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宝太子》 楔子 【楔子】 「醒了,太子醒了!」看见床上的人眼睫颤动了下,接着缓缓掀开眼皮,露出墨黑的眼珠,围在床榻旁的一干人全发出惊喜的呼声。 听见耳畔传来声音,他徐徐转动眼珠看向他们,涣散的眸光渐渐聚焦,在看清床边那些人的模样后,他呆滞片刻,又慢慢闭上眼。 他想,他应该还在作梦,所以他放心的继续睡。 接下来半个月,他一直在一种似梦非梦、似醒非醒的状态中度过。 一来是因为他这副身子病得很重,一度没了呼吸和心跳,即使从鬼门关前救了回来,虚弱的病体也没办法那么快痊愈。 二来则是因为每次短暂清醒过来,看见身旁那些穿着古装的人,都会令他觉得自己还在睡梦中,但耳畔偶尔传来的声音让他非常困惑-- 「皇儿,你放心,只要你活着一天,母后就不会允许任何人抢走你的太子之位,那些敢觊觎你太子之位的人,母后绝饶不了他们!」 「宣祺哥哥,就算你没办法清醒也没关系,只要你活久一点就好了哦,皇后娘娘答应过我,只要你多活一天,她就会每天赏赐我一锭金元宝。」 他很迷惑,自己为什么会一直作着这个奇怪的梦…… 第一章 【第一章】 楚澐国。 盛隆帝容治二十五年,楚澐历十一月初九。 阴寒的冬雨连绵不绝的下了数天。 不同于屋外严寒的天候,寝殿内燃着数个火炉,驱走一室的寒冽,令屋内温暖如春。 此刻午时才刚过,但由于屋外雨雾蒙蒙一片阴霾,宫女便将寝殿四个角落立着的鹤形铜烛台上的蜡烛全点燃了,将屋内照得一室通明。 坐在暖炕上,路祈身上盖着一床以金银丝线绣上图样的紫色锦被,俊逸的脸上带着病容,这是他昏睡半个多月后醒来的第二天。 昨天他刚清醒过来时,马上有一堆人围着他吱吱喳喳的说个不停,看清他们的模样和打扮后,他很想再昏过去,但昏睡了半个多月,他睡到腰酸背痛四肢僵麻,没办法再睡下去。 冷静消化昨天得到的讯息后,他虽然还是无法置信,但心里已渐渐接受这个事实。 他的目光从身下躺着的这张雕刻繁复的床榻,慢慢移往旁边一个用黄铜铸成的鹤形烛台,他好奇的默数了下,上面一共点了二十一盏烛火。 而这屋里共有四个铜烛台,每个都以不同姿态的白鹤为造型。 接着他的视线再移向前方不远处一张由金丝楠木制成的桌子,桌子的四个桌脚雕成了四个虎头,虎头上各镶着两颗黑曜石当虎眼,在烛光的映照下,熠熠生辉,栩栩如生,桌子的边缘还雕刻着一个个象征着吉祥的图案,旁边四张椅子与桌子成套,一样是由金丝楠木雕制而成。 不远处摆了一座上头雕刻着仙人贺寿图的玉石屏风,将寝室隔成了内外。 他的眸光再移往四周的墙上,那里挂着几幅画,分别为云、竹、山、水,意境清幽空灵,地板上铺着柔软精致的花鸟绣毯,靠窗的角落摆了只半人高的青瓷花瓶,里面插着一些粉色、红色的花。 梭巡一圈后,他收回打量的眼神,却不经意迎上床边一双慧黠透亮的眼睛,正眨也不眨的注视着他,他心口一跳,莫名有种被看透的感觉。 他勉强挤出一笑,用着十分虚弱的声音问:「你怎么这样看着我?」 昨天清醒过来时,在一片嘈杂的说话声中,他知道这个才十五岁的少女,是「他」刚娶过门来冲喜的太子妃。 「宣祺哥哥有点奇怪。」裴岚吟歪着头望着他。 「哪里奇怪?」他喉咙干哑,嗓音细如蚊蚋。 「你会对我笑,也会对别人笑。」她娇嫩的圆脸上透着丝疑惑。 「难道我以前不笑的吗?」他性情乐观开朗,习惯对人笑,只是不知这个名叫宣祺的太子以前是个怎么样的人。 「我嫁进宫前见过宣祺哥哥两次,你从来不曾对我笑过,服侍宣祺哥哥的宫女姊姊们也说你很少对她们笑。」可是打从昨天他清醒后,却不时对人露出笑容,虽然她总觉得那笑容不像是真的欢喜,反倒像掺着丝迷茫的苦笑。 路祈试着解释,「我说过,以前的事,我全都不记得了……」 昨天醒来,认知到自己穿越到了古代,他整个人茫然了起码有一、两个小时,不明白这种诡异的事情怎么会发生在他身上。 他因为声带长茧,准备动手术,但身为歌手,喉咙对他有多重要可想而知,他一直很担心,于是在进医院动手术前,他在朋友邀约下,去玩他最爱的跳伞来纾解压力。 岂知,跳下去后才发现,他的降落伞卡住了,怎么都打不开! 眼睁睁看着自己从几千英尺的高空直往下坠,他的心脏几乎要吓停了,就在快要撞向地面的那瞬间,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紧紧闭上眼睛准备迎接痛苦的死亡,没想到,再张开眼睛时,竟然来到了这个古代的世界…… 路祈不知道这是幸还是不幸? 「前世」的他除了是个红透半边天的歌手,这三年也跨足戏剧圈,演出两部偶像剧和两部电影,最近刚杀青的是一部唐朝古装剧,他还因此剧入围金钟奖最佳男主角,仅以一票之差输给一个出道二十几年的老演员。 很多人认为他虽败犹荣,毕竟在观众投票表决的部份,他获得压倒性的胜利,观众一致认为他才是最佳男主角,因此没得奖他也不太在乎,说穿了演技好坏是很主观的事,而且那些观众才是他的衣食父母,可不是那些评审。 今年他又入围了金马奖最佳男主角,媒体报导他今年得奖的机率不小,他也早就准备好一套银色的礼服,要在金马奖当天走红地毯时杀光所有摄影师的底片,但现在弄成这样,他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回去。 八成没机会了,他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去,只怕已经摔成一堆肉泥了…… 不过值得安慰的是,至少他穿越过来不是什么奴才瘪三的人物,而是身份尊贵的太子,比起他之前的身份--珠宝公司的小开兼当红的歌手演员,还好了那么一些些,也算老天没有太亏待他啦,虽然这副身体整个虚弱到不行,连下床走一步都喘到快要断气似的,只能躺在床上休息,但是他勉强还能接受。 唯一无法接受的是,眼前这个才十五岁的太子妃! 看见她那张娇嫩的圆脸上还透着稚气,他不由得深深叹了口气,她真的太小了。 「岚吟喜欢现在这个什么都不记得的宣祺哥哥。」她偏着头,露出两颗虎牙粲笑着看向他,那双灵慧的眼睛笑得微微眯起。 盯着她那双清澈的眼,他再次有种被洞悉一切的感觉,可下一刻,看见她脸上天真无邪的笑靥,他不禁觉得是自己太多心了,她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小女孩,怎么可能看得出这个躯体里住进了不同的灵魂。 「你还这么小,怎么会嫁进宫里?」路祈忍不住问。若是他从此以后真的要在这里生活,他实在不知该怎么对待这个小妻子。 「我已经十五岁,不算小了,有不少姑娘十三、四岁就嫁人呢。皇后娘娘说我有旺夫的命格,若是肯嫁进宫里帮宣祺哥哥冲喜,只要哥哥活一天,她就每天赏我一锭金元宝。」 她是礼部侍郎之女,生来偏爱闪闪发亮的物品,听说她满周岁,依楚澐国习俗举行抓周时,她小小的两只手,竟抓满摆在桌上所有会发亮的物品。 渐渐长大后,搜罗金银珠宝成了她的嗜好,这件事甚至传进宫内,因此皇后为了诱使她嫁进宫中,赐给她不少珠宝,其中还有一斛拇指般大小的珍珠,更允诺只要太子活一天,她就能拿一锭金元宝,太子活多久她就领多久。 「所以你是为了金元宝嫁进宫里的?」路祈没有漏听她话里的重点。 她那双慧黠的眼睛看着他,骨碌碌转了下然后谨慎的缓缓启口说:「金元宝的事是其次,最重要的是,岚吟希望能帮助因为溺水而昏迷不醒的宣祺哥哥早日醒来。」 坐了半晌,路祈已面露倦意,但听见裴岚吟的话,他仍激动讶异的问:「我是因溺水而昏迷不醒?」 「听说是因为喝醉所以失足跌进湖里,宫人虽将宣祺哥哥救起,你却一直昏迷不醒,所以皇后才,不,母后才会想找个命格旺的人来冲喜,看能不能让你苏醒。我嫁进宫里那夜,宣祺哥哥甚至一度没有心跳呢。」她还不习惯称皇后为母后,常常忘了改口。 解释完,裴岚吟看出他累了,唤宫女端来汤药,服侍他喝完,再扶他睡下。 疲惫的阖上双眼前,路祈瞥见她樱色的唇角弯起一抹可爱的笑,伸手轻轻替他掖了掖盖在身上的锦被。 入睡前他想,她应该是在高兴他还活着吧,因为只要他活着一天,她就能得到一锭金元宝…… 站在一面打磨得光亮的雕花铜镜前,路祈不敢置信的瞪着镜中映出的那张面孔,他伸出手摸上自己的脸,从那双斜长的剑眉、深邃狭长的眼睛、挺直的鼻梁,一直到那张厚薄适中的唇瓣,最后他捏了捏苍白的脸颊,直到捏得太用力差点痛呼出声才放开手。 这张脸是太子的怎么会跟他原来的容貌一模一样? 除了年轻了点、削瘦了点、苍白了点、憔悴了点之外,活脱脱就是原来的他呀! 当初他就是凭着这张俊脸,还有那副金嗓子,使他出道不到半年的时间便风靡华人圈,只花五年的时间就红透整个亚洲,各种演出的邀约不断上门,但用嗓过度的结果导致他声带长茧…… 「皇后娘娘驾到、临妃娘娘驾到、二皇子驾到--」 外面突然传来太监尖锐的传呼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第二章 本来在一旁默默看着路祈一连串怪异行径的裴岚吟,闻声赶紧走出内室到前厅迎接。 「岚吟拜见皇后娘娘、临妃娘娘、还有二皇子。」她依序朝三人福身行礼。 「岚吟,你已嫁给宣祺,怎么还叫本宫皇后呢?」一名雍容典雅的妇人敛眉看着她。 裴岚吟一楞,连忙改口,「岚吟知错,岚吟见过母后。」唉,她又忘了。 皇后赵繁这才满意的点头,柔声询问:「宣祺今日可有好点?」 「回禀母后,宣祺哥哥今日已能下床走几步。」她隐去他方才站在铜镜前,看着镜子摸自己摸个不停的古怪举措没说。 「本宫进去看看他。」 在左右两名宫女的簇拥下,皇后走进内室,临妃与二皇子也跟着进去。 刚刚听见外头传来的声音时,路祈已躺回暖炕,皇后进来一看见他,端庄的脸上立刻绽出慈爱笑容。 「母后。」他出声唤道。前日醒来时,他已从宫女那里,得知这个美艳高贵又威严十足的妇人,正是太子的母亲,同时也是皇后。 「宣祺,方才本宫听岚吟说,你今日已能下床走动?」她仔细打量儿子的气色,发觉确是比昨日又好了些。 「是,能走几步了。」路祈目光一转,发现随皇后进来的还有两张没见过的生面孔,他出声问:「这两位是……」 他忍不住多看了眼站在皇后身旁的女子,她妩媚艳丽的瓜子脸上有双水汪汪的大眼,在他觑向她时,那双桃花眼也盈盈的望着他。 「宣祺,你不认得我和临妃了?」二皇子宣浩闻言诧问。 与俊逸修长的宣祺不同,宣浩有张阳刚英俊的脸孔,身量魁梧高大,他与早夭的大皇子是同母所出,但因为不是皇后所生,无法坐上太子位,于是由排行第四、皇后所出的宣祺成为太子。 裴岚吟适时的出声替他解释,「二皇子,宣祺哥哥醒来后,把以前的事全忘了,连宫里所有人都不记得了。」 「难道太子殿下连皇后娘娘也不认得?」临妃讶异的问。 「是的,我醒过来时连母后也不认得。」宣祺垂下眼,脸上流露出一抹沮丧。他演过几出戏,演技虽然不到炉火纯青的地步,但表现喜怒哀乐各种表情,倒也驾轻就熟。 「也许等你身子康复后,就能想起以前的事了。」二皇子安慰他。 「是呀,有太医照料,相信太子殿下的身子很快就能复原。」临妃也接着说。 皇后抬起手示意,「宣浩、临妃,你们都出去吧,让宣祺好好歇着。」 「是,妾身告退。」临走前,临妃水眸又看了他一眼,这才款摆着婀娜的腰肢旋身离去。 临妃身上那袭鹅黄色的纱绸衫子将她丰胸翘臀的姣好身段完全勾勒出来,让路祈回想起「前世」的他喜欢的就是这类成熟妩媚、身材又好的女人。 他眸光下意识移回裴岚吟身上,她虽然才十五岁,但身材丝毫不输那个临妃,他目测她的身高差不多有一百六十公分左右,身材匀称窈窕,丰满的胸部没有34d也有34c以上。 这个时代的少女都发育得很好吧?但下一瞬瞄到杵在皇后身边那四个身材纤细扁平的宫女时,他马上又推翻自己原先的臆想。 在临妃离开后,二皇子也接着行礼,「儿臣告退。」 等他们出去后,皇后出声问:「宣祺,你还是没想起当时怎么会失足落水的吗?」 他摇头,「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不过不是听说我是喝醉失足跌进湖里的吗?」 「你体弱饮酒一向节制,怎么会喝得酩酊大醉?」皇后嗓音微沈。 瞥见她略显凝重的表情,路祈一楞,「莫非是有人推我下水?」 想起以前在电视和电影里看过,皇宫里充满为了争夺帝位而手足相残的事,他悚然一惊,难道他这个太子置身险境,有不少人想要谋杀他? 见他面露惊诧,皇后温声安抚,「此事母后会派人暗中调查,你安心把病养好就好。」 「……是。」看来果然是有人暗中要害他,唉,这个太子似乎不太好当,一不小心随时都可能会嗝屁。 他能不能不玩这个当太子游戏,回去当他的歌手和演员啊? 「岚吟,你知道我有几个兄弟吗?」开始有危机意识的路祈开口询问,他必须先弄清楚自己的敌人可能有多少,免得将来死得不明不白。 裴岚吟点头答道:「知道,宣祈哥哥上有三位皇兄四名皇姊,下有四名皇弟和三名皇妹,不过其中大皇子、三皇子、六皇子、七皇子都不幸早夭,而二公主、三公主、五公主、八公主也都未活过五岁。」 路祈掐指算了算,这个太子居然有十四个兄弟姊妹,而夭折的超过一半,真是吓人,想起电视剧里常演的宫廷斗争,他不禁怀疑这些皇子公主究竟是因为这时代医药不发达而早夭,还是有人蓄意害死他们。 想了想,路祈再问:「那这些皇子、公主现在都住宫里吗?」 「宫中规定,除了太子之外,所有皇子年届十八,便须搬到宫外的府邸居住,二皇子与五皇子逾十八,早搬出宫外,而大公主、四公主与六公主都已出嫁,因此,目前只有年仅七岁的八皇子和四岁的七公主还住在宫里。」 整理了下她的话,路祈得出结论,排除那些出嫁的公主不算,成年的皇子中,只有他以及二皇子、五皇子。 所以推他落水的幕后主使者可能是这两人其中之一,路祈随即想起件事,抬头又问:「二皇子都来探望我了,怎么不见五皇子?」 「五皇子在十天前被父皇派到邙州去犒赏驻守边疆的将士,还没回来。」这件事是她几天前听一名宫人提起的。 「十天前?」这是他落水后的事,所以也不能完全排除嫌疑,「对了,这个太子几岁?」话一出口,发觉裴岚吟与宫女都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看他,发现自己说错话,连忙澄清,「我是问我现在几岁?我连这个也不记得了。」他语气懊恼的说 「宣祺哥哥今年二十二岁。」嫁进宫前,依例须进行合婚,那时她看过他的生辰八字。 他二十二,她才十五,他们差了七岁,也不算很多啦,不过他在现代的年纪已有二十八岁,足足大她十三岁,看了一眼她透着稚气的脸庞,他不禁有种老夫配少妻的感觉。 见他叹息了声,裴岚吟出声安慰,「宣祺哥哥不用懊恼,说不定你很快就能想起以前的事,况且,岚吟觉得不记得那些事,也不算是坏事。」 「这话怎么说?」觑向他的小妻子,她似乎话中有话。 「忘了以前的事,不开心的事也一并忘记,方能重新开始。」 路祈心突地一跳,隐约觉得她另有所指,但她脸上流露的那抹稚气表情又像是在单纯安慰他,细想了下,他反问:「照你这么说,以前快乐的事不也一并忘记,那多可惜。」 他暗暗打量她,她五官清秀,不算太出色,不过值得一提的是她有双灵动慧黠的眼睛,也许正因如此,他会误以为她洞悉了什么。 裴岚吟静静凝视他片刻后才说:「我想宣祺哥哥以前或许没有多少快乐的事。」 「以前岚吟见到宣祺哥哥时,你不止不笑还都眉头深锁,似乎抑郁不乐。」 「是吗?我以前是这样的人?」路祈下意识抬手摸了摸眉毛,「前世」的他是个开朗乐观的人,即使有什么不开心的事,也都能很快就过去,不至于愁眉深锁。 记得之前拍电影时,他因为演不出失去挚亲而郁郁寡欢、强颜欢笑的样子,被国际名导磨了很久,最后在导演连骂他三天后,才稍微揣摩出忧郁的感觉,毕竟被连骂三天不忧郁也难。 听见他们的交谈,在一旁的宫女小锦忍不住多嘴的附和,「太子妃说得没错,太子殿下生性寡言,鲜少对人笑。」 「你再多说一些我以前的事。」路祈要求。既然不小心穿越附身到这个太子身上,还要在这生活不知多久,当然有必要多了解这个太子是个怎么样的人。 「譬如我为人如何、喜欢什么、讨厌什么?」 【第二章】 从宫女小锦口中,路祈约略得知这个太子由于天生体弱多病,常常卧病在床,间接导致性情阴郁,孤傲寡言,与手足都不亲,谈得来的朋友几乎没有,换言之就是个孤僻又沉闷的宅男。 第三章 之所以能成为太子,是因为他有个贵为皇后的娘,皇后娘家势力庞大,权倾朝野,连皇帝都要忌惮几分,因此纵使他不太喜欢这个病弱的儿子,也不敢轻易废掉他。 小锦当然没有这么直截了当的说,这些都是他旁敲侧击归纳出来的,而从他醒来到现在,始终没见到那位皇帝老爹来看他,可见这个太子真的不得皇帝宠爱。 皇上最宠爱的是二皇子,二皇子个性豪迈爽朗,很得朝臣的拥戴,如果不是碍于他这个嫡子,说不定皇上早就立二皇子为太子了。 小锦自然也不敢明言,但从她隐晦的语意里,他听得出她就是这个意思。 路祈已弄清楚他这个太子是皇后娘疼,皇帝爹不疼。 但即使皇后娘家的靠山再硬,皇帝毕竟是一国之君,要废立太子全凭他一句话,因此他的太子之位坐得并不稳,随时都有可能被拉下来。 有了这层认知,他努力回想,历朝历代被废的太子有哪些有好下场,想得出来他至少也安心些,但想了半天后,他汗颜的发现自己对古代历史很不熟,以前读书时,他的史地成绩一向不太好只知道最基本的有哪些朝代,突然想起一件事,他抬头问向房里另一个人。 「对了,岚吟,楚澐国就是春秋战国时的楚国吗?」这里一样是说汉语,用汉文,所以他以为应该是中国的某个朝代,但又隐隐觉得有点不太一样。 「什么春秋战国?」裴岚吟一脸疑惑的看着他。 见她不解,他换个问法,「你有没有听过齐楚秦,还有韩赵魏这些国家?」 她摇头,「我没听过。」 路祈嘴角僵了下,「那……现在楚澐国周边有哪些国家?」他再问,希望至少有一、两个他曾经听过的。 「我们西边是开阳国,南边是瑶玥国,北边与飞辰国接壤,东边则临着一片大海。」裴岚吟简单的为他解说楚澐国的地理位置。 路祈听得头昏眼花,没有一个国家听说过,他到底穿越到什么地方。 「我想……我还是再睡一下。」他躺下,闭上双眼,强迫自己入睡,心想说不定下次醒来,他会发现这些离奇的事都只是他在作梦。 裴岚吟坐在床边,那双慧黠的眼静静的注视着他,眸里似乎有什么在闪动,须臾,清秀的脸上漾开一抹稚气的笑,吩咐寝殿里的宫女们退下后,她从柜子里搬出一只雕刻精致的宝箱,一打开,只见里面金光闪闪,放满了金银珠宝。 她拿出一锭锭的金元宝和里面各种珠宝首饰,一件件仔细用丝绢小心擦拭着,看见那些金元宝和珠宝首饰被她擦得更是闪亮,她不禁弯唇而笑,笑得清澈的双眸都眯了起来。 擦完后,她开始数里面的金元宝,一锭、两锭、三锭……十六、十七、十八,明天就能拿到第十九锭了。 她嫁进宫到明天刚好十九天,只要宣祺哥哥活着一天,她就能得到一锭皇后赏赐的金元宝,若是他活一年,她就有三百六十五锭,两年她就有……想到这,她笑得露出白亮亮的虎牙,朝着躺在床榻上的人笑吟吟的说:「宣祺哥哥,你一定要活很久很久哦。」 深夜,隐隐觉得床边好像有人,路祈半梦半醒的微微睁开眼,发现旁边真的睡了一个人,大吃一惊,彻底惊醒。 「你是谁怎么会睡在我床上?」那人将脸埋进被褥里,只露出一截黑色的发丝,他质问的同时伸手掀开被褥,意外看见那缩着身子睡在他身边的人,竟是裴岚吟,「怎么是你?」 「唔……宣祺哥哥,怎么了?」被他的声音吵醒,她睁开惺忪的睡眼,藉着帐幔外留下的两盏烛火,看见他拧起了眉头,下一瞬,她想到什么的弹坐起来,神色紧张的望着他,「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我没有不舒服。」看见她从迷糊到清醒的可爱表情,他忍不住笑了下,「你怎么会睡在我床上?」 他的话让她有点困惑,「我每晚都睡在宣祺哥哥的床上呀。」 「你说每晚?我怎么不知道这件事。」 「宣祺哥哥不知道吗?」她偏头想了想,「也许是因为我都等你睡着才上床就寝,所以才会没察觉吧。」她不知他为何会这么吃惊,他们是夫妻,同睡一榻没什么好奇怪的吧。 路祈皱起眉,大概是因为身体虚弱,每次一躺下就昏昏沉沈的睡去,才没发觉她夜夜跟他同床共枕的事吧。 「你……」他说了个字,就困窘的不知该说什么,他们名义上是夫妻,同睡一床也没错,「算了,睡觉吧。」他重新躺下。 她跟着在他身边睡下,由于他占了大半的床榻,她只能抱着一床被褥缩在边缘的位置,发现这事后,路祈朝里面挪了挪,「你睡进来一点,免得跌下去。」 「嗯。」应了声,她卷着被褥往里面挪进。 不知是白天睡太多,还是因为半夜醒来,所以难再入眠,路祈睁着眼看着床顶上那些雕刻精美的图腾。 这张床榻从上到下从左到右,全都雕满精致的吉祥图案,就连床顶都没有遗漏,迟迟无法入睡的他无聊的研究起那些精细的雕刻。 「你睡不着吗?」看见他睁着眼,裴岚吟轻声问。 「嗯。你知道床顶上雕刻的那些图案是什么吗?」他觉得那好像在说个故事。 她瞥一眼后答:「那是在说本朝开国女帝的故事。」 「本朝开国的皇帝是女人?」路祈有些惊讶。 「没错。」裴岚吟翻身侧卧,面向他接着说明,「前朝的皇帝暴虐无道,使得民不聊生,灾祸四起,传说开国女帝是神仙下凡,为了解救众生,于是她乘着仙鹤而来,率领百姓推翻暴虐的皇帝,建立楚澐国。因而本朝尊白鹤为护国神鸟,也因为开国的是女帝,所以本朝女子的地位比前朝高许多,像是女子出嫁,须先征得本人的同意。」这也是为何皇后会以金银珠宝诱使她嫁进宫中。 「所以这寝殿之内才会有这么多鹤形的铜烛台和各种鹤形物品。」路祈恍然大悟,他原以为会出现这么多鹤形物品,是那位太子个人的喜好,没想到是因为白鹤是他们的护国神鸟。 