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王爆婚变》 序言 【序言 宜兰悲惨游记 绿风筝】 大家好,我是绿风筝。欢迎在豆豆小说网阅读我的作品。 好久没跟挚友小萱萱话唬烂了——啊,不是,是嘘寒问暖哩! 事不宜迟,这本《女王爆婚变》稿子一ok,小绿就拿起电话直拨爱的专线……「猜猜我是谁?」捏鼻子中。 「肥绿啊!」 脸上三条线…… 居然喊小绿是肥绿,我可是苗条得连电线杆都甘拜下风欸,哪里是肥绿来着?啧,真是交到坏朋友了,暗嗟小萱萱一百遍。 「丫萱,你有没有很想念我?」娇滴滴的嗓音蛊惑着小萱萱。 「没空,最近都在加班。啊,忘了告诉你,我买车了。」电话那端的小萱萱很豪气的说。 「靠,你钱这么多呀,居然买车了,到底是啥米时候的歹志?」钱这么多也不捐一点给小绿我,真是不够姐妹。 「几个月了。」小萱萱凉凉的说。 我简直要哭了,歹志都发生几个月了,然后这个王八蛋现在才告诉我!不够姐妹再一次。 「带、我、出、去、玩!」这是命令,小绿的命令。 「喔,好啊,去宜兰好了,我最近跟雪隧很熟。」 唷呵,宜兰欸,小绿已经八百年没踩出去台北一步喽,撒花,转圈圈…… 顾不得天阴阴、雨冷冷,那天小绿跳上了小萱萱的爱车,直奔宜兰去。 看不出来这个骑摩托车老犁田的傻萱,握起方向盘这么有guts,如果她是男人,小绿铁定要爱上她,but……她不是,呜呜。 但,夸奖真的来得太早了!虽然车上装有卫星导航,小萱萱显然跟她的导航员不熟,人家要她左转,她大姐偏偏要右转,急得副驾驶座上的小绿都快要疯了,几次想要冲过去抢过方向盘,免得这个耳残的天兵把小绿载去大水沟就地掩埋,届时一缕芳魂就要流落异乡,岂不惨哉。 兰阳博物馆没去成,只好去了运动公园,是说,两只肉脚又不运动,跑去运动公园干什么?吹风吧,小绿想。 小萱萱一整个是骗子来着,小绿想要去吴淡如的咖啡屋,感染一下作家的氛围,她车乱开带我去了某间不知名的咖啡屋,幸好蛋糕不错吃,安抚了小绿这只小蚂蚁,但诈骗的事情一直在发生,人家想吃鸭赏,她带我去买牛舌饼,要买温泉番茄她带我去买金枣,可恶,这些明明就是不一样的两种东西啊! 「都来宜兰了,我们去买奶冻卷。」网路团购的热门商品欸,来宜兰不买很亏。 「那是什么?」小萱萱纳闷的问。 「你不用管,负责把车开到这里就对了。」小绿拿出预先查好的地址,只差没拿把刀子架在小萱萱的脖子上。 可能是小绿脸上杀气太重,小萱萱吓到了,脑子也跟着清醒了,很快的,我们终于找到了诺贝尔的门市……欧买尬,亲爱的奶冻卷,小绿来了! 狠买了一千块大洋,受伤的心总算稍稍平复。 回家的路上,小绿一边吃着奶冻卷,一边打电话通知亲朋好友,告诉他们小绿终于买到梦想中的奶冻卷了~ 也幸好有奶冻卷的陪伴,因为那天回台北,救人喔,我跟小萱贺差点塞死在宜兰,明明看见交流道了,却迟迟上不去,狠狠的学到什么叫做望穿秋水。 以上是小绿的宜兰悲惨游记。 楔子 【楔子】 安静而沉默的十五岁少女。 余蓓妮用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怔怔的望着病床上的女人,她的母亲。 温柔的目光,再也无法注视着她。 温暖的手掌,再也无法抚摸着她。 更别说那总是弯着优美弧线的嘴唇,连一抹微笑也无法慷慨给予。 好吝啬,妈妈怎么可以这么吝啬…… 害怕被撇下的恐惧刺痛了她的心,灼热了她的眼,泪水随时都有可能溃堤。 「非常遗憾,因为车祸的强烈撞击,即使经过急救手术,李淑芬女士还是成为了植物人……」穿着白袍的医师用直平的声线宣布着可怕的事实。 植物人?! 什么鬼东西,植物就是植物,人就是人,为什么她的妈妈既是植物又是人! 望着那些像藤蔓纠缠着妈妈身体的管子,她激动的捏紧了拳头,指尖几乎要陷入肉里。 余蓓妮想大声抗议,想喊醒沉睡的母亲,可,嚅了嚅嘴,才惊觉喉咙紧得不可思议,声带瞬间退化,连呻吟都不能。 纤瘦的肩膀传来陌生的重量…… 「别怕,以后我会照顾你,你还有爸爸。」男人低哑的说,语气充满愧疚,如果可以,他愿意用满满的宠爱来弥补她心里的伤。 眸底的湿润瞬间干涸—— 爸爸那又是什么东西!哼,她心里涌上了轻蔑。 压在她肩膀上的手强迫性的转过她的身子,倔强的余蓓妮抬起头,静定的望着眼前的男人,满是歉疚的表情对她而言,是那样的陌生。 他西装笔挺、光鲜亮丽,她衣衫陈旧、寒伧窘迫,过去十五年,只看过照片的男人如今真实的站在她眼前,那是她的爸爸,为了大好前程而抛弃她们母女的臭男人。 妈妈让她知道他的模样,却只字不提他的离去,是她一点一滴从舅妈尖酸刻薄的话语中慢慢拼凑出来的。 她捏紧拳头,又松开,如此反复好几次…… 他完蛋了! 未来的日子,她绝对不会让这个消失多年的爸爸过得太省心。 第一章 【第一章】 阴霾多时的天际,由闪电揭开序幕,接着便开始下起倾盆大雨。 几近饱和的湿度笼罩整座城市。 突如其来的大雨,将余蓓妮困在一间蛋糕店里。 没有华丽炫目的外表,这间隐身在小巷弄内的蛋糕店,整体装潢采美式乡村风格,尽管只有十坪大,商品陈列空间、烘焙室、沙发区的规划却一点也不马虎,可说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然而对于此刻的余蓓妮来说,再好的地方,她也没有欣赏的兴致,她一个人安静的坐在单人沙发上,怔怔的听着外头的雨声,神情落寞而孤绝。 直到现在闭起眼睛,她彷佛还可以清楚看见那一幕决绝的争执—— 「我问你,那个叫温雪玫的女人是谁?」她紧握着拳头,试图捏住最后一丁点的理智。 「美国连锁饭店wonderful集团派来洽谈合作的代表。」这个问题,她问过好多次了,多得让他不胜其扰,但他还是捺着性子,再一次的回答。 扬起一抹嘲讽的冷笑,「就只是对方代表这么简单?」 「不然呢?」尹棠璿反问,「我不知道你在怀疑什么,但不管你问我一千遍一万遍,她始终就只是美国连锁饭店wonderful集团派来洽谈合作的代表。」忍不住动怒。 「如果只是一个洽谈合作案的对方代表,会知道你喜欢潜水,会知道你人生第一支潜水表的故事,还会知道你那么多那么多的过去?」她在发抖,气得发抖。 他们是夫妻,是睡在同一张床上的夫妻,但是,关于他的许多事情,她竟远不如一个合作案的对方代表来得清楚,从别的女人口中听闻她所不知道的丈夫,对于身为妻子的余蓓妮来说,无疑是一种挑衅跟羞辱! 「我知道你跟她曾经交往过。」 挑眉,「你知道?」谁告诉她的?难道是温雪玫?为什么?他不解。 「难道我不该知道?」她感觉自己被撕裂了,连同对他的信任,一并都被他的隐瞒给撕裂了。 「就算我跟她曾经交往过,那又如何?既然你都知道是‘曾经’交往过,你应该也很清楚,那已经是过去的事情,早在我们结婚前就彻底结束了。」 都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他没有要刻意隐瞒,也不害怕她知道,他只是觉得没必要再提,毕竟,说了又如何,虽然发生过,但也已经结束了。case closed,就这么简单。 他是个活在当下、放眼未来的男人,对于发生过的事情,徒作缅怀回忆何其愚蠢,更没有意义,他只往前看,也只往前走,所以不管他和温雪玫以前是否交往过,对现在的尹棠璿来说,根本不具任何意义。 「我也希望那是过去的事情,但偏偏它又再次上演!」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他不可置信的瞪着她,脸色阴郁而恼怒。 「我有没有胡说八道你心里很清楚。你老实说,你们背着我暗通款曲多久了?」余蓓妮质问。 暗通款曲这简直是最荒谬可笑的一种指控—— 「余蓓妮,你可不可以管管你的想象力?除了工作之外,我跟她根本就没有任何接触,没、有!」他再次强调。 「都到了这种地步,坦白对你来说很难吗?尹棠璿,你这样会让我觉得很恶心你知不知道?」 恶心?! 他不知道怎么形容当下的感觉,整个胸口又涨又闷,如果可以,他真想要剖开这个女人的脑袋,好看看里头都装了什么鬼东西,居然会让她这样质疑他。 「你不信,我说得再多都一样,尤其为了这种无谓的争执浪费时间,老实说,实在愚蠢得可以。」冷嗓轻嘲。 面对失去理智的妻子,尹棠璿不想随之起舞,决定取消观众,转身离开。 「站住!尹棠璿,你给我站住!」 他不肯,头也不回的走了,自信如他从来就不可能听命于她,指节分明的大掌握住房门把手,轻而易举的往外一推。 「我拿掉孩子了。」 推门的手蓦然顿住,像是倒带一样,尹棠璿缓缓的转过身来…… 见自己成功拦住他,她扬起一抹得意的笑容,冷冷的瞅着他眼里的震惊。 他是那么震惊且错愕,下颚紧绷,总是波澜不兴的沉稳面容出现了裂缝,从咬紧的牙关,艰困的挤出四个字,「……你说什么?」 「我说,我拿掉我肚子里的孩子了!」她充满恶意的复述。 她没有怀孕,但为了激怒他,撒个谎对她来说并不算什么。 他瞪着她,发现眼前这个女人竟是这样陌生而可怕。 他一直以为,就算他们不相爱,就算他们的婚姻只是基于商业利益,但孩子何辜!那是一个生命,她怎么可以说得彷佛只是捻死一只蚂蚁般,如此无动于衷、云淡风轻? 怒火在胸口烈烈的烧了起来,总是自持冷静的他,被彻底激怒了。 动作几乎是在瞬间完成,明明还隔着些许距离的他倏地上前,夹带着惊人的气势,伸手一把扣住她的脖子,不可置信的瞪视着她—— 「你这该死的女人,你怎么可以这么做?!」他怒吼。 震怒让平素温文尔雅的他,此刻看来格外跋扈且狠戾。 「我可以,我当然可以……」对她而言,这世上没有什么是不可以的,她是台湾首富余富景的独生女,是外界眼中高高在上的尊贵女王,只要她喜欢,什么都可以,哪怕只是捏造一个小小的谎言。 啪! 一记猛烈的巴掌,几乎掴晕了她,她整个人踉跄的跌坐在地板上,但她不认输,尽管脸上一阵又麻又辣,她仍倔强的瞪着被自己成功激怒的他。 良好的教养不允许他对女人动粗,但他一点也不后悔,对比她的残忍,这一巴掌根本不算什么! 「余蓓妮,你这个女人不只骄纵任性,还可怕得令人作呕,居然连自己的孩子都可以扼杀!我受够你了,受够你这个可怕的女人了,别说是一分钟,哪怕只是一秒,我都不想跟你有任何关系,我要跟你离婚。」 离婚?!她怔愕的瞪大眼睛。一直以来,这两个字都是她在说的,第一次听到从他口中说出来,她的心猛然揪紧。 「……你敢?信不信,我马上让银行抽回银根。」她强作镇定的威胁。 别怕,他的事业还需要她父亲的金援,没有余家这个后盾,身为二房之子的他,继承之路势必充满变数,所以她料定满脑子利益的他绝对不敢。 第二章 尔雅的脸庞扬起一抹她不曾见过的森冷笑意,「我敢,我当然敢,你大可拭目以待。」怒不可遏的他转身拂袖而去。 砰!房门被狠狠的关上,发出撼动的声响,偌大的屋子从尹棠璿离去的那一刻起,便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寂静。好静,静得令人窒息。 事实证明,他敢,他真的敢。纵容的时候,他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任由她把生活搞得天翻地覆,狠戾的时候,他也可以一刀斩断所有牵扯,连一抹目光都不留给她,而她所付出的代价,就是永无止境的悔恨…… 因为直到失去,脑中反复想起他决然离去的背影,她那被嫉妒逼疯的愚蠢脑袋,才总算明白他对她的纵容、包容与宽容。 他真的只在乎这段婚姻背后所能带来的利益吗? 不。 若真的只在乎利益,就不会明明不爱,还是一口喝下苦得发涩的黑咖啡,只为了要减少她的咖啡因摄取量。 若真的只在乎利益,就不会在自己忙碌的时候,还挂心她是否乖乖吃饭。 若真的只在乎利益,就不会在她伤心脆弱的时候,慷慨让出他的胸膛,让她尽情痛哭一场。 若真的只在乎利益,就不会…… 不,别想了,别再想了,反正来不及了,一切都来不及了!她已经彻底搞砸了这段婚姻,再也无法挽回。 只是,她万万没有想到,曾经是她不想开始的婚姻,结束的时候竟会这么痛,一颗心像是被人使劲的扭拧着,分秒都不得喘息,但,一切都来不及了…… 「小姐,这是你要的草莓蛋糕。」 