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是情夫》 圆一个梦 明星 一直很想尝试写重生题材,思忖良久,终於下笔构思了这个故事。 只是重生和穿越似乎没什麽不同,都是灵魂转移,延续记忆,并利用前一世的聪明智慧,进一步完善新的生命。 所以,当这篇稿子结束时,我不禁自问:这究竟是一篇重生文,还是一篇穿越文? 既然当初打着重生的名义开稿,那麽,也请各位读者就当它是重生的题材来看好了,但不管是重生还是穿越,它都是一篇以罗曼史为主轴的小说。 而之所以一直想写重生文,只是为了一圆自己的一个梦。 记得在我二十岁那年,曾经幻想过某一天的早晨,当我从床上醒来,发现自己突然变小了。有可能七、八岁,也有可能两、三岁,或是刚刚离开母亲的肚子被接生出来,而我却可以带着前世的记忆,以天才的姿态存活於世上。 虽然这个梦不曾实现,但现在明小星藉着自己的想像把它写下来。这套以重生为题材的罗曼史,一为古代一为现代,但两个故事之间并没有任何关联。 而这本古代稿,我原本想写成四十万字的长篇故事,大纲也都拟好了,可惜,明小星是个大懒虫,而且一想到得写下四十万的巨额数字,很害怕最後变成老太太的裹脚布——又臭又长讨人厌,最後只好作罢。 不再罗唆,还请读者翻开下一页,看故事呗! 楔子 「你想要财富,我帮你赚;你想要江山,我帮你夺取;唯独你想要我,恕难从命!因为我有我的坚持,我必须离开你。」 男人眼神一凛,望着那拥有仙人般绝色的女子,声音清冷道:「你想要地位,朕可以给你;你想要成为朕的唯一,朕也可以给你;唯独你最想要的自由,朕绝不允许!今生今世,你只能留在朕的身边!」 「皇上,身为一国之君,一言九鼎,当初你答应过我的事,难道现在想出尔反尔?」 「你——」 女子无惧的迎向他的怒视,「皇上拥有天下,又何必为了微不足道的我违反当初的誓言?」 「你就那么迫不及待的想要离开朕的身边?」口吻中难掩受伤的情绪。 女子犹豫片刻,随即决绝的点头,「没错!」 「你——」男子震怒,大掌扣住她的下巴说:「这天下,朕要!这皇位,朕也要!至于你……只能是朕的!这辈子,朕绝不会给你逃离朕的机会!」 女子被迫抬头的面对他,望进那一双漂亮如黑曜石般的瞳仁内,「若我执意反抗呢?」 男子的手指在瞬间缩紧,俊美的五官呈现出复杂的神色,可语气却异常坚定。「若真有那一天,朕,会亲手杀了你!」 第一章 大晟王朝。景烈七年春 登基七载的景烈帝,头戴束发嵌宝紫金冠,身穿明黄龙袍,在金銮宝殿之上,与满朝文武大臣共同庆贺他二十三岁的生辰。 一群婀娜多姿的粉衣少女在金碧辉煌的大殿上翩翩起舞,然而坐在龙椅上的景烈帝,却不曾看她们一眼,双眼一直注视手中的黄金酒杯,看似漫不经心,可满朝大臣各个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得战战兢兢,暗自揣测着圣上的心情,毕竟他可是杀人不眨眼的邪皇敖祯。 据闻景烈帝——敖祯三岁克死生母,十二岁手刃当时的四皇子敖昱,十四岁时阴谋尽使,将已经登上太子之位的七皇子敖齐送上黄泉。 十五岁时,不顾念骨肉亲情,硬把先皇拉下龙椅并囚禁于紫金阁,后派人秘密杀皇。十六岁登基称帝,自封为景烈大帝。 想想不久前,后宫发生一起骇人的下蛊案。这起案子不仅险些害死当今天子,彻查凶手后,发现所涉及到的人士,上至皇后贵妃,下至宫女太监,个个都是侍奉皇上的近侍妻妾。 皇上大怒严惩,整个后宫妃子无一幸免,可距事发到现在不到半个月,皇上便像没事人一般,大张旗鼓的命朝臣为他举办生辰宴。 一曲歌舞刚刚完毕,当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国师殷太极便挺着肥厚的肚子,慢吞吞的起身,举起酒杯,「大晟如今国泰民安,实乃沾了皇上之福泽,今日是皇上生辰,老臣在这祝陛下万寿无疆。」 众人见国师率先起身敬酒,立刻纷纷起身道贺。 龙椅上的敖祯微微一笑,优雅的举起酒杯回礼。 而一些懂得为官之道的官员们,更是趁此机会纷纷送上名贵贺礼以博取天子欢心。 轮到殷太极献上礼物之际,只见他起身双手一拍,小太监立即转身出门,不多时,一群身着白衣的少女鱼贯入殿,个个身姿娇美,气质脱俗。 殷太极朝着皇上微笑躬身施礼,「陛下,如今后宫空无一人,为使大晟皇族子孙兴旺,老臣特地吩咐各地官员将家中爱女送入朝中,以供陛下充实后宫。」 说着,他面色得意的挥下手臂,就见那群白衣少女娉娉婷婷的伏跪于地。 殿上有人想往上爬的大臣皆暗自扼腕。为什么没有想到送这个礼物? 如今后宫形同虚设,而他们一味的担忧皇上仍然置身后宫女子兴风作浪的阴影之中,倒忘了皇上毕竟是成年男子,平日里仍有释放雨露之需。 龙椅内的敖祯,慵懒的一手托着酒杯,一手支着下巴,斜眼睨着殿上跪着的那些少女。 「国师倒是有心。」他轻笑一声,抬首将酒饮尽,衣袖轻挥,「都平身吧,起来给朕瞧瞧。」 殷太极心喜,赶紧命令少女们起身分成两排,左右各五名。 首先上前的少女盈盈一拜,「小女子姓赵名如烟,秦州御史次女,今年一十六岁,擅女红、字画,精通诗词琴技……」 一番自我介绍后,再次躬身,将官宦家小姐的仪态展现得淋漓尽致。 可在上位的敖祯漫不经心的把玩着手中的金杯,似乎并未将这个多才多艺的女子放在眼里。 某些对殷太极此举不以为然的臣子,心中不免嘲讽。众所皆知,当今天子重权而不重色,纵使他的后宫曾经美女无数,发生下蛊案,他可以毫不留情的马上将整个后宫全数铲除,由此可见一斑。 第二个上前的女子叫唐碧儿,其父乃当朝二品大员,与殷太极交情甚笃。 第三个女子美艳动人,不但抚得一手好琴,还能作得一手好画。 可惜倚在龙椅中的年轻皇帝,自始至终都保持着一个姿态,眼中并没有因为这些脱俗女子的出现而兴起半分波澜。 在快见过所有少女前,他终于有种想要打呵欠的欲望。 身为一国之君,这辈子见过最多的,恐怕就是美人,而眼前这些女子在寻常百姓眼中或许堪称仙女下凡,可对他来说,她们的姿色也不过尔尔。 他原本打算将她们全都收下,若是真有需要,就让小牛子从这些人当中随便挑一个暖床。 「民女秦绾卿……」 当最后一名女子上前,话音刚落,偌大的金銮宝殿之上骤然暗了下来。 此时正值午时三刻,本该烈日当空,倏地殿内殿外全黑。 顿时有人大喊一声,「天狗食日啊——」 这声喊叫如同响雷,劈得整个大殿霎时陷入一片混乱。 刚刚还竭尽所能将自己高雅大方的一面努力表现出来的官家小姐们,此刻全吓得放声尖叫。 面对这种情况,敖祯并没有太过震惊,只下了一道命令,「燃烛!」 立刻有宫人将殿内的蜡烛逐一点燃。 他放眼一瞧,大殿上群臣无不骇得脸色苍白,全没了平时体面的样子。 倒是自称能预测天机的殷太极镇定的掐指一算,「天狗食日,此乃凶象也,恐怕我大晟王朝将有灾难降临?」 高高在上的的敖祯却听得直皱眉头。 「皇上,民女可解此天象。」 就在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吵闹不休时,一道清脆的嗓音在殿上响起。 敖祯借着烛光,打量离自己并不太远的白衣女子。 不知为何,这名女子虽与其他女子穿着打扮一模一样,可她的气质和眼神,却迸发一股犀利与聪慧的神采,他竟被她毫无惧色的目光盯得心头一悸,但很快的自责。身为帝王居然因为一个女子的直视,而险些失了分寸 「好大的胆子,居然在圣上面前放肆!」一旁的殷太极立刻驯斥。 秦绾卿笑看着他,「国师刚刚不是说,天狗食日必有大灾,可是民女不这么认为。」 她并没有因为对方是权倾朝野的国师而露出丝毫惧色,反而神情语气中带着几分挑衅和自信。 敖祯轻哼一声,「胆子的确不小,那么你来说说,此天象何解?」 只见她不慌不忙的向君王深施一礼,「若民女没有算错,此天象,实为上天给皇上的一个暗示。」 「胡说八道!什么暗示不暗示的?凭你一个黄毛丫头,也来学本国师预测天机吗?」他殷太极能爬到今天的地位,可是下过一番功夫。 天狗食日这种百年难得一见的天象突然出现,正是他一展身手的时候,也是个可供他利用的大好机会,这小丫头却选在这种时候抢了他的锋头,可恶至极! 秦绾卿毫不理会殷太极的训斥,而是目不转睛的盯视着当朝天子。 敖祯被她那异常坚定的眼神瞧得不觉一怔。这女子貌似温柔婉约,可眸间的气势却十分慑人。 他伸手示意殷太极闭嘴,彷佛找到了一件新鲜玩具般勾起嘴唇,冷声道:「你说的暗示,指的是什么?」 秦绾卿不疾不徐的回答,「我大晟正缺一名谋士来助我朝兴盛,此天象就是在暗示皇上,若是能寻得此谋士,天狗必会吐日,我大晟必会兴旺。至于那个能领导大晟走向繁荣的谋士,就是民女我了。」她态度从容的指着自己。 「你好大的胆——」 她不客气的打断殷太极的怒骂,「只要皇上答应让民女做大晟第一女谋士,民女可向皇上保证,不出半个时辰,天狗必会吐日,外头必会重见光明。」 所有的人都被她的这番言论吓到,就连殷太极也气得满脸通红。 唯有敖祯,满脸兴味的眯了眯眼,和胆大的她四目相对。 身为帝王,天下间万物莫不对他俯首称臣。 只有这个女子敢傲然与自己对视,毫不退缩。 他凝视的目光有欣赏、有探究、有怀疑,更多的是对她背后目的的好奇。 「若半个时辰后,天狗没有吐出日头呢?」 「那么民女……任凭皇上发落。」见敖祯没接话,她很快的反问:「莫非皇上怕了?」 这是挑衅!众人战战兢兢的望向景烈帝,原以为他会震怒,却没想到他面色平静。 这么多年,敖祯过惯了受人尊敬且小心侍奉的日子,眼前突然出现了这么个大胆的女子,倒让他一时之间觉得十分有趣。 他也不答话,只一边把玩着手中始终没有放下的酒杯,一边借着烛光,与秦绾卿对望。 宝殿上其他人丝毫揣测不出圣意,只能屏着呼吸静观发展。 殷太极虽然心里有气,可皇上要他闭嘴,他也不敢随便再发表言论。 只不过,他已经将这个胆大妄为的小丫头记下了。有朝一日这丫头影响了他的前途,必杀之。 半个时辰说快不快,但说慢也不慢,只见窗外原本暗然的天色,慢慢的呈现出沉闷的光芒。 大约一炷香之后,被天狗吞掉的日头彻底恢复了原有的光明。 日光乍现,群臣皆吃惊不已。 在敖祯身边伺候多年的太监小牛子,匆忙从外面跑了进来,跪地朗声道:「皇上,天狗果真吐日了。」 殷太极的脸色十分难看,秦绾卿则面露微笑。 敖祯轻笑的缓缓起身,似是探究的瞟了她一眼,只是那笑容并没有多少温度,反而流露出几分阴险。 众人皆惧,这个明明该被纳入后宫的女子,不但妄想做女谋士,还明目张胆的挑衅圣上,她的下场堪虞。 而殷太极也在瞥见皇上那阴险的表情之后,慢慢露出得意之色。他就知道,皇上怎可能容忍一个小丫头如此嚣张? 「酉时,御书房见驾。」扔下这句话后,敖祯撩袍离开。 在小牛子的带领下,秦绾卿来到御书房。 看着眼前这森严肃穆的地方,她先是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即才鼓起勇气跨进书房。 见皇帝免不了一番跪拜大礼,但她做得有模有样。 此时的秦绾卿己换下那身白衫罗裙,将一头墨黑秀发束于头顶,她原本身材就极为高配上一袭浅青色衣衫,显出几分勃勃英气。 坐在桌案后的敖祯,状似漫不经心的翻看着奏折,并没有立刻叫她平身。 伺候他多年的小牛子,知道主子不高兴了。 在他将秦姑娘带进御书房前,主子手中便是翻着这本奏折,且让秦姑娘跪了那么久,却没叫她起来的意思,看来主子准备给她一个下马威。 也难怪啦,主子可是当今天子,今天却在大殿之上被她挑衅,皇帝的面子要往哪里放? 就在小牛子暗自揣测主子的意思时,就听见的一声,敖祯将手中的奏折摔到桌上,小牛子吓了一跳,然而跪在堂下的秦绾卿,似乎并没有受到任何惊吓。 「你叫秦绾卿?」 「是。」 「抬起头。」 秦绾卿抬首与他相视,就这么直直打量着对方。 不得不承认,敖祯是个不可多得的美男子。 许是他的生母是异族首领献给先皇的美人,他的五官生得十分精致,最特别的是他那双深邃的眼睛,偶尔会闪现湛蓝色的光芒。再加上与生俱来的华贵之气,想要不吸引人注意都难。 秦绾卿打量他的同时,敖祯也同样用一种犀利的目光在看她。 她已换了一身装束,却没有因为衣着的简朴而影响了她绝美的姿容。 看得出来她并没有浓妆艳抹,可偏偏这样淡雅的模样,仍旧吸引着他的目光。 好一个绝色俏佳人!即使见惯了美人,敖祯仍在心底赞叹。 只是,欣赏归欣赏,他可没忘了叫她来的目的。 摔奏折便意味着龙心不悦。「秦绾卿,你可知罪?」 她无惧,「民女何罪之有?」 好大的胆子,竟敢用这种语气反问他!敖祯轻哼,目光灼灼的质问:「你当真以为朕不知道天狗食日只是一种罕见的天象,并非什么天赐机缘吗?」 见她眉头一皱,他冷笑,「史书上有记载,天狗食日与天灾并无任何关系,而你却在朕的大殿之上胡言乱语,还口出狂言要做我大晟第一女谋士,居心何在?」 秦绾卿忍不住在心底诧异。没想到这个皇帝还挺精明的!没关系,一计不成,再使第二计。 「或许天狗食日并不能代表什么,但皇上难道不想让我大晟变得更加繁盛吗?当今天下,东有东蜀,西南有雪越,边界有蛮强,而我国则处于正北。 「虽然大晟拥有的土地占四国之首,国力雄厚,但平心而论东蜀兵力最强,雪越物资富饶,蛮强则是以野蛮着称。这几个国家目前虽然没有明确侵犯我大晟的意思,但难保哪一天,他们不会打大晟的主意。」 随着她说话的内容,敖祯渐渐敛起眉头。一个年轻女子居然对当今天下之势所知甚详。 「皇上身为大晟国主应该知道,东蜀仗着武力强大而一次又一次欺压我大晟东部边界的百姓吧?而我国子民因对方兵强马壮,大多时候只能敢怒不敢言。这样的情况若继续发展下去,我大晟的颜面何在?皇上的颜面又何在?」 啪! 在秦绾卿想继续说下去的时候,敖祯拍案而起,大怒道:「你好大的胆子,一介女流也妄想参与朝政?」 秦绾卿毫不畏惧的与他对视,「民女虽是一介女流,却也懂得一个道理,有国才有家,有家才有我,若有朝一日国没了,哪里还有家!」 她这番话说得铿锵有力,一点也没有因为惹怒了圣颜而有丝毫退却之意。 「皇上若仅仅因为民女是一介女流而觉得不适合参与朝政,这是否说明皇上是个目光短浅之人呢?」 权威一再被她挑衅,敖祯怒极反笑了。 她刚刚那番话虽说得十分无礼,却是言之有理。大晟重男权,但过去也并非没有女人为官的先例。 这个秦绾卿胆子的确很大,大到让他不得不对她刮目相看。 盯视她许久,他慢慢敛下体内的怒意,「你能给朕什么?」 听出他言语之间似有松动,秦绾卿微微一笑,伸出三根手指,「三年的时间,民女会让大晟比从前强盛十倍。」 这句话说得很嚣张,别说小牛子,就连敖祯也因她的笃定吃了一惊。 「朕凭什么相信你的话?」 「若做不到今日所承诺之事,民女的命任由皇上随意处置。」 敖祯揉着下巴,眯着眼打量她信誓旦旦的模样。 她好像时时刻刻都在计算着下一步该怎么做,小心而谨慎的引诱着猎物上钩。明知自己一旦答应了她的要求,就是中了她的计,可开疆扩土,壮大国势,是每一个皇帝的期望…… 「朕倒想看看,你这个大晟第一女谋士究竟能给大晟带来怎样的福泽?」 机灵的小牛子一听,忙不迭对秦绾卿道:「还不领旨谢恩?」 她却又提出,「民女还有一个请求。」 敖祯冷眼看她,示意她说。 「民女只求……皇上能够答应,今生今世,永不纳民女入宫为妃。」 他发怔了好一会儿,先不论她的长相的确美如谪仙,光是她这勇气和胆识,无形之中便深深吸引着他。 他万万没想到,她竟然会提出要他永不纳她为妃的请求。 难道她真有如此自信,肯定他有朝一日会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敖祯不由得冷哼。还真是一个嚣张的女人! 身为天子的他,唾手可得天下任何一个女子,况且他向来不迷恋美色,一个小小的秦绾卿,又有什么本事能令九五至尊的他折腰  当他的一句「准」出口之时,秦绾卿得意一笑,磕头谢恩。 她离去之后没多久,敖祯派出去的探子回到了宫里。 「朕让你查的事,可都查清楚了?」 探子先是行了个大礼,随即一五一十将秦绾卿的身家背景交代得清清楚楚。 年已二十的秦绾卿,她爹是双喜县的县令秦书远,下面还有一个弟弟。 秦绾卿是双喜县有名的才女,不但才华洋溢,功夫也十分了得。 她爹对她宠爱至极,所以始终留在身边舍不得嫁人,没想到这一留,就留到了二十岁。 之所以被列入进宫选秀的名单,似乎并非秦家人所愿。 据闻是当地官绅听闻秦县令的爱女貌美如花,想讨国师欢心,所以偷偷将她加入名单递了上来。 难怪秦绾卿会拚命想要用自己的能力来换取自由,怕是她早就知道后宫危险,所以宁愿冒欺君之罪利用天狗食日要求做谋士,也不愿进宫当妃子。 呵,这件事越来越有趣了呢! 他发现自己开始有些期待了,期待秦绾卿究竟能给大晟带来怎样的惊喜? 第二章 人果然是有灵魂的! 这个观点是秦绾卿死过一次之后得到的结论。 上一世,她活在科技卓越的二十一世纪,那里有疼爱她的父母和兄姊,从小在家人的宠爱和关心下长大的她,无忧无虑的读到了大学。 而被誉为绝世天才的她,小小年纪便在学业上取得惊人的成就。 可惜天妒英才,在她成长的过程中,各种疾病纷纷找到她。在她十八岁时,上天便夺走了她的生命。 本以为死后会化作一缕轻烟消散在空气中,孰料,家人在她死后竟为她大力超度,让她在迷迷糊糊中带着前世的记忆,重新投胎了。 大晟这个朝代,在她曾经学过的历史中完全没有任何记载。 更让她好奇的是,她的灵魂居然可以从现代投胎到古代。 这让她想到上一世曾看过的一篇文章,里面提出宇宙是由无数个平行的时空组成。所以大晟之所以没有被记载在她所知的历史中,并非它从来没有存在过,而是它与她所处的时空不同罢了。 虽然很难理解,可她的灵魂确实带着前世的记忆,重生到这个未知的时代里。 透过这里的记载,她得知比起众所周知的唐宋元明清,大晟是一个更古老的朝代。 虽然大晟发展到景烈年间,无论是农业还是军队,相较从前已不知要强盛了多少倍,可对于深刻了解二十一世纪文明的秦绾卿来说,这里的发展仍十分落后。 关于当今皇帝敖祯的传闻,她或多或少从她爹秦书远的口中得知一二,他是个身上染满鲜血的暴君,为人喜怒无常,重权重利。 而不愿入宫的她之所以名字会出现在此次入宫选秀的名单中,都得怪她爹爹的死对头从中作梗。 她因保留前世的记忆,自幼便彰显出超凡的能力。她爹对她的疼爱众人有目共睹,就连秦家唯一的男嗣,也就是她的弟弟秦玥,在秦家的地位也不及她的一半。 再加上她生得花容月貌,整个双喜县无论娶妻还是没娶妻的男子,都想娶她进门。 李大富——双喜县第一大财主李耀财的儿子,为人好色,已娶了数名小妾仍贪恋她的美色,一次又一次上门求亲皆被拒绝。心怀恨意的李家人,仗着和国师有些关系,便私下将她的名单递到了京城。 当殷太极派人前来秦家宣布这个消息,她爹气得当场晕倒,说宁愿让她嫁给一个普通的农户,也不愿意让她做皇帝的妃子。 毕竟当朝天子不仅杀兄弑父,连陪伴多年的枕边人也赶尽杀绝,如果将她送进皇宫,那岂不是平白断送了她的性命? 可殷太极手握重权,若违抗命令,极可能会给秦家带来灭门之祸。 她爹为此病倒多日,恨不能辞官回乡,从此隐姓埋名,不问世事。 见父亲为自己的事情操心,她便想出一计,就是利用前世记忆中对军事及治国方面的了解做为筹码,准备在入宫时向皇帝提出交换条件。 刚好那日天公作美,在选秀时居然出现天狗食日。 她知道古人对这种现象十分惧怕,便想藉此为自己谋福利,却没想到敖祯居然一语揭穿她的计谋。 迫不得已,她只得再施一计,利用当权者都想开疆辟土的野心,令他不得不接受她的条件。 但几次交锋,她深深的体会到,敖祯并不是一个没有脑子的皇帝,他头脑犀利精明,而且直觉敏锐,尤其是对上那双彷佛可以洞悉一切的蓝眸,她总得竭尽全力才能在他面前镇定。 不过,她并非要与他为敌,她的目的很简单,就是使尽全力杜绝自己被纳入后宫的可能。 皇帝的女人,或许能享尽荣华富贵,或许能集三千宠爱于一身,但最终都逃不了悲惨的下场。 成为大晟第一女谋士并非她的心愿,她渴望的是自由自在享受这一世的快乐。 自从皇上亲口封她为女谋士之后,她便被安排到月央宫落脚。地处十分偏僻的月央宫,极为简陋,而她也被皇上彻底忽略了,因为身为臣子的她,却连上朝议政的机会也没有。 每日所见只有两个负责伺候她年约十五、六岁的宫女。 一个叫金珠,一个叫银宝,两个小丫头乖巧可爱,第一次看到她时,她们还以为见到了仙女。 金珠银宝经常感慨的对她说:「秦姑娘容貌绝美、气质脱俗,为何甘愿屈身在月央宫当什么女谋士?若入宫为妃,将来给皇上生得一儿半女,皇后的位置早晚会落到秦姑娘头上。」 秦绾卿听了失笑。 若她真的在意皇后之位,又怎会用尽心机向皇上争取交换条件?况且天子的老婆并不是人人都能做的,尤其是敖祯的老婆。 这日午后,闲来无事的金珠银宝在将月央宫打扫得干干净净之后,便拿着不久前秦绾卿做给她们硕大无比的蜈蚣纸鸢在院子里玩。 毕竟她们年纪小又贪玩,可惜放纸鸢的技术实在不佳,大蜈蚣飞到天际还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因为失误,挂到了月央宫庭院里最高的树枝上。 两个小丫头哭丧着脸,在树底下急得直跳脚,坐在院子里翻看书本的秦绾卿见了不由得摇头低叹起身。 就见一身白衣的她纵身一跃,轻盈的跃上树枝,金珠银宝顿时更加的盯着枝头上的主子。 「哇!秦姑娘好厉害……」 攀在树枝上取下纸鸢的秦绾卿,由于站得极高,视野也变得宽阔,意外见到有一道黑影,那人手中似提着一只黑色袋子,鬼鬼祟祟的向不远处的湖边走去。 她忍不住皱眉。据她所知,月央宫位于整座皇宫最偏僻角落,平日人烟稀少,就连在宫里当差的太监也极少会出现在这一带。 那么,那个男子偷偷摸摸的,究竟想做什么? 还未等秦绾卿搞清楚事情的真相,皇宫里便发生了一件怪事。 