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过》 第一章 「啊——」 半夜十二点。「午后咖啡馆」后门,许欣悲惨的哀号划破宁静长夜。 「完蛋了~~」她看着半空中细若微毛的雨丝,本来粉红粉红、可爱得像苹果的脸蛋瞬间转成苍白。 刚才就是听见打雷,发现快下雨了,才急着收拾厨房、打包垃圾、锁窗、关门……结果,门是关好了,但是…… 天啊!她把包包、车钥匙和家里的钥匙全忘在店里,却将自己锁在店外! 她看着自己的手。「慢一点会死啊?」真气自己的手快,连动一下脑子都没有,就把后门拉上了。 重点是,她还没把后门的钥匙带出来。这种喇叭锁轻轻一按、拉一下,便自动上锁。 问题是,她没事去按那个钮干什么? 想了半天没有答案,不管了,先考虑现在怎么办吧? 她不是个喜欢自找烦恼的人,说好听点就是大而化之,说难听点,是有头没脑。 她从国中到大学都是校花,不是说她艳冠群芳,她是可爱型的,圆圆的眼像小鹿一样清澈,小巧的鼻子,两颊还有几点雀斑,唇像草莓果冻一样,粉嫩嫩的,看起来很香甜可口。 她特别的是身上那股自然的亲和力,笑起来梨涡浅浅,衬着白里透红的肌肤,就像裹了一层糖霜般美味。 不过这个可爱校花,恐怕连「心眼」两个字都不会写。 「现在怎么办?」她仰头,水汪汪的大眼睛凝视幽暗的夜空,略显无助的声音彷佛正在向漫天乌云求救。 但天空怎么会回答她?她只能自己想办法。 她在后门来来回回地踱步,大概踱了五分钟,终于想到一个办法——打电话找人来救她!可是……呜呜呜,手机放在包包里,一起被锁在店里了…… 许欣简直要发疯。这么晚了,天气又不好,她没钱、没钥匙、没人可以求救……难道要她在后门窝一晚,等天亮了负责开门的服务生来救她? 「不要啊!我要回家——」 她是午后咖啡馆的厨师,这间店是她和两个大学死党一起开的,请一个服务生。 咖啡馆的营业时间从早上八点到晚上十点,不只卖咖啡、各式茶饮,还兼卖三餐加宵夜,长达十几个小时的工作时间,早就把她的体力榨干,要不是仗着年轻,想多存点钱出国留学,她也不会拚成这样。 但努力是有收获的,若无意外,再一年半,她的梦想就可以实现了。 前提是,她有命活到那时候。 哈啾!雨虽然小,但淋久了还是会冷,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她一边祈祷、一边抱着肩膀发抖。「我虽然不是什么大好人,也没做过义工,但平常见到有困难的老弱妇孺,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我也是尽量帮助,看在我从不作奸犯科的分上,雨停停吧——」话没说完,轰隆,又是一记雷鸣,然后,毛毛细雨变大雨了。 许欣愣了,只好不停地把身体往门边挤。真后悔,当初租下这间店面的时候,怎么只在前门做了遮雨棚,没连后门一起做? 不到三分钟,她全身淋得连内衣都湿了,哈啾、哈啾、哈啾……连打好几个喷嚏。 她可怜兮兮地双手合十祈祷。「老天爷,不然这样好了,我以后不只捐款,还去认养贫童,可不可以让雨小——」 轰隆!又是一记响雷打断她的话。 好了,老天爷是存心整她,她越祈祷,雨越大,瞧,天空都像破了一个洞,整盆的水直往下倒。 许欣放弃了,将身子缩成球一般,紧挨着后门。不过……已经缩成这样,为何还如此冷?她不停地用手摩擦身体,藉此取暖,但身体没暖,倒是眼眶先热了。 她吸吸鼻子,想哭,又咬牙忍着。动不动就哭,太丢脸了。想当年,她父母车祸,双双离世,留下她在亲戚间辗转流离,她也没掉半滴泪。毕竟,他们并未虐待她,只是家里无端多张嘴吃饭,谁会开心?所以难免给她一点脸色看。 可没关系,他们不高兴,她就逗得他们哈哈大笑。她别的不行,最会耍宝。 后来她考上医学院,大概跟她父母早早离世有关吧,虽然她没说,可或许潜意识里,还是希望能救回父母。 但实习结束、毕业后,她却离开医学领域,与死党一起创业。 没办法,值班医生的薪水太少,而要熬到能领大把薪水的主任阶级,也不知道得等几年,况且她实习了两年,看多了医院内的派系斗争、权势交易的丑陋。别说资历,没背景的只能慢慢熬,而她,很不幸地就是没背景的那个。 医院既非好待之地,不如做生意,像这间咖啡馆,因为地点好、人潮多、餐点口味又棒,几乎是从开门能客满到关店,因此,她可以迅速还完助学贷款、准备留学基金,最重要的是,还有余力每个月孝敬一下从小照顾她长大的亲戚们。 不管他们对她好或不好,至少,那时候没有他们赏碗饭吃,她早死了。受人点滴,涌泉以报嘛! 骤雨越来越大,排水不及,路面渐渐积起水来,并且有升高的趋势。她看着渐渐漫到脚边的水,莫名地害怕。雨继续这样下,她会不会被淹? 要不要找个高一点的地方爬?可是没东西垫脚,那怎么办?她越想越慌。 吸吸鼻子,这回她真的忍不住哭了,压抑的啜泣在暗巷里回荡,配合着狂风豪雨,别有一种恐怖片的氛围。 这时,常文瑞正和女友萧雅君各撑着一把伞,走过巷子口。 萧雅君听见怪声,整个人跳起来,那张妆扮得精致完美的俏丽脸蛋一片惨白。 「文瑞。」她咻地一步躲到常文瑞后面。这个身高一百八、颀长精壮的男朋友,在这种时候最能给她安全感了。「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有人在哭。」常文瑞的语气很平静,表情也是淡淡的,好像泰山在他面前崩塌了,也不会讶异。 「真的是人?不是……」她不敢说那个字。她平常精明强悍,抢case抢得比谁都凶,什么蟑螂、老鼠、蛇都不怕,唯独忌惮那玩意儿。 「是人。」常文瑞拍拍她的肩,算是安慰。他是要人才有人才、要钱财有钱财,唯一的缺点就是不解风情。「我去看看。」他边说,边往暗巷里走去。 「喂!」萧雅君气得跳脚。他走了,她怎么办?「你给我站住!」 常文瑞纳闷地回头看她,俊俏的眉眼轻拢着,明明是男人,却别具俊美。 萧雅君真喜欢他的相貌,明明他也没比别人多些或少些什么,为何五官在他脸上,就是让人一见发痴,所以,她又看呆了。 常文瑞见她久久不语,以为她已经没事了,又转头走了。 好一会儿,萧雅君才回过神来,气得咬牙。「死文瑞、臭家伙……你可以更木头一点没关系,等你回来,看老娘怎么整治你?」她不肯跟进去,暗巷里绵绵不绝的怪声让她头皮发麻。 不过单独被留下一样恐怖。「呜呜呜……常文瑞,你这混蛋,这样对女朋友的吗?就算巷里真有人在哭,女朋友跟一个陌生人谁重要?你就这样走了,你你你……气死我了!」 如果这个男人不是长得这么优,如果他不是她费尽心机追来的,如果他没有钱,如果……该死的,先爱上的,总是倒霉。 但她萧雅君也不是软柿子,任人搓圆捏扁,他敢轻忽她,她就要他后悔。 她辛苦地从手提包里翻出手机,点开通讯录,浏览那一长串名字,有客户、有朋友、有同学,而且十之八九都是对她有意思的。 哼,她萧雅君的行情可是很好的,只有常文瑞那根死木头才会不懂得珍惜她。她看了半天,选出一个顺眼一点,又没什么威胁性的,拨了个求救电话,请他过来接她回家。 为什么要找没威胁性的? 开玩笑,她只是想气气常文瑞,又不想跟他分手,当然要找一个脾气好,不会纠缠不清,发现自己被利用也不会翻脸的,不然要是闹上新闻,多丢脸? 不多时,一个儒雅斯文的中年男子开着宝马而来,与她上演了一段温馨接送情。 萧雅君潇洒地离去,没给男友留下只字片语。 * * 常文瑞循着女人的哭声走进暗巷,找了半天,才在一间咖啡馆的后门发现那团像球一样的物体。 他左右看了下,认出这是他常来解决三餐的午后咖啡馆后门。 其实附近的上班族大都在这里解决三餐,甚至连点心、宵夜和谈生意都是在咖啡馆内。 毕竟,台北居、大不易,在这偌大的城市,很难找到哪个像午后这样物美价廉又能上网,还有安静包厢的好地方。 不知道这家伙是咖啡馆的员工,还是一个路人?或是……偷窃不成的小偷?不管如何,大雨夜里,她一个女人缩在这里哭成这样,难免引起恻隐之心。 常文瑞外表冷漠,其实内心是柔软的。因此,他走过去,将伞移到女人上方。 哭得忘我的女人并未发现他的存在,他也不知道怎么要她别哭,只好静静站在她面前,等她发泄完毕再说。 不知道过了多久,总之,他全身都淋湿了,原本梳理整齐的头发也让雨水打坏了,让他整个人看上去少了几分淡漠,却多了些令人心动的稚气。 许欣继续哭,直到她缩得浑身酸疼,想要换个姿势,才发现…… 「咦!雨停了?!」她把手伸出去,大滴的雨却溅湿她的手心。没停啊,但没有雨落在自己身上,这是怎么回事? 她讶然抬头,先是看见一双笔直劲健的腿、精瘦的腰,然后是一副好宽阔、将西装衬得好英挺的胸膛和肩膀。最后,她看见了他的脸,以及他遮在她头上的伞。 他整个人都在滴水,却用唯一的伞为她遮雨。许欣傻傻地看着,这一刻,她的心好像也被天上的雷打到,麻麻软软的。 「你是……」她不知道他是午后的常客,因为她几乎整天待在厨房里,所以没见过他。 她看着眼前的男人,那双比黑夜更幽深的眼瞳,比山泉更清澈的目光,如果是他,她想,如果自己见过,一定会记住。 「你在这里干什么?」常文瑞终于开口了。 「我……」他的声音很清冷,她却觉得比音乐更悦耳。「我把自己锁在外面了……包包、钥匙忘在里面,我……我也不知道……」她语无伦次,心跳得好快,本来冰冷的身体居然开始发热。 虽然她说得凌乱,但他还是大概明白她的意思。「你是午后咖啡馆的员工?」他问。 「我是这里的厨师。」 喔!负责他的胃的女人。他了解了。既然这女人在他的日常生活里具有一定的重要性,那是应该要帮忙。 「要帮你叫计程车吗?」 「我没钱。」否则她也不会无计可施地缩在这里哭。 他掏出皮夹,拿了两千块给她。「够吗?」 「不必这么多,从这里坐车到我家顶多两百块。」他的大方让她受宠若惊。 「剩下的,你就找锁匠帮你开门吧!」 对厚!她差点忘了,没有锁匠替她开门,她照样进不了家门。可是拿这么多钱,她又很不好意思。 常文瑞没给她反应的机会,直接将钱和伞一起塞给她,转身便走。 许欣愣了下,才追上去。「先生,谢谢你……你贵姓?我怎么把钱还给你……」但他已经消失无踪了。 她愣愣地看着阴暗的巷道,不敢相信这年头还有如此的好心人。或者,她根本是遇到了天使?有可能,不然一般人怎么可能长得那么好看? 想着他俊美中带着阳刚,又有一些稚气的模样,她的脸不禁更热了,天气感觉起来也不再那么冷,反而有种温馨的氛围。 她知道自己的祈求从来没有灵验过,可这一刻,她还是忍不住祷告——让她能再见他一次吧!她不贪心,只要能见他一面,让她还了恩情,也就够了。 她如此想着,耳朵却不自觉地发热——这是她的怪癖,当她心口不一时,耳朵就会变烫。 其实她不只想见他一面,她还想看他更多次。这一刻,她心情复杂,既希望从未灵验过的祈祷,能灵验一次,但内心深处又暗暗想着,祈祷不灵也罢,因为只见一面,怎么会够? 她的视线贪婪地凝视着男人消失的方向。能见他成千上百回,才是真正的愿望吧?日日夜夜,能一直、一直看着他,这种渴求……是什么呢? 突然,她总是迷糊的脑袋难得灵光一闪。「莫非……」她深吸口气,心脏好像要跳出胸膛。 她现在这样,是不是人家常说的——一见钟情? 没谈过恋爱,她分不清楚恩与情,但这种迫切渴望再见的感受,却真真实实地烙进她心底。 * * 常文瑞回到与女友分开的地方,却不见她的身影。 「奇怪,人呢?」他喊了几声女友的名字,没听见任何回答。一个人不可能凭空消失吧?他不禁担心起来。 他掏出手机,打电话给女友,猜想她等得不耐烦,先行叫车回家了?或是……老天保佑,她千万别出事才好。 他外表冷淡,但不是冷血没感情,只是不擅于表达。 这时,萧雅君早已回到家里,洗了个香喷喷的澡,正窝在床上搽乳液,保养一身欺霜赛雪的好皮肤。 至于被她临时叫来的「司机」……拜托,利用完毕就该甩了,难道还要请他进门喝咖啡?万一他突然狼心大起,她怎么办? 不过男人离开前,她说:「因为最近工作太忙,没时间打扫家里,不好意思请你进去,等下次我整理好了,一定好好招待你。」 男人听罢,喜不自胜地走了。他以为这是萧雅君的暗示,却不知这只是她惯用的推托之词。 这时,她听见手机铃响,拿起来一看,来电显示是常文瑞。妈的,这个木头人,终于想起她了,但现在才想跟她道歉,哼,她才不会让他如意。 她直接将手机关掉。 但常文瑞还是一直拨电话。怎么响了这么久也没人接?断线后再拨,就不通了,雅君该不会真的出事了吧? 他立刻打电话叫计程车。不到三分钟,车子到了,他坐上车,跟司机讲了萧家地址。 车程不过十来分钟,他来到她家楼下,付了车资,直接刷卡进公寓,来到三楼7号房。 他在门外猛按门铃,屋里的萧雅君则吃吃偷笑。钓男人就跟钓鱼一样,张弛有道,不能一味顺着他,否则他怎会懂得珍惜? 她坐在床上看表,过了十五分钟,才施施然走去开门。 这时,常文瑞以为她不在家,已经准备离开去别的地方找她。 大门突然打开时,他怔愣了下。「你没事?」 「你看呢?」她穿着性感睡衣,含嗔带怒地瞪着他,等他向她忏悔,不该丢下她去帮助陌生人,害她一个女人在雨夜里又冷又怕。 但常文瑞不明白她的暗示,见她无事,便点点头,说:「喔,那我走了。」没有犹豫,没有道歉,他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萧雅君彻底呆住。他他他……他就这样走了?他的对不起呢?看她穿得这么性感,他一点激动也没有,到底是不是男人啊?还是他生气了?气她一个人先走?但她不走,难道在那边傻等? 这个笨蛋!萧雅君气坏了,大喊:「常文瑞,你给我站住!」 他正要下楼梯,听见她的声音,停步,回头看她。「还有事吗?」 「你没有话要对我说吗?」 「你平安就好,还要说什么?」 「你是什么态度?你是怪我没等你,一个人先走?」 「我没怪你。这种天气,你先走是很正常的。」他确实没生气,走出暗巷时看不见她,后来拚命找她,直到现在,见她安然无恙,他只有放心,毫无怒火。 至于洗得香喷喷又穿得性感妖娆的女友,说实话,她的美丽让他眼睛一亮,心里很热。 只是淋了太久的雨,他又冷又累,现在只想回家洗个热水澡,然后上床睡觉。 「那你还走?」萧雅君嗔道。 「我要回家休息,明天还得上班。」说着,他跟她挥挥手。「你也快睡吧!熬夜对身体不好,明天见。」然后,他真的走了。 萧雅君看着他的背影,直到完全消失,她砰地甩上大门,放声喊出满心的忿怒。 「死木头!你狠,咱们走着瞧——」总有一天,她要把他迷得神魂颠倒,否则她就不姓萧! 第二章 隔天,午后咖啡屋内,许欣一边煮着香浓的牛肉汤,一边跟死党琬琬和小如诉说昨晚的悲惨遭遇。 琬琬是个明艳亮丽的大美女,一头波浪长发染成暗红色,衬着妖娆明媚的五官,只有四个字可以形容——魅惑众生。 小如削着一头短发,眉眼深邃,配上利落的衬衫、合身牛仔裤,显得性格又具魅力。 她们对视一眼,不知道为什么,她们怎么都觉得许欣不像在抱怨,倒像窃喜。 “你确定你昨晚很倒霉,而不是碰上百年难得一见的艳遇?” 许欣的脸立刻红了,可爱的模样连琬琬和小如都看得有点目眩神迷。 不过那两只红耳朵……嗯嗯嗯,拜托,都几年的老朋友了,谁不知道她的红耳朵代表什么意思? “你老实说,那男人是不是很可口,色香味美到连咱们的大迷糊都心动了?”小如由后抱住她,高挑的她正好将许欣搂在怀中,加上个性化的打扮,别有一种暧昧。 “不要乱来,好痒。”许欣呵呵笑着,不停扭动,想摆脱那两只大狼爪。 “那你就说嘛,你说了,我们就放过你啦!” “我不知道啦!”许欣已经笑到身体要软了。 “喜欢就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怎么可能不知道?”小如才不信,双手愈发在她腰间搔痒。 “就真的不知道嘛!”她从小到大是很有人缘,但长得太可爱了,就像妹妹,大家都喜欢她,却没人狠得下心“辣手摧花”,所以她活了快三十年还没交过男朋友,连搞暧昧都没经历过。 “那你说,那男人长什么样子?叫什么名字?住在哪里?姐姐去替你探听一下。”琬琬平时爱发嗔,看似胸大无脑,却有一颗玲珑心,最是机敏不过。 “我哪晓得这么多?”许欣不停地求饶,好不容易,小如终于放她一马。“我们就见那么一次……”语气里,无限怀想,任谁一听都知道她平静无波的心弦头一回被撩动了。 “你怎么这么逊?”小如摇摇头,一边轻拍她的后脑勺。“那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他很好,把唯一的伞给我,又给了我两千元搭计程车,再找锁匠关门,让我可以回家休息,不必露宿街头。”尤其是那么大的雨,他居然把唯一的伞给她,怎样也找不到这样的好男人了。 “谁跟你说这个?我是问,那男人长什么样子?”小如又给她后脑勺一下。“你不会连人家的样子都没看清楚吧?” “我看了,我看了。”他是天使一般的人,人美心好,她昨晚回去后,躺在床上,整夜都在想他。“他很高,大概一百八,长得很帅,虽然他的声音和表情一直都淡淡的,但他的眼睛好漂亮好清澈,是个善良的好人。” “身高一八0,长得很帅,但神情和声音却很淡漠……”小如和琬琬对望一眼。怎么觉得有种熟悉的感觉? “喔,对了,他穿着房屋中介的制服。”许欣终于说出关键。 小如和琬琬各自转开身子,发出好长的叹息。果然,被她们猜中了。 不过……琬琬想了很久,不知该怎么告诉好友,那男人叫常文瑞,是个有名的顶尖业务,外表、家世、人品确实样样都不错,唯一的缺点是——人家有女朋友了,而且他的女朋友也是个厉害地女强人,许欣想跟对方争,不如重新投胎,看能不能争取到百万分之一的可能? 她们对许欣的这段感情不抱任何信心。 小如干脆告诉她。“许欣,那个男人啊……我们大概知道是谁。” “他叫什么名字?”许欣迫不及待扑过去问:“你知道他在哪一间房仲公司上班吗?”只知道他的公司,还是很难查出他的来历,这也是许欣想了一整晚,最苦恼的地方。 琬琬简直不敢相信,他们只不过见了一面,她就心动到这种程度,若不尽快灭了她的妄想,那未来用膝盖想也知道,这条情路必定走得非常坎坷。 “他叫常文瑞,工作的公司就在我们这间咖啡馆斜对面,他还是店里的常客,几乎每天都会来这里吃饭,不过……”她用力拍拍许欣的肩膀。“你死心吧!人家有女朋友。” 许欣根本没听到琬琬后面那两句话,她只听见那男人叫常文瑞,多好听的名字,他还是店里常客,每天都来,所以……他很喜欢自己煮的东西喽?光想到这一点,她就兴奋到不行,暗暗发誓一定要研究更多的菜式,做出更美味的佳肴,让他每天都吃得开心又健康。 小如见她模样,就知道小迷糊又走神了,再给她后脑勺一掌,打回她的理智。 “喔!”许欣闷哼一声。“你干么打人?很痛耶!” “不痛你会回神吗?”这回小如拉着她的耳朵,朝她喊:“我告诉你,常文瑞有女朋友了,你就死心吧!听清楚没有?!” 许欣的脸色一下子转白。她扯了扯嘴,勉强笑道:“你们想哪儿去了?我只是想报恩,又不想介入他的感情……放心啦,我没那么勇敢。”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像蚊子一样。 说实话,常文瑞有女朋友的消息让她的心有一种被人狠狠揍了一拳的感觉,好痛,而且痛楚还有逐渐蔓延的趋势,她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真的好疼…… 琬琬和小如光看她的耳朵就知道她又口是心非了。 但许欣也真倒霉,为什么第一次动心,就遇上这种事呢? 他们为许欣抱不平,这女孩脾气好、待人好、做事也比谁都认真,可她从小到大先是双亲俱亡,被亲戚们踢来踢去,然后每回重要考试就发烧,等到分发实习的时候,又遇到医院高层人事大地震,连实习医生都被迫要选边站,选错的等于前程直接被判了死刑……想想她人生一连串地衰事,为何好人总是没好报? “琬琬姐、小如姐。”服务生阿光突然冲进厨房,朝两人招手。“快点,钻石级的来了,你们不是要洗眼睛吗?快出来看,人家外带完就要走了,下回看得等到中午了。” 琬琬和小如拼命朝他使眼色,让他别在这里添乱,她们是喜欢看帅哥,但现在不适合讨论那个钻石单身汉啊——此时此刻,那颗钻石是个禁忌。 “你们怎么了?眼睛抽筋吗?”偏偏阿光看不懂她们的暗示。 最后还是许欣出声打破尴尬。“你们干什么?钻石还能到我们咖啡馆外带早餐?开玩笑吧?” “喔,欣姐,你很逊耶!钻石是指最优质的男人啦!”阿光的嘴一打开就合不拢了。“虽然比起我来还差了那么一点点,但成色已经算很不错了。”这是个自我感觉特别良好的男孩。 许欣失笑,看着两个死党。“我都不知道你们还有这种嗜好?” “长得帅又有钱的男人本来就少,琬琬姐和小如姐喜欢,也很正常嘛!”聊八卦,阿光最喜欢了。“欣姐,你一向对这种事情没兴趣……嗯,欣姐,我问个问题,你别介意,就算你是,我也不会歧视你,爱什么人是你的自由,我百分之百尊重你。” “你到底想问什么?”她从没发现阿光是个如此碎嘴的人,废话连篇,毫无重点。 “我是说……你喜不喜欢看帅哥,是不是……你不喜欢男人?” “我如果去看帅哥,那谁来看着炉子?谁来煮东西?你做吗?” “是这样喔!”阿光不好意思地搔搔头。“那……你继续忙好了。琬琬姐。小如姐,你们到底要不要去洗眼睛?” “今天没空啦!你先出去招呼客人,别在这里捣乱。”琬琬赶人了。既然知道常文瑞已经有女朋友,她也不希望许欣再看见他,以免越陷越深。她这辈子吃的苦已经够多了。 “喔!”阿光一头雾水,几天怎么似乎好心被雷劈?“你们真的不看……不过也没关系,反正他中午还会再来、明天也一样上门……你们那时候再看也一样喔!” “你到底废话完没有?!”小如咬牙,有股冲动想把炉子上的牛肉汤端起来朝他泼过去。 但许欣听出了不对劲。“阿光。”她把人叫回来,问:“你说的那个钻石男是店里常客吗?” “对啊,差不多三餐都在我们店里吃。”他一边说,一边笑,“不过这也很正常,他们公司就在我们的斜对面,除非他自己会做饭或是有人煮,否则他不到这里吃,附近哪里还有比我们更好吃、更便宜的店?” 钻石级的好男人、公司在咖啡馆的斜对面、还有……许欣转头,对上琬琬和小如那两双微露尴尬的眼睛,难道他们说的人是…… 她一把拉下围裙,飞也似地冲了出去。 阿光不禁纳闷。“奇怪,欣姐今天转性啦?” “闭上你的狗嘴!”琬琬和小如一起给他的脑袋一巴掌。 她们也赶出去,就怕许欣情难自禁,又要自找苦吃。 许欣出了厨房,果然在阅读区看见那抹让她思念一整晚的身影,宽厚的肩、欣长的身形,跟昨晚一样,带给她莫大的安全感与震撼。 真的是常文瑞,他正在看报纸。许欣痴痴地凝视他,眼眶莫名热了。 头发梳理整齐的他不再像昨日,俊美中带着一股清新稚气的感觉,他的神情很平淡,好像他这个人没有情绪,不懂得喜怒哀乐似的。 但他清澈的眼睛一样明亮,那双暗藏柔和的眸子让她知道,他只是不擅长表达感情,但内心其实很热情、很温暖。 她深呼吸,急速跳动的心好像要从胸膛蹦出来一样。 她几度张嘴,想要喊他,却发不出声音,可恶,她紧张到全身都在发抖。 但是常文瑞察觉到她的视线,转过身来,看见她,怔忡了一会儿,才道:“是你?”她跟昨晚的狼狈模样差别真大。 眼前的她让他不禁想起自己最爱吃的苹果。这是个很可爱、仿佛邻家妹妹的亲切女孩。 “昨晚怎么样?还好吧?”她身上的亲和力让他难得地多话。 “唔……嗯……”她不停地点头,咳了几下,才终于发出声音。“我很好……那个……昨天谢谢你了。” “不客气。”任谁看到那种事,都会伸出援手吧?