陌生的女嗓骤然响起,将余蓓妮从无尽悔恨的过往拉回了现实,她循声抬头看向站在单人沙发旁的女人—— 蓄着长发的女人,双手捧着包装妥当的草莓蛋糕,是这里的店长。 今天是她的生日,失去所爱,孑然一身的二十四岁生日。 似是恍然想起,被大雨困住的时候,她茫然走进这家不起眼的小小蛋糕店,在摆放着各式缤纷蛋糕的玻璃冰柜前踌躇,店长便主动向她推荐草莓蛋糕,说她很幸运,因为草莓蛋糕是他们店里最抢手的商品,一天只产一个,而今天难得还没被买走。 「……谢谢。」伸出手,涩然的接过蛋糕。 「对草莓蛋糕许个愿吧!你将有一次机会可以弥补遗憾,改变过去。」噙着温柔笑容的女店长对她说。 弥补遗憾,改变过去?! 简单的字眼,却狠狠的拨动了她的心弦,令她彷佛黑暗中看见曙光般充满希望。 若是以前,有人跟她说,对草莓蛋糕许愿就能换来一次弥补遗憾的机会,她肯定嗤之以鼻,然而此刻,对于痛失所爱的她来说,别说是许愿,哪怕是要她让出生命,她都愿意争取一次回到过去的机会! 外头大雨乍歇,湿气犹然饱和不散。 走出蛋糕店时,余蓓妮满脑子想的都是女店长说的话…… 对草莓蛋糕许个愿吧!你将有一次机会可以弥补遗憾,改变过去。 回家,她要回家,回到那个曾经有他的家,然后对着蛋糕许愿。 不开灯,黑暗中,她颤抖的点亮了蛋糕上的蜡烛,透着暖意的烛光映照着她孤单的脸庞,「祝我生日快乐,祝我生日快乐,祝我生日快乐,祝我生日快乐……」 低低吟唱的嗓音透着哽咽,这是最孤单的生日。 唱完,她连忙闭上眼睛,双手合十的虔诚许愿—— 「曾经,我没有及时把握住真爱,如果真有奇迹,请让我回到我丈夫身边,给我们的婚姻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让我可以用爱弥补他,拜托……」 她热泪盈眶,衷心祈求奇迹出现。 对尹棠璿来说,他和余蓓妮的婚礼不是私事,而是一件极为重要的「工作」——关系到他的前程跟未来。 所以,不管再怎么紧迫,他也得想办法挤出时间执行完毕。 历经白天繁琐的嫁娶仪式,紧接而来的是晚上席开百桌的盛大婚宴,此起彼落的恭喜声不绝于耳,密集得像是疲劳轰炸。 直到送走最后一位宾客,两大集团的世纪联姻总算宣告圆满落幕。 身为新郎倌,忙了一整天的他,照理说该觉得累,但他的精神却出奇的好,丝毫没有困意。 想到这桩婚姻即将为他带来的反击力量,想到敌人脸上可能浮现的挫败表情,他忍不住扬起嘴角,破天荒的让这些年来习惯隐藏的真实情绪,短暂显露在自己静定冷然的脸上。 身为海尔集团总裁尹维源二房的孩子,尹棠璿从小就知道,太过亮眼的表现,在充满权力斗争的豪门家庭是个致命伤,一向只做份内事、只说份内话,是他明哲保身的不二法门。 不是没有野心。 和一群豺狼虎豹在商场上尽情厮杀,感受肾上腺素激升所带来的兴奋,是尹家男人的天性! 他只是在等待机会。 在一切尚未明朗之前,他必须学会隐藏真实的自己,并且无所不用其极的淡化自己。 最好淡到让敌人无法察觉到他的存在,淡到让人误以为他一点攻击性都没有,不管敌人如何打压挑衅,他始终谨慎小心的扮演着毫无反击能力的软弱形象。 伏得越低,将来反弹的力量就越大,他是这样想的。 偏偏计划赶不上变化。 因为大房一派接二连三的决策错误,动摇了集团上下的信心,搞砸了原本顺遂的接班布局,也意外让他这个素来安分低调的二房之子,被迫在羽翼未丰的尴尬时刻浮出台面,提前卷入海尔集团接班人的争夺战。 由他负责的上海摩天大楼投资开发案,就在这样的氛围下被刻意操弄破坏。 当他为严重短缺的资金苦恼之际,台湾首富余富景主动找上他,不但愿意成为他角逐海尔集团继承人宝座最有力的后盾,还承诺提供一切援助,不管是人脉还是资金。 他确实需要奥援,但他不愚蠢,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这点常识他还有。 「我要做什么?」虽然眼前正遭遇莫大危机,尹棠璿依然把情绪藏得极深,表现出他一贯的从容静定,完全不让任何人有机会看见他的不安。 眸底闪过对这个年轻人的赞赏,余富景更认为自己的决定是对的。「娶我的女儿。」 结婚?! 就算一度对这样的要求感到错愕,下一秒也已经被他迅速收拾好,化为平静。 他没听错,想要富景集团的援助,唯一的条件就是娶余蓓妮为妻。 嘴上没有吭声,尹棠璿倒是先一步在心里,仔细的盘算这桩婚事的利弊。 第三章 他不像大房的异母兄长,有个出身名门的能干母亲,处处为他的接班之路打点,他的母亲当年只是爸爸身边的秘书,天性软弱而宿命,是个需要儿子保护的传统女人,根本无法提供他什么援助,若想在这场继承人之争里脱颖而出,光凭他一己之力,肯定是困难重重,更别说眼下他还得先想办法摆平资金缺口跟集团内部的派系角力。 他迫切需要一个强而有力的后盾。 稳坐台湾商界龙头宝座的富景集团,将是他最好的选择。 毕竟,没有足够的奥援,他连眼前这个关卡都过不了,还争什么继承权,甚至他这些年来的忍耐与沉潜也会跟着化为乌有。 权衡之后,尹棠璿实在没有理由拒绝,是以,他应允了这桩婚事,并在一个月后的今天,娶了余蓓妮。 黑眸朝不胜酒力、软倒在床上的新娘瞥去,尹棠璿解开领带,松开衬衫上的扣子,跟着和衣躺在新床上。 在这桩婚事决定以前,他压根儿不认识她,但并不代表他对她一无所知,毕竟,他这个新娘可是大有来头,想不知道,都难。 余蓓妮,台湾首富余富景的独生爱女,不久前才从大学毕业,上流社会响当当的一号人物,是个受尽父亲宠爱,性格骄蛮、任性跋扈,稍有不顺她的心意,哪怕是众目睽睽之下,也能羞辱他人不遗余力的骄纵女王。 听说她挑剔成性、刻薄成精,在余家工作的下人,几乎没有一个不被她刁难过,看着大家跪在她面前摇尾乞怜的恳求原谅,是她最大的乐趣。 又听说她情绪控管能力极差,只要抓起狂来,什么东西都能当成武器,哪怕是在讲究气质与礼仪的公开场合,拿酒泼人是小儿科,这位骄纵女王可是连高跟鞋都可以脱下来攻击人,打得对方抱头逃窜哀哀叫也毫无愧色。 以现代人的观点来看,理所当然认为全世界只绕着她转,喜欢看着别人手忙脚乱,享受被人恭维的余蓓妮,活脱脱就是个重症公主病患者。 一般人肯定不敢轻易答应这桩危机四伏的婚姻,偏偏他不是别人,他是尹棠璿,对他来说,世间万物无一不可交易,只要能成全长久以来的野心,别说是婚姻,就算得拿灵魂当筹码跟魔鬼交易,也值得。 他不认为余蓓妮是出于喜欢才答应嫁给他,因为揭开头纱的那一瞬间,他还不及对眼前的花容月貌表示赞叹,就差点被美目喷出的怒火给烫着,他用脚指头想也知道,百分之九十九点九,她是不情愿的。 不过,交易就是交易,拍板定案后,不管她喜不喜欢,结果都不会改写,这就是现实。 他不知道向来宠女儿的余富景是用什么手段逼迫这位骄纵女王乖乖就范,幸好这一整天折腾下来,她都很配合,虽然端着一张脸,但总算没在婚礼上闹出什么不必要的风波。 若真要挑剔,就是新娘子酒喝得有点多。 他侧身看向她,平心而论,她长得真的很不错,是个天生的美人胚子—— 五官精致秀丽,肤质雪白剔透,尤其那张唇瓣微掀的娇俏小嘴,十分吸引人。 别以为尹棠璿是个不在乎婚姻的男人,事实上,骨子里的他,是传统而保守的,要嘛就是一辈子不婚,一旦结婚就绝不轻易离婚,哪怕这场婚姻是出于双方利益的交换,他都会努力好好经营。 他也许不会爱上美丽又骄纵的她,但是该给她的包容跟保障,他绝对慷慨,毕竟她父亲给了他援助,这份知恩图报的良心,他还有。 她真的很美,美到就连被外界戏称为史上最克己复礼的豪门子弟的他,都忍不住对这张小嘴充满遐思,幻想着品尝起来的滋味会是如何醉人。 呼吸的同时,一股幽微难辨的香气,悄悄钻进他的鼻息…… 不浓烈,很舒服,是会让人觉得无害,而不自觉上瘾的气息。 他不是没有怀疑这样的氛围是因为酒精作祟,但,那又如何? 他伸出手指,轻轻拨开散在她颊旁的发丝,想要将陌生的妻子看得更清楚,怎知指尖才刚碰触到她,纤细的臂膀便本能的挥扬,挡开他的接近,丰盈的小嘴紧接着吐出一句愠恼的骄蛮抗议—— 「走开,别碰我!」 要命,一动就觉得头晕。余蓓妮闭着眼,双眉紧蹙,整个人看起来难受极了。 「想吐是不是?」她真的喝太多了。 他劝过她,但她显然听不进去,就连喜宴上,他出于绅士风度帮她布菜,她也一口都没尝,很倔。 「要不要洗把脸?会舒服一点。」 她想叫他住嘴,别管她,有多远闪多远,但胸口的束缚实在太难受了。「喘不过气……」绵软无力的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捶揉自己的胸口。 她才不是在向他求救,她只是陈述事实,而他最好识相的闪远一点。 这袭来不及换下的改良式马甲礼服太过合身,展现她婀娜身段的同时,牺牲的自然是舒适,瞧她胸前的那道深壑,他光用看的都几乎要窒息,不敢想象穿的人有多折腾。 她背过手,想要松开束缚,试了几次都没成功,挫败感让两道秀眉拧得更紧了。 女人果真是这世界上最莫名其妙的动物,何苦为了短暂的美丽,如此折磨自己?难道说,把自己勒得喘不过气来,会比较开心吗? 不想眼睁睁看着他的新娘窒息而死,尹棠璿决定当一次好人。 坐起身,他毫不犹豫的动手抽掉她礼服上的绑带,逐一解开繁复的衣扣,反正迟早都要脱掉的。 这是他们的新婚之夜不是吗?尤其,他还一点睡意也没有。 他没有兴趣盯着天花板发呆数羊,所以他决定给自己找点事做,比如,好好熟悉他的新婚妻子。 对了,差点忘了说,事实上,他尹棠璿从来就不是一个克己复礼的男人,他当然有欲望,而且野心勃勃,他只是比较小心谨慎,比较懂得克制自己别轻易吃下送到嘴边的任何一口棉花糖,免得毁了他的人生大计。 不过,眼前的这口棉花糖是合法属于他的,他没道理只是眼巴巴的看着,却不动口,尤其,她还这么可口…… 念头才刚在脑海里闪过,几乎是毫不犹豫的,他低头一口衔住那令他想象无限的娇俏小嘴,恣意的品尝起来。 也几乎是同一时间,余蓓妮蹙眉紧闭的美目倏地瞪大,那被醺然酒意驱散的神智有一瞬间回笼,下一秒,她开始挣扎。 「唔……不……不要,唔唔……」 瞠着乍然酒醒的眸光,不可置信的瞪着眼前这个男人。 第四章 她没有醉得一塌糊涂,脑袋也没那么不济事,她知道,这个娶了她的男人正在侵犯她,她推不开他。可恶! 粉色的唇瓣,一如他想象的柔软饱满,嘴里残留的葡萄酒香,馥郁中泛着一股微甜。奇怪,喜宴上,他们喝的应该是同一款酒,怎么他觉得口感微涩的酒液,在她嘴里却变得好甜美。 他吻着,吮着,恣意的在掺着酒香的小嘴里找寻芬芳。 这个吻持续了好些时间,他吻得她嘴唇都疼了,好不容易他放开她,她马上别过脸,用手背狠狠抹着自己的唇,愤怒地将他留在她唇上的阳刚味道抹去,一脸嫌恶的表情,彷佛他是可怕的细菌、致命的病毒。 挑眉,「醒了?」他淡淡的问。「这样很好。」真的。 清醒,才知道他是谁。 清醒,才知道他对她做了什么,也才会让事情变得更有趣。 「我警告你,别碰我!」强撑着摇摇欲坠的理智,她恼火的警告。 她以为自己的态度够强硬,殊不知,那揉了酒意的语调听在尹棠璿耳里,软绵绵的像小猫叫,一点喝止的作用都没有,反倒有鼓励犯罪的嫌疑。 可怜,她显然还没有搞清楚状况—— 虽然她是余富景的独生爱女,虽然他需要她父亲的鼎力协助,但,她若以为他会乖乖听她颐指气使,那就大错特错了,在这个房间里,在这张床上,他才是发号施令的那一个。 懒得多费唇舌,他决定用更明确的行动,响应她的警告,也顺便让她见识一下男人骨子里的霸道天性。 这个该死的臭男人!谁允许他碰她了!不都说他是个克己复礼、温文尔雅的男人吗?怎么他动起手来跟头野兽没两样。 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抵抗他。 但他对她所做的一切,根本不是她可以抵抗的。 繁复的礼服一旦被抽开绳索,扒光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只见他眉也不挑,就这么气定神闲的让她瞬间变得赤裸。 