「月央湖闹鬼?」 这日,刚刚结束早朝回到御书房的敖祯,听见殷太极向自己禀告这个消息,不禁皱起眉头。 「是啊!皇上,已经连续死了五个太监,而且死状极惨,从湖里捞上来时,几乎都变成干尸。」 殷太极脸上的慌张,感染了御书房里所有的太监和宫女,就连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小牛子,此刻也露出紧张的模样。 一说起月央湖,众人都忍不住想到二十年前,被先皇打入冷宫的莲贵妃。 她纵使貌若天仙,仍免不了成为后宫斗争中的牺牲品。据说,当年她遭奸人陷害,被先皇误解,打入冷宫,对未来绝望的她愤而跳进月央湖丧命。 从那之后,月央湖及月央宫附近,每到傍晚时分便显得格外阴寒,久而久之,月央宫及月央湖便成了宫里的禁地。 敖祯明知此事,却仍下令将秦绾卿安排住进月央宫,多少是在恶整她。 可饱读万卷书的他,无论如何也不相信这世上真有鬼神。 「皇上,您千万别不相信,那月央湖的确是古怪得很,尤其是自从秦绾卿搬到那里之后,接二连三出现怪事。」殷太极微眯眼,「所以老臣怀疑,最近连续几桩小太监死在月央湖里,很有可能和她有关。」 说着,他还装模作样的掐了掐手指,口中念念有词,「天狗食日之后果然会出现灾难,皇上,之前您答应秦绾卿做我大晟女谋士,实在是违抗天意呀!」 敖祯皱着眉并未接话,虽然他希望那个胆敢向自己挑衅的秦绾卿吃些苦头,但面对国师这番明显针对她的挑拨,还是产生了小小的不满。 「朕不相信这世上有鬼,那几个太监,也许是另有死因……」 「可是皇上,老臣的的确确已经算出我大晟近日有灾难啊!若不将隐患铲除,恐怕对我大晟不利。」殷太极忧心忡忡的道,「那月央湖真的闹鬼,而事情全跟那日胆敢在大殿上对皇上不敬的秦绾卿有关。」 「是吗?朕倒想瞧瞧月央湖的鬼究竟长什么模样。小牛子,摆驾月央湖。」 殷太极一怔,没想到皇上竟会亲自一探究竟,脸色微变,却未加阻止。 当敖祯率着众人浩浩荡荡来到月央湖,就觉得这里较其他地方冷一些,由于树叶茂密,湖面被遮挡得呈现墨黑色。 殷太极眼看着他就要往湖边走去,忙不迭从旁阻拦,「皇上,切莫靠近湖水,万一真的有鬼……」 他冷哼一声,「朕就是想看看究竟是什么鬼,胆敢在朕的皇宫里四处作乱。」 推开国师,他不信邪的踱向湖边。湖水如镜,倏地从远处传来一阵鸟儿受惊飞起的拍翅声音。 他望去只觉得湖水深不见底,还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水草腥气。 照国师说法,凡是走到湖边的太监,皆惨遭丧命。 可他站在湖边好一会儿,却没发现什么异样。 就在敖祯想转身之际,突然眼前一花,不知是怎样的一股力量拉住他的衣裳,他脑袋一阵眩晕,下一刻,整个人便不由自主的直直跌向湖里。 身后传来众人的惊叫声,他却无法响应,不知哪里来的一股庞大吸力,将他整个人团团束缚住,令他挣脱不开,只能任凭深不见底的湖水,慢慢淹没了他,连呼吸也变得困难起来。 就在他即将失去意识时,听到传来「咚」的一声,眼前隐约出现一道白影。 那白影离他越来越近,陡地一把将不断下沉的他拖住,就在此时,他感到自己快没有呼吸,那白影反身将他抱住,粉嫩的双唇堵住了他的唇渡气给他。 他睁眼努力看清近在咫尺的容颜。秦绾卿? 敖祯微讶。这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 迷迷糊糊中,他失去了意识。当他再度从无尽的黑暗中醒来时,一睁眼,就看到小牛子焦急的面孔,再瞧了瞧四周华丽的摆设,明白他身处在自己的朝明宫。 「皇上,您总算醒过来啦!」 小牛子大概痛哭过一场,现在眼睛还红红的。 敖祯揉了揉仍旧有些发晕的额头,盯着小牛子好半晌,脑袋里乱七八糟的画面接二连三的跳出来。 他记得自己去了月央湖,不知为何,他站在湖边的时候,居然感觉到一股巨大的拉力将他拉入湖底。 就在他无法挣脱之际,就见一道白影出现,恍惚中,他看到那白影是…… 「皇上……皇上啊,您该不会让月央湖里的水鬼给勾去了魂吧?」小牛子见主子无声的瞧着自己,心底一凉,吓得额冒虚汗。 听见这话,敖祯用手敲了他脑袋一记,「什么鬼不鬼的,朕哪能那么容易就让鬼把魂给勾走?」 小牛子挨了揍不但没叫痛,反而露出满脸的欣喜,转身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乐得朝天双手直拜,「我的老天爷啊,幸好皇上没事、幸好皇上没事……」 敖祯不去理会他的唠叨,只在脑海中搜寻着昏迷之前的画面。 他的确是不相信世上有鬼,可为什么站在湖边的时候会觉得有东西拉他? 「皇上,这次您能死里逃生,多亏了秦姑娘挺身相救。」 谢完了各方神灵之后,小牛子转身,就开始向主子讲述当时的情况。 「当时皇上突然掉进湖里,大伙儿傻了,国师还不停的说是鬼魂勾人,把大家吓个半死,这时就见秦姑娘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纵身一跃,跳进湖里,奋不顾身的把您给救了上来……」 敖祯心头一乱。他当时没看错,那白影真的是秦绾卿?! 一想到那道白影,他忍不住伸手抚向自己的双唇。 虽说当时他的思绪很混乱,可仍旧清晰的感受到,当她柔嫩唇瓣贴过来时,他呼吸变得不再那么困难。 明知她是用这样的方式来帮助他,明知那并不是情人之间的吻,可为什么只要想到那样的场景,他的心跳就会狂乱起来? 再次看到秦绾卿,敖祯发现自己的心情变得很奇怪。 这个女子浑身上下彷佛散发着一股魔力,深深吸引着旁人的视线。 之前面对她的挑衅,他曾下了决心要狠狠的整她一番,可最後他也仅是将她放逐到偏僻的月央宫,不闻不问。 至於她当初在自己面前夸下的海口、提出的要求,他只觉得那不过是她为了吸引自己所使的把戏罢了,毕竟天下女子有哪个不希望受到皇帝的宠爱? 「听说是你救了朕?」 当他在朝明宫召见秦绾卿,觉得她似乎较从前更增添了几分勾魂摄魄的魅力。 「民女所居住的月央宫离月央湖并不远,当时听到有人呼救,没想到落水的人居然是皇上……」 早知道掉进水里的是他,她该袖手旁观才是,毕竟只要这家伙淹死,她很快就能快复自由身。 可惜她天生负有正义感,一听到有人呼救,就飞也似的跳进水里救人。 不过万金之躯的皇上没事干麽跑到那鸟不拉屎的地方去溜达? 当初自己被带到月央宫,从此被皇上彻底忽略,心底还对他狠狠腹诽了一番。 没想到事隔多日,他居然不慎失足落水,这大概是老天给他的惩罚吧? 可最倒楣的人是她,不但阴差阳错的救了他,还为了能够保住他的命,赔上了自己在这个时代的初吻,害得她回到月央宫後漱了半天的口。 不过後来仔细想想,倘若敖祯死去,她这个没有任何实权的女谋士,下场恐怕也不会太好。 纵然心底对他有一肚子不满,但表面上仍说着什麽真龙天子自有老天保佑,她有机会救了皇上是三生有幸之类的恭维话。 敖祯可不是傻子,自是看出她的言不由衷。 起初他还以为秦绾卿的所做所为是为了吸引自己的注意,可事情发展到现在,他隐约感觉到,她是打从心底不想与皇家产生任何牵扯。 想到这里,他心里不由得产生一股淡淡的失落感。 不明白的感觉就暂且搁在一边,敖祯回想起她奋不顾身跃进水里救自己的那一幕,他不禁发自内心的感激她。 「无论如何,这次你救了朕,朕都该对你道声谢。」 秦绾卿诧异。世人都说当今天子嗜杀成性,手段狠戾,是个喜怒无常、是非不分的暴君。可与敖祯接触後,她除了发现他心机深沉、观察敏锐之外,倒看不出这个外界传闻的邪皇,邪恶在哪里。 就连此刻向她道谢,也说得诚心诚意。 疑惑的抬眼,正好对上他深邃的双瞳。 她心儿莫名一颤,急忙别过视线,深施一礼,「皇上言重了……」 「不必多礼……」 敖祯抬手相迎,一把托住她的手,柔嫩光滑的肌肤顺着滑开的宽大衣袖敞露出来。 秦绾卿微微一怔,本能的想抽回手,他却执意握住,灼热的目光细细打量掌中凝脂般的白皙手腕。 「听说绾卿耍得一手好剑,不知朕有没有这个机会与你比试几招?」肌肤虽光滑白净,但仍摸得比掌中有着薄薄的硬茧。 绾卿?他们之间有熟到这种地步吗? 「回皇上,民女在入宫之前的确曾与家父学过功夫,但招式粗浅,不敢在皇上面前班门弄斧。」宁愿自贬也不想跟他接近。 敖祯微扬唇笑。这女人果真使出浑身解数想避着他。 「朕不介意。」 可是我介意好不好?秦绾卿心里回应。 皱了皱眉,她觉得今天的皇上比起以往那个皇上略有不同。 忍不住抬眸,带着警告意味瞪了他一眼,殊不知她这带着嗔怒的一瞪,竟有着无限风情。 敖祯被她看得心底发痒,突然觉得自己曾经所接触过的女子,没有一个能与秦绾卿相提并论。 就连不远处的小牛子,也从自家主子的眼中看到了几分慾望。 「皇上,国师在宫外求见……」 不巧出现的小太监打破了这一刻的暧昧,秦绾卿也趁此机会,急忙抽出自己的手站到一边。 敖祯有些惋惜的皱了皱眉,手掌中仍残留着抚过她肌肤的触感,但国师已踏入殿内,他不得不回神。 「老臣见过皇上……」 殷太极晃着肥壮身子来到朝明宫,见秦绾卿也在这里,当下冷下脸,「皇上,这个妖女怎麽会在这里?」 妖女?! 不但秦绾卿对这个词很反感,就连敖祯也皱起眉头,有些不太高兴。 他气急败坏的指着她的鼻子骂道:「皇上,您之前险些丧命於月央湖,全是这妖女所害的啊!」 「喂,你这老头胡说八道些什麽?我秦绾卿向来行得正坐得端,什麽妖女不妖女,你可不要含血喷人。」 早在入宫之前,她就听闻国师殷太极权势滔天,他说一没人敢说二,今日一见果然嚣张得很。 仔细追究起来,这次她之所以会被迫入宫,也是拜这死胖子所赐。如果不是他为了讨好皇上各地召选美女,她现在还留在双喜县,做她秦家的大小姐。 「国师,虽然你是本朝元老,可有些事也不能妄下定论。」 「皇上,老臣并非胡乱栽赃,实在是自从秦绾卿入宫之後,宫里便怪事连连,先是天狗食日,接着,月央湖又出现鬼怪害人,若不是皇上有真龙护体,这次恐怕……」 「可朕的命是绾卿救下的。」敖祯冷睨了他一眼,对他这种说法十分不屑。 殷太极却不肯善罢甘休,「是她招来鬼怪,再演出这场戏,目的是想迷惑皇上啊!」 秦绾卿听了很想笑。这死胖子也太会胡扯了!「世上哪有什麽鬼怪,国师你是不是民间野史看多了,在皇上面前竟敢胡言乱语?」 「妖女,你休在皇上面前诋毁本国师,月央湖闹鬼,可是皇上亲眼所见,否则那天好端端的,皇上怎会失足落水?」 说到这件事,敖祯心里也觉得不对劲。 那天他的确感觉到有一股奇怪的力量将他扯入湖中。 而他原本水性极好,就算真的落水,也不至於会陷入几乎丧命的险境,可不知为何,落入水中之後,他就头脑发晕,整个身体不受控制的发软无力。 见他皱起眉头不再讲话,秦绾卿也觉得事有蹊跷。 猛然间,她又想起数日前她跃上树枝帮金珠银宝取纸鸢时,无意中发现那个鬼鬼祟祟的人影。莫非这两件事之间有什麽关系? 「国师,你敢不敢和我打个赌?」 「打赌?」 「没错。你不是口口声声说月央湖闹鬼,不如我们就赌一赌,如果月央湖真的有鬼,我秦绾卿的性命,任国师随时来取。」 见殷太极面露算计之邑,她接着又道:「可若是被我查出月央湖并无鬼怪,国师也要付出一定的代价。」 「你赌得起吗?」他一脸不屑。 「莫非国师不敢与我打赌?」 「本国师岂会怕你一个毛头丫头?」对於月央湖闹鬼一事,他十分有自信。 「既然如此,那咱们就请皇上做证人。」她笑着看向敖祯。 当敖祯的视线被秦绾卿那不肯服输又略带调皮的目光紧紧缠住的时候,心头不由得一悸。 这丫头真是好大的胆子,虽说心底明白她并不会真的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肯定是发现了什麽,可她就这麽轻易的将性命做赌注抵押给别人,还是让他产生了几分怒意。 为了赌约,秦绾卿、殷太极以及当朝天子,带着大批人马来到月央湖。 当她准备向湖边走去时,敖祯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对她摇了摇头,「那里很古怪,你要小心些。」 秦绾卿一惊,因为她清清楚楚的从他的眼中看到了一闪即逝的担忧。 他在担心她? 「皇上,您说这湖有古怪,那可还记得在您落水之前,有发生了什麽怪事?或是看到了什麽奇怪的东西?」 「奇怪的东西倒是没看到,不过……当朕走到湖边的时候,莫名其妙的觉得头晕,接下来,整个身体就不受控制。」 秦绾卿敛眉想了好一会儿,似乎是想到了什麽,唇边扬起一个浅浅的笑容。 一旁的殷太极冷哼一声,「妖女,在皇上面前你还想耍什麽把戏?」 不理会他的嘲弄,她在湖边绕了一圈,先找到了一根半人高,手腕粗的木棍。 众人不解的看她拿着木棍走向湖边,举着木棍探到湖面之上。 转瞬之间,就见那木棍似乎被什麽东西拉扯着,秦绾卿动作极快的转身将那棍子插到泥土里。 一接触到阳光,那东西很快呈现出形体,慢慢的从透明变成了乳白,一个类似章鱼的东西紧紧攀住木棍,很快因为脱水而死在众人眼前。 敖祯等人皆而露惊惧之色,殷太极也张着嘴巴,一时说不出话来。 秦绾卿拍了拍手,冲着众人微微一笑,「作怪的就是这个家伙。」 「秦……秦姑娘……这是什麽东西呀?」 好不容易回神的小牛子问出众人心底的疑问。 「这东西的名字有很多,不过民间一般都叫它水母,长年生活在水里,身体呈透明状,一旦离开水很快便会丧命。」 说着,她看了敖祯一眼,「水母本身拥有一种毒素,一旦有人接近,牠便会用触手攻击,使人暂时陷入眩晕,落入水中之後,便会成为牠的食物。」 想必那日她无意中看到的黑衣人,就是将这个东西放进了湖里。 「听起来好可怕……」小牛子直起鸡皮疙瘩。 「这麽说来,朕那时之所以会失足落水,都是这东西搞的鬼?」 想到自己险些成为这东西的食物,敖祯就不由得一阵恶心。 「皇上,您切莫听这妖女胡言乱语,什麽水母,那根本就是这妖女弄出来的怪物……」此时的殷太极,表情有些扭曲。 「国师,我不知道你为何一次又一次用尽心机抹黑我?但关於水母的传闻,史书上的确是有记载的,若你不信,可以抽时间回去仔细查查。 「另外,刚刚我已经向国师证明了这世上并没有鬼怪一说,这是否意味着,国师已经输了这次打赌?」 「你……」 「皇上可为我们作证,莫非你害怕想反悔了?」 殷太极一时语塞,求救的看向皇上。 「愿赌服输。」敖祯没有帮忙的意思,眼底全是那个聪慧可人的秦绾卿。 见皇上不肯帮忙,他气急败坏,恨恨的瞪着她,「你想让本国师做什麽?」 「我的要求很简单。」她微微一笑,「希望国师从此退出朝廷,告老还乡!」 第三章 当日,秦绾卿那句「退出朝廷,告老还乡!」就像一根索命绳,将风光一时的殷太极彻底从大晟王朝的政局上硬生生的抹去。 这件事就像一道雨後天雷,轰动了整个大晟朝野。 谁也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女谋士,竟有如此巨大的影响力,将手握重权、满朝文武闻之色变的国师给送出了京城。 表面上看来,殷太极的确是因为和秦绾卿赌输而遭此下场,但仔细一想,若当今天子不肯点头答应,谁又能动得了位高权重的国师? 说来说去,敖祯不过是藉着这个赌约,顺水推舟除掉殷太极的势力。 经由此次事件,众人也看出了一个事实—— 敖祯站在众人的顶端,表面上不动声色的任由一些人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做些小动作,实际上他早将每个人的底细摸得一清二楚,只要有机会,随时铲除。 即使是三朝元老的国师也一样。 当时殷太极曾卑微请求,他只是冷冷笑说:「身为我大晟的国师,若在这个时候反悔,岂不是丢了我大晟的面子?况且你年纪也大了,趁着这次机会告老还乡,也能多享几日清福。」 这番话,直接将殷太极所有的後路统统堵死。 事後,敖祯从探子的口中得知,那只水母的确是殷太极为了陷害秦绾卿,故意派人送进月央湖。 没想到秦绾卿聪明绝顶,一眼便看出端倪,不但十分巧妙化解了自己的危机,而且还断了殷太极的官途。 敖祯不由得对她更加另眼相看。 被封为第一女谋士的秦绾卿,在殷太极离开京城後,也正式步上了属於她的仕途。 而原本就对她有些不满的文武大臣,虽然看不惯女子与他们同朝为官,但圣命难违,他们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堂而皇之的出现在庄严肃穆的朝堂之上。 不过,上朝第一天,秦绾卿就因在大殿之上向皇上提议举办科举,向民间招贤纳士而惨遭众臣反对。 在她看来,大晟是个在各方面都极具缺陷的朝代,朝中官员就像皇族一样,采世袭制,而一般的黎民百姓即便身怀绝技、满腹经纶,也没有机会入朝为官。 要想使国家更为强盛,广招贤才十分重要,她才开口提出科举这个方法。 但秦绾卿这一席话,却在原本平静的朝堂上掀起滔天巨浪。 那些生下来便享受荣华富贵的官员们,怎能容许平民来分一杯羹?为了自己的前途,强烈表示反对,甚至攻击提出这件事的秦绾卿。 敖祯为了避免事态越来越严重,当下宣布退朝。 下朝後,他便命唯一没在朝堂上表示反对的丞相陈有道和秦绾卿,随他入御书房。 虽然贵为一朝丞相,可由於陈有道性格温和,待人有礼,又深得皇上信任,所以朝廷上下对这位年过七旬的老丞相都十分尊重。 前些日子他告假回乡,刚回到京城,便听说朝里多了一位姓秦的女谋士。 一打听,才知道秦绾卿居然就是他得意门生秦书远的长女。 而秦绾卿在入宫之前,也曾自她爹爹的口中,对这位鹤发童颜,深谋远虑的老丞相十分敬重。 「秦姑娘,你能否将这科举制度说得更详细一些?老臣有很多地方不解,比如你说的什麽状元、探花……」 几人来到御书房後,陈有道便问出心底疑问,就连从头到尾没发表任何意见的敖祯,也表现出浓浓的兴味。 「所谓的状元、探花、榜眼这种称谓,不过是区分官级大小的一种标志,科举的主要目的,是希望朝廷能在平民百姓中,招选出真正有能力的治国奇才……」 面对皇上和丞相殷殷期盼的目光,秦绾卿毫无保留的将自己上一世的知识,以这个朝代的人所能听得懂的方式,一五一十的讲述出来。 她认为,要想使一个国家真正的富强起来,身为帝王者除了应该拥有霸气以及胆识之外,更要学会如何利用手中的权力,驾驭那些真正有能力、有勇气的臣子将领。 有文武兼顾,并且学会知人善用,才能增强国力。 大晟虽然领土广阔,但贵族与平民之间的差距太大,更有一些权贵仗着自己的出身欺压百姓,为所欲为。 这样的状态,时间一久,势必引起人民的怨怼,当这种怨怼的规模越来越大,就会出现叛乱的局面。 一旦内乱产生,外患必会乘虚而入,可想而知,大晟将永无宁日。 但平民若也能入朝为官,情况就不同了,贵族的特权减少,与平民之间差距缩小,平民得到翻身的机会自然怨怼也会减少。 敖祯在位七年,这番言论,未曾有人敢提及。 在他布满血腥的帝王之路上,他始终坚信,皇权是不可侵犯的,既然他身为天下之主,必能将大晟统治得有声有色。 直到今天他才发现,他自以为不可侵犯的皇权地位,极有可能因为他的治理不善而惨遭覆灭。 就连一向以智谋着称的陈有道,也被秦绾卿的这番话给震住。 「这麽说来,我大晟在治国政策上,的确还存在着很多不足啊。」喃喃自语了好一会儿,陈有道突然向坐在桌案後的敖祯深施一礼,「老臣今日要向皇上道一声恭喜。」 「哦?丞相口中的恭喜,从何而来?」 他抚着银色胡须,冲着秦绾卿嘿嘿一笑,「皇上能得秦姑娘鼎力相助,我大晟的未来将不可估量。」 「丞相过奖了,绾卿刚刚那番言论不过是随兴而发,还望丞相多出言指点。」 「秦姑娘不必多礼,你爹秦书远虽然只任双喜县的小小县令,但他为人清廉,办案严明,一向深得老夫喜爱,没想到他教导出来的闺女更为聪慧过人,让老夫佩服啊。」 说着,他暧昧的瞟了自家皇上一眼。 「不过老夫觉得奇怪,既然当初秦姑娘是以秀女的身分被选入宫中,怎麽不进入後宫,却执意要做一名女官来辅佐皇上?在老夫看来,秦姑娘才华横溢、知书达礼,若入後宫,必是皇后的不二人选……」 他这句「皇后」刚说出口,秦绾卿的脸色刷地变白。 御案後的敖祯,则因为她的变脸而心生不悦。 好歹他也是一国天子,再加上丰神俊朗的容貌,天下女子无不渴望成为他的妃子,而她却恨不得离他远远的,难道他敖祯就真的这麽不合她的眼? 「皇上身为一国之主,後宫必定美女如云,绾卿虽自恃有些文采,可若真比起後宫那些多才多艺又貌若天仙的娘娘,实在是不值得一提啊。」偷瞟了不远处的敖祯一眼,她真心希望他最好别把奇怪的心思放在她身上。 不可讳言,如果单单从欣赏的角度来看他,若在二十一世纪,像敖祯这样的男人绝对也是女人眼中的抢手货,她恐怕也会被他吸引。 可她没忘了自己现在所处的是封建朝代,皇帝所代表的,就是他会无止境的将不同类型的女人娶进後宫。 她可没兴趣与一群女人争老公,更何况她们还个个心机深沉,手段狠辣。 陈有道抚须一笑,明白这谪仙般的小丫头心底在打什麽主意。 果然是个聪明的姑娘,不被荣华富贵所吸引,看清什麽是自己要的,什麽是自己该放弃的。 敖祯却被她那番话说得心头一窒。 什麽後宫中多才多艺又貌若天仙的娘娘,虽然不久前他才纳了一批妃子入宫,可那些女人加在一起,也不及眼前的她。 见两人一个追一个躲,陈有道也不点破。 三人又聊了一阵治国之策,他便寻了个机会起身告辞。 秦绾卿也要跟着一起告退,可小牛子却在这时来到御书房告知该用午膳。 「绾卿应该也饿了吧,不如随朕一起用膳可好?」 她刚想拒绝,就听敖祯又道:「刚刚你和丞相说的那番话,朕还有许多地方不甚了解,不如就趁着用膳之际,你再给朕具体的解说。」 皇上都将姿态放得这麽低了,她也不好意思拒绝。 皇家的午膳丰盛而奢华,山珍海味应有尽有。 小牛子很会看人脸色,知道主子最近对秦姑娘极有兴趣,便故意将她的座位安排在主子的身边。 