他不以为自己做了什么了不起的事。 “我我我……”可恶,她昨晚明明想了很多道谢的话要跟他说,可一见到他,她就一句也想不起来了。“你……不是……对了,你等我一下……唉哟!”她慌张地想往回跑,结果撞到桌角,摔个四脚朝天。 躲在厨房门口偷看的琬琬和小如不约而同地拍了下额头。天哪,这家伙也太逊了吧?有必要这样紧张吗? 常文瑞几不可见地缩了下肩膀,她刚才撞上时的那一声好响,一定很痛。 “你没事吧?”他帮忙把她扶起来。 “还……还好……”许欣抚着腰。其实一点也不好,这一撞真的好痛。 常文瑞看她快直不起来了,拉过一张椅子、扶她坐好。 “你休息一下,若不行,就去看医生。”跌倒虽是常见的意外,但摔得太严重,也可能会是重伤。 她点点头,疼得说不出话。 这时,阿光把常文瑞的现煮咖啡和三明治送过来。 “谢谢。”他掏出一百五,付了两份早餐的钱。 阿光还来不及收钱,许欣便急着把钞票还给常文瑞。 阿光一脸纳闷,现在是在演哪一出?常文瑞也很疑惑。怎么了?他算错钱了吗? 许欣扶着腰吸气,拼命跟他摆手,好半响,才断断续续地说:“我还欠你两千块……所以不能……收你钱……请你……我请客,当我谢谢你……” 常文瑞想了一下。“你的意思是,那两千块就用来抵饭钱,我可以每天来这里吃饭,直到金额抵满为止?” 厨房门边,琬琬和小如面面相觑。一直觉得这男人帅到没天理,又听说他工作认真、做人诚恳、白手起家……反正就是赞美一堆,怎么知道那副俊俏面孔下,理解力确实如此之低?他是用哪根脑神经想到要用吃饭抵金钱的?许欣的意思明明是感激他的帮助,才想请他吃饭,可没想要赖他的账。 果然,许欣听了他的话,眼眶立刻红了。 “不是……”她便吸气边说话,可恶,到底是撞到哪里了,怎么那样痛?“只是请你……那两千块,我会还的。” “无功不受禄,如果不是抵饭钱,我不随便接受人家的请客。” “你帮了我……不然昨晚我就要睡街头了……这样还不算有功……”天啊!她疼得额头都冒冷汗了。 常文瑞看她脸色苍白,深觉现在不是讨论饭钱问题的时候,便说:“你去看个医生,等你好一点,我们再来讨论钱的问题。现在,我还是照样付钱,至于我借你的两千块,你方便的时候再还我。对不起,我要迟到了,先走一步,再见。”说完,他硬把钱塞给阿光,然后便走了。 许欣眼睛一红,眼泪差点掉下来。她又搞砸了……为什么她每次都在关键时刻搞砸呢?明明她可以做得很好,结果反而让他误会她想借钱不还,拿餐点来抵? “呜……真是个笨蛋!”也不知道是痛还是难过,生平第一次心动,还没开始行动便胎死腹中,总之,她头一垂,一颗眼泪便滚了下来。 琬琬和小如默默走过来,一左一右搂住她的肩膀。她们没说话,只是静静地陪着她。 有时候,过多的言语并不是真正的安抚,细心地陪伴、温柔的体贴,才能抚慰受伤的心。 许欣靠着她们,肩膀抽动了好一会儿,终于渐渐平复下来。 “谢谢。”其实老天对她还算不错,虽然祷告后没有灵验过,可至少给了她两个知己。 古人说,人生得一知己,死而无憾。她一次有两个,所以她是个很幸福的女孩。 她擦干泪水,撑着椅子站起来。“我去厨房准备午餐。” “但你的腰……”小如看她弯腰驼背的样子,有些担心,“不然今天休息好了,我们陪你去看医生?” “我的腰没事。”许欣扬起一个如微风般温和的笑容,“刚撞到的时很痛,但现在已经没那么痛了。” “真的没问题?”琬琬担心地再问一次。 她用力点头。“我保证没事。”然后,她走进厨房。 撞伤的部分确实没那么痛了,但心……那一抽一抽的、始终不停的酸涩是什么? 也许是错觉,常文瑞离开后,她身体的某一部分好像也跟着离开了。 她感到失落,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滋味,以致这一整天,她吃什么东西,尝起来都是苦的。 幸好她掌厨经历丰富,才没酿成麻烦,否则午后咖啡馆的招牌就要砸在她手上了。 唉,这种不正常要到什么时候才会结束呢?她越想越觉得茫然。 常文瑞步伐沉稳的进入办公室,将其中一份早餐递给萧雅君。这是他每天例行的工作,负责她的三餐,有时还会帮她打扫房间。 雅君工作能力很强,拼起命来比任何男人都厉害,不过她的生活自理能力很糟,举凡洗衣、打扫、做饭……只要是家务,她没一样会的。 他朋友都笑他找个女朋友回家当祖宗伺候,肯定有被虐狂,但他不在意,他就是特别喜欢雅君在工作上的拼劲,当她努力完成每一件case时,他觉得那时候的她,特别迷人。 他想,他就是喜欢女强人吧!尤其是认真的女强人,最令他目眩神迷。 当然,雅君也不是完全没有缺点。她很爱耍小性子,经常无缘无故生气。 常文瑞永远搞不懂她的怒气从何而来,好比现在,他给她送早餐,她为何别过头,故意跟身边的男同事谈天说笑? 也许她mc来吧?常母从小就告诉他,要多体谅女孩子天生的不便,所以他想了想,也不恼她,自顾自走向办公桌。 萧雅君眼角瞄到他离去的背影,憋了一晚的怒火烧得越发炽烈。这个混帐……他就是打死不认错是吧?可恶!既然如此,她也不要理他,大家就来比,看谁忍得久。 哼,她瞄一眼桌上热腾腾、香气扑鼻的早餐,性子一起便拎起纸袋想扔到垃圾桶。 这时,总经理突然从办公室走出来,喊了常文瑞和萧雅君进办公室,有事商谈。 萧雅君赶紧放下早餐,整理一下仪容,走向总经理办公室。 幸好总经理叫得及时,否则她要是扔了早餐,从交往一来对她百依百顺、没发过班次火地常文瑞一定会“非常”生气。他是最最讨厌人家浪费食物的。 常文瑞和萧雅君一起走到总经理办公室门口,她狠狠白了他一眼,才转开门把走了进去。 常文瑞几不可见地摇了下头。女人啊!有时候真的很难懂。然后,他跟着走进办公室。 两人在办公桌前站定,一样地精神、一样地充满干劲。 总经理满意地看着这对金童玉女,很多公司不喜欢员工谈办公室恋爱,怕影响工作,他刚知道他们交往时,也跟他们谈了一次,希望年轻人以事业为重,别只顾儿女私情。 想不到他们不仅爱情顺利,工作上一样拼劲十足,业绩屡创新高,而且他们还会彼此竞争,这对公司而言,无疑是一大益处。 “公司派我下南部展店。”总经理第一句话就是这么说的。 常文瑞和萧雅君都是聪明人,一点就通——总经理的意思是他离开后,这个位置就空出来了,他属意他们之中的一个接任,只是不知道他选中了谁? “我的位置嘛……”总经理吊了他们一番胃口后,才说:“我两个月后离开,这期间,看你们谁的业绩最好,这位置就是谁的。我这样说,你们明白吧?” 常文瑞和萧雅君心底都燃起了旺盛的斗志。他们都是事业心重的人,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 “谢谢总经理,我们一定全力以赴。” “好,你们出去吧!”总经理说完,常文瑞和萧雅君轻轻点头,同时离开办公室。 出去后,办公室大门一关上,萧雅君便已气势昂扬地说:“常文瑞,总经理的位置我要定了。” 他不觉皱眉。就算mc来,也没必要说得如此过火吧? “雅君,即便你再不舒服,也要控制一下,别把私人情绪带到公事上。” “你说什么鬼话?我是那种公私不分的人吗?” “我知道女人每个月有几天会特别不舒服,你可以对我发火,但我希望这回的竞争是公平、公正、公开,我们——” “谁告诉你我是因为身体不舒服才生气?” “不然你干么一直发火?” “你——”萧雅君被他气死了,世界上怎么有如此木讷的人,偏偏还是她的男朋友!她真是倒楣透了。“你一点都不懂得反省,我懒得跟你说,哼!”她一跺脚,转身走了,回到办公桌,收拾好文件便出门拜访客户,至于那份早餐,它理所当然被忽略了。 常文瑞有点不舒服,感觉自己的心意被糟蹋,而且他完全不明白她到底在气什么?女人心啊……唉,哪是海底针,根本比海中的泡沫更虚幻、无法捉摸。 “算了,也许她气一阵子就不气了。”他觉得不再为这件事烦恼,努力拼业绩。 萧雅君想升职,却不知道他对总经理之位的渴望比她更强烈。 第三章 过了浑浑噩噩的一天,琬琬和小如陪许欣一起回家。 平时她们分工清楚,各忙各的,虽是知己,却不会插手彼此的私事。这也是她们友谊能长久维持的原因。 三人合力做完店里最后的清洁工作,拉下咖啡店大门后,并肩走向捷运站。十五分钟的路程,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三人聊着一些生活琐事,以为日子就像往常一样,平淡无奇地过了。 但是还没走到捷运站,她们忽然撞见了一个对琬琬和小如而言不算大事,但对许欣而言,却是非常大的冲击。 她们瞧见一对男女手牵手走出一间pub,不停地搂抱、拥吻,就差没在大街上演一场春宫秀了。 许欣脸红心跳,险些惊呼出声。虽然是午夜时分,路上行人依旧不少,男人还把手伸进女人的短裙里……喔,天哪,他们该不会…… “你往哪儿跑?”琬琬和小如赶紧将她扯回来。 这家伙闭着眼睛乱跑,差点就要冲上大马路了,同时,成串的喇叭声尖锐得像雷鸣,险些撞上许欣的司机探出头来破口骂了几句三字经。 这场意外惊动了那对陶醉在情欲中的男女,他们停下动作,厌恶地朝她们瞪了一眼,怎么有人如此不识相,见人欢好不知闪避,还在那边搞七捻三,弄出这么大骚动? “秽气!”男人朝她们啐了一口。 这惹火了小如。“妈的!一对狗男女,真等不及,不会找间旅馆办事?在大马路上妨碍风化,信不信我打电话报警?” “臭女人,你有胆再说一遍?!”男人火大,挥着拳头就要揍过来。 小如一脚踹过去,把他踢个狗吃屎,然后,挥了挥掌中的手机。“信不信我把刚才的精彩照片发遍你们公司的网站,让大家看看所谓的业绩女王case是怎么谈的?” 女人正是萧雅君,也算是午后咖啡馆的常客,所以负责外场的琬琬和小如,立刻认出她。 “王董。”萧雅君是不排斥用些手段和女人天赋做生意,但她可不想事情传遍公司,以后她坐上总经理的位置如何领导属下?“别理这些无聊的人,我们走啦!我请你去唱歌,我们再喝一摊,好不好?”说着,她又是撒娇又是发嗔,终于将男人拉走了。 “呸!”琬琬怒骂一声,就算生气,她的声音依然软得像蜜糖。“就是有这种贱货,才把我们这些辛苦工作赚钱的女人名声都败坏了。” “算了,反正跟我们无关,走吧!”小如收起手机,拉着许欣继续向捷运站走去。 许欣很佩服地说:“小如,你反应真快,你怎么知道他们会恼羞成怒,及时拍了照片?” “我又不是神,哪会知道要提前拍照对付他们?”小如拿出手机给许欣看。“我骗他们的,你看,里头什么也没有……呃……” 糟糕,她几时拍了常文瑞和萧雅君一起用餐的照片?啊,她想起来了,这是去年情人节,咖啡馆推出情人套餐,那日,好多情侣来用餐,其中,最登对的就数常文瑞和萧雅君,男的俊、女的美,气氛温馨浪漫到不行。 她看得好感动,一时冲动便将当时的画面拍下来,想不到…… “欣欣,我……他们……那个……”小如尴尬得想钻地洞。 “小如。”许欣带点茫然地打断她的话。“你早就知道刚才的女人是斜对面房仲公司的员工,所以才威胁她,要把照片发遍她公司网站,是不是?” “对啦,那女的叫萧雅君,也在我们咖啡馆斜对面的房仲公司工作,是店里的常客,我早就认识她了,才能那样骗走她。”既然无法圆谎,小如也直说了。 “所以她是常先生的同事,他们……这是聚餐的时候拍的吗?”许欣的声音有些颤抖,她拒绝相信常文瑞和萧雅君是男女朋友,这是……劈腿吧? “聚个屁啦!”琬琬实在听不下去了。“拜托你清醒一点,这是去年情人节拍的,有同事会一起过情人节、吃情人套餐吗?” “那……”许欣还是不愿相信常文瑞被背叛了。“她已经跟常先生分手了,所以她可以--” “许欣。”琬琬用力扳过她的肩,一字一句地说:“常文瑞和萧雅君是男女朋友,一直都是,现在依然在交往中,我这样说,你明白吗?” “怎么可能?那她……他们……”不,这样的感情不是真爱吧? “我想萧雅君只是在应酬那个男人,你晓得的,有些女人就喜欢使些小手段以便达成目标。比如送礼、色诱等等,她们只是在工作。”小如说。 “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工作,简单地吃苦卖力不行吗?”许欣当然懂得什么叫耍心机、使手段,她在医院实习时看多了,因此更讨厌这种事。 她无法形容心底的愤怒,常文瑞是个如此善良、大方的好男人,他女友怎么可以做出这种事?她……她她她……她的眼眶热起来,好想为他哭。为什么好人都不会有好报呢? 眼一眨,泪就从眼角滚下来。自从遇见常文瑞后,她变得爱哭了。 她这一哭,琬琬和小如都慌了手脚。 “欣欣,你哭什么呢?这又不关你的事。”小如安慰她。 “对嘛!人家的事情,何必你瞎操心。”琬琬附和道。 “我是为常先生抱不平。”许欣问过阿光了,常文瑞每天来外带早餐,都是买两份,其中一份肯定是为女友准备的。如此体贴的男人,萧雅君怎能不珍惜? 她一边抹泪、一边生气又好难过。她想,万一常文瑞发现了萧雅君的行为,会不会很伤心?如果他很痛苦,那她……她的心一揪,感觉更痛了。 “你……”小如对她这种老替别人着想、一点也不顾惜自己的行为很无言。她难道没想过,萧雅君的不择手段,对她而言其实是个机会。“欣欣,我是说……你若真这么喜欢常先生,不如把今晚的事告诉他,那么……” “小如!”许欣生气了。“我怎么可以做这种卑鄙的事情?” “爱情本来就是自私的,哪有卑鄙这种说法?”琬琬说:“况且,你要让常先生一直被骗下去吗?” “这……”许欣无法否认,刹那间,她有一点心动,倘若常文瑞和萧雅君因此分手,那她……不,不行!“我不能做这种事,那样我就变成跟她一样了。况且,常先生若知道这件事,一定会很难过,我不想他伤心,所以今天的事,谁也不许说出去,知道吗?” 琬琬和小如同时皱眉。“你脑袋里到底在想什么?” “我想要他开心,想他跟这张照片里一样,永远笑得如此快乐。”许欣指着小如手机里的那张情人节照片。 当时,他跟萧雅君一定很快乐吧?她希望他永远都这么开心。 小如长长地叹了口气。“做人做到像你这样无私,我真是……算了,你想怎样就怎样吧!” 琬琬没说话,只是想着,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萧雅君做事这么不择手段,真的半点风声也没有?再则,像常文瑞那种认真到几乎不解风情的男人,与萧雅君在一起,真的能幸福吗? 只求自己喜欢的人幸福,不求将他占为己有,这种情操听起来很高尚,但幸福的定义,在每个人心里都是不同的吧? 只能说许欣还没真正成熟到明白什么是恋爱。爱不是光用脑袋想、光靠嘴巴说,是要行动的。爱一个人就是要拼命、努力让他感到幸福,不是轻而易举地拱手相让。 常文瑞和萧雅君的个性太极端了,注定不会长久,终有一天,他们会分手,即便不为今天的事,也会因为其他问题而吵翻,到时候…… 嘿嘿,就算许欣不去争,她也会想办法帮她的,等着瞧吧! 次日,许欣一到咖啡馆就告诉阿光,如果常文瑞再来,一定要先通知她,她得把钱还给他,同时把萧雅君那件事掩盖起来。 然后……如果她能碰到萧雅君,她想告诉她,拼事业有很多种方法,不一定非要这样不可,希望她多为常文瑞想想。 她不知道,她才叮咛完,转个身,阿光就把事情说给琬琬和小如听了。这个射手座的小孩肚子里就是藏不住事。 琬琬和小如也没说什么。许欣既然有了决定,她们就不会干涉,但她们也相信,常文瑞和萧雅君的感情恐怕走到尽头了。 两人是看着他们从交往、热恋一路走过来的,去年还那么甜蜜的两个人,每天出双入对,连早餐都是一起来咖啡馆吃,随时随地都有讲不完的话。 可现在呢?早上都是常文瑞来外带两份早点,中午、晚上,有时连宵夜也是这样。他们的爱情已经变质了,只是他们不知道,许欣也不明白,才会在这里一头热,想帮他们维持爱情。 就算萧雅君不做不择手段拉拢客户的事,这段感情也是早晚玩完,差别只在于时间而已。 许欣在厨房里做她的特制早餐,给常文瑞的,抹上特制的果酱,加上双份起司、生菜和腌鸡胸肉,这样的分量才足够一个大男人的食量。 至于萧雅君的,则全是生菜和少量水煮蛋,既兼顾了营养,也控制卡路里。 她还准备了水果,毕竟常年外食的人,蔬果总是摄取不够,她希望他们能健健康康、快快乐乐,然后…… 她的心情好复杂,常文瑞能幸福,她打从心底高兴,但是……他注定是别人的,让她的眼眶又不自禁地酸热起来。 这不是好现象,认识常文瑞之后,她变得越来越软弱,万一有一天,他结婚了,或者离开这间公司、不再到咖啡馆来,她再难看见他,该怎么办? 真奇怪,明明只是相识没几天的人,她却为他牵肠挂肚的。爱情怎会来得如此迅速?一点道理也没有。许欣百思不得其解,心里五味杂陈,净是说不完的酸甜苦辣。 这时,阿光气喘吁吁地冲进厨房。“来了、来了……”没头没尾的,但许欣听懂了。 她加快速度做好早餐,把餐点包好,并对阿光说:“你快去煮咖啡,别让他等太久。” “喔!”阿光看着那两袋比平常更丰盛的早餐,暧昧地笑了。看来他们家的欣姐是真的坠入爱河了,而且还是三角恋。 他立刻冲回外场煮咖啡。这么热闹的戏,他怎能错过? 阿光走后,许欣拎了早餐就要往外走,走到门口,才想起自己忘了拿钱。她用力拍了下额头。“我怎么就这么迷糊?”她赶紧走向休息室,从包包里掏出两千块,再冲出厨房。 常文瑞跟昨天一样,正在阅读区看报纸。他的侧脸还是一样好看,尤其是挺直的鼻,像刀削斧刻一样,简直是上帝最完美的杰作。 她发现他的睫毛好长,偶尔眨动一下,就像两排羽扇。她不禁看得痴了,心跳又开始加快,呼吸变得急促,恨不能将他整个人烙印入心里。 常文瑞察觉她的目光,转头一看,认出她,对她轻轻点了点头。 “早安。”他的语气跟平常一样冷漠。 可听在她耳里,却是说不出地动人。她想,她真是没救了,现在她不管看他什么地方,都觉得他完美到不行,但他已经是别人的男朋友,她一定要克制,绝对不能对他产生任何歪斜念头。 她在心里默默地背诵金刚经,以往,这是最能安定她精神的好方法,不过面对常文瑞,念什么经都没有用,她还是心慌意乱,讲句话都结结巴巴的。 “你你你……你早,我……那个……钱……不是,早餐,也不对……”可恶啊!都快三十岁的人乐,她为何就不能沉稳点? 幸好常文瑞是个反应机敏的人,所以她讲得再凌乱,他还是明白她的意思。 “你是想把两千块还给我,顺便将我外带的早餐送出来?” 许欣拼命点头,佩服他的聪明。她将钱和早餐一起推给他。 常文瑞接过钱,看了一下,便放进口袋里,然后掂掂早餐袋。好像比之前重很多……他记得自己点的东西跟昨天一样,怎么她给的分量变了? 他打开早餐袋一看,果然总汇三明治大了一半,还多了份水果。 “这是怎么一回事,我点的不是这些。”他皱眉,不喜欢无故受人恩情。 “那是谢谢你的。”她对他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谢谢你那晚帮了我,我真的很感激,但你不愿接受我的请客,我只好用这种方式来表达谢意。只是一份水果,值不了几个钱的,请你不要拒绝,否则我会很内疚。” 他从没遇过这样体贴、知礼的女孩,真的很讶异,也有一点欣赏她,毕竟这年头懂得滴水之恩、涌泉以报的人不多了。 不知怎的,他突然想起女友,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三餐、家务和一切生活琐事,包括她忘记缴的水电费、大楼管理费等等,都变成了自己的责任?但他做这些并不是为了讨好她,不过是两人交往久了,他认为自己有义务照顾她,所以她从没因为这些事跟他道谢,他也觉得理所当然。 可每当她看上某些高贵物品,比如铂金包、名牌衣物、首饰之类的,缠着要他送她时,她就懂得撒娇道谢了。有点讽刺是吗?他心里莫名地有些不舒服。 但他还是将那种比较的情绪压下去。雅君跟这位许小姐是两种不同个性的女孩,拿她们相比,不仅对她们不公平、也是一种侮辱。 他深吸口气后,轻轻地笑了,嘴角扬起一个很浅的弧度,却让许欣看傻了眼。 “那我却之不恭了。”他说。 许欣看着他慎重其事地将纸袋口重新封好时,好想大叫、欢呼。他终于接受她的好意了,她实在好兴奋! 这时,阿光正好将煮好的咖啡送上。 常文瑞付了钱,还是一样一百五十块。但这其中的心意,却比一千五百块更贵重。 他向她道谢,并挥手说再见。 直到他的背影完全消失,许欣还在不停地说:“掰掰、掰掰、掰掰……”生平头一回,她这么庆幸自己和琬琬、小如合开了这间咖啡馆,否则她怎能遇见常文瑞,怎看得见那比春风更美的笑容? 她喜欢他。此时此刻,她终于确定自己的感情。 也许在那个雨夜里,当他把唯一的伞移到她的头顶时,她就喜欢上他了。 也可能是他那次拒绝她的谢礼,执意要付账才带走早餐,让她见到了他正直的内心。 或者是他刚才那一笑,虽然称不上热情,却干净单纯。 反正不管是什么原因,她都好喜欢他,喜欢到愿意为他做任何事,不要求他的回报,只愿他永远都能笑得那么开心。 她原本五味杂陈的心思,在这一刻,充满了甜蜜。就算只是暗恋,而且注定了无缘又怎样?她还是决定要用全部的真心去爱他,就像她最喜欢的那首情诗一样--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少年?足风流。妾拟将身嫁予,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常文瑞拎着早餐进入办公室,将其中一份送到萧雅君桌前,她一见印着午后咖啡馆字样的纸袋,脸色立刻变了。她没忘记昨天小如对她的威胁,那三个女人……该死的,她们会不会在常文瑞面前胡说八道? 再说常文瑞,台北市有几百家餐馆,他哪里不好选,干么三餐都赖在那间破咖啡馆?莫非……她想到琬琬、小如、许欣,三个各具不同特色的美女,该不会他去那里,其实醉翁之意不在酒,而是看中了她们其中某一个,甚至是某两个或三个吧? 毕竟男人都是下半身思考的生物,谁能保证他有了她之后,不会在外头偷吃? 常文瑞完全没发现女友的异状,面带微笑地送上早餐。“快吃吧!今天咖啡馆的许小姐特地为我们--” “许小姐?你什么时候跟人家那么亲密了?”萧雅君一把挥掉了早餐。 纸袋落地,不仅三明治散了,连切好的水果也打翻了,和着横流的咖啡在地板上弄出一片狼藉。 常文瑞先是讶异,然后眉头逐渐皱了起来,一股怒火在心里隐隐烧着。萧雅君对他无故发火已经好几天了,他只当她身体不舒服,一直忍她、让她、由着她颐指气使。他想,男人是应该体贴女人的,可她呢?她的脾气没有消停的一天吗?他可以容忍她偶尔使些小性子,但是他绝对受不了这样任意浪费食物的行为。 “既然你不喜欢我送的早餐,那以后我不会再为你准备了,从今天起,三餐自理。”他再也不看她一眼,转身走回座位,先将早餐放好,再去杂物间取来抹布、拖把,收拾这一地的脏乱。 萧雅君被他的怒火吓了一跳。交往近两年,他从没用这种口气对她说话,为什么突然变了?肯定是那三个女人跟他讲了什么乱七八糟的话,他才会对她产生误会。 她无限委屈。她是会跟客户虚与委蛇,但仅止于亲吻拥抱,她又不是出来卖的,怎会随便跟人上床?她真正喜欢的只有他,他却宁可听信外人的话也不相信自己的女朋友,太叫人失望了。 她又气又怒,忍不住跑到他的办公桌旁,将他桌上的一袋早餐也砸了。 “你干什么?!”常文瑞真的火了。他最恨人糟蹋粮食,交往之初,他就说过,他父母都是务农出身,他太明白粒粒盘中餐的辛苦,希望她也能珍惜食物。 她为什么就是听不进去,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他的底限?