在帐幔外透进来的幽微烛光下,路祈看见裴岚吟那张娇嫩的圆脸近在眼前,那双慧黠的眼专注的看着他,想起她凹凸有致的身段,他隐约觉得体温有些升高,下意识的往里面挪了挪,不让两人靠得太近。 谁知他一往里挪,她也跟着往里挪,那张圆脸还是在他眼前晃着,黝亮的双瞳仍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岚吟,你不要靠这么近。」虽然他很相信自己的自制力和理智,绝对不会对一个才十五岁的少女出手,不过还是保持距离以策安全。 「噢。」她顺从的往外挪了些。她原以为他是想再腾出位置给她,才跟着往内挪的。 见两人之间空出了些距离,她也不再盯着他看,路祈松了一口气,沉吟了下问:「你当时嫁给我,不觉得委屈吗?万一那时我一口气没喘上来,你不就变成寡妇了?」 「母后答应我,倘若宣祺哥哥福薄去了,她会赐我一百锭金元宝,再安排我出宫。」她没有隐瞒的老实说。 「在你眼中,那些金元宝比自己的终身大事还重要?」他有点不可思议的说。 她毫不迟疑的答:「自然是金元宝重要。成亲后丈夫若另结新欢,就变成别人的了,只有金银财宝才靠得住。」 她的回答让他有些惊讶,「你怎么会这么想?」这感觉是在婚姻中受过伤的人才会说的。 裴岚吟顿时沉默下来,一时之间寝殿内除了两人的呼吸声外,寂静无声。 「是不是有人这么教你?」片刻,路祈打破沉默出声问。以她十五岁的年纪,不可能是她自己的经验。 静静看着床顶那幅女帝乘着白鹤从天而降的雕刻,好半晌,裴岚吟才徐徐开口,「我从小就喜欢闪闪发亮的物品,年幼时,爹娘很疼我,常拿些珍珠首饰给我玩,可后来爹因为娘没能帮他生儿子,又娶进二娘,从此爹就不再给我那些会发亮的珍宝,全都拿去送给二娘。」 她的语气平缓,听不出怨怼,但异样的平静反而更令路祈查觉她的心酸,她顿了顿才又开口。 「二娘进门后,第二年就帮爹生了个儿子,第三年又生下第二个儿子,爹因此更宠二娘。娘很伤心,终日抑郁寡欢,日渐消瘦,身子也因此越来越差,爹偶尔来看她,见她愁眉不展,心情也不好,常与娘争吵。几年后,娘一病不起过世了,娘一死,二娘便迫不及待将她留下的珍宝首饰全都拿走,爹知道也没说什么……幸好之前娘给我的那些,都被我藏在隐密的地方,才没被二娘拿走。」 第四章 楚澐国虽因女帝开国,女子的地位提升不少,也开放女子入朝为君,有女官任职,但男子三妻四妾的惯例并无法根除。 听完她说的话,路祈不知该怎么安慰她,想了想,他伸手揉揉她的发安慰,「还好你聪明,把那些珠宝首饰都藏起来了。」 他亲昵的举动令她讶异的偏过头看向他。 路祈尴尬的收回手解释,「我只是想安慰你。」前世他可不是这么拘谨放不开的人,只是因为突然多了个小妻子,令他有点不自在,不知该怎么跟她相处。 裴岚吟没说什么,却抓起他的手放回自己发上,示意他继续揉,她喜欢他这种带着宠溺意味的亲昵举动。 路祈楞了下,「你喜欢我这么做?」 她望着他,点点头,「喜欢。」娘在她九岁那年就过世了,而爹在二娘连续生了两个儿子后,已不再像幼时那样疼爱她,他把泰半的心思都放在教养两个弟弟上,对她这个女儿则不常过问。 娘不在之后,就再也没有人疼爱她,所以她才会对他流露出的宠溺和亲昵有些眷恋。 听她说喜欢,路祈伸手继续轻揉着她的发,看着她的目光带着丝疼惜,他想像得出她喜欢的原因,她母亲早逝,父亲在有了儿子后,必然减少对她的关爱。 也许是感受到他的怜惜,裴岚吟弯起嘴角露出甜甜的笑靥,清脆的嗓音徐徐再说:「我小时候看见爹娘很恩爱,天真的以为他们会一辈子这样,怎知爹竟然只因娘没帮他生儿子,就再娶了二娘,之后更对二娘百般呵宠,冷落了娘,两人不再像以前那般恩爱,我这才明白,人心是不可信的,只有金银珠宝才不会变。」 「不是每个男人都跟你爹一样。」他反对也是劝解道。 裴岚吟颔首同意,「我知道,像当年女帝的王夫就不曾变心。」 「你看吧,这世上还是有不少专情的好男人。」路祈正满意她认同他的话,耳边却听她又说-- 「不过也许是因为王夫死时才二十九岁,还来不及变心。」 「……至少他在活着的时间不曾变心。」路祈不由自主想起,前世活了二十八年的他,谈过的两次恋情。 这两段恋情花去他七年的时间,分手的原因都是个性不合,与初恋女友维持四年,第二任女友则三年。 第二段感情在他二十六岁时结束,之后两年他没再跟其他女孩交往过,一来是因为他工作满档,挪不出时间约会,二来是因为没遇到有感觉的人。 他自问,他能忠于一份感情至死不渝吗? 想了想,他却无法回答,或许要等他走到人生尽头时,才会有答案吧? 安静了片刻,裴岚吟才又出声,「宣祺哥哥,我有个请求。」 「你说。」虽然不是出于他的意愿,但她确定是他名义上的妻子,不管她有什么要求,他都会尽量满足她。 「若是你厌了我,只要给我一百锭金元宝,我就会放弃太子妃的身份,离开你。」楚澐国男子无法随意休妻,必须在取得妻子同意后和离。 听见她的要求,路祈有些错愕。 听他迟迟不出声,裴岚吟改口,「那……不然改成九十八个金元宝好了。」她以为是她要求的太多。 「你确定我有这么多金元宝可以给你?」对于她竟在此刻跟他商量如果他移情别恋该付她多少钱的事,路祈觉得很闷,更对她话里没有丝毫眷恋,感到一股说不出的失望。难道他就这么没有魅力,留不住她的心? 「寝殿里有宣祺哥哥的内库,里面放置不少的财物。」 「内裤能放财物?!」路祈脑袋一时转不过来。 他吃惊的模样让裴岚吟一时楞住,以为自己说错什么,想了想她再补上一句,「内库除了存放财物,也有存放其他物品。」 路祈满脸疑惑,「内裤不是穿在身上吗?要怎么放财物?」他想不通要怎么把财物放到内裤里。 「内库要怎么穿在身上?」这下轮到她满脸困惑了。 察觉两人说的可能不是同样的东西,他开口问:「你说的内裤是什么?」 「就是内库房呀。」 「内库房?」原来此内库非彼内裤,路祈终于听懂,想起方才跟她鸡同鸭讲,不禁大笑起来。他笑个不停,笑到眼角都泛出泪光,接着因为笑得太激烈,导致病弱的身子喘咳不止。 裴岚吟赶紧爬起来轻轻拍抚他的背,帮他顺气,「宣祺哥哥,你没事吧?」 「咳、咳……没、没事。」喘咳好一阵,他勉强的出声,但思及刚才的乌龙,忍不住又咧嘴想笑。 裴岚吟一脸不解。他到底在笑什么?她刚才说了什么好笑的事吗? 不过看着他开怀大笑,她也忍不住弯唇而笑,宣祺哥哥心情好,身子就好得快,身子好得快,就表示能活得更久,意味着她能从皇后那里领到更多的金元宝,呵呵呵,想到那些黄澄澄闪闪发亮的金元宝,她笑眯了眼。 隔几日,路祈已能独自走上几十步而不喘,但他不满意,他决定再过几天等身体再好一点,就开始练习太极拳,把这弱鸡身体练得强健一点。 以前靠着每天打太极拳和健身,让他的身体壮得像头牛,很少感冒,男人该有的胸肌、腹肌更是一块不少。开演唱会时,他体力好到可以在舞台上连续又唱又跳三个小时都不觉得累。 因此他实在很受不了这个虚弱的身子,走一步喘三步,连走个路,脚都沉重得好像绑了几个铅球,现在走不到二十步,他的腿就已经有些没力了。 「到了,这间就是宣祺哥哥的书房。」裴岚吟扶着他来到一间房间前。 「我自己进去,你不用陪我了。」回头吩咐了声,路祈伸手推开眼前的雕花木门。 他走进去后,发现里面很宽敞,但不像他先前所想的很多藏书,只见到在靠南边的位置放了张由紫檀木制成的大书桌,桌上有一排笔架,吊满各种毛笔,笔架旁有个十分精致的砚台,旁边放着一截墨条,桌旁还有一个插了几卷画轴的画筒。而东边的位置摆了一组雕工精致的桌椅。 打量一圈后,他咦了声喃喃自语,「既然叫书房,怎么都没有书?」他很意外没在这里看到任何一本书。 「在那面玉屏风后有间藏书室,旁边还有一间房,书看累了可以去那休憩。」裴岚吟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路祈回头,「岚吟,我不是叫你不用陪着了。」 「宣祺哥哥身子还未完全复原,岚吟不放心。我只在一旁看书,不会吵到你的。」裴岚吟看向他,举起手里一本蓝色封面的书说。 听出她语气里的关心,路祈不再坚持,他缓慢的朝那面玉屏风走去,只见玉屏风上雕刻出数十只展翅飞翔的白鹤,而在翻腾的云海以及用金箔镶刻而成的金色霞辉烘托下,那些白鹤看起来栩栩如生,仿佛要从屏风里飞出来似的。 路祈赞叹的观看,一会儿才走向后方的藏书室,浏览一眼后,他再走到旁边那间房看了下,那是一间布置得很典雅的寝房,有雕刻精美的床塌、茶几、桌椅和衣架与柜子。大致看了一遍,他回到紫檀木桌前坐下。 随手从书筒里抽出几幅画来看,都是些山水花鸟画,笔法很细腻,但不知是这个时代没有明亮鲜艳的颜料可以作画,还是个人喜好的缘故,用色都偏暗沈,即使在画盛开的牡丹,整张图画仍显灰暗。 他将画放回书筒,拉开桌子的抽屉,随手翻看着,里面放了些绢纸和纸镇之类的小物品,看完要关上抽屉时,突然发觉抽屉的深度与桌子似乎不成比例,他眉梢微挑,他过去在自己家里的桌子就设置了这样的机关,想不到这太子也这么做。 他嘴角勾起笑容,拉开抽屉,把手伸进深处,手心向上,朝上方摸索了下,不意外的发现一个隐密的小空间,并找到一个长方形的锦盒。 发现秘密般的兴奋,令路祈一时忘记裴岚吟也在书房里,他迫不及待的打开锦盒,里面装的不是什么贵重的宝物,而是一张张放置整齐的纸条。 他疑惑的取出,那厚厚一叠的纸条至少有数十张之多,上头娟秀的字体,用楷书写着-- 第五章 字君相思意,盼君多怜惜,妾心如明月,望君夜相会。 思君不见君,问君何时来,屋前花已开,盼君来共赏。 闻君明远行,望君多珍重,今宵花月下,为君务薄酒。 昨夜特烹茶,翘首待君来,独守一整夜,烛泪滴到明。 妾心只有君,情坚似海深,日日只思君,盼君莫怀疑。 今夜琼花开,邀君共采撷,望君如期来,与君共缠绵。 今宵备佳酿,与君共尝之,盼君来相会,解妾相思意。 每一张纸条的笔迹都相同,内容大部分是在倾诉思念、诉说情意或是邀约。 路祈很好奇,写这些字条的人究竟是谁? 从这些字条来看,两人常常夜深人静的时候幽会,从太子把这些纸条小心翼翼的用锦盒收藏起来的行为,可以看出他很重视这个写纸条的女人,否则不会在收到这些纸条后,还小心保管着。 再从他们约会地点似乎选在宫内这点可以推测出,对方也在皇宫里……难道是哪个宫女吗? 但若是宫女,他们也不必偷偷摸摸只能在深夜相见,以他太子的身份何不直接收了对方,就算不能当太子妃,至少也能当妾室吧? 除非……对方的身份不允许他这么做?可他是太子,整座皇宫里有谁他不能动? 路祈眯眸专注的思忖这女人究竟是谁,他隐约觉得这人很重要,必须找出来。 裴岚吟坐在旁边,垂首看着手里的书,偶尔抬首瞥他一眼,这次见他突然托着下颚发呆,觉得奇怪的走过去,瞟见他桌上摆了许多纸条。 不经意的投去一眼,她微露讶色,又多看了几张后,她低头沉思,接着替他将那些纸条小心收妥放回锦盒里,开口说:「宣祺哥哥,倘若可以,岚吟劝你将这些纸条全部烧掉比较好。」 她清脆的嗓音唤回他的思绪,「你看了这些字条?!」 「看了几张。」她点头承认。 「那你看得出来是谁写的吗?」他脱口说。 她轻摇蚌首,「岚吟看不出,岚吟只知道若这些纸条被人发现也许不太好。」 从她的话里听出这些字条恐怕会惹来大麻烦,路祈想了下点点头,「好,把这些字条烧了吧。」刚才他猜到写下这些纸条的人可能的身份,若他猜测无误,那真会是大麻烦,他不禁暗自打了个寒颤。 他真希望不是他想的那样,不过看他这小妻子脸上有些凝重的表情,似乎她想的也跟他一样,这就不太妙了。 他毫不迟疑的从旁边拿来洗手笔用的陶钵,将那些字条丢下去,裴岚吟配合的拿起火折子点火,不久,便将那些字条烧成灰烬。 但路祈其实不动声色的偷偷藏了一张在衣袖里,他还没死心,想找出写的人,留下一张,也许以后有机会可以藉着上面的字迹找到人。 在等火熄灭时,他突然觉得有点荒谬,他的妻子竟然在协助丈夫洇灭与人私通的证据,忍不住笑了出来。 「宣祺哥哥在笑什么?」对他突发的笑声,裴岚吟偏着头有些不解。 「看见这些纸条你不生气吗?」他问。 「要生什么气?」她满脸疑惑。 「从这些纸条可以看出我以前常与此人幽会。」他相信她应该也看出这点了吧,还是她太小看不懂纸条的意思? 「宣祺哥哥都说是以前的事了,有什么好追究的?」她偏头望着他,「莫非你想起这人是谁了?」 他立刻摇首否认,「没有,我什么都没想起来。」 「既然这样,那就更没有什么好追究的了。」 有胸襟这么宽大,不计较丈夫以前那些风流事的妻子,路祈不知该不该高兴,不过她年纪小小就这么沉稳聪慧,他倒是很欣赏。 唯一不满的是,面对他,她竟然没有一丝仰慕,那双慧黠的眼眸只有在看见每日皇后赏赐的金元宝时,才会散发出兴奋的光芒。 在她眼里,他连一锭金元宝都比不上,这个认知让他感到很挫折。 以前他的无敌魅力可是迷倒了无数粉丝,只要性别是女的,看到他眼里都会进发想亲近他的渴望,但她竟然对他无动于衷? 一定是此时他在生病,所以电力不足,他得加快健身的计划,恢复他无敌的魅力才地。 【第三章】 休养了数日,路祈觉得体力比之前好了不少,趁着今日冬阳难得露面,午后,他来到寝殿前的花园准备练习太极拳,才见蹲下马步比了个起手式,耳畔就听见宫女略带激动的嗓音传来-- 「太子殿下,使不得啊!」 他不明就理的回头,「我没有要死呀。」 「可是太子殿下明明就在使。」 「我哪有在死?」路祈满脸疑惑。她究竟是哪只眼睛看到他在死了? 那名宫女比他更迷惑,看着他蹲着马步和手上比出的架式,她伸手比了比,「太子殿下这不是在使吗?」 怔了怔,路祈恍然大悟,喉中随即滚出阵阵大笑,「你是指蹲马步的事?」 宫女一头雾水,不明白自个儿说了什么笑话,竟引主子笑得这么开怀,「是,您身子还没有完全复原,不宜使功夫,免得伤了元气。」 他笑着解释,「这阵子老在床上躺着,我只是想活动一下躺得僵硬的身体,不会伤到元气,你不用担心。」 「真的吗?」她有些不放心的问。 他点头保证,「真的,我不会拿自己的身体乱来。」说完,他重新扎马步,一式一式缓缓打着练了多年的杨氏太极拳。 见他的动作十分和缓,那名宫女才没再阻止他,心里纳闷的想着,太子殿下何时学会这种拳法,以前怎么不曾见他使过? 裴岚吟一走出来,便看见在院子里打拳的路祈,见他打着古怪的拳法,一招一式都很缓慢,慢得让人的心也跟着凝定下来。 她的目光渐渐被他脸上那种专注平和的表情吸引住,休养了快一个月,此时的他已不见先前憔悴的病容,脸色虽仍苍白,但气色已较红润,削瘦的脸颊也丰腴了些。 眉目间透着不同于往日的开朗,也许是因为他变得爱笑,所以整个人显得很有精神。她的眼眸不知不觉变得柔和,嘴角弯起一抹笑,心头的某个角落也跟着柔软下来。 就在这时,前面突然响起一道传呼声-- 「皇上驾到、锦妃娘娘驾到、五皇子驾到。」 闻言,裴岚吟与所有宫人全都慌忙的整理起仪容,准备接驾,见路祈还在打拳,她匆匆上前拽着他走向前厅。 「岚吟,你拉着我做什么,我还没打完。」专注打太极拳的路祈,没听到刚才那道传呼声。 「宣祺哥哥,父皇来了,我们要快点去接驾。」 「可是我还没有收功。」至少让他收完功吧。 「等一下回来再收。」 被她一路拉着踏进前厅,路祈看到一名中年男子在一群宫女太监的簇拥下走进来。 一时之间,太子寝殿里的人都扑通跪倒在地,路祈楞了下,任由裴岚吟拉着他一起走上前行礼。 他好奇的抬眼打量这个皇帝老爹,他的五官与二皇子有几分相像,同样高大,不过有点啤酒肚,身上穿着一袭黑色长袍,衣摆与袖口处用金线绣着几条腾飞的金龙,腰上佩戴一条玉带,头上的发用一只金冠束起。 在他打量的同时,皇上也正看着他,威严端正的宠颜上没有一丝笑容,两人大眼瞪小眼片刻,直到裴岚吟拚命扯着他的衣袖提醒,路祈才回神。 「……儿臣参见父皇。」他躬身道。他先前接演一部唐朝的古装剧,恰好在里面饰演一名皇子,每次见到剧中的皇上、皇后都这么行礼,因此他依样画葫芦。 早已低眉敛目,躬着身准备行礼的裴岚吟细声提醒,「还有锦妃娘娘。」 他赶紧再补上一句,「还有锦妃娘娘。」 等他说完,众人随即依序行礼。 「宣祺,朕听说你把以前的事全忘光了,连你母后都不认得,可有此事?」他这趟过来,就是想确认这件事。 「是。」路祈点头。 回想起儿子方才看见他时脸上流露出的陌生表情,皇帝再问:「连朕你也不认得了?」 「是。」想了想,路祈再补上几句话,「请父皇恕罪,这一病醒来,儿臣所有的人都不记得了。」他先前为了接演那部唐朝的古装剧,特意找了不少类似的影片来观摩,无论哪一部都显示在古代的皇宫里,即使是父子,在皇帝面前也不能乱说话,否则惹得皇帝一个不高兴,随时可能会被问斩。 第六章 「太子把所有人都忘了?!那宫里的人和朝中的大臣岂不是要重新认识,这可要花上好一番工夫。」锦妃脱口说完后,似觉得不妥,赶紧轻掩着唇,一双美眸含着歉意觑向路祈,娇柔的脸庞我见犹怜,让人不忍责怪她。 听见宠妃的话,皇帝脸色一沈,开口斥责,「宣祺,不是朕要说你,你三天两头的生病,朝中的事已管的不多,多赖你皇兄和五皇弟帮忙,这会儿竟又把所有人忘了,往后你要怎么承担太子的责任?」 路祈被他骂得怔了下,须臾才摆出一副诚恐的表情回答:「请父皇原谅,今后儿臣会好好锻练身份,不会再像以前那样病弱不堪,至于朝中之事,儿臣也会努力学习,不会让父皇失望。」 这些应酬的场面话他说得很顺,但心里却暗暗一惊,他生病,这个皇帝老爹没关心他就算了,怎么反倒不耐烦的斥责他?生病又不是他愿意的,看来这皇帝老爹果然不疼这个太子,方才那些话不会想藉机逼退他吧? 听见他的话,皇上凝目多看了他几眼,瞥见他眉间少了往日常见的阴郁之色,多了分笑容,有些意外。 这些年来他与皇后貌合神离,连带的也不喜欢皇后生的嫡子,若非本朝规定皇位以传嫡为优先,除非皇后无所出,否则帝位一律由其所生之儿女继承,他也不会立这个儿子为太子。 由于楚澐国是女帝开国,因此继承帝位不分男女,以长为先,自女帝以来的十位皇帝之中,已有三位女皇帝,不过越皇后只生宣祺一个儿子,并没有其他子女。 「父皇,您瞧四皇兄这一病,竟比先前更有心想处理政事,人看来也变得开朗多了,这一病想来倒也不是什么坏事。」站在一旁的宣勤笑呵呵的出声缓颊,接着热络的拉着宣祺说:「四皇兄,等你身子复原,若有需要,宣勤愿意陪你去认识朝中各部大臣。」 「那就先谢谢五皇弟了。」路祈忍不住对这个主动示好又有着爽朗笑脸的弟弟有了好感。 「既然宣勤要帮你,你好自为之,不要再让联失望。」丢下这句话,皇帝一行人便摆驾回宫。 宣勤临去前拍拍他的肩,鼓励他,「四皇兄,别太介意父皇说的那些话,放宽心好好养病,身子才能痊愈得快。」 「我知道,谢谢你。」送走他后,路祈摩挲着下颚思忖,皇上匆匆来去,连句慰问的话都没有,可以看出他对这个太子很不满,他这太子之位岌岌可危啊。 抬起眼,看见裴岚吟走到他面前,那双慧黠的眼有些担心的看着他,他佯装出一脸忧郁,幽幽开口,「岚吟,父皇看来很不喜欢我,你说该怎么办?」 听见他的话,她偏着头认真细想了下回答:「只要宣祺哥哥做好份内该做的事,相信父皇会渐渐改变对你的看法。」 「若是不管我怎么做,他都不满意呢?」他试探的再问,想听听她怎么说。 这次,裴岚吟垂眸思量许久,才答道:「就算如此,宣祺哥哥还有母后,不用太担心。」皇上不喜欢病弱的太子并不是什么秘密,宫中、朝中泰半的人都知晓,只是没人当面点破,她没料到他会自己说出。 想了想,她再补上一句话,「而且宣祺哥哥还有我啊。」说着,她缓缓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想安慰他。 路祈的心在她伸手摸他的头的那一瞬间,突然陷落了一角,心底的某个地方柔软下来,他撤去忧郁的表情,朝她咧开唇一笑,将她拥进怀里,「是呀,我还有岚吟呢。」是啊,有温柔贴心的小妻子在,生活就够美好了。 没料到他会有这么亲昵的举措,裴岚吟微微一僵,接着在他温暖的怀抱里慢慢放松了身子。 她深深吸了口气,虽然他身上充满药味,但是她喜欢他身上的味道,她头一次打从心里,不为其他目的,真心希望这个太子夫君能活得长长久久、平平安安。 过年前十日,是楚澐国的除秽日。 这一日,家家户户会在打扫完后,用刚剪下来的梅枝,将家中积了一年的秽气驱除。 难得的冬阳一早便露了脸,趁着好天气,裴岚吟吩咐宫女将寝殿里的被褥全都搬出来晒太阳,同时领着宫人们把里里外外都仔细清扫一遍。 忙了大半天,终于打扫完,她到御花园亲自剪了两枝梅回来,准备进行除秽。 除秽有一定的仪式,不是拿着白梅随意乱挥一通就好,若懂得方法,也能自行进行,不过通常还是会有请巫女来做。 因此裴岚吟派了名宫女,去请宫中的神巫过来举行除秽仪式。 「太子妃,神巫这会儿还在皇上、皇后和其他嫔妃那除秽,一时半刻可能没办法赶过来。」被派出去的宫女回来禀报。 裴岚吟瞥了眼外面有些西斜的太阳,微微蹙起眉,「可再不久就要日落,太阳下山就不能除秽了。」除秽的仪式须在日落前举行。 「还是奴婢再过去催一催?」 沉吟了下,裴岚吟摇头,「算了,我来除秽好了。」 「咦,太子妃懂得除秽仪式?」宫女讶异的问。 「我以前跟邻家的一位巫女姐姐学过一阵子,除秽舞和咒语我都会。」其实在嫁进宫前,她曾一度打算参与朝中取士的会考,若是考取,她想过要当神巫,但才这么想不久,皇后便召见她,希望她嫁进宫中,成为太子妃,当神巫的事就不了了之。 裴岚吟吩咐宫女为她找来一套洁净的白衫,准备进行仪式。 换上白衫后,她赤着双足,手持梅枝,嘴里吟诵着一串古老的咒语,配合着咒语的节奏,她踮着足尖,摆动着肢体跳着除秽舞,从寝殿最里面开始往外跳,手里的梅枝不停的挥动,象征将屋里的秽气邪气一并往外驱赶。 她一路跳到两人的寝房,路祈午睡醒来不久,见好赤着脚,穿着一身白衣白裙,路着一种奇怪的舞步,手里还拿着梅枝不时的挥舞着,便纳闷的问:「岚吟,你在做什么?」 一旁的宫女小声道:「太子殿下,太子妃这会儿正在除秽,不能开口说话。」 