡主的身份。只是,义父视她若亲生女儿,她很感激,不过她心中总是有个遗憾,还是希望自己能够恢复记忆。 她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非常重要的事情,她应该要想起来的,只可惜力不从心,每每觉得自己似乎快要想起什么,那感觉却又稍纵即逝。 或许,她该请求义父去找那名男子,让他们俩见面,若是能从那名男子口中知道些什么,她也许可以恢复记忆也不一定。 无论如何,她都想再见他一面,很想很想见他…… 屋外狂风乍起,院内群树飘摇,沙沙声响不断,也吹乱了她满头长发,她正打算关起窗户,突然却看到屋檐上一道黑影疾闪而过,吓了她一跳。 “是猫儿吗?还是我看错了?”她眨了眨眼,再往屋檐上看过去,却什么都没见到。 大概真的是错觉吧,或许是这两日睡不好才会如此…… 下一刻,庞大的黑影猛然从旁一闪而出,就停在她面前,她吓得张大嘴,却还没来得及发出任何声响,男人的手就捂住她的嘴,赶紧制止她。 “别叫,我没有恶意。”男子低声说道。 她定下神来,透过房内的灯火,终于看清他的样貌,双眼微微睁大,想不到他竟会在这时出现。 是她昨日在庙里遇见的那名男子!他怎会出现在这儿? “相信我,我不会伤害你的,所以能否答应我,我将手放开,你不要叫人过来?” 她点点头,没有任何迟疑便信了他,只因心中对他的熟悉感越来越强烈。 黎威放开手,紧紧盯着她毫无改变的容颜,内心的激荡几乎快要压抑不了,要不是顾虑她已不认识他,他多想马上紧紧抱住她一解相思之苦。 一年了,他苦苦追寻她一年,几乎每日每夜都承受着痛苦煎熬,好不容易,两人终于近在咫尺,已在他伸手可及之处。 他不顾颜信的劝阻潜入王府,就为了要带她走,他知道自己这么做非常不智,但他已经忍耐不下去,再也不想和她分开了。 “梦儿……” 他微哑着嗓音,忍不住伸手轻抚她柔嫩的脸蛋,好怀念也好庆幸她还活在世上,并且被照顾得非常好。 她消失的这一年没有吃苦,甚至还阴错阳差成为郡主,又回到了滕族皇室内,肯定是上天怜悯她的曲折人生对她所做的补偿,将她本该拥有的,又还给了她。 滕百宁看出了他眸中的相思若狂,还有那苦苦压抑的微哑嗓音,心口忍不住刺痛着,不由自主心疼起他。 他们俩一定有关系,肯定是很深很深的关系。“咱们俩……认识?” “你是我的妻呀,梦儿……你真正的名字叫做滕夕梦,明月公主滕夕梦,而我是你的丈夫黎威。” “丈夫……”她讶异的瞪大双眼,从没想过,自己原来已经……成亲了? 这是真的吗?她到底该不该信他?还有他说她叫做……滕夕梦? 脑袋的胀痛又在此刻明显起来,越来越强烈,她皱起眉、抚着额头,有些熟悉的影像从脑海深处冒出来,一闪而过,非常混乱,她完全瞧不明白。 滕夕梦?黎威?似乎还有其他的名字,同样和他有关的名字…… “梦儿,你怎么了?” 黎威见她一脸痛苦,担心不已,就在这时,几名巡夜的王府侍卫经过,正好撞见黎威的身影,立时警戒起来。 “是什么人?竟敢夜闯王府!” “快来人,有偷儿侵入!” 侍卫们大喊出声,在宁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吓人,滕百宁瞬间回过神来,赶紧伸手推窗外的黎威。“你快走,别让他们抓到!” “不,我之所以来,就是要带你离开的。”他早已豁出去了。“梦儿,跟我走!” “可是……”她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她如何能跟他走? 眼见王府侍卫出现得越来越多,逐渐将他包围,滕百宁心急地再度劝他。