为什么要把自己的一片真心踩在脚底? “这句话应该由我来问才对,你要是跟午后咖啡馆那几个女人没关系,干么成天往那里跑?” “你自己转头四处看看,办公室里有多少人吃那家店的早餐,这整条街上,你找得出比午后咖啡馆更便宜又好吃的店吗?我不去那里,又要去哪里?” 其他同事本来看热闹看得正过瘾,谁知一把火突然烧到自己头上来,赶紧放下手中咬的三明治或烤饭团、法式吐司等等,转过头当做没看见他们争吵。不过只要有眼睛的人都能瞧见,他们扔在桌上的纸袋都印着“午后咖啡馆”五个字。 萧雅君被常文瑞的话震得一惊。糟糕,现在是她能不能上位的关键时刻,怎能在此时做出落人话柄的事? 她赶紧走回自己的位置坐好。跟常文瑞的问题,可以日后再想办法解决,现在她要先拼事业,争取最好的业绩,才能赢得总经理的宝座。 萧雅君不吵,常文瑞也不理她,自顾自收拾好地上的食物……他觉得很对不起许欣,这都是她的心血。唉,他叹口气,莫名地感到疲累。雅君到底什么时候才会恢复正常?他又要忍到何时?他真怕自己的耐性就要用尽了,那时……是不是代表他和她的缘分也尽了? 第四章 早餐被萧雅君砸了后,常文瑞就没再吃东西,一直忙到中午,他下意识地想去午后饱餐一顿,弥补今晨受创的心,还有空乏到疼痛的胃,但来到咖啡馆门口,他却突然踏不进去了。想到许欣一番好意就这么被女友糟蹋了,他突然感觉对不起她。 他就这么在咖啡馆门口徘徊着,这种期待又怕受伤害的滋味他是生平头一回尝到,心生一股莫名的慌张,可又不清楚这种情绪从何而来。他和许欣认识不过几天,连朋友都称不上,怎会如此在意她的心情? 这没有道理,一定某些东西搞错了。他陷入沉思,却越想越糊涂,但他又无法抛下这个问题。他是那种遇见麻烦,就算弄得满身是伤,也一定要想办法解决的人。 这种个性最容易钻牛角尖,他很明白,但改不过来。 而他这副茫然若失的模样,完全落入萧雅君的眼中。 她刚谈完一件case,要回公司,才下计程车,就看见在咖啡馆门口走来走去的常文瑞。 他平时不是这么犹豫不定的人,一向很果断,甚至带点冷漠,但这几天,他有些变了,变得让她陌生,是因为咖啡馆那三个女人吗?到底是谁介入了他们之间?或者她们都有份,见不得别人好,所以挑拨他们的感情? 该死的狐狸精,她不会让她们称心如意的!她赶紧走到路边,找到一个无人的角落,开始补妆、整理仪容,务必以最完美的姿态出现在男友面前。 她要让他看清楚,谁才是真正有貌又有才的顶级美女,咖啡馆里那三只丑小鸭,连她一根脚趾头都比不上! 当她从镜子里看见自己精致如画的脸庞时,骄傲得神采奕奕。自信有认真的女人最美,就像现在的她。她有自信,凭着这副容貌和完美的身材、仪态,加上他喜欢女强人,她一定可以重新赢回他的心。 “文瑞。”补妆完毕后,她踏着优雅的脚步走向他。 她还是一样自信满满,光芒四射的模样让常文瑞真的很欣赏她的精明强悍,独立自主。 她有点像他的母亲,他父亲是个老实的农人,但母亲不一样,不只能下田,还能出得厅堂,入得厨房。更重要的是,母亲有生意头脑,早在十多年前,她就嗅出绿色食品的商机,坚持让家里的田休耕三年,以养地力,那段时间,家里没收入,她和父亲四处打零工赚钱养大四个小孩,日子过得非常辛苦。 三年后,土地恢复耕种,母亲又说了,不能使用化肥、农药,凡是非天然的东西,都不可以用在田地里。这样种出来的作物,卖相自然不如那些施用化肥和农药的,连大盘商看了都摇头,不愿意收购。 但母亲并不气馁,她让父亲自己首个那些稻米、蔬菜,她则勤跑每一间高级百货公司,向他们宣传绿色食品的好处。一开始,根本没人听她的,但她好像不懂得放弃,一次谈不下来,就去第二次、第三次……那阵子,母亲忙得瘦了一大圈,唯一的好处是百货公司的采购部终于受不了她的纠缠,答应让他家的东西在超市寄卖。 于是,母亲将自家产品包装成礼盒,定了一个比市场高出三倍的价钱,入驻百货公司的超市。 头一年,那些东西卖不出去。消费者又不是白痴,谁会无缘无故去买又难看又贵的东西? 但母亲没死心,依然故我地坚持,直到第三年,绿色食品突然大红,现在变成百货公司的人去求他们多供货。 而常家也成了全台最大的绿色食品供应商。如今,他家的田地、财产数都数不完,这全是母亲的功劳。认真又精明的母亲让他钦佩,又有一点畏惧,但他不是害怕母亲,而担心自己没办法像母亲一样,靠自己开创一片新天地。 因为有母亲的前例,他后来交女朋友,便喜欢那种精明强悍的女强人,比如萧雅君。她算是他第一个以结婚为前提交往的女友,因为她各方面都符合他对人生伴侣的要求。 可随着时间的过去,他逐渐发现她只有事业心像母亲一样坚强,其他的,她完全没有。尤其她最近不知道哪根筋不对,成天对他发火,问她,她也不说,只说他心里明白。 他明白什么?他又不是她肚里的蛔虫,能猜出她每一分心思,他不喜欢她动不动就耍脾气,而且这种厌恶有日渐加深的趋势,这让他很无奈,他好难得才找到一个如此独立自主的女人,却快要相处不下去了,还有可能结婚吗?只怕就算结了,不出三年就要各自分飞吧? 但要他果断分手,又舍不得,毕竟是两年感情,就算热情已冷,情分仍在,他对她还是有爱……但想到爱情,他的心瞬间冷了。他对她的感觉还是爱吗?抑或只剩下习惯?他不知道。 忽然,他对于持续这段感情,产生了一种排斥感。 萧雅君走到他身边,挽住他手臂,柔软的身体依偎着他。过往,这种亲密行为总会让他心跳加快,但现在,他发觉自己无动于衷,这是怎么一回事?莫非爱情真的已消逝? 他又认真地将她仔细看了一遍,尤其是那双明亮的眼眸,那亮得让人炫目的光彩,让他短暂失神了下。 他想,他对她还是有情的,那就不要轻易放弃,再努力一段时间吧!他希望能找回他们最初交往时的契合与热情。 “中午了,你不是要吃饭吗?怎么不进去?”她说,拉着他往咖啡馆里走。 他满头雾水,早上说以后再也不吃午后的是她,怎么现在她又改变主意了? 萧雅君见他停步不前,不禁又拉了他一下。“走啊,我们进去吃饭,我顺便找那三个女人对峙,她们到底存的什么心,要这样挑拨我们的感情?” 他不解地皱眉。“你在说什么?” 她冷笑。“你今天对我大发脾气,不就因为她们跟你说了我的坏话?是,我的确为了拿下一件case跟王董应酬了整晚,被吃了点豆腐,但我对天立誓,我绝对没有做出对不起你的事,除了你,我不会跟别的男人上床,请她们不要随便乱讲话,破坏我的名誉,否则我一定告她们诽谤。” “王董吃你豆腐?!”他向来平淡的嗓音难得高了几分。 萧雅君很得意,看吧!常文瑞果然还是在乎她的,否则他不会为了她而变脸。 “唉,那些老色鬼见到业务员漂亮,哪有不动手动脚的?但你放心,我知道怎么守住最后的底限,顶多让他尝点甜头,不会真让他得手的。” “你的底限就是上床?那其他的呢?牵手、拥抱、甚至……”他说不出“亲吻”,无法想象自己的女朋友居然能为了业绩,随便让人摸上摸下。 “文瑞,你的想法是不是太古板了点?都什么年代了,还在乎这种小事!” 对,为了业绩,她是会牺牲一些东西,但人生不就是牺牲某些东西,再得到几样东西,舍与得,不就是这样吗?她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干嘛人人都当她是荡妇? 她绝对没跟客户上床,况且这年头,一夜情满街都是,谁还在乎那种东西?她不相信他在工作上没碰过觊觎他的人,难道他能因为客户的一点点失礼,就把一件大好case往外推? 常文瑞听到最后,突然觉得荒谬,荒谬得可笑。原来他以为彼此契合,可以共度一生的两个人,其实个性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当初怎么会以为雅君和他是拥有共同理想、目标和性格,可以在漫长人生中,互相携手的最佳伴侣?原来他错了,大错特错…… “也许你说的对,我就是个很古板的男人,我无法接受自己的女朋友为了业绩,跟客户做出某些亲密行为,所以……雅君,我们还是暂时分开一下,彼此冷静——” “慢着!”萧雅君怒气冲冲地截断他的话,“常文瑞,你的意思是想跟我分手?就为了那三个女人的挑拨,你要放弃我们两年的感情?” “你错了,雅君。咖啡馆里的人从没跟我说过任何有关你的事。你和王董的事是此时此刻,你自己亲口告诉我,我才知道的,跟别人无关。” 所以是他变心了——不,应该说是他的大男人主义,毁了他们的爱情? 两年了,她居然不知道他是这样保守的男人,简直是将女朋友当禁脔,她觉得自己好傻,怎会在这种男人身上浪费了两年时间?他们根本不合适。 再说,她萧雅君自从国中交男朋友开始,从来只有她甩人,没人能甩她,就算是常文瑞也不能例外! “常文瑞,我要跟你分手。”为了面子,她一定要先说出这句话。 常文瑞忍不住想笑。她会抢着说分手,就表示她是个要面子的人,那她怎么可以忍受那些色鬼客户对她为所欲为?女人啊……直到现在他才发现,交往两年多,他居然一点也不了解她。 “ok,我同意你的要求,我们分手。” “哼!”她转身离开,腰背挺直,踩着三寸高跟鞋,脚步渐行渐远,那高傲的身姿,就像个尊贵的女王。 没有人瞧见她眼中的水雾,她也不容许谁看见。她萧雅君是什么人?绝对的女强人,永不服输的女战士,她不会被打倒的。常文瑞失去她,是他没福气,因为,他还会失去更多。 她深吸口气,眨去眼中的水雾,也不去吃饭了,拿起手机,继续联络下一个客户。 那个总经理宝座,她一定要得到手!等她将常文瑞踩在脚底下,他就知道“后悔”两个字怎么写了—— 她不知道,常文瑞目送她离开的同时,也在思考着,是不是要继续跟她竞争总经理的位置? 他知道每个人都有些创造业绩的方法,有人用热情的服务打动人心,有人靠的是专业知识,还有擅长风水,专门帮客户挑选有助财运的屋子……但不管是什么方法,能做成买卖就是好办法。 但雅君以前会这样吗?是不是为了跟他竞争,她才会如此不择手段? 其实他并不在乎总经理的职位,他做房屋中介只是暂时,终有一天,他还是会回去接掌家业的,毕竟父母十余年的奋斗,他不会眼睁睁看着它因为无人继承而垮下,那他为什么要跟萧雅君竞争?让她为了赢他,连色诱都使出来了。看着她刚才离去时那么忿忿不平的样子,他担心她会不会因此越陷越深,最终还是把握不了底限,赢了面子,却把里子全部输光…… 唉,这不是能干好强,而是在玩火,很容易伤人又害己,他摇头,好半晌,终于做出决定,回去就跟总经理辞职。 没有他,她就不会有那么大的竞争压力,不必拼命争取业绩,这样对她的未来也比较好。这是交往两年以来,他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有了决定,他的心情突然开朗,再看看咖啡馆的大门,也不觉得内疚,了不起就跟许欣说声对不起,何必虐待自己的胃? 他迈着轻快的脚步走进店里,没察觉这是近一年来,他身心最轻松的一刻。 但他进了咖啡馆,立刻愣住。他没走错地方吧?平常每到用餐时间,这里都是高朋满座,今天怎么门可罗雀?他忍不住又退出去,看看咖啡馆的招牌,没走错啊!怎么一回事? 他再度踏进去,这回阿光看见他,很快地迎上来。 “常先生,用餐吗?”他边说边对常文瑞眨眨眼。 常文瑞一脸狐疑。这是什么意思?他不明白,但还是点头。 阿光将他领到座位,同时去取菜单,菜单送到他手上时,阿光几不可闻地说:“今天中午的餐点是琬琬姐和小如姐做的,味道媲美巫婆汤,你最好考虑清楚再点。” 常文瑞拿着菜单的手微微地颤了下。“许小姐呢?不都由她负责餐点吗?” 阿光正想回答,身后突然传来一个轻咳声,他转头一看,只见琬琬笑得像是诱人的狐狸精。 他打个寒颤。每次她这样笑,就表示有人要倒霉了,他可不想扫到台风尾,所以他闪得比超人还快,转瞬间消失无踪。 琬琬含笑看着常文瑞,水汪汪的大眼至少带着百万伏特的电流。 但常文瑞半点不受影响,也回她一抹清雅的笑。 琬琬心头一震。有没有搞错,这家伙是男人吧?怎么笑得比女人还有味道?难怪许欣对他一见钟情,还好她发过誓,绝不抢姐妹的意中人。 “常先生想吃点什么?饭、面、还是今天新推出的轻食特餐?用最新鲜的蔬菜料理,淋上桔酱,再配一碗香浓的蔬菜汤,保证健康又美味。” 不知道为什么,她说得越动听,他感觉越不妙,于是他点了最简单的咖喱饭,这么基本的餐点,即使是用调理包也能端上桌,总不至于出差错吧? 琬琬一愣,瞳眸里几不可见地闪过一丝恐慌。 “是的,咖喱饭一份,马上到。”她几乎是半落跑地冲进厨房。 常文瑞不安了。他开始怀疑,自己能不能走出这间咖啡馆。奇怪,明明有许欣那位大厨在,为什么要让琬琬和小如负责厨房工作?难道许欣出事了? 他想起那个有张苹果脸蛋,笑起来颊边带着浅浅酒窝,看起来就像糖霜一般甜蜜的女孩。 刚刚在咖啡馆门口,萧雅君骂那三个女人怎么样又怎么样,好像他们的感情生变都是许欣、琬琬和小如挑拨的。 但他除了点餐,不会跟琬琬和小如多讲半句话,只有许欣稍微熟悉一点,可那也是因为他偶然帮助过她一次,她急着回报,才拼命接近他。 今天早上是他们见过最多话的一次,但在那么多字语中,她也没提到萧雅君,他只能从两份不同的早餐里,看出她的细心与体贴。 因为他是男人,她给他准备的分量多一些,也加了更多的蛋奶肉类。 至于雅居的早餐是标准的养颜美容餐,全是低热量又有饱足感的蔬果,她能吃得好,又不比担心发胖。所以雅君骂的真是毫无道理。 这时,阿光将刚煮好的咖啡先送来,眼睛瞄瞄四周无人,很小声地说:“跟你讲别点东西吃,你就不听,先说好,你若吃出问题,不准找琬琬姐她们麻烦喔,否则我才不管你是不是欣姐暗恋的对象,照样揍得你满地找牙。” 年轻男孩很重义气,不过挥两下拳头后,看看常文瑞的身材……靠靠靠——十八个靠!这家伙是吃什么长大的啊,怎么体格这么好?别说打他了,恐怕他随便一踢,都可以把自己踹到墙壁上。 常文瑞闻言,忽然呛咳不止。他……他刚才是不是听错了?阿光说了什么?那个许欣……她暗恋他?什么时候发生的事?他为何毫不知情? 这件事太劲爆了,简直比他刚刚跟雅君分手,以及后来高朋满座、如今却空无一人的午后咖啡馆要令人错愕。 许欣喜欢他……不可能啊,她从来没有表白过,两人认识的时间又短,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爱上了? 会不会是搞错了?常文瑞看着还在比划自己拳头的男孩,这个阿光除了煮咖啡、泡茶、冲饮料有些厉害,平时言行也有些怪里怪气的…… 八成是阿光搞错了,以为许欣对他好就是爱上他,才会说出这种话。 他决定忘了那句话。才刚结束一段感情,他没心思立刻再发展另一段感情,只想先享受自由的生活,再考虑其他。 因此,他把话题转向自己真正关心的部分。 “阿光,厨房的事不是一直由许小姐负责吗?我今天早上还看到她,怎么中午再来,你们的厨师就换人了?” 阿光是个心思单纯的人,注意力很快被转开了。“没有啦,欣姐盲肠炎去住院了啦!” “盲肠炎?!”常文瑞吓一跳。“是急性的吗?要不要紧?送去哪家医院了?她……”一连串问题完全没经过大脑就吐了出来,他又是惊讶。 盲肠炎也不是什么大病,有必要如此紧张吗?心里的慌乱也太不寻常…… 他不再说话,但微皱的眉宇却泄露心底的慌乱。 “不是急性的啦,我听琬琬姐说,欣姐肚子痛好几天了,但她一直以为是吃坏东西,猛吃胃药和肠胃散来止疼,不过一直没效,直到三个小时前,她终于痛到昏倒,小如姐叫了救护车把她送到马偕检查,才发现她是盲肠炎,要立刻开刀。欣姐真迷糊,亏她还是医学系毕业的,居然连自己是盲肠炎还是肠胃炎都搞不清楚。幸好她没去当医生,不然一定是个庸医。” 常文瑞完全没注意阿光那堆有关许欣有多迷糊的话,他只听见她肚子痛了好几天,却一直忍着,直到痛晕过去。 她怎么这样不懂得照顾自己?他想起前两天,她不小心撞到桌子,也是痛得满是冷汗,向来她不只是因为撞伤,而是本来身体就有问题了。 该死,盲肠炎不只是小病,拖久了变成腹膜炎,也是要人命的。 他心里七上八下的,连眼前的咖啡也没心情喝了,匆匆结了帐便离开咖啡馆,正好一辆计程车载客到附近,乘客下车后,他冲上去拦车,请司机以最快的速度送他到马偕医院。 通常这么紧张,都是碰到生离死别,司机不敢怠慢,飞快掉转车头,驶向医院。 当琬琬端着一碗小如说是咖喱饭,但她怎么看都不像的东西出来时,见到咖啡馆里一个人也没有,一点也不生气,反而轻松。 幸好常文瑞走了,不然这玩意儿让他吃下肚……她不敢想,决定在许欣养病的期间,咖啡馆暂时只卖饮料,停止供餐。 第五章 常文瑞感到医院,付了车资,原本因为听见许欣生病而混乱忧乱的心,在看见来来往往的人潮和车潮后,忽然冷静下来。 他为何如此紧张赶来看她?他们是什么关系?他又是用什么理由来探病?朋友吗?但他们认识才多久,这样也算是朋友? 他的脚步停了下来,莫名有种尴尬,好像自己根本不该来这里,如此表现太突兀了。 他站在医院大门前,一时间不知该进还是该走,陷入了难得的茫然无措。 过去有段日子,家里过的很苦,高中、大学也是半工半读,辛辛苦苦才完成学业,因此养成他坚毅理智的个性。但今天,他任由情绪凌驾理智,做出这样莽撞的行为,他到底哪里不对劲了? 也不知想了多久,直到一名看护推着一位老太太要出来散步,很大声地对他吼了句:“你到底是要进来还是出去?快一点好不好?不要一直挡在大门口!” 他这才发现自己又干了件蠢事。“对不起。”他赶紧让路,脸上一热,心思百转,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浮现,他却捉不住。 他又在医院附近徘徊了半晌,还是理不清思绪,又找不出适当的理由去探望许欣,只好带着满腹疑惑离开医院。 他带着郁闷的心情回到公司,直到看见熟悉的同事和大家热烈的工作气氛,才迅速调整心情,回到原本的平静。他发现自己还是习惯这种平静、淡然的生活。 他回到办公桌前,放下公事包,打了封辞呈,然后敲了敲总经理办公室的门。既然确定辞职,他就不会推延,果断明快才是他为人处事的原则,至于刚才的冲动……算了,他可能饿太久了,才会做出不正常的事。 他来到总经理面前,递上辞呈,总经理下巴都要掉了。 “文瑞,你是不是对公司的制度有什么不满?你的业绩这么好,怎么突然……你不觉得可惜吗?”景气不好的时候是人找事,现在景气好转了,变成事找人,尤其这一年房地产狂飙,但好的业务却很难找,总经理当然不愿意放常文瑞离开。 “总经理,我已经决定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的决定代表一切,决不更改。 怎么这样?总经理有些慌了,失去这员大将,他上哪儿再找个如此厉害的业务? “你不多考虑一下吗?只要再两个月,我这个位置就是你的了。” 若非这个总经理宝座,雅君怎么会变得如此不择手段?他们有怎会分手……算了,自诩想想,他跟萧雅君之间有问题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总经理宝座只是一个催化剂,他现在也想通了,以他们天差地远的性情,迟早有一天还是会走上这条路的。 “对不起。”他说。 总经理快疯了,他就要南下展店了,“就当帮我,怎么样?” 不能八业绩顾好?他真的很担心。 “不然这样。半年,你在做半年,就当帮我,怎么样?” 常文瑞皱眉,六个月……这么漫长的时间,恐怕萧雅君为了将他彻底踩在脚底,会采取更强的方法…… “两个月。”就到她坐上总经理位置,他便离开。 “五个月。”总经理居然跟他讨价还价起来。 常文瑞的眉宇间更紧。他很讨厌降价。 “拜托。”总经理已经在姿态放到最低了。“你还要给我时间找新人,训练到能独当一面才走吧?不能这样丢个烂摊子,就什么也不管啦!” “训练一个人,三个月就够了。”这也是他的极限。 “这样吧,”总经理换了个说法。“我来找人,你负责面试和训练,只要你能让公司找到能顶替你位置的人,就是你一星期搞定,我也准你一星期走人,如何?” “可以。” “你不要高兴得太早。”总经理却泼他冷水。“现在的年轻人自我意识和个性都很强,应征十人进来有九个做不到一星期就跑了,剩下的一个差不多撑一个月,想要训练一个能独当一面的人,有你受的了。” “那应该只是少数,我相信在台湾,认真工作的还是占多数。”常文瑞很有自信地说。 “那就祝福你拉!”他真能说到做到,总经理的压力也能减轻许多,自然乐观其成。 “谢谢总经理,我--”常文瑞未说完话,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几乎把屋顶掀翻的欢呼。 “上班时间,他们搞什么鬼?!”总经理正为常文瑞的事不爽,听见员工吵成这样,心情更差。 他不满地打开办公室大门,正想制止员工们得胡闹,却听见他们的欢呼益发高亢。 这时,他的助理兴奋得满脸通红,跑过来说:“总经理,萧主任完成了一笔高达三亿八千万的case,这是我们近三年来最高的记录了!” 尤其萧雅君答应私下给她三万吃红,作为一个内勤员工,这是她一个多月的薪水啊。 “哇,那可真是要开香槟庆祝了!”如果是这种好消息,总经理也不在乎了。 “你很不错。”所有人都兴奋地大叫。 只有萧雅君依然笑得那么清冷、尊贵,像个女王。 “谢谢总经理!”她轻轻颔首。“我会再接再厉的。” “很好,我看好你,加油。”常文瑞要走了,总经理现在最大的依靠就是她,自然不会吝于对她的表扬,立刻掏出钱让助理去买香槟,并告诉大家,今晚他请客,然后再去k歌。 所有人都乐疯了,直到此时,萧雅君那张妆扮得精致完美的脸蛋,才稍微露出一点兴奋之色。 她谢过总经理后,走向常文瑞,骄傲地昂起美丽的脸。“我说过,你会后悔的。” 常文瑞的心却平静无波,无悔也无恼,只是看见她衣领底下那几块淡淡的红痕,不禁低低的叹息。 “放心吧,总经理的宝座肯定是你的,所以你不要再用那种手段去抢case、请客户了。” “哼,你想松懈我的防备吗?”萧雅君不吃这一套,“告诉你,我不会上当的。”她转身便走,留下常文瑞的叹息。他还来不及告诉她,他已经递出辞呈,总经理的位置她坐定了…… 许欣在医院里,开完刀,麻醉过后,整个人累到不行,但接到报马仔阿光的电话,说常文瑞听说她住院,突然脸色大变,饭也不吃就急急忙忙离开咖啡馆,行迹可疑,再附上史上最大八卦--常文瑞和萧雅君在咖啡馆门口大吵一架,两人分手了。 阿光叫她加油,趁着常文瑞情殇之时,使出浑身解数安慰他,肯定能得到他的心。 乘虚而入这种事她不想做,但是,如果他真的因为分手而伤心,她绝对会想办法安慰他。 还有……阿光说他匆匆离开咖啡馆,她以为他是担心自己,想来探望,结果她从中午十二点清醒后便一直苦等着见他一面,但现在都半夜十二点了,他还没来。 她突然觉得伤口好疼,痛楚伤口蔓延到全身,最后全部集中到心脏。也许是相反,她是心痛,搞不清楚,才误会是伤口疼,总之,她现在觉得好难受、好难受…… 他为什么不来?就是只是朋友,互相关心一下也不行吗?他明明出来了,工作时间又很自由…… 可另一方面,她又觉得他不来好像是对的,因为他们只是陌生人再好一点点的朋友……可能在他心里,她只是一个“认识的人”,连朋友都称不上,干么特地来看她? 她不知道该如何化解心底的悲伤,只能拉起棉被蒙住头,无声地掉眼泪。 怎么办?她明知道阿光做事常常不靠谱,但只要是有关常文瑞的事,她就是会相信,她真的喜欢常文瑞,可是……阿光说,他跟萧雅君分手了,叫她乘虚而入,但她怎能做这种卑鄙的事? 