她大惊,羞怒交杂的同时,她想也不想便朝面前这张状似温文无害的俊脸挥去一巴掌—— 只见尹棠璿头一偏,她本以为他会被激怒,气得扭头就走,孰料,他竟不恼也不愠,仅是嘴角微扬,眸色淡定的瞥了她一眼后,不忘喃喃叮咛,「以后记得吃饱点,光喝酒,打人都没力气。」 他是故意这么说的,摆明是在嘲讽她,只因为她在喜宴上拒绝他出于一番好意的布菜,只因为她不听他劝告,把酒当开水喝。 他在教训她。 瞧他那嘲讽的嘴脸,她还没激怒他,倒是自己先被气坏了,还没想好怎么对付他,这男人已经眼捷手快的发动攻势—— 炽烈的大掌握住她纤细的脚踝,一使劲将她拉向他,她根本挣脱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拉近一个可怕的漩涡之中,等着灭顶。 他存心要瓦解她,掠夺她,几次侥幸逃过他霸道的吻,还来不及庆幸,下一秒他就用更缠绵的方式折磨她。 分不清楚是因为酒精,还是因为他,她觉得自己几乎无法呼吸,浑身欲振乏力。 无法想象,他脸上表情是那么的冷静沉着,却用如此邪恶的方式抚摸她、亲吻她,害她整个人宛若飘浮在无重力空间,不住的天旋地转,触不到地的感觉,充满了不安。 低头,黑眸静定的凝视身下浑身染着情潮的她—— 雪白的肌肤在他的亲吻下,染上艳泽,模样这么可口、这么诱人,教他怎么舍得放弃自己的权利? 他可是个野心勃勃的商人,平白将利益拱手让人的愚蠢事,他才不干。 一股前所未有的强烈欲望,清晰的敦促着他继续。 …… *本书内容略有删减,请谅解* 【第二章】 尽管前一晚,他很晚才睡。 尽管前一晚,他耗费了不少力气在和某人纠缠。 但多年来不曾松懈过的生理时钟,还是让尹棠璿一如往常般,在宁静的清晨六点,准时醒来。 正坐起身,视线扫过眼前簇新的摆设,他旋即意识到,这是他和她的新房,也是未来他们要共同生活的——家。 这栋位于阳明山的豪华别墅,是余富景送给他们夫妻俩的结婚礼物。 光是别墅本身就占地百坪,更别说别墅后方那片大到会让人迷路的蓊郁森林。 等着伺候他们夫妻俩的佣人,早在二天前就已先入住,少说有十来个,全都是从余家拨过来的。 原因很简单,还不就是怕新找的佣人笨手笨脚,惹恼了身娇肉贵的余蓓妮。 低头,黑眸往大床的另一边睐去一抹凝视,宁静沉睡的是他的新婚妻子。 原来,她安静不吵闹的时候,模样是这么的乖顺可人,像个亟需被人呵护的可爱小女孩。 他举起手,用手背轻轻磨蹭她的脸蛋,然后,脑袋本能的想起昨天晚上的新婚之夜—— 虽然这是出于商业利益而结合的婚姻,但昨晚那场契合度极佳的身体对话,美好得令人难以置信。 没想到,缺乏感情基础的两个人,居然也能共享如此美妙的情欲狂潮。 谁说非得有爱?少了爱意的性,也能很完美,直到现在,他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还牢牢记得那一瞬间的满足感。 不过,现在还不是忘情享受快乐的时候。 他自律的收回手,不再眷恋指掌下的细腻滑嫩。 虽然他已经为自己取得最有力的后援,但这场充满变数的继承人争夺战才正要开始,稍有不慎都将前功尽弃,也会白白浪费他这桩婚事。 翻开暖呼呼的被子,他裸身下床,姿态昂扬的走进浴室,准备把自己打点得无懈可击后,意气风发的上战场去。 擎天立地的站在花洒下方,他摁下开关。 「嘶——」当热水冲刷上他健硕的身躯时,背上传来细微持续的刺痛感。 他皱眉转头看向后背,眼角余光发现了几道抓痕,用脚指头想也知道,抓痕百分之两百是余蓓妮的杰作。 都怪昨天晚上两人太卖力的纠缠,所以当他弄疼了她后,她也毫不客气的抓伤他的背,当作回报。 庆幸的是,至少她没失手抓花他的脸,要不等他踏出这扇房门,铁定免不了要被指指点点,更别说他待会还要到公司去和一群主管开会。 他没有安排蜜月旅行。 他是这样以为—— 婚姻既然是建筑在利益之上,大家就实际一点,毕竟,利益才是王道,度不度蜜月根本一点都不重要。 第五章 想起工作,对于这只有仇必报的呛小猫,他只花了一秒钟轻哂她的报复行为,便把握时间洗了个神清气爽的澡,接着走向更衣间,站在长镜前,双手并用的飞快将自己穿戴整齐。 领带、袖扣、皮带、手帕……还有手表,确认自己从头到脚都非常完美后,尹棠璿这才满意的转身离开。 前脚刚踏出更衣间,后脚还来不及跟上,前方突然出现一个不知名物品,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朝他飞掷而来。 暗影掠过他身旁,砸上了左边的墙面,承受不住地心引力,下一杪,掉落在他脚边,碎散一地,壮烈成仁。 从残骸研判,被当作武器的,应该是摆在床头那对昂贵的限量骨瓷天鹅的其中一只。 尹棠璿扬起那双平静但稍嫌冷漠的黑眸,一脸淡定的迎上余蓓妮杀气腾腾的美眸。 「你道早安的方式非常别出心裁,只不过准确度有待加强。」 他的口吻沉着而镇定,但听在余蓓妮耳里却异常刺耳,气恼的她抓过另一只骨瓷天鹅,再度朝他扔掷而去。 不在乎准不准,她只在乎自己的愤怒有没有顺利发泄。 醒来,看见自己浑身赤裸,身上布满激情的痕迹不说,双腿间更是隐隐传来不适,她马上想起昨天晚上,尹棠璿这个男人对她的所作所为,气得浑身发抖。 被捏住弱点逼着嫁人,已经够让她愤怒了,这男人居然还…… 什么克己复礼?这男人根本不懂什么是克己复礼!王八蛋,她是不得已才会跟他结婚,但不代表他可以随便碰她! 「乱丢东西不是淑女的行为。」他非常诚挚的说。 「就算我不是淑女,像你这种披着羊皮的狼,就称得上是绅士?」反唇相稽。 她在气恼他碰了她。「昨晚是我们的新婚之夜。」 「那又怎样?绅士放假日吗?」嘲讽。 「你答应了。」他询问过她,是她应允,他才动手的。 「那是、那是……」一时语塞,双颊浮上一抹窘迫的绯红。 那不算,是他没说清楚,她才会迷迷糊糊乱答应的! 面对妻子的质问,尹棠璿脸上不见丝毫愧色,他气定神闲的踢踢脚边的碎瓷,扬唇浅笑,「没有哪个男人会放弃享用妻子美丽身体的机会。」 享用?!他居然用「享用」这种字眼?! 「尹棠璿,我警告你,我、不、是、你、的、食、物!」咬牙切齿。 「你当然不是,你是我的妻子。不过,你真的很可口。」他说这话时依旧面无表情,不过赞美的口吻却异常邪恶到极点。 「住口!」她又羞又怒。 就是那可恶的嘴脸,让她有种神经断裂的感觉,恨不得冲上前一把撕烂他的脸。 抓紧胸前用来遮掩春光的床单,被激怒的余蓓妮像个战斗女神般的跳下床,瞬间火里全开—— 不管看见什么东西,只要是能抓在手里的,她二话不说拿起来就往尹棠璿身上扔,昨晚还恩爱缠绵的火热新房,经过睡眠的冷却,瞬间成了万物齐飞的可怕战场。 如果冲突的对象是个男人,大不了狠狠打一场,偏偏他的对手不但是个女人,还是他明媒正娶的新婚妻子,他不能动手,长久以来的良好教养,不允许他用暴力对付女人。 但,她真的太夸张了!尹棠璿想不透,明明就是个粉雕玉琢的可人儿,怎么使起性子来会那么让人心烦? 「住手。」第一次警告,同时闪过她扔来的水晶摆饰。 佞美的笑容一闪而过,「住手?好呀,等我砸烂你的脸,我就住手。」恶狠狠的说,攻击依旧持续着。 「我说,可以了,住手。」第二次警告,声音明显扬升。 砰!一盏床头灯被牺牲。 「如果我叫你去死,你也可以去死,那我就住手。」 「余蓓妮——」 他还来不及把第三次警告说完,原本抓在余蓓妮手中的闹钟,就这样精准的砸中他的额头。 哇,真准!余蓓妮满脸寻衅的瞪着他,只差没有手舞足蹈的欢呼。 空气凝结了好长一段时间…… 尹棠璿扬手,摸了摸被砸中的额头,一双浓眉紧紧的蹙起,冷俊的脸庞终于浮现对于这段婚姻的第一抹恼怒。 有那么一瞬间,他真想把这个女人抓起来,狠狠打她一顿屁股,但是,引以为傲的理智,终究是让他忍住那股翻腾的情绪。 「怎么,不服气,不服气可以离婚啊!」她的口吻跋扈又嚣张。 他沉默,一双黑眸冷冷的瞅着她,薄棱的唇抿得不能再紧。 余蓓妮等了半天,尹棠璿果然还是连个音都没吭出声来,哼! 身为余富景的独生爱女,这些年来,她不知道看过多少虚伪的嘴脸,为了奉承她这个富景集团的千金,一堆人成天围着她,虚情假意的对她笑,姿态卑微得不能再卑微,不管她说什么、做什么,除了盲目的附和讨好,从来没有人敢当着她的面说个「不」字。 她当然知道,这些人不是跟她有多要好,也不是心里多敬重她,他们只是害怕得罪她,因为那就等于得罪整个富景集团,届时别说好处攀不到,搞不好还会招来报复,所以只敢在她背后恶意的乱放屁,永远无法摆脱摇尾乞怜的可悲命运。 老实说,她看不起这种人,真的看不起!可万万没想到,她居然还嫁给自己最讨厌的这种人! 十五岁那年,一场车祸让母亲成了植物人,没想到,满口歉疚的父亲为了逼她嫁给这个混蛋,居然拿可怜又无辜的妈妈来威胁她。 「你不嫁,我就终止你母亲的医疗看护,你该知道,一个植物人若是没有最完善的照护,最后的下场会有多惨,你自己仔细想想。」 都已经动也不动的躺在床上,他还要这样利用妈妈,实在太过分了! 好呀,嫁就嫁,谁怕谁!既然他们不让她好过,她也不会让大家日子过得太省心,到时候,就看谁能笑到最后! 「我就知道你不敢。」她鄙夷的冷哼一声。 尹棠璿挺着背脊,俊美得彷佛一尊雕像,他将双眸眯成一条细线,静静的端详着眼前这个女人。 许久,一抹诡森的勾纹在他嘴边轻轻扬起,他笑了,笑得神秘而诡异。 「你笑什么?」她觉得莫名其妙。 他不答,就只是瞅着她笑,越看,笑容就越大,那古怪的模样让她完全摸不着头绪,心里不自在的涌起一股莫名的颤栗。 「尹棠璿,不准笑,听到没有,我叫你不准笑!」她感到恼怒。 这次,他很听话,乖乖敛起笑容,扬着从容的语调,淡淡的说,「你说的对,我不敢,欺负你会惹怒岳父大人,后果太可怕,我确实不敢,再说……」 「什么?说话不要只说一半。」 第六章 意味深长的挑挑眉,继而轻佻的说,「你那么可口,我都还没尝够,离婚多可惜。」 怒气攻心,「你——下流!」 对于她的指控,尹棠璿全然不以为意。「想丢什么就丢,只要你开心,我就不打扰你了。」 「站住,尹棠璿,你给我站住!」 见他不理会她的失态叫嚣,转身从容离开,她一急,抓起床上的枕头又往他的后脑勺扔—— 不痛不痒,他停下脚步,微侧过身,仅用眼角余光瞥她,「记得别把床也给扔了,我可不想以后只能在冷冰冰的地板上享用你,那太克难了。」 没等她再做反应,这次,他是真的走人。 身后不断传来她气急败坏的叫骂,「混蛋,尹棠璿,你这个混蛋!你等着,未来的每一天,我一定会让你天天都精采绝伦——」 他忍不住皱眉,摸了摸刺痛的额头。这刁蛮的女人,居然把他的额头砸肿了。 他的父亲女人成群,除了台面上的四房,台面下的莺莺燕燕不计其数,为了吸引父亲的注意,每个女人什么夸张的把戏都使得出来,也拜那些女人所赐,他深知对付余蓓妮这种骄蛮千金,取消观众跟保持冷静,是重挫敌人的不二法门。 她也许是一只难驯的小野猫,不过没关系,他会拿出最自豪的耐心,慢慢的让她知道,谁才是真正的主人。 平息怒气,恢复一贯的冷静自持后,尹棠璿下楼吃早餐。此刻的他,已然又是外人眼中那个克己复礼的尹家二少爷。 「晚一点让人上楼去把东西收拾干净。」 「是。」杨婶小心翼翼的应,却忍不住多看了尹棠璿额头上的红肿几眼。 唉,小姐也真是的…… 来到公司,走向专属办公室,他假装没看到员工在看见他额头上的红肿时,所露出的诧讶表情,直到推开办公室的门—— 「早安,副总,你……」他的特别助理兼好友张大卫瞬间瞪大眼睛。 昨天才结婚,今天上班额头就肿了个包,难不成,传说中的骄纵女王发威了? 「去确认富景集团的资金什么时候到位,下午的会议资料准备好放到我桌上,记得,通知那群老狐狸务必要出席。」 「放心,资金一早就进来了,我方士气大振,会议资料也都准备好了,全部在这里。」张大卫得意的拍拍桌上的资料。「对了,你大哥一早就去美国了。」 大哥好端端的跑去美国做什么?沉吟须臾,「盯紧他,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我通通要在第一时间知道。」 「是,副总。」 