“你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梦儿!”黎威紧皱双眉,万分不甘,决定不顾一切先硬将她带走再说! 他伸出手想将滕百宁拉出来,没想到一枝箭疾射而来,正是瞄准他的掌心,他惊险的抬手闪过,却也因此失去将她拉出来的最后机会。 “郡主!”原本睡在隔壁小偏间的丫鬟赶紧冲入房内,趁着黎威避开飞箭的那一刻将滕百宁给拉离窗户。 “快走——”滕百宁担心的喊着,她不能和他走,却也不愿见他被抓,甚至因此而受伤。 黎威懊恼的紧咬牙关,逼不得已只能暂时放弃,但他刚才已经耽搁太多时间,根本来不及离开,下一刻便被拿着刀剑的侍卫们团团包围,双方开打了。 他虽然只有一个人,却毫不畏惧,气势惊人的以一对多,身手俐落地打倒朝他冲过来的第一名侍卫,并且抢过侍卫手中的刀,有武器在手,如虎添翼,他更是奋勇迎战,过没多久就一连打退好几名侍卫。 滕百宁不顾丫鬟的劝阻,执意又回到窗边观看情况,一见到黎威被侍卫们团团围住的景象,心狠狠一抽,某种强烈且熟悉的恐惧从内心深处狂涌而出,像是要将她彻底吞没。 上元夜的烟火、在暗巷中被袭击的深刻记忆,随着黎威被包围的景象重新出现在滕百宁的脑海,那一夜的惊恐再度袭上心头,脑海中的迷障瞬间被冲破,所有记忆快速回笼,她终于想起自已真正的身份。 她是滕夕梦,明月公主滕夕梦,而他是她追寻了两世的丈夫,是黎威,也是翟政威! “不!别伤害他,快点住手——” “郡主——” 滕夕梦推开身旁的丫鬟,马上冲出房,奔到庭院内,激动的推开侍卫们,想要到被包围在中央的黎威身边。“我命令你们快住手!要是伤了他任何一根寒毛,我绝对和你们拼命到底!” “郡主?” 侍卫们被她这突如其来的激烈反应吓得一愣,不知到底该不该继续打下去,滕夕梦就趁这个机会强行闯入,毫不犹豫的朝黎威飞奔而去。 “黎威!” “梦儿?” 黎威一张开手,滕夕梦就冲入他的怀里,紧紧抱住他,以身护他,她绝不让同样的悲剧再度发生,要是他再有个三长两短,她会崩溃发狂的。 “梦儿。”黎威欣喜若狂的紧紧回抱住她,已经无心再理会身旁的侍卫。“你想起我了,是不是?” “黎威……”她在他怀里痛哭出声。“我的王上……我的夫君,我怎会忘了你,直到此刻才想起来……” 她遗忘了他一年,这一年来他肯定痛不欲生,她光用想的,心就好痛,不知该如何弥补他这一年来所受到的煎熬。 “谢天谢地,你终于想起我了。”他满腔的喜悦无法用言语表达,只能用力抱着她,像是从此再也不松开手。 只要她能想起他,这段日子以来他所受的煎熬都不算什么了,她的归来,对他来说就是最好的补偿。 滕镇耀在此刻才由侍卫护送着赶到,他看到在人群中紧抱的两人,心一凉,明白大势已去。“百宁……” “爹,请别伤害他。”滕夕梦一边落泪,一边恳求义父。“他是女儿的丈夫,女儿早已是他的人了。” “你……已经恢复记忆了?” 滕夕梦点点头。“女儿十分感激爹这一年来的照顾,也很开心能当爹的女儿,但女儿还是不能没有他……” 王爷对她的好,她无以回报,她还是愿意当他的女儿,但若是要她两人中间只能选择一个,黎威还是她的唯一首选。 滕镇耀万万想不到黎威竟会大胆的夜闯王府,想直接将人给带走,他先是气恼,但在见到女儿的泪之后,不由得重重叹了口气,已然有所觉悟。 他也有不对之处,私心蒙蔽了他的理智,以为不让他们相见,女儿就不会离开他,结果该来的事情还是来了,他躲避下了,只能面对。 她终究该回到她应当回去的地方,他留得了一时,却留不了一世…… 黎威神色凌厉的瞪着滕镇耀,要是滕镇耀硬要拆散他们俩,他便马上回击,绝不留情。 “王爷,真遗憾咱们俩是在这种情况下见面,在下非常感激王爷这一年来对梦儿的照顾,只望王爷是个明理之人,懂得物归原主的道理。” “什么物归原主?百宁是人,可不是什么可以任意买卖的东西。”滕镇耀已经看开了,马上作出决定,不让女儿为了他们俩而伤心为难。 “无论她是否恢复记忆,她都是我的女儿,你若想带她离开这座王府,只有一个选择。” “什么选择?”黎威紧蹙起眉,就不知他想如何刁难他们? 滕夕梦也担心的瞧着他们,就怕他们为了她越来越交恶,那她该怎么办才好? “我的女儿只能光明正大的嫁出王府,我绝不允许私奔这种事情发生。” 黎威原本凝重的神色一愣,有些怀疑自己刚才听到了些什么,难道王爷的意思是……要他光明正大的来迎娶梦儿,而不是想其他的方法来刁难他? 滕夕梦也愣了一下才由忧转喜,松下一大口气。“爹……” “你们放心吧,我不想失去女儿,但我也不会再拆散你们了。”滕镇耀轻叹口气,对滕夕梦扬起一抹苦笑。“百宁,就算恢记忆,你还是愿意认我做爹吗?” “当然,无论女儿有没有恢复记忆,您对女儿有再造之恩,女儿永远都会将您当成亲爹看待的。”滕夕梦漾起灿烂笑容,坚定的回答。 上天终究待她不薄,又重新赐予她疼爱她的亲人,她打从心底深深感谢,并会好好珍惜这得来不易的天伦之乐。 她欣喜的和黎威相视一笑,终于有种拨云见日的轻松感,不必再担心两人会被拆散了。 这一回,他们肯定能够相守到白头,直到多年多年之后…… 黎威找到滕夕梦的消息率先传回铁剑山庄,黎母得知滕夕梦大难不死,还成为王爷的义女,并且即将以天凤郡主滕西宁的尊贵身份下嫁之后,心中积压一年的愧疚终于能够松下。 看着儿子痴情不悔的寻找滕夕梦,她早已感到后悔,却无法将自己做的事情说出口,只能暗自向老天爷忏悔,现在得知滕夕梦没死,她当然替儿子开心,也打从心底接受了这个媳妇。 滕镇耀风风光光的将女儿嫁出,滕夕梦又重新回到铁剑山庄,她此次回来,身分已经截然不同,而黎母也待她非常好,下人们更是尊敬她,再受到丈夫的疼宠,她简直是集三千宠爱在一身,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幸福甜蜜。 不知不觉,一年又过去了…… “东西很重,别急,慢慢搬吧……” 铁剑山庄的仓库外,大腹便便的滕夕梦正看着仆人们将囤积在仓库内的米袋一一搬出,为了即将出世的笫一个孩子,她打算将山庄内多余的米粮布施出去,替孩子多积福德。 她盼了好久,终于又怀上孩子了,这一回孩子肯定能够平安出世,不会再发生任何意外了。 “少夫人,您还是回房歇息吧,奴婢留在这儿帮少夫人看顾情况就好。”一旁的丫鬟担心的开口,少夫人临盆在即,还挺着一个大肚子到处走动,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我不要紧,多多走动,到时要生才好生呀。”滕夕梦温婉一笑,只觉得丫鬟太过大惊小怪了。 “梦儿!” 滕夕梦一回身,就见黎威一脸担心的朝她走过来,她开心的漾起笑,没料到他会提早回来。“威,你不是还要再过三日才会回来?” 半个月前他就出门办事了,本来因为距她临盆之日近了,他想延后出门的时日,等她生完之后再说,是她劝他不必顾虑她,事情若有所耽搁她会很过意不去,他才出门的。 “我办完事就赶紧回来了。”他归心似箭,就怕赶不及她临盆之日,无法陪着她。 他一来到她面前,便相思难耐的紧紧抱着她,大半个月不见,他多么思念怀中人儿的气息,好不容易终于赶回来,当然要先好好弥补一下相思之苦才行。 滕夕梦漾着甜美的笑容,任由他搂着、抱着,简直爱不释手,真不知要抱到何时才会尽兴放手。 