从小如的手机照片中,她看得出常文瑞和萧雅君非常登对,站在一起真的是金童玉女。 她呢?萧雅君五官精致,就是标准的漂亮宝贝,身材又高挑完美,而她,虽然从小到大,同学们都叫她“校花”,但是她知道那只是因为她喜欢开玩笑,也禁得起玩笑,总能逗大家开心,加上她又不丑,所以大家才说她是全校最棒的一朵花。 在她看来,她这个校花,其实用“笑话”来形容更恰当一点。 而且,萧雅君天生有种高贵的其实,她是众人注目的焦点,不像她……如果她不耍宝,谁记得她是谁? 她处处逊于萧雅君,又凭什么跟她争男人……尽管这男人已于她分手,她还是没胆试。 可是我好喜欢他啊……她的泪水把棉被和枕头都沾湿了。 她第一次喜欢上一个人,第一次明白爱是什么感觉、第一次想一个人想到忽喜忽悲、第一次……因为常文瑞,她尝到了无数的第一次。 她无法确切地形容,这份暗恋是什么滋味,但她的心已被折磨得有些心力交瘁。 她不想乘虚而入,但这份放不下的感情又该怎么办? 她曾安慰自己,只要看他快乐,她就会开心,可是……骗人,她还难过,她心痛得想死。 究竟该怎么做才好?她已经彻底迷茫了。 她不知自己哭多久,直到一股力量突然将她的棉被拉开,她愣愣地看着,床边有两个人影闪动,但她看不清是谁。 “天啊,你的眼睛……”来人柔媚的娇呼像一把钥匙,打开她的记忆。 “琬琬?”既然琬琬来了,另一个必定是小如。许欣试探性地唤了声。“小如,你们不必开店吗?怎么来了?” “现在才六点,还不到开店时间。”所以她们才能从侧门溜进来。小如一边说,一边将手上的米粥放在桌上,“而且我们决定休息两个礼拜,等你复原再营业。” “为什么?”许欣问。一咖啡馆的营业额来算休息两星期的损失很大。 “你不在,我们没有厨师,我和小如试着亲自下厨,但是……” 琬琬很不好意思,因为他们糟糕的厨艺,差点将咖啡馆的招牌给砸了。“反正现在也没东西可卖,不休息开店养蚊子吗?” “那阿光怎么办?他全靠这份薪水在付自己和妹妹的学费、生活费,咖啡馆突然停业,他岂不是没收入了?”她明明还在为请伤心,但难过归难过,一旦麻烦降临,她还是第一个想到最需要帮助的人。 “我们谈过了,这十几天他还是每天要去咖啡馆打扫清洁,只要好好维持环境,他的薪水照发。”小如说。 至于琬琬,她不停摇头,低声叹息。 “我说欣欣,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看她的眼睛肿如核桃,眼里布满血丝,整个人憔悴得像朵快枯萎的花儿。 “我怎么了?” “你怎么了?”琬琬也不跟她解释,直接从包包里翻出化妆镜,递给她。“你自己看看你现在的模样,三分不像人,七分不像鬼。” 许欣一看,也吓了一大跳,她面无血色、双眼红肿,确实非常恐怖。 “我……这个……”她也不好意思说自己为了常文瑞哭了一夜。 “好了。”小如帅气地挥手。“看她这样,八成又是为了感情钻牛角尖,哭得爬不起来。” “才没有!”心事被说穿,许欣脸没红,耳朵倒是红了。“人家……哪个生病的人样子会好看的,这是自然现象,你懂吗?” “你懂吗?”琬琬问小如。 小如翻了个白眼。“除非我脑袋进水,否则谁会相信她的话?” “你们是来探我病,还是来吐槽我的?”许欣开得起玩笑,但常文瑞已成她的死穴,不准人说的。 “好啦,不逗你了。”琬琬终于良心发现。“我告诉你吧!常文瑞和萧雅君分手的那天,我和小如也亲眼目睹。” “他们为什么分手?他们的感情不是很好吗?”许欣纳闷,但其实她也隐约发现他们有问题,因为以前他们都是一起来咖啡馆用餐,但不知从何时开始,变成常文瑞一个人外带两份餐点。 感情就像酿酒一样,需要时间,才会越陈越香,若总是各忙各的,再浓的情也会转淡。 “这是我猜的啦!”小如开口道:“来咖啡馆之前,他们不知道为了什么事吵了一架---” 琬琬打断她的话。“听萧雅君说要我们对质、要我们别挑拨感情就知道,他们吵架的原因八成是为了那晚的事。她以为我们把这事告诉常文瑞,才与他吵了起来,而且说我们挑拨离间,不安好心。” “可我一句也没说啊!”许欣问:“你们呢?” 琬琬和小如一起摇头。 “我们才没那么八卦。”小如继续她的猜测。“反正他们在门口吵了很久……我真庆幸那天咖啡馆没客人,否则也是麻烦。后来萧雅君也不晓得怎么了,自己将那天的事说出来,常文瑞一听,脸色都变了,他告诉萧雅君他无法接受,希望她以后不要这样,但她不听,就提分手了,而常文瑞也没拒绝,当场答应。” “分手是萧雅君提的?”许欣简直不敢相信,那么好的男人,她怎么舍得放手?“为什么会这样?”她面露沮丧。“他一定很难过,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他递了辞呈,什么时候把接替的新人训练好,就什么时候走人。这可是他们总经理到咖啡馆喝东西无意间说出来的喔!”小如特地强调“无意间”。 “他辞职---”许欣从床上跳起来,立刻又痛得冒冷汗,倒在病床上。 “喂,你小心点,想再动一次刀吗?”琬琬赶紧扶她躺好。 “你这个人真是……”小如一边按铃请护士过来,一边骂她。“你没听懂吗?他辞职确实是坏事,但他们总经理的条件是除非他训练好接替工作的新人,否则不准他走。你想一想,他得花上多少时间?我看至少要一年半载,这么长的日子,还不够你把他追到手?” 但许欣只想到常文瑞不会这么快离开,心情就踏实了,笑得像小白痴。 小如气不过,在她额上用力弹了一下。“你别高兴得太早!你要是不主动点,难保别人不会捷足先登。” “可是他才失恋,我怎么能在这种时候乘虚而入?” 琬琬翻了个白眼。“你就不能换个想法吗?正因他失恋、心情不好。而你喜欢他,才更应该去安慰他、开心他,助他早日走出情伤。” “对喔,我喜欢看他笑,本来就该想办法让他快乐,怎能他一直沉溺于情伤中?” 所以她决定,她要主动一点,萧雅君给不了他幸福,那就由她来给。她发誓,她一定会使出全力,做到最好! 午后咖啡馆休息到第三天,常文瑞已经觉得自己得人生变成黑白的了。 他不是不会煮饭,但做出来的成品仅能入口,至于味道,吃过的人都说:世上果然是人无完人。 当然,没有午后,他可以去其他地方吃,但哪里有那么丰富、美味、又划算实在的餐点? 事实上,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已经被许欣的厨艺给制约了。 他不想去吃那些又贵又不合胃口的东西,有时候就干脆不吃,因此不过三天,他的胃已经在抗议了。 再说最近的工作……天哪,怎么应征个人如此困难?!这些人是真心来找工作,还是来找他麻烦的? 常文瑞按着抽痛的胃部,摊在会议室里。今天的面试终于结束了,但他怀疑自己有没有找到接班人的一天? “常大哥。”助理小琴拎着两袋便当走进来,抽出其中一个递给他。“喏,这份鳗鱼饭是你的。” “我订便当了吗?”他没印象。 “你没订,是我帮你订的。”小琴说:“我听他们说,你最近忙到连饭都没时间出去吃,所以大家说要订便当时,我就顺便帮你订了一份,记得给我钱喔!” “皮夹在我办公室桌左边的抽屉里,你自己去拿吧!” “你不怕我拿光你的钱、偷刷你的卡?” “我没办任何信用卡或现金卡,里头只有一张保健卡,而且皮夹里只有一千元,你尽管拿吧。” 现在还有没信用卡的人?!而且--- “你每天就带一千元出门?”小琴不敢相信公司的头号钻石单身汉竟是如此节俭的人……慢着,听说萧雅君跟他分手了,该不会是因为他不知节俭,根本是小气?难怪萧雅君受不了。“你为什么不多带点钱在身上?” “因为……”如果午后还开、许欣还在,千元大钞打发一天是绰绰有余了。可惜…… 以前咖啡馆天天营业,他没有感觉,现在它突然休息,他的胃便开始闹弯扭,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在意口腹之欲了? 小琴看他皱眉,一手按住胃部的样子,心跳突然加快。靠,一直知道他很帅,但连病起来神情忧郁都这么帅……不行,她要赶快下手,否则就没她的分了。 “那我去分便当了,你---文瑞,我这样叫你没关系吧?” “你还是叫我常主任比较好。”他一愣,察觉异样,顿了才回答,算是变相的拒绝。 但小琴也不退缩。“是,常主任,我先去发便当。那个……我也常胃痛,医生介绍了一种很有效的胃药给我,我发完便当就拿来给你吃,你应该会舒服点。” “那我先走了,你等我,我很快。”小琴用跑的离开,赶快发完便当,才能尽快来跟常文瑞相会。 常文瑞道谢后,立刻从公司后门溜了。开玩笑,他要是接受小琴的胃药,明天整个公司都要传遍他们在交往的消息了。 至于那盒鳗鱼饭……他临走前把当便当打开,闲了下,食物很香,但油腻味也很重。 唉,他又想起午后咖啡馆那甘甜可口、吃得出食材鲜味的料理了。 许欣真厉害,不用多余的调味就能把食物料理得这么好吃,他好想念她的手艺,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出院?如果午后要休息很长一段时间,他真怕自己要饿死在台北街头。 许欣什么时候才能出院呢?他胡思乱想着,不知不觉走到了大门深锁的午后咖啡馆。 他愣愣地站着,回想过去的人来人往,对比现在的冷清,突然怀念咖啡馆里温馨又快乐的气氛。 当然,最棒的还是美食,那一道道可口的让人想把舌头一起吞下肚的料理,配上许欣温柔似水的笑容…… 他不知道在咖啡馆门口站了多久,也不晓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离开的,更不清楚自己何时搭上了计程车…… 总之,等他回过神来,他又站在医院的大门了。 他到底来这里干什么?探望许欣?以什么身份?客人还是朋友?他觉得很多事情都变得奇怪,向来自傲的冷静正在消失,而他完全不懂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一手按着胃部。妈的,到现在还痛,他决定到医院的餐饮部或超商随便买点东西填饱那个讨厌的胃。 终于,他有借口走进医院了。但买完食物后,接下来要做什么?干脆看一下胃痛?还是回家?老天,这真蠢,他到底为什么要来? 最后,他还是回家了。将买来的面包往茶几上一丢,他进卧室,将自己重重地扔在床上。睡一觉吧!睡饱了,精神好、身体自然舒服。 但真正要入睡时却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他总想着那件咖啡馆,那温馨又美好的气氛,还有那个……唯一收服他的胃的可爱女厨师。 为什么那天,她要为他和雅居料理特异早餐呢? 雅居跟他吵架时,说咖啡馆的三个女人挑拨离间,他们若继续乱讲,她一定告他们诽谤。但她为何认识她们对他说了什么?莫非……她们看见了她行为不捡,她心虚,才会装腔作势? 那么,他懂了那份早餐炆含的心意。许欣想感谢他雨夜增伞、借钱之恩,而且,她是不是想让他用美食讨好雅居,让他俩开心? 那个傻瓜……常文瑞翻个身,两手枕在脑后,想许欣苹果般得俏脸,甜蜜清新的笑容。她怎么会有那种想法? 他不是木讷,只是因为生性冷静,鲜少有大喜大怒的情绪,别人便误会他冷情、不谢风情。 但小琴特地为他订便当、要给他胃药,他就明白小琴的意思,同样地,许欣看着他时,水润的眼眸也让他明白,她对自己有意思。 所以第一次她要送他早餐时,他坚持拒绝。那时的他已经有了雅居,不能给她无谓的幻想。 但第二次,他隐约体会许欣的心意,也想着由这份美味的早餐哄哄雅居,改善彼此恶劣的情况。 当然,结果是失败了。不过,至少他接过早餐时,看见许欣那像雨后霓虹般得笑容,纯粹、清新而且美丽。 许欣……是不是给他史了魔法,为何一看到她,他就不对劲了? 他搞不清楚,越想越烦,更没食欲,也没睡意。他想,他真的病了,但不知是什么病,也不想看医生,因为一想到医院就像起许欣,而他越想撇清一切,就越是心神大乱…… 第六章 住了五天医院,许欣终于出院了。 这些日子,琬琬和小如轮流去陪她,她非常感激,不管人生中遇到多少磨难,至少她还有两个最好的朋友陪伴。 不过,她还是有一丝遗憾。那日阿光说常文瑞听见她住院便急匆匆往外跑,她还以为他应该是来看她,但她等了又等,还是失望了。 她不应该抱持希望的,对不对?毕竟,她的运气一向很差,又怎能奢望这段暗恋能够顺利? 可她又忍不住想他。一个人怎么会如此思念另一个人?明明他们相识的时间并不长,可是对他的思念却深入骨髓。 她很怀疑自己能不能有忘记他的一刻?不需要太久,一秒钟也行,只要他的身影能从她的脑海里消失就好…… 原来爱一个人是如此地辛苦和痛苦,尤其是注定了没有结果的暗恋。 她眨眨眼,鼻子又开始酸了。 她努力不让泪水再度落下,但她无法阻止水雾充满眼眸。这时,琬琬和小如办好出院手续,过来接她离开医院。 两人见许欣那副爱哭不哭的模样,长长地叹口气,小如搂过她的肩。“好啦,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住院这些日子,常文瑞也没去上班,听说他病了,还病得不轻,所以他没来看你不是他薄情寡义,恐怕是他心有余而力不足。” 琬琬又补了一句。“其实他不是没来……大概是两、三天前,我在餐饮部看见他。他脸色不太好,一直徘徊不定的,我猜他是想来看欣欣,但后来他又走了。我认为你并不是单恋,他对你也是有感觉的。” 许欣听见她们的话,双眼迸出比国庆烟火还要灿烂的火花。 常文瑞对她有感觉?!她不是一厢情愿,他也是喜欢她的,只是……也许因为身体不舒服,所以他没来探她的病。 但是……她深吸口气,眼泪就像打开的水龙头一样,流了下来。 “喂喂喂……”琬琬和小如被她弄得手忙脚乱。“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再让医生看一下,不然我们去叫护士……” “我没事。”许欣赶紧阻止她们。“我只是太高兴了。” “高兴?”那现在是怎样?琬琬和小如面面相觑,她们不该安慰她吗?不然她怎么伤心也哭、高兴也哭? 许欣拼命点头,但眼泪也落得更多。谁懂得暗恋的苦,即使日思夜想、脑海充满他的身影,却得克制自己不能接近他,因为他有女朋友了。 可现在,他跟萧雅君分手了,而且隐隐注意到她了。 虽然他一直没表现出来,也未曾说出或做出任何言语和行动,但没关系,山不来就我,由我去就山,她追他也是一样的。 她要告诉他,她喜欢他,想跟他在一起,她想成为他的女朋友,甚至是妻子,是可以牵手到老的伴侣。 她迫不及待去提行李,就要出院去找他。听说他生病了,已经向公司请假好几天,不晓得要不要紧?她很担心。 因为动作过大,拉扯到手术伤口,她眉头一皱,倒吸了口气。 “喂!”琬琬赶紧扶她在病床上坐下。“你不会现在就想去看他吧?” 许欣傻傻地点头。“不行吗?” 小如抢过行李,怒瞪她。“当然不行,在你的身体完全康复前,不准过度劳累。” “我只是去看看他,怎么会累?”许欣道。 “你去探他的病,能忍住不照顾他、煮东西给他补一补吗?”琬琬说。 “这……”许欣无话可说,因为她若看见常文瑞生病,一定想照顾他。 琬琬附议。“至少在你完全康复前,不准你随便糟蹋自己的身体。” “那他怎么办?”许欣一脸忧虑。 “他都几岁了?难道还会照顾不了自己?”小如说。 琬琬劝她。“等你好一点再去看他,到时候你有能力、有精神照顾他,不是更好?” “可是……” “没有可是。”小如和琬琬一起下令。“你如果敢偷偷跑去看他,哼哼,别怪以后我们当电灯泡,让你们就算想单独相处也不可能。” “你们……”许欣没辙,只得照办,但是心焦如焚。不知道常文瑞怎么样了?老天一定要保佑他赶快好起来才行…… 但她忘了,她的祈求从未灵验,甚至常常相反。所以本来只是胃痛在家休养的常文瑞,一个不小心就感冒了,两病齐发,真是铁人也要倒下。 因此他现在的情况……确实有点糟糕。 别人休养是越休养身体越好,面色红润、神清气爽,但许欣不过在家窝了两天,便眼眶泛黑、双颊凹陷,要死不活的。撑到第四天,琬琬和小如终于受不了她这副样子,只好答应让她去探望常文瑞。 她立刻开心地跳起来,兴高采烈地回房,一边哼着歌,直到她终于准备完毕,挥手道别好友,一脸容光焕发、神采飞扬地探望心上人去也。 琬琬和小如对看半天,最后,琬琬无力地叹口气。“算啦,就当爱情是一种绝症,走进婚姻,自然步入死亡,现在她喜欢怎样就怎样吧!”她沉默了会儿,才轻轻说道:“怕只怕常文瑞不适合她。” “你是不是又听到了什么消息?” “欣欣喜欢上他之后,我请朋友将他调查了一番。原来常文瑞不只是超级业务员,每年收入超过七位数,还是‘良心生机饮食’的小开——” “良心?那不就是我们要开店时,你每天去纠缠八个小时,让他们将卖相不那么漂亮的产品低价卖给我们的农场?” “是啊,不过人家现在已经是企业化经营,听说快上市上柜了。” 想不到许欣居然遇见良心的小开,还喜欢上人家?但这个有钱的富家公子,好好的家业不继承,干嘛跑出来卖房子? 而且,那么有钱的公子哥能真心喜欢许欣吗?如此大户人家,可以接受一个无父、无母、出身平凡的媳妇? 万一对方父母反对……琬琬实在不看好这样地位、身分相差悬殊的两个人。 小如也想不到,这种宛如小说、电视的情节会出现在她们身边。她想来想去也没有答案,最后只能道:“罢了,各人有各人的缘分,也许欣欣之前吃那么多苦,就是为了日后做个好命的少奶奶也说不定。我们毕竟只是朋友,难道还能左右她的一生?总之,祝福她吧!” 许欣并不知道常文瑞住哪儿,所以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从他公司打听到地址。 听说他情况不太好,因为他很少请这么久的假,这还是头一回,很多人想去探病——尤其是想乘机示好的女同事。 可常文瑞连大门都不让她们进去。她去打听他的住址时,那些人虽然没为难她,但看她的眼神让她一想起来脸就热了。他们大概以为她也是去倒贴的吧?而且注定要失败。 不过,即便知道九成九要吃闭门羹,她还是要勇敢追求自己的幸福。 她提着大包小包、各式食材和补品来到他住处大楼门口,但警卫不让她进去、说要常文瑞同意。 可惜警卫通知常文瑞,他的答案令人沮丧。他说要养病,谁也不见,请来客走人,然后任警卫怎么喊,对讲机的另一端始终没有回应。 警卫对她做了个爱慕能助的表情,劝她离开,但许欣不死心,一直拜托警卫帮忙,警卫拗不过她,看她娇娇小小、柔柔弱弱的,也不是会撒泼闹事的人,就让她在警卫室等,还倒了杯茶给她,请她慢坐,他去巡逻大楼。 到了中午,许欣仍在警卫室傻傻等着,肚子饿了,就到隔壁的超商买个面包充饥。警卫进进出出好几次之后,终于忍不住开口。 “这位……” “我姓许,许欣。”许欣脸上带着疲累的笑容,但眼神依然明亮干净,像一只被遗弃的小猫咪。警卫心里小小愧疚了下。 “那……许小姐,我想说……这个……我是说……那个……”他讲半天,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最后还是许欣体贴,自己站起来。“是不是我在这里打扰了你的工作?那我出去外面等。”说完,她便走出警卫室。 警卫有些不忍,看着她乖巧地等在大楼门口,尽量不影响到其他住户出入,也不妨碍他工作。终于,巡逻了大楼四趟之后,警卫走到许欣面前,蹲下来。“小姐,你在这里等也是没用的,常先生不喜欢陌生人。我在这里干这么久,见过常先生招待客人的次数屈指可数,他为人不错,但其实不爱与人交际,所以不管你等再久,他也不会见你的。而且天色就快黑了,你一个女孩子回去很危险,我劝你还是放弃吧!” “谢谢你,等太阳下山我就立刻回去,明天早上再来,我不会妨碍你,也会照顾自己的安全,请别为我担心。”她感激警卫的好意,但她宁可在这里等待,也不想只能待在家里思念他。她已经花了太多时间想他,如果可以,她想早点见到他。 一见太阳下山,许欣立刻站起来,向警卫鞠躬。“不好意思,今天给你添麻烦了,我先回去了,再见。” 警卫很想告诉她,他们最好别再见了,但他的手却忍不住举起来对她挥了挥,心疼这个看似平凡、却十足坚强的女孩。 目前许欣离开之后,他转身走进电梯,直接上了七楼,按下常家的对讲机,将一个女孩等了他一天的事告知常文瑞。 在外头等了好久,他才听到一个很轻很轻的声音。“喔!”然后,又是无声无息。 警卫叹口气。他破例了,也尽力了,可惜人生不如意十常八九,但愿那位小姐早日想开。 过了十分钟,终于有个形容憔悴得不像样的男人,拖着沉重的脚步打开大门——正是常文瑞。 他病得昏昏沉沉,感冒药又让他嗜睡,所以他的反应很迟钝,拖这么久才来开门。 只是他开门后,外头哪里还有人? “不是说已经等了一天,再多等一下不行吗?”他以为警卫受不了纠缠,将访客带上来了。 他想,这么痴缠的人,八成给警卫造成困扰,才从卧室摇摇晃晃地走出来,路上还摔倒两次,撞到茶几,打翻了茶几上的摆饰、水杯、吃了一半的泡面……他将客厅搞得一片狼藉,却没时间收拾,千辛万苦走出来开门,只想帮警卫解决麻烦。 但是,一切都来不及了。 也因此,他与她,又一次阴错阳差地错过了。 “警卫大叔早。”打招呼的同时,许欣递上了餐点。 这几天,警卫让她待在警卫室里,还请她喝咖啡,而她自备吃食,也会帮警卫准备一份,谢谢他的照顾。 “我说许小姐……如果常先生坚持不见你,你还是要一直等吗?” “不会了,今天是我最后一天来等。”她语气充满了落寞。 她一直以为自己跟常文瑞有缘,否则他怎会愿意去医院?所以她坚持着,想捉住这段总是不停错过的感情,但无论她怎样按对讲机,另一端都没有回应,仿佛他把自己锁在家里。 他是在躲避她吗?果真如此,那么他去医院也只是巧合吧?而她……始终是自作多情。 “你想通啦?”警卫也有些不舍。 “嗯,想通了。”她不想放弃自己的暗恋,也不愿强迫他回应她的感情,她会把这份心情收在心底。至于常文瑞,如果的了找到了真命天女,即使不是她,也没关系,她依然、关心着,就这样吧…… “想通就好。”警卫长长地叹了口气。“其实我一直不想告诉你,这段时间,来探望他的女人有好几拨了,但他一律不见。那些女人也就死心了,只有你……唉,居然这么傻……” 警卫还没说完,许欣却突然惊呼一声,愣在原地。 “怎么了?怎么了?”警卫慌张四顾,以为发生了什么事了。 她怔怔看着电梯门打开,一道颀长的身影脚步不稳地走出来,仪表算是整齐,可神色憔悴,一看就是病痛久缠的模样。 “常先生!”许欣扶住虚弱的他,那瘦削的身形让她看了好难过。“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她还以为他在家里是在养病,怎么把自己搞得这么凄惨? 常文瑞因为身体不适,精神无法集中,大约五分钟后,他才认出这个冲出来扶着他的女人是谁。 “许欣?”即使如此,他语气仍有些不确定。 “是我。”他的模样让她看得眼眶热热的。“你怎么病得这样严重?” 常文瑞又想了很久,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却说:“我好饿。” “我帮你做饭,你想吃什么?” “都好。” “那我先带你去看医生,然后再去买菜,帮你熬粥。”说着,她就要扶他走出大楼,准备送他去医院。 但常文瑞拒绝去看医生,抵死不从,一副谁也别想送他进医院的姿态。 许欣不停安抚他。“你生病了,不去医院怎么行呢?” “吃感冒药就可以了,我以前感冒都是这样好的。”