「除秽?那是什么?」他只知道他们今天一早就开始大扫除,所有的宫人都忙着打扫寝殿,只有他这个病弱的主子躺在床上不用动。 「除秽是要将积了一年的秽气和邪气驱逐出去,这样才能迎接福气降临。」宫女解释。 听完宫女的解说后,路祈望向裴岚吟。 午后的冬阳透过敞开的窗子照了进来,正好路到窗边沐浴在阳光下的她,身上仿佛镶了一层金光,脸上的神情虔诚而圣洁,宽大的白色衣袖,随着她的步伐飘动。 清脆的嗓音吟诵着他听不懂的咒语,感觉古老而悠缓,好似一泓经过千万年岁月淬砺的泉水,荡开一圈圈动人心魄的泠响。 在这一瞬间,仿佛有什么随着她的低吟一起渗进了路祈的胸口,在他的心房轻轻颤着,他眼睛眨也不眨的凝视着她的一举一动,无法从她脸上移开。 她沿着墙边跳着除秽舞,一路来到路祈躺着的床榻,当她手里的梅枝轻轻的挥过他的脸,隐约有一股梅香扑入他的鼻间。 他下意识的深呼吸一口气,想将那股梅香吸进胸腔里,见她跳出房间,急忙下床跟着她出去,睁大眼睛一路看着她,最后他看见她跳到寝殿门口后,将梅枝抛进门口正燃烧的火炉里。 接着,裴岚吟再拿起另一枝梅枝,拉着他走到院子,拿起梅枝在他身上从上到下的扫过一遍,嘴里一边念,「秽气除、病邪去、福气临,从此一切安泰又如意。」 扫完他全身之后,接着裴岚吟让宫人们一个依序来除秽迎福,等为全部宫人除完秽,她再将梅枝丢进燃烧的火炉里。 回头看见路祈一直盯着她,她不解的问:「宣祺哥哥为什么一直盯着我看?」 被她一问,路祈这才发现,从刚才到现在,他的视线一直不曾从她身上移开过,他匆匆收回目光,尴尬的解释,「你刚才路的舞很好看。」 「那是除秽舞,我本来想当神巫,曾经跟着邻家一位在当巫女的姐姐学过一阵子。」说完,发现他身上竟只穿件单薄的中衣就出来,她低呼,「啊,宣祺哥哥,我方才忘了帮你加件衣服,我们快进屋,小心着凉!」外头虽然出太阳,但还是很冷,她连忙拉着他走回寝房,将他扶回暖炕上,拿起被褥替他盖好。 第七章 「我没那么弱不禁风。」见自己被她用被子裹得紧紧的,他失笑,心中却也有满溢的感动。 「不行,宣祺哥哥还病着,受不起寒的,万一病情加重怎么办?」 路祈突然没来由的对这副虚弱的身体感到生气,他一定要赶快好起来,不能让她看扁他。 随着身子渐渐复原,路祈早上也醒得越来越早,之前不到巳时醒不过来,今日卯时初一刻,他便醒了。睁开惺忪的眼,翻身起床时,眼前猛然映入半裸的背影,令他整个人顿时呆住。 金色的晨曦从窗外照射进来,一名宫女正在服侍裴岚吟更衣,她半裸着上身,下身仅穿着一件白色的薄纱亵裤,半举着双手好让宫女为她穿上藕色的绣花抹胸,她柔嫩丰盈的胸脯包裹在略嫌小的抹胸下,几乎要蹦弹出来。 「抹胸似乎太小了,穿着看来都有些紧了,太子妃要请宫里多做几件新的送来?」服侍她更衣的宫女小声请示。 「不用了,前几日宫里不是才量身裁制过年的新衣吗?那时已多做了两件,我想新衣这两日应该就会送到。」她这一年长得很快,刚做不久的衣裳很快便变窄变小,因此前几日量身裁制过年要穿的新衣时,她特地吩咐她们做得大些,以免很快又穿不下。 宫女接着拿起挂在一旁的中衣准备为她穿上时,却瞥见路祈已醒来,正坐在床榻边看着她们,便轻声提醒,「太子殿下醒了。」 闻言,裴岚吟转过身觑向他,「宣祺哥哥,你今天怎么起得这么早?」 路祈见她下身仅穿着白色的薄纱亵裤,圆润的翘臀在窗外投射进来的晨光中若隐若现,上身包覆在一件过紧的抹胸下,饱满的胸脯挤出一条深邃的沟,他突然觉得喉咙有些干渴,想移开目光,视线却不听使唤,固执的黏在她的身上。 「我……」发觉自己竟然对她起了生理反应,路祈俊逸的面庞顿时露出一抹尴尬,声音突然卡在喉咙里,好半晌才勉强挤出一句,「你都这么早就起床吗?」 他在心里安慰自己,一早醒来就看见这么香艳的画面,是男人都会有生理反应的,这是很正常的现象,不用太介意…… 但身体仿佛想跟他唱反调,就在他自我安慰的同时,一股热流在他的鼻腔里涌动,接着他便听到裴岚吟焦虑的嗓音传来-- 「啊,宣祺哥哥,你流鼻血了!」她赶忙走来,拿起手绢捂住他的鼻子,有些着急的吩咐宫女,「快!快去请太医过来。」 路祈不想自己一大早对着未成年少女发情流鼻血的事,被其他人发现,连忙出声阻止,「不用去请太医,我没事。」 「可是……」裴岚吟有些不放心。 「我真的没事,只是因为鼻子太干,我喝口水就好了。」看着只穿抹胸站在他面前的裴岚吟,他整个身子燥热起来,觉得鼻血快像滔滔江水一样狂泻而下。 路祈索性抢过她手上的手绢,把自己的鼻孔塞住,然后用着浓浓鼻音的沙哑嗓音催促她,「你快点去把衣服穿起来。」丢脸啊!这是他生平头一次,因为看见一个女孩半裸的胴体而流鼻血。 他立刻为自己找了个理由--一定是因为他现在这副身体太过病弱,才会这么禁不起刺激。 「真的没事吗?」看着手绢上染了腥红的血,裴岚吟目露忧色,连忙吩咐宫女为他倒杯茶。 路祈接过茶杯,仰头一口喝光,然后信誓旦旦的保证,「等你把衣服穿好,我就没事了。」 她半信半疑的让宫女服侍她穿好身上的衣物,再走回床榻时,就见路祈露出得意的笑容,移开塞在鼻孔里的手绢说:「你看,我鼻血不流了。」 果然是这副身体的问题,一时受不了太香艳的画面,才会没用的流鼻血,他以后得加紧锻练身子才行。 裴岚吟吩咐宫女再取来一条干净的手绢,沾了水轻柔的替他将脸上残留的血丝擦干净,然后仔细端详他的气色,觉得没什么异常,这才放下心,「时辰还早,要不要再睡会儿?」 「嗯。」他再躺下,合上双眼,怎知眼前竟浮现她刚才半裸着娇躯的诱人影像。 他烦躁的暗骂自己--妈的,有没有这么饥渴啊! 这有什么,你们已经结婚,她是你的妻子,对自己的妻子发情这很正常--心里有个声音理直气壮的响起。 她才十五岁,你想对一个未成年少女做犯罪的事吗?!!禽兽呀--另一个正义的声音鄙夷的斥道。 他的欲望被这个充满正义的声音打得溃败,理智重新夺回主权。 没错,就算她是他的妻子,但她只有十五岁,他不可以对她做什么,至少要等到她十八岁成年,唔,好久……这个时代的人比较早熟,不然改成十七岁好了。 呃,他记得她曾说过,这里有不少女孩十三、四岁就结婚了,还是改成十六岁好了…… 突然惊觉自己满脑子都在想这种事,路祈赶紧拉回思绪自问:他已经打算接纳这个小妻子了吗?若真的跟她发生肌肤之亲,他就必须对她负起责任。 思及此,他睁开眼,映入眸心的是裴岚吟那双清澈的眼,她正坐在床边看着他。 「怎么了,你睡不着吗?」她面露关心的问。 他怔怔的凝视着她好半晌,接着扬唇笑了,宠溺的抬手揉揉她的发,不再挣扎什么,因为他发觉,他早已为她动了心。 盛隆帝容治二十五年,楚澐历十二月三十。 岁末年终这一天,宫中的皇子、皇女以及所有嫔妃们,按例须向皇上皇后拜年,而这时皇上、皇后会发给每位皇子女、皇儿媳以及嫔妃们象征吉利的红色,里面的银两不多,数额都相同。 拜完年,接着跟寻常人家一样,要围炉团聚,众人依序入席。皇子女们坐在一侧,另一侧摆了三列椅子,坐的全是后宫的嫔妃。 在皇上与皇后各说一段勉励的话后,便宣布开席,皇上与皇后虽然同坐在首位,但两人之间的空气几乎是结冻的,彼此的眼神没有交会,更遑论互动。 在这种情形下,这一顿饭众人都吃得很拘谨,没有人敢大声喧哗、恣意谈笑,幸好有乐师与舞妓表演歌舞,场面不至于太僵。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皇上与皇后感情不睦,路祈自然也不例外,不过他在这次围炉中,见到后宫所有嫔妃,他暗自数了下,一共有三十四人。 楚澐国后宫的编制分为五等,依序为皇后、妃子、贵人、昭容、才人,虽然不像书上所写的后宫佳丽三千,但三十几个人一字排开,场面还是很壮观,他暗想一个男人要同时满足这么多女人一定很累,恐怕要每晚吃壮阳药才应付得了。 不过他听说,他这位皇帝老爹目前比较偏宠的妃子只有锦妃和梅妃,其他的妃子似乎常常独守空闺,盼不到宠幸。 他的视线悄悄从对面那三排的嫔妃脸上扫过,狐疑的想,这些人里面有没有那个写纸条给他的人?可惜所有的嫔妃都端庄娴雅的低着头安静吃饭,没有人抬头乱瞄。 坐在他旁边的宣勤发现他在看对面的嫔妃,小声的问:「四皇兄认得这些嫔妃吗?」 「不认得。」他摇头。 「需要我帮四皇兄介绍吗?」 路祈立刻点头,「有劳五皇弟。」他正愁没人帮他介绍,他的小妻子刚嫁进宫里没多久,又忙着照顾他,对宫里这些嫔妃不太熟悉。 「喏,这坐在第一列的泰半都是妃子与贵人,第二列的是昭容,第三列的则是才人。」宣勤粗略的说明。 「昭容和才人人数最多。」路祈看了眼说。 「那是当然,只有特别受父皇宠爱的才可能升为贵人和妃子,且妃子和贵人也有人数限制;妃子三人,贵人五人,昭容与才人则没有限制。」他接着开始一一介绍-- 「第一列最左边坐的是目前最受宠的锦妃,接着是梅妃和临妃,接下去是钱贵人、张贵人、黄贵人、阮贵人、俞贵人;第二列开始是涂昭容,杨昭容,钱昭容……后面的是,李才人、何才人……」 听完五皇子的介绍,路祈只大约记住那些妃子和贵人,他忍不住叹气,「这么多人还真难一次记住。」 听见他们的对话,二皇子宣浩转过头来安慰,「四皇弟不用心急,再多见几次就会记得了。四皇弟目前最要紧的是养好身子,往后才有精神应付那些繁琐的朝政。」 第八章 路祈俊逸的脸上露出温煦的笑容,附和的点头,「二皇兄说的是。」 与二皇子、五皇子交谈了一阵,这顿饭终于在皇上与皇后起身离席后散场。 回到寝殿,路祈将他事先从内库房里取出的一些银子赏给寝殿里的宫女、太监。 自从得知他有一个专门存放财物的内库房后,第二天他便迫不及待去看,里面虽不像他想像的那样摆满金银财宝,但也不算少。 「谢谢殿下赏赐。」他出手很大方,让所有宫人脸上都露出了笑脸。 「你们下去休息吧。」屏退那些宫人,路祈兴匆匆的拿出一个红布制成的袋子递给裴岚吟。 「岚吟,这是我送给你的红色。」他笑吟吟的说。 「这是什么?」她好奇的接过,拿到手上后发现沉甸甸的。 「快打开来看呀。」他俊逸的脸上露出一抹得意,催促着。 「好。」解开系着红袋子的绳索,打开袋口一看,她的眼睛霎时发亮,取出里面的金元宝摆在桌上,数了数共有十锭,「宣祺哥哥,这些金元宝都是要给我的吗?」她兴奋的望着他。 看见她娇嫩的圆脸上露出灿笑,路祈满眼宠溺的颔首,「没错,这些金元宝都是送给你的,以后我每天都送你一锭……」话说到这里,他突然想到他的内库房似乎没有那么多金元宝,连忙改口,「不……以后我每十天送你一锭金元宝。」其实他原本是想跟她说,内库房的财物,她若想要,可以随时取用。 可他想看见她在收到金元宝时脸上流露出的那种惊喜表情,因此打消这个念头,决定慢慢送给她。 裴岚吟有些不敢置信,眼睛睁得大大的,「宣祺哥哥说的是真的吗?」 「当然。」他挺胸毫不迟疑的点头。她喜欢这些金银珠宝,他自然不吝于给她,不过只怕以后他必须努力赚钱,才能够满足她喜爱收集财富的嗜好。 注视着他好半晌,她眼眶有些发热,「宣祺哥哥对我真好。」娘过世后,这是第一次有人无条件对她这么好。 他伸手将她揽进怀里,轻揉着她的秀发,爱怜的出声安慰,「傻瓜,你是我的小妻子,我不对你好,要对谁好?」 她将娇嫩的圆脸埋进他的肩窝,整颗心被一股热烫的气息包围着,仿佛要因此化开了似的,「以后……我也会对宣祺哥哥好。」 只要他对她好,她也会对他好的。 「嗯。」路祈宠溺的轻笑着,很满意她说的话。 目前在她心中,他也许还比不上那些金银珠宝重要,不过感情可以慢慢培养,他相信以自己的魅力,尽早能取代那些金银珠宝在她心中的重要地位。 【第四章】 过了年后,在裴岚吟的协助下,路祈试着了解朝廷各部的编制。 裴岚吟身为礼部侍郎之女本就知道些朝廷概况,又曾认真考虑过要参加朝廷会试,后来虽因嫁进宫中,此事不了了之,但对朝廷各部官员与职位的编制仍有深入的了解,为了帮助路祈,她特地从书房的藏书室找来几本相关的规章典籍给他参考。 因此这阵子,路祈每日早晨在练完太极拳后,便在书房里埋头研读相关书籍。 此时,他桌旁又堆放了两本她刚从藏书室找出来的典籍,但他低头专注的翻看着昨天还没看完的部分。 翻到了下一页,他的目光突然定住,凝视着夹在书页里的一张纸条,片刻,他抬首,觑了眼又走进藏书室的裴岚吟一眼,不动声色的拉开抽屉,伸手进去,取出那张被他悄悄留下的纸条,比对字迹后,发现出自同一人之手。 他将之前那张纸条塞回去,拿起夹在书页里的纸条,看见上面写着-- 闻君病体愈,妾心暗欣慰,今宵备薄酒,与君共庆贺。 路祈托着下颚思索着,看这纸条和纸上的字迹,似乎是新的。可惜上面没写明时间地点,否则他倒想会一会这人,弄清楚她究竟是谁。 正这么想着,身后突然响起声音,「宣祺哥哥,这纸条是从哪来的?」 他回头,看见他的小妻子站在他身后,那双清澈的眼瞳正注视着他拿在手上的纸条。 「我刚才在书里发现的。」他老实说,不打算瞒她。 她接过那张纸条,有些吃惊,「看这墨色似乎才写好不久,是谁放进来的?」 路祈猜测,「写这纸条的人会不会是寝殿里的人?」 裴岚吟看着上头的字迹,沉吟片刻,轻摇螓首,「我想不是,若这人是寝殿里的人,何需偷偷摸摸写纸条来邀约?我猜是有人买通寝殿里的宫人,让他们悄悄把纸条放进来。」 路祈细想了下,点头赞同她的看法,「如果能找出偷放的人,也许就能问出写的人究竟是谁了。」 「宣祺哥哥很想知道这人是谁吗?」她若有所思的看着他。 隐约察觉她的语气有丝异常,路祈连忙澄清,「你不要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有点好奇而已,你放心,就算知道此人是谁,我也不会再跟她有什么牵扯。」 她定定的凝视着他,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这番话是否出自真心,然后她弯唇一笑,「好,我帮你找出这人是谁。」 经过这段时日的相处,路祈明白她虽然才十五岁,但心思却十分细腻聪慧,怕她钻牛角尖,他拉她坐到他腿上,耐心的温言说明。 「岚吟,我承诺过会对你好,就会一心对你,不会再把别人放进心里。我只是隐约觉得,弄清这人的身份很重要。当初我不是喝醉了失足落水吗?母后说这事不单纯,所以我想暗中调查清楚,是不是有人要害我。喏,你想想,这次他没害死我,说不定会有下次,那时我未必能再幸运的逃过一劫。而写这些字条的人与以前的我关系密切,说不定知道什么,也或许她会带来危险。」 他不希望她心中对他存有丝毫疑虑,所有的怀疑都要在萌芽的阶段便先消灭,这样才不会造成没必要的误解,这是他过去谈了两场恋爱的心得。 「宣祺哥哥在怀疑是写纸条的人害你落水的吗?」裴岚吟的笑容里添了暖意,她很高兴他把心里想的告诉她,这代表他开始信任她了。 「我不确定是否如此,但不能排除这事跟她的相关性。」她淡淡的体香窜进他的鼻中,丰腴柔馥的身躯依偎在他怀里,令他体内的血液开始不安的沸腾起来。 他尽量克制蠢蠢欲动的动词,她才十五岁,他不能……等等,过完年她就十六岁了吧?喔耶!这个认知让他几乎要脱口欢呼起来。 「岚吟,你今年十六岁了吗?」他开口确认。 「嗯,怎么了吗?」她不知道他为何突然看起来很高兴。 他热切的捧住她的脸,在她樱唇落下一吻,欣喜的道:「你十六岁代表我们能做大人的事了。」情与欲通常相伴而生,对有些男人来说,也许可以先欲而后情,但对他而言,须先情而后欲,要有一定的感情为基础,才能进一步有肉体的关系。 「什么叫大人的事?」她不解的问,他常常说些她没听过的奇怪词汇。 「呃,就是……」在她清澈单纯的目光下,他不知该如何向她解释,「这件事以后我再告诉你。」他会用行动让她了解什么叫「大人的事」,现在办正事要紧。 「我们先来想想要怎么抓住那个放纸条的人……」话刚说完,他突然灵光一现,「对了,可以用指纹来查。」 「指纹是什么?」 「就是手指的纹路。」他兴匆匆握起她的手解释,「你看,我们手上每根手指都有独一无二的纹路,若是可以找出这张纸条上沾到的指纹,就可以比对寝殿里那些宫人的,找出是谁放的了。」 这种事裴岚吟从未听闻,觉得好新奇,「那要怎么做?」 「我想想……」要用一些特殊的粉末与化学药剂,然后再经由精密的电子仪器分析比对……片刻之后,路祈挫败的得到一个结论,「好像有点困难,很多材料找不到。」 「告诉我需要用到哪里材料,我可以帮忙找。」 他揉揉她的发,「那些材料不可能在这找到,我们还是再想其他方法好了。」这个时代不可能有那些东西。 很快,他们想到一个最简单的办法,派一个信得过的宫女悄悄睡在书房里,只要有人潜进去,她便摇动他们事先设下的机关通知他们。 第九章 只不过试了一阵子后,连个人影都没有,纸条也不曾再出现过。 而此时路祈因身体大致痊愈,便开始负起太子的责任,参与朝廷政务,忙得不可开交,这件事便不了了之。 二月,天气渐暖,御花园里的桃花缀满枝头,满树的粉艳,缤纷夺目。 走向通往皇后寝殿的路上,路祈一边欣赏着迎风招展的桃花,一边思忖着下午要带他的小妻子来赏花,最好再带些美酒佳肴,他可以一边弹琴一边唱歌给她听。 这个时代没有钢琴和吉他,不过没关系,他是个全能的音乐才子,国乐他也会,古筝、二胡也难不倒他。 想着下午他与小妻子的赏花会,路祈俊逸的脸上荡开愉悦的笑意,一路来到皇后寝殿。 「儿臣参见母后,不知母后召见儿臣,有何吩咐?」他躬身行礼,暗自庆幸先前接演那出唐朝古装剧,里面不少台词都可以拿出来用。 皇后面露关心的注视他,「坐吧,皇儿,母后召见你,是想知道你这些日子协助你父皇处理朝政,可还适应得来?」 赵繁穿着一袭酒红色的衣袍,衣袖与裙摆的部分用金线绣出几双白鹤,高高盘起的发髻簪着一支凤形金步摇与一支玳瑁簪子,耳上别着一对珍珠耳坠,胸前佩带一条清澈透亮的云纹翡翠玉圭,左手戴着梅花金手镯,右手戴着羊脂白玉手镯,显得雍容华丽,贵气逼人。 路祈脸上带着浅笑回答,「谢母后关心,这几日在二皇兄和五皇弟帮助下,适应得还不错,已大致了解一些政务,也认识了些大臣。」 听他这么说,她柳眉微蹙,「若非你不记得以前的事,倒也不需要他们帮你。宣祺,知人知面不知心,你不要太轻易相信别人。」她意有所指的提醒。 他抬首,态度从容的直问:「母后是要我提防二皇兄与五皇弟吗?」 见他有些漫不经心,皇后语气略沈,神情有些严厉,「母后是要你随时提高警觉,你失足落水的事还没调查清楚,母后不希望你再出事。」 被她喝斥,路祈连忙装出恭谨的神色,「是儿臣明白,我会多加小心。」 见他收起散漫的神态,赵繁神色这才缓和下来,「以前你不热衷朝政,你父皇对此多有责难,现在你肯用心思在朝政上,这是好事,日后若遇到什么问题,随时可以来找母后商量。」 「谢母后。」 皇后接着问:「你近日在处理政务上,可有什么想法?」 「我发现朝中的势力似乎分成几派。」他说出自己的观察,一个大团体里常会形成一些小圈圈,他没几天就发觉朝廷里有几股势力互相抗衡。 「哦,你这么快就看出这点了。」没想到短短数日,儿子便敏锐的察觉到这点,皇后眼中微露赞赏,「你说得出有哪几派势力吗?」 「有以宰相为首的一派,还有以太师为首以及赵元帅为首的一派。」 见他竟然真的说得出来,皇后赞许的点头,「那你看得出这三派分别支持哪一位皇子?」 路祈微微一笑,非常有自信的答道:「宰相那一派支持二皇兄,太师这一派支持五皇弟,至于越元帅这一派则是支持儿臣。」 赵元帅是皇后的兄长,也就是他舅舅,朝中武将泰半是赵元帅那派的人,这也是皇帝忌惮皇后的原因。 对于这些复杂的人际关系路祈一向很敏感,也能处理得很圆融,因此他的人缘一直很好,这也是为何他参与朝廷不久,便能看出端倪的缘故。 见他说得分毫不差,皇后略微惊讶,「皇儿,你这一病痊愈后,竟然变得如此聪敏。」太师那一派,支持五皇子的事由并不明显,知晓的人不多,宣祺以前根本不知,没想到他大病一场后,竟看出来了。 对于她的惊叹,路祈干笑两声,他总不可能坦白告诉她,事实上她儿子的躯体里已换成别人,不再是她那个病恹恹又郁郁寡欢的儿子。 最后皇后告诫了,「你在朝中行事切记万事谨慎小心,莫留下任何把柄被人抓到,这朝中上下有不少人虎视眈眈的等着将你拉下太子之位,一点小错就可能令你万劫不复,明白吗?」 「儿臣明白。」 他行礼告退后,很快回到太子寝殿。 路祈兴匆匆的打算告诉小妻子下午要带她去赏桃花的事,不料进去后却见她娇嫩的圆脸上闷闷不乐,那又慧黠的双眼黯淡无光,小嘴抿得紧紧的。 「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他关心的上前问。这几个月相处下来,他从没见过她这种表情,宛如被夺走什么心爱之物,委屈得想哭却哭不出来。 看见他回来,她咬着下唇抬起脸,脸上的神情透着不平与愤怒。 她这种表情让他看得整颗心都揪了起来,连忙柔声哄她,「乖,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 「宣祺哥哥,母后今早召见我,她对我说……」说到这里,她瘪着嘴,有些哽咽。 路祈着急的问:「她对你说了什么?」 「她说从今以后不会再给我一锭金元宝了!之前她明明允诺过,只要宣祺哥哥活着的一天,就会给我一锭金元宝,你活多久,就给我多久,她怎么可以食言,说不给就不给,这不是在欺骗我吗?!」 路祈额头顿时滑下数道黑线,没想到她是在为这种事不开心,他心里觉得好笑,可看着她脸上写满不平和委屈,又万分不舍。他伸臂将她搂进怀里,轻揉着她的发,温声哄道:「也许是皇后没那么多金元宝可以给你。」 「可她是一国之母,怎么能说话不算话?」她一直盼望着能存到一千锭金元宝,想不到才存一百多锭皇后就毁约了,她怎能不失望? 