他的父亲尹维源非常精明,将每房的儿子分派在不同的事业体系,让他们当副总,却又在他们面前悬个总经理的位置当作红萝卜,并在继承权的议题上释放出人人有机会、个个没把握的暧昧氛围,好让兄弟彼此较劲斗争。 确实,在父亲这样的政策下,集团的获利每年都呈现稳定成长。 不过,这种局面不会持续太久,要脱颖而出,就要打破现有的平衡,不是异军突起,就是落败沉沦,他,当然是选择前者。 见张大卫迟迟没离开,他抬起头,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那个……」指指他的额头。 尹棠璿沉默不语,端着招牌冷脸,目光直直的看着张大卫。 「好好好,当我没问,不要这样看我,每次你露出这种眼神,我就觉得大事不妙。」原本还想调侃好友几句,没想到这家伙居然又拿这招对付他,张大卫招架不住,被看得心里直发毛,连忙夺门而出。 呿,这家伙的胆是被削掉了吗?只是被看,也能怕成这样。 尹棠璿撇撇嘴,低头专心办公。 当天晚上下班回家,车子还没驶入车库,尹棠璿在别墅外的空地就看见一张被割得皮开肉绽,等待被清运的床。 没错,就是摆在他们新房里那张价值几十万块,仅仅陪伴他们俩度过新婚第一夜的豪华名床。 看来,为了让他的生活变得更精采,余蓓妮确实卯足全力。 【第三章】 如果非要选出心目中最不让人省心的女人,尹棠璿会毫不犹豫地把手中这神圣的一票投给余蓓妮。 哪怕有人用重金贿赂,他也打死绝不跑票。 他一直对她的骄蛮采取「取消观众」的做法,就是不想助长她的气焰,没有看戏的观众,久了,也就没了捣蛋的兴致,不过,他显然低估她了,她呀,自得其乐的很呢! 他猜,她身体里极有可能藏着一个小恶魔,要不怎么总是能够如此肆无忌惮的践踏他人?又怎么总是能够从那张吻起来可口万分的娇俏小嘴里,吐出一句又一句令人气结的话语? 这让向来对自己的修养引以为傲的尹棠璿,都快要无法忍受。 听说她最近盯上一个叫秀美的佣人…… 不知道是不是前一晚的月亮太圆,为了那杯冷掉且被加了牛奶的咖啡,她可以一大清早就把人整得灰头土脸。 从温度、香气、味道,甚至于用来装盛的杯款,通通被她狠狠挑剔了一遍后,她居然在佣人合着委屈的眼泪,搞定她的所有要求后,只是冷冷的说了一句「不喝了」,那用顶级咖啡豆煮出来的香醇咖啡,就这么悲情的被倒入水槽,无奈的沿着水管,缓缓流向永不见天日的黑暗臭水沟。 理直气壮啊!她刁难人的时候。 总是淡漠的眼眸,投来一道不以为然的目光。 「有意见?」她百无聊赖的玩着发尾,漫不经心的挑眉问。 「一大早就灌黑咖啡,是拿自己的胃开玩笑,佣人帮你在咖啡里加点牛奶,也是出于一番好意,你又何必刁难?」低沉的嗓音如是说。 「我就是看她不顺眼,再者,我拿我自己开玩笑,又不拿你开玩笑,关你啥事?如果我说辣椒可以暖胃,你要不要在你的果汁里加一匙?」完全不掩饰娇嗓里的嘲讽。 「没有人会在果汁里加辣椒。」捺住性子回答。 掀动眼睫,下颚微仰,「所以喽,我余蓓妮的咖啡就不加牛奶。」晶灿水亮的双眸瞪起人来倒还有几分魄力。 此人的骄纵有日益精进的迹象,难怪可以稳坐骄纵女王宝座多年不败。 「豆%豆#小~说提-供。」 好,不加就不加。刚刚才有人被她折腾过,若是跟她杠上,触怒这位皇太后,届时又有一海票的人要倒大霉,尹棠璿决定保持缄默。 这是一次。 又一次,她在连续打了三个喷嚏后,脸色阴郁的寻找罪魁祸首。 第七章 五分钟后,那盆让她鼻子过敏的百合花,在众人措手不及的情况下,被她一手掼在地上,砸了个粉碎,那个不知道哪里惹她不顺眼的秀美被点名打扫,跪在铺着高级地毯的客厅,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收拾残局。 尹棠璿再次皱眉,就像打了无数个死结,久久无法舒展开来。 「把花拿走就好,何必这样?」 「这是我家,我为什么要容忍这种会让我不舒服的东西?我没砸在拿来的人的脸上,或是开除谁,就已经很客气了。」她觉得自己宽容又大量。 目光微愠的瞅着她,难掩不悦的对她说了重话,「你该学会收敛你的骄纵。」 「然后像你一样戴着克己复礼的假面具吗?」她尖锐的反击。 他一度怀疑自己的脑神经随时会因为这个女人而断裂,不过幸好没有,毕竟被余蓓妮气死,传出去实在太丢脸了。 但可以肯定的是,这妮子绝对是老天派来考验他良好修养的小魔鬼。 尹棠璿瞅着她,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直到心里的火势被控制住,冷肃的脸宠才扬起一抹违和的笑—— 「你在激怒我。」挂在五个字后的不是问号,而是个笃定的句号。 「对,我是。你如果不高兴,大可以跟我父亲表态,说这段婚姻无法继续,必须赶快离婚,省得我的所作所为让你看不顺眼。」她张扬而挑衅地说。 又是离婚,这两个字都快变成她的口头禅兼注册商标了。 可惜,他尹棠璿向来不会盲从。 三天前,他发现了一个关于她的秘密,其实也称不上是秘密,只是结婚以来,她从来没跟他提过。 那天,他和张大卫去病房探望完一位在集团内具有举足轻重地位的老董事,经过医院的露天花园时,看到了他从未见过的余蓓妮—— 她穿着简单的t恤、牛仔裤,在暖阳的照拂下,看起来就像个清纯的女大学生,向来没把眼睛摆在额头下方的她,陪伴着一名被安放在轮椅上的植物人,她为那个女人拉妥身上的毛毯,替她围好围巾,还不时的帮她揉揉手,摸摸她的脸,举动极为温柔体贴。 当他知道那个女人的身分后,他总算明白,为什么一个浑身娇气、张牙舞爪的大小姐,会愿意屈从安排,接受这桩令她没啥好感的联姻。 轮椅上那个任人摆布的女人,就是她隐藏在傲慢之下的脆弱,是那种一出手,就会让她毙命的大死穴。 所以,当她寻衅要逼他主动提出离婚,他仅仅扬起一抹轻哂,然后用轻柔低荡的嗓音,这样回覆她—— 「你这么想离,怎么不自己去跟你父亲说?我以为发球权早就握在你手上了,不是吗?」伴着好整以暇的目光,目不转睛的瞅着她。 果不其然,她脸色大变。「你——」小手捏得死紧。 可恶的尹棠璿!她何尝不想离婚,打从结婚的那天起,她就时时刻刻都在想着要跟他离婚,可偏偏那个冠着父亲名号的男人,一手压着她的脑袋,另一只手捏着她的弱点——妈妈,非要把她丢入这段荒谬的婚姻里,她能怎么办? 要是她去说会有用,她当初连嫁都不用嫁!他这不摆明在看她笑话吗? 「这年头的男人是怎么回事?没人格还是没尊严?为了得到我父亲的援助,你还真是委曲求全。」极尽嘲讽之能事。 不以为意的莞尔一笑。确实是如此,而且,大多时候,他还都让自己的人格跟尊严一起结伴放假去。 「到口的肉,是很难吐出来的,我以为你已经很清楚了,这桩婚姻对我有极大的利益,如果你是想激怒我,让我主动跟你离婚,抱歉,办不到。」 「我真的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瞧不起一个人过!」 「谢谢,我会当作这是一种恭维。」 余蓓妮气得浑身发抖,扭头走人。 这种因为生活小事而起的争执,接下来还有更多更多次,多到不免让他心生怀疑—— 怀疑余蓓妮这个女人的身体里,到底有没有一丁点的人性存在?也许没有。 怀疑在她身体里流动的血液是红色的吗?说不定是蓝色的。 怀疑她左胸下的心脏还有在跳动吗?搞不好已经停止了。 他喜欢和平理智,她却钟情争执吵闹,以至于冲突总是一触即发。 全拜不可理喻的余蓓妮所赐,他们的婚姻生活一点也不枯燥乏味。 有时候真的对她很反感,反感到哪怕是一眼,都不想看见她,但荒谬的是,即使如此,他却从来没有对她的身体反感过。 那件事情,还是会发生。 哪怕不久之前,他们才发生过争执。 明明知道她坏,明明无法苟同她的行径,却仍无法抗拒她美丽身体的吸引力,屡屡忍不住想要拥抱她,占有她。 为了一条多出来的熨线,她威胁着要把佣人的小脸烫花,还把大家训得全都抬不起头来,甚至还和他起了口角。 可,看看他现在又在做什么? 他牢牢抓着她的手腕,迫使她无法抵抗自己,身下动弹不得的她,是他霸道狩猎而来的,他正等着一口一口把她吃干抹净。 「不要碰我,我不是你的食物!」她咬牙说。 她当然不是,食物哪会瞪人。 忍不住抽扭着被压制的身体,动弹不得的感觉,令她恼怒至极,尤其触及他那带有享用意味的目光,胸中的火就烧得更烈。 但不管她如何挣扎,不管她如何躲开,最后,尹棠璿总会让她为自己做好准备,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一寸寸挤进她的紧窒与温暖。 不要…… 不要…… 不要这样碰她…… 不相爱的两个人,怎么可以一再的让这种事情发生? 她比谁都清楚,愤怒只是虚张声势,只是为了掩饰自己屡屡被他轻易挑起的动情颤栗。 她逼自己清醒,拒绝沉溺,可是,每当他的手游走在自己身上时,她那情不自禁逸出的呻吟又是怎么一回事? 难道说,她也喜欢他这样对待她? 她讨厌他用那种过分冷静的目光看着她,因为那会让她想到自己的摇摆不定,而觉得羞愧丢脸。 她不想让这个可鄙的男人如此影响自己! 尹棠璿好几次在心里问着自己,怎么会讨厌一个人的性格,却又同时那么喜欢那个人的身体? 好分裂。 她说他根本不是人,而是一只披着克己复礼的漂亮外皮,假装彬彬有礼的衣冠禽兽。 或许真让她说中了,他是,是一只沉溺于她美丽身躯的……禽兽。 第八章 瞧,她浑身软绵绵的,小嘴可怜兮兮的不住喘息,没了平日张牙舞爪的姿态,倒像是一个被欺负得很惨的小可怜,实在令人莞尔。 这时候的她不骂人、不打人、不歇斯底里,也只有在这种时候,他们才能获得暂时的和平。 遗憾的是,这样的和平,通常短暂而渺小,所以更显得弥足珍贵。 「小姐,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尹棠璿刚进门,鞋都还来不及脱,那一句句忙不迭将过错往自己身上揽的话语,已经抢先传到他耳里。 「怎么回事?」他低声问着应门的佣人。 「秀美把牛排煎焦了……」低垂着头嗫嚅。 好一个要命的理由! 不疾不徐的走进屋里,来到气氛低迷的客厅,制止了急着要去张罗晚餐的佣人,尹棠璿静默的瞅着被众人簇拥的娇贵女王—— 沙发上,余蓓妮慵懒的坐着,秀美就跪在她面前。 「你走吧!杨婶,给她两个月的资遣费,明天开始我不想再看见她了。」 「是。」杨婶垂着手,乖乖应允。 「啊?」青天霹雳,秀美的脸色瞬间发白,「小姐,拜托你,我拜托你,千万不要开除我,我跟你道歉,我跟你磕头,请你不要开除我……」像是在跪拜妈祖似的,头磕得又快又急。 「连一块牛排都煎不好,还要我付你薪水,我又不是冤大头。」睥睨。 「可是小姐,我、我……我还有两个女儿要养,没有这份工作,我们一家三口都会活不下去,我一个离了婚的女人,真的不能没有工作啊!」 秀美心急的哭了,沙发上丽人却无动于衷,只是冷冷的说:「你以为你是孝女白琴吗?我还没死,不用在我家哭丧。」 听听,这是一个年轻女孩该说的话吗?实在有够刻薄。 风暴外的佣人们,忍不住摇头又叹息,却不敢替秀美说话。 「小姐,求求你大发慈悲,留一条活路给我们母女……我求你了……孩子还那么小……」 「我不想再看到你了,不如,让你的两个女儿来工作,我可以供她们吃喝,还让她们去上学。」 「啊?她、她们小学都还没毕业,怎么工作?」 「这样正好,调教个几年,高中毕业就能上手,省得跟你一样连块牛排都煎不好。杨婶,秀美的住址呢?叫老陈现在马上去把孩子给我接过来。」 大家都觉得余蓓妮的个性实在太糟糕了,糟蹋人不打紧,连人家的小孩也不放过,单亲妈妈已经够可怜的了,为什么还要这样欺负人? 脑中那条名为理智的神经已然绷到了极限,尹棠璿脸色阴沉,目光恼愠的瞪着她,总是不见阴晴喜怒的俊脸,再也无法掩饰对她的烦躁与不悦。 现在是世界末日还是天要下红雨了,牛排煎不好是什么很严更的大事吗?非要这样让人家又跪又求的。 他沉着脸,走进风暴之中,眸光灼灼的低头睨着她—— 忽然笼罩下来的阴影,让她本能的仰起无双的美丽脸庞,毫不畏惧的直视他。 「上楼,我有话跟你说。」极平的声线,藏着浓浓怒意。 「如果是冠冕堂皇的大道理,我不想听,你也知道我耳垢积太深,听不进那些漂亮话,劝你别浪费口水。」 