这次若非感冒药吃完了,家里又没吃的,他也不会拖着病体出来觅食。 “那你感冒几天了?”她问。 他歪着头想半天,可惜还在发烧的脑袋想不清太多事。“不记得了,但我不要去医院。” “好好好,不去医院,但是你生病了总要吃药,不是吗?” 他点头。“对,我去药房买药,再去超高……嗯,不去超高了,它们的东西很难吃……”他做出一个恶心的表情。 许欣没想过这个外表淡漠的男人有如此可爱稚气的一面,忽然间,爱意如水,潮潮汹涌,绵绵不绝。 “你不喜欢超商的东西,我们就不买,所以我们现在先去拿药,好吗?”她边说,边对警卫使眼色,请他赶紧叫计程车。“等拿了药,我就去买菜,亲自煮给你吃。” “好。”他咧开一个明朗的笑容,像穿透乌云的太阳,让人看了心情也变好了。 警卫一边帮忙叫计程车,一边看戏,既想笑又觉得温馨。 原来总是高高在上的常先生,也有如此可爱的一面。 原来这娇小可爱、好像随时要捧在手心上呵护的许小姐,这么懂得照顾人。 原来两个人相不相配,不是看外表,而是互动。 常文瑞和许欣就是这样的一对——看似不相配,其实很合适。 此时此刻,常文瑞非常不爽,十足、万分不开心。 许欣居然骗他,答应不逼他去医院,结果趁他放下心,迷迷糊糊时,把他带进诊所,害他挨了两针,拿了三天份的药。 他揉着胳臂,回来的路上一声不吭。回到家里,他又把自己摔回床上,拉起被子继续睡。 许欣见他这模样,好气又好笑。这男人竟有如此稚气的一面,实在是可爱弊了。 她痴痴看着。确实,一段时间没见,他外型有些改变,憔悴得像换了个人,但她仍然一眼便认出是他。 无论他变成什么样子,他已在她心底划上一道最深刻的痕迹,她怎么可能认不出? 虽然他正在生闷气,但她还是很开心。她终于见到他,还有机会跟他同处一室,还有什么好苛求的? “骗你去看医生是我不对,对不起,不要生气了,好吗?” 他几不可闻地哼了声。他是饿了,而且饿很久,饿到快疯了。 她只觉得一股愉悦充满心里,开心得想飞上天。 “好,我这就去做饭。”许欣丰飘飘然的脚步走出欧宝,轻轻关上门,然后发出一记无声的欢呼。“耶!”她笑得合不拢嘴。 她来到客厅,正想到玄关将买回来的食材提进来,仔细一看,瞬间呆了。 这真的是常文瑞的屋子吗?怎么看起来像被龙卷风扫过,再被土石流掩没一样?垃圾推都比这里整齐。 这么乱,他还在家里窝了那么多天?太厉害了…… 看在她眼里,她不认为他邋遢,反而觉得这样让她安心。 她喜欢淡漠自持、俊美温柔的常文瑞,但那样的他也让她自渐形秽。现在,她发现他的一些小缺点,不再完美的他变得亲切、平凡,而不是高高在上、只能仰望的偶像,她恍然感觉两人的距离似乎缩短了,至少,她觉得自己配得上有缺点的他。 “等会儿再来帮他打扫吧!”她哼着音乐,把食材拎进厨房,准备做出一顿营养美味的料理。至于客厅,她会让它焕然一新的……她脸上的笑容幸福甜美,因为她喜欢为他付出,看见他因此开心的模样,当然,如果他们能进展到分享彼此的快乐,那就更好了。 会有这么一天吗?她不知道,但她会努力。 她的人生跌跌撞撞地走来,失败的滋味尝多了,也习惯了,所以做事很随兴,因为只要没有希望,就不会绝望,她已经很久不曾对某件事、某个人物充满动力,直到遇见常文瑞。 他让她有了想努力的冲动,虽然不知道会不会成功,但她要试试看,只因他是常文瑞,一个让她初次尝到什么是思念的男人。 她愿意再次冒着被失败刺得遍体鳞伤的痛,为他、也为自己争取通往幸福的机会。 为了常文瑞,他觉得怎么伤,都值得。 第七章 常文瑞是被食物的香气唤醒的。 他还是头痛、浑身无力、呵欠连连,想睡得要命。但他笑了。 如果每天都是在这样的香气里醒来,那么他什么都不在意了。 他慢吞吞地下床,走出卧室,一见眼前的景象,他怔住了。 许欣穿着他那件铺满可爱小绵羊的围裙,正在帮他打扫屋子。 她一边哼歌,一边将地上的泡面杯、吃一半的面包、揉过的卫生纸……总之客式客样乱七八糟又脏又臭的垃圾拾起,扔进垃圾桶里。 他一阵脸红,因为那件围裙是他的。他属羊,所以喜欢搜集任何有羊的东西,但这么“可爱”的喜好怎么能被别人发现?连他历任女友都不知道。 真不知道许欣从哪里翻出这条围裙的,但……可恶!他气不起来。他不得不承认,这件围裙穿在她身上,配上那张苹果脸和唇边幸福愉悦的笑,是说不出的温馨动人。 他不晓得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一方面有些难堪,被她发现了自己不为人知的一部分,但另一方面,她现在的模样好像一颗小太阳,将这间数日没打理而阴暗脏乱的屋子照得满室生辉,让他感到无限温暖,好想沉溺其中,不愿醒来。 他的心里百味杂陈。从年轻时开始,他就是无数女孩心目中的白马王子,有收不完的情书、听不完的告白,从来都是女生追他,他没追过谁,但他对待交往过的女友都很体贴温柔,只是无论怎么做,最后总是分手收场。 他们都说真正交往后,他的内在和外表不一样。雅君曾经埋怨地说:“你能不能不要每天都去同一间店吃饭?偶尔我们也可以去法国餐厅啊!还有你不要等到过节,平常日子也送我一束花,一件饰品,当作惊喜。房子乱一点有什么关系,以我们的收入,可以花钱请人来打扫,你不会以为我请你上楼喝咖啡,是想要你帮我整理家里吧?我没那么无聊。文瑞,要维持感情的热度,是需要激情和经营的,你懂不懂?” 每一任女朋友都跟他说过几乎相同的话,但其实,他不明白。爱情这课题,真的太难了! 可今天,角色对换了——不对,许欣不是他的女朋友,只是朋友,但说是朋友好像也不对,他常常挂念她,想她的时间比想一般朋友多了很多——反正他还没理清自己对她的感觉,但是看她穿着他的围裙打理家务,她微笑着,似乎很快乐的模样。 厨房里传来烹调食物的香气,让整间屋子充满温暖。他不会形容,但是他的心也在此刻让这温暖紧紧裹住了。他很饿,又累又疲倦,却还是痴痴地看着她,沉溺在这愉悦中,不愿开口开破难得的美好气氛。 许欣费了一番力气才把客厅整理完毕,一抬头,迎上他温柔的目光,一抹红晕窜上双颊。 “那个……你……你醒了?”她摸摸头发、拉拉衣服,希望自己不要太狼狈邋遢。 “嗯。”他移开视线,怎么感觉气氛好奇怪?好像四周冒着粉红色的泡泡? “我……对了,你饿不饿?我盛碗粥给你。”她手忙脚乱地解下围裙,说:“喝完了粥,你正好吃药。” “好。”他其实不喜欢粥,但她做的,他会吃。 常文瑞看她解下围裙的样子,突然觉得小绵羊围裙好适合她,可爱的羊、可爱的女孩,可爱了好几倍,让他瞧得心脏一直乱跳。 “你……这围裙是哪里拿的?” “对不起,我在找调味料的时候,在柜子里看到它,就拿起来穿了。”她认真道歉。“这是你女朋友留下来的吧?你放心,我一定会把它洗得很干净再还给你。”她语气有点落寞。还这么惦记前女友,那他可能接受自己吗? “呃……”现在换常又瑞脸红了。他怎么告诉她,围裙是自己的?至于他的历任女友,全都是在某些领域特别厉害,唯独家务除外。“没关系,你喜欢这条围裙就拿回去吧!不必还了。” “啊?”他第一次送她的礼物是……一件围裙?但她还是很开心,只要是他送的东西,无论是什么,她都喜欢。“谢谢。” 常文瑞一说完,立刻后悔了。拿一条旧围裙送人家,似乎失礼了点,但她脸上的欢喜却让他心头一跳。 他发现自己很喜欢看她笑,只要她一露欢颜,好像满天乌云散尽,阳光明亮,大地一片灿烂。 “不客气。”他觉得再看着她的笑容,自己就要热得烧起来了,连忙转移话题。“你不是说有粥吗?” “喔,对,我立刻去盛。”她飞也似地冲进厨房。 他看着窗明几净的客厅,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一直以来,他喜欢的是精明干练、独立自主的女强人,他希望自己的人生伴侣是可以与他并肩而行、共同为生活打拼的人,像他母亲那样。 女朋友会不会家处无所谓,所正他会,当年母亲可是以出得厅堂、入得厨房的标准在训练他,他什么都会做。 而且他也喜欢照顾别人,尤其是照顾自己的女朋友,让她们开心,是一种很好的感觉。可是他那些女朋友会不会讨好他呢?他没有太多的记忆,正如她们说的,新好男人会做这些也是正常,还要讨好什么? 但现在……他很明显地感受到许欣在讨好他,她正努力吸引他的注意,换句话说就是——她在追他,用他不曾体验过的方式努力追求着。 可是一个家要两个精通家务的人做什么?比赛谁扫的地干净?谁煮的饭好吃?这样是不是太无聊了点? 他不知道,又很矛盾,她不是他喜欢的类型,至少不是他从小就认定的另一半类型,然而她的身影一直在他脑海里徘徊。看见她的笑,他会乱了心跳;听见她温柔的声音,他便充满动力,这是什么原因?这是…… “粥来了。”这时,许欣端着香喷喷的鸡蛋粥从厨房里走出来,苹果般的笑脸再度击中他心窝,他心脏狂跳,视线离不开那道娇小的身影。 他喜欢过很多女人,因为她们说喜欢他,他也接受了,所以他努力去喜欢她们、照顾她们。他的每一段感情都是以结婚为前提地认真经营,虽然每一次都失败,而他也每一次都觉得可惜,但只是可惜。 他从来没有过为爱失控的经验,可是现在,他看着许欣,突然有种呼吸不过来的感觉,好像爱如潮水,瞬间将他淹没。 “常先生 、常先生……”许欣连唤了他几声,他也没反应,让她有些郁闷。原来自己是这么容易被忽略的女人,可是……她握了握拳,既然喜欢他,就不要轻易放弃,直到完全赢得他的心为止。 “常先生。”她轻摇了一下他的手臂。 “啊!”常文瑞吓一跳,回过神来,看见她近在咫尺的脸,全身血液快冲上头顶了。“你怎么……”她靠得太近,让他呼吸困难,头晕目眩,他连退三步才调匀呼吸。“有事吗?” 他忽然拉开距离,让她的心瞬间有些受伤,但她试着压下难受。 她递上粥。“你不是饿了吗?喝点粥吧!” 也许一时间他还不能接受她,但大家都说:“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纱。”她可以克服困难的。 “谢谢。”他接过粥,走到沙发边坐下,慢慢喝粥。那用肉骨和蔬菜煮的汤主氏,不加一点味精,细火熬出来的粥,带着最天然的鲜味,就好像……他母亲的味道。 他忽然明白自己为何喜欢去午后用餐了,因为那间咖啡馆的食物跟家里的一样,都是那么天然,呈现食物最原始自然的美味。 所以……他心一跳,想着几年来自己固定在午后用餐,难道在那么久之前,他的胃就已经被制约了?而现在,他看着双眼明亮,好像在等他一句赞美的许欣,楚楚可怜又期待的模样像是被丢弃在路边的小狗,让人忍不住想怜惜。 因此他没多想,赞美就从嘴里说出来了。 “很好吃,你做的东西比大饭店的更美味,我都快被你的食物迷倒了……” 她笑得像得到了全世界最珍贵的宝物,眼里柔情似水,满溢到要把他淹死了。 他看得有些傻了,呆呆地喝完粥,在她的服侍下,连感冒药也一起吞下后,脑子才渐渐恢复运作。这似乎有点不对,他知道她喜欢自己,但他呢?他一直接受她的好意,会不会让她误会他对她也有意思? 但他对她无心吗?为何看着她开心、看着她笑,他心里也充满喜悦? 所以……他们是两情相悦?他被这个答案吓一跳,不会吧?他喜欢许欣,不是朋友间的喜欢,是男人和女人的感情? 天哪!这种事怎么可能发生?!她跟他向来欣赏的干练女性完全不同。他看她哼着歌收拾他用餐后的碗盘、水杯,仿佛照顾他,就是她这辈子里伟大的使命。 她是那种爱上一个男人,便一生一切不改变;失去了爱,她的生活也埋葬了的女人吧? 他无法想像一个人怎会有如此大的勇气,把自己放在另一个人身上?而男人娶了这种女人之后,便是一辈子的责任与义务。 可是,每个人不都是单独来到这世上,最应该学的就是独立和自主?有谁能负责另一个人的一生?就算再相爱的两个人,如果遇到生老病死,也是得学会一个人生活,所以他喜欢独立自主的女人,哪怕有一天他不在了,她依然可以照顾自己。 他不怕负责任,若是他娶了一个以他为天的小女人,或许他可以享受无微不至的照顾,但如果他有个万一,到时候,他的妻子怎么办? 他越想越不安,这样生死不离的爱,仿佛是有个塑胶袋套在头上,开始或许不觉得怎么样,但时日一久,会渐渐呼吸困难吧?所以,许欣不适合他,也许他们互有好感,但个性的差异一定会演变成相爱容易相处难的结果,与其到时候再来悲伤难过,不如趁着感情未深,让长痛变短痛。 自认想通一切之后,常文瑞站起来,喊了声:“许小姐……” “什么事?”许欣回过头,笑靥如花,他有种快要被她眼里的觉悟淹没的错觉,可是,被一个人这样毫无保留地爱着,他的心又不禁怦怦乱跳。 “我……”他本来想跟她说清楚,他们并不合适,但那些话突然梗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她见他顿住,以为他还没想好要说什么,也不催他,只说:“医生说,你的感冒会拖这么久,一方面是这次的病毒太强,一方面是你都没有好好吃饭,营养失衡。如果想尽快痊愈,你要按时吃药吃饭。我刚才帮你整理客厅的时候,发现好多泡面和面包袋,你该不会都拿那些当饭吃吧?这样不行,这几天我每天送三餐给你,直到你痊愈为止,好不好?” 想到她的好厨艺,他的口水都快流下来了,点头说:“好。” “那我把餐点送来后,就放在警卫室,你再跟警卫伯伯拿——” “干嘛放在警卫室?你可以直接送上来啊!”他不自觉地说。 “可你好像不喜欢有人打扰,我若不是守在警卫室,恐怕也见不到你,所以我还是放在警卫室妥当些。”她并不怕等待,但午后要重新营业了,她总不能抛下工作吧? 他听着,却觉得心一紧,问:“你在警卫室守了几天?” “没几天啦。”她说得轻描淡写。“而且警卫对我很好,时间很容易打发。” 但她才出院,应该也是个病人,却为了他在这里苦等……突然,一阵热血冲上来,他也不知道怎么了,回房拿了支备份钥匙递给她。 “以后你来了,就直接进来吧,不用在外头傻等。” 她怔忡地接过钥匙,眼眶逐渐热了、红了。她只觉这段时间的付出终于得到一点回报,这世上还有什么比这支钥匙更珍贵的礼物?“谢谢……”她握着钥匙的手一直在颤抖。 后来,他又问了这几天她在警卫室的情况,她一点不漏地告诉他。 于是,他有些记起那天警卫来敲他大门的事,警卫八成是被她感动,才在她离开之后,想通知他也顺便帮帮她,无奈他身体不适、行动缓慢,结果等他过去开门时,人家已经误会他冷漠无情,黯然离去了。 许欣又跟他提起去公司问他地址的事,两人不知不觉便聊了起来,明明不是很熟悉的人,许多看法却异常地相似。 两人越聊越开心,后来,她留在他家做了晚餐、喝了咖啡,直到晚上九点才离开。 等她走了之后,他便回房准备洗澡、睡觉,因为整晚心情好,他一路吹着口哨,放纵自己沉浸在这阵子少有的愉快情绪里。 直到他开始洗脸,温水泼在脸上,他才隐约觉得好像有些东西不太对劲……是什么呢?他怔怔看着镜子,隔了好久,忽然发出一记惊呼—— “啊,我在干什么?!我不是要她死心吗?可是……”天哪!他的行为根本是在鼓励她!可以想得到,她回去之后一定很开心,以为两人的感情更进一步……问题是,她真的不是他的菜啊! 而且,他还把备用钥匙给她了。“喔……我平时有这么糊涂吗?”对于任何事,他都能保持心思清晰冷静,唯独关于许欣的事,他总是犯傻,看不清、猜不透……他,真的很糟糕! 常文瑞一直想,他要跟许欣说清楚,她不是他喜欢的类型。 他要的是能够独立自主,可以一起为人生奋斗的“女人”,而不是以他为中心、把他当成整个世界的“女孩”。 可是第二天早上,她趁咖啡馆营业前,拎着大包小包来找他时,看着那个单纯明亮的笑容,他又把一切都忘记了。 他看着她进屋里,为他忙碌,在厨房里料理一下,一份香喷喷的早餐就送到他面前,还有一杯刚好入口的温开水,和药包一只。 常文瑞何时体验过这样的温柔体贴,有些心醉神迷。 “你先吃饭,吃完了,别忘记吃药,我先简单收拾一下屋子。”她说着,便着手做起家务。 “喔!”可能是早餐太美味,也可能是她的笑容太迷人,反正他一个不小心,把昨天的决定忘得一干二净。 他边吃早餐,边看报纸……这报纸还是她带来的,她做事真的很周到。 她拖地拖到他身边时,他下意识地把脚抬起来,视线完全没有离开报纸。他正专注地看着财经新闻——年后台股可以直冲万点,一堆散户拼命进场,他却考虑是不是该出场了,他的理财原则一向是买黑不买红,也不追高,获利够了就了结。 就在他思考时,许欣已经把客厅厨房整理完毕。要论做家务,她可是一等一的高手,毕竟小时候在亲戚家轮流居住,若没点本事,谁要养一个吃闲饭的? 她收拾好屋子,来到他身边,见他吃完早餐,但药包还在茶几上,显然他的心思完全被报上的新闻吸引住了……还是,他是习惯性忘记吃药,才会一个小感冒拖了一个多星期还没好。 她撕开药包,碰了碰他的肩膀。“喂,张嘴,吃药了。” “喔。”他根本没听清楚她说了什么,只是下意识地听她的话,她说吃药,他就张开嘴,然后她又喂他喝水,他便直接将感冒药吞下去。 她收拾了东西后,回到他身边,见他依然紧盯着报纸,片刻不移,难免好奇。 “什么新闻让你看得这么入迷?” “财经。”他并不以为她会懂,如果和她聊化妆、名牌,她应该会很开心,但说到经济、体育、政治……恐怕她又要骂他太木头太严肃了。但她既然问了,他也不想敷衍,便说:“大家都很看好今年的经济,也有人预言金融风暴已经过去了,鼓励大家进场。” “欧美还在撒求经济,欧债尚未平息,亚洲却为通货膨胀所苦,不停升息,石油差点飙上一百美元,怎么会说风暴已过?”她一脸不可思议。“这个人要不是自信过度,就是满嘴乱放炮,那种话还是听听就好,不能当真。” 换成常文瑞一脸不可思议,目光终于从报纸移到她脸上,见她一脸认真,不是随口说说,显然她清楚很多相关资讯,可是她看起来怎么都不像是会对这种硬邦邦的东西有兴趣的女孩啊? 然而,她的回答却真正勾起他的兴趣,或许她并不如外表那样单纯平凡,也许她比他想像的更丰富更精彩。就像他,平常工作时西装笔挺,一副都会精英的模样,但回到老家,他西装一脱,也是个会下田帮忙的农人,而且做起农活也有模有样,不比他工作时差。 过往第一次看他下田的女友都会立刻幻想破灭——怎么他也会打赤脚、去田里撒粪肥料? 但他从小就是这样生活过来的,他习惯了辛苦劳动,喜欢劳动后的丰富收获,那让他心里满足愉快。 他想,他是不是也犯了跟大多数人一样的错误——以貎取人。 许欣其实并不是一个柔弱、只能依附男人而活的女孩。 他突然想了解真正的她。“那你觉得今年该怎么投资?” “衡量自己的财力,设好停利点,不要贪心,赚够了就是。还有,去年涨翻的东南亚,今年可以停下,去找别的投资目标。” “那停损呢?” “如果你去年跟到东南亚、天然资源和农金,也没在高点时卖掉,现在要设停损也来不及了,不过股市轮流转,早晚还是会轮到它们涨的。” “那你今年看到什么?” “黄金可以考虑喔。” “黄金已经走了十几年多头了,你还看好黄金?” “只要欧债不平息,美国失业率不降、不敢升息,继续拼命撒钞票,我都会好黄金。” 他低下头,强忍嘴边的笑意。为什么他们的想法如此一致呢? “我认为去年没涨的东北亚和继续维持宽松政策的欧美可以注意一下,比如一月,上证跌破两千七时,我就进场了。”她说。 这回,他真的忍不住笑出来了。“我也进场了。” 她与他对视一眼,两人同时笑开。这一刻,两颗心莫名地靠近,她看着他俊俏的脸庞,不再脸红心跳,代之而起的是满满的温暖充塞心房,那是一种心有灵犀的幸福,像她终于走进他的世界,而不再是仰望他。 之前,她努力讨好他,希望留给他一个好印象,想让他喜欢她,甚至爱上她。 但这一刻,她突然觉得自己不再渺小,她她像接触到了他的心,也可以跟他平起平坐。 她心里说不出的欢欣,双眼散发出美丽的光芒。 常文瑞被她此刻的娇妍震撼得说不出话,他的心脏狂跳,再也无法不看她。 她真的不是他喜欢的类型吗?为什么此刻他的心里对她充满了怜惜、温柔,还有欲望。 他从来不是个重欲的人,可是……他想抱她、想亲她、甚至想进一步地拥有她。 她也看见了他眼里的渴望,有些害羞地低下头,与他打趣道:“你也进场了喔……不怕打房吗?” “怕什么?”这三个字一出口,他心里的犹豫瞬间像冰雪遇春阳,立刻融化了。对啊,他怕什么?怕喜欢上一个不是自己喜欢类型的女人? 但从刚刚的那些对话里,他已经发觉自己错了,她不是个只会以男人为天,除了化妆、买衣服、照顾男人之外,什么也不懂的女孩。 她不只会打理家务,还很聪明、懂得打算、懂得生活,是个非常出色特别的女人。 尤其当他发现,彼此的想法居然很相近时,他真的吃了一惊。 不符合自己开出来的条件,就代表不能喜欢、两人在一起必定不合适吗? 可男人与女人的相遇、相处、进而相爱,有多少人挑选的是完全符合心目中理想条件的? 又或者,喜欢的不一定合适,合适的却不一定喜欢? 他暂时还想不通这些复杂问题,但有一点却明白了——他不是拒绝不了她的美食诱惑,才一而再、再而三地让她踏入自己的世界,真正吸引他的是她这个人。 而他一直抗拒与她更进一步,因为她跟自己设定的理想相差太我,他怕两人相处日久,感情越深,最终不是他伤害了她,就是彼此伤害,最后两人伤痕累累。 但是有没有可能,他们只是外表气质差异过大,内在其实是类似的?所以在他的理智反应过来之前,他的心已经先喜欢她了。 他的心告诉他,只看外表、气质是错误的,他应该更努力地了解她,了解他们到底合不合适。 所以……顺从内心的渴望,伸手拉住她的,缓缓靠近她红通通的俏脸,轻声说道:“怕什么?” 她又害羞又欢喜。自己的努力,终于有了一点点的回报…… 她侧头,偷瞄他俊逸的脸庞,那双深黝的眼眸里,闪着促狭的光芒。 她抿了抿唇,半晌,忍不住笑了出来。 “你有时候挺坏的,多少人在三千多点时进场,隔不到三个月,一路看它跌到两千多,心都在滴血了,你还幸灾乐祸?” “如果这就要哭的话,那在高点时买进印度和印尼的,不就要去跳楼了……” 他们越靠越近,聊的话题也越来越不浪漫,但交缠的十指,和她缓缓依偎的娇躯,却让这偌大的屋子里充满粉红色的旖旎气氛。 他轻轻揽住她的腰,碰触到她的身体时,仿佛有种触电的感觉。 她全身酥软,几乎瘫进他怀里。 软玉温香抱满怀,他再也忍不住,一个吻印上她额头,然后缓缓沿着美丽的大眼睛、粉红色的双颊,一路亲吻到她俏美如花瓣的唇。 本来只想轻轻一碰,不想吓到她,但她的唇尝起来如此甜美,柔软湿润,又带着芳馥的香气,勾得他心神失守,忍不住一尝再尝,吻得美丽的唇透出灿艳的颜色,像朵盛开的花。 而她成了最乖顺的小猫,整个人偎着他,任他施为,偶尔吐出甜腻的呻吟。 这样的柔顺与娇柔让常文瑞几乎失控,要不是他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他们……天哪! 他只觉自己像个初尝情欲的少年,一念既起,欲火焚身。 但他明明不是,他不是情场老手,却也交过几个女朋友,直到遇见她,他变成了爱情中的傻子,情一动,便如天雷勾动地火,一发不可收拾。 这是怎么回事?他还不是很明白,但手机刺耳的铃声吵得他心烦意乱,怎么也无法静下心。 “你先接电话吧!”她害羞地说 着。 “我……”他只觉这时打电话来的人一定跟他有仇,所以他接电话的口气不太美妙。“我是常文瑞,请问谁找我?” 另一端不知道说了什么,他的脸色忽然变得非常难看。 不久,他挂掉电话,对许欣道歉。“对不起,是公司的事,我得出去一趟。” “喔。”她身体还软绵绵的,方才的情欲余韻犹存,但她还是站起身。“我也该去开店了,那中午……” “我去午后吃饭。”他说。 “嗯,我等你。”