敖祯心底一乐,忍不住赏了小牛子一记赞许的眼神。 席间,他象徵性的问了几个简单的问题,秦绾卿很快便帮他解惑,并巧妙的选择合适的用语,尽量将她所知的一些治国之策都讲述出来。 他听得入迷,一方面发自内心欣赏她给自己带来的惊喜,另一方面,又懊恼当初干麽答应她永不入宫的要求。 看着她的红唇张张阖阖,表情生动自然,说到高兴之时,脸上还会不由自主的浮现动人的神采,顿时他整颗心全被她所占据。 说了好一会儿,秦绾卿这才发现旁边的敖祯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桌上的菜居然一口也没碰。 她皱起眉,不解的问:「皇上,您怎麽都不吃?」 敖祯微微一愣,但很快的回神,摇头道:「朕并不饿。」 「这可不行哦。」她一本正经的指了指桌上的饭菜,「想要有个健康的身体,一日三餐不可少,而且每种食物都含有不同的营养,不能挑食,皇上您每天忙於朝政,费神费力不说,若再饿一顿饱一顿的,对身体的伤害可是很大的。」 她想到自家老爹也是三餐不定,便忍不住开口训斥。 「别以为现在还年轻,就随便糟蹋自己的身子,现在或许不会怎麽样,等上了年纪,有你苦头吃。」 说着,她习惯性的抓起一片菜叶铺到盘子上,用筷子夹了些肉片、蘑菇,再涂了些酱料仔细包起来,递到敖祯面前。 「这种吃法很可口,而且还……」 当她发现眼前的面孔是敖祯而不是她爹时,秦绾卿猛然一惊。老天,她怎麽这麽糊涂,这是皇宫,而不是秦家大宅啊! 敖祯觉得她惊讶的神情十分可爱。她之前总是一本正经,还拚命与他保持着距离。 可刚刚那一刹那,他居然从她的眼中看到了呆愣神情。 微笑接过她递来的菜卷,他心满意足的咬下一口。「朕真没想到,你教训起人来挺有模有样的。」 「皇上恕罪……」 她刚想起身,便被敖祯压了回去,「别把朕当成一个没事就给人定罪的暴君,朕厌烦那套,每天看着那些大臣战战兢兢的模样已经够烦人的了。」 秦绾卿愕然。人人都说他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暴君,不久前还诛杀後宫嫔妃,闹得天下皆知啊! 似乎看出她心底的疑惑,敖祯也不解释,用力咬下半口菜卷,这种吃法的确很爽口,可是一口咬下去,涂在菜叶上的酱料却沾到了他的颊边。 堂堂天子,一身耀眼的龙袍,浑身散发说不尽的威严,可颊边那块小小酱料,却将这气势毁得一滴不剩。 不远处的小牛子看得吓了一跳。主人何时出现过这种糗样?两旁伺候的宫女太监更不是敢将目光望向他们。 唯有秦绾卿瞧他这副模样,不禁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她突然发现,其实传闻也不是全然可信,至少现在的敖祯,虽然顶着一张足以迷惑女人的俊美面孔,可颊上的那一小块污渍,却让他看起来可亲,毫无半点暴戾之气。 「皇上先别动。」她掏出一块帕子,轻轻将沾在他颊边的酱料抹去。 敖祯瞧着她的笑怔愣了好一会儿。随着她的擦拭,该死的,连同他的一颗心也被揉得心神荡漾。 不久之後,敖祯便颁下圣旨,各省各州大肆举办科举,广纳贤才名仕。 虽然朝中上下仍有人极力反对,但在丞相陈有道及皇上的几个心腹重臣的鼎力支持下,最後这道圣旨还是颁布下去。 这道旨令很快便引起轰动,一些饱读诗书,想要对国家尽一分心力的年轻人,纷纷报名参加考试。 而老百姓也对皇上颁发的这道圣旨赞叹连连,民间到处都传扬着当今皇上实乃圣明之君。 当陈有道将这些消息传到敖祯的耳中时,他忍不住冷冷一笑,「朕记得,朕在百姓的心目中可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暴君呢。」 虽然嘴里说得冷淡,但心底却十分欣喜。 而带给他这一连串欢乐的不是别人,正是最近一直陪在他身边忙前忙後,令他越来越放进心里的秦绾卿。 随着科举制度的推行,掀起了民众报效国家的热潮。 炎热的夏季,也在人们不知不觉间悄悄来临。 最近天气异常闷热,自从月央湖闹鬼事件结束之後,秦绾卿时不时就带着金珠银宝去那里散步纳凉。 大概是她的能力受到了肯定,敖祯几次提出要帮她换一个华丽的宫殿,但她都言拒绝了,一方面是住习惯了,一方面是不想在私下太过接近他。 在相处的过程中,她慢慢发现敖祯如果脱去皇帝的外衣,其实是个很值得欣赏的男子。他聪明、理智、豪爽、大器,根本不像个暴君,真不知外界为什麽会扣他这顶大帽子? 午後,秦绾卿一边走一边想,带着这几日整理出来的东西准备去御书房见驾,刚刚来到房门口,就听见里面传出一道怒吼,接着,传出摔东西的声音。 守在门口的小牛子脸色一白,「秦姑娘可有什麽要事?若无,奴才劝你这个时候最好不要进去见驾,否则下场通常都会很惨。」 「发生了什麽事?皇上怎麽发这麽大的火?」 小牛子见四下无人,仍小心翼翼的用手半捂住嘴,低声的说:「半个时辰前,边关的探子来报,似乎传回很不好的消息。」 秦绾卿顿时了然。几日前就听皇上说,最近大晟与东蜀关系十分紧张,看来两国边界一带的冲突似乎更加激烈了。 她进入御书房,就见两个十五、六岁的小太监跪趴在地上,不住的磕头求饶。 「奴才该死,求皇上开恩……」 敖祯负手在御书房踱着步,见两个太监又是哭又是怕,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两个没用的东西,连茶也奉不好,笨手笨脚!小牛子,还不把两个蠢东西拖出去赏板子……」 门外的小牛子一听,忙不迭入内。 秦绾卿见状,竟上前踢了那两个小太监一人一脚。 「你们这两个不长眼的东西,在宫里伺候了这麽久,怎麽敢给皇上惹乱子?真是没用透顶。」她骂了一阵,转而看向敖祯,「皇上,对付这种没用的奴才,就该命人把他们扔出去乱棍打死才能解恨。」 敖祯、小牛子以及那两个被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的小太监,全因她这番话傻住了。 他们印象中的秦绾卿是个识大体,心地善良的美人,可现在…… 「不过话又说回来……」 就在众人诧异的当下,又见她换上讨好的笑容,伸手指了指那两个小太监。 「最近天气可真是热,这两个奴才要是直接被掌板的人打死了倒还好,就怕打不死,还得给他们灌汤喂药的,不但浪费太医院的药,皇上看了也烦心。不如这顿打皇上先记着,等下次这两个不长眼的奴才再犯事,一并处罚也不迟啊。」 小牛子终於回过神来。原来秦姑娘是转个弯替他们求情呢。 原本心里有气的敖祯被她这麽一和,顿时失去了罚人的兴致,心底明白她是换个方式让自己发泄怒气。 见他没反对,秦绾卿赶紧朝两小太监使了个眼色,「你们两个没用的东西,还不快点滚出去做事。」 两个小太监惊恐的看了皇上一眼,见皇上没反对,便急忙向她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转身连滚带爬的逃了出去。 小牛子终於放下心,识趣的退了出去。看来皇上果然对秦姑娘与众不同啊。 「你胆子可真不小,连朕要罚的人也敢放,你就不怕朕一怒之下,让你替那两个不长眼的奴才挨板子吗?」口中虽是这麽说,心底的怒意却早在她出现之後消去大半。 秦绾卿笑容满面的向他行了个大礼,「若绾卿挨一顿板子能让皇上消气,这顿板子绾卿挨了也值得啊。」 敖祯终於被她逗笑,无奈的摇摇头,伸手将她搀了起来,「朕说过,以後若没旁人,不必行此大礼。」 「皇上小心!」 他过来扶她时,险些踩在摔破的杯子碎片上,她赶紧拉着他的手臂向旁处挪了挪,随即弯身去捡那一地碎片。 「别捡那东西,会伤到手。」 「我若不捡,搞不好会伤到皇上……」 敖祯心头一颤,有种异样的感觉满溢心中,他就这麽呆呆的看着她蹲在自己面前,将那细小的碎片一块块捡到盘子里。 活了这麽多年,他听过太多恭维奉承的话,却从来没想过,一句短短的担忧、一个真诚的眼神,竟会让人情不自禁的陷入感动之中。 直到将所有的碎片都拾到盘子之後,她才慢慢起身,一抬头,就看到敖祯正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眼中的光芒异常魅惑人心。 她当下耳根子一红,心跳不由自主的加快,总觉得这样的眼神盈满赤裸裸的慾望。 秦绾卿被他的眼神吓了一跳,「皇上因为何事发这麽大的火?」她努力转移话题,实则心底也有些紧张,怕自己陷入不该有的情绪当中。 很快回过神的敖祯挑了挑眉,转身将御案上的一份摺子递给她看。 她仔细一瞧,脸色也微微一变。 原来边关一带最近发生了战事,东蜀兵力甚强,大晟连连惨败。 最可恨的是,那群东蜀士兵居然烧了大晟的粮草,还大张旗鼓的留下字条,说什麽东蜀战神到此一游。 此种行径分明是没把大晟放在眼中,身为一国之主的敖祯,怎可能咽得下这口气。 「朕气的并不是东蜀嚣张,而是气我大晟那些统率边关大军的将领,居然让敌军如此侮辱大晟!」 「看来我国在军事管理上,的确还有很多不足的地方需要加强。」她拉着敖祯坐到御案後,「皇上,今日我来见驾,可不是专程来给那两个小太监求情,您先消消火,看看我刚刚弄好的这个东西。」 说着,她从衣袖里掏出一份很厚的摺子,敖祯好奇的接过翻看,越往後看,他的表情越加兴奋。 「一个国家要想强大,军队的力量是不可少的,可要训练出一支强大的军队,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我大晟在军事方面,欠缺太多东西,这是我近日整理出来的一些治兵之策,请皇上过目,看看这些对提振我大晟军队实力有没有实质作用。」 敖祯聚精会神看着厚厚的摺子,这像是一本天书,纵使他身为帝王多年,这本摺子仍旧带给他不小的震撼。 他一页一页慢慢的翻看,有时皱眉、有时欣喜,更多的是对这本摺子的爱不释手。当他终於将最後一页看完,才发现外面的天色不知何时已经暗了。 「绾卿,朕何其有幸遇到了你……」 正想回头去叫人,敖祯才发现她早已倚在离他不远处的桌子旁,沉沉睡去。 「皇上,现在已经将近子时了。」 始终守在门口的小牛子听见主子的声音,这才敢入内小声提醒。 「秦姑娘见您看摺子看得入迷,就没敢打扰您,还吩咐奴才命厨房煮参汤,说等皇上忙完了,要您把汤喝了……」 敖祯顿觉心头一暖。这种被人惦记、被人关心的滋味,是他从前二十几年中从未体验过的。 他小心翼翼的走到秦绾卿身旁,细细打量她绝美的容颜,彷佛怎麽看也看不够似的,看着她,一颗心也被无法言喻的幸福装得满满的。 没来由的,他突然很想将这副娇躯拥入怀中,好好疼爱一番。 「皇上,时辰不早了,奴才叫醒秦姑娘,让她早些回去歇息吧。」 「不要打扰她,她陪了朕整整一个下午,肯定累坏了。」 说完,俯下身,敖祯将早已经熟睡的秦绾卿轻轻抱起,直往不远处自己的寝殿朝明宫走去。 小牛子张大了嘴。天哪,难道皇上今晚想召……秦姑娘侍寝? 第四章 翌日清晨,秦绾卿幽幽转醒,映入眼帘的是两条雕工精美翱翔的五爪金龙,就连她身上盖着的被子也同样绣满了象徵皇权的金色巨龙。 这不是她的房间! 她猛然从床上坐起,一掀帐帘,便有两个眉清目秀的小宫女迎上前来。 「秦姑娘,您醒啦?」 「这是哪里?」环顾四周一圈,整个卧室金碧辉煌,她心下一惊,不敢承认自己心中的答案。 「这是皇上的寝殿朝明宫。」 其中一个小宫女冲着她温婉一笑,「皇上已经去上早朝,临走前吩咐奴婢等人 待秦姑娘醒来後一定要好生侍奉。秦姑娘,後面有座温泉,您要先去泡个澡吗?」 现在是什麽状况?她怎麽会睡在敖祯的寝宫之中? 记得昨日午後,敖祯对她送去的摺子十分感兴趣,整个人都沉迷其中,害得她不好意思说要走。 原想等他看完,自己好抽身回月央宫休息,後来不知怎的,大概是天热犯困,加上敖祯一直没理会她,便在不知不觉中睡了过去,没想到再醒来时,居然睡上了他的床。 真是该死! 都怪她每次遇到意气相投的人都会毫无心机的和人家打成一片。 自从发现敖祯值得深交後,她总会不由自主的想与他交心,日积月累下,两人的关系竟慢慢从君臣变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 再这样发展下去,她很担心单纯的君臣关系,早晚会因为彼此的过度投入而一发不可收拾。 「秦姑娘不必担心,昨天晚上皇上住在外殿,为了避免秦姑娘的名声受损,皇上还特地吩咐奴婢等人不得将秦姑娘留宿一事宣扬出去……」宫婢似乎看出秦绾卿眼里的担忧,忙不迭向她开口解释。 这一刻,她对敖祯是心存感激的。 「两位的体恤绾卿在这里先行谢过,不过这里终究是皇上的寝宫,既然绾卿已经清醒,再留在这里总是不妥,绾卿这就离去,还望两位能替绾卿向皇上道谢。」 说了一番客套话後,又打赏了两人几颗金豆子收买人心,她便急急忙忙的回到月央宫。 昨晚一夜未归,金珠银宝难免担忧。 幸好小牛子是个心细的奴才,为免宫里传出流言,事前便派了个心腹小太监去月央宫传话,告诉她们,她们的主子与皇上议事,暂留朝明宫,两人也就没多问。 回去後的秦绾卿,心情始终不能平复。 如果再和敖祯君臣不分的相处下去,迟早有一天,她会在这偌大的皇宫里失了自己的心。 由於今天不是大朝,她便留在月央宫老老实实的看看兵书翻翻宫史,脑袋里则天南地北乱七八糟的乱想一通。 直到晌午时分,宫里派来了个小太监,说皇上今日请了几个大臣在宫中用膳,要她也一同赴宴。 秦绾卿听了脸色微僵,一想到要和敖祯见面,不知怎的,本能的就想逃避。 更何况昨天晚上她还在他的床上呼呼大睡一整晚,如果现在见面,避免不了尴尬,还是拒绝的好。 「麻烦小公公回覆皇上,我身子有些不适,也没什麽胃口,万一席间影响了皇上与众位大臣的食慾,那可就罪过了。」 小太监见没把人请去,脸色有些悻悻然,但他还是很有礼貌的向秦绾卿深施一礼,转身回去覆命了。 本以为打发了小太监後就能换来安静的下午时光,没想到不出半个时辰,竟有太医奉皇上之命前来问诊。 她顿觉一个头两个大。敖祯到底在想些什麽?该不会真以为她生病了吧? 一番折腾忙碌,太医给她的答案是,天气炎热造成食慾不振,多加休息,用膳时吃些开胃的食物,症状很快就会消失。 太医走後,金珠银宝忍不住惊呼连连。 「刚刚那位李太医可是皇宫里专门给皇上看病的神医啊,秦姑娘,真没想到皇上居然如此重视您,您才刚喊不舒服,皇上就派人来瞧了。」 秦绾卿难得被两个小丫头说得面红耳赤。 其实金珠银宝只是单纯的以为皇上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重视当朝第一女谋士,毕竟主子的一些谏言和理论为大晟带来了许多好处。 是秦绾卿自己心里有鬼,总觉得最近敖祯看她的眼神变得很奇怪,才觉得小丫头话中有话。 岂料午时刚过,月央宫内竟响起皇上驾到的传呼声。 「绾卿,朕听太监说你身子不舒服,食慾极差,刚刚李太医告诉朕,你是因为最近太过劳累休息不够,再加上天热难耐,导致身体发虚……」 还未等月央宫众人起身见驾,就见敖祯闯了进来,也不理会金珠银宝吓得花容失色的小脸,直往秦绾卿走了过去。 「皇上……」她也被敖祯的到来吓了一跳。 「好好坐着,别跪来跪去的,大家都是自己人,无须多礼……」 金珠银宝相互对视一眼。皇上与秦姑娘什麽时候变成自己人了? 秦绾卿朝天翻了个白眼。 看吧,怕什麽来什麽,她拚命想掩饰两人之间的暧昧,敖祯却偏要向众人宣示他们之间关系匪浅。 随後跟过来的小牛子也是一脸无奈,回想起刚刚主子正与朝中几个大臣在御花园用膳,突然听传话的小太监说秦姑娘身子不舒服,立刻传人去叫李太医前往月央宫问诊。 等李太医将秦姑娘的病情一五一十的讲给主子听之後,主子的椅子便像长了刺一般,他怎麽也坐不住。 午膳才用到一半,便找了个藉口将几个大臣打发走,随即急急忙忙赶到月央宫找人。 小牛子朝着屋里呆愣的金珠银宝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们赶紧闪人,别留在这里碍皇上的眼,两个丫头虽然一头雾水,但还是乖乖的离开房间。 当室内只剩下敖祯和秦绾卿二人时,气氛一时之间变得十分诡异。 「皇上,我没事的,是李太医把情况说得太严重了。」 「李太医是朕最信任的太医,他不但医术高明,而且从来都不敢骗朕。」他略带责怪的瞪她一眼,「你身子不舒服怎麽不与朕说呢?幸好这次发现得早,否则长此以往,身子可是会拖坏的。」 说话间,大手已经摸向她额头,又用手背探了探她脸颊,「太过劳累了吗?都怪朕不好,整天抓着你谈国事,把你的身体都给忽略了。」 秦绾卿见自己的双手被他抓了过去,一会揉一会捏,再瞧他眼底尽是对自己的担忧,不禁心生愧疚。她不过是为了避开今天的午膳而随便扯了个小谎,他就紧张成这样……早知会这样,午膳她说什麽也该露个面。 「皇上,您再这样,会引起别人误会的。」 「误会什麽?」敖祯一本正经的反问。 这家伙还真是会睁眼说瞎话,她不信他不明白。 试着想扯回自己的手,敖祯却像同她作对一样抓得死紧。 「您是君我是臣,这样大张旗鼓来到臣子的房里嘘寒问暖,若传扬出去,不但文武百官会觉得於礼不合,就连您宫里新纳的妃子们也会对我产生敌意。」 她最近可是听说了,皇上虽把那些美人召选进宫,可临幸的次数根本就少得可怜,好多嫔妃们都在私底下抱怨。 可敖祯整天不是上朝就是在御书房里和臣子们商谈国家大事,根本就把他的那些妃子们给抛到了脑後。 虽然他不临幸其他女子,让她心底忍不住有几分窃喜,但长此以往,她肯定会成为後宫那些女人们的眼中钉,肉中刺。 敖祯却被她紧张的模样给逗笑了。 「谁让後宫里那些女人加在一起,也不及绾卿一人吸引朕的目光呢。」他这话说得放肆,连目光也不再如以往那般收敛,「绾卿,别人爱说什麽就让他们说去,朕不会介意。」 「可是我介意。」 「你介意什麽?」 「皇上,当初您亲口答应过我,绝不动将我纳入後宫的念头。」 这话令敖祯的脸色微微一变,「陪在朕的身边,就让你那麽难以忍受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 「哼!你这小狐狸,当初肯定算准了朕会掉进你设下的圈套,才逼着朕答应你那个见鬼的要求。」 「什麽圈套?皇上您可别诬陷好人。还有,您可别把狐狸这词用在我身上。」她含怒瞪了他一眼。 敖祯觉得这女人每次瞪自己的时候,双眼中都充满无限风情,明明带着嗔怒,可他总觉得她是在对自己抛媚眼,把他一颗心搅得七荤八素。 他忍不住懊恼,早知如此,当初说什麽也要使尽手段将她纳进自己的後宫,哪像现在,看得君羊聊制作见吃不着,还要守着那什麽见鬼的约定,陪她玩君臣游戏。 他心中叹息,却也收敛了自己的行为。 这女人性子倔强,真把她逼急了,让她卷起包袱偷偷逃跑可就得不偿失。 「其实朕今日来找你,是想问问你的意见,如今我国与东蜀关系紧张,相信战事很快就会爆发,你觉得朝中武将,哪个比较合适前往边境统帅三军?」 见敖祯收起调戏的心思,她也不好意思再给人家脸色看,便正色答道:「我心中的确有个不错的人选。」 「哦?说来朕听听。」 「耿忠良,皇上对他的印象如何?」 敖祯挑挑眉头,「若朕没记错,你说的这个耿忠良,是已故老将军耿元征的儿子吧。」 她笑着点头,「正是此人。」 「可朕记得此人性格木讷古板,在朝上并不受人喜爱。」 「没错,他虽身为武将之後,可在朝中一直不受重用。这次我之所以举荐他,是因为不久前,我曾看过他写的几篇作战之法,发现他虽然为人木讷死板,可战术却十分巧妙。 「东蜀的兵力十分强悍,想要将他们的气势打压下去,庞大的军力是必要的,但在用兵上面也必须多花一些心思。」 敖祯认真听她从头到尾分析了一遍後,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 聊着聊着,外面天色又暗了下来。好像每次和她在一起,时间都过得非常快。 眼看陪自己讲话讲到口乾舌燥的秦绾卿,喝光了两壶茶水又打了六次呵欠,敖祯也知道自己该走人了。 「既然你这麽看好耿忠良,明日待朕召他进宫时,你便随朕一起考他一番,朕倒想看看,他究竟有没有能力担当这个重责大任。」 「好的,虽然住朝会上与耿将军有过几面之缘,可始终也没机会同他讲话,既然有如此,藉此机会,我就好好会会这位耿将军。」 敖祯闻言脸色一冷,皱着眉头捏她的脸颊一记,「耿忠良今年二十有五,可据朕所知还未娶妻,到时你可不要给朕乱惹是非。」 一想到秦绾卿要顶着这张俏脸见别的男人,他心底便忍不住泛酸。 无辜的揉着被捏痛的脸颊,她含怒瞪了他一眼,「时候不早了,皇上快回宫休息,明早还有大朝呢。」 她越赶,他越死赖着不想走,朝她一笑说:「昨晚你霸着朕的龙床呼呼大睡一夜,可到现在连句谢谢都没与朕讲。」 提及昨夜之事,秦绾卿顿时耳根子通红,急着为自己辩解,「什麽霸占?我分明是……」 敖祯真是越来越可恶,明明是他死皮赖脸的把她抱进朝明宫入寝,现在却来指责她霸占他的龙床。 见她被自己气得说不出话来,敖祯心情顿时大好。 他面露邪笑起身,「好了,朕也不是个小气之人,反正那龙床够宽够大,下次你若有需要,朕不介意分一半给你睡。时候不早了,朕也该摆驾回宫了。」 在她的怒气爆发之前,他理了理袍子,笑呵呵转身离去。 秦绾卿被他气得直磨牙。这可恶的臭皇上! 耿忠良,人如其名,耿直、忠诚、善良,但缺点就是木讷外加死心眼。 在他的观念里,男人就该顶天立地报效国家,而女人就该留在家里相夫教子、孝敬公婆。 前不久朝堂上突然多了貌若天仙的秦绾卿,众人都说,她是当今天子最倚重的重臣之一。 耿忠良却不以为然。 在他看来,秦绾卿之所以能有今日成就,除了她那些五花八门的奇怪心思外,最重要的,还是靠她那张人见人爱的绝色脸蛋。 所以,当皇上宣他进宫见驾,并笑着问他,对当朝第一女谋士秦绾卿有何看法的时候,他当然一古脑的把心中的想法毫不修饰的说出来。 