这次,他真的不说了,直接拉起这个可恶又可恨的娇娇女,快步往楼梯方向走。 「尹棠璿,你做什么?放开我!」 「不想我亲自动手,你最好给我配合一点。」他压低音量,咬牙警告。 心,突地一窒,但自尊不容许她退缩。 天生的身形优势,让尹棠璿不费吹灰之力就拖着轻瘦的她直往楼上走去,尽管她踢他、踹他,看起来就像是一只反抗主人命令的宠物,不驯的想摆脱箝制,然而,不用想也知道,这都只是无谓的反抗。 走进房间,他温文尽失,一脚踹上房门,隔绝外界,这才一把甩开她。 「你到底想要怎样?」他凛然质问。 「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才对。」明明是他不由分说把她拉上来的,手腕痛死了。 「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怎么会这么可恶?为了一块牛排,有必要这样迁怒佣人,断人家生路吗?你难道就没有一点点同情心吗?」 「没有。」答得理直又气壮。 「你以为一个单亲妈妈要养活两个女儿很简单吗?你不看在眼里的几万块,很有可能是人家几个月的生活费。」 他虽然出于豪门,但也被钱磨过,父亲的儿子不多他一个也不少他一个,连一毛钱都捏得死紧,想当纨绔子弟,下辈子吧! 「关我什么事?又不是我让她变成单亲妈妈的。」 「余蓓妮!你简直无药可救!」 「我就算无药可救,那也不关你的事,我开除的是我余家的佣人,你没资格管,这件事情,我说了算。」谁都休想违逆她的决定。 「天底下怎么会有你这种女人?是不是因为不曾受挫,所以养成你加此病态的自我感觉良好?你就那么享受被大家跪拜请求的感觉吗?你当自己是谁!」 「对,我就是享受!不管再怎么讨厌我,你们还是得跪,因为你们拒绝不了想从我这里获得好处的贪婪之毒,讨好我,拿到好处,这就是规则。」 「你别忘了,没了这些规则,你以为自己还有什么存在意义?」 「你说什么?!」 瞅着她,「你根本没什么了不起,少了这些人对你前呼后拥的,我看你连活下去都有困难,你瞧不起比你低下的人,要我看,比起那些人,你顶多就是比较会投胎而已。」他第一次对她说这么重的话。 怒火飞扬,「尹棠璿,你有种再给我说一遍!」 「别说是一遍,一百遍我都敢说!要不是你有个富可敌国的爸爸,你以为自己能这么嚣张吗?如果秀美跟你一样有个富爸爸,又何必担心自己是个得靠一份薪水养活两个女儿的单亲妈妈?」他直言不讳,而且一针见血。 他居然说她没有存在的意义?!他还说她只是比别人会投胎?!他……她气得直发抖,一双眼睛狠狠的瞪着他—— 「不用瞪我,那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实。」 垂在身旁两侧的小手紧握成拳,放松,又握紧,再放松…… 「好,那我就祝福她,投胎的时候记得睁大眼睛,千万要挑个好人家,下辈子换我跪下来帮她端洗脚水。」 她几乎没有掀唇,丰润亮泽的小嘴艰困的吐出这段话后,用力一把推开尹棠璿往外走。 第九章 「对了,」她突然顿下脚步,头也不回的又说:「有空的时候就去书局找找,看看有没有超完全投胎教战手册之类的书,免得等到要投胎,又是一阵手忙脚乱,到时候又怪我只是比较会投胎,那我可真是担当不起。」 砰!可怜的门被她用力一甩,发出又重又响的一声。 争执,又是争执,为什么他们之间的和平总是那么短暂? 这个骄蛮的女人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学会不刻薄?他没有要她非得做到什么地步,她可以继续保有她的骄气,但是,留点后路给别人走,很困难吗?她嫌自己的敌人还不够多吗?传言还不够难听吗? 可以温柔体贴的对待植物人母亲,为什么不可以用同理心看待另一个单亲妈妈?她的性格还真是无法想像的扭曲。 主卧室的落地窗前,他看见她红色跑车的车尾灯在黑暗中飞闪而过,伴随着闷响的引擎声,飞快的驶离这栋豪华别墅。 真是个乌烟瘴气的晚上! 尹棠璿沉沉的吁了一口气…… 算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她爱闹,就由着她去闹,至于他,老方法,取消观众。 他慢条斯理的解开领带,可下一秒,却是极其厌烦的狠甩在地。 尹棠璿离开留有争执气氛的主卧室,转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全心投入工作,绝不让自己浪费一秒钟的思绪在余蓓妮这个可恶的女人身上。 然而就在她驾车离去后不到半个小时,杨婶匆匆忙忙跑上楼,惊惶失措的敲打着书房的门,完全不见平日的稳重。 「杨婶,什么事?」尹棠璿不耐的问道。 杨婶圆圆的脸蛋满是惊慌,「小姐她……小姐她出车祸了!」 她,发生了意外,车子失控撞上山壁。 看,就连这种时候,她都不让人省心。 余蓓妮呀余蓓妮,你可真绝。 【第四章】 好痛、真的好痛! 她的脑袋像是随时要爆炸似的,痛得不像话,那令人几乎无法承受的痛楚,让呻吟从缺乏水分的干涩唇瓣间吐了出来。 停上,停止,快停止…… 她好痛……他在哪里,为什么不过来紧紧抱住她? 下一秒,绝望来袭。 不,他不会了,他再也不会抱着她了,因为她惹他生气了,他跟她离婚了…… 像只受了重伤的小兽,本能的想将自己蜷缩起来。 浓重的悲伤,让鼻腔迅速凝聚酸楚,热烫的眼泪随即从她眼角滚落,接触到空气,化作冰冷。 对,化作冰冷,就像她的世界一样,在失去尹棠璿之后,她的世界一夕之间被冰封,成为一座冷得令人崩溃的雪原。 蓦然,突兀的温暖来袭,暖呼呼的,像是人的掌心,又大又暖,正贴着她大半的脸颊,带给她久违的温度,让她被头痛逼得打结的眉,终于稍稍舒展开来。 是谁?是谁的手贴着她的脸? 不,别定!别让这股温暖离开,拜托…… 她挣扎着,挣扎着要抬起手,紧紧抓住,挣扎着要睁开眼,仔细的看清楚。 庞大的黑暗却像浪涛来袭,瞬间将她淹没吞噬。 当下一次意识回归,不知道过了多久时间,但她很清楚的是,头痛减缓了不少。 她试着动动手,努力着想要睁开眼睛,当久违的光源射进瞳孔,她先是不适的再次紧闭双眼,接着又尝试的睁开须臾,直到适应全部的光源,她看见了一抹高大的身影—— 刚俊的线条,堆砌出一张迷人的脸,俊美而温文。 黑眸一如她熟悉的深邃,鼻子教人嫉护的挺直,还有那张唇……她记得,记得自己曾经怎样被深深吻过。 尹棠璿直挺的站在床边,皱着浓黑的眉,不发一语的凝视着她,稍嫌冷淡的黑眸透着某种耐人寻味的气息,令人有点不安。 好熟悉的画画…… 仿佛在新婚不到两个月的某次意外里,他也曾用这样凛冷而若即若离的目光,静静望着她。 是在作梦吗?因为太想念他才会…… 明明记得在吃了一块混着咸咸泪水的草莓蛋糕后,身心俱疲的她,蹒跚的爬上了冰冷的床,迷迷糊糊的昏睡着,怎么才睁开眼,尹棠璿就出现在她面前? 梦,一定是梦,他恨她都来不及了,怎么可能出现在她眼前? 她摇摇头,正要露出自我解嘲的笑容,忽地,锐利的刺痛刺激着她的感觉神经,她不禁瑟缩了一下。 「又痛了是不是?」 听见低沉有力的嗓音响起,余蓓妮当场忘却疼痛,难掩震慑的瞪大眼睛—— 难道说……愿望成真了?!她真的回到过去,如愿回到尹棠璿身边? 「蓓妮?」尹棠璿忍不住皱了皱眉,伸手探探她的额头。 他在喊她,他在碰触她! 站在她面前的尹棠璿,不是幻觉,而是……真真实实的存在。 天啊,多么不可思议的奇迹,居然就发生在她身上! 她望着他,不发一语的望着他,仿佛隔了一整个世纪般的漫长分离,以至于在见到他的此时此刻,她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喉咙像是被异物梗住,哪怕是最简单的一个单音,她都发不出来,只能紧紧瞅着他。 好怕他会消失,怕一眨眼,他又不见了。 屏住呼吸,心口变得热烫,一股强烈的酸楚跟着涌上来…… 她蹙着眉,尽管已经深深的喘了几口气,却仍忍不住那股想哭的冲动,下一秒,滚烫的泪就这样滑落下来。 泪珠落在尹棠璿的手背上,那一瞬间,淡漠的神情闪过一丝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震动,他连忙抽回手,「我请医生过来。」 「……不,别走!」她急忙哽咽的阻止他。 她还没看够他! 那天他决绝离去后,她已经整整一个月又二十七天不曾见过他了。 对比着人的一生,这段时间如此短暂,根本不值得一提,但却是余蓓妮人生里最漫长的一个月又二十七天。 她几度深呼吸,试图让自己的情绪缓和下来,良久,她才抿抿干涩的唇,小心翼翼地轻唤,「棠璿……」 「嗯?」他低应。 头上还包着纱布的余蓓妮,怯生生的仰起一双浸润水色的黑眸,像个渴爱的幼童般,嗫嚅地说—— 「你……可不可以抱抱我?」 从离开医院后,她的目光就一直停留在尹棠璿身上,彷佛几个世纪没见到他似的,令人不太自在。 他一直试图忽略,然而越是如此,被凝视的感觉就越是清晰,仿佛身上的每一个毛细孔,都被她仔仔细细的端详着。 第十章 终于,他再也无法隐忍,趁着红灯,朝目光的主人瞥去一眼—— 「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似是没料到他会这么问,副驾驶座上的余蓓妮蓦然脸一热,旋即像个慌张的小孩,先是仓卒的低下头去,假装在把玩自己的手指,接着又偏过脸,假装看着车窗外的街景,所有动作正在显示她的欲盖弥彰,更别说她白净的耳朵上还染着诡异的红潮。 尹棠璿被她的反应搞得有点莫名其妙。 这个女人是怎么回事?打从在医院醒来的那一天,她的每个反应、每一句话,都诡异得不像原本的她,仿佛是个被错置灵魂的陌生人,屡屡让他觉得困惑又纳闷。 相信吗?那个从来不把眼睛摆在额头下方,总是把别人的尊严踩在脚底下,不可一世的余蓓妮,居然要他抱抱她? 听惯了她要他滚开、让开、走开、不要碰她,突然听见要他抱抱,他向来自豪的从容再也维持不住,沉静自若的脸庞第一次露出仿佛看见外星人般的惊愕表情。 他强烈怀疑她的动机,所以迟迟没有动作,她则是陷入尴尬而漫长的等待中…… 随着时间拉长,他以为她会因为拉不下脸而大抓狂,孰料,看见的却是一双饱含湿气的大眼,可怜兮兮的望着他,彷佛无声的指控他的残忍。 算了,充其量就只是个拥抱而已,就算她想借此恶整他,演成这样也算是尽心尽力,就当是慰劳她的辛苦。 他走上前,张开双臂,刚环住她的肩膀,她便一古脑的撞进他的胸膛,像是迫不及待似的,整张脸都埋在他怀里,许久都没有吭声,可从她一耸一耸的双肩,还有不断响起的吸鼻子声,他知道,她在哭。 那压抑的低泣声,让他觉得心湖像是被丢进了一颗大石头,泛起了阵阵涟漪…… 但,理智让他马上问自己,为什么?为什么她会哭?想了又想,唯一合理的解释是—— 她应该是被这场突如其来的车祸吓坏了。 行车纪录器显示,她是为了闪避一只突然窜出来的流浪狗,高速行驶的车子才会失控打滑撞上山壁。 撞击力量很大,他事后看了都不免心惊胆颤,更别说当时她就坐在驾驶座上,心里自然会留下阴影。 不过,她真的很幸运,那么强大的撞击力道,车子都撞烂了,人却只受了点轻伤,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良久,似是平复了心情,她推开他,不好意思的低头抹抹泪。 「我请医生过来一趟。」他低声说。 「嗯。」她乖顺的点点头,回应的单音还带着浓浓鼻音。 医护人员到病房确认她的状况时,他就站在一旁,从表情看不出他的情绪,虽然没有对话,目光也没有交集,却有一股未曾有过的宁静氛围在两人之间流转。 那晚,他要离开医院前,她无预警的又往他心湖丢了一颗石头—— 「明天……你还会来吗?」 宛若小狗般的无辜眼睛,看得尹棠璿当场有种招架不住的复杂感觉。 是心软吗?不,不可能!心软是大敌,他只是不习惯被她这样看着。 其实,她大可不必问,因为不管如何,他都得来看她。 别忘了,她可是余富景最宠爱的宝贝女儿,他们的婚姻关系着他的前程和未来,就算他们同床异梦,就算一切只是虚应故事,也绝对不能落人口实。 