「我想她有她的难处吧,或许她没料到我会活这么久,所以准备的金元宝不多,你别生气了,跟我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他牵起她的手,带她走进他的内库房。 「宣祺哥哥带我来这里做什么?你昨天已经给过我一锭金元宝了。」她不解的问。 先前他曾许诺每十天给她一锭金元宝,她原以为只是随口说说,没有当真,可他却信守承诺,真的每十天给她一锭。 路祈拿出钥匙打开内库房的门,宠溺的揉揉她的发丝,大方的说:「喏,以后这里的财富你可以任意取用,想拿多少都可以。」 裴岚吟张着嘴,不敢置信的看着他,好一会儿才出声,「宣祺哥哥说的是真的吗?!」他要把他内库房里的所有财富跟她共享? 她眼睛睁得大大的样子实在可爱,路祈忍不住轻啄了下她微张的粉唇,语带宠溺的点头,「是真的,只要你开心就好,以后我的钱都让你来管,我的就是你的,所以不要再生母后的气了。」 她瞬间转怒为喜,灵动的眼眸盈盈生波,裴岚吟感动的凝视着他,轻轻颔首,「嗯。」然后她踮起脚尖,勾着他的颈子,也在他唇瓣上轻啄一口。他竟肯把珍贵财富都交给她,这是多大的信任与爱护啊,她越来越喜欢他了。 在她准备离开他的唇瓣时,他却按住她的后脑勺,加深这个吻,灵巧的舌滑进她的檀口里,勾缠着她的粉色的丁香小舌。 怕惊吓到她,他吻得很温柔,慢慢引领青涩的她享受唇舌的缠绵。 这前所未有的亲昵,令裴岚吟不由得红了双颊,可她没有羞怯的回避,反而两手牢牢的攀着他的颈子,努力的回应着他。 她笨拙的吮吻触动他身体的某个神秘开关,他体内的血液开始躁动,急促的涌向某个地方,如浪潮般奔袭而来的情欲一发不可收拾,冲垮他的自制力和理智。 他紧紧抱住她,呼吸渐渐急促,心跳也越来越快,他忍不住了!他抬起脸看着她,「岚吟,如果你不愿意,现在就离开。」趁着欲望全面压制他的理智前,他给她最后一次拒绝的机会。 她睁着清澈的水眸睇看着他,隐约明白此刻弥漫在两人之间那种隐晦暧昧的氛围是什么,也明白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她不想离开,她是他的妻子,她不介意与他有更亲密的接触。 「宣祺哥哥,我是你的妻子,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她樱唇轻轻吐出这句让他理智全面溃散的话。 「噢……」他喉中滚出一声低吟,一把横抱起她,走进寝房。 他要为他们两人的第一次留下最美好的回忆。 第十章 那一天午后,路祈没有带她去赏桃花,两人在床上缠绵一下午,然后微笑的相拥而眠。 茶几上摆着一只鹤形的玉香炉,细长的鹤嘴缓缓的吐出一缕白色的轻烟,那是一种可以凝定心神的薰香,淡雅的香气有点像茉莉花香。 路祈坐在书房里,专注的设计过阵子皇后寿诞要送的贺礼。 裴岚吟则安静的坐在一旁,看他拿着毛笔,在绢纸上画下各种不同样式的首饰。 画了几款后,路祈询问他家小妻子的意见。 「岚吟,你觉得哪款首饰好看?」前世他家是开珠宝公司,因此他也学了些珠宝鉴定与设计,虽然最后出道当了艺人,他仍每个月都会透过自家公司固定推出几款他设计的首饰,销路一直很不错。 她垂目仔细看着绢纸上的几款首饰,他画了一只手镯、一支步摇和一条项链,还有一个是……她疑惑的指着一个圆样问:「这一款桃花的饰品是要戴在哪里?」 「这是胸针,是拿来别在胸前,就是这里。」他指着她胸口附近说明,指尖不经意碰触到她丰腴柔软的胸脯,想起前几日两人已是名副其实的夫妻,看她的眼神不由得多了眷爱和温柔。 低首看着胸前的位置,裴岚吟浑然不觉他脸上的异样神色,「我没看过有人把首饰别在这里。」她觉得稀奇的说。 路祈得意一笑,「就是因为没有见过,这个设计才显得别出心裁,你说是不是?」 他早就留意到这里没人别胸针,才特地设计。他前阵子参观过宫中专门负责制作皇家饰品的「玉宛阁」,那些工匠的手艺高超得简直是出神入化,他并不担心这款由两瓣翠玉做成叶片,托住上方由珊瑚雕成的桃花胸针他们做不出来。 她点头赞同,「嗯,宣祺哥哥说得很有道理,那就胸针吧。」 「好,那我再设计一个不同的,让玉宛阁多做给你。」 裴岚吟眼睛顿时一亮,「真的吗?」 看见她灿烂的笑容,他宠溺的捏捏她的俏鼻,「你喜欢吗?」 「喜欢。」她用力点头。 「那还不快赏为夫一吻。」他指着自己的唇瓣,满眼戏谑的笑意。 裴岚吟娇嫩的脸上流露一抹羞涩,柔顺的凑过去,在他唇上轻啄一下。 他有些不太满意的将她抱坐到他腿上,用实际行动教导她,什么叫做吻。 两人沉溺在唇舌的交缠里,甜甜的情丝,蜜蜜缠绕着他们,将彼此的心牵系在一起。 很快来到皇后寿诞这一天,除了皇帝之外,所有皇子女、嫔妃与大臣,一早便先后来到皇后的寝宫祝寿。 先由锦妃、临妃与梅妃率领一干嫔妃向皇后祝贺,接着是皇子女们,包括出嫁的公主,还有年轻的八皇子与七公主都来了。 当人到齐后,身为太子的路祈带着太子妃裴岚吟,率领其他子女们一起向她贺寿,「儿臣等祝母后祝寿双全、凤体康泰。」 皇后端庄雍容的脸上流露出恰到好处的笑容,「好好好,都起来吧。」 接着众人一一送上贺礼,不论是否合皇后心意,她都笑吟吟命人收下,轮到路祈与裴岚吟送时,宫女打开锦盒,举到皇后面前,她看了一眼后忍不住命人拿起盒中之物仔细端详。 「母后,这首饰是佩戴在胸前的。」路祈上前解释佩戴的方法,亲手为她别在紫角的衣襟上,那用珊瑚与翠玉打造成的桃花胸针在紫色衣裳的衬托下,显得精巧夺目。 皇后垂眸看着,满意的点头,「这首饰倒挺别致,居然是别在胸前。」这是她今天收到的贺礼中最喜欢的一件,样式简单却别出心裁。 「母后,这可是宣祺哥哥绘出图样,交由玉宛阁打造的哦。」看得出她很喜欢,裴岚吟在一旁说明。 「这图样是宣祺画的?」皇后有些讶异的抬头看向他。 「是我跟岚吟一起想的。」他毫不迟疑的将功劳分一半给他的小妻子。 「没想到岚吟有这种才能。」以前不见儿子展露这样的才华,皇后也就理所当然的以为这是裴岚吟的主意,儿子是沾了她的光,因此她接着指示,「岚吟,以后有空,你可每月画图样交给玉宛阁,让他们按图把首饰做出来。」 「我……」裴岚吟张口想解释,那图样是路祈画的与她无关,却被他阻止,只好福身先答应下来,「是。」 在所有人拜完寿后,众人走到花园参加寿宴,皇后与嫔妃们坐在一处八角凉亭里用膳,其他人则散落在花园各处,筳席的气氛轻松而热络。 席间,裴岚吟被几位出嫁的公主拉去询问那枚胸针的事,路祈则坐在席上喝酒,一边与五皇子闲话家常。 聊着聊着,宣勤突然看着他有感而发,「四皇兄这一病,不止整个人变得精神,连性情都不一样了。」 路祈随口解释,「难得老天爷放我回来,我这算是重活一次,自然要有所改变。」 五皇子俊秀的脸上展露爽朗的笑容,「我喜欢现在的四皇兄,比以前容易亲近得多。」说着,想起什么似的,他轻叹一声,「其实幼年时,我记得四皇兄挺疼我的,去哪都带着我,人前人后护着我,可后来不知是不是我得罪了四皇兄,四皇兄开始不与我亲近了。」 他小宣祺两岁,虽不是同母所生,但由于他的母妃在生他时难产而死,皇后遂将他带到身边抚养,因此他与宣祺从小一起长大。 被他这么一问,路祈楞了下,摆了摆手表示,「唉,以前的事就别提了,过去就让它过去吧,以后咱们还是好兄弟,而且我把以前的事都忘了,要仰仗五皇弟的地方还很多呢。」他嘴里熟练的吐出客套话。 「四皇兄说的没错,今后咱们还是好兄弟。来,咱们干了这一杯。」宣勤举起酒杯敬他。 两人连喝了几杯酒,不一会,宣勤便起身要去解手,留下路祈独坐在席上,他瞟了眼仍被几位公主包围的裴岚吟,思索着要怎么把她带回来,沉吟间,目光却不经意瞥见不远处有一面遗落的团扇,他走过去捡起来,洁白的扇面画了一对鸳鸯,上面还题了一首诗,不过吸引住他目光的不是诗的内容,而是那看起来很熟悉的娟秀字迹-- 画堂春日暖融融, 鸳鸯交颈比翼游。 花开满枝无人赏, 何日与君失相守? 他心里一惊,这字迹与纸条上的很像,这扇子谁落下的?他下意识的抬眼环顾四周,想找出遗落团扇的人,正好见到二皇子朝他走来,路祈连忙将团扇收进宽大的衣袖里,若无其事的迎上前去。 「二皇兄。」 「四皇弟,刚才看你与五皇弟在说话,怎么一转眼就没见到他了?」二皇子宣浩手上拿着一只玉杯,阳刚英俊的脸上露出笑容。 「他去解手了。」看见他手持酒杯,路祈走回席上端起自己的酒杯注满酒敬他,「我敬二皇兄一杯,多谢二皇兄这几日来的关照,这阵子若没有二皇兄与五皇弟的帮助,我恐怕无法那么快了解朝政。」 「咱们是兄弟,互相帮助是应该的,四后弟怎么这么见外?以后有不了解的事,四皇弟尽管来问我,我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二皇子满脸热情的道。 「那先谢过二皇兄了。」 在一番客套后,两人间聊起来,路祈一边与他话家常,一边留意自家小妻子的情况,见她自如的应付着那些公主,也不急着过去了。 不久,因为突来的春雨,筳席提前结束,大家各自离开。 【第五章】 回到寝殿后,路祈拉着他的小妻子走进书房,然后将袖子里那面捡到的团扇递给她。 「你拿这面团扇给我做什么?」顺手接过,裴岚吟不解的问,下一刻留意到上头题的那首诗,她定睛细看,「咦,这字迹……跟纸条上的好像,这团扇你怎么得来的?」她诧问。 「我在筳席上捡到的。」他取出先前夹在书页里的纸条,与团扇上的字迹比对,果然是一样的,他忖道:「这团扇应该是方才参加母后寿宴的人遗落的。」他指着诗末落款的「妍」字说:「我们说不定可以从这个妍字查出她的身份。」 盯视着诗末署名的「妍」字,裴岚吟沉默片刻,才抬起那双慧黠此刻却满是忧色的双眸望着他,拉着他的手,语带央求,「宣祺哥哥,我们不要再找这人了好不好?」 「为什么?」路祈不解的问。 第十一章 她紧抿着唇没有答腔。 看她眉目间罕见的流露出一抹忧心,他抬起她的脸,「岚吟,你在担心什么吗?」见她还是迟迟不开口,他笑着夸也,「我们已是夫妻,还有什么事不能对我说?」 犹豫一会儿,她缓缓户口,「宣祺哥哥,你看这面团扇这么精致,不可能是宫女所有。」 「所以呢?」他诱哄着她继续说下去,虽然她要说的,他已经想到了。 低着看着那面团扇,裴岚吟说出推测,「这字迹既然与纸条上的相同,那么也不会是不住在宫里的公主们所写,剩下的就只有那些嫔妃了。」早在看见那些纸条时,她便想到这个可能,直到看见这面团扇,才终于确定。 而此时她对他的心情,已与当初有了很大的不同,那里她虽嫁进宫,但她一直没把自个儿当他妻子,帮他烧毁字条,只是不想连自己也被拖下水。可现在,她真心认为自己是他的妻子了,她喜欢这个太子,发自内心的喜欢,她已是单纯希望他平安,不希望他惹祸上身,所以不想他再追查下去。 见她眉心轻拧,路祈怜宠的揉揉她的发,安抚她的不安,「你是在担心这件事被人发现,会为我惹来祸端吗?」 见他仍一派悠哉,不见丝毫紧张,裴岚吟以为忘了以前所有事的他,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神情凝重的开口,「不管写这些纸条给宣祺哥哥的是父皇的哪位嫔妃,私通皇上嫔妃,这是滔天大罪,会被处死的!」 「哇,这么严重呀。」路祈眉毛这才微微皱了下,不过他脸上的表情仍是不甚在意。因为私通的人不是他,而是那位真正的太子,他心里并没有任何负担。 她一脸担心的劝道:「所以宣祺哥哥,这件事就到此为止,我们把这面团扇跟这张纸条一起烧掉吧,不能留下任何把柄被人发现。」 「好,听你的,都烧了吧。」他点头,没有反对,他很清楚「前太子」干的好事,都会算到他头上,不能掉以轻心。 她找来上次烧纸条的陶钵,将那面团扇与他手上仅剩的纸条一起扔进去,点火烧了。 路祈怜惜的揉开她微蹙的眉心,明白除了担忧他的安危,她也担心他会再与那个女人纠缠不清,因此郑重向她承诺。 「岚吟,以前那个我,已经在上次失足落水时死了,从今以后,除了你,我心里不会再有任何人。」 「嗯。」她轻轻颔首,慧黠的眼凝视着他,接着偎入他怀里。 在这一刻,她选择相信他的承诺,因为她相信会将自己所有财宝交给她的人,绝不会像她爹那般薄幸。 相依偎的两人没有发现书房的窗纸被戳破了个小洞,有人从窗外将一切都纳入眼底。 这段日子,裴岚吟遵从皇后的吩咐,每隔一段时间便带着路祈设计的首饰图样到玉宛阁,交由工匠们制作。 那些样式别致新颖的首饰非常受到宫里嫔妃的喜爱,连出嫁的公主们都常常回来讨。 由于首饰的产量有限,没讨到的,便要了设计图样,到宫外请人照做,甚至有些工匠偷偷复制了图样,制作些相仿的贩售,一时之间,路祈设计的首饰在名门千金间蔚为风潮。 因此每当裴岚吟拿着路祈抽空画的设计图来到玉宛阁,总会受到热切的欢迎。 掌管玉宛阁的是一位年近四十的女官,名叫钟荷,她一见裴岚吟进来,立刻笑吟吟的迎上前去。 「大伙都盼着太子妃送来图样呢。」 裴岚吟闻言,回以一笑,将带来的绢纸递过去。 那日没有当皇后的面说胸针不是她设计的,事后也没有机会澄清,因此,路祈要她将错就错,然后,每隔一段时间,就画几个图样让她带来交差了事。 在路祈的争取下,玉宛阁每批按图样作的首饰一完成,都会让她挑一件留着,所以她很乐意送图样来,更期待看见这些能工巧匠,将路祈的设计变成一件件精美的饰物。 接过她递来的图样,钟荷迫不及待的展开仔细看了一启蒙,满意的点头后,收起图纸,热络的说:「对了,太子妃,上次那批首饰做出来了,您挑一件带回去吧。」 裴岚吟听了欢喜不已,双眼发亮,跟着她来到摆放饰品的房间,钟荷取出几个锦盒,一一打开放在桌上让她挑选。 她一件件拿起来端详,有用玛瑙与银丝镶制成的一对耳坠,有用玳瑁做的手镯,有用白玉雕成荷花的玉饰,还有一支翡翠珍珠缠丝金步摇以及一支珊瑚制成的发钗。 每一件首饰都做得无比精美,令她难为抉择,犹豫半晌后,她决定挑翡翠珍珠缠丝金步摇,因为那支步摇上的鹤,眼睛的部分是用两颗黑珍珠镶嵌而成,下面还坠着黄金制成的流苏,耀眼华丽。 她最喜欢这种闪闪发亮的饰品了。 手里拿着那支金步摇,看着桌上摆着的另外四件首饰,裴岚吟疑惑的问:「我记得之前拿来的图样有六件,怎么少了一件?还没做出来吗?」 「太子妃指的是那条银项链吧,已经做出来了,不过被皇后娘娘看上挑走了。」钟荷开口解释。 听见被挑走了,她脸上不禁流露出失望,「想必那条银项链十分美丽。」她一直很期待看到那条银丝镶玉的穗形项链,没想到已被母后拿走。 「是很,所以皇后娘娘一看到它就喜欢得紧。」 玉宛阁制作出的首饰都要先拿给皇后看,等她挑完中意的饰物,才轮得到其他嫔妃挑选。 宫中规定,皇后每个月可以挑选五件首饰,而妃子们可以挑选两件,贵人一件,昭容与才人则要等皇上赏赐才能选,而公主们每个月可以选一件,皇子的妻子同样是一件。 钟荷取过一本册子与一枝蘸满墨汁的毛笔递给她,「请太子妃署名领取。」 接过毛笔准备署名时,裴岚吟瞥见旁边一页签有「孟妍」两字,她猛然一惊,抬首询问:「钟大人,这孟妍是谁?」 「参见父皇,不知父皇召儿臣前来,有何吩咐?」走进御书房,路祈躬身行礼。来这里几个月了,他对宫中繁复的礼仪,已越来越熟练。 皇上看他一眼,缓缓开口,「朕近日听闻一些大臣说,你近来表现不错,不仅积极处理朝政,对政务也有独特的见解。」 「这是儿臣的本份。」路祈抬头看着他,发觉这位皇帝老爹即使在嘉许他,眼神仍是冷冷的,没有一丝父亲对子女的慈爱。 皇上接着又说:「以前你不热衷朝事,惹来不少大臣的非议,既然你现在有心改过,朕就给你一个机会,让你证明自己的能力,好让那些仍对你这个太子有疑虑的大臣们心服口服。」 「什么机会?」他隐约觉得不是什么好事。 「再过两个月便要举行夏祭大典,朕把这次的大典交由你来筹办,你可别让联失望。」他冷淡的语气里透露着警告,暗示他若把事情办砸,定将重惩。 离开御书房后,路祈心中一片茫然,谁来告诉他那个夏祭大典是什么东西?他听都没听过。 不要紧,他可以回去问他的小妻子,她对朝廷各部的编制和规章礼仪都十分熟悉,一定知道。 回到寝殿,路祈看见她坐在榻上,一脸出神的不知在想什么,连他进来了都没有察觉。 他走到她面前,轻啄了下她的芳唇,宠溺的笑问:「岚吟可是在想为夫?」 她抬眸看向他,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怎么了?」发现她的异样,他在她旁边坐下,关心的问。 「……没什么。」该告诉宣祺哥哥她的发现吗?她内心挣扎着。 他指着她的眉,「没事你的眉毛会扭成麻花?快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以为他看不出她有心事吗?也太小看他这个会老公了。 「我……」裴岚吟垂下脸,绞着十指,迟疑了下才出声,「我今天送你画的图样到玉宛阁去。」 「嗯,然后呢,发生什么事?」他接腔问。 停顿片刻,她的声音才又响起,「你上次画的那条银丝镶玉的穗形项链被母后挑走了,我没看到。」 路祈失笑,「所以你在懊恼这件事?」他记得当时画好图样后,她一直很期待想看项链的成品。 「嗯。」她低应了声,选择骗他。 她刚才想的不是这件事,而是她已经知道那面团扇的主人是谁了,可她不确定是否该坦白告诉他,得知对方身份后,她就隐约有股不祥的预感。 第十二章 她怕他知道后,会去见那人,但那人身份敏感,万一被人发现,惹出什么祸端该怎么办?她更怕他见了对方后,会记起以前的事,想起过去的种种缱绻缠绵,一心只惦着那人,不再疼爱她了。她不想失去眼前这个呵宠她的夫君!因着这样的私心,她才会踌蹰着,迟迟无法决定要不要告诉他这件事。 路祈舍不得看他的小妻子一脸悒郁,因此他温柔的捧起她的脸承诺,「那条项链被母后挑走了没关系,过阵子我再设计比那条更棒更美的项链给你。」他路某人的妻子想要的东西,他一定会尽全力满足她。 在他满是宠爱的眼神下,裴岚吟脸上重新漾开笑颜,「好。」她决定不告诉他了,她不要宣祺哥哥想起以前的事,她不想失去这个疼她宠她的夫君。他对她好,她也会对他很好很好。 见她重展笑靥,路祈满意的吻了吻她。 「对了,岚吟,你知道夏祭大典是什么吗?」 「夏祭大典?那是本朝在六月二十二日祭祀开国女帝的祭典。相传开国女帝是天神下凡,因而在女帝归天那日祭祀她,同时祈求女这庇护本朝。」解释完,裴岚吟接着问,「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件事?」 「因为刚才父皇召见我,把夏祭大典交给我来筹办。」 听见他的话,裴岚吟脸上露出诧异之色,「父皇把这件事交给宣祺哥哥办?」 见她表情吃惊,似乎很意外,路祈不解的问:「有什么不对吗?」 「夏祭大典是本朝最重要的祭典,向来交由朝中三公来负责协调各部办理,父皇怎么会将这事交给你?」她疑惑的道。 路祈将她抱坐在腿上,慵懒的把脸埋进她颈窝,闻着她身上的淡香,「你想他是不是故意刁难我?」在他看来皇帝老爹不喜欢他,说不定是想借此整他。 「这……我不知道,可这么重要的祭典若不慎出了什么差错,后果会很严重。」裴岚吟暗自心惊。父皇不喜欢宣祺哥哥是事实,可他毕竟是他的儿子,皇上会狠毒到借此来废掉他的太子之位吗? 听她这么说,路祈十分确定皇帝老爹根本不是想给他机会,让他向朝臣证明自己的能力,而是如他所想的等着看他出错,看小妻子的脸色,出错的后果恐怕比他想的严重,说不定会以此名正言顺的废掉他这个太子。 他越想越不寒而栗。不是说虎毒不食子吗?这皇帝居然设陷阱等着自己的儿子路进去?! 垂眸想了下,裴岚吟凝重的又出声,「宣祺哥哥,我们出宫回我娘家一趟。」 突然听她这么说,路祈纳闷的望着她,「怎么突然想回娘家?」她不是不太谅解她爹吗? 她简单的解释,「我爹是礼部侍郎,礼部掌管朝中各项祭典礼仪之事。」 她只说这两句,路祈马上懂她的用意,「你是想带我回去,请教你爹关于筹办夏祭大典的事?」 「嗯。」她应了声,旋即起身整装准备。 裴侍郎府。 下人奉上茶水后,裴林德先看女儿一眼,然后望向坐在一旁的路祈,恭敬的开口,「殿下突然来访,不知有何要事?」 他脸形瘦长,容貌斯文儒雅,说起话来不疾不徐,却很直接。 路祈俊逸的脸上扬起温文的笑容,「我是带岚吟回来探望岳父大人的。都怪小婿不好,岚吟出嫁至今,为了照顾我,一直都未回门省亲,直到今天才有空带她回来,望岳父大人不要见怪。」这些开场白,他来之前便想好了,所以说得很顺口。 「殿下客气了。」裴林德听完他的话后,目光移回女儿身上。 因为过世妻子的缘故,对于这个女儿,他始终有些愧疚,虽想要补偿,可每次看见她,都觉得她那双太过清澈的眼睛像在无声的谴责他辜负她娘,使他不敢面对,便渐渐冷落了她。 因此当她答应皇后的要求,愿意嫁给病重的太子时,他心里一则以喜一则以忧。 喜的是他不用再愧疚的面对她了,忧的是病重的太子若熬不过,两手一摊,她便成了寡妇,那她该如何是好。 但也许是她的合格真的旺夫,她嫁给太子之后,太子的病竟渐渐痊愈,连性情都变好了,开始参与朝政后,一些大臣对他更是赞不绝口。 看见她爹投来的目光,裴岚吟犹豫了下问:「爹,二娘和弟弟们都还好吗?」 「都好。岚吟你呢,嫁进宫中的这些日子过得好吗?」明知当着太子的面,不该这么问,但裴林德还是忍不住,他很想知道女儿婚后的情况。 感受到他流露出的关切之情,裴岚吟点头回答,「宣祺哥哥对我很好,我在宫里过得不错,请爹不用担心。」 路祈随即接腔承诺,「岳父大人放心,岚吟既然嫁给我,我就会照顾好她的。」 裴林德朝他拱手,神色郑重的托付,「那岚吟就麻烦太子殿下了。」他再看向女儿,「岚吟,你两个弟弟常吵着说想见你,有空多回来看看他们吧?」 「好。」她轻轻颔首。不知为何,明明只是很寻常的两句话,但她听了却忍不住鼻酸,也许是爹神情里自然而然流露出的那抹关心,令她的心发软。 见寒暄得差不多,路祈切入正题,「这次了带岚吟回来探望岳父大人,我还有一件事想请教岳父。」 