「微臣身为一介武夫,对那些琴棋书画诗词歌赋自然是一窍不通,虽说秦姑娘不但美若天仙而且才华洋溢,可她到底是个女子,我大晟的老祖宗遗训里提到,女子不可参与朝政,即使秦姑娘再又才情,皇上起用秦姑娘入朝为官,於理於法,都是不妥。」 他这一番话说下来,险些将敖祯活活气死。 这该死的耿忠良,绾卿向他大力推荐他这木头做元帅,可这木头不但不感激,反而还搬出什麽老祖宗遗训砸他。 敖祯心底将耿忠良狠狠骂了一通,表面上却冷冷哼笑一声,「耿将军这话似乎对女人有偏见,虽然绾卿是一介女流,可她的才华和学识却是连朕都深感钦佩。」 「皇上的意思微臣明白,可微臣觉得,女人终究是女人,难登大雅之堂。」 就在耿忠良还不明白敖祯的心思,有话直说时,自御书房的屏风後面踱出一个白衣女子。 虽说大晟朝服皆以红色为主,但秦绾卿是唯一女官,她的朝服却是一袭月牙白,衬得她身姿纤细,气度高雅。五官明艳动人的她,将一头墨色长发绾於脑後,手中摇着一把象牙骨扇现身。 这虽然不是耿忠良第一次看到秦绾卿,却是第一次与她近距离相处。 只觉她异常好看,彷佛从画中走出来的绝色美人——不,她甚至比画中美人还要美上好多倍。 一时之间,他看呆了,摇扇的白衣女子还笑容满面的回看他,看得他一颗心扑通乱跳,整张脸涨得通红。 「耿将军,绾卿这厢有礼了。」 「呃……」他傻傻的看着她,居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敖祯看到这情况,气得咬牙切齿。 这该死的耿忠良,先前还口口声声说什麽女子难登大雅之掌,结果才一会儿工夫,三魂七魄便全被人家给勾走了。 但最该死的还是秦绾卿,明明知道自己的容貌绝色,居然还这麽明目张胆的出来给他招蜂引蝶。 「绾卿无意偷听耿将军肺腑之言,但耿将军刚刚的那番话,绾卿却觉得似乎有些偏颇。」 耿忠良继续发傻,红着脸,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绾卿虽然入朝较晚,但对於耿将军的父亲,耿元征老元帅当年的丰功伟业却也是略有耳闻。」 不理会他的呆愣,她继续道:「耿元帅当年堪称是我大晟的战神,但九年前与东蜀的淮安一战,身为三军统帅的耿老元帅为何会失败,耿将军事後曾仔细研究过吗?」 一听她提到自己父亲的生平憾事,耿忠良总算回过神。 「家父一向用兵神猛,可淮安一战,却令我大晟损失惨重,全都是因为受地势所迫,再加上粮草不足,天时地利都十分不利於我大晟,所以淮安一战才以失败告终。」 「耿将军觉得是天时地利有问题,可绾卿却觉得是耿老元帅在用人上有了些差错。」 听到这里,耿忠良有些不高兴了,「家父一向善於用人。」 秦绾卿摇了摇扇子,微微一笑,「请问耿将军,你觉得身为将士,最先懂得的应该是什麽?」 「自然是保家卫国,浴血奋战。」 「凭什麽?」 「身为大晟子民,这是每一个将士们的使命。」他答得理所当然。 秦绾卿笑着摇了摇头,「没有谁是带着使命出生的,也没有谁一生下来就注定要上战场流血奋战的。身为军队的统帅,首先要学会的就是笼络军心,笼络得好,上下齐心;若是不好,人心涣散,再好的战法也使不出来,相信耿将军研究兵法多年,对这道理应该十分了解……」 她说的话,令耿忠良一凛。 这些话当年父亲虽也提过,却不曾说得如此详细。 眼前的秦绾卿不但同他谈论兵法,还举了些他从来都没听过的行军打仗例子,令他讶异。 一时间,整个御书房就听两人切磋兵法,还能听到敖祯偶尔也问上几句。 直到秦绾卿将不久前给敖祯看过,她精心汇整各朝各代包括现代的一些用兵方法以及对敌策略的治军之策递给耿忠良,他只看了几眼,便激动得浑身发抖。这里面全是秦绾卿花费心血整理出来…… 敖祯却在这时突然扬声道:「耿将军,今日朕之所以召你进殿,可全是因绾卿在朕面前大力推荐你啊。」 耿忠良脸色一红,扑通一声跪在秦绾卿面前行了个大礼,「耿某人有眼不识泰山,先前有得罪之处,还望秦姑娘见谅。」 她赶忙扶起了对方,「耿将军无须多礼,绾卿写的这些东西,只不过是纸上谈兵。我大晟最近与东蜀关系紧张,边关将士又无力对抗,若大晟与东蜀真的发生战争,还是要靠耿将军才能保卫我大晟家园啊。」 她说的是事实。她所整理的东西不过是别人的智慧,即使知之甚详,却不懂得运用,仍必须交给这方面的人才。 秦绾卿这番话,等於抬举了耿忠良。 他自是对她充满感激,连连向皇上保证,一定会尽心尽力,保大晟疆土。 直到他离去,秦绾卿还是保持着笑嘻嘻的模样边搧风,边自言自语道:「果然是个有趣的木头。」 「那木头又傻又笨,可你待他却比待朕还好。」 一道不满的声音出现在耳边,一回头,就见敖祯不知何时已走到她身後。 她拿扇子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安抚了下受惊的自己,不满的瞪他一眼,「皇上说的是什麽话,我哪待他好了?我待谁可都是一视同仁的。」 「你的这个一视同仁,朕不需要。」他突然一把将她拥进怀中。 他的绾卿就像是个女神,高贵而炫目,就连他这个掌握天下的帝王,此刻都觉得在她面前是那麽的渺小。 「虽然朕不想露出如此幼稚的一面,可朕还是要说,你待别人太热情,朕心底会很不舒服。」 秦绾卿被他搂得心儿怦跳,那股属於他的气息一下子扑面而来,害她一时之间手足无措。 紧张的四下睨了一眼,幸好御书房内没有其他的宫女太监,否则他们这副模样传出去可就糟了。 「别看了,朕已经把所有人都打发出去,不会有人看到朕这样抱着你,」 在他怀中挣扎了几下,她不满的道:「皇上,我可以怀疑您这是在非礼自己的臣子吗?」 敖祯邪气的对她眨了眨眼,「放心,朕非礼你的事若是传了出去,坏了你的名声,朕一定会对你负责到底。」 「你……」 「你生气的样子很诱人。」 「放开我啦。」 「不放!朕就想这样抱着你,永远不放手。」 「会被人看到。」 「朕不怕!」 「可是我怕!」 「有什麽好怕,当朕的皇后吧?」 「别闹了!」 「绾卿,朕是认真的……」 他眼神突然幽深了几分,紧紧拥着怀中这个让他喜欢到无法自拔的女子,恨不得一生一世都这样将她禁锢在自己的怀里,永远不放开。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小牛子的声音,「皇上,丞相有事启奏……」 秦绾卿趁机挣脱敖祯的束缚,飞也似的逃到了门口,回头狠狠瞪他,「你说话不算话,不是好皇帝!」 她气呼呼的说完,带着满面红晕,恼怒的转身跑了。 小牛子被她撞得後退几步,结果还被敖祯狠狠瞪了一眼。 「早不来晚不来,偏在朕最不想有人来烦的时候来,你伺候了这麽多年,怎麽还是不长眼?真是一块朽木,不可雕也。」 挨了一顿痛骂的小牛子哭丧着脸。他……他招谁惹谁了呀? 第五章 敖祯有八个哥哥两个姊姊,还有一个小他两岁同母弟弟敖晋。自从他登基做了皇帝後,敖晋就被封为晋王,携家带眷跑去位於京城西方的晟安,快快乐乐的做个闲散王爷。 而敖晋除了吃喝玩乐,偶尔调戏各地美女外,最大的兴趣便是养马。 他在晟安西郊的牧场中养了上千匹品种优良的战马,每年八、九月,都会派人送一批脚力好、血统优的马匹给敖祯。 今年也不例外。 几日前,晋王派人将几百匹好马运入宫中,敖祯非常高兴,下了早朝後,便带着秦绾卿一起来到了马厩。 随行的还有朝中几位深受信任的武将,敖祯对臣子一向大方,吩咐众人只要看到喜欢的,尽管牵回家。 敖祯来回巡视一圈,最後将视线落到一匹银白大马身上。「绾卿你瞧,这马是不是很有精神?」 他拍了拍白马的额头,仔细一瞧,牠额间还有一道极明显的黑色鬃毛,让这匹白马显得十分霸气嚣张。 秦绾卿也上下打量了白马一番,忍不住点头称赞,「马头细而颈高,四腿修长健壮,皮薄毛细,果然是世间难求的汗血宝马。」 一听这话,敖祯顿时来了兴致,「难怪你一听说宫里运来了上好马匹,便求着朕带你来一饱眼福,原来你对马也是极有研究啊。」 她双手爱怜的摸着马背上湛亮的鬃毛,「我五岁时便与爹爹学习骑马,虽说比不上晋王爷那般爱马成痴,但对马的品种也曾下过苦心仔细研究。」 慢慢向前踱了几步,她伸手摸了摸离白马没多远的一匹枣红大马,「这马浑身似火,双眸有神,从牠的蹄子就能看出,牠绝对可以日行千里,夜走八百。」 「比朕看中的那匹汗血,哪匹更厉害一些?」 「各有优点。」 「不如我们去马场那边比试一圈如何?」敖祯被她勾起了赛马的兴致。 秦绾卿也不扭捏,拉过马缰,拍拍马背,姿态潇洒的纵身一跃,跳上了马背,转过身,她调皮的朝他眨眨眼,「若我赢了,可有什麽好处?」 「你要什麽,朕都应允。」敖祯也不甘落後的随之跃上马背。 旁人只见一白一红两道修长身影,骑着两匹骏马向远处奔去。 红衣男子身姿矫健,骑着一匹白色大马奔驰在碧绿的草地上,真有说不尽的俊逸潇洒。 而骑红马的白衣女子如天仙下凡,墨发随风飘扬,道不尽美丽绝伦。 不消片刻,两人的身影便消失在众人眼前。 半个时辰後,速度不分上下的敖祯和秦绾卿停止了比试,两人几乎一起勒了马缰,两匹骏马同时仰天长啸,气势好不慑人。 马场十分辽阔,依山傍水,正值夏季,四周花红柳绿,碧绿湖水因微风轻拂,泛出一层层美丽的涟漪。 敖祯下马,缓缓走到湖边,望着湖光美色,忍不住感既,「水光潋滥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 秦绾卿也跃下马背跟在他身边,闻言,便笑容满面道:「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 语毕,两人相视而笑,彼此的神情中,有道不尽的惺惺相惜。 「绾卿,朕还记得第一次与你见面时,你冷静、自负,眼底装满算计,那个时候朕就在想,这个女人颇有心计,将来若驾驭不好,定会成为一个麻烦人物。」转身笑看她一眼,「可相处久了,才发现这些都是你的伪装,其实你内心火热,有些调皮,甚至单纯善良到让人担心你会不会吃亏上当。」 哪怕只是每天这样看着她,他的一颗心也能被填满。 某种不知名的情感,正在他心中悄悄生长,而他十分期待这奇妙感觉为自己带来的欣喜。 秦绾卿随他一起坐在湖边,随即脱去鞋子,撩开袍摆,细白柔嫩的双足,顽皮的伸进清凉的湖水来回摆动着。 「所以说,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嘛。虽然第一印象很重要,但也会有判断失误。就像外界都说皇上无情,可与您相识这麽久,我觉得外界的传闻并非那麽可信。」 「所以你也曾认为,朕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暴君?」 「以前的确有过这种想法,可现在没有了。」 他毫不在意的笑了笑,伸手掬了她一绺长发在指间把玩着,「暴君也好,明君也罢,只要能将这天下治理得无愧於心,对朕来说,就足够了。」 她默然不语,静静坐在他身边,任他对自己的发丝揉来捏去,她总觉得今天的敖祯与以往有些不同。 大概是换去了一身龙袍後,令他比平时更显得有人情味。 「朕知道外面的百姓对朕有着怎样的评价,他们都说朕三岁克母,十二岁手刃四皇兄,十四岁将太子拉下台,十六岁又夺下先皇龙位,最过分的,就是诛杀了整个後宫。」 他哼笑一声,又说:「这样的皇帝,又怎能不被人评为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暴君呢?」 「皇上……」听出他话里的落寞,她突觉不忍。 虽说这些事情令人震惊,可是自古以来,通往皇位的道路,皆是堆满了无数屍体。 无论敖祯之前曾使过什麽样的手段夺取帝王宝座,都不能因此忽视他为大晟带来的种种福泽。 接触到她带着心疼的眼神,不知怎的,他说出心底话,「朕的母妃是个苦命的女人,因为貌美,便被当作礼物送给了父皇,又因为是异族人,所以在大晟的後宫之中备受排挤。 「自从她生下了晋弟後,情绪便一天比一天低落,朕还记得她死前曾说过一句话,『虽说人人都想活下去,但在这偌大的後宫之中,死亡会比活着更加快乐。』她最终选择用一杯鸩酒,结束了自己的一生。」 秦绾卿心头一颤,她万万没想到敖祯的生母居然是自杀而亡。 「四皇子敖昱大朕六岁,自幼嚣张跋扈,仗着生母是得宠的贵妃,不但欺负弱小还草菅人命,朕的第一任太傅,便死在他的一场恶作剧之下。」 说到这里,敖祯冷冷一哼,「可笑的是,他费尽心机想玩弄别人却害了自己,朕还记得那把匕首是他强行从朕的手中抢走的,却因意外插进了他的胸口,当场毙命。 「太子敖齐,懦弱无能,只不过他的生母贵为皇后,亲舅舅又是手握兵权的护国大将军,这样的背景,注定他得走上皇帝之路。但是天算不如人算,皇后一族极力揽权,引起父皇的戒心与朝中的反对势力,才遭了灭门之祸,敖齐也因此遭池鱼之殃。」 听到这里的秦绾卿,已经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最有趣的就是朕的父皇了。」 敖祯也学她,脱掉鞋子,将双脚泡在湖水之中,还有意无意的轻轻在水里调戏她那双足。 她微怒,轻轻瞪他,湖底的双脚却是用力踹了他几下。「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杀了自己的父亲。」 「那麽你呢?你也认为朕会杀害自己的父皇?」被踹回来的双脚,再次不要脸的勾过去,死死缠着那柔嫩的双足。 秦绾卿斗不过他,只能无奈任由他肆无忌惮的欺负自己。敖祯瞧她嘴巴微微嘟起,觉得有说不尽的俏皮可爱。 「皇家之事,我们老百姓有什麽资格去做评判?」她口头上这麽说,心底却已经隐隐猜出传言并非真实。 敖祯也不再卖关子,心满意足的用脚在水底轻轻蹭着她那细滑柔嫩的足面。 「父皇早就对皇帝这个位置厌恶透顶,当太子随着皇后一族被灭身亡之後,他便动起了退位的念头。 「可是朝中老臣子们死也不肯答应,甚至还以死进谏长跪於午门之外,父皇没法子了,最後便想出了金蝉脱壳之计,但可恶的是,他偏要拉上朕同他一起演出这场戏。」 秦绾卿惊讶的张大嘴巴,「先皇该不会为了扔掉皇帝宝座,故意要你夺位的吧?」 敖祯点了点头,「不只如此,他怕日後众臣不肯服从朕,便故意将朕塑造成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暴君形象。那些克母弑兄的传闻,其实都是他派人传出去的,就是要让那些大臣们知道,现任的天子,为了这个皇位,是一个什麽事都做得出来的冷酷暴君。」 「我想,那些被诛杀的妃子们,死因也另有蹊跷吧……」 敖祯因她的话眯起双眼,原本放松的表情,刹那间闪过一抹阴鸷。 「以皇后和四位贵妃为首的那些女人们,为了争权夺势,不惜使出下流手段。在我大晟,蛊术一向被列为禁忌,可她们却为了自身利益,一次又一次来挑战朕的耐性……」 顿了顿,他轻哼一声,「皇后和四位贵妃的确被朕当场赐死,不过那些遭受池鱼之殃的妃子们,朕则是安排她们改名换姓,放出宫外。」 这一刻,她突然觉得敖祯很可能是她所知道最倒楣的一个皇帝,严格说起来,除了後宫之事,他明明什麽都没做,却不得不承担外界对他的无情指控,心中对他的怜惜,不禁又多了几分。 「这些话朕从未对任何人提起,绾卿,你是这天底下,第一个能让朕毫无顾忌对你坦露心声的女子。」 她目光微闪,想要逃避那火热的目光,可他的视线却紧紧追随着她,逼得她无处可躲。 「不要再逃开朕了……」 按捺不住内心的狂热,敖祯一把将她揽进怀中,不等她试图挣扎,他已经如同一只野兽狠狠掠夺那期待已久的唇瓣。 秦绾卿心头一惊,试着闪躲,可敖祯却像头饥饿许久的豹,好不容易寻到心仪的猎物,又怎会轻易将她放开。 她心下一恼,牙齿用力一咬,不客气的咬住他的舌尖。 本以为吃了痛他就会安分下来,没想到敖祯在被咬之後,竟更加放肆的吮吻她。 被吻得心神大乱的她无法开口说话,只能恶狠狠的瞪他。 可对方压根毫不在意,还回她一记戏谑的眼神,大手抚上她的後背,更加用力的把她揉进怀里,掠夺着她柔嫩的唇瓣。 秦绾卿已无计可施,只能气急败坏的任他亲吻个够。 等他慢慢放开她的时候,她整个人已经被这混蛋吻得浑身发软,双颊泛红,一颗心也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见她双颊泛着娇艳的红晕,敖祯忍不住轻揽着她的肩头,在她耳边低喃,「绾卿,朕不相信,在你心底,真的没有朕。」 虽然很想否认他的自负,可她却无法否认自己的心。 轻咬着微肿的唇瓣,上面彷佛还有他的气息。 「做为一个男人来说,你聪明冷静、有胆识有魄力,该温柔的时候温柔,该霸气的时候霸气,浑身上下都布满了迷人的气质,就算绾卿再如何否认,到头来终究还是为皇上的魅力所倾倒。」 见他眉头一展,想要开口,她连忙抬手轻轻掩住他的唇。 「可是别忘了,你是皇帝,万民的主宰、天下的统率,你有国家要治理,你有百官要驾驭,你有无数妃子每天眼巴巴等待你的垂怜。」 「绾卿……」他伸手拉开她的。 双唇再次被她掩住,「爱情是个很玄妙的东西,陷入爱情中的男女,眼里是容不下任何一粒微小沙尘的。正所谓相怜相念倍相亲,一生一代一双人。」她凄楚一笑,「这天下最有权势的男子就是掌控苍生的帝王,而最不值得依附的,也同样是你这万民主宰……」 敖祯目光微敛,已隐隐有些动怒。 秦绾卿却继续说道:「後宫,永远都不是我想要踏入的领域,若皇上还怜惜绾卿,从今後,你是君,我是臣,我将永不越界。」 自那日之後,秦绾卿和敖祯之间正式展开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 就连每五天一次的大朝,她都不再像以往那般畅所欲言,侃侃而谈。 不久後,耿忠良结合了所学与秦绾卿所写的建议,短短时间内,便训练出一支十分强悍的军队。 一场军事操练後,文武百官对大晟如今的兵力无不拍手庆贺。 就连追秦绾卿追得心力交瘁的敖祯,都在看过操练後忍不住心生喜悦之情。 「我大晟能在短短时间之内训练出如此强大的军队,这都是耿将军与绾卿的功劳。」 大殿之上,敖祯的目光盯着堂下那白衣女子的身影,内心喜爱的同时,更是真心钦佩她的智慧,给大晟带来这许多震撼。 「绾卿,自你踏入朝堂,屡次为我大晟立下功劳,朕十分欣慰,你想要些什麽赏赐,朕都会竭尽所能的满足你。」 只见秦绾卿拱手上前,微施一礼,「既然皇上一定要赏赐於我,再多做推辞倒显得绾卿虚伪了。」 不理会旁人的侧目,她表情镇定的望着堂上之人。 「自我入朝以来,始终住在皇宫之中,可长住宫中於礼不合,如果皇上一定要论功行赏,不如就赏绾卿一座宅子,让绾卿出宫自立门户吧。」 留在宫里也不是办法。 敖祯对她的追逐一天比一天狂热,丝毫没有因为她的抗拒而停住脚步。 正所谓烈女怕缠郎,迟早她会放下自己的坚持,更何况她的一颗心,早在不知不觉中因他而沦陷了。 为了避免情况越来越糟,最好的办法就是她尽早搬出皇宫,与他保持距离。 「你要离开皇宫?」敖祯的声调微扬,心底已经猜出她的想法。 虽说身为朝中大臣,有一座私宅完全是理所当然,但当她毫不犹豫的提出要离开皇宫时,他的心还是受到了不小的打击。 绾卿,你就这麽急於逃离朕的身边,与朕保持距离吗?他无声的问。 已经被封为护国大将军的耿忠良看着皇上一脸不想赏赐的表情後,一向耿直木讷的他忍不住开口直言。 「皇上,秦姑娘为我大晟立下功绩,要一座宅子合情合理。况且身为臣子,秦姑娘久住宫中,说出去也有辱我大晟颜面,臣觉得,皇上应该赏赐秦姑娘一座宅院以做栖身之所。」 耿忠良只是单纯想帮秦绾卿争些福利,哪知道当今天子根本不是舍不得宅子,而是打从心里舍不得她离开自己的身边。 被他这麽一说,敖祯的脸上不禁露出了几分怒意。这该死的耿忠良,傻头傻脑的,他当初怎麽把他给提拔了上来? 丞相陈有道则来回打量了皇帝和秦绾卿各一眼,表面不动声色,心底则感叹着这两人之间的你追我跑。 到底是年轻人啊,一旦过上了情爱之事,总是难免会变得孩子气。 其他对秦绾卿和敖祯之间感情不解的大臣,也觉得秦绾卿的提议并没有错,也纷纷进言,的确该赏座宅子给她。 敖祯气急败坏,有苦说不出,只能狠狠瞪着那个一心想躲开自己的女人。 「这件事朕会仔细考虑,今天议事就到这里,退朝!」 怒气冲冲回到寝宫的敖祯,便把能砸的东西全都砸了个遍。 宫里伺候的婢女太监头一次见他发这麽大的脾气,一个个吓得惊慌失措,跪在地上不住的喊着皇上息怒。 息怒?要他如何息怒? 身为皇帝,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发自内心的喜欢上一个女子,为了这个女子,他可以抛弃骄傲、抛弃尊严,甚至为了她,他可以放弃整个後宫,只独宠她一人。 可是她呢? 摆明视他的真心如粪土,将他的满腔爱意踩在脚底下,教他怎能不气不怒。 他是皇帝,勾勾手指,可以唾手可得全天下的女子。 可上天为什麽偏偏要让他遇上秦绾卿? 小牛子见皇上气得不轻,知道他求爱不成内心苦闷,便在他将东西砸得差不多的时候,小心翼冀的上前劝慰。 「奴才觉得秦姑娘并非真心想躲开皇上,不如奴才去月央宫劝劝,兴许等她想通了,自会打消离宫的想法也说不定。」 恶狠狠的白了小牛子一眼,敖祯一屁股坐到紫檀椅上。「朕贵为一国天子,竟卑微到要你一个奴才去为朕摆尾乞怜?!」 想到这些日子以来,秦绾卿整日与自己玩捉迷藏,他心中就更气。 不理会小牛子被吓坏了,他狠狠拍了一下桌子,大声道:「前不久宫里不是纳了许多妃子进来吗?去把她们的名单给朕呈上来,朕就不信,朕还找不到女人来爱!」 小牛子怔了怔,知道皇上真的动怒,虽然还想劝慰一番,但皇上正在气头上,肯定什麽话也听不进去。 再说,皇上的确是好久都没临幸过後宫了。 