所以,他绝对不可能为她心软,他只是不习惯被她这样看着、问着,毕竟,她那么骄蛮,没把她吊起来痛打一顿已经很客气了,对她心软太多余。 想起了这桩婚姻背后的庞大利益,尹棠璿压下那股莫名的情绪,恢复一贯的理智,只应了声,「会。」 紧绷的身体在听见他的回答后,顿时放松了,脸色更是和缓不少。 离开医院后,尹棠璿独自驱车开往别墅。 今天的余蓓妮,让他觉得很陌生,又有点措手不及,他不认为她有那么在乎他明天是否会出现,可偏偏那双眼睛透露出来的讯息,却又是非常在乎,好矛盾,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心里的感觉…… 应该是说,刺猬收起了身上的刺,以至于让人忍不住怀疑起真假。 但,刺猬可能不是刺猬吗? 当然不可能! 所以,他在这里胡思乱想其实很多余,也很愚蠢。 等着吧,也许明天刺猬就又变回刺猬了。 收拾起混乱的思绪,他用理智再次将自己武装起来。 尹棠璿对自己的脑袋向来极有信心,哪怕有一瞬间的困惑,总是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抽丝剥茧,厘清所有疑问,瞧,他现在不就又解决了一个? 依余蓓妮刁钻的性格,医院里的伙食铁定会让她火冒三丈,为了不让她把医院搞得像战场,他让佣人每天从家里准备食物过去。 看得出来,大家都很怕,但是为了薪水,就算会被叮得满头包,也只能硬着头皮去。 当第一个勇敢站上前线的佣人传回消息,跌破了大家的眼镜—— 因为道路施工,拖延了原木的行车速度,当佣人拎着餐盒匆匆赶到医院时,距离用餐时间已经晚了半个小时之久。 虽然食物是用保温盒装着,但肯定没有刚煮好时那么新鲜热烫,何况还晚了半个小时! 余大小姐是何等挑剔的人,她可是连食物摆盘不够美,都能发飙的狠角色啊,想到饭菜随时都有可能往自己身上招呼,佣人简直快哭了,一进病房就马上低头道歉,戒慎恐惧的站在床边,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足足有好几分钟的时间,余蓓妮抿着嘴,对着眼前的食物大皱眉头,就在佣人认命的等待痛楚之际,却意外发现她竟然没有摔锅丢碗,反而拿起餐具把食物往嘴里送。 好腥!鱼汤冷了真的好腥,饭菜也不够热,可她发过愿了,她要改掉自己的坏脾气,要体谅别人,所以她强忍住想要抱怨的冲动,一口一口吃着饭菜,彻底展现改变的决心。 但,鱼汤真的好腥,让她有点想吐,也因为胃口没有很好,饭菜剩下许多,她和佣人尴尬的对看了许久,最后,她说了句「对不起」,还附送了一抹微笑。 对不起?!高高在上的小姐居然向她说对不起?!而且,她还微笑欸……是真诚的微笑喔,不是阴沉的冷笑。 佣人离去的背影僵硬得仿佛被点穴,看在余蓓妮眼里不是不好笑的。 听完佣人的形容,大家一致认为—— 一定是车祸的后遗症,不然,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会突然转变这么大? 慎重起见,尹棠璿请医生为她进行仔细的全身检查。 结果显示她的身体状况好极了,没有失忆,脑部也没有后遗症,她,依然是货真价实、原原本本的余蓓妮。 第十一章 那就古怪了,因为,这明明就不是真正的余蓓妮呀! 挨了好些天,终于可以出院了。 比起之前的惨白,她的气色明显好了不少,只是,很多行为还是让尹棠璿很不习惯,总忍不住怀疑她是某个神似余蓓妮的女人假冒的,也许等他上当之后,真正的余蓓妮就会带着她那跩上天的得意嘴脸,嘲笑他的愚蠢。 「明天出院,会有人过来帮你办妥手续,你等陈叔来接你回家。」 「是陈叔呀……」闷闷的声音。 他挑眉看向她。「怎么了?」 「可以不要是陈叔吗?」 该不是骨子里沉潜多时的找麻烦基因又要发作了吧?「陈叔是司机,不让他来,难不成让杨婶来?」 「也不是。」静默须臾,像是鼓足了勇气,猛地抬起头,「……不行是你吗?」 愣住,他不发一语,不自觉的蹙起眉思索她的动机。 以为他不高兴,余蓓妮再失望也只能故作释怀的连忙改口,「没关系,如果你工作很忙,那我……」 「可能会多等一些时间,明天上午有重要的会议。」 不可置信的望向他,生怕他会改变心意,她连忙应道:「我等你!」 黑眸之中闪烁的耀眼光芒,让尹棠璿之后回想起来,都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呿,又不是发现新大陆! 压下那抹古怪的情绪。「嗯。」 翌日,会议果然延误了,等尹棠璿匆匆赶到医院,病房里空无一人,护理站的人员说她已经办好出院手续了。 打电话回去,佣人说她还没有回家,他花了一些时间在医院找她,最后总算在医院外的一处露天休憩区,看见她一个人坐在椅子上,睁着圆圆的眼睛,若有所思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想到嘴角都上扬了。 在等待尹棠璿来接她回家的这段时间里,余蓓妮一个人安静的想了想—— 几乎就是从这场车祸开始,他们之间的情况越来越糟,之后的婚姻生活除了争执,他们根本已经无话可说。 明明心里有他,她却用最糟糕的方式来吸引他的注意,用最不堪的手段逼迫他看着她,结果自然是将他越推越远。 她不知道,感情的世界是没有输赢的,她却无知的一直想要当那个高高在上的赢家,要他臣服。 一点一滴、一丝一毫…… 等她回过神,这段婚姻就这样完蛋了。 但,那是以前,这一次不会了,她绝对不允许这种事情再发生一次。 不是天天都有草莓蛋糕可以让她回到过去,这也不是哆啦a梦的时光机,她要把握机会才行!要不,别说老天爷不原谅她,连她都不会原谅自己。 回顾这些天,他们的相处很和平,没有唇枪舌剑,醒来的那天晚上,他甚至还抱了她……呃,比较像是拍她肩膀啦,但,她好满足,真的好满足,能够再一次靠他这么近,她真的好开心。 直到现在她摸着肩膀,彷佛上头还残留有他那晚留下来的温度,心口的悸动,就像是有成千上万只蝴蝶在她胸口拍打着翅膀。 想着想着,粉嫩的嘴唇不自觉弯成一道优美的弧线。 终于出院了,从今天开始,她要一点一滴的弥补他,一丝一毫的学着对他好,要当一个好妻子,再也不跟他吵吵闹闹了! 要乖,要温柔,要体贴,最重要的是不可以随便发脾气。 记得之前试图回忆他们这段婚姻时,她愕然发现,占据他们婚姻绝大多数的居然是争执,而美好的回忆却是寥寥可数,甚至是零。 这让她好难受,几乎要被悔恨淹没,所以这一次,她告诉自己,用心爱他的同时,她也要为他们的生活创造许多美好的回忆,留待日后回想起来,才不至于连一丁点的美好都不复存在。 也许没有办法马上就变得完美,但她一定会努力。 「棠璿,希望不会太晚,希望这一次,我们真的可以好好做夫妻。」 此刻,余蓓妮脸上的笑容就像是破云而出的日阳,盛载着希望的喜悦,呵化了她心中的雪原。 「怎么跑来这里?」 听见低沉有力的嗓音,她猛地抬起头,看到迟到的他非但没有冒火,还笑了。 腼腆而可爱的笑容…… 其实,她该多笑的,笑容会让她原本就亮丽的模样更显明媚。 他怔怔的看着她,不自觉的出神…… 他久久没有吭声,惹得她一脸纳闷,「棠璿?」 尹棠璿先是不自在的别过脸去,掩饰性的清咳几声,刻意忽略漏了节奏的心跳,接着,又像是突然有什么急事似的,一把拿过她手中的袋子。「等着,我去把车开过来。」 话落,当他正要转身离去时,身后的衣服突兀一紧,他扫过视线,发现是她伸手抓住他。 「一起去。」理所当然的说:「节省时间。」 节省靠近的时间,把握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余蓓妮这样想着的。 这也就是为什么他现在在开车,而她,会坐在他身边。 对许多夫妻来说,共乘一辆车子是很平常的,但对尹棠璿和余蓓妮来说,却是第一次。 结婚以来,他们就像是两个独立的个体,名义上是夫妻,睡在同一张床上,做着每对夫妻会做的事情,但出了房门,几乎是各过各的,他们甚至没有共吃过餐桌上的一盘菜,就连不久前,岳父要他们回家吃顿饭,她更是死也不搭他的车,宁可自己开车,兵分两路。 「我才不会把性命交给你。」 「那就搭你的车,你开。」他不介意交出驾驶权。 「我余蓓妮是生来帮你开车的吗?」口吻极冷。 结果自然是各开各的车。荒谬吧? 现在回想起来,尹棠璿还不住想要冒出苦笑…… 「绿灯了!」她指着前方的交通号志提醒他。 尹棠璿猛地回过神,连忙踩下油门,继续往前开。 忍不住纳闷的问着自己究竟是怎么了,怎么会在开车的时候恍神呢,快点醒过来!尹棠璿,你的脑袋不是让你这样用的。 「在想工作的事?」 「嗯。」含糊一应,完全忘了红灯的时候,他问她的问题。 看见他不甚自在的模样,余蓓妮恍然大悟,原来,他也不是时时刻刻都精明,偶尔也会恍神、不好意思,发现到他人性化的这一面,她不由得抹开唇,偷偷的窃笑。 好几次,余蓓妮又将目光往他身上瞄,看他开着车,修长的指掌游刃有余的操控着方向盘,从容自信的模样,彷佛这世界的所有事情,对他来说、就像呼吸一样简单。 第十二章 她喜欢他这个模样,喜欢他沉静稳重的气度,她觉得自己好傻,怎么没有早一点意识到自己对他的感情? 幸好她回来了,终于回到他身边了,她好开心,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 她要好好把握这次机会,好好的改变自己,好好的爱他,把之前错过的、浪费的、糟蹋过的,通通弥补回来,当一个最让他满意的妻子。 她还要让他知道,她喜欢他,是真的真的很喜欢他。 还是忍不住将目光往他身上瞄,冒着被逮到的风险也要瞄上一眼,看他的刚俊,看他的从容,看他不发一语的冷静…… 看他深深吸引她的每一个小、细、节。 【第五章】 回到家后,因为公司临时有事打电话来,尹棠璿便把余蓓妮的行李交给杨婶,自己则是走向了书房。 杨婶拎着行李,缓缓尾随着余蓓妮走进主卧室,一路上不住嘀咕,「真是吓死杨婶了,每次开车都开那么快,这次幸好有菩萨保佑……」 余蓓妮闻言,突然转身看着满脸担心的杨婶,忍不住上前抱住她胖墩墩的身子,「别念了,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杨婶以前老说我爱哭,怎么现在你比我还爱哭?」她抹抹杨婶眼角的湿润。 「还不是给你这孩子吓的!」杨婶哽咽的说,还不住摸摸她的头,摸摸她的脸,非要亲眼确认她一切安好才放心。 十五岁被接到余家,穷困的少女突然变成了众所瞩目的首富之女,余蓓妮严重的适应不良,想到最爱的妈妈变成了植物人,再也无法醒来,想到眼前必须独自面对的陌生环境、陌生父亲,还有取代母亲成为余家女主人的阿姨,正值叛逆期的余蓓妮充满对这世界的不满。 她在贵族学校和挑衅她的有钱人家小孩打架,她不在乎惹麻烦,更不在乎会让爸爸难堪,因为爸爸对母亲的辜负,远远比她所做的一切过份千百倍。 别看佣人们表面上奉承讨好,私底下却总是用各种难听的字眼对她指指点点,那些人性的丑恶让年仅十五岁的她实在受不了了,只好像只小刺猬疯狂反击。 当每个人对她都避之唯恐不及时,唯有杨婶仍一如往常的照顾她,用无私的爱,包容了这个孤独而别扭的十五岁少女。 杨婶知道她并不坏,是心里的结打得太紧、太大,张牙舞爪也只是为了保护脆弱的自己,说她盛气凌人欺压弱小,那是外人不清楚事情的真相! 不说别的,就说被开除的秀美—— 秀美是杨婶娘家的老邻居,丈夫去世后就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为了让她能够拥有稳定的生活,秀美的家人辗转央求杨婶帮忙介绍工作。 一听说秀美是单亲妈妈又带着两个孩子,余蓓妮想起自己和母亲相依为命的日子,非但二话不说就录用了秀美,就连薪水也比其他佣人多。 余蓓妮是这么说的—— 「单亲妈妈要养两个孩子不容易,多给她一点薪水,小孩就能吃得好一些。」 谁知道这个秀美心不正,不认直工作,光想处处讨好,以为讨了余蓓妮欢心,就可以吃香喝辣,偏偏假意奉承是余蓓妮最讨厌的。 