她喜悦地点点头,含羞带怯地跑了。 也许他没开口说过喜欢她,两人之间连许诺都没有,但从刚才的情况…… 许欣冲进电梯后,一见无人,发出一记欢呼。 “我追到他了,我追到他了……” 虽然过程好辛苦,但她现在觉得好幸福,好幸福喔…… 第八章 打断常文瑞和许欣电话是萧雅君打来的,她要他回公司看她升职,并且向他炫耀,她的选择是正常的,否则今天总经理的宝座怎么会轮到她? 所以常文瑞一进公司,其他的同事便躲得远远的,小两口的事,外人插什么手,不怕扫到台风尾? 不过他们也很讶异,常文瑞怎么舍得放弃萧雅君这么一个能干又美丽过人的女友?加上她现在又要升职了,娶了她,不只有面子,甚至可以少奋斗十年,就算她偶尔刁蛮点,忍一忍也就过去了,何必跟钱财过不去? 常文瑞并不想理会趾高气昂的萧雅君,他就像一座山一样,任凭狂风暴雨侵袭,他巍然不动。 直到他看见自己办公室桌边多了两张桌子,唇角才扬起一抹淡淡的笑。 那发自内心的欣喜,让他整个人明亮了起来,也让一直跟在他身后指桑骂槐的萧雅君看得痴了。 早知道他模样生得好,可惜个性太木讷,没有提醒他,他就没想到应该偶尔给另一半准备一点惊喜。 以前两人还交往的时候,她常为了这种事与他争执,可每每一见到他那张脸,她就算有天大的火气,也要消去一半。 想不到两人分手后,美丽、能力加上财力,让她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追求她的人个个非富即贵,可是一看见常文瑞的笑容,她仍有脸红心跳的感觉。 可恶!一个男人长得那么好看做什么? 更讨厌的是,她已经向他怎么了自己的能力,他为什么还不服输? 其实在这段饱受追求者骚扰(她嘴里是常向别人抱怨,那么多苍蝇、蜜蜂让人烦死了),但内心里她很得意,因为他们的奉承追求,等于间接证明她的优秀。 可就算那些人送的礼物再昂贵,追求再殷勤,她欣喜之余,内心还是有一处空虚。 之前她还不明白自己到底怎么了,这些男人的条件那么好,她为何不动心? 直到现在,自己的视线离不开常文瑞,她才猛然惊醒,不是追求她的男人条件不够好,而是她依然忘不了常文瑞。 真是王八蛋,他有什么好?除了长得特别好看外,论家世、讲金钱、论权势……他也没有一样特别突出。 偏偏……她忘不了他,这该死的混蛋到底什么时候才要向她认输?难道他想逼她先低头?那他就错了,她宁可想他想到要死,也绝不会承认自己的选择有错。 “常文瑞……”她正想再讲个两句,然后再给点暗示,让他明白,只要他肯低头,他们还是有机会重修旧好。 但这时,总经理突然把常文瑞叫进办公室。 萧雅君跟在他后面,以为总经理室想跟他们谈谈升职之事。 她心里很得意,这件事根本没什么好谈的,虽然人事命令发布时间未到,但她的业绩已超过常文瑞,是他怎样也追不上的。 而且总公司下了一道命令,要总经理提前南下展店,这边势必缺少一个负责人。大家当初就说好,以业绩定胜负,现在她赢了,这个总经理的宝座不是她的,难道总经理还敢明目张胆偏私常文瑞? 谁知,她和常文瑞走到总经理办公室门口,总经理居然表示有事情私下交代常文瑞,请她在外头稍等一下。 搞什么鬼?他们想暗盘交易吗?萧雅君一阵愤怒,但也只能咬紧牙根,回到自己的位子坐下。 她在想,等总经理一离开,她一定要重新整顿公司,她要让大家明白,女人也可以撑起一片天,尤其是她—— 总经理先进办公室,常文瑞跟着他后头,关上门后,立刻向总经理道谢。 看见那两张新的桌椅,他知道总经理已替他把最麻烦的职务接替人选搞定了,所以他刚刚笑了。 至于她说什么:“你终于知道我的厉害了吧?”、“你现在认输还来得及,否则……哼,以后咱们就走着瞧!”……等等,她嘴上不留情,但他只觉得争论这些很无聊,还不如回家和许欣说说话聊一聊,心情更好。 “总经理,对不起,我说要训练好新人再走,可这几天请病假,面试的事情都麻烦你了,但我不会不负责任,一定把工作处理好再离职。” “我找你进来就是想问你,你真的非走不可吗?” “我们不是已经说好了?” “我知道你跟萧雅君的事,若是因为她……” “总经理你误会了,她是个很有能力的人,这会输给她,我心服口服。我相信日后她接下了总经理的位置,也会尽心尽力,带领其他同事再创业绩高峰。” “可我在外头听到的不是这样的,我听说她用了一些不太好的手段去抢业绩,已经有人跟我反应过了。” 常文瑞怔了怔,他早已想到雅君的做法会伤了自己,不过看她在短时间内创造的漂亮业绩,他真的不得不佩服她的拼劲。 一个人如果把自尊、骄傲、矜持、羞耻等等全部抛弃,一心一意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真的可以化腐朽为神奇。 “总经理,大家都不是初出社会的菜鸟了,应该明白委曲求全、抱怨诉苦、或者自顾自埋头苦干是很难出头的。做事情要有方法,要坐高位则要有手段,不是吗?” 总经理听了大笑,他的话虽然现实到近乎无情,却是再真切不过。 “你知道吗?虽然我提出让你和萧雅君竞争,谁的业绩好,就能接替我的位置,但事实上,我真正属意的总经理人选是你。”他指着常文瑞说道:“我不排斥使些手段拼事业,但要有节制,还有事后要懂得掩饰,不是像萧雅君那样不在乎,这样我提拔她,又有多少人肯对她心服口服?可惜你非要辞职不可,到底是为什么呢?是因为感情?” “总经理,你知道‘良心生机饮食’吗?” “我知道,他们的产品比一般菜市场的贵很多,但的确味道不同。听说他们准备上市上柜了,还要进军大陆,是一家很有前途的公司,莫非你准备跳去那里?” “那是我家的公司。” “啊?!”总经理做梦也想不到,这个常文瑞竟是个豪门贵公子?自家财力雄厚,他还来赚这种小钱干嘛?“你要回去继承家业?” “不!我母亲还在管理公司的时候,我是不会回去的。我离职只有一个原因,在继承家业前,我想尽可能地多看多学习,以便日后不负父母所托。” “也就是说,你觉得房仲业已经没有值得学习的东西,想转换跑道?”总经理半信半疑,因为萧雅君早就把两人分手的事宣扬得沸沸扬扬,把他说成一个现代陈世美。 在他看来,常文瑞会果断辞职,就算不全因为萧雅君,也与她脱不了关系。 但常文瑞是个难得的人才,不论是业务、行政、会计……教他任何东西,他都能很快上手,尤其他又是个肯吃苦的人,放过这个员工,对于公司来说是个损失。 常文瑞点头。“是的,我若再找工作,必定与房仲业无关。” “那餐饮业呢?”总经理突然灵光一现,笑问道。 “嗯?我没听说公司有进军餐饮业的打算。” “不是公司的事,是我个人。我老婆当初看中大陆庞大的市场,西进开餐厅,毅然决然将我俩的老本都投下去,一开始很顺利,不到半年就把本金都赚回来了,于是她开始展店,迅速在上海、北京、重庆等地总共扩展了十二间店,现在却遇到瓶颈,虽不至于亏损,但也是早晚的事。再继续下去,恐怕我俩的老本全要赔在里头。既然你老家也是饮食有关的事业,学习餐饮经营之道对你有好处,没有坏处,所以……这算是我私人的请求,请你去大陆帮帮我老婆,怎么样?” “但我这里的工作怎么办?我还没训练好接替的人。” 总经理想笑。其实他当初提出这要求,是在刁难常文瑞,因为他不相信有什么人能够快速接下常文瑞的工作,如此一来,短时间内他也别想走。 但常文瑞答应了,并且记在心里,让人佩服他的负责,也无奈于他的固执。 “这样吧,我把当初的条件改一下,你只要训练好一个能独立作业的人,人选就从这四个应征者里挑选两个来试用,不行的话再换另外两个。只要他们能上手,你就可以立刻辞职,如何?”总经理递出了四份求职资料给他。 常文瑞很仔细地将四人的学经历和自传看了一遍,最后挑了两个。 “那就这样决定了,我让秘书通知这两人,明天上班。现在呢,因为我要提前南下的关系,所以这次的人事命令必须提前公布,你……不介意吧?” 常文瑞起身,对总经理比了个请的姿势,同时也松了一口气,脑海里霎时闪过许欣那张苹果般的脸蛋,她盈盈笑意、澄澈入水的眼眸,还有万千柔情…… 想起她,他的心跳不自觉加快,忽然好想她,真希望立刻见到她啊—— 看着常文瑞和总经理从办公室走出来,萧雅君紧张得心脏要跳出胸口。她对自己很有信心,这一仗不必说,白板上的业绩评定表已说明一切。 但她在即将步上人生另一高峰的时候,总经理单独找常文瑞谈话,又是什么意思? 她忐忑焦虑地双手握拳,直到总经理宣布她的胜利,并且向同仁们公告,从此以后,她就是公司的副总经理——慢着,副总经理?为什么是副的?当初明明说是总经理的,难道…… 她凌厉的目光狠狠射向常文瑞。 是他,一定是他暗中破坏了自己的好事!亏她还曾经爱过他,结果他翻脸像翻书,还背地里暗箭伤人! 不!她绝不接受这种结果,她一定要争取到自己应得的一切! 她走向总经理,正想向他问个清楚,但很多同事已经围过来,向她道喜,鼓噪着要她请客。 她一方面要应付他们——从没有哪一刻,她发现人际应对竟是这么麻烦的一件事。这些人都不懂得看人脸色吗?难怪他们一辈子做职员,永远升不了官! 另一方面,她看着总经理和常文瑞有说有笑地又要转回办公室……该死,要是让常文瑞再多说几句闲话,她恐怕连副总的宝座都保不住了。 不行,她要阻止常文瑞——她使力推开围过来恭贺的同事们,一张俏脸冷落寒冰,把大家都吓了一跳。什么时候,那个总是八面玲珑、长袖善舞的萧雅君也有这样的一面?她该不会升职了就以为自己了不起,看不起其他人了吧? 结果升职第一天,萧雅君的人际关系就跌倒了谷底。 但她一点也没发现,自顾自地追上总经理和常文瑞,在他们关上办公室门前闯进去,再回身将门紧紧锁住。 “总经理,”她尖锐的声音里有着掩饰不住的怒气。“当初我们明明说好,我和常文瑞竞争,谁的业绩胜出,就能担任总经理,为什么无缘无故降我一等?莫非是某些卑鄙小人在背后抹黑我,可以不让我升职?”说着,她一双凤目含怒,笔直瞪向常文瑞,清楚地指出她口里的“卑鄙小人”指的是谁。 总经理被她的行为吓一跳,再听她的话,一股怒火直接冲进心里。 “萧副总,我知道你急着上位,但也请你尊重一下职场上的伦理道德,我还得带你半个月,教你熟悉并且适应这个职位,确定你能独当一面了才正式转正。你现在就要做正的,把我置于何处?” 这个答案让萧雅君瞠目结舌,久久无法言语。她做梦也想不到,她会变成“副总经理”是这么一回事。 她的美颜胀得通红,知道自己该道歉,但看见常文瑞在旁边,心里就是有一股不服气。她不想在他面前认错。 总经理对她的表现失望到了极点,不耐烦地挥挥手,说:“如果没有其他事情,请你先出去,我还有事跟常文瑞谈。” 萧雅君咬紧牙根,忍了好久,才挤出几个字。“是,总经理。”她转身走了出去。 总经理看着她离开,才对常文瑞道:“你看见了,她的领导能力真的不行。如果不是你坚持辞职,公司里临时又找不到人,我也不会让她坐上这个位置的。我不反对你们用手段赢得业绩,但要记得做得干净点,你知不知道她那件上亿的case,客户王董的老婆都找上门,要我好好约束底下的人,否则……唉,她现在的名声已经比臭水沟里的垃圾还臭了。” “总经理,哪个人生来就懂得领导一家公司?”常文瑞是个本性端正的人,不会因个人喜怒就随口批判别人。“况且我相信以总经理的经验和能力,只要肯传授,任何人都可以变成领导大师的。” 闻言,总经理哈哈大笑。“你这家伙,也学滑头了。” 他们说得愉快,却没注意办公室大门根本没有锁紧,两人的对话从门缝间流泻出去,让站在门边的萧雅君听得一字不漏。 当她知道自己犯下的错误时,本来是羞恼交加,可一听见总经理说他心目中的最佳人选不是她,原先的愧疚便全被怒火取代。原来她只是个备胎……太可恶了!这些男人到底把她当成什么?她这辈子还没受过如此屈辱! “常文瑞不要的才给我,我有这么下贱,要捡别人不屑的东西吗?”凭她的美貌、才华和能力,她才不信自己会输给常文瑞那种完全不懂变通的木头。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哼,别以为只有常文瑞会辞职,她也会,到时候就让那些自以为是的笨蛋去烦恼失去她,总经理又要南下展店,加上没有常文瑞的窘境,哈,看他们怎么办? 她想到就做,回自己的桌前,飞快打出一封辞职信,等着总经理和常文瑞出来后,直接交给总经理,然后她萧大小姐走人了,这个月的薪水和奖金,哼,那几万块,她还不放在眼里,就当扔给他们买点心吃吧! 还有,王董的老婆敢告状到总经理面前,她也不想想自己是什么样子,除了一张脸还能看之外,每天就是吃喝玩乐、逛街购物;王董不知跟她抱怨过几次已经受够老婆,正准备跟她离婚,不过在那之前,得把财产做点转移,才不会让老婆敲走太多赡养费。 她本来还劝王董,他老婆没有半点谋生能力,真不给点钱,可能最后要沦落街头,现在嘛……萧雅君决定了,就让这种笨蛋去街头好了,这样她才会懂得女人不是每天打扮漂亮、讨老公欢心就好,更重要的是要能独立自主、有自己的经济大权,否则……随时准备被甩吧! 休息了十多天,许欣的归来让咖啡馆的老客人欣喜若狂,收钱收到手抽筋的小如和琬琬笑逐颜开,负责外场的阿光只要想到这种营业盛况再持续个三个月,半年,他拿到的奖金就足够负担他的学费、生活费、杂七杂八费了,因此,他也非常开心。 第九章 许欣本来也很高兴,大家这么捧场,她怎能不欢喜?而且,常文瑞跟她约好了中午要过来吃饭,所以她早早为他准备了特制的红酒炖牛腩。 美食还没料理完成,扑鼻的香气已经溢满整间咖啡馆,很多老客人闻香指定要吃那一道,可惜许欣准备得太少——她压根儿没想到要拿来卖,这本来就是专为常文瑞一个人煮的嘛! 小如和琬琬把她骂得半死,有人开店做生意,大小眼如此明显的吗?她分明是有了异性,就完全没有人性了。 许欣低着头,不敢回话,没办法,第一次谈恋爱,脑里心里都是他,她根本想不到其他人。 最后,小如撂下一句狠话。“许欣,你再有下次,我肯定开除你,听见没有?” “听见了。”许欣点头如捣蒜,完全忘了这家店她也是股东之一,小如怎么开除她? 小如听她回答,长长叹一口气,转头望向琬琬,“我看她没救了。”她早知道自己的话有语病,不过是测试许欣罢了,但结果非常让人失望。 “你那样说她当然不在乎啦!去拿张纸和笔来,就在上头写常文瑞与狗不得进入,然后就贴到大门口——” “琬琬姐……”琬琬还没说完,许欣已经求饶不已。“我不敢了,我发誓,我真的再也不敢了……” “看吧!”琬琬对小如飞了一记媚眼。“这才叫对症下药。不过许欣,你要做私房菜呢,我们也不是那么反对,不过你记不记得你最好的朋友是谁?” “嗯,你和小如。” “答对了。”琬琬引诱她许下诺言。“所以你要记住,如果你要做任何私房料理,你可以忘记任何人,独独不能漏掉我和小如,知道吗?” “知道了。”看,这小孩谈了恋爱,脑子变得多呆啊!随便两句就可以把她拐去卖掉。 琬琬和小如的目的达成,相视一笑,快乐地携手出了厨房,继续数钱去也 。 许欣当然是不停地工作,一直煮、一直煮,从上午半点多忙到中午十二点,很辛苦,但她还是边工作边哼歌,心情期待又愉悦,因为她最心爱的男人就要来了。 常文瑞会不会喜欢红酒炖牛腩?会不会赞美她,并且因此更喜欢她? 她想,他应该对她有情的,否则他怎会吻她? 不过他还没亲口说过他喜欢她,因此她的心有些不安定。 所以她想加倍对他好,让自己的生活以他为中心,希望他能体会到自己的好……她知道自己是有一点贪心,因为她要的不只是他的喜欢,而是他说出“我爱你”三个字。 光想起来就觉得好害羞,她脸红得像颗熟透的苹果。 时间慢慢地过去,十二点半、一点、一点半、两点……不知不觉,用餐时间已过,而常文瑞……没有出现。 怎么会这样?过去他们连认识都称不上的时候,他每天上门报到,怎么两人感情刚刚萌芽,他却失约?难道……那个吻只是一个玩笑?他根本不喜欢她? 她的笑容逐渐枯萎,整个人像即将凋零的鲜花。 一直到过了下午三点,咖啡馆再没有用餐的客人,都是来喝下午茶和聊天、上网的。 许欣整个脸上写满了失望。她差不多可以确定常文瑞不会来了。 他为什么不来?他明明答应过的……为什么失约? 她窝在流理柜旁的角落里,脑袋埋在双膝间,眼睛越来越酸,可是不能哭,她要忍住,因为现在还是咖啡馆的营业时间,她还在工作。 她忍耐着,但心里像有个人拿根针不停地刺着,让她心慌、不安。 常文瑞……求求你来吧,你不知道我在等你吗?为什么不来?常文瑞…… 她不停呼唤着,可是越喊,心里越难受。 小如和琬琬将她的情况看在眼里,感慨在心。 许欣跟常文瑞真的合适吗?为什么在她们看来,许欣自认识常文瑞后,总是不停在等待? 琬琬走过去,拉起许欣,说:“反正现在也没人来点餐,你不如趁这时间送午餐给常文瑞,顺便问问他为何放你鸽子?” “可现在是他的上班时间,万一——” “没有万一。”琬琬打断她的话。“他能在工作上讲诚信,难道日常生活中就可以反悔?” “也许他有苦衷呢……” “那你就了解他的苦衷是什么,然后让自己释怀。” 许欣咬着唇烦恼,用力到几乎要把唇咬破了,才狠狠点了几下头。“好,我去。”她也想知道,他究竟喜不喜欢她? 可心里另一方面,她又有些害怕。这样追求真相又有什么意义?难道看清他其实没有喜欢她,是她自作多情,她就可以忘记这段感情、这些付出吗?不可能,这是她的初恋,刻骨铭心,怎能忘了他——那个在寒冷的雨夜中,对她伸出最温暖的手的男人,那一刻,他就化成了春天的太阳,融进她心里。 但琬琬根本不给她犹豫退缩的机会,一见她点头,立刻打包餐点,塞进她手里,然后用力将她推出咖啡馆后门。 “现在、马上、立刻去找他,把所有事情搞清楚,否则不准你回来。”然后,她砰地一声将后门锁上。 许欣呆呆地站在原地,好半响作不了决定,直到她看见后门那道台阶,那天晚上,她就是躲在那里,冷得发抖、饿到胃痛、不知如何是好。结果,她遇见了常文瑞,世界上最完美的男人,她对他一见钟情,从此再难忘怀。 所以……弄清楚也好,他如果真的无心,无论他不喜欢她什么地方,她都会努力改变到她刮目相看。 “加油!”她鼓励自己,既然忘不了这份爱,那就勇敢争取吧—— 常文瑞看到许欣来到公司,很讶异。 “你怎么来了?”他的脸色不太好,但不是因为许欣,全是萧雅君的错,居然辞职信一丢,说走就走,弄得整间公司大乱,一大堆工作要收拾善后,他忙得分不开身。 “我……”他的神情让她的心紧了一下。“对不起,打扰你了,可是你说要来咖啡馆吃饭,结果没来,我担心你没吃饭,所以帮你送便当来。” “是吗?”常文瑞深吸口气,压下心底的烦躁向她道谢,接着说:“我现在没空吃饭,你先把便当放在我办公室桌上……”他说着,为她指点方向。“就是那张蓝色的桌子,你先放那里,等我做完事再吃。” “可是……”她想说,他的病才刚好,又这么操劳,很容易再倒下。 但值此麻烦时刻,常文瑞没听完她的话,飞快截断。“我现在真的很忙,你先回去——对了,你有我家的钥匙吧?”见她点头,他续道:“那你下班后,先去我家等我,晚一点儿我把公司的事处理完毕,回家再跟你说,ok?” 她能说no吗?只得点头,黯然离去。 许欣一离开公司,便有同事走过来对常文瑞打趣。“常哥,新女朋友啊?真体贴,还会送爱心便当耶!” “少罗嗦!”常文瑞忙得正烦,哪有心情和他们开玩笑?“今天不把萧雅君留下来的烂摊子收拾干净,谁也不许下班,全部给我做完为止。” 他说完,便听见一串哀号响起。天知道萧雅君留下的烂摊子有多少,全部收拾完毕岂不是要熬到天亮?还让不让人活啊? “别唉,我已经跟总经理说好了,她违背公司章程、任性离职,留下来的薪水和奖金不可能发给她了,现在你们努力点的话,等月底,这笔钱就均分给大家。一个人最少八千,赚不赚,你们自己看着办。” “哇!”这下子,低迷的士气又被提振起来了,不过熬一晚,就能多赚八千,白痴才不干。 “常哥,我们立刻去做事!”轰地,所有人都散了,各自马力全开,就为了那笔额外奖金。 常文瑞见大家终于开始专心工作了,松了一口气,回望了眼放在自己办公桌上的便当。 他走过去,拿起饭盒,余温犹存的盒子里传出淡淡的食物香气,闻起来便知道餐点一定美味。 但它并不适合出现在这里。 不是员工不能再办公室用餐,而是,她的行为会为他带来困扰,比如闲言闲语。 他要跟她说,大家不是学生了,不用送什么爱心便当,他肚子饿了,自然会去找吃的,不用她时时刻刻盯着,这样不只约束了两个人的自由,也会在职场上惹来注意。或许她做得很开心……但他有些头疼地抓抓头发,自己的容貌之外,他是在不想再多些事情成为别人的焦点。 他将便当摆在一边,转过身,不经意间听到两个不相识的同事在一边小声地八卦,什么人长得帅就是吃香,不必自己追,女人自动送上门…… 常文瑞猛然用力踢了办公桌一记,砰地好大声,不只那两个八卦的人吓了一跳,全公司的员工都吃了一惊,停下手边的工作。 “你么两个不想做事,可以跟萧小姐一起滚蛋,这里不需要只会说闲话不工作的人。”他的语气冷得像冰,但谁都看得出来,他心里正燃烧着熊熊怒火。 的确,许欣有点迷糊,不精明,不能干也不长袖善舞……可以说完全不符合他的理想条件。 但为什么他的目光会被她吸引,听见别人说她倒贴自己,他比自己被羞辱更生气? 因为她很真诚,她做的每一件事、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发自内心,不含虚假。 她这样的人已经很稀有了,至少他以前从未碰过。 他曾经以为,自己不适合这种单纯的人,可最后,在他都还搞不清楚的时候,他的心已经落在她身上。 他可以允许别人批评自己,但是谁敢批评许欣,他绝对不会客气。 那两个说八卦的人被他当着众人的面指出来,尴尬又难堪,灰头土脸地跑到自己的座位上装忙碌。 但常文瑞也不好打发,他走到总经理秘书身旁。“汪姐,我刚才说过了,大家合理解决萧小姐留下的烂摊子,等月底,萧小姐没领走的薪水和奖金就由大家平分,但既然有人不屑这份奖金,不想做事,那么他们的奖金就扣下来,均分给其他人。你把这件事记下来,待会儿回报总经理,好吗?” “好的。”汪姐心脏怦怦跳,要死了,常文瑞当众下这种命令,不等于当面打人耳光吗? 但常文瑞平时不发火,一旦惹毛他,有一百零八种手段可以教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再淡淡地丢出几句话。“如果有人不服,我这里也接受辞职信,欢迎。” 这下,终于有人坐不住了,直接甩头走人。 常文瑞也不挽留,反而对这总经理秘书再度说道:“汪姐,这属于恶性辞职,公司有权利解雇他,你把他的薪水和奖金全部扣下来,我在与总经理商量,看这笔钱时月底均分给真正做事的人,还是充入公基金,等大家忙完,再有公基金出钱,招待大家聚餐、唱歌。” 汪姐咽了咽口水,才道:“好。”果然,会咬人的狗不会叫,以前看萧雅君对常文瑞使唤来使唤去的,以为他脾气好,不会发火,结果呢? 此刻,大家才真正明白了一件事——可以惹毛全天下的人,但千万别让常文瑞发火,否则……怎么死都不知道。 常文瑞一直忙到凌晨五点才回家,这时候,即便是他向来冷静自持,心里也把萧雅君骂翻了。今天升职、今天离职、半点交代也没有,她大小姐走得潇洒,到底有没有一点职业道德? 他忍不住怀疑,自己一直苦苦追寻的独立女性,以为在工作上强悍干练,敢冲敢拼的人,就是有勇气、有胆量可以陪他度过人生的伴侣,但这想法是正确的吗? 勇敢到底是什么?何种心性、如何表现,才算是真正有勇气的人? 他对自己过去追求的一切忽然感到迷惘——如果连萧雅君这样强悍的女人,面对问题都会选择抽身走人,那一般看见蟑螂就尖叫得天要塌下来的女人,遇到事情岂不是软弱得像滩泥? 