「不敢当,太子殿下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是有关于夏祭大典的事。」 「夏祭大典?太子殿下为何突然问及此事?」裴林德一脸不解。 「因为我父皇将夏祭大典交给我筹办,明日早朝应当就会宣布。」 「皇上将此事交给太子殿下办?」裴林德闻言露出了惊诧的表情。 见他的反应与裴岚吟一样,更证实了路祈心中的猜测。看来皇帝老爹果真不安好心,「没错,我知道夏祭大典是本朝很重要的祭典,不过我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所以想请教岳父。」 「太子殿下有什么不懂之处,微臣愿尽力为殿下说明。」 接下来的时间,路祈详细询问夏祭大典的程序、相关禁忌和该注意的事项。 他们是在用完午饭后过来,等他问完,已经日落时分。 「多谢岳父大人今天详尽的解说。」临走时,路祈向他道谢。 裴林德把祭典的程序解说得很详尽,可说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还找出朝中祭典的相关规章典籍交给路祈,让他带回去看。 裴林德一路送他们到大门口,「若还有什么不明白之处,太子殿下可以随时来问微臣。」 「谢谢爹。」坐上马车准备离开时,裴岚吟开口。这一声道谢,表示她已化解了心中对父亲多年幽微的哀怨,因为她知道他是为了她,才竭尽全力在帮助她的夫君。 马车缓缓驶离,在满天的彩霞下,她掀开车帘回头望了眼,看见爹仍伫足在原地目送马车走远,她忍不住伸手朝他挥了挥。 裴林德见状,也扬起手对女儿挥着,削瘦儒雅的脸上展现出一抹欣慰。 片刻后,裴岚吟缩回马车里,嘴角弯起一抹笑容。 路祈揉揉她的头,将她揽进怀里,「解开对你爹的心结了吗?」 虽然在裴府时,他们父女俩并没有多说什么,可是他感觉得出来,他们父女之间那些无形的结似乎解开了。 闲适的靠在他怀里,她笑得眼睛微微眯起,露出两颗白亮亮的小虎牙。 「应该吧,我想以后有空,我会再回来看爹,还有二娘和两个弟弟。」 「嗯,有空我也会陪你回来。」他爱怜的捏了捏她粉嫩的脸颊。 「接下来宣祺哥哥要筹办夏祭大典,只怕会很忙。」 「那等忙完后,我再陪你回来。」 【第六章】 筹办夏祭大典的事务十分繁杂琐碎,须借助朝廷各部的帮助,譬如司掌各项仪礼祭典的礼部、负责搭建祭台的工部,以及负责调动朝中官员的吏部,还有掌管财务的户部,都必须密切配合。 祭典的程序礼仪、该注意的事项和各种禁忌,路祈都记熟了,但开始筹办时,却发觉窒碍难行,困难重重。 问题出在各部对他的命令都阳奉阴违,于是半个月下来,别说祭台尚未动工,甚至连搭建祭台的木料都还没购入,而祭典的各项供品与器物也没有采办,因为所需要的款项户部尚未拨下。 司礼人员的演练员已展开,但却始终凌乱无章,人员不是晚到早退,就是演练时频频出错,行列散乱。 第十三章 另外欠缺的人员,吏部也未完全找人补上,只派两三只小猫过来充数,人手严重不足。 此刻看着正在演练的司礼人员个个态度散漫,耳边听着弹奏得有气无力的乐曲,路祈隐忍半个多月的怒火,慢吞吞愉爆发开来,很想吼来侍卫把这些人全都拖下去砍了。 刚走进大殿,裴林德瞥见路祈脸色难看,犹豫了下朝他走过去。 「太子殿下。」 闻声,路祈回头看见来人,立刻收敛脸上的不悦,「岳父大人。」他知道这些事不能怪罪裴林德,因为他只是听令行事,他还有个顶头上司--礼部尚书。 「殿下,祭典的事安排得如何了?」裴林德很清楚情况有多糟,很多事都还没就绪,问这话只是个开场白。 路祈露出苦笑,「也许是我能力不够,祭典的进度不太理想。」他老实说。 裴林德有心想帮他,但他区区一个礼部侍郎,人微言轻,很多事有心无力,他思量着该如何指点他一条明路。 沉吟片刻后,他抬头留意了下左右,见没人注意,低声开口,「殿下可知,这户部,工部,吏部和礼部,其实暗地里各有支持的皇子?」 「大约知道一些。」说完,路祈楞了下,「岳父的意思是指他们支持的皇子,暗中唆使他们违抗我的命令?」 「这微臣就不知道了,微臣只知,抓蛇要抓七寸,掐住它七寸之处,就能制服那条蛇。」裴林德语含暗示,他能做的只有这些了。 思量片刻,路祈会意一笑的颔首,「多谢岳父大人的提点,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虽然先前就知道他太子之位岌岌可危,但路祈始终没有什么危机感。 直到这次负责筹办祭典才让他惊觉周遭实在暗潮汹涌、危机四伏,若他办不好这次的夏祭大典,别说他太子之位保不住,恐怕连他的小命都有危险,他看过裴林德借给他的那些祭典礼仪书,若出错,最惨是会掉人头的。 回到寝殿,不希望他的小妻子担心,路祈收起脸上的疲惫之色,带着和煦的笑容走进去。 裴岚吟起身迎接他,吩咐宫女取来浸泡在热水中的帕子,为他洗脸擦手。 看着她细心的为他做这些,他不禁伸手将她柔馥的娇躯抱进怀里,把脸埋进她肩窝,咕哝的说:「还是我的岚吟最好。」 「宣祺哥哥怎么了?」她敏锐的察觉他异样的情绪。 他抬起脸笑了笑,「没事,只是今天一整天没回来,想我的小岚吟了。」 她凝视着他,抬手轻抚他俊逸的脸庞,「宣祺哥哥最近好像瘦了些。」这几日他每天都忙到入夜才回来,回来后也只说筹办祭典有很多杂事要忙,其他的就没多说了,因此她不知他筹办得如何。 「有吗?」路祈摸摸脸颊,没感觉到自己瘦了。 「是不是最近筹办夏祭大典太累了?」她关心的问。 「是有点累,不过忙完这阵子就好了。」朝中那些烦人的事,他不想让她知道太多,免得她跟着一起心烦。 「宣祺哥哥的病才痊愈没几个月,不能太操劳,有什么事可以找我爹和其他的官员帮忙。」她担心他的身子会撑不住而累倒。 「我知道,你不要担心。」他柔声安抚。 见他虽然脸上挂着笑容,但眉目间透着难掩的倦色,裴岚吟隐约察觉事有蹊跷,「是不是祭典的筹办遇到什么困难?」 见她那双清澈的眼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知道瞒不过心思细腻的小妻子,路祈不再否认,「是遇到一些问题,不过今天遇到你爹,他提醒我几句话后,我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 「爹跟你说了什么?」她好奇的问。 「他说抓蛇要抓七寸,掐住它七寸之处,就能制服那条蛇。」 「这是什么意思?」她楞了下。 他耐着性子为她解释,「意思是,要我去找二皇兄和五皇弟,只要疏通了他们,事情就能顺利进行。」 「是二皇子与五皇子在阻碍你?」问是这么问,裴岚吟却太惊讶。 路祈不答反问:「岚吟,你说如果我不当太子,谁会成为下一任太子?」 她认真思考了下,说出自己的见解,「皇上比较偏宠二皇子,但若宣祺哥哥不当太子的话,母后可能会转而支持由她一手带大的五皇子,如果母后支持五皇子意味着朝中以赵元帅为首的那批武将也会支持五皇子,最后由谁胜出很难说。」 听完她的话,路祈轻叹一声,「宫里的勾心斗角真累人。」 「宣祺哥哥不想当太子吗?」从他的话里,她隐约察觉出他对这位置有了倦意。 沉吟了下,路祈正色的看着她,「办完祭典的事,我想带你一起离开皇宫,你愿意跟我走吗?」 她毫不犹豫的点头,「宣祺哥哥去哪里,岚吟就去哪里,不过,只怕母后不会轻易答应。」 「我会找机会说服她。」当了几个月的太子已经过足了瘾,他没兴趣把往后的人生都浪费在尔虞我诈、争权夺位上。 在他看来,这座皇宫虽然富丽堂皇,但不过是个大型的牢笼,将一些热衷于权势的人困在里面斗个你死我活。 他不想被迫变成这样的人,他现在只想尽早脱离这里,谁爱当皇帝、夜班爱当太子,就让这些人去争,他才不想参一脚。 他只想带着他的小妻子离开这座权力牢笼,去赚取很多的钱,每天送她一锭金元宝,博她一笑。 唉,不过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解决手上的问题。 路祈知道礼部尚书夏仪威是五皇子宣勤的外公,不用问也知道他支持哪位皇子。 所以他先找了五皇子宣勤说明自己的难处,请他帮忙-- 「五皇弟,父皇日前将夏祭大典交给我筹办,你也知道我对朝政尚未完全熟悉,有许多事我力有未逮,不知皇弟能否帮我想想办法,看如何才能将祭典办得妥善圆满?」 「四皇兄客气了,若宣勤有什么地方能帮得上四皇兄,四皇兄就尽管吩咐。」五皇子年轻爽朗的脸上挂着笑容应承。 「我与礼部和吏部的官员尚未熟悉,听说礼部尚书是五皇弟的外公,不知能否请五皇弟帮皇兄美言几句,请他们在筹办祭典的事上多多协助。」 闻言,五皇子毫不推托,立刻答应下来,「这当然没问题,况且夏祭大典是本朝最重要的祭典,即使我不说,相信他们也会尽心尽力协助四皇兄。」 「那这件事就有劳五皇弟了。」 见完五皇子宣勤,路祈接着找二皇子宣浩,把类似的话再说一遍。 同样得到二皇子热情的回答,「父皇将这么重要的祭典交给四皇弟来筹办,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四皇弟尽管开口便是。至于户部与工部那边,我会过去知会一声,请他们务必同心协力帮四皇弟把祭典办好,毕竟大家都是为了朝廷和父皇在做事,相信他们也不敢怠慢。」 见过两位皇子后,礼部、工部、吏部和户问的态度确实略有改善,一直扣着钱不肯提拨下来的户部,终于拨下三分之一的款项,但那些钱光让工部买搭建祭台的木料就花光了。 而礼部的司礼人员迟到早退的情况虽然减少了,但演练时仍状况连连,出错频仍。至于吏部,只把支援的人手调了一半过来。 只有改善这些,根本无法赶在期限内把祭典全都准备好。 在演艺圈打滚多年,路祈也看多什么叫说一套做一套,他不得不赞叹二皇子和五皇弟,他们的演技简直称得上唱作俱佳。他先前找他们时,两人脸上诚心诚意的表情,令他几乎相信他们一定会无私的帮他。 然而事实上他们帮是帮了,却只出三分力,这是很狡诈的做法,让人无法质疑他们没有帮忙,毕竟情况确实有改善,只是无法起太大的作用。 不过对此路祈也不怕,他与裴岚吟早就商量出另一个方法,若是他们不肯真心帮他,便进行b计划。 因此数日后,他去见皇后一面。 「宣祺,你来见母后,可是为了夏祭大典的事?」越繁一见到他,便了然的道出他的来意,她早就在等儿子来找她。 「母后明察,儿臣正是为了这件事而来,想请求母后帮儿臣一个忙。」 「你要母后怎么帮你?」 不用问她也知道儿子在筹办祭典时碰了不少软钉子,那些大臣明着不敢对他这位太子不敬,但暗地里多的是办法妨碍他,不让他办好祭典。 第十四章 这么重要的祭典若办不好,可是会被问罪,那些人正虎视眈眈的想趁机将他从太子之位拉下,又怎么会真心帮他?不想尽方法绊倒他才有古怪。 皇后很清楚目前的情势,之所以迟迟不出手帮路祈,是打算看凭他的能耐究竟能做到哪一步,才撑不住主动来找她。 没想到,儿子的能耐倒比她先前预估的还强,自己做了不少事,直到现在才来。 「儿臣希望母后能请舅舅越元帅把一些卫林军交给儿臣指挥。」 「你要卫林军做什么?你可别乱来。」意外的答案令皇后神色严厉的警告他。 「请母后放心,除非取得父皇的同意,否则我绝不会乱来。」他开口保证。 见他自信满满的模样,皇后忍不住询问,「宣祺,你老实告诉母后,你要卫林军究竟想做什么?」 「我只是想让他们当我的鞭子,既然有些人叫不动,只好拿鞭子来赶了。母后不用担心,我会拿捏好分寸,不会惹出事端。」路祈一派轻松,脸上挂着微笑,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他那种一切尽在掌握中的神态,令皇后不由得相信了,「好,我让你舅舅调一些卫林军让你指挥。」她想看看他会怎么做。 取得皇后的帮助后,路祈便去见整件事最重要的关键人物--他的皇帝老爹。 一见到他,皇帝便问:「宣祺,夏祭大典的筹办进行得如何?」 「启禀父皇,夏祭大典目前正在筹办中,不过儿臣心中有个疑惑,所以特来求见父皇,请父皇为儿臣解惑。」 「什么疑惑?」 「请问父皇,亵渎祭典该当何罪?」 皇帝金口毫不迟疑的说出四个字,「该当死罪。」 「那再请问父皇,什么样的行径才叫‘亵渎祭典’?」 「做出不敬之事,即为亵渎祭典。」 路祈再问:「那么明知道氮化物祭大典是本朝最重要的祭典,却藉故拖延,不全心协办祭典,这是否算不敬?」 皇帝点头,「自然算是。」 「那么儿臣对此人该如何处置?」 「依本朝律例可处以死刑。」回答完,皇帝疑惑的望着他,「你问这些做什么?」 「儿臣是想尽力办好祭典,现在有父皇这句话,儿臣明白该如何做了。」 达成目的,路祈毫不迟疑的告退,先回寝殿见他的小妻子。 「宣祺哥哥,父皇和母后怎么说?」看见他回来,她迫不及待的迎上前去。 见她一脸掩不住的担忧,他在她额心落下一吻,得意的笑道:「你夫君我亲自出马,还有办不好的事吗?当然是成了。」他愉快的伸手比了个ok的手势。 裴岚吟不懂那手势代表什么,不过听见他的话,知道他们的计划没问题,一直悬在半空的心,终于放下。 明白这座皇宫里只有她真心关心他的安危,路祈感动得温柔轻吻她的唇,「岚吟,这阵子让你为我担了不少的心,接下来你放心吧,不会再有问题了。」 「嗯。」她轻应。她发觉她越来越喜欢这个体贴又开朗的宣祺哥哥,先前他在她心里只有一个小小的影子,但随着两人感情日渐加深,他的影子也越来越大,到现在甚至已占满了她整个心房。 春末夏初的阳光渐渐带上燥热的暑气。 此刻聚集在议事堂里的大小官员,因不耐久候,而窃窃私语着-- 「太子殿下把咱们召集来这,究竟有什么事?」 「召集这么多人在议事室,莫非有要事要宣布?」 「可太子殿下为何一直静坐着不动,只让咱们等。」 「听说是在等礼部、吏部、工部和户部的尚书大人。」 坐在首位的路祈淡淡的瞟了眼前方站着的几十名官员,不发一语,神色自若。 在前世他开演唱会时,粉丝动辄上万来听他演唱,眼前区区数十人,只是小场面,他根本不放在眼里。 他还在等四条大鱼,等他们一到,他就要来表演了。 在等待的时间,路祈瞥了眼身边站着的男子,此人穿着银色铠甲,有一张娃娃脸,看起来不到二十岁,但实际上他已经二十好几,他是卫林军的统领--赵寅,同时是皇后的侄儿。 路祈明白皇后把卫林军统领叫来的用意,一来是让他坐镇,让卫林军听令,二来是避免他这个太子做出什么鲁莽之事,可见皇后对他的能力还是不放心。 不过走着瞧,他相信今天过后,再也不会有人小看他这个太子了。 又等了许久,那四部的尚书大人总算在八名卫林军的「陪同」下姗姗而来。 「不知太子殿下这么急切的召见微臣,究竟有何要事?」一进议事学号,礼部尚书夏仪威,率先对被两名卫林军强迫前来表示不满。 「太子殿下,户部还有要事等着臣去处理,若耽误了,微臣可担待不起。」户部尚书方律同也不悦的说。 吏部尚书与工部尚书正要发言表达被强行请来的不满,却见路祈抬起手,阻止他们开口。 他冷峻的目光缓缓梭巡了议事堂里大小官员一眼,然后沈声下令,「卫林军听令,给我把守住开口,谁敢没经我同意便踏出那扇门,就给我押下去砍了。」 此话一出,众官员一阵哗然。 「全部给我闭嘴!」路祈喝斥。 众人被他突然爆发的惊人气势震慑住。 「太子殿下,您召集臣等究竟想做什么?」在一片鸦雀无声中,吏部尚书林训昌开口问出众人心中的疑惑。 路祈朝众人望去,那凌厉的眼神仿佛锐利的刀锋,每个被扫过的人都不由得一颤。 扫视一圈后,他语气沉稳的说:「我召集你们来,是有个攸关生死的问题想要请教各位大人。」 他平静的语调中夹带着某种冷厉,让议事堂里的官员没来由的感到惊惧。 工部尚书何廷鼓起勇气问:「敢问太子殿下想问什么?」 「我昨日去请示父皇,亵渎祭典该当何罪--」他直接把眼神投向方才发问的吏部尚书林训昌身上,「林尚书,你来说,该当何罪?」他字字说得缓慢,却字字带着沉重的力道,令人听了心头猛然一窒。 突然被他点名,林训昌没有多想脱口就说:「依本朝律法,亵渎祭典该当死罪。」 听到他的回答,路祈抬起眼看向众人,冷声问道:「你们可都听清楚林尚书说的话?」 「听见了。」有人点头、有人出声。 「很好。」路祈满意的颔首,下一瞬,他脸色一沈,语气转厉,「昨日我去请示父皇,问父皇若明知夏祭大典是本朝最重要的祭典,却多所推托,不尽心协办祭典,是否算亵渎祭典?」 说到这,他一顿,俊逸的脸上露出淡淡一笑,语气放缓,「你们猜,父皇怎么说?」 他的视线慢慢扫过众官员,每个人都低下头不敢对上他凛锐的眼神。 冷冷一笑,他嗓音悠悠道:「父皇说,这种行迳自然算亵渎祭典,罪该处死!」 听见他的话,底下顿时传来一阵倒抽冷气的声音。 下一瞬,路祈手常用力拍向面前的桌案,震得桌子发出一声巨响,他旋即站起身,怒喝,「如今祭典只剩一个月的时间,交代的事情竟然一件也没办法,你们说,你们该当何罪?!你们领朝廷的俸禄,却尸位素餐,不尽心尽力为父皇与朝廷办事,留你们何用?!」 他这雷霆之怒,震得底下一大片官员跪倒,「请殿下息怒。」 堂内只剩四部尚书还有一小部分官员仍站着,但每人面色都显得有些阴沉。 「都起来。」路祈挥手要跪下的官员起身,「夏尚书、方尚书、何尚书、林尚书,以及各位大人,夏祭大典是本朝最重要的祭典,若不想帮忙,我也不勉强,现在,我给你们选择的机会,愿意帮忙筹办的人站到我左边,不愿意的人就站到我右边。」 众人面面相觑,纷纷往路祈的左边移去,毕竟站到右边表明不愿帮忙,无疑是藐视祭典,与亵渎祭典无异,没人担得起这样的重罪。 最后连四部尚书都缓缓走到他左边。 路祈心里暗笑,谅他们也没那么胆子敢走到右边,眼前的情势与他设想的一致,他按捺住兴奋之情,神色严厉的看向众人,「既然众位大人都愿意倾力相助,我感激不尽,但希望今后各位能同心协力,在一个月内把祭典办妥,再有人藉故推拖,便以亵渎祭典之罪论处!」 第十五章 他接着再宣布一件事,「我在此任命礼部尚书夏大人为我的副手,各位大人务必尽心辅助夏大人办好祭典之事,不得延误。」 经过他方才那番震撼教育,议事堂内的众官员不敢再有所犹豫,齐声应诺,「是。」 散会后,有人心存怨忿,但也有人对路祈的表现极度赞赏,还有些人暗自为自己支持的皇子担忧。 太子这一病,竟让他脱胎换骨,变了个人,他刚才的魄力和气势几乎已凌驾另外两位皇子,亲眼目睹一切的卫林军统领赵寅也对他刮目相看。 路祈很清楚自己完全镇住这些大臣,而且还拉了礼部尚书来当垫背,如果祭典办不好,别说他有事,礼部尚书也跑不掉。 只是他作梦都没想到,这一次的表现,竟为他埋下了致命的杀机。 不用再事事亲力亲为、每天紧盯进度,路祈整个人轻松不少,所谓的统筹,就是把所有事交给对的人来办,然后就能悠闲的闪到一旁纳凉,等着验收成果。 他前世一毕业就进入演艺圈,很快就走红,没遇到什么刁难,即使有,底下的事也全由经纪人和助手打理,根本不用他出面协调,所以刚开始筹办夏祭大典时,才会一时没有头绪,不知该如何着手,碰了一堆的软钉子。 那些人也欺他没有经验,才敢拖延敷衍,但他可是路祈,就算一时不懂,也不可能一直被这些「古代人」耍得团团转,在他聪慧的小妻子协助下,他当然很快就想到解决的办法。 烦人的事解决了,此刻路祈愉快的抱着他的小妻子躺在窗边的软榻上午睡。 午后的凉风,从敞开的窗子吹进,拂上两人的脸颊,路祈睁开眼,瞥见怀里的娇妻酣睡未醒,唇角不禁荡开一抹宠溺的笑,探出手轻摸她密而卷翘的睫毛。 不知是不是觉得痒,裴岚吟伸手轻挥了下,他转而轻抚她圆嫩的俏脸。 她粉嫩的皮肤白里透红,小巧的鼻头圆润可爱,她的唇瓣是红粉色的,睡着时嘴儿微微张着,娇憨可爱。 他的爱意毫不遮掩的流泄而出,这个宛如精灵般的可爱女孩是他路祈的妻子,他忽然很感谢冥冥中把他带到这个世界的「神」,他相信他被带来这里,就是为了要与她相遇,并结为夫妻。 他心里满是感恩,忍不住赞叹命运的奥妙,竟让他穿越时空,找到想厮守一生的伴侣。 或许是他发出的叹息声惊醒了她,裴岚吟眼睫轻颤了下,缓缓张开眼。 一醒来,看见睡在身边的夫君,她弯起嘴角露出一抹甜笑,「宣祺哥哥,你没睡吗?」 「我也才刚醒。」他伸手捧住她的脸,覆上她的唇,温柔的吻她。 「宣祺哥哥,我刚才作了一个梦。」 「你梦到什么?」应该是个美梦吧,她刚才的睡容很祥和。 「我梦到我们住在一间小房子里。」 「然后呢?」 「然后宣祺哥哥在帮我打造一条银质的项链。」 听到这里,路祈噗嗤一笑,「岚吟莫非是在提醒我还欠你一条项链。」 上次答应再为她设计一条更好更棒的项链给她,但这阵子为了筹办夏祭大典的事根本抽不出时间做,他想她大概是借此催促他快点兑现承诺。 「不是。」她很认真的摇首,「我梦到我的小房子里,除了宣祺哥哥,还有一个我不认识的大娘。」 「哦,那她在做什么?」 「她也一样在旁边打造首饰。」 路祈想起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句话,伸臂将她搂进怀里,「岚吟了,等我们出宫以后,我会想办法赚很多钱,给你很多金完银珠宝,多到让你数不完。」他知道她喜欢金银珠宝,看见那些闪闪发亮的财宝就双眼发亮,身为她的丈夫,他会尽力满足她这种「昂贵」的嗜好,让她每一天都过得很开心。 「好。」他脸上流露出的疼宠,令裴岚吟笑得眯起双眼,「我也会帮你一起赚很多很多的钱。」 她天真的话令他失笑,怜宠的揉揉她的发,「好,等我们以后赚到很多钱,我就建个很大的金库,全都堆满金银财宝,让你在里面玩个尽兴。」 听他这么说,她双眸不由得闪闪发亮,仿佛看见堆成小山的金银财宝就在她眼前,她笑得露出两颗白亮亮的小虎牙。 她不禁觉得嫁给宣祺哥哥真是她这一生做过最明智的决定。 凝视着她灿烂的笑容,路祈突然想知道,如果把他和那些财宝分成两边让她选,她会选择哪一边? 