虽然他也是发自内心的觉得这世上只有秦绾卿配坐上皇后之位,但既然秦姑娘志不在此,勉强搞不好只会弄巧成拙。 待皇上多临幸几位妃子,而她们若再争气一些怀上皇上的骨肉,也许皇上就不会像现在这般死心眼,整日想着秦姑娘了。 这样一想,他迫不及待的将各宫妃子们的名单给呈了上去。 本是说气话,可没想到小牛子还真的把名单递了上来,当下敖祯被他气得乾瞪眼。 可转念一想,若这个时候选择放弃,自己肯定会在这小奴才的面前丢人,带着几分恼意,他漫不经心的翻看着名册。 也不管对方是美是丑,他随手挑了一个便丢给小牛子,「就是她了,下去通传吧。」 到了傍晚,敖祯前脚走出朝明宫,秦绾卿後脚就带着一份刚刚写好的农业改造计划来见驾。 虽然她执意搬出皇宫,但什麽事该做,什麽事不该做,她还是明白的。 感情上,她不能与敖祯扯上太多关系。 但国事上,她还是尽心尽力的为大晟的将来打算。 「皇上今夜起驾至永福宫临幸唐美人,怕是一时半刻不会回来,秦姑娘若无要事,还是等皇上回宫之後再做商谈吧。」朝明宫负责打扫的小太监回答。 秦绾卿心里一震,永福宫的唐美人名叫唐碧儿,当初是随着自己一起被殷太极送来选秀的,而敖祯将其余女子各封了妃子美人,唐碧儿就是其中一个。 虽然皇帝临幸妃子是天经地义的事,可当她亲耳听见,她的心还是顿时狠狠揪痛了一下,嫉妒、愤怒、委屈、难过,一连串的情绪如山洪爆发般涌上心头。 敖祯,你明明说过这天大地大,你只爱我一人。 敖祯,你明明说过,世间再无女子能入得了你的眼,进入你的心,可你为何在说过这番话之後,还能再背负着对我的感情去临幸别的女人? 你所谓的真心,所谓的爱情,难道就如此浅薄? 秦绾卿脑袋已经被他临幸其他女人的事搞乱,无暇思考其他,只觉得有生以来第一次嚐到了被背叛的痛楚。 说什麽不动心,原来她的伪装竟是如此的不堪一击。 不,不对!她不该拥有这样的情绪。 是她硬生生关闭了自己的心门,逼着敖祯远离她的生活,她没有资格怨,也没有资格怒。 他去找别人不是最好的结果? 想到这里,她自嘲的笑了,仰望夜空,竟是一层层望不透的阴霾。 伴着沉闷的雷声,细雨从天而降。 她怔怔的站在漆黑的夜空下,任由无情的雨打湿衣衫。 打扫的小太监见此情况,不由得一阵担忧,问:「秦姑娘,您要不要先进来避避雨?」 她摇了摇头,目光飘向远处,不知站了多久,直到衣衫尽湿,才精神恍惚的回道:「不,不用了,既然皇上今夜繁忙,我便不好多作打扰。」 说完,她慢慢转身,拖着彷佛灌了铅的沉重步伐,向远处走去。 小太监望着她离去的身影,只觉得那高挑纤瘦的背影中,充满了浓浓的落寞之意…… 第六章 眼前的女子,记得是叫唐碧儿,今年是八岁,其父唐儒是当朝正二品,任刑部侍郎,在殷太极还在朝中为园师时,两人交情甚笃。 但自从殷太极因一个小小的赌约而被迫离京後,唐儒在朝中的地位便变得暧昧不明。 受到唐儒的影响,唐碧儿被选入後宫并没能如愿的被封为贵妃,仅仅得到了一个美人的名号。 不过对於这些,敖祯打从心底不在意。 无论是皇后、妃子、美人、宫女,这些女人除了长相不同之外,在他心中都没什麽差别。 拿之前被他赐死的陈昭蓉来说,两人算得上是青梅竹马,而他十六岁登基为帝後,她也妻凭夫贵,登上了一国之母的位置。 可惜陈昭蓉不安於现状,拚命利用自己的皇后之位替娘家的亲戚谋福利。 就连那四位贵妃也同样为了让自己能在後宫站稳脚跟,一次又一次的来挑战他的权威。 对於她们的小动作,敖祯看在眼里,并不计较,他并非是无情之人,虽然对她们没过多的情爱,但既然嫁给自己当妃子,对她们就有一份责任。 可永无止境贪婪下去的结果,就是玩火自焚。 陈皇后与四位贵妃之间斗智斗法,为了得到胜利,竟将蛊术施到了他的身上! 若不是他命大,很有可能命丧在这些女人的手中。 自从下蛊事件之後,他更加疏远这些喜欢争权夺利的女人,所以对唐碧儿这些被纳入宫的人,始终提不起什麽兴致。 更何况,他身边已有个秦绾卿吸引了他全部的心思,自然忽略了後宫的那些女人。 若不是近日他因秦绾卿要搬离皇宫一事与她斗气,恐怕後宫将一直被当作华丽的摆设而已。 他看向眼前的女子,唐碧儿的确是万中选一的美人儿,可比起怎麽看也看不够的秦绾卿,仍是逊色太多。 「这壶杏花酒乃是臣妾亲手酿制的,味道醇厚香浓,皇上嚐嚐,可还合您的口味?」唐碧儿娇声伺侯,语气里有明显的讨好。 她现在的心情,只能用震惊和喜悦来形容。 要知道自从她入宫以来,这可是皇上第一次踏入永福宫。 虽然与她一同入宫的其他女子同样不曾得到皇上的宠幸,但与那些人相比,她更为不甘心。 本来以为凭着殷太极与父亲的交情,进宫之後她肯定会出人头地。 没想到一个秦绾卿便打乱了她所有的计划。 每日独守空闺的滋味非常不好受,但是身为皇帝的女人,这又是无可避免的现实。 如今事情有了转机,皇上今日竟突然驾临永福宫,她自然要把十八般武艺都便了出来,若是运气好怀上龙种,相信不久的将来,皇后之位肯定非她莫属。 敖祯看着满桌子精美的菜色,不由得想起第一次与秦绾卿用膳的场面。 她细心的给自己做菜卷,满怀关心的训斥他不按时吃饭的後果,还有她眼带笑意给自己擦拭沾在颊边的酱料时眼中闪动的柔情蜜意。 他因回忆而变得柔和,唐碧儿却误以为他脸上的柔情是为自己所展现,不由得表情欣喜若狂,更加卖力的讨好,以求得皇帝的垂怜。 「皇上,您再嚐嚐这冬瓜汤,味道很新鲜的。」 敖祯猛然回神,面前不是满心满脑想着的那张面孔,浓浓的失落满溢心头,但随即又怒了起来。 他暗骂自己没出息,那该死的秦绾卿都已经摆明不要他,他却还像个呆子一样没日没夜的思念着她。 这一想,更激起了他的怒意。凭什麽他要想着那个无情的女人?天下的女人何只千万,秦绾卿不爱朕,朕依然有人爱。 想到这里,他便主动张开了嘴,示意唐碧儿喂他喝那勺冬瓜汤。 她见状心喜,忙讨好的上前伺候。 「嗯,这汤不错,云儿自己做的吗?」 唐碧儿一怔,不解的看着他,脸色微红,「皇上,云儿是谁?」 敖祯挑了挑眉,「你不是叫唐云儿?」 「臣妾……名叫唐碧儿。」好伤心,皇上居然连她的名字都记错。 他毫无愧疚,点了点头,「反正都差不多。」 无论云儿还是碧儿,都不及他的绾卿好听。 见鬼,他怎麽又想到那该死的女人? 心里正有些气恼,唐碧儿趁隙伸长手臂妄想搂住他,他下意识的推开,避开她的碰触,但随即觉得这样的行为不妥,便似笑非笑的睨着表情尴尬的她。 「时辰也不早了,伺候朕入寝。」 既然无法控制自己不去想那个不肯理会自己的女人,那就用身体上的放纵来麻痹自己吧。 唐碧儿忙不迭的微笑点头,小心翼翼的拉着敖祯的手走向里面的寝室,几乎是迫不及待的褪去自己的衣衫,希望能夺得皇上的青睐。 但她每褪一件衣裳,敖祯的脸色便难看上一分。 这个心甘情愿被他占有的女子,为什麽不是绾卿?为什麽?! 直到对方一丝不挂的躺在床上,眼神妩媚的瞄向自己时,敖祯才猛然回神,突然有种感觉,如果今晚他真的占有了唐碧儿,那就是背叛绾卿,而他和绾卿将会彻底变成陌路人。 「皇上……」 唐碧儿等了好半晌却发现敖祯只是直直的看着自己,忍不住有些心急。 他挥了挥衣袖,不耐烦的叹口气,「朕突然想起还有重要的摺子没看,你先睡吧,今晚不用你伺候了。」他不能背叛绾卿。 吩咐守在门外的小牛子摆驾回宫,不理会唐碧儿失望的神情,他迫不及待的转身离去。 这个变化让小牛子很感意外,不过他仔细一想,便了解,看来他家主子还是放不下对秦姑娘的满腔爱意。 敖祯心底很恼,没想到自己贵为天子,竟会为了一个女人在意到这种地步,可对方却毫不领情。 此时外面已经下起了暴雨,伴着轰隆隆的雷声,正如同他此刻的心情,满是无尽的苦涩晦暗。 当夜,他没回朝明宫,而是直奔御书房看奏摺。 大雨下了整整一夜,他批摺子也批了整整一夜。 翌日清晨,因为没有大朝,他不必早早上早朝,便起身回到朝明宫准备小睡片刻。 刚踏进宫门,一个小太监便迎面跪了下来,双手还捧了一本摺子递给他。 「这是秦姑娘送来给皇上过目的摺子。」 「绾卿送来的?」 他急忙伸手接过,顺手翻看了几页,发现里面写的是不久前她在朝堂上说过的农业改良初步计划。 大晟的农业并不算十分发达,特别是在灌溉方面的技术,秦绾卿在摺子里仔细提到了一些关於水利、农田灌溉的具体方法。 这样的计划一旦施行,大晟的农业将会突飞猛进。 「嗯,果然是个不错的提议。」他看得津津有味,随即猛然想到了什麽,「这摺子是绾卿什麽时候送来的?」 「回皇上,秦姑娘是昨晚将摺子递来的。」 「昨晚?」他脸色一冷,「你为什麽现在才把摺子给朕拿来?」 小太监怯怯抬头,「皇上昨儿晚上不是去了永福宫临幸唐美人了吗?奴才不敢打扰皇上的雅兴,便告诉秦姑娘待您回宫後,自会将摺子呈上。」 「你是说,绾卿知道朕昨夜去了永福宫?」他扬高了声调。 小太监被皇帝突如其来的震怒吓了一跳,胆颤心惊的点点头。「是啊,昨天夜里还下了雨,秦姑娘在朝明宫门口站了好半晌,直到浑身上下都淋湿了才离去。」 听到这里,敖祯已然是怒上心头,抬腿踹了在眼前的小太监一脚,怒吼一声,「是谁让你这个奴才随便多嘴乱说话的?!」 光想像绾卿一个人孤伶伶的站在雨中被淋湿的情景,他胸口便抑制不住的疼痛起来。 更糟糕的是,一旦她误解了自己昨天与别的女子有染,从今以後,她真的会紧闭心门,再也不会为他敞开了。 气急败坏的敖祯阴冷的瞪着那个被他吓傻了的小太监,怒声道:「小牛子,还不把这多嘴的奴才给朕拖出去掌嘴。」 气死他了! 敖祯平日对奴才婢女虽然严厉,但只要对方没犯大错,基本上他是不会暴力对待的,今日他实在是被气坏了,可怜那小太监根本不知道自己犯了什麽错,就被小牛子拖起来准备拉向门外。 负手而立的敖祯在听到身後小太监带着哭腔的求饶声後,忍不住回头对小牛子挥了挥手。 「算了,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就算打死这不长眼的奴才,也改变不了事实。」他低叹一声,「况且……她若知道我随意罚了别人,一定会更加不开心。」 此时的敖祯,真真切切的嚐到了爱情中那令人无奈的酸甜苦辣滋味。 就算敖祯打从心底不让秦绾卿搬出皇宫,却也找不出理由把人留下,到了隔天早朝,他还是当着文武百宫的面,下旨将一幢宅子赏给了她。 在群臣的眼中,这样的赏赐是理所当然。 可对秦绾卿来说,却意味着她与敖祯之间回归到单纯的君臣关系。 这是自己一直期盼的结果,可一旦成真,心底还是隐隐泛起一阵浓浓的酸楚和失落。 不过敖祯待她不薄,不但赏了宅子,还赏了管家及几十个家奴帮她打理府邸。 而金珠银宝因为一直负责伺候她,这次她搬出了皇宫,两个小丫头自然也给了她。 由於她私人的物品并不太多,只收拾了几个小包袱便走,可等她们入新居时,却发现宅子和皇宫近得不可思议,只要出了宫门,拐了个弯,便到了秦府,与皇宫只有一墙之隔, 距离之近,不仅让秦绾卿无言以对。 搬家的事让众人忙了一整日,收拾的收拾、打扫的打扫,但这些都不必秦绾卿操劳,哪个丫头负责洗衣,哪个丫头负责做饭,管家都已安排得井然有序。 管家名叫李富祥,今年已经五十二岁,身材微肿,眉宇间却瞧得出精明干练。 因为他是敖祯直接派给她的,秦绾卿对这位管家自然是信三分、防七分,毕竟自古以来,凡帝王派到臣子家的奴仆,十有八九都身负奸细之职。 虽然她知道敖祯不会加害於她,伹有些事该谨慎的还是要小心提防。 用过晚膳后,她疲惫的回到新宅的卧室准备休息。 这卧室比起月央宫舒适许多,床上的被褥柔软乾净,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香气。 可是躺上床的秦绾卿却怎麽也无法安心入睡,只要一闭上眼,敖祯那双隐约泛着幽蓝光芒的眼睛,便会出现在她脑海,挥之不去。 她气恼的用被子蒙住整颗头,但黑暗中,彷佛可以看到他正幽怨委屈的望着自己。 睡不着的秦绾卿一把掀开被子,恼怒的坐起身抓了抓头发。 该幽怨该委屈的那个人,是她好不好! 他的後宫有那麽多美艳如花的妃子供他采摘,而他昨晚还翻了後宫的牌子,去临幸了那个什麽唐美人,可是她呢? 明明喜欢他,却害怕一旦感情陷得太深,将来会无法自拔。 二十一世纪的男人,或许还有法律的约束,让他们不得不遵循一夫一妻制,与一个或相爱、或不爱的女人白头到老。 在这里,一个以男人为天的古老时代,就算她再貌美、再聪明、再受到他的青睐与宠爱,仍无法确保自己是他今生的唯一。 待她红颜老去、青春不再时,他还会像现在这般整日追逐着她,心里眼里都是她吗? 想到这里,秦绾卿不由得一怒。 哼!她还未红颜老去、青春不再,那可恶的敖祯就已经先背叛她。 不,不对!敖祯不算背叛她。 因为从头到尾,她根本未给过他任何承诺,没有承诺,又哪来的背叛? 这一连串的是是非非,想得她几乎头痛欲裂,也不知辗转了多久,最後实在是累极了,迷迷糊糊得快沉入梦乡时,耳边似乎传来一阵轻盈的脚步声,令她心头一跳。 莫非这宅子里有鬼?她一向是无神论者,不信世上有鬼。 难不成有贼? 听见那人脚步声往床边走来,秦绾卿忍不住动了怒。见鬼!在天子的眼皮子底下,居然敢登堂入室,看她不把这该死的小贼就地正法,她就跟他姓! 当那人走近,她突然起身,伸手试图掐住对方的咽喉。 可她的手臂才伸到一半,却被对方迅速擒住,反手一带,整个人被扯进了一句温暖的怀抱中。 她心下一惊,刚想放声大叫,对方早一步对她「嘘」了一声。 「绾卿,是朕!」 「皇上?!」惊慌变成了惊喜,整颗心因为听到敖祯那令她倍感熟悉又悸动的嗓音後,扑通扑通猛跳个不停。 「朕在床上翻来覆去始终睡不着,最後得出了一个结论,那就是朕想你。」 黑暗中,她虽然看不到他的表情,却从他急切的口吻中,感觉到他对自己的深深狂热。 要说不感动是假的。 可感动过後,秦绾卿立刻离开他的怀抱,向床里退了退,藉着外面射进来的月光,她终於隐约看见敖祯的脸。 即使是在黑暗中,她也可以感受到他那股灼热的目光,正眨也不眨的直瞅着自己。 「你……这麽晚了,来我府里做什麽?」 「你狠心绝情的离开皇宫,朕惨遭抛弃,所以想来要赔偿。」他的语气很是可怜。 这番话险些将她活活气死。「我抛弃你?」 敖祯诚实的点头,「你逼着朕赏宅子给你,不就是狠心抛弃朕?」 她翻了个白眼,心底忍不住大骂,这个世上还有比他更无耻的皇帝吗? 「身为对大晟有功的臣子,我向皇上要一座宅子,有什麽不对?」 「别说一座宅子,就是十座百座朕也给得起,可你总是迫不及待想逃离朕,这让朕很伤心。」 说着,他向床里凑近几分,「人家都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之前朕只觉得这话说得太夸张,可早朝过後你搬离皇宫,朕就真切体会到这句话的涵义。绾卿……」大手抚向她的脸颊,「朕真的很想你,想你想到夜不能眠。」 她不客气的拍开他的手,带着酸味怒道:「皇上的话说得可真好听,既然夜不成眠,可以去後宫找乐子啊,反正宫里那麽多漂亮的美人,肯定能解决皇上失眠的问题。」 黑暗中,她彷佛看到敖祯那幽蓝双眼隐隐夹着几分笑意。 看到他笑,她更是怒不可遏,恨不得撕碎他脸上的得意,再揪光他的头发。 「绾卿该不会是因为朕昨天夜里临幸了唐美人而吃醋吧?」 那「临幸」两个字一说出口,她醋意横生,当下也不管彼此是君臣关系,抬起光溜溜的脚丫,一脚踹了过去。 敖祯似乎算准了她会勃然大怒,身子一侧,反倒一把握住那白嫩的脚丫。 嗯,不但人长得貌若仙子,就连这脚丫子也光滑如玉。 他爱不释手的握着她的纤足,微笑提醒,「弑君之罪的下场可是很严重的。」 「哼!皇上怎麽不说,你半夜闯进臣子卧房,於礼不合?」努力想抽回自己的脚丫,却因被他握得死紧而动弹不得,她恼怒的瞪圆了眼,「快点放开我,不然我就喊人了,皇上不想自己的一世英名毁於一旦吧。」 敖祯满脸的不在乎,依旧把玩着她的玉足,「天下人都知道朕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暴君,何来一世英名?」 「你……你混蛋!」她气得口不择言。 「嗯,弑君之罪已经很可怕了,居然还敢对朕口出狂言,你该当何罪?」 「你杀了我吧!」大不了一死。 「朕可舍不得。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就罚你……一生一世陪在朕身边,永远也不许逃开。」说着,他一把揽过她的肩膀,将她压在自己身下。 秦绾卿一惊,试图反抗,双手却被他固定按到头顶上,她的嘴随即被他吻上。 她一想到敖祯昨天才宠幸过唐美人,今天就跑到自己的房里做这种事,心下顿时十分委屈又愤恨,气得眼泪都快冒出来。 察觉到她眼角有微微的湿意,敖祯在心底一叹,不舍的紧紧揽着她,将唇凑到她的耳边。「你这个傻瓜,吃醋就吃醋,干麽嘴硬不承认?」 「谁吃醋了?那後宫是你的,那些女人也是你的,你宠幸了谁,全都是你的自由。」 「朕没有!」 他说什麽?是她听错了吧? 「昨天夜里朕的确翻了唐美人的牌子,去了她的寝宫里,但朕没对她做出任何事。」 她傻傻的看着他,有些怔愣。 「朕脑子里想的是你,心底惦记的是你,整个人都已经被你俘虏了,哪还有闲情逸致去招惹别的女人?」 秦绾卿原本愤怒嫉妒的情绪,居然一下子因为他的解释而平静了下来。 「绾卿,别老躲着朕,给朕好好的亲一下行不行?」 他问得很可怜,还带着几分委屈,她一听就心软了,虽然没点头答应,但当他嘴巴凑过来的时候,却也没再执意反抗。 可吻着吻着,他便得寸进尺。 「绾卿,给朕好好抱抱,朕不会要得太多的……」 又是那种可怜兮兮的口吻,她明知再纵容下去他肯定会更加嚣张。可还是由着他对自己为所欲为。 「绾卿,朕为你禁慾了这麽久,付出了那麽多,你是不是也该给朕一些回礼呢?」 等她惊觉事态不妙时,已来不及了,她的衣衫早被他尽数脱去,俊美的面孔上露出邪肆狂魅的坏笑。 「朕也不要求太多,你就将自己当成礼物送给朕吧。」 烈女怕缠郎,这话果然不假。 当秦绾卿被吃乾抹净,还被折腾得浑身发软气力全无之後,敖祯就像一只偷腥成功的猫,亲昵的搂着她,笑得一脸满足。 虽然被他吃了让她十分恼怒,但过程她却无法否认自己异常享受。 而且敖祯不是那种占了便宜就转身呼呼大睡的男人,事後他亲密的抱着她,一句又一句的诉说着对她的思念和喜爱,就算心中还有些气他蚕食鲸吞吃了她,也不免沉沦在他的温柔与这种彷佛偷情的刺激氛围里。 此时,外面的天色已经蒙蒙亮,卧室外也传来下人开始干活的脚步声。 原本还靠在他怀里昏昏欲睡的秦绾卿,心下一惊,忙不迭把他扯了起来。 「天快亮了,你快走吧。」 敖祯也知道自己再留在这里,一旦被人发现,肯定不好,可熬了这麽多时日,总算佳人在怀,他怎麽舍得说走就走。 「绾卿,你好无情,朕还没抱够呢。」 她狠狠瞪了他一眼,「你想让我变成大夥儿的笑话吗?」 「朕怎舍得。」 「既然舍不得,那你还不走?」 他一脸哀怨的起身,慢吞吞的着装,摆明了还想拖延时间,秦绾卿起身,亲自动手帮他穿戴整齐。 敖祯乐得双眼直发亮,「绾卿真是体贴,居然还帮朕穿衣服。」 懒得再和他斗嘴,她待会若是天再亮一些,他肯定会彼人发现,到时可就麻烦了。 但敖祯却是不慌不乱,一边享受着她的伺候,一边还不忘摸摸她的小手,亲亲她的小脸。 总算把他打理得整整齐齐後,她迫不及待的就想把他赶走。 「再过半个时辰就要上朝了,你还不快点回宫,要是被人发现皇上夜不归营,宫中可是会闹出乱子的。」 「没关系,小牛子会帮朕安排好一切。」 「你走是不走?」见他赖着不走,她怒了。 敖祯知道再逗下去,他家绾卿肯定要发火了,想走却又忍不住一把将她扯进怀里,对着那娇艳欲滴的粉唇狠狠亲下。 待她险些软倒在怀中的时候,他才依依不舍的放开她,凑到她耳边,小声道:「朕今晚会再来。」 「我会让李管家加强守卫!」 「真是无情……」 这时,门外传来金珠和银宝的声音,「秦姑娘,您起身了吗?」 她脸色一白,本能的就想把他给藏起来。若是让她们知道昨天夜里发生的事,可就糟了。 敖祯倒是从容的向墙边的书柜走去,手指轻轻抚摸着柜子上的一只玉花瓶,只见他手指微一用力,整面书柜竟然慢慢移开,现出一扇小门。 秦绾卿吓了一跳,就见敖祯笑嘻嘻的向门内走去,她顿时有了不祥的预感。 他转身解释,「这密道通的便是朕的寝殿,昨天夜里怕从这里过来会吓到你,不过今晚,绾卿,记得把自己洗乾净,躺在床上乖乖等着朕啊。」 说完,不理会她的惊讶,回身离开。 片刻後,书柜再度阖上,整个屋子只剩下秦绾卿一人。 门外的金银珠宝推门进来,「秦姑娘,你怎麽了啊?」 她仍怔怔的回不了神,一屁股坐到床上,最後,她忍不住指着书柜的方向破口大骂,「敖祯,你这个昏君色胚!」 两个小丫头当场被她的吼声吓得目瞪口呆。 第七章 在朝堂之上,文武百官难得发现到一向威严狠戾的皇上,今天居然从上朝到下朝,俊俏的脸上始终保持着迷死人不偿命的微笑。 就连有大臣不小心说错了话,敖祯也没像以往那般毫不留情的开口训斥。 而最可疑的是,他异常温柔的日光始终定在某个人身上。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宛若天仙的秦绾卿。 因为今日是大朝,秦绾卿必须出席。 不过上朝的过程还真是备受煎熬,因为敖祯的视线太过灼热,害她忐忑不安,只能在不小心接触到他视线的时候,狠狠的瞪他一眼。 被怒瞪的敖祯却觉得被瞪得浑身舒爽,心情好到了极点。 丞相陈有道抚了抚胡须,虽然觉得皇上今天的表现实在是不正常,伹他还是尽责的回报一些值得注意的事。 自从秦绾卿提议的科举制度实施後,很多饱读诗书的青年都想为国家尽一分心力,报名参加的人多如过江之鲫,在经过朝廷的层层审核後,决定留用一些人才。 可京城里有位名叫白昱的青年,他满腹经纶,智慧过人,可惜此人拒绝参加科考,更是对科举不屑一顾。 