他的思维陷入混乱,却没想到外表的强悍和内心的勇敢,常常是两回事。 他打开门,走近家里,一盏小小的夜灯在淡淡的天色中,显得特别突兀。 这是怎么一回事?他记得每天出门前,一定仔细检查过门窗、电灯和瓦斯啊,为什么……喔,他看见答案了。 客厅的长沙发上蜷缩着一个娇小女人,她长长地羽睫早眼睛下方形成一道阴影,遮盖了因为疲劳而显露的黑眼圈。 是许欣。她恐怕是在这里等了他一晚,等到累极了才睡着吧!真是个小傻瓜,他家客房有三间,她随便选一间也能睡,何苦守在客厅里? 他感到些微的心疼,忍不住伸手,正想抚摸她樱桃般的红润芳唇,忽然看到她眼角的一滴泪痕。 她哭了……为什么?就因为他晚回家?但这只是再微小不过的事,要因此伤心吗? 她……是不是太软弱了点? 他的心突然感到一沉,像她这样的女人,会不会遇到一点儿挫折就想不开? 一个如此娇小,不把她捧在手心,仿佛随时会化掉的女子,好像他的妹妹,那个因为考试失败而罹患忧郁症,成天将自己锁在房中,让家人担心得要命,陪她看医生,轮流守护她、安慰她,但最后她还是承受不了打击,选择跳楼自杀的小妹…… 软弱不是罪,可是他害怕软弱的人。 他忘了,她是怎么在警卫室里守着,苦等几天,只为见他一面的毅力和韧性。 他忘了,当她发现他与前女友的感情出现问题,她没有说什么,做了两份特制早餐,希望用自己微薄的力量帮助他。 她也许不是全世界最勇敢的女人,但她也不软弱。 可惜,常文瑞只知道那滴残存的泪烫得他心好痛,更撩拨得他心慌意乱。 他的手在半空中伸出又收回,一时想把她抱到客房,让她睡得舒服一点儿,一时又想抹去那晶莹的泪痕,就当他什么也没看见,她依然是那个让他忍不住关心、放在心里思思念念、始终放不下的可爱小女人。 自从他第二次想去医院看她,却落荒而逃开始,他想,他的心里就有了她。 在他最难受、最不舒服的时候,她彻夜照顾他,给他最深切的关怀。那一刻,他知道自己喜欢上她了。 但是拥有爱情就能过一辈子吗?他不晓得,看着她美丽又憔悴的脸庞,他很心痛,又无措。 他迟疑了好久,才咬牙要自己站起来,离开她,回房间梳洗、换衣服。 他只是回家梳洗一下,还得回公司。萧雅君留下来的烂摊子太大,一些小事由其他同事解决了,剩下的大麻烦,就得有他和总经理亲自处理。 而且今天还有新人要来,他得训练新人……天啊,他可以预料未来的几周,甚至是几个月,他都要活在忙不完的工作中。 他轻手轻脚地做完一切,准备出外忙碌。走出房门,看见客厅的沙发上,她仍然酣睡着。 她偶尔蹙眉、偶尔发出一记轻轻的叹息,都让他心头一震。 这不是一个好现象,她对他的影响越来越强烈,这是他从未经历过的疯狂感受。 太奇怪了,他又不是没谈过恋爱的少年,怎么会搞成这样? 他不敢再看,轻手轻脚地经过,以免吵醒许欣。他迅速离开家,准备去公司上班。 突然,他看到路边停了一辆早餐推车,很多人在排队,一条长长的人龙大概有二、三十个人。 早餐有这么好吃吗?这么多人排队?他看了一眼,发现老板和老板娘煮咖啡,做三明治、吐司的手法都很简单,但食材新鲜。 他想到仍在家的许欣,她等了他一夜,一定没吃什么吧?于是,他加入等待的行列。 等他买到早餐的时候,低头看看时间——现在赶去上班还来得及打卡,但许欣怎么办? 他深吸口气,以最快的速度冲回家,同时打电话叫计程车,让司机将车停在他家大楼前面,好让他送完早餐便立刻坐上车。 当他把早餐轻轻地放在茶几上,没有惊扰她,又匆匆离去后,心头微微地尝到苦涩。 对,他喜欢许欣,可是他们的个性真的合适吗?为什么他就是沉溺其中,无法自拔? 爱情越来越麻烦,他从未有过这样的感受,如此烦乱、如此困扰,他是否应该像过去的每一次分手一样,合则来不合则去,长痛不如短痛。 可是……一想到要放开许欣的手,他更难过。 真的放不开了,怎么办? 他的心在经历前所未有的冲击。爱与不爱,放与不放,怎么抉择…… 第十章 “嗯……” 许欣一觉醒来,浑身酸疼。 她痛苦地扭动身子,舒缓自己的不适。 她惺忪的眼环顾梓州,想看看常文瑞回来没有。 很可惜,屋子里静悄悄的,别说人声,连一点儿风吹鸟叫都听不到。 他没有回家吗?一整夜都在公司加班?那为什么还叫她过来?当时他说的话到底是真的、还是……只是一个要她快点离开的借口? 如果真的不喜欢,为什么不直接说?她仿佛能听见心上出现裂痕的声音,好痛。 爱或不爱,只有一个答案,而她却在情感的十字路口上徘徊、彷徨。 她颓然地倒在沙发上,鼻子好酸、眼眶发热,又想哭了。自从认识常文瑞以后,她的心变得软弱好多。 她一直深呼吸,咬牙忍住满腔泪意。不能哭,再哭下去,也许她就要失去追求他的勇气了。 她第一这么深爱一个人,真的不想轻言放弃。 许欣,你一定要撑着,只要努力,铁杵也能磨成针。 只要自己够努力,他一定会被她感动,然后爱上她的……她……她很想相信这样的事——只要努力,一定会成功。 然而,成功真的是属于努力的人马?恐怕不是吧?成功是幸运者的奖赏,而她……她忍不住笑了,泪水也滑了下来。生平第一次,她这么恨老天赐给她这样无论如何乞求、拼命努力,却总是事倍功半的命运。 “文瑞、文瑞……”她呢喃着,泪水一旦溃堤,便再也停不住了。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直到手机闹钟响起,她才猛然惊醒。上班时间到了。 她匆匆忙忙爬起来,就要出门,仓促间撞到茶几,茶几上的一个纸袋掉了下来。 “啊!”她惊呼一声,手忙脚乱地去接纸袋。幸好让她捞个正着,没打翻他屋里的东西……咦咦咦,这纸袋上好像写了字…… 给你的早餐,吃完了再去上班。还有,以后别睡沙发了,我屋里多的是客房,累了,自己选一间睡吧! 很潦草的字,看得出留言的人非常匆忙,也没有署名,但她直到,这是常文瑞留给她的讯息。 他并没有讨厌她,相反地,他关心她,也给了她暗示…… 他说“以后”,也就是说,他并不排斥她来家里。 他还为她准备早餐,虽然不是他亲手做的,但这份心意…… “文瑞……告诉我,我要怎么爱?你喜欢什么样的爱?我会全部给你,然后……你会更爱我……文瑞……” 她抱着纸袋,泣不成声。 随着相处的时间越长,许欣渐渐了解,常文瑞是个公私分明的人,他不喜欢惹人注意,所以那回她送便当去公司给他,他才会毫无表示,要她先回家。 再说,她那天也去的不是时候,她听说,那天萧雅君被提拔为副总经理,却又莫名其妙辞职,甩头走人,连交接也没有,留下一堆烂摊子让公司同事忙到焦头烂额。 明白事情的经过后,她决定,她只记住那袋早餐,还有他关怀的叮咛,那种温暖进心窝的感觉,让她深深沉醉。 现在,她不再到公司找他,等到下班后,她会来到他家,帮他整理一些家务,同时烹调几样餐点,一份份地封好,放进冰箱里,让他可以在肚子饿时随手取一袋,放进微波炉里加热,就能品尝到最美味的餐点。 偶尔,她也会等他下班回来,跟他聊天、分享一下彼此的生活,然后再回家。 他说,她不必那么累,那些家务他也会做,她不必这么辛苦。 但她喜欢帮他做事啊,为他把一个家打理整齐,让她觉得非常有成就感。 最重要的是,两人平时都忙,她如果不找个理由或事情,怎能天天见到他? 她非常珍惜两人在一起的时光,所以即使再累,她总要排除万难,天天见他。 他总笑她傻,人生那么长,何苦执着于一时?但他说归说,只要她去找他,他从未拒绝,再疲倦也打起精神陪伴她,直到她心满意足地离开为止。 当他开车送她回家的时候,也是她另一段满足的时光。 她很喜欢坐他的车子,他开车时,她就偷看他的侧脸,那挺直的鼻、漂亮的线条,性感得让她心跳加速。 有一回,她告诉琬琬和小如,她觉得他的侧脸真是端正到不行,美丽的让她无法以言语形容。 想不到她们也认同她的看法,常文瑞的侧脸确实是男女老少通杀,完美到了极点。 后来她把这些话告诉常文瑞,他听了,居然脸红了,别开头,闷闷地说:“男人要那么漂亮干什么?无聊!” 不过,她发现,从那次之后,他开车接送她的频率提高了好多,显然,他是喜欢她的赞美的。 最近他甚至开车接送他上下班,两人浓情蜜意的模样,不知道羡慕死多少人。 因此这段时间,许欣过得非常开心,简直是她有生以来最快乐的日子,只除了……她到现在还没对她说出“我爱你”三个字。 她可以确定他心里是有她的,但他始终没开口,是因为“爱”还不够?或是他有难言之隐? 不能确定他的心意,她的心总是无法彻底安定,于是琬琬和小如建议,情人节就快到了,不如她大胆向他表白,再看他如何反应。 如果常文瑞很快地回应她的话,表示他也是真心爱她的,反之的话,她可能要好好考虑,他是不是依然摸不清自己的心思,在爱人和朋友间徘徊不定? 朋友以上,恋人未满?唉,这真是个麻烦的问题。 要确定关系,她一定要更努力地爱他,让他真心爱上自己才行。 她买了最新鲜的可可豆,想亲手做巧克力送给男友——虽然可可的价格比去年涨了三倍,让她买得心痛。 “到底是什么世界嘛!什么东西都涨翻天,还让不让人活?”但这是要送给常文瑞的情人节礼物,也不能买次级货,一定要选最好的,让他吃得既舒心又满意,然后……她的脸微微红了下。 若是他快乐,会不会像上回那样,情不自禁抱她、亲吻她? 从大雨的那天晚上算起,他们认识半年多了,这期间他只吻过她一次,其他时间都是大手拉小手……对啦!她是有点欲求不满,谁要他生得如此秀色可餐? 琬琬和小如总亏她,爱情让人盲目,而她呢,已经被爱情变成白痴了。 但她觉得,爱情若是斤斤计较,也不是真爱了,尤其面对常文瑞,她宁可在他面前做一个可爱的小笨蛋,受他疼、让他宠,也不想百年城一个悍妇,让他畏如蛇蝎。 事实上,她的付出也得到了回报,他对她越来越温柔,她甚至觉得,这世上不会有人比他对自己更好了。 今晚,他开车送她回家的时候,递给她一个小纸袋。 “什么?”她从没要求他送过礼物,但他总是变花样给她惊喜,有时是一份早餐,有时是一条没有香味、但足够滋润的护唇膏,或是印度进口的高级香料……她不知道怎么说,但她确信,他真的很了解她的需求。这些都不是昂贵的东西,去都是她正需要的东西。 她打开纸袋,看见两只棉质手套和一条护手霜。 “今年的冬天特别冷,我看你的手似乎很干,你平常工作的时候不好随时补搽乳液,不过晚上洗完澡,涂厚厚一层这个,再戴着手套睡觉,对你的手很有帮助。”他淡淡地说,眼睛直视着路面。 她又想哭了。他为何如此贴心,这样一个暖人心房的男人呢,要她如何不爱他? “谢谢。”她抱紧纸袋,满是感情地说。 “不客气。”他觉得这是很小的事情,不知道她在感动什么?“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你不嫌弃就好。” “礼物的价值不在于价格,而是心意。”他如果不在乎她,又怎么关心她的手、注意到这细节?让她感动的是他这份“在乎”。 他沉默了,脸庞微微地红了。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明知这娇柔的女人不像他的理想对象,偏偏他的心就是深深沉溺,无法自拔。 直到现在……他有时会有一种恐慌的感觉,好像自己再也离不开她了。 为什么会这样,他真的爱上她了? 但他们长久在一起合适吗?会不会相爱容易相处难? 他很为难,可是……他侧过头看了眼她心满意足抱着纸袋的表情,真的好可爱,让他好想将她深深拥进怀里,恣意怜惜。 他转动方向盘,将车子停在路边。 “怎么了?”不是要回家吗?干么突然停车?“你是不是……啊!”她还没说完,一只大章解开了她的安全带,捉住她的手,将她扯进怀里。 她惊呼一声,但一嗅到他熟悉的体味,整个人也放松了,软化在他怀里。 常文瑞抱着她,她好温暖,柔软的身子仿佛特地为他定做的,完全契合他,让他心醉神迷。 是真的喜欢啊!这么可爱、多情又温柔体贴的女孩,哪个男人不喜欢? 他现在才发现自己好傻,定了一堆标准,结果当爱情来临时,那些标准一点用也没有。 他怜惜她,却担心娇小单纯的她不够勇敢,然而他就是喜欢她,不讲道理、不需要借口……他爱她。 爱情就像是一种变种病毒,虽然不致命,但染上了就没药医。 他抱着她,嗅着她的发香,她的味道是一种清爽的大地气息,没有那些喷着昂贵香水的女人高雅及诱人,但他就爱她这模样,活得那么单纯自在,爱得这样热情似火。她从没想过,万一失败了会怎样吧? 也许正因他们的个性南辕北辙,就像磁铁的两极,一旦靠近了就是瞬间吸引,难分难舍,再难离开。 对于这个女人,他不想放手。 “欣欣,你……你可以离开午后吗?” “现在?”她倚在他胸前,把玩着他衬衫的扣子,他的胸膛真宽,躺起来好舒服,真希望她可以抱着他一辈子,永远不分开。 “对,越快越好。” “不行耶!”午后咖啡馆是她、琬琬和小如的心血结晶,她怎能轻易抽手?况且,她留学基金还没存够,想停也停不下来啊! 他心里忽然有种说不清的不安。自己早晚要回“良心”继承家业,公司远在台东,如果她坚持留在台北,这是不是就代表了——他们是必要分隔两地? 他们能够抵抗距离的考验吗?如果要面临这样的抉择,是否也代表他们无缘? 既然无缘,为何让他们相爱?他的心揪紧了。 “为了我也不行吗?”他的声音闷闷的,听起来很模糊,但她感觉他最初拥抱自己的激情正在消退。 这是怎么一回事?她有些惶恐,又不明所以。“你不喜欢我当厨师吗?” “如果我说是,你是不是就辞职不干了?” “可是……我这样一走,琬琬她们怎么办?” “她们可以再请别人,欣欣。”他板过她的肩膀,认真地看着她的双眼。 就是这双澄澈的水眸深深吸引他。她是聪明而单纯的,也许短时间内她不懂得人际关系,做不到长袖善舞,但没关系,他可以教她,不用几年,她照样可以成为横霸一方商场的女性,陪他一起拼事业。 “我知道你们三个人感情很好,但你们终归有嫁人的一天,如果你们的老公各在南北,你们要抛弃老公,守着那家小小的咖啡馆?” “这当然不肯能,我们会有各自的人生,可是……”她没想到他会这么快向她求婚……嗯,他这些话算是求婚吧?还没有确认彼此的感情,就先谈婚论嫁?她很讶异,当然也很开心,只是……不知怎么,她感觉心底有一处却是空荡荡的,像是失落了什么。 “文瑞,你可不可以给我一点时间?我不能说走就走的。” “当然。”见识了萧雅君那种不负责任的做法,他又怎么会鼓励她这么做?“不过我希望你能好好地想清楚,你是不是真那么喜欢当厨师?不做厨师、改做生意,你能接受而且适应得了吗?” 她不是很明白他的意思,毕竟,她和琬琬,小如开咖啡馆,各司其职,讲一间小小的店面经营得有声有色,不也是一种生意吗?为什么要问她做生意好不好?世上每一种工作都有它的意义,没有哪一种是完全不好的吧? “我想应该没问题。”不过这一点她还挺自豪的。“我学习东西很快,绝不会给你丢脸。” 但是她越这样说,他越觉得心里不踏实。他轻轻揉了揉她的肩膀,在她额上吻了下。 “欣欣,我希望你能够好好考虑清楚,再给我答案,好吗?” 考虑?喔,他吻过的地方热的像要烧起来了,理性都燃烧殆尽,在这种情况下,她还能思考什么? 她只能点头,回味着那个淡淡的吻。这个吻或许没有激情,却充满了温柔。 她那双柔情得仿佛要淌水的眼眸让他一阵心神震荡,明知两人若不能有结果,就不该随意更进一步,以免越陷越深。 但他的身体好热,心里仿佛藏了一只野兽,嘶吼着想要与她更进一步。 他努力压抑快要冲破理智的激情。 许欣在忍耐、烦恼了许久后,终于鼓足全部的勇气,很轻很轻地细语一句,“我……我喜欢你……” 那句话像把火,投入了早已熊熊燃烧的激情中,瞬间,情焰冲破了理智。 他用力拥住她,这一次不再是温柔的吻,他吻得激烈、凶猛,难忍的热情消减了一切,淹没了她。 她吮着他的唇,丁香小舌和他的纠缠,他的手在她的身体上游移,让她兴奋又紧张,可又非常舒服……她说不出那种感觉,只知道紧紧地拥住他,与他抵死缠绵。 此时,她忘了自己的问题,当然,他也记不得那些事,在激情之前,任何的理智都是脆弱的,一碰即碎…… 要说这是错误吗? 许欣也不知道怎么说才好,她和常文瑞什么该做、不该做的都做完了,唯独一件事,他们一直没有真正地完成——确认感情。 她说了“我喜欢你”,而他的回答……老天,想到那个足以燃尽她理智地热吻,她的心都要蹦出胸膛了。 用“亲吻”来回答喜不喜欢这种事,应该就代表喜欢吧? 她疑惑着,想了好久也没有答案。唉,爱情真的好难懂喔。 她头痛得要死,最后决定——再问一次。 她有时也是很固执,不达目的,决不罢休。 刚好情人节也快到了,她花了三天的时间亲手做了九颗心形巧克力,每颗巧克力上偶都有个玫瑰图案,内馅是各式酒类。 她记得他不喜欢吃太甜的东西,所以多少巧克力,多少牛奶,搭配那款酒最顺口,她尝试了几十回,其间报废最后送进小如、琬琬和阿光肚里的巧克力至少有一、两百颗,吃到他们三人现在闻到巧克力的味道都想吐。 不过,她的积极和用心感动了小如和琬琬,所以她们也不再质疑常文瑞是否适合她,反而一心一意地祝福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 阿光还请了半天假,拉着她到一间月老庙。“我告诉你,这里的月老很灵的,我好几个同学都来求过,最快的三天就搞定了,最慢也是三个月上手……这种事我平常不随便告诉别人,但看在是你的份上,我带你去,你把巧克力一起带去,然后再去掷茭,跟月老求一条红线,盘在外盒上,我保证你一定马到功成。” “真的吗?”许欣有点害怕,她每次求神拜佛从来也没有应验过,每回祈祷,事情总是相反。 有时她会想,自己是否就是那种没有神缘的人?天地神明见到她,不整她算是手下留情,偶尔开点小玩笑是家常便饭,更有甚者……她记得父母出车祸的前一天,因为他们难得出门旅行,她便在附近的土地庙里跪了快三个小时才掷茭求道两个平安符,送给父母,希望他们平平安安出门、快快乐乐回家。但是,他们变成两具遗体被送回来。 而后,她渐渐懂了,人生一世,能依靠的唯有自己,求神问卜不过是求一个心安。 当然,她偶尔还是会祈祷,比如出门快迟到了,却发现外头乌云密布,回去拿伞肯定会迟到,便求老天爷晚点再下雨,结果……每回她一祈祷,倾盆大雨立刻从天而落,百试百灵。 因此对于阿光的提议她很心动,却又很矛盾,万一求了之后,她和常文瑞反而分手,岂非得不偿失? 可是不求……说真的,她好怕,这么久了,他一直没说过爱她,让她很不安,就怕这场恋爱只是一场游戏一场梦。 她很为难,但阿光一直说那间月老庙很灵,几乎没有人失败过,而且他一直拖着她走,不知不觉,她便被拖进庙里。 香烟袅绕中,月老神像慈祥地对她笑。 阿光催她买香烛、贡品,跪拜求姻缘。 她一一照做,最后放上那盒自己精心制作的巧克力,九颗心形巧克力,上面刻着九朵玫瑰花,代表她长长久久、永远不变的爱。 拈香跪下,她带着无比虔诚的心叩头跪拜。爱情这条路,她走得坎坷,但她无怨无悔,未来是好是坏,没有人知道,她只求月老保佑,让她能真正牵住常文瑞的手,是幸福也好、是辛苦也无所谓,她能与他相扶相持过一生。 然后阿光叫她掷茭求红线。她不知道一般人都要求多久才能求到红线,但她拿起筊杯,忽然如有神助似的,叩叩叩,就连续三个圣筊。 阿光拼命拍她的肩膀。“这下子你可以安心了,一连三个圣筊耶!这表示你们一定可以在一起,如果你们结婚,记得给我一个大红包啊!” “嗯嗯……”许欣点头,眼含泪光。 三个圣筊真的给了她好大的信心,她和常文瑞可以在一起,他们是两情相悦并且有缘有份—— 她好高兴,开心得眼泪都落下来了。 “喂,月老是告诉你,你们可以有情人终成眷属,这是好事啊,你哭什么?”阿光有些手足无措,他最怕女人哭了。 “我知道是好事,我只是……我好高兴,阿光,谢谢你。”她拼命抹泪,但眼泪就是不停,长久的等待、一次又一次的表白,终于得到祝福,教她如何不开心? “你高兴的时候原来会哭啊!”阿光觉得女人真奇怪,高兴时居然要哭,那她平常笑嘻嘻的,心里是不是都在哭啊? “不是的,我……算了,我们回去吧!晚上还有得忙呢!”咖啡馆的情人节晚餐时段,可是媲美打仗的恐怖时刻,不赶快回去准备,晚上有得瞧了。 “是啊。”阿光咬牙,他最讨厌情人节了,因为他是“去死去死团”的团长。 而许欣满心欢喜地带着自己的巧克力和红线,回到午后咖啡馆。 第十一章 常文瑞从来就不喜欢情人节。 从他高中被告白、展开第一段恋情自后,每一个情人节都像是一场折磨。 为什么女人都如此喜欢惊喜?明知道情人节的花最贵,她们还是想要男友送花,难道平常日子的花就不好吗? 身为男友,还要选情人节礼物,但谁知道那些女人喜欢什么?他送过香水,被嫌俗气;送胸针,说难看;送衣服,说不合品位……好,他全部认了,直接掏钱,让女友自己去买她们喜欢的东西,结果一样完蛋,人家嫌他没诚意,不浪漫、不体贴、不温柔…… 总之一句话,不能在情人节让女人开心的男人,都是混蛋就是了。 而且,情人节通常都是他的分手日,女人都会说:“我真想不到,你的外表跟内在差这么多,对不起,我觉得我们还是不合适,所以……你值得更好的女人,我配不上你,我们分手吧!” 这分明是发他好人卡,还说得这样好听。 但每年都要过两个情人节……老天爷,还让不让人活啊? 只是情人节总是要过,否则,恐怕今晚他就要被许欣三振出局了。 所以他想了好几天,思考要买什么礼物送她,最后决定送她一套顶级保养品。 其实这决定一开始就是错的。许欣是厨师,为了确定食物、餐点的香气和味道,她很少接触香味太过浓烈的化妆品或香水,保养品。 但是常文瑞在专业能力上是个人才,然而讲到谈恋爱、送礼物,他比小学生还不如。 而且倒霉蛋还不只这样,他本来订好了餐厅,要带许欣享受浪漫烛光晚餐,结果她告诉他,情人节咖啡馆生意最好,她实在走不开。 他能怎么办呢?只得把订位退了,黯然回到公司,却发现两个新人——不,历经半年的磨练,他们已经算是旧人了,很认真、很拼命,可惜常常拼过头,难免留一些烂摊子要他收拾。 结果一整个下午加晚上,他忙着替他们擦屁股。 一直忙到晚上十点,工作终于结束,他叹了好长一口气。这真是一个倒霉的情人节,但愿待会儿去接许欣夏柏,他不会因此而跟他发脾气,要跟他分手。 但是当他打电话给她,问她可不可以去接她时,她说,咖啡馆今天生意太好,她恐怕要忙到十一、二点,请他自己先回家,她一下班,立刻去找他。 他能说什么,公私要分开,也只能无奈地形单影只地回家,自己煮晚餐。不过自从胃口被许欣养刁了后,他吃其他的东西都觉得味同嚼蜡。 他迅速地洗澡,开电脑收信,处理一些工作上的琐事。总经理又在催他了,说大陆那边的生意越来越差,在这么下去,他们的棺材板都要赔光了,要他快点想办法,尽早过去。 他能有什么办法?他又不是神仙,还能手指一点,就让他们餐厅的生意起死回生? 不过他在房仲业确实也做得有点腻了,去新的地方见识不同的人事物,开阔眼界,尤其是学习餐饮业的经营,对他是有好处、没坏处。 他想了想,回信给总经理,明天就跟公司申请离职,下个月去大陆帮总经理的老婆重新整顿那几家面临倒闭的餐厅。 然后……他看看手表,十一点半了,许欣怎么还没来?他等得有些躁动不安。 最近总是这样,每天都会见到她,一天看不到,他的心就定不下来。这么深的眷恋,他头一回品尝,很特别,他终于明白“刻骨铭心”四个字是什么滋味了。 好想、好想她……不知道她有没有想他? 感情本来不该这样斤斤计较于谁付出得多,谁付出少?然而,面对许欣,他便不自禁地失控了。 熬到十二点,他实在受不了了,拿了车钥匙就要往外走。