一旁的丫鬟识趣的偷偷一笑,不着痕迹地往旁边避得远一些,不妨碍他们小俩口卿卿我我。 滕夕梦抬起头,爱怜的瞧着他。“一路上辛苦了。” “只要能见到你,什么辛苦我都不看在眼里。”他低头轻啄了她柔唇一记,尽显对她的眷恋。“对了,这一回出门,我替你带了样‘礼物’。” “什么礼物?” 黎威从衣襟内掏出一本书册交给她。“就是这个。” 她困惑的接过书册,蓝色的书皮上写了“无封皇后传”五个字,似乎是一本小说,但她不解的是,黎威怎会一时兴起,突然想买小说送她? “‘无封皇后传’?这是什么故事?” “我记得你之前曾经问过,替神武皇帝生了五名子女的女子怎么不在后妃传记内,那是因为那名女子自始至终都没有受过册封,史书的后妃记载当然就没有她,不过据说当时的百姓私下都称她为‘无封皇后’,后来甚至有文人将她和神武皇帝的故事写成小说,因此才有这本书得以流传下来。” 他这一回出门,特地抽空去大都城的书肆寻找这本书,因为年代久远,他寻了好几家书肆才找到一本,可以算是得来不易。 “她不曾受过册封?是王兄不愿册封她吗?”滕夕梦讶异的咕哝,她实在无法想像王兄会是这样的人。 孩子都替他生了五个,怎能不给人家一个名分呢?这样子真是说不过去。 “不,正好相反。”黎威有些幸灾乐祸的笑着。 “神武皇帝一生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任何事情都依着他的计划在走,唯独面对心爱的女人,他是无可奈何。” 不是神武皇帝不给,而是人家姑娘不受呀,两人痴痴缠缠,倒是造就了这一本“无封皇后传”,还流传千古。 “真的?”听他这么一说,马上勾起她的好奇心,真想知道是怎样的奇女子,能让她的王兄无可奈何,连想给个名分都给不出去。 “那我可要仔细瞧瞧……” 滕夕梦才兴冲冲的翻开第一页,就感到肚子一沉,熟悉的绞痛由弱渐强,她赶紧抓住黎威的手臂,原本的笑意也没了。 “梦儿,怎么了?”黎威机警的扶住她,明显感受到她似乎不舒服。 “我……好像要生了……” “什么?”他马上打横抱起她,心急的朝丫鬟吼着。“快去请产婆,少夫人要生了!” “哦,是!”丫鬟紧张的转身奔跑离去。 “梦儿,你再忍耐一会儿,我马上带你回房!” “嗯……”她虽然很难受,还是努力漾起笑颜,安慰表情比她要难看好多倍的夫君。“别担心,我没事的……” 很快的,他们的孩子即将出世,有夫、有子,她的心愿已经圆满,她似乎已经见到往后山庄内孩子活泼跑跳的身影,以及热闹的声音,那画面很美好、很幸福,令人非常神往。 但最幸福的,莫过于有他的陪伴,此生此世,不弃,直至终老。 她向往着、珍惜着、期待着,此生已无憾了…… 【全书完】 ----------------------------------------------------------------------- 豆豆小说阅读网推荐: 金妍【红颜曲】系列在线阅读: 红颜曲之一《美人心计》作者:金妍 http://.dddbbb/html2/94057/index.html 红颜曲之二《玉人斗郎》作者:金妍 http://.dddbbb/html2/94571/index.html 红颜曲之三《伊人华发》作者:金妍 http://.dddbbb/html2/94766/index.html 红颜曲最终《佳人于归》作者:金妍 http://.dddbbb/html2/94766/index.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