陈有道得知此事之後,特意去会了会白昱。 与他切磋一番之後,他发现白昱果然是个人才,在治国方面更是有着令人难以想像的天赋。 他由衷希望对方能参加科举,可白昱却说自己无心入朝为官。 後来经过打听,才知道他自幼家境清贫,又惨遭权贵们的欺负,因而打从心底鄙视贵族。 在他看来,朝廷这次搞的什麽科举,根本只是在做样子,到头来,真正能入朝为官的并且得到重用的,依然是那些贵族出身且家世显赫的官家子弟。 得知内情後,陈有道想拉拢白昱入朝,便在朝堂上将这件事禀告皇上。 「没想到世上居然有不屑为官的人,真是有趣!」听完丞相的讲述,敖祯揉了揉下巴,未再多言。 只是别有深意的看了秦绾卿一眼,又被她狠狠瞪了回来,心情大好的他,慢慢笑开。 倒是秦绾卿对白昱显得很感兴趣。 如今国家正是需要用人之际,她也希望能多招揽一些有识之士助大晟更强盛。更何况老丞相一向是她最敬重的大臣,相信他推荐的必是个人才。 她暗自思忖着如何让这人才为朝廷所用。 下朝回府,晌午时分,府里正张罗着午膳,宫里便派人送来一堆食盒说是皇上的赏赐。 当小太监将饭菜一样一样端上桌後,秦绾卿看了傻眼。 「这些都是皇上特意吩咐御膳房准备的,全是些滋阴补身的东西,皇上说秦姑娘最近会非常操劳,担心您身子受不住……」 小太监越往下说,她的脸蛋越红。 直到小太监转身离去,她忍不住在心里大骂敖祯。 这混蛋肯定是故意的! 什麽最近会十分操劳?什麽身子受不住?他到底想干麽? 这时,身後响起某个声音,她一转身,就见早上当着她的面打开的书柜,再次被人开启。 敖祯一身便装,笑嘻嘻的走过来,「绾卿,朕吩咐送来的这些午膳,你可都还满意?」 她急忙向门外望去,见四下没人,吁了口气,小心翼翼的将门阖上後,转身怒瞪他。 「现在可是光天化日之下,你想让我府里的人都知道,我和皇上有奸情吗?」 「绾卿不想朕在光天化日之下随便出现,莫非是比较希望朕在夜半无人时爬上你的床?」 秦绾卿听了更是怒不可遏。谁能告诉她如何杀人才不算犯法?! 见她耳根子通红,敖祯心情大好的走到桌前,一屁股坐下,笑容可掬的向她招了招手。 「别瞪了,快过来陪朕吃午膳,吃完了,朕还要带你去个好地方呢。」 她心不甘情不愿的走到他身边,「什麽好地方?」 他对她眨了眨眼,「难道你不想会会老丞相口中的那个人吗?」 顿时,秦绾卿双眼一亮,乐呵呵的坐到他身边,「皇上想要与我一块出宫?」 「嗯,你这表情真是可爱。」 她脸一红,嗔怒的看他一眼,又趁着他笑得得意的时候,在桌子底下狠狠踩了他一脚。 直到敖祯故作痛苦神色,她才心满意足的拿起筷子,享用起丰盛的午膳。 热闹繁华的京城街道上人来人往,叫卖的小贩挤满街道两旁。 在这些来来往往的人群中,有两道身影极为引人注目。 一个是身材挺拔的玄衣男子,一头乌发上戴着上好的无瑕玉冠,双眸深邃蓝如大海,五官俊美异常,身上有股与生俱来的高贵之气。 另一个略矮他一个头的白衣男子,穿着绣工上好的名贵丝衣,衣摆及衣袖处皆绣着雅致的花纹。头上羊脂玉发簪隐现光彩,披在背後的墨色长发迎风飞扬。 那白衣男子手执白玉骨扇跟在玄衣男子身边,时而说笑,时而皱眉,时而带着几分嗔怒瞪视身边俊美逼人的同伴,令四周百姓只觉得他们都不像凡人,宛如天上下凡的谪仙,浑身散发着光华。 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看痴了,一个不小心,竟重重撞上了树,好不狼狈。 而造成这一方小天地骚乱的不是别人,正是用过午膳,微服出宫的敖祯,以及从未在百姓面前露过脸的大晟第一女谋士——秦绾卿。 秦绾卿对京城很好奇,自从她入朝为官之後,一直没有机会出门到处逛逛,今日难得随敖祯微服私访,她当然要把握机会。 为了不想引起过多的关注,两人穿着尽量朴实,只带了几个影卫暗中保护。 只是他们过於出众的外貌,到底还是引起了旁人的侧目。 敖祯倒还好一些,毕竟他身上所散发的威严,让小老百姓望而却步。 可秦绾卿就不同了。 虽说穿着一身男装,但她那张脸实在是美得令人屏息,即使未着粉黛,还是让街上的姑娘男子看得心慌意乱、脸红心跳。 敖祯却怒了,「早知如此,朕真该先把你这张祸国殃民的脸给弄花了,再带你出来。」 他的绾卿只准他一个人欣赏,别人多看一眼,都会让他妒火中烧。 「皇上自己还不是顶着一张招蜂引蝶的脸,四处勾搭小姑娘。」 哼!刚刚她可是亲眼瞧见,几个十七、八岁的少女在经过敖祯身边时,一边对他露出娇羞的微笑,一边拚命对他抛媚眼。 什麽时候这时代的姑娘也变得如此开放了? 敖祯却被她吃醋的模样逗笑了,趁着旁人不注意,一把抓起她的手,凑到她耳边小声道:「只要你答应入宫当朕的皇后,朕马上下旨解散後宫。」 被他在大庭广众之下赤裸裸的表明心意,她耳根子忍不住发烫。 「别闹了,你可是一国之君,这种话怎麽能随便说出口?」 「没有胡说,朕是认真的……」 听见不远处传来人群叽叽喳喳的说话声,她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拉起他的衣袖道:「听丞相说,那个姓白的书生平时就在这附近摆摊子,咱们上前瞧瞧,那边这麽热闹,是不是和那位白公子有关。」 敖祯又怎会不知她是故意转换话题。虽然很想继续游说她改变不嫁他的想法,但此事不急於一时。 他随着她走过去,一看的确挺热闹的,里三层外三层,站满了看热闹的百姓。 两人上前一打听,被围在里面的人,果然就是丞相很欣赏的白昱。 由於两人看起来身分高贵,百姓们忍不住对他们礼让三分,才一会儿工夫,他们俩便挤到了最前面。 只见坐在桌案後的男子,大约二十三、四岁,皮肤白皙容貌俊俏,许是自幼饱读诗书,身上有股儒雅之气,但眉宇之间并不给人文弱的感觉。 长长的木桌上摆着山水字画。 丞相说过,白昱以卖字画来养家糊口,从这些字画上不难看出,此人的性格。他的字苍劲有力,字里行间中又隐隐透出一股自负霸气。 而真正吸引百姓们驻足观看的,是挂在旁边的一道题。 上面写着几个大字:每日一题。 秦绾卿好奇的向路人打听後才知道,白昱每天坐在这里除了卖些字画之外,还会出一道题给路人。 答得上来的人,有银子赚,答不上来的人,自然也要拿出银子认输。 偏偏他出的问题刁钻古怪,看似简单,若想答出正确的答案,却十分艰难。 京城里最多的便是文人雅士,很多大家子弟不信邪,每天都有人前来挑战,可惜没有一个人能破解他出的问题,赢得二十两。 长此以往,白昱的小摊位前,每天都围满了看热闹的人,八卦一下当日又有几个倒楣鬼赔上银子还丢人现眼。 听了旁人的解释之後,秦绾卿和敖祯彼此对视了一眼,仔细看了纸上用毛笔工工整整写下的问题—— 谁能说出一件使我不相信的事,我就会给你二十两银子;接着,我再说出一件事,如果你不相信,那麽你就要给我二十两银子。 有几个穿着打扮都挺不一般的年轻人,看到题目後,踊跃上前,其中一个人答道:「我家有一只碗,非常的大,可以装下整整十天分量的饭菜。」 就见白昱微抬眼皮,睨着对方,哼笑了一声,「这我相信,因为我家也有一只碗,只要盛满了水,就能把你给活活淹死。」 那人一听,顿时横眉竖目,「胡说八道,世上哪有能把人淹死的大碗?」 「这麽说来,你是不相信喽?」 「我当然不信!」对方说完,知道自己输了,只能悻悻然的交出银子,却一脸的不服气。 另一个人也上前道,「我家的烟囱非常的高,高到望不着顶。」 白昱摇着扇子摇了摇,笑着回道:「这我相信,但是你家的烟囱可没有我家的高,我家的烟囱啊,直通天庭,有一次月宫上的嫦娥仙子还顺着烟囱爬到我家来做客呢。」 「这怎麽可能?嫦娥可是天上的神仙,岂会去你一个平民百姓家做客?」 白昱依旧摇着扇子,「这麽说来,你也不信喽?」 那人脸色一黑,才发现自己也输了,恼怒的当着众人的面将银子扔了过去後,躲在一边生闷气。 接下来又有四、五个人不服气,纷纷上前挑战,可到最後,都一一被白昱迎刃而解,围观百姓看了无不啧啧称奇。 敖祯揉着下巴看着这道问题,觉得挺有趣。 趁着旁人不注意,他拉了拉秦绾卿的衣袖,对她眨了眨眼,好像在问:绾卿,是你来还是朕来? 秦绾卿笑了笑,回了敖祯一眼,好像在道:自然是由我来呗,您可是皇上,这些小事怎能劳烦皇上亲自动手? 敖祯被她调皮眨眼的动作逗得很乐,点了点头,负手傲然的站在旁边看热闹。 她走到白昱面前,先是对他笑了笑,手中的扇子还不忘优雅的搧了搧,「这问题很有趣。」 白昱抬头看向她,目光中,不觉少了几分狂傲。 秦绾卿身上有一种很奇妙的魅力,前世的她备受家人宠爱,无论是父母还是兄姊,都把她当成宝贝来疼爱。 转世之後,她的本性、魅力不变,而且容貌比起上一世更漂亮,再加上她才华横溢,学富五车,又自幼与父亲习武练剑,散发着一股英姿,自然更是惹人注目,欣赏喜爱。 现在的她虽是一身男装打扮,却也掩饰不住与生俱来的美丽容貌,白昱只觉眼前这个白衣公子俊俏得让人无法移开视线。 「啪」的一声,秦绾卿扇子一收,笑着指向白昱,朗声道:「你欠了我五百两银子,你信吗?」 两旁围观的众人皆是一愣,就连始终没开口的敖祯也怔愣了好一会儿,很快的回过神来,英俊邪肆的脸上,不由得泛起一丝了然的笑意。 若白昱答信了,便要还五百两银子,可若是他说不信,那麽这道题他就输了。 果然,白昱愣在位子上,好半天没回话,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慢慢起身,「是我输了。」 他并没有恼怒,而是乖乖拿出二十两银子,心甘情愿的递了过去。 旁人看了老半天才明白过来,原来这白衣公子竟解答出了白昱的问题。 秦绾卿将他递过来的银子用扇子推了回去,「你问了一个问题,礼尚往来,我也想问你一个问题。」 白昱很感兴趣,「不知这位公子的问题为何?」 「你吃过鸡蛋吧?」 「自然是吃过。」 「鸡是由蛋孵出来的,蛋是由鸡生出来的,我现在请教白公子,这个世上到底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 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确是个解不清、理还乱的问题,别说白昱答不出来,就连敖祯也被这个问题给难倒了。 想了好半晌,白昱脸色难看的向秦绾卿深施一礼,「我又输了,请问我要付出什麽样的代价?」 秦绾卿从容的从怀里掏出一块令牌交给他,「我的要求并不苛刻,明日午後,拿着这块令牌前去丞相府,自然会有人告诉你,你输掉了什麽。」 说完,不理会白昱诧异的眼神,她转过身,在众人的惊叹声中,转向敖祯。 两人很有默契的相视一笑,穿过人群,离开此地。 敖祯和秦绾卿心情大好,逛到了京城西郊的凤凰湖畔。 由於这里离京城的繁华街道有了些距离,人烟较稀少,只有远处几艘画舫徜徉其间,隐隐约约中,还能听到自舫内传来的悠扬琴声。 此时已接近黄昏时分,硕大的夕阳,将湖面映照得有如金子般耀眼。 一路上敖祯虽然没有表现出太兴奋的表情,但满心满脑,皆是他的绾卿在人前风光自信的画面。 只要一想到她将会为自己所拥有,一颗心便像是被幸福所填满,充斥着说不出的愉悦与开怀。 「那白昱看上去像个寻常书生,可是从他的字和画中不难看出,他是个胸襟广阔、充满抱负的男子,一旦这样的人为朝廷所用,是我大晟的福气。」 敖祯这才回神,看到秦绾卿睁着晶亮的双眼看着自己。 他淡然一笑,手指拨了拨她额前被吹乱的发丝。「只可惜这人性子太直,君羊聊制作若真放到朝堂之上,那些为官之道就足够他学上好一阵子。」 「人总是要从不断的挫折中才能真正的成长,多磨练磨练,他肯定能够成为栋梁的。」 敖祯也不接话,只是目不转睛的盯了她好久,才挑着眉道:「其实朕也很想知道,这世上到底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 「这个问题啊……那可是千古谜题呢!别说皇上不知,就连我自己其实也不知道。」她调皮的冲着他眨眨眼,「反正只要达到目的不就好了,至於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对於我大晟的社稷昌盛,没有半点关系。」 说完,秦绾卿转过身,向朝美丽的湖水,张开双臂,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出来小半天,便已是日落黄昏,若能永远都如同今日这般自由翱翔於这天地之间,那才真正称得上是不枉此生……」 敖祯心头一悸,他一把从她的身後抱住,面孔埋进她的肩头。 「这才是你真正的希冀吗?」 她没回首,只是眺望着远处碧波的湖水,「任何人都是向往自由的。」 「朕不会放开你,永远也不会!」 秦绾卿无奈低叹。她又怎会不知道他对自己的感情? 而在他爱惨了她的同时,她又何尝不是在他身上丢了自己的心,爱惨了他? 最近朝中接连发生了几件大事。 首先,问倒无数人的白昱,因为答不出秦绾卿的考题,只能同意随丞相进宫面圣。 当他看到当今天子以及身边的白衣美人後,整个人震惊到不知做何反应,他万万没想到,那日出现在自己摊位前的两位俊俏公子,居然一个是当今圣上,另一个就是在百姓间被传得宛如仙人的女谋士。 而敖祯在与白昱一番交谈後,从他口中发现了很多平时所忽略的方面。 白昱的见解很独特,想法也很大胆,重视人才的敖祯,自然是欣赏他。 可想将此人纳为己用,适当的磨练不可少,於是暂封他为内阁大学士。 至於第二件大事则更加振奋人心。 耿忠良带出的十万大兵,在与东蜀的交战中,频频传来捷报,这个消息让大晟百姓无不拍手称快。 这情况也说明,大晟的地位将跃升成为四国中的龙头。 身为一国之主,敖祯怎能不高兴,只是高兴之余,他也更加变得忙碌。 每天大朝小朝不断,还要接待各国派来讨好的使者,幸好他能利用密道常见到秦绾卿,只要能见到她,身心的疲累便消了大半。 可是自从某一天两人「偷情」,在很不小心的情况下,险些被金珠发现之後,秦绾卿气恼的将控制书柜的机关给毁了。 敖祯也很气恼,他气的是,为什麽她还是不肯点头答应做他的皇后。 难道女谋士的位置,比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国母之位更吸引她吗? 但生气归生气,身为皇帝,日日忙於国事,他也没有太多时间每天抓着秦绾卿抱怨自己是怨夫。 敖祯忙得不可开交,秦绾卿倒落得一身轻闲。 但这日她刚刚用完晚膳,觉得胃中一阵难受,将吃到肚子里的东西一古脑的吐了出来,吓得金珠银宝惊叫连连,嚷着要进宫给她找太医。 秦绾卿却有了不祥预感,压下心慌,在掐指细细一算之後,惨白了一张脸。 月事已经迟来了十几天,难道就在她和敖祯「偷情」的这几次之中,很不幸的让她中了个头奖吗? 第八章 无论外界对敖祯的评价是好还是坏,他在政治上的手段却是极为高明。 自从科举制度施行之後,大晟透过各种方式笼络了大批优秀人才。 耿忠良暂且不提,就拿白昱来说,经过一段时日的细心观察,敖祯发现,他在治国上的确有着别人无法比拟的天赋。 自他就任内阁大学士之後,先後提出许多新颖的观点,不但有利於朝廷,更有利於百姓。 正所谓得民心者才能得天下,接二连三的减税增地,老百姓减轻了生活负担,山贼流寇自然比从前少了许多。 而边境战线在耿忠良的攻打下,也是频频传来捷报。 一向以武力自负的东蜀,耐不住大晟的追击,终於派使臣送来了降书,不但割让了大片土地,更送来了整整三千万两黄金做为赔偿,降书上还表明,五十年内,东蜀绝对不会再派一兵一卒来骚扰大晟半寸土地。 东蜀的投降,给其他国家带来了巨大的危机感。 为避免大晟主动进攻,雪越和蛮强也纷纷派来使者送来大批金银珠宝,且为表明诚意,两个大国也相继割让部分土地做为礼物。 此次大晟在战争中取得的胜利意义重大,敖祯决定宴请文武百官在皇宫内大肆庆祝。 当众人渐渐离席之後,多贪了几杯的秦绾卿,已经被平日和她谈得来的同僚灌得不省人事。 就见她趴睡在桌上,粉嫩白皙的双颊泛出两朵诱人的红晕,嘴里还小声嘟囔着听不懂的话。 这女人醉得不轻。皱了皱眉,敖祯忍不住在心底抱怨那些胆敢给他家绾卿灌酒的臣子。最好别让他逮到小把柄,不然……哼哼! 小牛子见状,讨好的上前小声道:「皇上,要不要奴才通知李管家把秦姑娘给接回去?」 敖祯闻言,回头狠狠瞪了小牛子一眼,虽然没直接骂他多管闲事,还是把小牛子吓得浑身发抖。 他就说伴君如伴虎,天子的马屁还真不是能随便拍的。 懒得理会小牛子自怨自艾的苦脸,敖祯小心翼翼的走到秦绾卿身边,修长的食指将她额前的发丝轻轻向上拨。 只见睡着的她,细白光渭的肌肤透着淡淡的红晕,双唇微噘着,很可爱也很诱人。 如果不是两旁有宫女太监候着,他真恨不得现在就将她揽至怀中,好好的疼爱她一番。 「绾卿……」他轻轻的低唤一声。 伏在桌上的女子哼了哼,换了个姿态,继续睡。 敖祯勾起唇角,露出一抹宠溺的笑容,手指坏坏的按了按她柔软的脸颊,「你醉了。」 说着,他弯下身,打横将她从椅子上抱起,并轻轻托住她的後脑,让她的脸颊贴向自己的胸膛。 「小牛子,去秦府通传一声,就说朕今日十分高兴,决定与绾卿促膝长谈,归时不定,让他们不必久等了。」 促膝长谈? 小牛子看着醉在主子怀里的秦姑娘,忍不住在心底腹诽。都醉成这副模样了,还能如何促膝长谈? 不只他小牛子知道皇上对秦姑娘的心思,就连朝廷里的那些老狐狸、小狐狸表面上把秦姑娘当成同僚,私底下全在等着看秦姑娘何时成为皇上的枕边人。 对於皇帝堂而皇之的抱着秦绾卿回朝明宫这一幕,不想因为多嘴而被皇上责罚的宫女太监们,全很聪明的当作这件事没发生。 回到寝殿,敖祯小心翼翼的将怀里的人儿放到床上,她嘤咛几声,翻了个身,继续沉沉入睡。 坐在床头,他轻轻用手指描绘着她出色的容颜。 虽说两人早已经有过肌肤之亲,但眼前的这张面孔却像是怎麽也看不够似的,每天都要仔仔细细的端详好多遍才能安心。 绾卿,你果然是朕的死穴,面对你,强取豪夺朕不敢,淡然漠视朕不舍,只能用朕最不屑的方式,将你留在朕的身边。 心里幽喃着,轻声叹了口气,细心为她盖好被子,他知道,今晚对於自己来说,又会是一个无眠之夜。 在他转身的时候,突觉衣袍的下摆被什麽东西勾住,回头一看,却见她莹白的小手正死死的抓着他,而原本已经熟睡的人儿,此刻正睁着一双迷茫大眼直盯着自己瞧。 他讶然,努力的压下激动,小心唤道:「绾卿?」 「皇上别走……」低低软软的嗓音,真能摄人心魂。 敖祯顿觉喉咙发乾,心怦怦直跳,边又暗恨自己没出息。绾卿只是轻唤一声,他就像个懵懂无知的少年,整个人蓦地沦陷了。 之前都是他死皮赖脸的混进秦府,连哄带骗的逼她乖乖就范,这一次却是绾卿主动留他,这意味着什麽? 敖祯兴奋得双眼发光,坐回床边,紧紧握着她的手,「绾卿……你知不知道自己醉了?」 秦绾卿对他妩媚一笑,小手一扯,抓着他的衣襟将他凑到自己的面前,「这里可是皇上的朝明宫,若绾卿醉了,怎会知道自己此刻正躺在皇上的龙床上?」 「朕是看你喝醉了,怕那些手脚笨拙的人会打扰你的好梦,所以才将你抱到朕的朝明宫让你好好歇息。 「不过你放心,朕已经吩咐小牛子回秦府通报,你今晚会留在宫里与朕促膝长谈,不会有人因你留宿宫中而在背後指手画脚。」 她彷佛根本不在意似的摇头笑了,将他拉到身前,双手肆无忌惮的勾住他的脖子。 「皇上,大晟能在短短的时间内达到今天这样的成就,我真的非常开心。」 「这都是你的功劳,朕十分感激。」 「不,我只是个小小的谋士,真正为我大晟立下功劳、创下奇蹟的,是皇上,还有朝中那些真心希望我大晟昌盛的众位大臣。」 她嘻嘻一笑,慢慢褪去他身上的衣袍。 敖祯虽然不解她究竟想做什麽,但心中却有着隐隐的期待。 「绾唧,你是不是醉糊涂了?」平时的她,绝对不会像现在这般积极主动。 她挑起眉头,妩媚的投给他一记微笑,「别人都以为我醉了,只有我自己心里知道……」指了指自己的额头,「我非常清醒。」 说话间,敖祯被她轻轻压倒在身下,一双不规矩的小手,顺着他的下巴划到了胸口。 「今天是个大喜的日子,皇上与众臣子欢聚一堂,庆祝我大晟与东蜀之间的战役取得胜利,绾卿心底自然也十分开心。」 她慢慢剥落他身上的最後一层亵衣,又道:「可惜绾卿拿不出好礼赠予皇上,若皇上不嫌弃,绾卿就将自己当成礼物,送给皇上……」 巧笑倩兮的说完,鲜嫩的红唇便压了下来,将他心底所有的疑问,统统堵在了口中,令他无法自拔的深深沉迷在这突如其来的柔情之中…… 举国欢庆的同时,敖祯也下旨全国大休三日。 因为不必早起上朝,他便没有顾忌的爱她,整整折腾了大半夜,才揽着心爱的女人满足的睡了。 翌日上午,当敖祯醒来,见秦绾卿依旧躺在他的怀里沉睡,想到昨天夜里她主动投怀送抱,他的心就被从四面八方涌来的幸福所填满。 这是否意味着,绾卿会答应他嫁进皇宫当他的皇后? 唉!他肯定是有史以来最可怜的皇帝,历朝女子哪个不盼望得到皇帝宠爱,最好能集三千宠爱於一身?又哪个不盼着皇帝能将最宝贵的后位赏赐到自己的头上? 可绾卿却是异类中的异类,害得他这个高高在上的皇帝,每次面对她都是一筹莫展,连急着想要将后位赐给她,她也不屑一顾。 不过经过昨晚,他相信自己一定会守得云开见月明。 至少他不必再追她追得那麽辛苦,终於可以正大光明的让她以皇后的身分,一生一世陪在自己的身侧。 敖祯很开心,就连小牛子在门外禀告他丞相有事求见,他都差点没听到。 幸亏小牛子机灵,故意打了两个喷嚏,拉回神游太虚的他。虽然不太情愿现在就离开温柔乡,但他知道若没有重要的事,小牛子肯定不敢来打扰他。 他只能无奈的穿衣下床,再命小牛子让御膳房多做些养身的补品,并吩咐不许任何人进来打扰熟睡的秦绾卿,才去御书房接见陈有道。 当君臣二人聊了整整两个时辰後,丞相终於看出皇上的脸上露出了几分焦躁。 皇宫大院之内,最多的就是传闻,陈有道虽然不爱八卦,但该知道的事情,一件也没漏。 