【第七章】 晴空万里无云,很快就来到夏祭大典举行的日子。 辽阔的祭场上,祭台搭建得巍峨雄伟,精致的五彩旗幡兴妍丽盛开的鲜花围绕在四周,将祭台布置得庄严华丽。 红木供桌上摆放着程式的供品与各项珍贵的器物,台下的大小官员都已依序就位。 一百名乐官此时奏响肃穆的乐曲,三百多名的司礼人员身着白衣,脚踏严谨的禹步依序进场,手举七彩的旌旗排列在祭台两侧。 祭场上,一时之间各色旗帜迎风飘扬,十分壮观。 在司礼人员就位后,乐意一变,由肃穆转为悠扬婉转的雅乐,接着出场的是一百名穿着白衣,赤裸着双足的舞者,她们配合着音乐的节奏舞动身体,宛如白鹤欲乘风而去,又飘然有如仙人之姿。 负责筹办的路祈在底下看着,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一切都按照前两天的彩排顺利进行着。 自从一个月前他震慑了那些官员之后,祭典的筹办就非常有效率的进行,由于每年一祭,那些官员早就都是老手,收起散漫的态度后,当然不再出现杂乱无章的敷衍情况,做得有条不紊,顺利赶上祭典举行。 依照祭典程序,路祈知道等这场白鹤舞结束,就要展开一连串繁琐的祭祀仪式,最后再由皇上献上供品和祝祷文,才结束夏祭大典。 这时突然有名太监走到他身边,低声匆匆说了几句话,递给他一张纸条后,便飞快离去。 他来得很突然又走得很快,头上的帽缘压得低低,遮住半张脸,令路祈来不及看清他的容貌。 听见那名太监刚才在他耳边说的话,他狐疑的打开纸条,映入眼里的熟悉字迹令他顿时一惊。 迅速看完上头的内容,他面露惊愕,接着习快抬头看了眼祭台上正在进行的仪式。他迟疑了下,所有的事都依流程严谨的进行着,眼下事关人命,他暂时离开应该没关系吧?思忖了会,他悄悄离开祭场。 不久,他来一后宫,走进其中一个嫔妃的寝殿,然而里面空荡荡的不见半个人影。 「有人在吗?有没有人?」他张口叫唤,但迟迟不见有人出来。 路祈狐疑的抬头四下张望,正打算入内一探究竟,心中却突然响起一个声音警告他不要再走进去--这可能是陷阱,快点离开!他下意识旋身提步要走。 但此时心中又响起另一个声音--人命关天,万一那太监所说她真的自尽了怎么办?他不能见死不救。 就在他迟疑时,里面走出一名慌慌张张的宫女,见到他便着急的求救,「太子殿下,快来救命啊!」 「出了什么事?」路祈顾不得多想,赶紧走过去,跟着她来到一间寝房门口,一眼瞥见里面床榻上躺卧着一名女子,她的发丝散落在枕上,紧闭着眼生死不明。 路祈情急之下快步走进去,然而才走了两步,后颈就猛然传来一阵疼痛,他眼前一黑,整个人瘫倒在地。 合上眼的瞬间,他瞥见一双黑色的皮靴,靴子的侧边绣着一只精致的白鹤。 路祈是被冷水泼醒的,他睁开眼睛,只觉头晕目眩,眼前一片人影晃动,似乎站了不少人。 发生什么事?他迷糊的想着,耳旁陡然听见一声喝斥-- 「四皇弟,你怎么会做出这种胆大妄为的事,竟然和临妃私通!」宣浩一脸痛心的责备他。 「四皇兄,你怎会这么糊涂?」宣勤满脸的失望。 「我……」路祈顿时记起昏迷前的事,整个人从床榻上弹坐起来,却赫然发现自己竟然半祼着身,露出一大片胸肌,还来不及想是哪个混蛋脱掉他的衣服,耳畔就再传来一声怒吼-- 「来人,把这孽子和临妃押进天牢,等候处决!」 「等一下,父皇,我是冤枉的。」他连忙喊冤,虽然还弄不清楚发生什么事,但他肯定被设计了! 第十六章 「四皇兄,事实摆在眼前,你别狡辩了,快向父皇认错,也许父皇会饶了你一命。」宣勤语重心长的劝他。 「四皇弟,在你做出这种败德之事时,就该想到后果。」宣浩开口斥责。 「我……」路祈还来不及解释,却听一旁传来哽咽的哀求声。 「求皇上饶命,妾身真的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先前妾身不知何故昏睡过去,醒来就发现太子竟睡在妾身床上,接着皇上便和二皇子、五皇子一起进来。这一定是有人设计陷害妾身,妾身绝对没有做出对不起皇上的事,请皇上明察,还妾身一个清白……」临妃一脸惊恐,她与路祈一样,身上的衣衫凌乱不整,丰满的酥胸若隐若现,她泪潸潸的跪倒在地上,抱着皇上的大腿求饶。 她比路祈早被摇醒,张开眼看见皇上一脸怒容的站在她面前时,吓得魂都快飞了。 皇上震怒的一脚踹开她,「你还不承认?!来人,把证据拿给她看。」 一名太监领命将一张纸条递过去给她。 接过纸条看完后,她那张早已泪流满面的脸孔顿时露出惊骇的表情,「皇上,这不是妾身写的,妾身绝对没有写这张纸条,这是有人栽赃陷害妾身的!」 「这张纸条是在宣祺身上找到的,联问你,那上面的字迹可是你的?」皇上神色铁青的问。 「这……」她低头再看一眼,上面写着-- 日日思君不见君,夜夜相思到天明,薄酒一杯待君来,莫让妾身空等待。 上头露骨的情意令临妃的手颤抖得更厉害,几乎快拿不住纸条了,「这字确实很像妾身的,但妾身绝没有写过这张纸条,请皇上明察,妾身绝对不会做出如此失德的事,皇上,求您相信妾身的清白!」她爬回去抱住皇上的腿,苦苦哀求。 其实,这张纸条是她前阵子写下的,但她后来改变心意没有把它送出去,而之后纸条不见了,她也不以为意,如今却突然出现在眼前,不用想都知道必是有人知晓她与太子的事,想借此拉他跌下太子之位而偷走的。 皇上无情的用力将她踢开,「给联把他们两个押进天牢!」 「是。」四名侍卫赶紧架起他们。 「皇上、皇上,妾身真的是冤枉的,皇上--」被拖着出去,临妃一脸惊惶,凄厉的回头哭求。 路祈心知在这种情况下,不管他如何解释,盛怒中的皇帝都听不进去,于是他没有开口争辩,冷静的想,究竟是谁设下这个陷阱害他? 裴岚吟接获消息时,路祈已被关进天牢。 她心急如焚的赶往天牢想见她,她不相信她的宣祺哥哥会抛下祭典跑去与临妃私会。 但她在门口便被守卫撞拦下,「太子妃请留步,末将等奉皇上之命,不准任何人见太子殿下,太子妃请回。」 「求求你们让我见他一面,我有事要问他,我只进去一下,请各位大哥通融。」她不肯离开的央求。 「请太子见谅,皇上之命末将不敢违背。」守卫对她的央求不为所动。 不论她如何哀求,他们都不肯放她进去,最后裴岚吟只好死心的离开,转去求见皇后。 「求母后救救宣祺哥哥,他不可能做出这种事!」 「皇上与二皇子、五皇子亲眼所见,证据确凿,你要本宫怎么救他?宣祺他真是太教我失望了!他身为筹办人竟然在夏祭大典私通他父皇的嫔妃,这是双重死罪,你要我如何救他?拿什么来救他?」皇后一脸震怒的痛斥。 「宣祺哥哥会突然去找临妃一定有什么原因,求母后查明清楚,还他一个清白。」虽然她不在场,无法得知当时的情况,更不知他为何会出现在临妃寝殿,但她相信他一定有他的原因。 「没错,是有原因,因为临妃写了一张纸条,命人私下拿给宣祺,邀他前往寝殿与她私会!没想到宣祺竟然会这么糊涂,抛下正在进行的祭典,应约前去,还与她做出苟且之事,简直丢尽本宫的颜面,今后教我这张脸要往哪摆?!」赵繁痛心疾首的表达对儿子的失望。 听见皇后的话,裴岚吟楞住了,「什么?!临妃写了纸条给他?」那么他一定是认出字迹,临妃就是先前写纸条给他的人,才会去见她…… 她之前在玉宛阁的册子上看见的「孟妍」,正是临妃的闺名,这件事她未曾告诉他,而这阵子不再接到她写的纸条,她也忘了这件事,没想到临妃会在祭典上写纸条约他相见。 楞了一会,裴岚吟脱口问:「临妃为何要陷害宣祺哥哥?」 「你说她陷害宣祺?不可能,这么做对她有什么好处?私通太子她也是死罪难逃。」 「那她为何要写纸条给他?」裴岚吟疑惑的问。 「我刚才审问过跟随她多年的宫女,她说临妃与宣祺已私通许久,那夜宣祺之所以失足落水,正是私下去见她还喝了酒,才被有心人寻着机会,在背后推他落水。」 说到这里,皇后语气转厉,「他先前侥幸逃过一劫,大病一场后,整个人脱胎换骨,积极任事,本宫正感到欣慰,他竟然就闯下这么大的祸事,你要我怎么救他?」 听出皇后不想救他,裴岚吟心头一震,明白皇后若不出手,她的夫君必死列疑,「母后,岚吟不知道事情空间是怎么回事,可是我相信宣祺哥哥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求您想办法救救他!」情急之下,她跪下朝她磕头求情。 皇后脸色阴沉,冷声回道:「本宫说了这么多,你还不明白吗?宣祺犯下的是死罪,在夏祭大典私通皇上嫔妃,还被他父皇亲自抓到,你要我如何为他脱罪?」 裴岚吟完全不相信他会与临妃私通,一个劲儿的请求,「我相信只要母后愿意,一定有办法救宣祺哥哥,他是您怀胎十月所生的骨肉,您忍心见他冤死吗?这次的事一定是有人设计陷害他,求母后查明事情真相,还他清白,岚吟求您了。」 「你不要再说了,即使是诬陷,这事本宫仍插不上手,你走吧。」越繁眼中有无奈有心痛,但仍挥手斥退。 裴岚吟不肯走,拚命的磕头哀求,「母后,岚吟求您给宣祺哥哥一条活路,他是您的儿子,您忍心看着他枉死吗?求母后救他、求母后救救他……」她知道整座皇宫里,只有皇后才有可能救得了宣祺,她不停的用力磕头,额头磕得头破血流依然不停止。 艳色的血染红了皇后寝殿里洁白的玉砖。 路祈一夜无眠的呆坐在天牢里,努力思索究竟是谁设下这个歹毒的圈套来算计他与临妃。 是二皇子宣浩,还是五皇子宣勤? 抬目看着铁牢,他现在最想做的事,不是出去向皇帝老爹解释什么,而是想见他的小妻子一面。 知道他被关进天牢,她一定急坏了吧,她会不会跟那些人一样,也以为他与临妃私通? 路祈随即摇了摇头,他的小妻子那么聪慧,一定知道他是被栽赃冤枉的,也许现在正在想办法救他出去。 想起她,他沉闷的心情好了几分,眼神也跟着一暖。 已经一天了,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昨晚可有睡好?心头涨满对她的思念,却无法离开这里,让他恨透了前方将他困住的牢笼。 若让他知道是谁用这么恶毒的计谋陷害他,他绝对饶不了那个人! 路祈脑海里闪过昨天二皇子与五皇子对他说的那几句话-- 「四皇弟,你怎么会做出这种胆大妄为的事,竟然和临妃私通!」 「四皇兄,你怎会这么糊涂?」 「四皇兄,事实摆在眼前,你别狡辩了,快向父皇认错,也许父皇会饶了你一命。」 「四皇弟,在你做出这种败德之事时,就该想到后果。」 想起两人假惺惺的样子,他就想吐。当时他们在一旁拚命落井下石,没有人开口为他澄清,好像巴不得他赶快死掉,好空出太子之位。 其实只要再等一段时间,他就会让出太子之位,没想到他们这么心急,居然设下毒计害他。 他开始认真思考,他这时死去,谁会得到比较多的好处?先前他曾与岚吟讨论过这个问题,但没有得出结论。 不过,这阵子他看得出来,皇后除了疼他这个儿子外,也很疼五皇子,也是,五皇子虽不是她所生,但毕竟是她一手带大的,多少有些感情。 第十七章 而皇帝则偏宠二皇子,若站在皇帝的立场,他应该立二皇子,当然,这是在其他人没有意见的情况下。 问题是,与皇上感情不睦的皇后会没意见吗?在发生他与临妃的事后,皇后更不会让皇上称心如意的立二皇子为太子,一定会改为支持五皇子,因此害他的不太可能是五皇子。 宣勤毕竟不是皇后所生,谋害他的事若被皇后发现,极可能招致报复,况且宣勤应该也无法确定自己能得到皇后的支持,再怎么说,与皇上为立太子的事闹翻,可不是小事,皇后不见得会为他做到这个地步。 于是最后路祈得到结论--二皇子是最有可能设下毒计害他的人。 就在此时,三名太监朝他这间牢房走来。 路祈看见走在最前方的太监,手里端着一个用白色绸布垫着的托盘,上面放了只瓷瓶,他眼皮陡地一跳,那瓶子里装的该不会是毒酒吧? 须臾,一名太监示意狱卒打开他这间牢房,三人一起走进来。 「你们来这里做什么?父皇让你们带我出去吗?」不要自己吓自己,路祈在心中安慰自己,神色惊惧。 「奴才奉皇上之命,来送太子殿下上路。」为首的老太监说。 「上、上路?去哪里?」他一时没意会过来,直觉看向托盘上的那只瓶子,「难道……那瓶子里装的是什么?」不会真被他料中是毒酒吧? 「禀太子殿下,这是皇上赐的鸩酒。」 「鸩酒?!」就是毒酒的一种吧。天啊,那个皇帝真的要处死他!他下意识的往后退一步,「我要见父皇,我是被栽赃嫁祸的!」 三名太监逼上前,面无表情,用着细尖的噪音说:「这是皇上的命令,请太子展下不要让奴才们为难,请您喝下这鸩酒。」 「我不要喝,我要见父皇。」他冲向牢门想出去,却被牢房外的守卫挡住。随即两名太监上前,一左一右的架住他,另一名太监打开鸩酒的瓶栓,伸手要扳开他的嘴强行灌酒。 他拚命扭头挣扎,不肯乖乖喝下毒药受死,他不甘心就这样被人冤枉而死,他还要带着他的小妻子出宫,赚很多的金银财宝给她…… 他不能死,她还在等他! 他若死了,她怎么办?不就变成了寡妇?她才十六岁,他不能让她年纪轻轻就守寡。 路祈用尽全力大吼出声,「我要见岚吟了,我要见太子妃,你们让我见她最后一面,我有话跟她说!」他要告诉她,请她连他的生命一起活下去,带着他对她的爱,去过她想过的生活,他欠她的承诺他只能下辈子再还。 「太子殿下的要求,恕奴才无法办到。」三名太监仍旧无动于衷,脸上没有一丝同情或怜悯。 「为什么?这是我最后一个要求,你们连这都不能成全我吗?!我只要见她一面就好。」被冷酷的拒绝,路祈激动得目眦欲裂,额上的青筋好像要爆裂开来。 为首的太监丝毫不为所动,还残忍的告诉他一个消息-- 「奴才们无法答应的原因是,太子妃昨夜已于寝殿自焚而亡。」 闻言,路祈震惊得忘了要挣扎,睁大眼睛瞪着那名太监,「你说……什么?她怎么了?!」他是不是因为快死了,所以产生幻听? 「太子妃昨夜已于太子寝殿自焚而死,所以无法来见太子最后一面,请太子见谅。」那名太监语气平静的重述一遍。 「她……死了?不可能、不可能,好好的她怎么会死……」路祈整个人像被瞬间抽光力量,完全失去力气,任由那三名太监扳开他的嘴,将鸩酒藻进他的嘴里。 她死了,没有她的这个世界,也没什么值得他留恋的了…… 闭上眼倒地,他眼前仿佛看见去年除秽日时,她身着白衣,手拿一枝白梅,吟诵着咒语,一边路着除秽舞,全心为他驱秽除病的倩影。 那一天的她真的好美好美,美得动人心魄,他就是在那日对她动了情…… 【第八章】 由于太子与临妃私通之事有损皇家颜面,因此在赐死太子后,是对外宣称太子得了急症而亡,同样被赐死的临妃则说是不慎失足坠楼而死。 所有知悉内情的人,为保小命全都噤若寒蝉,无人敢提此事。 太子一死,皇帝势必要另立储君,但朝中拥护二皇子与五皇子的势力不相上下,僵持不下,于是,原本支持太子的赵元帅一派,便成为另两派人马积极拉拢的对象。 由于赵元帅一派迟迟尚未表态要支持哪位皇子,朝廷中暗潮汹涌、波谲云诡,没有人为太子之死表露悲伤之情。 只有礼部侍郎裴林德在得知女儿为太子自焚殉死后,伤心女儿芳华早逝,心灰意冷之际,辞官退隐。 太子死后纷纷扰扰的过了三日,这日晨曦初露,都城繁华的西门大街上已有卖吃食的小贩出来摆摊,有卖饺子馒头、有卖面食、有卖粥,也有卖饼的,还有一些小店铺也开了。 不同于热闹的西门大街,都城的南边是官邸区,居住的全是朝廷命官,官邸区里又分成十区,东南这一区有兵部书府、一部侍郎府、太师卒,以及卫林军统领的府邸。 天蒙蒙亮,众多官邸里都抬出了轿子,里面坐着准备上朝的官员。 就在此时,位于某间官邸内的一间厢房,床塌上沉睡许久的人终于缓缓的挣开双眼。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从窗外照进来的金色晨光,接着是凑到他面前的一张熟悉脸庞。 床上那人楞了下,下意识的抬手摸着那张圆嫩的脸,两行清泪顿时从他的眼眶滑下。 「对不起,岚吟,都是我拖累了你……」他的思绪停留在他「死前」最后得知的消息上--她在太子寝殿里自焚而死。 「宣祺哥哥,已经没事了,你不要哭。」见他悲伤自责的流着泪,眼眶也微红的裴岚吟细心的为他擦去眼泪,出声安慰。 路祈紧紧抱住她,情绪激动,泪流不止,「你知不知道当我听到你在寝殿里自焚的消息时,我有多心痛?若不是因为我愚蠢的上了当,也不会连累到你……」他哽咽得无法再说下去。 「对不起,宣祺哥哥,当时我只想得到这个办法跟你一起走。」 她的话让他怜惜又懊恼,「你真傻,为什么不好好活着,却选择用这种方式跟我走,我虽然想见你,但我并不希望以这种方式和你相见……你还这么年轻,该好好活着,不该轻易为我牺牲。」她才十六岁,还有大好的未来,不该同他一起命丧九泉的…… 「这样的牺牲,为了宣祺哥哥我愿意。对了,你睡了三天,饿了吧,喝点粥。」她走到桌前端来一碗还冒着热气的粥。 看着她手里端着的粥,路祈面露疑惑,「咦,我们还需要喝粥吗?」 她奇怪的看着他,「你不饿吗?」 被她这么一问,路祈听见肚子正饿得咕噜咕噜作响,他疑惑的蹙起眉,「奇怪,怎么死了还会饿?」他抬目看着房间,目露讶异,「这幽冥地府怎么跟传说的不太一样?」 听见他的话,裴岚吟噗嗤笑了出来,「宣祺哥哥,我们没死,还活着。」也不知是不是那些人药下得太重,他一昏迷,竟整整睡了三天。 「我们没死?!」路祈惊愕的望着她,「这怎么可能?那你刚才说的那些话是怎么回事?」她明明说她只想得到以自焚的方式跟他走,还说愿意为他做出这样的牺牲…… 她顿时明白他误会了,开口解释,「若是我不假装自焚,就无法接应宣祺哥哥出来,不过我自焚诈死,以后就不能再见爹爹他们了。」毕竟她名义上已经是个「死人」,不能再出现在家人面前。 「你说的牺牲是指这个?!」他一脸错愕。 「嗯。」她点头轻应了声,脸上淡淡的忧伤。好不容易解开和爹爹的心结,关系转好,现在却必须断绝往来…… 路祈立刻跳下床,动了下四肢,除了酸软无力之外,倒没有其他的不适。他伸指咬了自己一口,指上传来的痛意让他终于相信他还活着。 他惊喜的一把抱住她,「太好了,岚吟,我们还活着!」 「可是在皇室的玉牒上,我们两人已经是死人了。」她提醒他。 「我不在乎,只要我们还活着就好。」他迫不及待的追问,」岚吟,快告诉我,你是怎么救了我?我记得我被三个可恶的死太监强灌毒酒,喝完就倒下了。」他有一肚子的疑惑。 第十八章 见他欣喜又好奇,裴岚吟笑着哄他,「宣祺哥哥先喝粥吧,你一边喝,我一边说给你听好不好?」他昏睡三日,一定饿坏了。 「好。」路祈乖乖的在桌前坐下,将她拉进怀里,两手搂在她腰间,张嘴等着她喂食。 裴岚吟嘴角扬着笑,端着粥喂他,徐徐启口,「那日我得知宣祺哥哥被关进天牢后,急着想去见你,可天牢的守卫不让我进去,之后我便去找母后,求她救你。」 「母后救了我?那我喝下的毒药是怎么回事?」 「那鸩酒被偷偷换成迷药,让你昏死偷运出宫,再拿一具死囚的尸体佯装成你,向皇上交差。」 原本母后不愿插手,但在她提出将鸩酒调包成迷药,再偷偷救出他的办法后,母后终于心软答应了,派人买通那三名太监与天牢里的狱卒,偷天换日的平安将他救出。 路祈不解的问:「那他们要怎么交差?那尸体的容貌长得跟我很像吗?」 「不是,他们毁损那具尸体的脸,佯称宣祺哥哥一直在喊冤,不肯喝下毒药就死,挣扎间,头撞向墙,所以血肉模糊、面目全非。」 听她说到这里,路祈已猜出她为何会选择自焚了,「那么你之所以‘自焚’,也是为了不让别人辩认出那不是你吧。」只要找来一具女尸,摆在火场里作为她的替身就好。 「嗯。」再喂他喝口粥,换裴岚吟发问,她心中也不少疑惑,「宣祺哥哥,当时你为何会去临妃的寝殿?」 怕她有所误解,路祈忙解释,「那时在祭典上,有一名小太监来找我,交给我一张临妃写的纸条,接着告诉我,临妃说若我不去赴约,她生无可恋,将结束自己的生命。我打开纸条,看见上面的字迹很像先前的那些纸条,担心我不去临妃真的会自尽,所以才过去看看,谁知进去不久,就遭到暗算昏迷过去,醒来时,就看见父皇他们站在我面前了。」 回想起这段经过,他觉得自己真是笨得可以,居然这么轻易就上当,中了别人的暗算。 喂他喝下最后一口粥,裴岚吟歉疚道:「都是我不好,若我早点告诉你,写那些纸条的人是临妃,也许就不会发生这些事了。」至少他当时会有所防备,不会轻易被骗去临妃的寝殿。 「你早就知道写那些纸条的人是临妃?」路祈诧异的问。 「我曾在玉宛阁的册子上看到临妃签领首饰的署名,字迹与那些纸条相同,而她的闺名叫孟妍。掌管玉宛阁的钟大人告诉我,临妃习惯在她题的诗词上或是所绘的画上,署上个‘妍’字。」裴岚吟说到这里垂下螓首,「是我存了私心,所以才没有告诉宣祺哥哥这件事。」 路祈伸手抬起她的脸,抚平她微拧的眉心,「这事不怪你,该怪的是设下这毒计害我的人,就算我没上当,他一定还会再想其他方法来害我。」说到这,他突然想起件事,「母后让人换下毒药,我得以逃过一死,那临妃她……」他相信她跟他一样都是被设计。 裴岚吟摇道,「我不知道,但我想母后不会救她。」 路祈感叹的拥紧她,这次死里逃生,他觉得皇宫不止是一座华丽的牢笼,里面的人也像嗜血的恶魔一样,残酷无情。就拿皇帝来说,人家说虎毒不食子,但他连辩解的机会都不给他,便直接赐毒酒要置他于死地。至于他的手足更不用说了,一个设计这整件事,另一个则见死不救、落井下石。 权力真的如此迷人,迷人到可以使人泯灭人性,罔顾亲情至此吗? 「母后一定很生气又难过吧?」他是她唯一的儿子,如今却被逼得只能诈死离宫,以后也不可能再回去,她等于失去他这个儿子。 「那是难免的,不过幸好她还有五皇子陪着。」 听她这么说,路祈没好气的骂道:「五皇子也不是个好人,他只不过是想利用母后的势力而已。」 裴岚吟突然抬起脸,慧黠的双眼古怪的看着他,欲言又止。 见她有话想说,却又不出声,他疑惑的问:「怎么了,你想说什么?」 「宣祺哥哥,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吧。」