看在杨婶的面子上,余蓓妮没有说什么,直到秀美的表现实在越来越夸张,她才决定出手教训她。 一个无心保护小狮的母狮,根本不是一头好母狮!秀美就是这种人。 把两个孩子丢回老家不闻不问,却在台北拿着余蓓妮付给她的优渥薪水,供养小男朋友吸毒。 听到消息的时候,余蓓妮简直气坏了,不敢想像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母亲!再加上秀美工作越来越不认真,屡屡犯错,余蓓妮才会故意刁难她,希望她能反省自爱。 孰料,秀美根本不知悔改,到处捏造事实不打紧,最后还被余蓓妮发现她躲在别墅旁的温室花房里吸毒。 这种人没救了,若是继续给她薪水,就等于间接纵容她跟小男朋友继续吸毒,那真的太对不起她那两个被抛下的可怜小孩了,于是余蓓妮决定开除她。 真以为她在乎那块煎焦了的牛排吗?余家会少那么一块牛排吗? 大家也真是可恶,嘴里骂着小姐刁钻难伺候,怎么不摸着良心想想,每逢过年过节,是谁给了他们优渥的薪水跟奖金,让他们可以和家人安心过个好年,换作是其他雇主,会这么慷慨吗? 杨婶一辈子都在别人家里帮佣,看多了嘴巴上说得好听,背地里却刻薄成性的雇主,她是老,但没有老到连好人坏人都分不出来。 余蓓妮不在乎当坏人,可是看在杨婶眼里,是自责又心疼,明明是个好人,为什么被大家说得那么坏,早知道她就不介绍秀美来余家工作了,也不会害小姐和尹先生吵架,结果还发生车祸…… 「听杨婶的劝,别什么事都自己跳出来当坏人,好好跟尹先生相处,就算吵架,也不许开快车,最好能快点生个娃娃,婚姻才会更圆满。」边收拾着东西,边像母亲一样不忘叮咛几句。 「杨婶觉得他好?」她坐在床沿,故意问。 「当然好啊!一表人才又有学问,一看就是做大事的人。」 「杨婶,他是为了得到我们富景集团的援助,才勉为其难娶我的。」 说真的,当初她有多痛恨他们结婚的原因,现在就有多感恩这个原因,若不是因为这样,个性迥异的两个人,根本不可能兜在一块,更遑论共组家庭。 只是,她忍不住想要逗逗杨婶。 「富有人家的嫁娶本来就免不了有别的打算,既然结婚了,就是有缘,再说,人跟人的感情是可以培养的,杨婶以前也气爸妈为什么把我嫁给烤地瓜的,没想到吵吵闹闹的,一晃眼都成了老夫老妻,现在一天没闻到你杨叔身上的地瓜味,我还真不习惯呢!」 「喔,杨婶故意在对我放闪光……」 「什么闪光?是不是车祸后遗症?」杨婶紧张地问。 「嘻嘻,不是啦,闪光是说你跟杨叔很恩爱。」 「年轻人就是一堆奇奇怪怪的话让人听不懂。」 「可是,杨婶,你别看他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他对我很凶的。」 「你就对人家温柔了?是谁结婚第二天就把老公头上打出一个包?」杨婶打趣反问。 一时语塞,「那……也许他不喜欢我呢?」 「那你就先去喜欢他呀!我的宝贝小姐这么漂亮,要是温柔起来,就不信哪个男人招架得住。」 「杨婶,你以前是怎么让杨叔喜欢上你的?」 第十三章 「咳咳咳……哪有什么喜不喜欢,我们不懂年轻人那一套啦!要问也去问其他人,跑来问我这个老太婆行不通的啦!」窘着脸,急忙闪躲话题。 「ㄏㄡ,杨婶,你这样没道义喔——」 瞧,她的宝贝小姐哪是什么坏人,她只是爱面子、刀子嘴豆腐心,骨子里还是很单纯可爱得。 叮咛的话,杨婶当初也说过,可那时候的她心高气傲,一个字也听不进去,反而变本加厉,活该受到教训。 不过,她现在会好好听杨婶的话,不管尹棠璿怎么看她,她决定放下身段先去喜欢他。记得妈妈以前说过,要获得真正的幸福,就要先懂得付出。 「杨婶,我不敢保证什么,但,我会听你的话好好努力。」 「这样才对,只要你幸福,杨婶比什么都开心!对了,我煲了汤要给你补补身体,我下去看看好了没,好了就端上来。」 「谢谢杨婶。」 杨婶走后,余蓓妮整个人顺势往后一躺—— 还记得新婚之夜过后,杨婶看到她把才睡了一晚的新床给割个稀烂,整个人吓得差点当场晕了过去,唠唠叨叨的念了好几个小时,逼她非得再买一张新床。 她说:「夫妻就是要睡同床,怎么可以才新婚就分房睡!」 也是怕她真的昏倒了,余蓓妮只好硬着头皮重买一张新床。 目光逐一扫过房内所有摆设,忽地,她一古脑的跳下床,快步走进更衣室,打开灯源—— 永远忘不了当她看见更衣室的橱柜空了大半的瞬间,心就像是被剐了一大块肉似的剧痛着,一个人坐在地上哭了一整个晚上。 现在,看着属于他的衣柜,还吊满他上班必穿的的衬衫和西装,看着他们两个的衣物还并列占据着更衣间的两边,看着柜子里还摆着他常戴的几支手表,左胸下的那颗心,兴奋而活络的跳着。 回来的感觉真好,真的、真的很好。 她开心的手舞足蹈,整个人笑咪咪的,甚至还模仿起笆蕾舞者,一路从更衣间转呀转的转了出去,转得正起劲,完全没料到下一秒,她竟就一头直直撞上精壮健硕的胸膛—— 「小心。」伸手扶住她。 「呀!」她吓了一大跳,猛地抬起头,目光不经意撞进尹棠璿的一双幽深。 他的温度和气息,炽烈得令人心悸,她目不转睛的望着他,感觉一股热潮,不断的涌上颈腮…… 不敢动弹,不敢呼吸。 到底是什么时候进来的?她怎么没注意到?糗了,他该不会把她像个傻蛋胡乱转圈自娱的模样看得一清二楚吧?天啊…… 当下,她真有种想要挖个洞,把自己埋进去的冲动。 「我以为你在休息。」 「喔……待会,我只是进来放东西。」事实上,刚刚杨婶都帮她收拾好了。顺顺耳际的发,「有、有什么事吗?」她故作镇定的问。 「我要回公司一趟,有些事情需要处理。」 「嗯,再、再见。」抬起手,朝他挥了两下,觉得画面有点古怪,她很不自在,连忙放下来,匆匆缩到背后去。 尹棠璿没说什么,走出房间,关上门,两道浓眉立时古怪的扬起,还忍不住回头瞄了一眼…… 她刚刚在更衣间跳舞?她刚刚是在跟他挥手说再见? 揉揉鼻子,掩饰想笑的冲动,收敛心神,他快步下楼。 门后的余蓓妮羞愧得都快爆炸了,不住用手猛掮着自己发烫的脸…… 笨蛋、笨蛋、笨蛋,余蓓妮,你真是个天杀的大笨蛋啦!你怎么会让他看到自己那么白痴的样子? 小脑袋咚的一声,垂到胸口。 第一次发现自己很白痴,挑了这么一张长餐桌,还长得令人吐血。 亏她还满心期待着回来后的第一顿晚餐,结果这张餐桌却把他们搞得活像是牛郎织女,中间隔着一条大银河,别说是要一起分享食物,光是想说句话都觉得吃力。 她望着有些距离的他,心里着实好懊恼…… 不行,得找个名目赶快把这张餐桌换掉才行,不然,连吃饭都隔得这么远,感情会好才有鬼!她皱眉思索。 「小姐,是不是晚餐下合您的胃口?」看她迟迟没有开动,两道秀气的眉还蹙了起来,一旁待命的佣人紧张的连忙询问。 「啥?!」她一脸傻气的望向佣人。 「晚餐,是不是不合胃口?需不需要撤下重做呢?」抖得宛若风中落叶。 看来,她真的让大家过着水深火热的生活呢,真是抱歉了…… 余蓓妮抹开微笑,摇摇头,「不用换,这样就很好了。」 话落,还赶紧低头切了一大块牛排往嘴里送,证明自己所言不假,小女佣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吃着鲜美的牛肉,却乏味的宛如嚼蜡,一双美眸眼巴巴的望着优雅进食的尹棠璿,恨不得眼前有个超完美妙计,可以缩短他们之间的距离。 尹棠璿一抬起头,就看见她像个小弃儿似的瞅着他。 「怎么了?」 低沉的嗓音飘洋过海的传到余蓓妮的耳里。 「你吃什么?餐点跟我不一样。」她好奇地问。 停下进食的动作,挑起眉,黑眸淡淡的瞅了她一眼—— 因为用餐喜好不同,他们一直是各吃各的,他吃传统的中式料理,她则是吃她偏爱的西式佳肴,向来泾渭分明,互不干涉,怎么今天她突然对他的餐点有兴趣了? 「想吃吃看吗?」 「可以吗?那我就不客气喽!快,快帮我挪位置。」 她推开椅子就往他那头跑,佣人们听她的号令,尽管纳闷也不敢违逆,赶紧挪好位置。 尹棠璿愣住,原是想让佣人盛一点给她尝尝,没想到她直接跑来了,也罢,她高兴就好。 拿起叉子将尹棠璿面前的菜肴每一道都品尝一点,像个小孩子似的,她满足的直嚷嚷,「哇,好好吃!」 看她吃得这么开心,尹棠璿索性吩咐,「帮小姐盛碗饭。」 「等等,再拿一副干净的刀叉和餐盘。」她歪着头笑咪咪的对尹棠璿说:「你跟我分享你的晚餐,我也要跟你分享我的牛排。」 她切了一大块牛排摆到干净的餐盘上,还认真的保证,这边我都还没动过,不用怕会吃到我的口水。喏,吃吃看。」 啼笑皆非的挑了挑眉,心想,她的口水他吃得还少吗?又不是没接过吻。 他送了一块牛肉到嘴里—— 「怎样,好吃吧?」余蓓妮心急的问。 那是当然,为了满足这张刁钻的嘴,这个家吃的东西能差吗? 不知道是不是有他在身边,余蓓妮突然觉得胃口大开,端起装着白饭的碗,二话不说就往他的晚餐进攻。 第十四章 小嘴吃着辣鸡丁、嚼着炒芦笋,还忙着要尝尝那道烩鲜菇,眉开眼笑的,彷佛吃了什么山珍海味似的。 她想呀,其实也不用换餐桌,挪座位就行了,从明天起,他们就这样坐在一块儿,随时要分享什么都很方便,是不? 瞧,他吃饭真优雅,慢条斯埋又细嚼慢咽,说真的,还没见过哪个男人吃东西像他这么文明。 太迷人了,看得她的心儿卜通卜通的跳个没完,目光根本舍不得离开。 「你是想让我胃溃疡吗?」他问。 「啥?!」 他有些恼羞成怒的说。「看食物,别看我。」脸上闪过诡异的暗红。 她知道他不是真的生气,只是不自在,就像他今天到医院接她回家的时候那样。 为了不惹毛他,余蓓妮决定乖乖吃饭,微扬的嘴角是她最佳的心情写照。 因为有他,这顿饭她吃得饱极了,差点把胃都吃撑了,但更饱的是她的心,有着满满的喜悦。 因为还有工作要处理,晚餐过后,尹棠璿便进了书房,一待就是好久,直到就寝时间,都还没出来。 坐在起居室里听音乐的余蓓妮不知道是第几次看向那扇紧闭的房门,刚好佣人端了一杯热茶,说是尹棠璿要的,她马上出手拦截,自己送进去。 叩叩—— 「进来。」 她推开门,小心翼翼地跨出第一步后,蓦然顿住,方才想要见他的冲动,在这一秒突然胆怯起来,想要退缩和不得不前进的两股力量拉扯着她,让她顿时进退不得。 怕什么?不是要主动示好、亲近他吗?要是怕,你当初就不该回来。 再说,就只是送杯茶而已,又不难…… 深吸一口气,余蓓妮鼓起勇气故作从容的走进去,将茶放在他伸手可取的位置。 尹棠璿将视线从电脑萤幕上抽开,蓦然一怔—— 「怎么会是你?」没想到她会帮他送茶来,这种事向来是佣人在做的。 「你好像很忙。」 「还好。你呢,怎么还不去睡?虽然出院了,还是要多休息比较好。」 「还不困,想找本书看看。」说完,她环视书房一圈,随手从一旁的书柜里抽了一本英文诗选,「我可以待在这里吗?我保证会安静,绝不打扰你工作。」竖起了童子军的手势。 他点点头,旋即又投入工作。 等他为了找份资料再度拾起头,发现小沙发上,刚刚还说不困的那个人,已经捧着诗选呈现半昏迷状态了。 尹棠璿看了看时间。不是才过了半小时吗?明明就困极了,干么还要逞强说不困。 啼笑皆非的起身走向她,「蓓妮、蓓妮,想睡就回房间去,在这里睡会着凉。」轻轻拍着她的脸。 睡眼惺忪的坐起身,她不住的揉眼睛,「……那你呢?」 「我还没忙完,你先去睡。」 「喔。」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拖着懒洋洋的步伐回房去。 换妥了睡衣,一躺上卧室里的大床,原本还惺忪的两只眼睛顿时变得超有神,方才四散的精神全都回来了,这下真的睡不着了,她索性睁着大眼等尹棠璿。 好静,静得连自己的呼吸声都听得分外清楚…… 她一直不知道真正的寂静是什么样子,可当尹棠璿离开她后,她彻底明白寂静有多恐怖。 她想起了那些独处的夜晚,忍不住心惊胆颤,直到过了午夜,她听见书房的门开了,慌慌浮浮的心才终于踏实。 她闭起眼假寐,聆听他的脚步声经过起居室,来到房门外,开门,关门,接着是衣物的窸窣声……应该是在换睡衣,步伐转而往大床接近,左边的床微倾下陷,他躺下。 心,踏实而平静。 她翻转过身,偷偷看向他—— 是背影。 