他抚着胡须对着早就坐不住的皇帝微微一笑,「若皇上还有重要的事情,老臣便不再多作打扰。」 陈有道算得上是敖祯的恩师,外界传闻当今天子心狠手辣、暴虐无情,他却深知其中真相,所以君臣二人之间相处得十分融洽。 对这位素来敬重的长辈,敖祯并没有打算故意遮掩,只轻轻抛下一句,「她值得朕倾心。」 「她可知道皇上的心意?」 「自然知道。」 「那麽她呢?可愿意接受皇上即将为她所做的一切?」 敖祯目光柔和了几分,笑容满面的点点头,「朕想,她是愿意接受的。」 可待他回到朝明宫时,宫里伺候的宫女说,一个时辰前秦绾卿已经醒来,简单的梳洗打扮一番後便回府了。 这让敖祯感到失落,但一想到昨晚是她主动献身,也许觉得不好意思,便释怀了。 大事小事让他忙到傍晚,终於能抽出时间,带着小牛子及几个侍卫出宫,来到秦府。 皇帝的到来,对秦府来说可是一件大事。 李富祥总管带着府里上下几十个仆役接驾,而敖祯得知秦绾卿自从回府用过午膳後便在房中小憩时,便吩咐众人不要打扰,他自己去找她,轻柔的推开两扇房门,见到里面的摆设一如从前。 自从绾卿在一气之下将机关给弄坏之後,他已经有好些日子不曾来到这里与她相聚了。 房内,秦绾卿并没有躺在床上睡觉,而是身着一袭淡青色衣裙娉娉婷婷的向他走来。 「听宫里伺候的奴才说,朕刚被丞相找去没多久你就醒来了,怎麽不在朕的寝宫多睡一会儿呢?」未等她行礼,他已迫不及待的走过去,一把拉住她的手。「这里没有外人,你无须像上朝那般对朕行礼。」 「我这臣子当得实在是不合格,每次见了皇上都没大没小,若让旁人知道你我君臣如此放纵,皇上的威名可就要受到损害了。」 「什麽威名不威名,朕才不在乎那些无趣的虚名。」敖祯拉着她在桌子前坐了下来,「朕让御膳房炖给你的补品,你都吃了吗?」 不着痕迹的挣开他的手,「谢皇上美意。」 「怎麽生分起来?」察觉到她的疏离,他有些不高兴。 「臣子与君王之间是不该走得太近的。」 「你是朕的臣子,也是朕的情人……」 秦绾卿嫣然一笑,忽略他直逼过来的慑人目光,「臣子与情人,是永远也不可能相交的两条平行线。」 「绾卿……」敖祯察觉到她变得有些不对劲,开始不安了起来,「你到底怎麽了?什麽平行线不平行线的?你昨晚对朕那麽热情,还……还主动邀朕与你……这才过了一天,怎麽就像换了个人似的?」 「我大晟现在无论是兵力还是国力,都较以往强盛许多,而最令人开心的,就是皇上费尽心机网罗了许多有识之士。」不理会他越来越皱紧的眉头,她悠然道: 「绾卿相信不久的将来,在皇上英明的治理下,我大晟早晚会统一四国,成为这天底下最具实力的泱泱大国。」 「为我大晟带来这一切改变的,都是因为你秦绾卿……」 「不。」她笑着摇头,「我不过是一个老百姓而已,凭我一己之力想改变大晟的现状是不可能的。皇上是一个贤明的君主,在治国之上拥有着令绾卿所佩服的天赋,绾卿可以向皇上保证,您迟早将成为这天下最伟大的统治者。」 「那麽你呢?你会陪在朕的身边,与朕一起共创一个未来盛世吗?」 不知为何,敖祯突然很害怕听到她的回答。 秦绾卿怔怔的看了他好久,最终,慢慢的摇了摇头。「当初绾卿初入朝堂,与皇上约定用三年的时间来改变大晟,没想到因皇上的英明与智慧,竟提早了两年达成……绾卿虽然很想亲眼看到皇上完成霸业、成为天下之王的那一天,但无奈绾卿已经无心留恋朝廷,希望皇上能成全我,放绾卿自由。」 这句「自由」对敖祯来说,无疑是轰天雷,瞬间将他从天堂打入地狱。 他怎麽也没想到,经过昨晚,本以为会守得云开见月明,怎知得到的竟是这个答案?! 苦心经营了这麽久,放弃尊严卑微的追赶她的脚步,小心的守护着她,可他换来的是什麽? 离弃!她说放手就放手! 他突然觉得自己很可悲,堂堂天子,竟被这个女人轻易的玩弄於股掌之间。 他以为只要奉献出一颗真心,就会换来她的真情守候。 岂料她却笑容满面的对他说,她要的,是自由。 「绾卿……」 轻声唤着她的名,带着一股连他自己都无法解释的卑微惶然,「你知道自己究竟在……说什麽吗?」只求她否认。 秦绾卿小心避着他灼热的视线,明知她的回答会变成最残忍的利器去伤透他的心,可她仍旧点头说,「我知道。」 「你想要离开朕?」 她再次点头。 他冷冷的笑了笑,「可你知道,朕是不会让你离开的。」 「你想要财富,我帮你赚;你想要江山,我帮你夺取;唯独你想要我,恕难从命!因为我有我的坚持,我必须离开你。」 敖祯眼神一凛,望着那拥有仙人般绝色的女子,声音清冷道:「你想要地位,朕可以给你,你想要成为朕的唯一,朕也可以给你,唯独你最想要的自由,朕绝不允许!今生今世,你只能留在朕的身边!」 「皇上,身为一国之君,一言九鼎,当初你答应过我的事,难道现在想出尔反尔?」 「你——」 她无惧的迎向他的怒视,「皇上拥有天下,又何必为了微不足道的我违反当初的誓言?」 「你就那麽迫不及待的想要离开朕的身边?」口吻中难掩受伤的情绪。 她犹豫片刻,随即决绝的点头,「没错!我喜欢自由自在、喜欢笑傲江湖、喜欢畅游在这天地之间,过简单而快乐的生活。可一旦我与皇上在一起,这些期盼都将会如泡沫一般离我远去。皇上,既然给不起我想要的,为什麽你不放开我?」 「朕能只手辽天,也可以让你俯视天下,朕能给你一切,甚至废後宫只独爱你一人,为何你还要执意离开朕?难道你从来都没爱过朕吗?」 面对他受伤般的嘶吼,秦绾卿只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他一起发疼。 不爱?她怎会不爱? 若是不爱,她又怎会主动与他缠绵,好留下美好的回忆。 可她现在的肚子里已经有了他敖家的骨肉,如果她再不离开,一旦被他发现她怀上了龙种,今生今世,她便再也没有机会逃开他的身边。 不是不爱,而是她懦弱的不敢爱。 前後两世,敖祯是她第一个,也将是最後一个爱上的男子。 她要的爱情很简单,两人白头偕老共度一世就好,可一旦她的爱情与皇帝扯上关系,便注定了不平凡。 她知道敖祯爱她,甚至是爱惨了她,可那又如何? 历史上汉武帝为了陈阿娇打造了黄金屋,可没过几年,又有卫子夫麻雀变凤凰飞上枝头做皇后。 天下的帝王,纵使爱某人一生一世,他们的爱情终会随着时间而逐渐改变。 她害怕有一天,一旦敖祯变了心,那麽她这段所谓轰轰烈烈的爱情,也将沦为众人的笑柄。 所以她宁愿选择用离开来守护这段美丽的感情,也不愿待十年八载後,眼睁睁看着他新人换旧人。 「皇上,爱一个人,并不一定要得到她。我爱你,并不是因为你是皇上,但你是皇上,我就注定不会去爱你。」 敖祯被她气得直咬牙,「你说的这些乱七八糟朕不懂,朕也不要听你在这胡言乱语。」 「皇上不懂,是因为皇上根本就不懂爱。」 「你——」敖祯震怒,大掌扣住她的下巴,「这天下,朕要!这皇位,朕也要!至於你……只能是朕的!这辈子,朕不会给你逃离朕的机会!」 秦绾卿被迫抬头的面对他,望进那一双漂亮如黑曜石般的瞳仁内,「若我执意反抗呢?」 手指在瞬间缩紧,俊美的五官呈现出复杂的神色,可语气却异常坚定。「若真有那一天,朕,会亲手杀了你!」 「绾卿打赌,皇上不会如此绝情。」 敖祯冷哼,「既然你不信,那就同朕打赌吧。」 秦绾卿被软禁了! 这个消息就如同地牛翻身,震惊了整个朝廷。 对於之前还备受皇上器重的大晟第一女谋士,一夜之间就成为了阶下囚一事,很多人都在猜测,她是因为功高盖主而引起了皇上的忌惮。 平时与秦绾卿交好的大臣,比如陈有道、白昱,则联袂上奏,希望皇上可以网开一面。 可敖祯却一改往日的沉稳和冷静,不管是谁,只要胆敢在他面前为秦绾卿说好话的,都免不了挨他一顿训斥。 就连一向被他当作恩师的丞相陈有道,也被他吼得颜面尽失。 自此,皇上誓要惩治秦绾卿的消息不胫而走。 不过这一切的一切,丝毫不影响被软禁在秦府中的当事人。 她每天吃饱了睡、睡饱了吃,不用上朝面圣,不用参与国事,这种清闲的日子也不错。 只是她能耐住性子等敖祯放人,她肚子里的小孩却已经等不及了。 两个月的身孕,肚子尚不明显,但再过一段时日,她的腹部只会越来越大,到时,她的秘密迟早会传进敖祯的耳朵里。 一旦他知道她怀了他的骨肉……敖祯或许不会亏待她,但时间一久,她不相信一个皇帝会为了一个女子信守诺言一辈子,就是敖祯也一样。 所以她必须逃,但又不能轻举妄动,因为经过多次的试探,她已经知道总管李富祥就是敖祯派到她府里的眼线。 没有成功机率的自信,她绝对不会轻易行动,以免打草惊蛇。 这日,暮色将近。 金珠银宝一如既往的送了晚膳来她房里,自从她被软禁後,两个小丫头不再像往日那般活泼开朗了,眼里总会闪现出对她的担忧和紧张。 她拿出两袋包好的金元宝,送给她们,「自从我入宫那日起,你们便陪在身边伺候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两袋金元宝,你们拿着,若有朝一日我遭了难,你们便离开秦府,好好出去另谋生路吧。」 两个丫头一听这话,顿时红了眼眶。 秦姑娘比宫里任何一个主子都要善待下人,能伺候这样的主子,是她们前世修来的福气,如今发生了这样的事,两人打心底为她难过。 见她们难过,秦绾卿的心底也不好过,安慰的拍了拍两人的头,将钱袋塞了过去。 「哭什麽呢?每个人有各自的命,上天要我生,我必不会死;上天若要我亡,我也违抗不了天命。」 两个丫头听了这话不禁痛哭,直到月挂高空,她才将两人打发出房。 对着窗外的满月低低一叹,忍不住拿出纸笔,沾上墨汁,迎着窗外的明月,红着眼,写下了一首离别诗…… 第九章 花飞花落花满天,情来情去情随缘,雁去雁归雁不散,潮起潮落潮不眠。 夜深明月梦婵娟,千金难留是红颜,若说人生有苦短,为何相思难剪断。 翌日清晨,当李富祥胆战心惊的将这封离别信交给敖祯时,堂堂天子被气红了眼。 「朕已经派出那麽多御林军把守秦府,更命你好好看着她。」他气急败坏的抖了抖手中的信纸质问:「你们居然让人跑了!李富祥,你到底是怎麽办事的?」 李总管早已经被吓得面无血色,「砰」的一声浑身发抖的跪在皇帝面前。 秦府上上下下的确已经被敖祯布下的眼线监视得密不透风,可他万万没想到,後花园的假山里,竟藏着一条通往外头的密道。 那座府邸原是一位已故王爷的宅子,自从那位王爷在二十几年前去世之後便空了下来。 至於那个密道,别说李富祥不知道,就连敖祯也从未听任何人说过。 听了说明,敖祯心中一叹,秦绾卿果然是个聪明的女人,在层层把守的情况下,依然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发现密道的入口,成功离开。 想到这里,他就又气又恨,紧紧捏着手中的信纸,脸上露出嗜血的狠戾。 绾卿……你写下这封信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朕的心情? 朕为你付出了那麽多,换来的就只有这几句诗吗? 心里一番嗔问後,敖祯突然冷冷的笑了。是啊,他怎麽忘了,她曾经说过,若有朝一日她真的离他而去,他也舍不得对她痛下杀手。 「绾卿,你是料准了朕一定会对你心软,就算你不顾一切的挑战天子的威严,朕也会由着你任性是不是?」他喃喃低问。 好,很好! 他眼一红,将捏在手中的这封信撕了个粉碎抛向空中。 既然你对朕如此无情,就不要怪朕对你无义。 「小牛子,传令追风侯,让他派五千精兵给朕捉拿秦绾卿,就说她……通敌卖国,活要见人,死要见屍,如有反抗,杀、无、赦!」 小牛子被皇上的旨意吓了-跳,忍不住小声劝道:「皇上,这通敌卖国的罪名似乎太重了,不如……」 没等他劝完,敖祯即狠狠一瞪,他立刻把剩下的话吞下肚。 再劝下去,搞不好他先到地府报到。 小牛子忙不迭转身,出去办事。 跪在不远处的李寓祥整个人都被吓傻了。 身为秦府的总管,他深知皇上是如何宠爱着秦姑娘。如今皇上居然不顾往日的情分,连他最心爱的女人也舍得痛下杀机,那麽他们这帮办事不力的奴才,岂不是也小命不保…… 「秦府从上到下所有参与监视的,全部杖责五十。」 听到只是杖责而不是砍头,李富祥不敢继续留在这里碍皇帝的眼,连滚带爬的逃离盛怒的皇上身边。 敖祯望着满地的纸屑,就如同他的一颗真心,被秦绾卿的无情,伤得碎成一片一片…… 自从追风侯带着五千精兵出去追捕秦绾卿到现在,已经过了整整半个月。 朝中上下也对皇上突然发狠要置秦绾卿於死地的决定,吓得不敢再在皇帝面前随便多言。 但有几个性格耿直的臣子不怕死的劝谏,虽然不知道两人到底为什麽闹到今天这个地步,但泰绾卿为大晟所做的努力是有目共睹的。 连陈有道也不只一次劝上切莫感情用事,以免後悔终生。 可仍在气头上的敖祯,心心念念想的都是秦绾卿对他的离弃和无情,说什麽也不肯收回成命。 不过让众人庆幸的是,敖祯虽然面冷心冷脾气硬,但到目前为止,他还没做出虐杀大臣的举动。 这日大朝刚刚结束没多久,已经被升为朝中二品文官的白昱,及朝中几个年轻臣子被叫到御书房议事。 最近大晟边境出现劫匪流寇,对於一个国家来说,内忧外患同等重要,现在外患暂时解决了,没想到内忧却接连不断的开始频繁发生,自然要及早解决。 但敖祯听着几个心腹臣子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心底却渐渐升起几分烦躁。 想当初绾卿在当谋士的时候,每次议事,她都会主动为自己出谋划策,不必他烦心。 有她陪在身边的日子,每一天都是快乐的,可是现在…… 看着桌上不远处那张被他花了整整一夜拼好的纸张,事到如今,只剩下这寥寥几十字,证明曾经有个名叫秦绾卿的女子出现在自己的生命中。 不知她现在在哪里?是否也像他现在这般思念着她…… 「飘荡人海,魂萦梦系……」 耳边突然传来白昱清透的嗓音,拉回他的思绪,这才发现,到御书房议事的心腹臣子,如今只剩下白昱一人。忆起绾卿当初对自己说过,「亲贤臣,远小人,这是圣明的君主首先该知道的道理。」 为了她的这句话,朝廷里不知多出了多少贤臣谋士。 可现在呢?贤臣谋士为他所用,偏偏最让他倾心的那个,却选择了离他而去。 「没想到秦姑娘心思如此细腻,这字里行间皆隐隐表达出她对皇上的情意。」 敖祯不解的挑了挑眉,「白卿家此言何意?」 他笑着指了指桌上那张被拼得很狼狈的信纸,「微臣知道这首诗是秦姑娘临走前留给皇上的离别之书。看上去像是带着几分绝情,可皇上若仔细研究每一句话,不难看出秦姑娘是在说,即使她最终选择了离开,可她的心依旧是牵挂着皇上。」 「哼!牵挂又有什麽用?朕为她抛出了全部心思,可换来的却是她的诀别和舍弃,这样不识抬举的女人,实在令朕寒心。」 白昱笑着摇摇头,「若皇上真的寒心,又何苦将已经被撕得粉碎的东西拼得如此完整?」 敖祯的眼中微微闪过被揭穿心事的愠怒,「朕只是想要用这见鬼的东西,时刻提醒自己她的背叛。」 「所以皇上才痛下杀手,想置秦姑娘於死地?」 他冷冷的瞪着白昱,紧抿着双唇不发一语。 置她於死地? 他怎麽可能真的想要置她於死地? 他觉得以绾卿的聪明,绝对能成功躲避他派出去的追兵。 之所以会下令追杀她,只是……单纯的想用这种幼稚的方式,将她逼回自己的身边。 「若有朝一日,秦姑娘真的被皇上派出的追兵杀死,皇上是否就能彻底放下心底的愤怒?」 不!他只会更恨更怒,因他害死了最爱的她…… 见他的神情,白昱继续装作漫不经心道:「就算秦姑娘再如何聪明,当她面对五千精兵不分日夜的追捕围剿时,恐怕结果也是凶多吉少……」 未等他将狠话说完,敖祯的脸色已经变得十分难看。 「放肆,绾卿她不会死!」重重拍了一记书案,他手中紧紧捏着那张被拼凑起来的信纸,「暗影!」 只见一道黑影凭空出现,单膝跪在敖祯的面前。「皇上有何吩咐?」 「快马加鞭送信给追风侯,让他……停止追捕,速速回京覆命。」 绾卿不会死的!他绝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可未等暗影起身离去,小牛子便跌跌撞撞的从外面跑进来,双膝跪倒,满脸惊慌。 「皇上,刚刚追风侯派人传来了口信,说在他追杀秦姑娘到十里坡外的断魂崖时,秦姑娘因身受重伤,一时失足,人已经……滚落山崖,生死不明!」 话才刚落下,敖祯便像受了惊般,整个人从椅子上弹跳起来。 他双目圆睁,死死瞪着伏跪在自己面前的小牛子。 身受重伤?一时失足滚落山崖?生、死、不、明? 别说敖祯被这个消息震慑住,就连白昱也在听到「生死不明」四个字之後,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无比。 他小心翼翼的打量了皇上一眼,很担心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会让好不容易准备收回成命的天子承受不住这个打击。 可敖祯只是怔怔的站在原地。 就在所有的人都以为他会因此而陷入悲伤时,他淡淡的笑开了。 「绾卿,这又是你同朕玩的一个小玩笑吗?」 众人都从这凄凉的笑容中看到了一抹浓浓的绝望。 笑了好一会儿,敖祯像被抽空了力气般一屁股坐回椅上,轻轻展开手中被捏皱了的那封信,双眼模糊的看着上面娟秀的字迹。 你说你对朕的相思难以剪断,可你却用这种残忍的方式让朕断了对你所有的思念。 秦绾卿啊秦绾卿,我敖祯放下了尊严,放下了固执,到头来,却偏偏无法放下你。 「皇上……」见他失魂落魄的模样,白昱忍不住小声低唤。 敖祯抬头睨了众人一眼,淡淡甩出几个字,「派人去断魂崖下搜寻,生见人,死、要、见、屍。」 绾卿,就算最後找到的是你的屍体,朕也会守着,直到陪你共赴黄泉。 无忧村位於京城南方,四周依山傍水,环境极美,是一个民风淳朴的小山村。 村子里的居民并不多,上上下下加一起也只有几十户。 无忧村之所以会叫无忧村,是因为居民个个性格爽朗,善良热情,且居民之间相处得十分融洽,久而久之,这个小村庄便被村长命名为无忧村。 这里的村民大多数是以耕种纺织维生,也有极少数是靠代人写信、画些字画贩卖、顺便再教些学生赖以生存,秦绾卿就是其中之一。 她在村里开设了一间小学堂,地方虽然不大,但由於她知识渊博又待人亲切,村里很多人都喜欢将小孩子送到这来识字。 「娘亲、娘亲,耿叔叔来啦……」 一个娇小的身影从门外飞奔进来,小家伙个子不高,浑身粉嫩,圆滚滚白嫩的屁股还露在大红绸的肚兜外。 小娃娃年约两、三岁,是个非常讨人喜欢的小男孩。 秦绾卿一把抱住直扑到自己怀里的儿子豆豆,瞧向随後跟进来的男子,二十七八岁,浓眉大眼,皮肤黝黑,虽然一身布衣装扮,却掩不住与生俱来的刚猛之气。 「秦姑娘,我给你带来了两只刚刚猎到的山鸡,这山产营养非常丰富,晚上有空给豆豆炖些鸡汤喝吧。」 讲话的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当年受过秦绾卿帮助的耿忠良。 话说三年前,追风侯陆离奉令追杀她。 由於陆家世代为侯,备受皇恩,陆离对皇上的命令向来唯命是从。 只是几次与秦绾卿交手,她总能一次又一次的从他手中成功溜走,他渐渐对这个聪明的女人产生了敬佩之心。 虽然一个追一个逃,可他已不忍心执行皇上的命令,真对她痛下杀手。 幸好他追杀的途中,遇到了返京覆命的耿忠良。 陆离与耿忠良自幼便是同窗好友,性情相近的两人,都不喜欢道人是非。 当耿忠良得知陆离身负皇命要追杀秦绾卿,便狠狠痛骂他一顿。并告诉他,朝中上下都知道皇上是真心喜欢她,如今说要追杀,八成只是气话,他若真把人给杀了,往後他也别想再为官。 耿忠良又苦口婆心的且将秦绾卿的为人及对大晟的贡献同他讲了。 最後,两人才一同演了一场落崖的戏码。 之後,陆离回京覆命,耿忠良则带着当时动了胎气的秦绾卿,来到了自己一个副将的老家——无忧村。 当他得知她腹中所怀的骨肉,竟是当今天子的龙种时,着实吓了好大一跳。 可秦绾卿明白表示自己并不想让敖祯知道这个孩子存在的理由,并求他保密。 耿忠良是个粗人,听她这麽一说,也觉得如果继续留在宫里做皇帝的女人,将来肯定也不会太幸福。 就这样在他的协助下,她在无忧村躲了将近三年,也渐渐习匮了这里平静的生活。 当初怕自己的父亲闻讯担心,她曾偷偷拜托耿忠良送了一封家书去双喜緜的秦府报平安。 自己则留在这个小村落,做起了她的教书先生。 耿忠良现在驻紮的营地离无忧村不远,平日没事,他便会带着亲自打的野味送来给他们母子两人加菜。 一番客套後,秦绾卿便打发儿子豆豆出去和小朋友们玩耍。 一边喝茶,耿忠良一边偷瞟着依旧绝美的女子,「秦姑娘,你还在记恨着当年皇上对你的所做所为吗?」 三年前,敖祯得知秦绾卿失足跌落断魂崖後,便没日没夜的派人去崖下寻找她的屍体。 可崖下是才狼虎豹的出没之地,很多寻找的士兵当时都认为,就算人没当场摔死,恐怕也进了这些畜生的肚里。 敖祯不肯接受这个现实,坚定的认为秦绾卿不会死。 持续搜索了一年,他才彻底死心,将寻找的人手撤回京。 只是从那之後,敖祯便像换了个人似的,每天将所有的时间都放在朝政之上,并对周边几个国家发兵攻打。 不出两年,雪越、东蜀、蛮强就被大晟强大的兵力打得无力反抗。最後三国只能同意大晟的条件,答应俯首称臣以附属国的身分每年向大晟进贡。 现在大晟是四国之首,兵力强悍,百姓富饶,只是二十有七的敖祯,膝下仍无一儿半女。 自从秦绾卿消失後,敖祯便再也没踏入後宫一步,引起嫔妃们怨声载道,他也不勉强她们留下,并表明她们若想离宫再嫁,他绝不干涉。 有人死心离宫,也有人不甘心,仍期待有朝一日皇上能垂怜自己,冀盼坐上后座,母仪天下。 这所有的一切,耿忠良都一五一十的告知秦绾卿。 起初他也不相信堂堂天子会为了一个女子做到这种地步。 可经过了三年的观察,他发现敖祯是个专情之人,为了秦绾卿,放弃了整座後宫,态度也转为替皇上说话。 