那件事还是等他们到了安全的地方再告诉他。 「嗯?对了这里是哪里?」他抬头打量问,这里虽比不上太子寝殿精美,但也不算太差。 「这里是赵将军家,是母后派人送我们来的。」 「你说的是哪位赵将军?」赵元帅提拔了不少自家人,所以朝廷里有好几位姓赵的将军。 「是母后的侄子赵寅赵将军。」 「那我们在这里应该很安全,你为何急着要走?」路祈不解的问。是当都城卫林军统领,负责护卫都城安全,上回见过的赵寅啊。 「我怕有人容不下我们。」 抬眼看见她那双水灵的眸里流露出浓浓的忧虑,路祈没有再多问的点头,「我们尽快离开这里也好,免得连累赵将军,不过你想去哪里?」 他相信她会这么说,必然是有了打算,而且他们已经离开皇宫那座牢笼,以后海阔天空,想去哪里都可以。 「西大街一处胡同里,有一座宣祺哥哥先前买下的宅子,我们暂时先去那里。」她说出自己的打算。 「我先前买下的宅子?」是原太子落水前买下的吧。 「嗯,地契我都带出来了,我们留封信给赵将军,待会就从后门悄悄离开,免得惊动到其他人。」他昏睡的这三日里,她已经把离开的路径都探查好了。 路祈点头,「好,就照你说的做吧。」 不久,裴岚吟带着路祈来到位于西大街胡同里的一户黑瓦白墙的民宅。 宅子不大,推开两扇木门走进,先见到一个小小的院落,往里面走会来到小厅,出了小厅,则是天井,两侧各有一间厢房,而最后面是灶房。 屋子简单朴素没有任何多余的雕饰。 看了一圈后,路祈纳闷的问:「我以前为什么会买下这里?」堂堂一个太子,就算买的不是豪宅,也不该是如此平凡又简陋的宅子呀。 裴岚吟若有所思的说:「大概是因为这里很隐密,以前的你,也许早料到将来有一天会被迫离宫,才买下这里,当作日后的栖身之所。」 路祈一脸疑惑的望向她,「岚吟,你怎么知道这些?又怎么会知道这个地方?」他记得她嫁进宫里冲喜时,那位太子已昏迷不醒,她不可能与他交谈过。 裴岚吟将包袱放在桌上,从里面取出一本蓝皮的书册递给他,「这是我刚嫁进宫,在照顾你时,无意间在床头暗格里找到的一本扎子,里面写了些事。」 隐约察觉她的话里似乎有别的意思,但路祈急着看扎子的内容,没有多问,伸手接过那本蓝皮的书册,坐下来从第一页看起,越看脸上的表情越吃惊。 趁着他翻看的时间,裴岚吟到灶房烧水,开始打扫屋子,这里久未住人,积了厚厚的一层灰。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等她从里头走出来时,路祈已大致看完。 虽然内容写得很隐晦,并没有点名那些人的姓名和身份,但他还是多少看出了里面提及的的是谁。 「想不到五皇子竟然是母后的私生子,我跟他是同母异父的兄弟。」而不是同父异母的手足。这皇后也真敢,居然背着皇帝搞外遇,还生下个私生子。 皇后在怀孕的时候佯装生病,借口要养病跑到行宫偷偷产子,为了将孩子养在宫中,她事后买通在那段时间被皇上临幸过的嫔妃,串通太医,宣称那女子有孕,等她生产完,就把孩子偷偷运进宫,装作是那名嫔妃所生,然后再将那名嫔妃灭口,顺理成章。光明正大的将孩子抱回来自己养。 这是原太子十岁时与弟弟玩捉迷藏,躲进宫女的橱柜里,无意中偷听到皇后的两名心腹宫女谈起这段往事。 小太子得知自己的母后做出这种事后,也许是吓坏了,也许是无法接受,整个人变得郁郁寡欢,开始疏离他的五皇弟,不再像以前那样疼爱他。 怀着这样不可告人的秘密长大,少年的太子遇到他父皇的某个嫔妃,在对方的诱惑下,无法自拔的陷进她的温柔乡里,明知是错的,还是克制不住想见她的念头,常常与她私会。 扎记里没有写出那位嫔妃的名字,只写下太子与她相恋时心里的挣扎和痛苦,以及想逃出宫抛弃一切的念头,所以他才偷偷买下这座宅子。 第十九章 看完这本册子,路祈终于明白为何裴岚吟会急着离开赵寅的府邸,还说只怕有人会容不下他们。 她指的人恐怕是五皇子吧。 既然五皇子是皇后的私生子,那么皇后必定会全力支持他夺得太子之位,一旦他成为太子,绝容不下会威胁他地位的人,若他知道他这个「前太子」还活着,八成会想尽办法除掉他。 裴岚吟倒了杯刚泡好的茶递给他,「宣祺哥哥喝茶。」 接过热茶,路祈啜了几口,想起了刚穿越到这里时就有的疑惑,他看向她,「岚吟,你是不是知道……」我不是原来的太子?说到一半,他不知该怎么把后半句问出口,万一不是他想的那样,他这么问是不是很奇怪? 见他说到一半就停,奇怪的问:「知道什么?」 整理了下思绪,路祈想了个最保险的问法,「你知道我跟以前的太子是不一样的?」 「嗯。」她轻轻颔首。 见她竟然真的点头,他吃惊的挑眉,「你知道?!」 「我知道,宣祺哥哥跟以前的太子不一样。」她神色自若,了然的说。 「哪里不一样?」他想弄清楚她说的跟他想的是否同一件事。 她缓缓伸出手指,指向他的额心,「里面的人不一样。」 路祈顿时楞住,她居然真的知道他和那位太子是不同的人!他惊愕得张大嘴好一会儿才有声音从他喉中吐出,「你是怎么知道的?!」 看他惊讶的表情,裴岚吟弯起嘴角露出笑容,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像在安慰他似的,「我感觉到的。」眼神、说话方式、表情……太多太多不同了,可她好喜欢他。 瞬间有股情绪从他心底窜起,路祈目光炽热的凝视着她,他很高兴在这个世界里,有人能看出他不是以前的太子,这令他有遇到知音的感觉,而这个知音居然还是他深爱的人。 俊逸的脸上扬起灿烂的笑容,他紧紧握住她的手,激动得想说什么,但所有的声音却像锁在喉咙里一样,他张着嘴却吐不出半句话来。 看出他此刻心情激动,她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拍着他的头安抚他。 好半晌,路祈的情绪终于稍稍平静,他出声问:「岚吟,那你知道我是从哪里来的吗?」 她轻摇螓首,「不知道。」 「我是从一个很远很远的时空来的。」他不知该如何向她解释二十一世纪,只能这么形容。 「噢。」她点头表示明白,「那宣祺哥哥会回去吗?」她最担心的是这件事。 路祈毫不犹豫的答:「不会,因为这里有岚吟。」他的心早已留在这里,即使有机会回去,他也不可能离开了。 他的话令裴岚吟展露笑颜,「岚吟要跟宣祺哥哥永远在一起。」 他一脸宠溺,「好。不过,以后别再叫我宣祺哥哥了。」 「那要叫什么?」 她偏头看着他握起她两只手,十指牢牢与她交握在一起,紧得像要把他们两人的心也紧密系在一起似的。 「我原名叫路祈。」 「那我以后叫你路祈哥哥。」 「好。」 此刻窗外的夏阳暖暖的照了进来,两人的脸沐浴在金色阳光下,闪耀着灿烂的笑靥。 休息一日,路祈与裴岚吟准备离开都城,两人决定前往位于南方的星城,那是楚澐国最大的商城,也是除了都城外最繁荣的城市。 但他们来到西大门要出城时,却意外看见城门重兵把守,对每个要出城的百姓严加盘查,似在追缉什么逃犯。 路祈心里一惊,连忙拉着裴岚吟闪进附近的胡同,就在这时,他看见几名骑在马上的卫林军朝城门而去,认出最前面那匹白马上的人正是赵寅。 只见赵寅向守城的士兵询问几句,接着叮嘱他们仔细盘查后,便领着属下离开。路祈牵着裴岚吟的手,两人都没有开口,静静的沿着胡同往回走,回到宣祺买下的宅子。 进到屋里,裴岚吟面露担忧的问:「路祈哥哥,你看赵将军他们是不是在找我们?」 「我不确定,但我们暂时还是不要冒险出城比较好。」若是不曾看过原太子写的那本扎记,他不会怀疑赵寅在抓他们,但即若知道五皇子是皇后的私生子,他就无法不越疑,赵氏一族已经靠向五皇子,那他们的处境危险了。 「岚吟,你猜五皇子知不知道他是皇后私生子这件事?」 她思索了下回答,「我不清楚他知不知道,可是我想皇后既然救了我们,没有理由对我们赶尽杀绝,说不定是他们真的是在抓其他的逃犯。」 「也许她后悔了。五皇子也是她的儿子,为了让儿子没有后顾之忧的登上太子之拉,说不定她心一狠,决定斩草除根,免得被人发现我还活着而成了把柄或成了阻碍。」皇帝都可以不顾父子之情,要置他于死地,皇后未必不会这么做。 「也可能是因为我们突然离开,让皇后不放心。」裴岚吟还是往好的地方想,心里却也有不安。她当初担心的只有五皇子,但路祈哥哥说的不是没道理,现在若连皇后都不放过他们,只怕他们很难离开都城。 见她神色也沉重起来,路祈反而安抚起她,「我们先观察几天再说,也许事情不是这样。」 【第九章】 然而接下来几日,都城东西南北四个城门,守城士兵仍对所有进出的百姓严加盘查。 暂时无法离开,路祈只好闲在家里想天天抱着他的小妻子玩亲亲,不过他的小妻子显然对她宝箱里的宝物更有兴趣,每天都把里面的金元宝和珠宝拿出来仔细擦拭,然后不厌其烦的清点一次。 看着她又在仔细点数宝箱里的金元宝,路祈突然意识到这样闲在家中坐吃山空,也不是办法。 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想要填饱肚子,这七件事缺一不可,但这些都要用白花花的银两买来,他得思考要怎么赚钱。 在古代要赚钱,跟现代差不多,一靠劳力,二靠资金。 其中劳力又可细分为两种,体力与脑力。 他不可能作苦力赚钱,那样太慢了,所以只能靠脑力,但他擅长的事只有几样--唱歌、演戏与设计饰品。 在这个时代,当歌手和演员赚不了多少钱,而且身份低贱,排除这两样,就只剩设计饰品。 他心中有了盘算,在看见他聪慧的小妻子点完金元宝,心满意足的一个个把它们收进宝箱,小心合上盖子后,路祈用很亲切、很善良的笑容开口跟她商量-- 「岚吟,既然我们无法再回宫里,接下来就要想办法赚钱,不能坐吃山空,你说是不是?」 「是。」裴岚吟万分认同的用力点头,没有忘记他曾答应她,要赚很多金银财宝给她,还要帮她打造一间大大的金库,里面堆满金银财宝,让她可以每天在里面玩得尽兴,因此她清澈的瞳眸闪闪发亮的盯着他。 见她同意,路祈兴匆匆说出构想,「先前我设计的那些首饰图样,不是受到宫中嫔妃和公主们的欢迎吗?所以我想我们干脆做这一行好了,我负责设计首饰,找个工匠帮忙制作,做好之后再拿出去卖。」 觉得他这个主意甚好,裴岚吟点头造成,「就照路祈哥哥的意思做吧。」 路祈望着她,等她从她的宝箱里掏出一些资金,不过她却用那双美丽的瞳眸盯着他,没有其他的动作。 见他瞄了她心爱的宝箱,似有什么不轨的意图,她下意识的把它抱在怀里,两人就这样对望。 最后路祈终于忍不住清了清噪子说:「岚吟,我刚才说的那个想法你不赞成吗?」 「我赞成呀。」她不知道他为何还要问她一次,她刚才不是已经说了,照他的意思去做。 路祈指了指她的宝箱,提醒道:「做这些需要一点资金来买镶嵌用的各种玉石珠宝,还有请工匠也要花钱。」他现在身无分文,资金的部分只能仰赖她的宝箱。 先前在宫里,他对她说过内库房的财宝想要多少随她取用,于是她很开心的把里面所有的金元宝搬进宝箱里存放,对此他没什么意见,她高兴就好,现在更是庆幸那些金元宝都在她的宝箱里,被她带出来了。 裴岚吟听了目不转睛的看着他,把怀里沉甸甸的宝箱抱得更紧。 被她用无辜的眼神看着,路祈不禁觉得开口向她要钱的自己,简直罪大恶极。 第二十章 他嘴角抽搐了下,终于明白钱一旦进了她的宝箱,想要她再拿出来,恐怕比登天还难。 他深吸口气,但为了以后的生计,他不得不当坏人! 「岚吟,你能不能从宝箱里拿些钱出来当资金?」仍舍不得太过强硬,他好声好气的跟她商量。 听见他的话,裴岚吟看着他,再望望自己怀里的宝箱,片刻后,她从衣袖里取出一些碎银递给他。 接过那些碎银,路祈苦笑,「岚吟,这些银子还不够买那些玉石珠宝的材料,再给我十个金元宝好不好?」他哄劝着,却突然有种荒谬的错觉,觉得此刻的自己好像个不事生产的丈夫,在向老婆讨钱过日子。 「十个?!」就像割掉她的一块肉似的,她紧蹙秀眉,痛苦得整张脸皱成一团。 他叹口气,舍不得看见她这种表情,但为了两人的生计,他不放弃的温声诱哄,「你也知道我身上没带钱出来,就当是你借我的,等赚了钱之后我保证一定还给你。」 她咬着唇瞪着他,半身后才出声,「一定……要还我哦。」 裴岚吟慢慢打开宝箱,就像被夺走心爱之物,她面色沉重,缓缓伸手拿出十锭金元宝,将亮澄澄的金元宝捧在手心里,心中满是不舍。 他伸手要接过时,她手却又缩了回去,眷恋不舍的摸了又摸。 路祈看得又好笑又好气。 唉,在她心里,最重要的恐怕是这些财宝,他只排在第二。 「岚吟,等赚到钱,我还你二十锭金元宝。」他豪气的再次允诺。 闻言,她终于肯把那十锭金元宝交给他。 怕被认出来,路祈请他的小妻子帮他买了些易容的物品,接着让她替他把头发梳成女子的发式。 梳好后,他在脸上略施脂粉,再换上她替他买回来的一套湖水绿女装,顿时从堂堂男子汉,变身成一位容貌姣好的清丽女子,完全看不出他以前的模样。 若非从头到尾站在旁边观看他变装的过程,裴岚吟几乎不敢相信眼前的女子就是她的夫君。 「岚吟,我也替你化妆一下再出门。」路祈拉她坐下,拿起眉笔将她的秀眉描粗描黑,再扑些粉,将脸弄得更白,然后贴上一些雀斑,最后再用胭脂将她的唇瓣描绘得宽厚一点。 经过他的改造后,裴岚吟拿起铜镜,好奇的注视着镜里那个有一双粗黑眉毛、一脸雀斑,还有一张阔嘴的女孩。 「这个是我?」她满脸不可思议,经过他的巧手,她完全变成不一样的人。 看她露出惊奇的表情,路祈爱怜的揉揉她的发,「这样比较不会被认出来,待会出去后我们就以姐妹相称,我是姐姐你是妹妹,记住了吗?」 「记住了,你是姐姐我是妹妹。」她柔顺的点头。 「那么妹妹,我们出门去吧。」他笑吟吟挽起她的手,朝外走去。 「好。」裴岚吟觑向走在身边的他,看着他的女装扮相,不由得笑着称赞,「你这样扮起来比很多姑娘都美。」除了比一些女子高这点外,真的看不出他是男儿身。 他故意伸指轻拢脑后的发髻,捏着嗓音嗲声嗲气的说:「奴家天生丽质。」既然扮成女人,就要有女人的样,前世是歌手兼演员的路祈毫不介意耍娘。 她被他滑稽的表情逗得吃吃笑着。 走出大门,他们朝东大街走去,西大街上的店铺贩卖的泰半是吃食,东大街那边的店铺则以文房四宝、书籍字画、古玩器物和玉石珠宝之类的物品居多。 路祈不常出宫以对都城不熟,由从小在都城长大的裴岚吟带路,两人在东门大街晃了一圈后,最后走进一间匾上写着「金锳阁」的店铺。 采买了些零散的玉石珠宝后,路祈装女声询问掌柜,「请问掌柜可认识这附近懂得打造首饰的工匠?能否帮我介绍几个?」 见她买了些未经雕琢的玉石珠宝,掌柜以为她要请人打造首饰,遂道:「姑娘若是要央人打造首饰,‘采和坊’里面的工匠手艺不错。」 路祈知他误会,开口解释,「我是要雇用会打造首饰的工匠,不是要托人做。」 他虽会设计饰品,但对镶嵌雕琢的技术并不熟悉,尤其古代的工具没有现代先进,全部都要靠手工制作,以他目前的资金能省则省,所以他打算先雇用一名工匠,自己也趁这段时间跟着工匠学习制作的技巧,这样就能减少人事成本,等之后出了都城,到南方的星城时再成立一个作坊,大量生产他设计的饰品贩卖。 他的构想源自前世家中经营珠宝公司,珠宝首饰不论在哪个时代都是昂贵的奢侈品,利润自然也高。 「这附近手艺不错的工匠几乎都被作坊雇走了。」掌柜想了下,想起一个人,「对了,有个陈大娘,手艺不差,但被作坊嫌老,手脚也变慢,所以被辞退了,这会儿应该在家。」 「那个陈大娘住在哪里?」路祈立刻问。 「她就住在西大街茄冬胡同那儿,你们过去问人就知道了。」 离开金锳阁,路祈与裴岚吟走回西大街,不久就找到陈大娘的住处,恰好离他们住的宅子不远。 陈大娘约莫五、六十岁,由于丈夫早死,女儿又嫁到城外,因此一个人独居。 听了路祈说明来意后,陈大娘迟疑了下,觉得有些事应该先说清楚,「我这手受过伤,干活不快,就怕姑娘会嫌我动作慢。」 路祈摇头表示不在意,「除了打造首饰外,我主要是想向大娘学一些镶嵌雕琢的技法,动作快慢没有关系,只要教得清楚仔细就好。我一天给五十个铜板当工资,不知你是否愿意?」他开出高价请他。 「愿意、愿意。」听他出的工资超出以前在作坊得到的,陈大娘毫不犹豫的点头答应。 当日陈大娘便跟着他们回到宅子里,再带两人去购买制作饰品需要用的工具。 第二日,器具都已买齐,路祈便拿出一张他设计的图样递给陈大娘,请她照着上面的图样打造一条银质项链,他在一旁边看边学。 午后的阳光从窗外投射进来,看着路祈与陈大娘并肩坐在桌前商量着要怎么制作那条项链,裴岚吟依稀觉得这一幕有些似曾相识。 一会儿后,她终于想起,她在梦中见过,是那一日她与他一起躺在软榻上休憩时梦见的。 原来是这样,她嘴角弯起一抹笑,走到灶房去替他们煮菜。 数日后,那条项链终于完成,裴岚吟一看就爱不释手,立刻将它收进宝箱里。 路祈见了嘴角微微抽搐了下,心知东西一旦进了她的宝箱,要再让她拿出来很难,因此连忙出声,「岚吟,那条项链我想拿去金锳阁寄卖。」他打算先试水温,看看市场反应如何。 但她抱着宝箱不肯松手,用她那双清澈的眼瞪他,提醒道:「路祈哥哥上次说要为我做一条项链,而且会比先前被皇后挑走的那条更棒更好的。」 他温言哄她,「我没忘记,不过这条不论手工还是样式,都远远比不上那一条,等我的技巧更纯熟后,我会亲自做一条最好的项链送你,这一条先给我拿去寄卖好不好?」他没骗她,这条项链确实比不上被皇后挑走的那一条。 一来是因为陈大娘的手艺图逊于宫里的工匠,二来是他不想设计得太别致华丽,免得引来注意,毕竟他们还在都城。 听了他的解释,裴岚吟仍不为所动,她抿唇抱着心爱的宝箱转过身去。进了她宝箱里的东西要她再拿出来,比割她的肉还让她难受。 路祈没辙的叹息一声,走过去从她身后轻轻拥住她,温声开口,「我答应你的事绝不会忘记,但这项链真的没上次那条好,我相信你一定也看得出来。拿它去卖点银子,换些钱才可以再多买些玉石珠宝回来。」虽然尚有资金但也不能仰赖那些钱。 说着,他伸手轻轻扳过她的肩,将自己的计划告诉她,「陈大娘她教得很用心,我趁这段时间跟她多学习,等过阵子城门的守卫没那么严,我们就能出城到星城开一间作坊,一开始我自己设计、自己制作,再来就雇工匠专门生产我设计的首饰,届时,只要你喜欢的,都可以留下来。」 听见他描绘着未来前景,裴岚吟低下头,满脸不舍的从她的宝箱里取出那条项链。 跌祈接过项链,将她拥进怀里,温柔的吻着她。 第二十一章 「岚吟,对不起,现在我还没有能力帮你打造一个大金库,里面摆满你喜欢的金银珠宝,不过我一定会实现这个诺言,请你给我一点时间。」 「嗯,我会等路祈哥。」她轻轻颔首。 陈大娘通常白天来,日落便回去。在她面前,因为担心泄露身份,所以路祈与裴岚吟白天都维持着易容的模样,只有在夜晚回到房间,才会卸下脸上的妆。 这日上午,路祈留下陈大娘与裴岚吟在家,带着那条项链一个人去金锳阁,途中看见不少人聚集在皇榜前言论纷纷,他好奇的走过去,探头看了看。 但前方实在太多人,他挤不进去,只好先拿饰品到金锳阁去。 「姑娘这条银链打算卖多少?」掌柜接过那条银链端详片刻问。 路祈不答反问:「掌柜觉得值多少?」他不熟悉这里珠宝饰品的行情,不过来之前他曾询问陈大娘,这样一条银链市价大约多少。 「差不多值十两银子。」掌柜估了个保守的价格。 这个时代一枚拇指大小的金元宝可换得二十两白银,一两银子可以换五百个铜板,掌柜估的价钱偏低了些。 「那卖二十两银子好了。」 掌柜瞪大眼,没想到这姑娘会开出多一倍的价格,「姑娘,你这种价格只怕卖不出去。」 路祈面不改色的又问,「掌柜,依你看我这条银链的花样如何?」 「这项链是挺别致的。」这条银链的链子是仿藤蔓做成螺旋状,坠饰是用银线缠绕出一朵花的花形,然后镶上五片叶子形状的白玉,花心则镶了颗珍珠代替,十分雅致。 「这就是了,而且我上头镶嵌的玉石珍珠可都是在掌柜的店里选购的,件件都是上品,怎会不值这个价格?」对于自己的设计,路祈很有自信。 听他这么说,掌柜自然不可能说自己卖出的不是上品,思量了下道:「好吧,那你就先放着吧。」 「若有客人中意,最低可算他十八两,其中三两给掌柜当酬金,其余的再给我。」他以三两当酬金是希望掌柜能尽全力把这条项链推销出去。 再过一段时间,他就要带他的小妻子出城,不希望时间拖太久。 见他大方的开出三两的酬金,掌柜立刻点头,「成,若有人看中这条项链,我再告诉姑娘。」 谈完交易离开前,路祈想起来此的路上,见一群人围在皇榜前的事,便顺口问了句,「掌柜可知前面那皇榜写了什么?怎会那么多人挤在那里看?」刚才经过时,他隐约吃见有人提到皇上和二皇子。 「那皇榜上说二皇子意图毒害皇上,被皇后发现,二皇子已被处死。」 「二皇子被处死了?!」路祈满脸诧异。 「他谋害皇上,被处死也是自然,只是没想到二皇子竟会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来。」掌柜摇头叹息。 「那皇上现在怎么样了?」路祈接着问。 「皇榜上没写。」掌柜压低嗓音接着说:「不过听宫中传出的消息,皇上似乎还昏迷不醒。」 听完后,路祈沉思着走回去,却好死不死在路上遇见赵寅,他穿着一袭银色铠甲,骑在白马上似在巡城。 冷不防看见他,路祈微微一惊,脸上却还是维持自若的表情,不疾不徐的走着,他不信都扮成女人了还会被认出。 与骑在马上的赵寅错身而过时,路祈嘴解暗暗勾起笑容,看吧,他易容成这样,他不可能还认得他。 正当他这么想时,赵寅突然路下马叫住他-- 「前面的姑娘请留步。」 路祈脚步顿时一僵。不会吧,这样都能让他认出来?他是在立刻拔足逃走,还是否认到底再伺机而逃? 考虑不到一秒,他便选择后者,因为他的两条腿绝对跑不过马儿的四条腿。 他转过头来,嘴角微微扬起三十度,荡开他自认为最勾魂的笑容,「将军有何事?」他嗲着噪开口。 「姑娘的荷包掉了。」赵寅手上拿着一只蓝色荷包递过来。 