与其在家枯等、坐立不安,不如去咖啡馆接她,或许还能早一点儿看到她,哪怕只是早一秒,他也觉得开心。 他来到玄关,穿了鞋,打开大门。“哇——”一股可怕的味道吓得他连退三步。 “文瑞,你怎么知道我来了?”许欣的神情带着一点儿疲惫好更多的紧张,正想按下他家门铃,想不到他先开门了,这算不算是一种默契? 她想到月老庙里,那如有神助的三个圣筊,突然感觉全身充满了勇气。 “欣欣,我……”常文瑞才说了几个字,又受不了地停止呼吸。老天爷,她到哪里沾到这一身香烛和巧克力的味道? 他从小对这两种气味过敏,而且是最严重的。此时此刻,他根本不敢喘气。只怕多吸到一口那些气味,便要当场吐出来了。 “文瑞,你……”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常文瑞好像不太开心看到她。他的脸色好奇怪。 “我……”他拼命忍住。不能吐,绝对不能在这里吐出来,否则就糗大了,今天是难得的情人节啊!他们应该甜甜蜜蜜、恩恩爱爱……可该死的,他快忍不住了…… “文瑞,你不舒服吗?”希望他只是身体有点不舒服,不然为何对她一脸厌恶? 他摇摇头、又点头,很努力又辛苦地憋着气。“欣欣……你今天先回去好吗?我我……我有点不舒服,恐怕没办法陪你,所以……” “我可以留下来照顾你啊。” 问题是,她就是让他不舒服的根源啊!“欣欣,我没事,只是一点点小毛病……你也忙了一天了,不如先回家休息,明天我去接你吃早餐?” “可是……”今天是情人节,她有好多话想跟他说。 “欣欣,对不起,但……让我休息一下好吗?”他的忍耐已经到了极点,她再不走,他就要吐了! “那……”她拿出那盒手工巧克力,递到他面前。这是她的心血与爱情,希望他能懂得她一片真心。 然而,那也是常文瑞的死穴。他一看到巧克力,脸色都白了。 “欣欣,我……”他知道这样很伤她的感情,但他真的不能吃巧克力,闻到那味道,他会吐;吃下去,他就要直接上救护车了。“对不起,我不吃巧克力,所以我没办法收下。”还有……拜托她快走吧!他真的要吐了…… 她整个人傻住了。他这个意思是拒绝吗? 她真的不明白,他明明那么温柔地吻过她,为何又要拒绝她?他不喜欢她吗? 他要她辞掉午后的工作,跟他走,难道不是求婚的意思吗? 月老庙那三个圣筊、那一条红线……她突然觉得这条线好讽刺、鲜红得好刺眼。明知道自己没有神缘,为何还要去求?强求得来的东西,又怎会有好结果? 早知道不去了,以后再也不求了,什么都不求…… 她咬紧牙,努力不让泪水落下,但苍白沮丧的脸庞上,那抹深浓的悲伤却让常文瑞心痛得不得了。 “那……对不起,打扰你了,我先回家了,再见……”她微带哽咽地说。 他多想把她拥进怀里,他想告诉她,别哭,她的眼泪让他好痛,他不是有意要让她伤心…… 但他不敢靠近她,那股反胃感已涌上了喉头,他快撑不住了。 “好……”他捂着嘴,感觉自己已忍到极限。“你先回去,小心……坐车……再见……”说着,他迫不及待地关上大门,落下锁的瞬间,他就大吐特吐了起来。 他吐得眼冒金星,双腿发软,浑身冒冷汗。老天,这样强烈的过敏,真的是快死人了。 奇怪,二月十四日情人节,不都是男人送女人礼物,女人只要负责享受就好?许欣怎么在今天送他巧克力呢?他真是有苦难言啊…… 可恶!这个该死、倒霉、混账透顶的情人节。 “我最讨厌情人节了……”他难受又狼狈,最重要的是……他完全没有给女友一点儿惊喜,她会不会生气?然后明天就发他一张好人卡? 发明情人节的人真该下十八层地狱。他一边无力地喘息、一边用残存的精神思考,明天要怎么跟她道歉,才能哄她开心。 上帝保佑,他千万别再搞砸才好—— 常文瑞要她坐车回家,但她没有。自从踏出他住处的那栋大楼开始,许欣的眼泪就没有停止地掉下。 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让他对她的态度起了一百八十度的变化。 他这样时冷时热的反应,让她好难受又好痛苦。 到底是爱或不爱?为何他不能明明白白讲清楚?这样被吊在半空中,她的心很痛、很痛的。 泪水就像断线的珍珠,一颗一颗往下掉,她没有擦掉,因为一颗心已经疼得没有力气做其他事情了。 “文瑞,难道我们真的没有机会吗?”她看着手上那盒包装精美的巧克力,每一颗都是她的心血结晶,她是了三天三夜,才找出最完美的比例、配方,做出这九颗巧克力,还特地拜了月老、求了红线,结果……一切成空。 那三个如有神助的圣茭,如今想来,好像在讽刺她的自作多情。 怎么办?她真的好爱她,可她已经爱得好累、好累,她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继续这样不安惶恐下去,她会不会崩溃? 她现在已经有一种快要崩溃的感觉了。 有没有人可以救救她?不管是谁都没关系…… “老天爷,求求你,救救我吧……”她好想放声痛哭,可这里是大马路上,她不想被路人当作疯子。 她一辈子祈祷从没灵验过,但这回,老天爷似乎真的怜悯她,一道娇俏的人影远远地走过来。 许欣泪眼迷蒙,看不清对方,但那人却一眼就认出她。 “咦?这不是午后那个小厨师吗?”看来老天爷真的很喜欢耍她,她遇上的居然是萧雅君,而萧雅君手臂勾着的正式跟她有一腿的王董。“怎么,被常文瑞甩啦?唉,英俊的男人本来就靠不住,尤其是常文瑞,你别瞧他长得人模人样,心可黑的呢!不然我怎么会被他整得连公司都呆不下去,只能黯然离职。” 她何止是对错不分,根本就是颠倒黑白了。萧雅君的事,许欣也听常文瑞提过,绝非她说的那样,错的明明是她,她怎能将所有事都归咎到常文瑞身上? “文瑞有没有害你,其实你心里有数,大家都是聪明人,你就不必挑唆离间了。”许欣虽然难过,但是也受不了别人随意侮辱常文瑞。 “你——”萧雅君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好半晌,才虚张声势地说:“看在同为女人的份上,我是警告过你了,爱听不听随便你,反正你抢走他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日后又得你受的。” “多谢萧小姐指点,不过……”许欣或许外表看起来软弱,但内心坚毅勇敢,否则从小受到这么多挫折,怎么还能乐观以对?她的视线飘向王董。这是个有老婆的男人,他们却这样出双入对,到底又算什么?“同样的话我奉还你。” 谁知萧雅君却骄傲地扬起美丽的脸蛋。“我虽然喜欢人家叫我‘小姐’,但我现在还有另一个身份——王太太。”也就是说,在三角关系中她打赢了原配,顺利坐上王董夫人的宝座。 “女人不是空有美貌就好。”王董满意地看了身边的萧雅君一眼。“好女人不是只要出得厅堂、入得卧房,还要有才干、能帮助丈夫的事业更上层楼,而雅君,她是上天赐给我的宝贝。”天知道他们合作炒房地产,不过两个月已经赚了上百万,世界上还有比他们更合拍的夫妻吗? 但这段话停在许欣耳里只觉得恶心,什么时候开始,爱情变得这样功利?婚姻竟要构筑在金钱、利益上? 是不是只要没有金钱和权势,爱情随时会变?那样的婚姻又有什么保障? 可萧雅君和王董却似乎很满足这样的结合,他们给了她挑衅的一眼,搂着一起离开了。 许欣闭上眼,心依然痛,眼泪却流不出来了。相反地,她觉得好可笑,到底是建筑于爱情的婚姻可靠,还是立足于利益的婚姻更稳固? 她不知道,事情还没有走到最后结局,谁能知道答案? 她只明白一件事,恋爱这条路,她走的万般艰辛,但她还是得一个人走,哪怕伤痕累累,一想起常文瑞,她便无怨无悔。 可她再也不敢祈祷了,够了,这一生,她只靠自己;这一生,她也只爱一个人。 她决定给自己、也给常文瑞最后一次机会,跟他好好谈一次。爱或不爱,请他认真地想清楚,告诉她,让他们一起确认彼此的关系与心意。 她不要再去猜测他的行为和谈话了,她好累,她只想要一份稳定的感情。 思念有时候很甜蜜,有时又像一条毒蛇,时刻啃食着人心,教人痛不欲生。 许欣现在就尝到这滋味。情人节那晚,常文瑞匆匆将她赶走,说隔日接她去吃饭,结果她一直等、一直等,手机二十四小时都开机,不管是家里或店里的电话一响,她都第一个跑去接,但她总是失望。最后,她几乎只要听见有人叫“欣欣”,就以为是常文瑞来了,不管手边在做什么事,她都立刻丢下事情,跑去回应。 当然,那些都是她的错觉,常文瑞一直没有出现,他像人间蒸发般没消息了。 她越来越焦虑,每天寝食不安,小如和琬琬都说,她快为常文瑞疯了。 是“快”吗?许欣以为自己已经疯了呢…… 她们都劝她想开一点儿,男人如果变了心,就像断了线的风筝,永远回不来了。 她知道,大家说的每一个字她都明白,但她还是爱常文瑞,不管何时何地,她脑海中出现的还是他的身影。 她忘不了他,想放也放不下。 可时间匆匆,一星期过去了,他依然一点消息也没有,她也渐渐心冷了。 她已经不敢再奢求和他白头偕老,她只希望他能亲口告诉她,她们之间到底是怎么了?是game over了?这样,或许她就能真正的死心。 可他没有消息,打电话也没人接,去找他,大楼警卫又说他出门好几天,一直没回来。 他打算用这种最不负责任的方法和她分手? 为什么要做得这样绝?只要他开口,她也不会死缠烂打,偏偏…… 许欣忽然忍受不了,她撑了好久,不让私人情绪影响工作,但今天……怎的够了!她搅着汤锅,眼泪却突然怎么也停不下来地一颗颗落下,而她毫无知觉,直到小如一把握住她的手。 “如果你真的很难过,就大声哭出来吧,我们都会陪着你的。” 许欣无助地看着最要好的朋友,她也想发泄,但心已经痛得虚弱,只有沉默的泪水,落得像永无止尽。 小如看得难过,爱情怎么会把一个好好的女孩折磨成这样? 果然,先爱的人是输家。 “欣欣……”小如正想安慰她。 阿光突然冲进来,急吼吼地叫:“来了、来了!” “什么东西来了?”小如蹙眉,有点气这家伙不懂得看情况。 “就是那个……常文瑞啊……他来了,说要找欣姐……”阿光说得颠三倒四。 许欣一听到常文瑞的名字,仿佛垂死的病人回光返照似的,眼睛忽然亮了。 “他真的来了?你没有骗我?”她抓着阿光的衣袖。 “人就在外头,你不信自己出去看,他——”阿光还没说完,许欣已经冲出去了。 “唉!”小如长叹口气。“这家伙没救了。”居然陷得这么深,真是……她打个寒颤,突然觉得爱情好恐怖。 许欣奔出厨房,一看到常文瑞,本来落个不停地泪突然止了,只留下满脸泪痕,点缀着那张可爱的小脸,像雨后梨花般楚楚可怜。 常文瑞一见,心都揪起来了。“欣欣,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我带你去看医生?” 她没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他,仿佛少看一眼,之后就没机会相见了。 常文瑞被她奇怪的神情搞得不明不白,但他还是把她带出去——不出去不行,一堆人躲在旁边偷看,他们怎么讲话? 许欣跟在他的身后,每向前一步,她就在想,他会这么对她提分手?是直接说?还是委婉一点儿,说我配不上你,你值得更好的男人?也可能他会说她软弱没个性,他们不合适…… 很奇怪,事情走到这地步,她反而没有那么难受了,只有心口闷闷的疼,好像有什么东西正一下一下地敲击着它。只是会敲多久,她不知道…… “欣欣。”离开咖啡馆后,他们来到附近的公园,找了一个僻静的地方,他首先道歉。“对不起,因为我临时有事回了老家一趟,来不及告诉你,让你担心,我很抱歉。” 她愣了一下。“你回老家?”所以他不是在躲她?也不是厌恶,想跟她分手?“怎么会如此突然?” “就……有一些问题……”要他如何说出口,他是被巧克力和香烛的味道弄得过敏发作,吐半天爬不起来,加上烦恼她可能生自己的气,想着要怎么哄她开心,弄到心力交瘁,再度伤风感冒,而且一张脸肿的跟猪头一样。 到这种程度,吃药打针已经没效了,只有他老妈的独门秘方才可以帮他解决难题,于是他稍微恢复一点儿力气后便匆匆南下回老家,才会耽误与她的约会。 “什么问题?”她坚持要知道答案,否则她的心也不会安定。她受够那种等待和思念、猜测、不确定的折磨了。 “就是……”实话不能讲,那……他想了好久,找了另一件事来讲。“我……我辞掉房介的工作了。” 她一脸错愕。“为什么?” “有人请我去大陆帮忙,所以……” “你答应了?”她突然甚至一软,再也站不住脚,跌倒在地。 “欣欣,你怎么了?”他吓一跳,赶紧过去扶她。 她抬头看他,满眶的眼泪与悲伤。“这么重要的事,为什么你不先告诉我?为什么不能跟我商量?我到底是你什么人?” “我们是男女朋友啊!至于去大陆,我只是去工作,又不是不会来了,没这么严重吧?” “对你而言,那或许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但对我来说,男朋友要去外地工作,我却一点儿也不知道……你都不告诉我,我永远只能等待和被告知,文瑞……我好难过,你懂吗?” “可是去大陆这件事早在我们交往前就决定好的,我并没有故意隐瞒你什么,欣欣,我或许不太懂得体贴温存,但我一直是真心诚意在跟你交往的。” “那情人节那天,你为何连屋子都不让我进去,匆匆忙忙赶我走?” “我……当时我突然想到一件紧急的事要办,所以……欣欣,你相信我好吗?”他还是有点大男人的,不想在女友面前表现出脆弱的一面。 “什么事?”她明明记得当晚他说自己不舒服,要休息,现在却变成有事要办,他分明在撒谎。 “就是……”他迟疑了半晌,才道:“是……那个我父母找我,因此我……老人家突然有事,我总不能不管,是吧?” “当然。”她轻轻颔首,深深地看着他。如今,他在雨夜里帮助她的景象依然在她脑海;她好喜欢他,那个善良又固执的男人,他是她的初恋,恐怕也是最后一个。 但她从没想过,爱一个人却是一件如此辛苦又悲伤的事,她真的好累…… “文瑞,你知道吗?其实你言不由衷时,我看得出来的。” 他霎时愣了。原来她知道,她真的很了解自己,可是……他的行为绝无恶意,她能理解吗? “欣欣,我——” “文瑞。”她打断了他的话。“我想,我们还是各自冷静一段时间吧!”说完,她辛苦地撑起身体,摇摇晃晃地走回咖啡馆。 常文瑞怔怔地看着她的背影。她的意思是……要分手吗?他们终究是有缘相遇,无缘在一起吗? 既无缘,为何相识? 既无缘,为何相恋? 既无缘,为何他心头空荡荡的,像被挖去了什么? 和女人交往又分手的经验他很丰富,通常只要女人们开口,他也不会死缠烂打,但许欣……他不想放弃她啊,他是真心爱她。 但是,为什么两人会突然变成这样、走到这一步?他不懂,怎么也想不通,到底是哪里不对了?天哪,谁来告诉他,该如何做才能挽回她的心?还是逝去的就已经逝去无法捉住了? “欣欣……我是真的爱你……” 可惜这句话,他总是忘了告诉她,但是,他还有机会说吗? 终曲 常文瑞要赴大陆的日子,总经理特地请假一天,开车送他去机场,一路上叮咛不断。没办法,他们将棺材本都投进去了,生意却越来越差,再无起色,等到他退休,夫妻俩就该去流落街头了。 常文瑞面无表情地听着,心里其实正飓风下雨。 真的就这样走了吗?和往常一样,女人们说分手,他也不挽留,回到原来的日子。 但是许欣……他总忍不住想起她苹果般的小脸;她为他做特制早餐的温柔与心情;她在大楼警卫室里苦苦守候着,只想见他一面,确定他平安无事…… 许欣不是他理想的人生伴侣,但他比爱任何女人都爱她。 他想象从此再也见不到她……他忽然恐惧得颤抖,一股冷意从头顶灌入了脚底,让他全身无法控制地冰冷。 人生不是靠规划就可以安然度过的,它总有波澜、常遇不顺,但他能一直退缩吗? 不!他不想失去许欣! “停车!”他突然大喊,把总经理吓一跳。 “文瑞,你怎么啦?”都快到机场了,他无故喊停,没这么耍人的吧? “对不起,总经理,一天,只要一天就好……我要回去……我要把她找回来……” 总经理头一回看他这么激动,不禁纳闷,是谁有这么大的本事,竟然把向来泰山崩于前面色不改的常文瑞逼成这样? “等一下,文瑞,你说清楚一点儿,你是想晚一天去大陆?因为你今天要去找一个人回来?你想找谁?我不能帮忙吗?这机票——喂?!”有没有搞错,常文瑞居然跳车跑了?总经理彻底傻眼,但也好奇极了,能把常文瑞逼到这等程度的女人,一定很了不起—— 常文瑞拦了辆计程车,直接杀到午后,但是……该死!他忘了他们每个月的初一休息,而今天正是公休日。 他又赶到许欣的住处,不过管理员告诉他,她出去了。 到底这么回事?是谁在整他们,为何他们总是错过?他不信邪,决定等在公寓门口。他要等她回来,不管多久,一天、两天……哪怕是一辈子,他都要等下去。 管理员认识他,因为他常来接送许欣上下班,也就让他等。 等待的时候,常文瑞心急如焚。许欣去哪里了?为什么还不回来?她不知道等待一个人很辛苦吗……啊,是啊,“等待很辛苦”,这句话她说过,但他几时听进去、放在心里了? “欣欣,对不起。”他真的错了,他的犹豫、自以为是的善意谎言……一切的一切,都只是他自认为对她好,可是事实上,在她心里,那一点儿也不好。 两个人在一起应该是坦诚的,可他一样也没做到,难怪她要提分手。但他现在明白了,老天是不是能再给他一个机会,把她追回来? 他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感觉仿佛有一百年那么久,但管理员忽然跟他说:“我要去巡逻喽!”这栋大楼时两个小时巡逻一次,所以,他才等了两小时。比起许欣在他住处的大楼警卫室等了几天,他做的根本不算什么—— 管理员离开后,常文瑞继续等待,等到管理员巡逻回来。去买便当,然后,早班的管理员下班,夜班的来上班,他依然等着。 都十点了,许欣为什么还没回来?她到底去哪里了?他越来越心焦,这时,他的手机突然响起,是他住处的大楼警卫打来的,说许欣在警卫室跟他喝了一天的茶,他们到底发生什么事?而且警卫还嘱咐他:“年轻人,有话要讲清楚,不要拖泥带水,这样很伤感情的。” 常文瑞忍不住笑了起来,却是又酸又痛。那个傻丫头,既然舍不得,为何还要提分手?不过最笨的还是他,明明爱她爱得要死,她一说分开,他就放手了,他真是……比猪还蠢! 他请警卫将许欣留下,立刻赶回去。这回,他绝对不会再让彼此错过了—— 许欣待到十点半,想起自己明天还要工作,得走了。她跟警卫道别,警卫很紧张,他才偷偷通知了常文瑞,她要是离开,他拿什么跟常文瑞交代? “但是常先生还没回来,你就要走了?” “他要去大陆工作,暂时不会回来了。”但她还是忍不住来到这里,这个曾经有他的地方。他离开了,她却依然留恋着。 “也不一定啊!说不定——”警卫还没说完,一道身影旋风般地飓进来,猛地抱住了许欣。 “我不想分手,欣欣……我不要分手……”常文瑞的模样很狼狈,头发乱了、领带歪了、满头大汗、衣着不整,可见他赶得有多急。 许欣非常错愕,认识他这么久,第一次见他如此慌张,这一切全是为了她?怎么可能?他并不在乎她啊?那他现在的行为是……她完全搞不清楚状况了。 这时,警卫已经很自动地闪人了,人家小俩口谈情说爱,他总不好在那边当电灯泡吧? “你……你不是去大陆了?”许欣结结巴巴地问。 “如果你不喜欢我去大陆,那我跟总经理说清楚,就不去了。”言而无信很过分,但谁要他放不下许欣呢?“欣欣,那个工作是我前任上司请我帮忙的。他们夫妻在大陆开了几家餐厅,最近状况不好,他才想请我过去整顿,而我因为也想学点餐饮业的经验才答应的。那时我想,这不过是几个月到半年的事,况且我想你时,随时可以回来。但是我不知道这对你来说伤害这么大,我……我是个很粗心的男人,所以让你受了很多苦,但我保证以后不会了,欣欣,再给我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吧?” 这不是做梦吧……他回来找她、他真的喜欢她,不是假的……她激动得用力抱住他。 长久以来,她所求的也只是这一份“爱”,别无其他。 “当然,文瑞……”她好高兴,开心得眼泪都落下来了。“我也不想分手,我……我好爱你,只是……我不懂你为什么一会儿很温柔,一会儿又消失不见……我好怕……我以为你不是真心喜欢我,所以——” “不!”他截断她的话。“是我的错,我早该跟你坦白,情人节那天晚上,我在家里等你等得很焦急,所以准备去接你下班,只是门一开,我就闻到一股香烛和巧克力的味道……”他笑得很别扭,有这种怪病,真的很丢人。“因为我从小一闻到这两种味道就想吐,吃到一小片巧克力就会过敏,严重时,全身会长满红疹,整个人都要肿一圈,所以……我不好意思告诉你,才会……对不起,辜负你一番心意了。” 她愣了下,泪水未干,便笑了出来。“傻瓜,过敏症很多人都有的,不管你对什么过敏,我们以后再也不碰那些东西就是,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嗯。”他应得很小声,感觉往昔在她心中树立的形象都在这一刻毁了。不过……她依旧在他怀里,还是爱着他,那其他的事……随便它们去啦!反正他现在只要她。 “文瑞,答应我以后不管什么事,我们都要 开诚布公地谈,好吗?” “我答应你,这辈子都不会再让你感到不安了。” “我好爱你……” “我也爱你!” 他终究还是拥住了她,深深的一吻,是一生一世的誓言。 白首偕老的约定,就从此刻开始,他与她要一起,共同为未来的幸福努力。未来是苦是乐,没有人知道,但不论遇到什么挫折,它们的手必然牵在一起,永不放弃—— ——全书完 后记 首先要慎重道歉,有关《眉开眼笑》一书中,一对a型父母,不能生出o型小孩的问题。 事实上,两个a型的父母是可以生出o型小孩的,这是隐形跟显性基因问题,如下表所列。 a a a\aa\aa a\aa\aa aa即为o型血的小孩。 这是妮子的失误,多谢读者提醒,以后妮子会更小心的。 再谈这本《错过》,它说的就是错过。 不够坦诚、犹豫猜测、自以为是地为对方好,但那其实是真的好吗?于是,一次又一次地和爱情擦身而过,即便偶然一次抓住机会,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最终依然错过。 当然,故事里的男女主角会反省、会进步,所以他们最后还是捉住了属于自己的幸福。但现实人生中,有多少人从年轻到老,个性不改,一辈子就都栽在“错过”上了。 人们追求伴侣都有一个标准,比如最常听人提起的三高,身材高、学历高、薪水高,有人还要加上容貌、家世、职业等等等。 我们挑人,人家挑我们,不符合标准的,第一时间就出局,再去找下一个对象。 但符合标准的就真是对的那个人吗?最近我常觉得选择伴侣就像在挑鞋子,只有穿过才知道合不合脚,而且每个人的脚型不同、大小不一,漂亮的鞋子人人喜欢,但适合她,却不一定适合我。 我们到底要挑漂亮出色的?还是挑合脚、舒服的? 每个人心里自有一把尺,选择的标准自然也不会相同。但要说哪一种才是正确的?我觉得无所谓对错,最重要的是穿的那个人开心。 不过我个人喜欢挑合脚的,所以常文瑞千挑万选,最终找的是一个完全不符合他的理想条件,但相处起来又非常开心、甜蜜的伴侣。 你呢?喜欢挑选什么样子的? 不管什么模样都好,但挑之前,一定要想清楚……下好离手,别随随便便就反悔啊! 祝大家都能挑中最棒的“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