秦绾卿在听到这些之後,说不感动是骗人的,可她的心里却始终存有一道阴影——敖祯当年居然真的派人对她赶尽杀绝。 她永远也忘不了那段逃亡的日子里,自己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难。 当时她还怀着身孕,身子骨本来就虚弱,每天还要应付敖祯派来的人马,有好多次她险些丧命。 所以每当耿忠良劝她回宫见敖祯的时候,她都会断然拒绝。 「总之,他是他,我是我,今世今世,我们再也没有见面的可能。」 「可豆豆始终是皇上的亲生骨肉。」 「而他却险些因为自己的愚蠢而害死了我们母子两人。」 耿忠良词穷了,怔愣好一会儿,才讷讷道:「皇上对此後悔了整整三年。」 「哼!」 「唉,若秦姑娘实在不想让豆豆认祖归宗,我耿某人也不好再多作强求,只希望秦姑娘在恨着皇上当年的无情之时,也偶尔想想皇上的苦处,身为一国之君,放弃整个後宫,可是要绝後的。」 说着,双眼瞟向门外正和几个小玩伴追着玩的豆豆。 「若皇上知道他在外面有个儿子,肯定会乐开怀。」 「耿忠良,你不准把豆豆的事告诉敖祯,否则我就让豆豆永远不理你。」她狠狠瞪着他威胁。 他忙不迭摇头承诺,「不会不会,若没有秦姑娘的授意,打死我,我也不会泄露秦姑娘的半点行踪。」 美眸一转,秦绾卿心满意足的点点头,两人又说了会话,耿忠良便告辞,驭马回营。 在耿忠良离开了好一会儿之後,秦绾卿才慢慢翻开随身佩带的一个小香囊,小心翼翼的从里面拿出一束黑发,上面绑着一根红绳。 这是那夜她偷偷从敖祯的头发上剪下的纪念品,保存至今,已有整整三年。 敖祯,你既然爱我,又何苦追杀我? 你狠心的想要置我於死地,我却又无法全心恨你,对你的深情视而不见,到底我又该如何是好? 在她思念敖祯的同时,皇宫大院,敖祯从暗卫的手中接到了一个信封,待他读完内容後,激动得热泪盈眶。 紧紧握着那封给他带来无数希望的信,他不禁呐喊,「绾卿,你果然还活在这世上!」 一匹上好的汗血宝马上,坐着一个面容俊俏的玄衣男子,男子墨发高束,英姿飒爽。 在他身後,跟着五千人马,穿着大晟的军服,井然有序的队伍拉得好长。 望着眼前并不算宽敞的羊肠小路,玄衣男子敖祯忍不住红了眼眶。 绾卿,朕终於又能见到你了吗? 就在他拉下马缰准备带着大批人马前进时,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几个手执木棍的小孩。 为首的孩子大约两、三岁,脸蛋长得极其精致,身上穿着大红绸子做的肚兜,包裹住他圆圆的小肚子,却露出後面的小屁股。 小家伙的头发被修剪得十分有趣,额间一撮黑发,脑後一根辫子,此刻小手正握着一根细细的木棍,嘟着红艳艳的小嘴,非常不客气的瞪着他。 敖祯觉得这小孩长得实在可爱,表情生动又有趣,让人看了忍不住想要把他抱在怀里狠狠疼爱一番。 他还没对小家伙说话,那小孩已带着身後比他年长的娃娃兵走了过来。 「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从此路过,留下买路财。」 软软的嗓音一出口,不但敖祯被逗得微扬了嘴角,就连身後的兵士,也被他逗得哈哈大笑。 小男孩似乎对众人的笑声很是不满,手拿木棍走到敖祯的马前,敲了敲他身下那匹高头大马。 「坏人,下来我们单挑。」 敖祯有趣的挑眉,笑着问:「你说谁是坏人?」 「当然是你了!」 「噢?朕……我怎麽坏了?」 小孩仰着巴掌大的小脸,不客气的瞪着他,「我娘说了,虎狼来了我们村,就要给他们点厉害瞧瞧。」 这下,敖祯是彻底被他逗笑了。 伸手向下一捞,将马下的小不点捞到了自己的怀里,大手一撑,让小男孩坐在自己的手上,才不至让马鞍碰疼他的屁股。 仔细一瞧,这小孩长得可真是可爱,圆滚滚的一双大眼,五官还生得真是精致细腻,最让他意外的是,这小家伙的眼瞳中,竟隐隐泛着两道幽蓝色的光芒。 是他的错觉吗?这孩子竟与他有几分相似。 「喂,你放开我、放开我……」 「你还没告诉我,为什麽说我们是虎狼呢?」 「我娘说了,穿成那样的人,都是虎狼。」 「噢?」 顺着他的小手一瞧,敖祯才看到他指的正是自己身後的五千精兵。 「为什麽说他们是虎狼?」他觉得这小家伙的思维很有趣。 小家伙也不怕生,嘟着嫩嫩的小嘴,「这麽多人,手上还拿着家伙,不是虎狼是什麽?我娘说了,见了虎狼就拿棍子打,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 「那你娘有没有告诉你,你若是真的把虎狼给惹毛了,下场可是要被虎狼吃掉的。」 他小手一指马下的那群娃娃兵,「哼!我可是带了很多兄弟的,虎狼若是吃了我,我兄弟就会给身为老大的我报仇雪恨……」 「哈哈哈……」敖祯好久没笑得这麽开怀了。 这小孩到底是谁家的孩子啊,有意思到他真想把他带回宫里。 拍了拍小孩光溜溜白嫩嫩的小屁股,他笑道:「有光着屁股的老大吗?」 「豆豆……」就在这时,一道清亮的女声从不远处传了过来。 当敖祯顺着声音望过去的时候,整个人瞬间呆住。 小家伙听了却是急匆匆的想要挣开他的怀抱,更是焦急的喊起来,「娘——」 当这声娘从小家伙的口中叫出来,敖祯震惊不已…… 第十章 迎面走来的女子一身白衣素面,身材高挑修长,墨发随风飘扬。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三年前遭敖祯追杀,最後不得已与耿忠良、陆离等人使出金蝉脱壳才得以逃生的秦绾卿。 两人之间的距离仅隔不到三尺,看见自己日思夜想的人儿活生生的站在面前,敖祯心头澎湃,激动难平。 若不是收到军营里他安插的心腹传来的消息,说耿忠良时不时便会只身驱马去无忧村探望故交,他也不会查探到秦绾卿还活着的消息。 整整三年了,每到深夜之际,他都会被一幕恐怖的场面所惊醒—— 他心爱的绾卿失魂落魄的站在断魂崖前,茫然无助的纵身一跃,从此两人阴阳两相隔。 这个可怕的梦,他作了三年,现在终於要醒了吗? 他屏着呼吸,很怕眼前这幅画面只是海市蜃楼,他想念的人儿随时可能消散,不见人影。 「绾卿……」小心翼翼轻唤着她的名字,带着几分试探,带着几分紧张,更多的是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卑微。 站在马前,迎风而立的秦绾卿,冷笑看着眼前的男子。 三年的岁月并没有改变他太多,甚至比起从前,他似乎更加成熟霸气了些。 纵使代表权势的龙袍并没有穿在他身上,纵使他只穿着粗布衣衫,依旧无法遮掩他与生俱来的威严。 敖祯,她爱了四年的男人,也许爱他一辈子。 可偏偏又是他险些令她命丧黄泉! 「朕没想到你真的还活着……」 「很不幸,我没能如皇上所愿,在那场围剿中丢掉性命,毕竟一个背叛朝廷的人,通常都死无葬身之地。」 她说的每一字每一句,都深深刺痛他的心。 他知道这个时候自己无论再辩解什麽,都无法解释他当年的残忍。 先将怀里的小家伙安稳的放在马背上,他纵身一跃,跳到了秦绾卿面前。 转过身,他对着身後排着的长长队伍高声喊道:「站在你们面前的这个人,就是为我大晟创下无数奇蹟的第一女谋士,她用她的智谋和策略,助我大晟统一了四国,更是一手创造了我大晟不败铁骑的神话。 「朕当初却因为一己之私对她痛下杀手,命追风侯带领你们这五千精兵将她追杀得无处可逃。」 面对众将士们的惊诧目光,他淡淡一笑。 「既然当初是朕有错在先,那麽今日,朕来赎自己当年所犯下的罪过。」 话音刚落,就见他撩开衣袍,当着身後五千兵马的面前,双膝跪倒在秦绾卿面前,吓住所有人。 身为天子,只跪天跪地跪父母,可如今这掌握天下重权的大晟皇帝,竟不顾尊严,当着许多人的面跪在一个女人的面前! 可当这些精兵们听到这个人便是被大晟国民传成是神仙的秦绾卿时,又不免对她心生敬佩。 见皇上为了弥补当年所犯下的错误而跪倒在众人眼前,整整五千兵将也纷纷下马,随着敖祯一起跪下。 面对眼前那一大群纷纷跪倒的将士,秦绾卿震惊之情溢於言表。 她万万没想到,三年後的今天,敖祯居然会用这样的方法来求得自己的原谅。 这个男人,他果然是爱惨了自己,还有什麽是不能原谅的? 她不禁热泪盈眶。 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敖祯,她突然将傻乎乎坐在马上看热闹的儿子抱了过来,走到敖祯面前。 「豆豆,这个人就是你爹。」 敖祯眼中一喜。虽然刚刚听小家伙亲口叫绾卿为娘亲的时候,他就已经猜到了七八分,可他没想到,绾卿竟会这麽轻易的就原谅自己。 直到一只漂亮的小手伸到了他的面前,他才确定,属於他的恶梦终於就要过去了…… 敖祯的到来,让无忧村这个小小的村落热闹了起来。 在村里生活了将近一辈子的人们,怎麽也不敢相信当今天子竟然会出现在众人面前,更让他们不敢相信的是,三年前来到村里的秦姑娘,居然就是被老百姓传得如同神仙的大晟第一女谋士。 「那个时候你千方百计想要逃离朕,是因为……你怀上了朕的骨肉!」 当两人避开热情的人们终於找到机会单独相处时,敖祯总算可以松了口气,并得知了事情的前因後果。 其实这三年来,他不是没怀疑过绾卿尚在人世,也不只一次试探追风侯陆离,当年他带兵追杀到断魂崖时,是否亲眼看到她被逼落崖。 可任他怎麽责骂试探,陆离就是死咬着说他亲眼看到秦绾卿落崖丧命。 万万没料到陆离居然和耿忠良合夥来骗他! 敖祯恼怒的同时,也开始算计着回京之後怎麽报复。 秦绾卿的声音拉回他的思绪。 「当时若被你知道我有了身孕,肯定会被你逼着进宫,你明知道我最讨厌宫里的生活,就算是三千宠爱於一身,那种日子也绝对不是我所向往的。」 这三年多来,在他饱受煎熬的同时,她也没好到哪里去。 她一味坚持着只要不入宫为妃,这段感情就能长长久久的守下去,没想到感情是守住了,罪可是没少受。 有时候她也觉得自己挺对不起豆豆的。 原该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天之骄子,却因为自己的私心,而不得不顶着私生子之名存活在这小小的村落里。 「只是我怎麽也没想到,你居然真的会派人追杀我,至少我当初还以为……」她嘟嘴瞪着敖祯,「你会顾念着两人的情分放我一马。」 「绾卿,都是朕的错,都是朕不对!」他诚心的向她道歉。「幸好悲剧没有发生,幸好朕还可以为自己当年的糊涂做补救,这些年来,朕不只一次为自己当初的残忍而自责不已。」 他紧紧握住她那久违了的双手,在自己的大手之中。 「绾卿,这三年来,你……过得还好吗?」 他派人打听了一下无忧村的规模,实在是小得可怜,想必她一定过得很辛苦。 「有耿将军一直照顾我,日子过得还算平顺。」 本想甩开他的手,可当接触到他的手时,才发现自己非常想念他。 且无论心里有多恨他怨他,到头来,终究是狠不下心肠与他彻底决裂。 「耿将军……嗯,果然是朕的好臣子啊。」敖祯咬牙切齿的道,可心底恨恨的想,若不是耿忠良那混蛋,他怎会一个人在宫里忍受整整三年的寂寞。 听出他的怒气,秦绾卿赶紧威胁,「喂,我可警告你,耿将军是个大好人,如果你敢在回京之後对他进行报复,我可是不会原谅你!」 敖祯忙不迭点头,「不会不会,朕怎麽会报复自己的臣子呢。」 只不过会偶尔给他刁难一下,扯他的後腿,绝对不会让他的性命受到威胁的。敖祯在心里恶毒的想着。 突然,他神情一怔,脸上露出了几分喜色。 「绾卿,你刚刚说回京?难道你的意思是,你会与朕一起回京?」 她俏脸一红,没好气的瞪他,「你都已经带着那麽多人马杀到这里来了,我再不走,难道还要每天给那些村民当雕像,供他们观赏吗?」 既然现在村民们都已经知道她和当今天子有一腿了,那她今後不可能有平静的生活了。 敖祯十分开心,「对啊,反正就算你不和朕回京,朕也会不时带人马来看你,折腾来折腾去的也挺麻烦的,所以这次你就与朕一同回京,顺便再让豆豆认祖归宗好了。」 「我听说……」想到某件事,她有些扭捏的咬了咬唇问:「自从我离开京城,你就再也没踏入後宫一步,是吗?」 「这还用得着怀疑吗?你真以为朕是那种饥不择食的男人吗?」他指了指自己的胸口,「这里的地方很小,既然已经住下了一个你,便再也容不下别人存在。」 「你……你就不怕皇族会从此绝後吗?」 敖祯笑着摇摇头,「若绝後是为了你,朕不在乎。」 「你太任性了。」 「你比朕任性多了,如果当初你肯静下心来和朕好好谈谈,我们之间又怎会闹到今天这个地步?」 「当初若是让你知道我怀了孩子,你还会让我离开京城吗?」 「朕会立刻召告天下,封你为后。」 「所以我才要逃啊。」 「绾卿,你就那麽讨厌皇后的身分吗?」 她用力的点点头,「当年我就和你说过,如果你仅仅是一个男人,我会非常爱你,可如果你是一个皇帝的话,我就会不敢爱你。」 「为何?」 「没趣、无聊啊!整天要戴着一堆重死人不偿命的金钗银饰在脑袋上,还要端着架子捏着嗓子装斯文的和大臣妃子们说话。 「最让人头疼的就是,一旦当上了皇后,各方面的举止也要受到约束,不能大口吃肉、不能大口喝酒,总之不能做的事太多了……」 敖祯听她抱怨了这麽一大堆,忍不住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他一把将皱着眉头嘟着嘴的女人揽进怀中,「朕想通了,若你不想入宫为后,朕也不会勉强你。你有你想要的世界,无论那个世界离朕有多远,朕都会一生一世追逐着你的脚步,永不放弃!」 秦绾卿还来不及表示感动,一道嫩嫩的嗓音便打破两人之间的暧昧。 「娘,你为什麽要和这个人抱在一起呀?耿叔叔来的时候,你们都不抱抱。」 两人一听,皆倒吸一口气。 秦绾卿瞪着儿子。这小鬼真是什麽话都敢说! 敖祯却在惊讶之後,一把将儿子扯了过来,「耿叔叔是叔叔,他怎麽能和爹爹比呢?」 小家伙歪着头,一脸不解的瞟着他说:「可是耿叔叔很厉害,他功夫棒、力气大,很多人都听他的指挥,好威风!」 「爹爹也威风。」敖祯不甘心在小家伙的心里比不上那根木头。 「可是娘说耿叔叔是大将军,有好多人都崇拜他。」豆豆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道:「我长大後也要像耿叔叔那样,当一个威风的大将军。」 「为什麽要当大将军?」 「因为大将军官大呀!」 敖祯闻言乐了,搂着儿子,轻捏他肥肥的脸颊,「如果有一天,你能做一个比将军还大的官,你会做什麽?」 「嗯,如果是那样的话,我想我会……再创一个天下盛世!」 他和秦绾卿都被儿子的话吓了一跳。一个年仅三岁的小鬼,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豆豆左右来回瞟着两人道:「娘曾经说过,能给天下百姓创造一个富足盛世的人,非当今皇上莫属,她说皇上是一个好皇上,为百姓带来福泽……」 敖祯感动的看着脸红的秦绾卿,没想到她会在儿子面前如此称赞他,令他忍不住将怀中的儿子搂得更紧,发誓般说,「五年!只要再给朕五年时间,朕会给你一个你想要的未来!」 景烈十一年春,景烈帝敖祯率领五千精兵,寻回已经消失了整整三年的秦绾卿回到京城。 令满朝文武大臣更惊讶的是,他不但带回了秦绾卿,身边还多了一位长得晶莹剔透的小皇子。 很快,他便当着众人的面宣布,小皇子名叫敖舜,是他的嫡长子,并於即日起封为太子。 敖舜年纪虽小,头脑可是十分聪明。 在他成为太子後,敖祯先後给他请了十几位太传教导他治国之策,可每一任太傅在教了小太子一段时间,都会主动请辞。 敖祯不解这是为何缘故,便问太傅,「朕的皇儿这麽难以教导吗?」 太傅却回答,「不是太子难以教导,而是老臣实在没有能力继续担任聪颖过人太子的太傅。」 他们这些自认为饱读圣贤书的老臣,本以为藉着当太傅的机会来提高自己在朝中的地位。 没想到小太子绝顶聪明,每次在课堂上,总能将他们问到哑口无言。 敖祯起初还不太相信,便将儿子叫到自己的面前考问了几句,结果极为震撼,他儿子不仅仅是一个天才,更是一个绝世奇才。 诗书典籍他只须瞧过一眼便能倒背如流,凡是太傅讲的东西,只听一遍便能举一反三。 不得不佩服儿子的能力,一个年仅四岁的娃娃,竟能在辩论中,将他这个皇帝给辩得哑口无言。 「绾卿,你到底给朕生了什麽样的怪胎?舜儿根本就不像一个四岁的孩子。」 这日傍晚,忙完宫里的事情後,敖祯大大方方来到秦府。 秦绾卿回到京城,仍旧住回原来的地方。 金珠银宝两个小丫头这几年哪都没去,她们坚信主子没死,所以一心一意的留在这里耐心等待。 总算皇天不负苦心人,她们总算把主子给盼了回来。 只不过现在京城上上下下都知道皇上与秦姑娘之间的关系非比寻常,秦姑娘虽然没有入宫为后,但皇上对她的宠爱,众人可是有目共睹的。 敖祯没再强迫秦绾卿入宫为后,反正秦府离皇宫如此近,他也乐得每天傍晚闲来无事就到秦府串串门子,顺便和她培养感情。 「豆豆聪明绝顶、智慧过人,难道皇上对自己能够拥有这样一个儿子有什麽不满吗?」 没搭理敖祯一进门的抱怨,现在的秦绾卿因为不必再上朝操心国事,每天就乐得在府里养养花、种种草,生活十分惬意。 「舜儿虽然好得让朕无法挑剔,但每次和这小东西说话,朕都会有一种深深的挫败感,不如这样吧……」他笑嘻嘻扯过正在给花浇水的秦绾卿,「长夜漫漫,不如我们早些就寝,你再给朕生个娃娃可好?」 她没好气的瞪他一眼,甩开他巴过来的大手,继续慢条斯里的摆弄着手中的花花草草。 「生娃是件苦差事,一个豆豆就够我受的了,想生第二个?作梦!」她可没忘了当初生豆豆的时候所受的那些苦。 「可是,舜儿身边连个玩伴也没有,一个人孤孤单单的,你给他生个弟弟或妹妹,将来登上大位之时,身边也好有个照应啊。」 「朝中那麽多大臣护卫在旁边守着,你还怕他会被人欺负吗?再说,一旦兄弟多了,将来难免会发生手足相残的事,豆豆已经很聪明了,若再生个比他更聪明的弟弟,那可是要发生大事的。」 「你对自己就这麽有自信?」 秦绾卿似笑非笑的睨他一眼,「你不信,可以找别的女人生一个试试啊。」 敖祯立刻垮下俊脸,讨好的把她抱在怀中,「这麽混帐的事,朕怎麽可能做?不生就不生,只要你开心就行了,不过,今晚天色的确很好,若不做点什麽,岂不是是浪费了上天赐给咱们的机会。」 她狠狠瞪了他一眼,「你说我现在和你後宫里的那些女人有什麽区别?」 这男人精力旺盛得过分,几乎每天晚上都会死赖在她这里不走。 敖祯很委屈的点点头,「当然有区别了。」 「什麽区别?」 「和後宫的那些女人在一起,朕和她们还是有名分,可是和你在一起,朕可是一点名分都没有。」说白了,他就是一个地下情夫。 秦绾卿一听这话,立刻瞪眼狠狠捏了他一把。 「你天天占我便宜,还好意思说这种话?」 敖祯委屈的眨着双眼,「你可是这天底下唯一一个敢捏我的女人。」 瞧他那可怜兮兮的模样,她竟笑了出来。 她不客气的伸出双手揪住他的双耳,对着他那性感漂亮的双唇吻了下去,「我还是天底下唯一一个敢非礼你这皇帝的女色魔呢!」 说着,两人进了房间里,再次上演缠绵戏码。 房外,负责伺候的下人们心领神会的将房门掩好,将这一小片天地留给相爱的两个人。 几年之後,早被自己父皇威逼着登基为帝的敖舜,刚下早朝,便带着几个心腹侍卫策马向京城东郊赶去。 一座富丽堂皇的大宅院里,小牛子带着几个仆役正在打扫院落。 听到哒哒的马蹄声接近,他抬头一瞧,脸上一喜,忙不迭迎了过去,「奴才给皇上请安!」 十五岁的敖舜虽然只是个俊俏少年,但眉宇之间的霸气已经渐渐彰显出来。 这座大宅是父皇在宣布退位後,与娘亲所居住的宅院。 因为娘亲不喜欢皇宫里的生活,所以父皇便命人在这偏僻清静的地方盖了一幢大宅,自从他当年被父皇设计登上皇位之後,他这没良心的爹娘便把他一个人丢在皇宫里不闻不问,两个人躲在这里享清福。 他虽然被外界传得绝顶聪明,但真坐到了皇帝的位置,每天遇到的难题可是不胜枚举。 像往常一样,只要遇到难解的问题,他便会带着心腹来到这宅子里向父母讨教解决之法。 「不必多礼。」面对小牛子的跪拜,敖舜挥了挥手,纵身下马,便要向宅子内走去,「朕是来看看爹爹和娘亲的。」 小牛子忙不迭起身,从怀里拿出一封信,双手递了过去。 「皇上,这是老爷和夫人交给老奴的信件,他们说如果皇上前来,就把信交给皇上过目。」 自从退位,敖祯便乐得带着心爱的女人过起寻常百姓的生活,跟在他身边伺候多年的小牛子,也一并被他带出皇宫。 现在他被敖祯封为大总管,虽然不比往日在皇宫里那般威风,可少了宫里血雨腥风的斗争,他现在的生活十分逍遥自在。 敖舜不解的接过信封,抽出信纸展开一看,上面只写了几行字,意思也很简单。 爹娘两人最近在家闲得没事可做,决定一同出游,短则几个月,多则一、两年便会回来,要他不必担心,他们会在路上吃好喝好玩好的。 敖祯还在落款处叮嘱儿子一定要把国家给管理好,管不好,回来他可是要家法伺候。 敖舜在看完了信之後,气得浑身发抖。 这是什麽爹娘啊!自从他八岁登基以来,他那无良的父母便三天两头的出门远游,上次回京至今还不到一个月,两人又再度搞失踪?! 他好命苦啊! 而远处的蓝天白云下,一个高大俊美的蓝衣男子与一个身材高挑的白衣女子各骑一马,漫步在辽阔的草原上。 男子痴迷的看着身旁的绝美女子,悠然笑道:「绾卿,你猜舜儿看到了咱们留给他的信之後,会不会气到吐血?」 秦绾卿回眸笑了笑,「都已经这麽多次了,我相信豆豆的适应能力应该会变得更强,他总该学会独立。」 「你果然是个狠心的娘亲。」 「你不也同样是一个狠心的爹爹。」 两人相视一笑,一点也没有抛弃亲生子的罪恶感。 「这次我们往哪边走?」 「上次是向南,这次就向东吧。」 「好,就按你说的……」 两人一同拉了马缰,朝遥远的东方奔腾而去……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