路祈瞥去一眼,据他目测那鼓鼓的荷包里塞了不少银子,迟疑了下,他有些遗憾的缓缓开口,「将军,那荷包……不是我的。」 「不是姑娘的?」听见不是她掉的,赵寅脸上流露一抹遗憾,接着出声,「那么在下是否有幸能得知姑娘芳名?」 路祈心中不由得飙了句粗话。妈的,原来他想把他,居然给他来这一套,但他脸上还是维持浅浅的笑容,装出一副为难又害羞的表情。 「这……只怕不便告知。」 「在下是卫林军统领赵寅,对姑娘绝对没有歹意,只是方才一见姑娘便忍不住心生仰慕,希望能结识姑娘。」他拱着手,态度极为诚恳谦逊。 路祈又好笑又好气,他没想到自己的女装扮相居然能迷倒赵寅,就不知是这家伙太轻浮放荡,还是他真有这么美。 「赵将军身份显贵,小女子不敢高攀。」他抿着唇,强忍着想笑的冲动,娇羞的说:「谢谢将军错爱,舍妹还在等我呢,我该回去了,若是有缘,我们日后自会再见。」说完,不等他开口,路祈赶紧闪进一旁的胡同。 在错综复杂的胡同里七拐八绕,确定赵寅没有追来后,他才放慢脚步,释放刚才憋在肚子里的笑意,大笑出声。 真的太好笑了,没想到那个板着张娃娃脸的赵寅,竟然会煞到他。 如果他知道「她」的身份,可能会囧到没脸见人吧。 笑了一阵后,他从胡同里绕了出来,走回西大街。 回到宅子,见陈大娘坐在厅里的桌前,照他新绘的图样,正在用金丝将一颗珍珠包覆起来,而他的小妻子坐在一旁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做,连他回来都没发觉。 虽想立即与她讨论皇榜上的事,但他按捺着,等到中午陈大娘回去休息时,才将二皇子下毒谋害皇上,结果被皇后处死的事告诉她。 听完他的话,裴岚吟垂下那双灵慧的眼眸,沉吟了下说:「二皇子死了,那接替太子之位的只能是五皇子。」 路祈提出疑点,「我想不出宣浩有什么理由要毒害皇上。所有皇子中,皇上不是最宠他吗?他毒死皇上对他有何帮助?难道他以为毒死皇上,他就能立刻登基为帝?」 「路祈哥哥的言下之意是毒害皇上的不是他吗?」她抬起小脸看着他。 「我只是觉得他没有理由在与五皇子争夺太子之位时,却谋害自己最大的靠山,除非他疯了。」 「那下毒谋害父皇的人会是谁?」裴岚吟脱口问。 其实他们都已想到,另一位皇子才有理由这么做,两人相觑一眼,明白对方的心思与自己相同。 路祈蹙起眉峰,「我想皇上可能活不久了。」 能成功对皇帝下毒,然后嫁祸给二皇子,顺利处死他,这证明整座皇宫已被皇后和五皇子掌控住,接着只要等皇帝两腿一伸,五皇子就能直接登基。 他忽然觉得有些不寒而栗,也许下一个便轮到他们了。 父杀子、子弑父,在皇位面前,所谓的亲情只怕全都是狗屁,不值一提。 那时他昏睡在临妃床上,是皇帝命人用水泼醒他,他不相信当时皇帝看不出事有跷蹊,可他却不给他和临妃任何辩解的机会,很快就赐下毒酒想毒死他。 他始终觉得,皇帝急着处决他们,似乎有心借此替二皇子铲除阻碍,不让他活下去。只是皇帝虽狠,却狠不过皇后,还是皇后与五皇子技高一筹。 路祈神色凝重的开口,「岚吟,我们要想办法尽快离开都城。」 【第十章】 翌日,金锳阁的掌柜亲自送来十七两银子。 「姑娘那条银链一摆出来,就教人看上,连讨价还价都没有,直接掏出二十两就买下了。」掌柜笑呵呵接着说:「今后姑娘还有什么首饰尽管拿去我那寄卖。」 昨日连他家夫人和女儿看了那条银链后都赞不绝口,女儿还一直央求他把链子留下,他原打算多摆几天,若都没有客人看上,再用低价买下送他女儿,不料第二天就被人看中了。 这证明路祈做的饰品很爱姑娘喜爱,他才想继续跟路祈合作。 「多谢掌柜。」路祈道谢收下钱。 掌柜又寒暄几句才离开,他一走,路祈立刻拉着他的小妻子低声交代,「岚吟,你把东西收拾好,晚一点我们就出城。」卖项链的钱已拿到手,他决定不再多留尽快离开。最近卫林军巡城巡得勤,他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 第二十二章 「嗯。」裴岚吟轻轻颔首,走进房间收拾行李。 中午,陈大娘要回去休息时,路祈与她结清工资,又拿出一袋银子交到她手上,「大娘你下午不用过来了,我与我妹妹有事要离开一阵子,这些银子你先拿着。」这段时间从她那里学到不少镶嵌雕琢的技法,他很感谢她。 「姑娘,这太多了。」看见袋里的银子陈大娘吃了一惊,连忙推却。这比他们原先谈好的工资多出好几倍。 「你收着吧,你教得很仔细,这段时间我学到不少,是酬谢大娘的。」 「那……谢谢姑娘。」陈大娘收下钱后说:「如果姑娘回来,还有用到我的地方,尽管来找我。」她感激的道。 「好。」 送走陈大娘后,路祈出门买回一辆马车。他这阵子添购不少用来雕琢镶嵌的工具,而一些日常用品也必须带着,物品不少,必须买辆车来载。 将马车赶进小院子里,他走进厢房。 「岚吟,收拾好了吗?」 「好了。」她坐在床塌上,重要的宝箱装进包袱里,抱在胸前,她抬起眼梭巡了下这间他们住了段时间的宅子,有些不舍。 这宅子是她住过最简陋的地方,却是她最舍不得离开的地方。 明白她此时的感受,路祈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与她一起将这房间仔细看了遍,「等以后一切安定下来,我们还可以再回来。」他牵起她的手说。 「嗯。」 她抱着宝箱起身,路祈手上拎着另一个包袱,两人一起走出房间来到客厅,随后他拿起裴岚吟打包好的那些工具放进马车里,准备将马车赶出门。 这时从外面走进了几名卫林军。 看见他们,路祈与裴岚吟心头剧烈震了一下。 「几位军爷有什么事?」路祈镇定的出声问。 「咱们在搜查逃犯,你们俩可有见过这两个人?」为首的卫林军将手上的两张图像摊开给他们看。」 「……没有,我们没有见过。」看了眼画像,路祈怔了下,然后摇头。 那画上的两人不是他和裴岚吟。 带头的卫林军不放心的吩咐手下进去搜查,接着走过去掀开停在小院子里的马车帘子探头看了看,没发现什么,但他一回头却瞄见一旁的裴岚吟紧紧抱住胸前的包袱,他旋即朝她走去。 路祈先一步挡在她面前,解释她紧抱着包袱的举动,「这是舍妹,她一见外人就会紧张。」 「你们要出门?」那名卫林军眸光在扮女装的路祈脸上转了几圈。 见他色迷迷的盯着他看,路祈脸皮微微抽动了下,不动声色的回答,「我们有个亲戚病了,所以要出城去探病。」他心里忍不住暗咒了句,最近怎么烂桃花朵朵开?昨天遇到刻意来搭讪的赵寅,现在又遇见一个死色胚。 「很少看见像你这么高的姑娘。」她几乎与他差不多高。那名卫林军轻浮了笑,朝路祈的脸伸出手。 路祈立刻撇开脸避开他伸来的咸猪手,心里忍不住飙出一句粗话。他x的,居然想调戏他?! 那名卫林军却捏住他下颚,不让他闪躲,粗鲁的将他的脸转过来,毫不避讳的打量他此刻清丽的面容,眸里流露出一抹淫邪,「你几岁了,订了亲没?」 见状,裴岚吟用力撞开他,「你想对我姐姐做什么?!」 「你这个丑八怪敢撞我?!」他咒骂一声,抬手赏她个耳光,下手不轻,也跌倒在地。 见他居然打他的小妻子,路祈心疼得气红了眼,抬起脚就朝他的命根子狠踹下去,「你敢打她,我踹死你。」 在气头上的路祈使出全力朝他踹出那一脚,让那名卫林军疼得当场捂着下体跪倒在地,嘴里发出哀嚎。 在宅子里搜查的三名卫林军听见惨叫声,连忙出来,只见他跪在地上,脸色发青的破口大骂-- 「该死的贱人,你敢踹老子,老子饶不了你!」 「头儿,发生什么事了?」那三人不明所以的问。 那名卫林军指着路祈,用痛得颤抖的声音命令手下,「林二,你们给我把这个臭婊子抓起来,我要狠狠教训她一顿。」 路祈在他们扑过来要卡人前,已机警的拉着裴岚吟往外跑。 但刚冲出门外没几步,却冷不防狠狠撞上个人,痛得他捂住鼻子,抬眼看清那人的五官后,路祈忍不住想起一句话--前有狼,后有虎。真是衰毙了! 「姑娘,我们真有缘,又见面了。」赵寅那张娃娃脸上露出笑容。 被这么一耽误,那三人已追上来抓住他。 「看你还能跑到哪去,快跟我们回去见头儿。」他们拽着路祈,要将她带回屋里。 见状,赵寅喝斥一声,「你们这是在做什么?还不给我放手!」 听见他的声音,三人这才发现顶头上司就在一旁,吓得连忙放手。 「将军,您怎么在这里?」 「说,这是怎么回事?你们为什么要抓这姑娘?」赵寅厉色问。 三人战战兢兢的回答,「属下是来这里搜捕逃犯。」 被路祈护在身后的裴岚吟听见他们的话,那双清澈的眼里含着委屈看向赵寅,指着屋里的卫林军告状,「那人要轻薄我姐姐,我姐姐抗拒,他就生气的打我,还要抓我姐姐。」 听见她的话,赵寅登时面露怒容,「有这种事?你们竟然藉着搜捕逃犯的名言,擅闯民宅、调戏民女!」 「属下没有,请将军不要听她们胡说。」三人急忙辩解。 「不是他们三个,是里面那个人,我的脸就是那人打的,他还想摸我姐姐的脸。」裴岚吟指着肿起来的左颊说。 赵寅沉下脸,「你们三个,立刻进去把那家伙给我抓起来。」 「是。」他们不敢迟疑,赶忙回屋里架起还痛得捂着下体的头儿。 「林二,你们这是干嘛?」他一脸困惑,「我不是叫你们去抓那臭婊子吗?」 「头儿,将军来了。」三人小声提醒他。 不一会儿赵寅走进来,冷着脸下令,「把他给我押回去候审。」 看见他,那名卫林军脸色大变却厚着脸皮质问,「敢问将军,属下犯了何罪?」 「身为卫林军,你竟然借搜查之便调戏民女,你自己说该当何罪?」 「属下没有,属下是冤枉的,」他立刻喊冤,恶狠狠瞪了路祈一眼,「是这贱人诬蔑我!」 「你还敢狡辩,给我押回去重罚!」越寅怒喝。 「是。」三人赶紧将他带走。 他们离开后,赵寅向路祈道歉,「末将治军不严,让姑娘受惊了。」 路祈心疼的盯着裴岚吟被打得肿起来的脸颊,「他把我妹妹打成这样,请将军一定要好好责罚他。」 「一定。」赵寅一口承诺。 路祈没再理他,迳自牵着裴岚吟走进小厅,然后从井里打来一盆冷水,浸湿一条巾帕敷在她红肿的脸上,为她冰敷。 裴岚吟清澈的双眸看着赵寅,想了下,她问赵寅,「将军还有事吗?」 「你们要出城吗?」赵寅没漏看她怀里抱着的那个大包袱。 「嗯。」也身躯微微颔首。 沉吟了下,赵寅开口,「最近城里在抓逃犯,你们不如过两日再走,那时比较安全,我还可以送你们一程。」 路祈终于回头看了他一眼,「这点小事,不敢劳烦将军。」 「姑娘不用这么见外,有幸再见姑娘一面,证明我们有缘。」赵寅一脸诚恳的看着他。 路祈本来不拒绝,但转念一想,旋即改口,「既然这们,那就有劳将军了,我们两日后再出城。」 「好,那两日后我来送姑娘。」得到她的允诺,赵寅起身,眼底闪过一丝精光。 等他离开后,裴岚吟细心的察觉路祈心情似乎不好,「我们要两天后再走吗?」 「当然不是,我刚才只是在敷衍他,晚一点我们就离开。」 「为什么?我们不是知道卫林军在抓的逃犯不是我们了吗?」 「我觉得那个赵寅好像知道了什么。」路祈隐约觉得赵寅看他的眼神不单纯,不仅是他说的倾慕那么简单。 「你怀疑他看出我们的身份?」 当时从天牢里以偷天换日的方式救走他后,他们便被皇后派来的亲信直接带至赵寅的府邸,因此她曾见过赵寅,而且路祈哥哥昏睡的那天,他每天都会过来探望。 「我也不知道,总之我们还是依原来的计划尽快离开都城。」 第二十三章 连个普通卫林军都敢调戏他,气得他牙痒痒,更让他气愤的是,他竟然没有保护好他的小妻子,让她挨了一巴掌。 「岚吟,脸还疼不疼?」看着她柔嫩的脸颊被打得红肿起来,他双恼又气又自责,那一巴掌不止是打在她脸上,还直接打在他心上,让他痛恨没用的自己。 看出他眼里的心疼,裴岚吟轻摇螓首,「路祈哥哥不要难过,我不疼。」 那一巴掌打得很重,脸都肿成这样怎么可能不疼,见她此时还在顾虑他的心情,他揉揉她的发更加怜惜的说:「我去药铺拿些消肿的药,待会儿我们就离开。」 不久,一辆马车缓缓朝城门驶去,由于路祈与裴岚吟并百卫林军要抓的逃犯,两人便很顺利的出城。 出了城后,马车沿着官道往南方而去。 一路上路祈紧握着他家小妻子的手,见终于离开都城,他轻轻吁了口气,放了心。 裴岚吟侧过头看着他,露出欢喜的笑颜,「路祈哥哥,我们出来了。」 「嗯,今后皇宫里的事都与我们无关了。」 「但以后就只剩我们两个了。」想到这一生也许都无法再见到父亲,她语气有丝惆怅。 知她记挂着她爹,路祈安慰道:「等我们到星城定居后,你可以写封信,悄悄赞许你爹我们还活着的事。」 她轻轻摇头,「让爹以为我死了也好,他可以好好跟二娘他们过日子,不必为我担心。」 说着,她回头想再望一眼从小生活的都城,却看见几匹马急奔而来,不禁诧异的说:「路福报哥哥你看,有人骑马朝我们这儿来,不会是来追我们的吧?」 路祈闻言回头,一眼就见为首的那匹白马有点眼熟,暗自希望不会是赵寅那家伙。 那几匹马越来越接近,等看清马上的人后,路祈和裴岚网友吟惊讶的面面相觑。 「赵将军是来追我们,还是只是路过?」裴岚吟狐疑的问。 「只怕是前者。」路祈不太乐观的说。 这家伙追他们追得这么紧到底想做什么?先前他们在家门口遇见赵寅,他也不相信是巧合,摆明是特地去找他们,更别提那倾慕他的鬼话,实在有问题。 他扬鞭想让马车跑快点,然而马儿后面还拖着车篷,根本跑不过赵寅他们跨下的骏马,很快便被追上。 两匹马横挡在官道前,迫使他们停下,随后赵寅策马来到他们面前。 「姑娘走得这么匆忙,委实让末将有些措手不及。」他语气里有丝抱怨。 路祈挤出假笑,解释他们为何匆匆出城,「赵将军,我们刚才突然接到消息说我们的亲戚病得很重快死了,所以赶着出城,没办法再多等两天。」 赵寅沉默的注视着他,一会儿才出声,「看来两位并不信任末将,不过能否请两位稍待片刻再离开?」 「为什么?」路祈眸光直视着他问。 「实不相瞒,是有人想见你们,所以末将才希望两位能过两日再走。」 「是谁想见我们?」他微诧。 赵寅没有透露对方的身份,仅说:「那一位待会儿便会赶来。」 见他一脸神秘,一旁的裴岚吟不禁好奇的问:「赵将军,究竟是谁想见我们?」她感觉得出来,他对他们没有恶意。 「等她来了,你们便知道。」赵寅目光望向路祈,「今日一别,以后要再相见恐怕很难,希望您多加珍重,殿下。」最末的两个字,他语气极轻。 听他叫出那两字,路祈心里一震,脸上表情仍镇定自如,「你果然早就认出我,却还故意戏弄我。」说什么倾慕他,果然是鬼话! 赵寅低声再说:「末将说的是真心话,那天在议事堂见您一席话便镇住那些心怀鬼胎的尚书与大小官员,末将便对您心生仰慕。」 不会吧……难道这家伙是gay?!瞪他一眼,路祈立刻转开目光,不敢再与他那双充满爱慕的眼神对视。 他暗自感叹,想不到换了个世界他依然魅力无边,连男人都情不自禁迷上他。 想了想,他委婉的开口,「多谢赵将军的错爱,不过想见我们的人究竟是谁,能不能先透露,好让我们有个底。」他想到的可能人选有两个,只是不知是老的那个,还是小的那个。 赵寅回头望了眼后说:「她来了。」 路祈与裴岚吟跟着回头,看见一辆马车在几名卫林军的护卫下,朝他们驶来。 不久,马车在他们旁边停下,走出一位雍容华贵的妇人,她轻扬了下手,赵寅立刻带着属下以不远处守卫。 见到她,路祈与裴岚吟连忙下车,朝她行礼,「参加母后。」 虽有些寒心,但皇后毕竟帮了他们,也曾百般照顾,见了面尊敬的喊她一声也是应该。 「这不是宫内,不用多礼。」 「母后怎么来了?」路祈抬头问。 皇后凝目注视他好一会儿,缓缓启口,「赵寅说你打算带着岚吟离开都城,所以本宫赶来见你最后一面。」 最后一面?怎么听起来像是从此不会再见面?他一楞,随即明白她的意思,皇后是要他这一走就别再回都城,才会说赶来见他最后一面,他立刻躬身顺着她的话说:「请恕儿臣不孝,今后无法随侍在母后身侧。」 赵繁轻叹一声,幽幽开口,「宣祺,别怨母后当初在你父皇将你下狱时,没有竭力为你澄清,保住你的太子之位,只能让你落得诈死逃离宫中。你要知道,你父皇和二皇子除了想置你于死之外,他们还想趁机将我赵氏一族连根铲除,母后别无选择,只能这么做。」 儿子与临妃的事让她一时措手不及,为了顾全大局,她只能忍痛放弃,先保住赵氏和另一个儿子。 事发当时,她曾震怒于他竟愚蠢的在祭典时私会临妃,一度恼得不想救他,但裴岚吟的话打动了她,冷静下来思考,发现这确实有阴谋存在,且他毕竟是她怀胎十月所生的骨肉,她狠不下心,无法眼睁睁看他冤死。 让宣祺诈死后,她立刻召见宣勤与身为元帅的兄长,秘密筹划下毒事件,成功的除掉野心勃勃的二皇子,并控制住皇上,如今,整个朝廷皆在她掌控中。 不过已诈死的儿子不可能再让他复活,为了皇室的威信,也为了另一个儿子,她只能让他永远离开都城。 听她的解释,路祈俊逸的脸上展开一抹微笑,「儿臣不曾因此怨过母后,母后最后不是还是救了我吗?况且宫中本来就不适合我,诈死离开,对我而言何尝不是件好事。母后特地赶来见儿臣最后一面,儿臣十分感激。」 皇后轻轻颔首,朝守在不远处的随从伸出手,随从立即送上一只包袱。 她将包袱递给路祈,「这里头有些银两,你带在身边,以后要照顾好自己。」 路祈接过包袱后,双膝跪下,「儿臣拜别母后。」 裴岚吟也跟着他一块跪下,磕了三个头。 皇后眼眶微湿,连忙扶起他们,望着裴岚吟叮嘱,「岚吟,母后就将宣祺交给你了,你要替母后照顾好他,知道吗?」 她点头,「岚吟知道,请母后不用担心。」 「那么……母后回宫了。」再望儿子一眼,赵繁转过身走上停在一旁的马车。 坐进车里,她闭上眼,压下欲夺眶而出的热泪,她很清楚,这一别,便是永别,今生无法再见。 「儿臣恭送母后。」路祈与裴岚吟恭敬的送她离开。 在卫林军的护送下,马车驶回都城的方向。 离开前,骑在马背上的赵寅回头看了眼仍伫足在原地目送他们的路祈,脑海闪现他当时在议事堂里谈笑自若,威震四位尚书的飒爽英姿。 珍重,太子殿下。他在心中向他道别。 目送皇后一行人离开后,路祈牵着他的小妻子坐回马车上,随手将皇后递给他的包袱丢进后面的车篷里,悠哉的驾着马车朝南方而行,没多久像想起什么似的,他带着歉意的望向他的小妻子。 「岚吟,以后我恐怕不能带你回都城那座小宅子,皇后她不希望我再踏进都城一步。」 她弯起嘴角、脸上漾起灿笑,「不要紧,等我们到了星城,会再有一个属于我们的家。」 他朗笑着握住她的手,「对,我们会再有一个自己的家。」 尾声 【尾声】 数年后。 路祈成为一间大作坊的老板。 这日,他兴匆匆做了件多年来一直想做的事。 他把他小妻子心爱的财宝与他自己分成了两边,想知道在她心中究竟是她的那些财宝重要,还是他。 「岚吟,在财宝与我之间,若只能选一边,你会选择哪边?」他一脸慎重的问。 裴岚吟先看向堆放在一侧的金银财宝,再望着坐在另一侧的路祈,眨眨眼,有些难以抉择。 「我能不能都要?」 「不能,你只能选一边。」他今天一定要知道在她心中,他与那些财宝孰轻孰重。 她走过去摸了摸那堆亮澄澄的金银珠宝,再摸摸路祈那张俊逸温文的脸,一脸为难,迟迟无法做出抉择。 对她而言,这两边都很重要,她难以从中择一。 见她竟在犹豫,而不是毫不考虑的选择他,路祈脸色僵了下,庆幸自己早有万全准备。 他镇定的从衣袖里取出两条闪闪发亮的金项链挂在颈上,他发誓他看见她那双水灵的双眸在看见这两条金项链时瞬间一亮。 不过裴岚吟眸光瞪着那两条项链,还是没有如他所愿的马上选择他。 他一咬牙,再取出一件又一件镶金嵌的首饰挂满身上,最后,在他拿出一袋鸽子蛋大小的粉色珍珠时,她终于不再迟疑的走向他,露出白亮亮的小虎牙灿笑。 「我选路祈哥哥这边。」但她伸手将旁边那堆财宝也搬过来,堆到他怀里,看着他身堆满了她心爱的财宝,她指着那些财宝和他,笑得眯起眼说:「我的、我的、都是我的!」 她接着捧住他的脸,笑咪咪的在他唇上啄吻一口,说出让他瞬间喜逐颜开的话-- 「路祈哥哥是我心中最大的珍宝,没有任何财宝比得上。」 这两句话是他听过最动听的情话,路祈唇瓣绽开笑容,拥住她,加深这个吻。 她也是他心中最重要的珍宝。 后记 【后记 这次的主题书】 大家好,我是香弥。感谢在豆豆小说阅读网阅读我的作品。 最初在看到出版社传来四月主题书大纲时,说实话,阿弥脑袋有一段时间呈现空白,因为「我家有个爱财妻」这套主题是以男主角穿越到架空古代,并且娶了一个很爱财的妻子为故事主轴。 虽然拟了故事大纲给编编,但开稿好几天,脑袋还是很卡,一点想法都没有。直到发现再不写就来不及交稿了,才强迫自己坐在电脑前努力的把灵感挤出来。 没想到这一挤还真的挤出来了,开始写之后,思路异常的顺畅,一大堆的情节争先恐后的冒出来,写到结尾,还有意犹未尽的感觉,很多桥段都没用上。 在写稿的过程中,越写便越喜欢路祈与裴岚吟这对主角,两人的形象在阿弥的脑子里越来越鲜活,写到尾声时,阿弥还有种不想这么快跟他们告别的感觉呢。 在写到路祈在议事堂召集心怀鬼胎的四部尚书和其他大小官员一段时,阿弥是一边写一边反复揣摩演练着路祈的那些台词,思索着要怎么写才能感觉得到抑扬顿挫的语调,还有神情该怎么表现才最适合,写着写着仿佛化身成为了路祈,情绪也跟着他起起伏伏。 交完稿子后,阿弥再去了一次花博,这次终于如愿进入梦想馆。我们凌晨四点半出发,五点左右到达花博新生区,那里已经几百人在排队了,我们足足排了四个小时,终于等到九点开园。 我们拿到的是下午两点多的预约券,里面真的很精彩,不枉我们一大早起床去排队。 花博将在四月二十五日闭幕,不过听说梦想馆会一直展到明年中,所以还没去过的人还有不少时间可以去看哦。 【全书完】 注1:相关书籍推荐: 01、我家有个爱财妻之一《镶金驸马》; 02、我家有个爱财妻之二《珍宝太子》; 03、我家有个爱财妻之三《珠玉王爷》。 注2:本作品由豆豆小说提供,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豆,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