多少个夜晚,在这张加大双人床上的她和他,总是一个侧左一个侧右,背对背,中间隔着一条无形的鸿沟。 回来,不是要让鸿沟继续存在,回来,是为了接近,消除鸿沟。 她一直看着他的背影,从平稳的呼吸声判断他已入睡,她小心翼翼地挪动身子,一寸一寸的接近他—— 当她近得能够将自己的脸紧贴在他宽厚的背上时,一股想哭的情绪飞快的涌了上来…… 她闻着他的气息,贪婪的嗅着他的味道,终于明白杨婶为什么会说一天没闻到杨叔身上的地瓜味,就浑身不习惯,因为对爱深的人来说,那不只是一股熟悉的味道,而是氧气,缺了就会窒息、会死亡。 她伸出手拉住他睡衣的一角,紧紧揪住,强撑的精神这才因为放心而松懈,她闭起眼睛,以着她所不能想像的速度,快速跌入梦乡…… 尹棠璿始终醒着,从她转身的那一瞬间…… 他不懂,真的不懂,到底是什么原因改变了她?让一个讨厌和他接近的人,现在却屡屡主动走向他、靠近他。 这是她新发明的整人游戏吗?他,是她的新玩具吗? 可恶,这个女人让他向来自豪的清楚脑袋,面临前所未有的挫败感! 杨婶说,真实的余蓓妮,不是他看到的那个样子,她希望他耐心的对待她,但是,如果眼睛看到的都不能相信,他到底可以相信什么? 眼下,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按兵不动,照着她给的剧本走,直到看清楚她的动机、看透她这个人为止。 尹棠璿想要用理智强硬的武装起自己,可匀浅的呼吸却不断穿透薄薄的睡衣,呵暖他的背,说不出来的亲昵若有似无的骚动着他的心…… 不敢动,怕压到她,只好僵着身子,半睡半醒的度过这漫长的一夜。 翌日清晨,酸痛着半边肩膀醒来,看到余蓓妮睡得极为安稳,心里真是又妒又羡,突然觉得自己像个傻瓜,何苦这样折磨自己? 薄棱的嘴扬起一抹自我解嘲的笑。 【第六章】 整栋别墅上上下下都感觉到余蓓妮的脾气最近收敛了不少。 至于到底有多收敛呢?老实说,尹棠璿自己也很想知道。 也许,他可以从她最爱的黑咖啡下手,阻止她咖啡因中毒的同时,顺便看看她究竟改变了多少。 「不要一大早就猛灌黑咖啡。」他吃着面前的早餐,口吻淡定的说。 「我在吃早餐啊!」她小口小口的啜着,脸上尽是满足。 住院那几天,余蓓妮心里真的是一则以喜,一则以忧—— 喜的是自己成功回到了过去,忧的则是她最爱的黑咖啡被禁止了。 第十五章 佣人送来的餐点里,各种滋补的食物一样都没漏,却独缺她最爱的黑咖啡,那几天,她真的深刻体验到望穿秋水是多么磨人的感受。 好不容易出院了,说什么也要多喝几杯,把之前的全补回来。 「医生说过,你的胃不好,该学着调整自己的饮食习惯,我认为最快的方法,就是从控制你的咖啡因摄取量下手。」 一顶「医生说过」的大帽子扣过来,「啥?!」小脸都垮了。 没有黑咖啡,人生还有什么意思? 「不过,要你完全不喝实在太狠了……」微眯的双眸,闪动着有趣的光芒。 她立刻点头如捣蒜,突然觉得眼前的尹棠璿实在太有人性了,不枉她千里迢迢的穿越时空回到过去,回到他身边。 「那就一杯吧!」拍板定案。 「什么,只有一杯?!」她大惊,觉得死亡离自己不远矣。 挑眉,斜睨她。 忍耐,要忍耐,这一切都是为了真爱。「杯子的容量有规定吗?」如果有马克杯的容量,她勉为其难可以咬牙撑撑看。 「当然有,就这样一杯。」他指了指她手中的骨瓷咖啡杯。 青天霹雳! 这种迷你的容量,充其量只能闻香而已,根本不足以满足她的味蕾,更何况,她的人生早已经跟黑咖啡密不可分了,如此不人道的规定,分明是要她的小命嘛! 想她余蓓妮几时让人管过这种事情了,黑咖啡又不是毒药,她想喝多少就喝多少,只要她喜欢,有什么不可以? 突地,一股想要据理力争的冲动,以极为浩大的声势翻涌而上,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心口却冒出了另一个声音—— 不是说好不乱发脾气的吗?如果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到,怎么当一个好妻子呢?婚姻经营可是比喝咖啡难上许多呀!再说,他是为了你好,不是吗? 对,不能发脾气,不能把别人的好心当驴肝肺,更何况他不是别人,他是尹棠璿,是她的丈夫。试想,结婚以来,除了新婚之夜狡猾的把她吃干抹净外,他几时对她做过什么过分的要求?回顾他们相处的过往,十次吵架有九次都是因为她任性,如果这一次回来还改不掉坏脾气,她干脆剁小指算了。 深呼吸,不要生气,深呼吸…… 眼前这张脸蛋扭曲得令人发噱,尹棠璿得努力的武装起自己,才不至于在这种时候笑出声来。 「吃点蛋卷?」 她乖乖张口,吃下他送到嘴边的蛋卷,虽然痛心疾首,仍勉强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并在心里不住的默默哀悼将离她远去的黑咖啡…… 「这样才乖。」尹棠璿故意说。 哀悼瞬间停止,美目燃起希望的瞅向他,「这样真的有乖?」 「嗯。」 弯起一道优美的唇线,难掩雀跃的问:「那看在我乖的份上,可不可以给我一点奖赏?」 不等他回应,软绵绵的身子已经飞快的扑进他的怀里,占据了他的胸膛。 馨香扑鼻的同时,隐约间,好像有什么东西撞上尹棠璿的心,让他的心慢慢出现了一道裂缝…… 他错愕的看着怀里的小女人,心想,现在是怎么回事?刚刚不是还为了黑咖啡一脸苦瓜,怎么现在却蹭着他胸膛撒娇? 一股热气涌了上来,他赶紧推开她,霍然起身。「时间差不多了,我、我要去上班了。」 趁自己还没理智尽失,像只野兽般的当场吞掉她之前,他最好赶快出门。 跳上车子,发动引擎,急忙往公司的方向驶去。 直到车子远离了有她的别墅,他还可以感觉到她伏在他胸前的温度,还嗅得到她留在他身上的香气。 该死,这教他今天怎么专心上班?总不能现在还跑回去换衣服吧! 唉,整人整到自己,他还真是天下第一人。 手指忍不住摸摸衬衫上被她靠过的位置,拉到鼻前嗅了嗅—— 好香,是她头发的香味。好香…… 眼看早上那杯限量供应的黑咖啡,是撑不到午餐时间了,余蓓妮决定到厨房去找点食物垫垫肚子。 前脚才刚踏进来,就听见小玉跟秀玲正在嘀嘀咕咕的说着自己的恋爱故事。 偷听别人隐私当然不礼貌,可她们的话题却强烈吸引着余蓓妮,顾不得礼貌与否,她没有离去,躲在厨房入口像个狗子似的偷听对话内容。 因为她真的很想知道,别人都是怎么示爱的。 「所以,你们都亲自下厨为男朋友做过菜?」躲在暗处的余蓓妮终于忍不住跳出来提问。 娇嗓响起的瞬间,原本还咯咯发笑的两人蓦然噤声,当场吓得连头都不敢回。 余蓓妮索性走了进去,「到底有没有,怎么不回答我?」 两张苦瓜脸转了过来,一开口就是连声哀求,「……小姐,对不起,我们不聊天了,现在就马上工作,你别生气,也别开除我们。」 「我没有生气,也没说要开除谁,我是很认真的在问你们问题,这很重要,一定要回答我,到底是有,还是没有?」眼睛认真专注得像个学生,就只差没做笔记。 两人互看一眼,不约而同的点点头。 「都要做些什么菜?」好奇问。 「不一定,会做什么就做什么,只要是要对方喜欢吃的都可以。」小玉如是答,一旁的秀玲点头如捣蒜的附和。 余蓓妮歪头想了想,以前妈妈因为要工作,她是帮自己热过饭,但那是妈妈已经事先准备好的,她就只是放到电锅热一下,这样算会做菜吗?再说,尹棠璿喜欢吃什么,她好像也不大清楚。 「小姐,请问,你是想做饭给尹先生吃吗?」看小姐今天心情好像还不错,秀玲鼓起勇气问。 突然被看穿心事,她当场表情一变,可是一想到「要改变」三个字,她忍住武装自尊的本能反应,硬着头皮点点头。 「太棒了,尹先生一定会很开心!我男朋友……呃,就我老公啦,他第一次吃到我做的饭菜,开心得像是要飞起来,一直说要把我娶回家欸!」秀玲开心的分享。 「傻瓜,小姐跟尹先牛早就结婚了。」小玉吐槽。 「结婚了更要制造惊喜创造开心啊,这样才能让婚姻永保新鲜。」秀玲又说。 余蓓妮不解,「男人会喜欢惊喜吗?」 「当然,男人才爱惊喜呢!别看他们嘴巴不说,心里可是想翻天,不信的话,小姐试过一次就知道啦!」 「那……我们现在就开始好不好?」她当场挽起衣袖,跃跃欲试。 「小姐想做什么菜?」小玉问。 「……」不知。 「中式家常菜,尹先生最喜欢。」秀玲立刻出主意。 「对,就做几道家常菜吧!」她笑答。 第十六章 「可是,小姐你会做菜吗?」小玉问。 「……」好问题。「不然,你们现在教我好了,我保证会学得很快的。」一整个对自己的学习能力非常有信心。 「好。」秀玲点头。 「不行——」小玉否决。 「为什么不行?」余蓓妮和秀玲异口同声地问。 「小姐,不是我要怀疑你的学习能力,但过去半年来,你有拿过菜刀或锅铲吗?」小玉忍不住问。 摇摇头,「没有。」应该说,自从她回到余家后,就一直过着茶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 「听我说,厨艺没有速成班,何况你是要为重要的人下厨,一定要一出手就让他惊艳不已,否则,宁可用买的,免得弄巧成拙。我第一任男友就是因为嫌弃我的厨艺,交往不到一个月就甩了我,分乎后还把我的爱心曲解成我意图谋杀他。拜托,我那时候刚学会做菜,糖和盐分不清楚也是情有可原的,没想到他却直接判我死刑。」 秀玲拼命摇头,「超没人性……」 这么说来,万一她的厨艺一天没办法让他惊艳,不就一天不能制造惊喜了?这怎么行,不赶紧把握时间,谁知道草莓蛋糕会不会突然失效? 「我该怎么办?照你这么说,今天不就不能制造惊喜了?」 「还是可以,不过,我们要调整方法,我跟秀玲来帮小姐准备料理。」 美目透着不解,「那我要做什么?」 「做小姐最拿手的事情——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拎着午餐去公司陪尹先生一起吃,有亲爱的老婆跟热腾腾的食物,肯定可以让尹先生变得精神抖擞。」小玉做出卜派露出肌肉的招牌动作。 余蓓妮被小玉逗得哈哈大笑。 想想也是,每个人都有拿手跟不拿手的事情,与其装懂,还不如把握自己拿手的。以前她肯定听不进去这些话,非要把自己撞得满头包才甘心,不过,既然都说要改变了,学会听别人的意见也是很重要的。 所以,余蓓妮决定接受小玉的建议,转身上楼去打扮,然后把做菜这种事交给专业的两人来准备。 她一离开,生性浪漫的秀玲连忙说:「小姐今天看起来心情很好,居然还笑了,你看到没?她笑起来超美的,我觉得她真的要多笑一点,保证迷死尹先生!不过……」 「不过什么?」 「她最近为什么都不发飙了?难道是车祸撞坏脑子了吗?」 小玉真想掐死秀玲这个白目鬼,「嘘!你是笨蛋吗?我看你才撞坏脑子了,难不成你希望她每天都凶巴巴的,再照三餐把人吊起来打吗?快点动手啦,要是没在时间内做出让小姐满意的菜色,你就等着她跟你翻脸吧。」 吐吐舌头,「好咩好咩。」秀玲赶紧动手准备食材。 不过,今天的小姐跟她印象中真的很不一样欸,以前总觉得她冷冰冰的,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没想到她今天这么亲切,而且还愿意听她们说话,真希望这样的小姐可以一直保持下去。小玉发自内心的祈祷。 换上了最新的春夏印花洋装,薄施脂粉,见时间差不多了,她带着小玉和秀玲准备好的午餐,满心欢喜的前往海尔集团。 「要温柔、要温柔、要温柔……」 一路上不知道在心里默念了几百遍,下车前,余蓓妮拿出小化妆镜,再次确认自己妆容合宜,拉出完美的笑弧后,打开车门,拎起惊喜,优雅的走进海尔集团总部大楼。 因为完全是临时起意,只希望一切顺利。 「小姐,你好,我找尹副总。」敛起过往的盛气凌人,礼貌的说。 「有预约吗?」柜台小姐端起晚娘的脸,冷声问。 「抱歉,没有。」预约就不叫惊喜了。 柜台小姐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没有预约怎么见尹副总?他又不是闲闲没事做。麻烦下次没预约就不用来了,慢走,不送。」 柜台小姐毫不掩饰厌烦的吐了一口气,随手拿起一旁的戳刀,磨起指甲,嘴巴不忘嘀咕几句,「又是哪里来的蠢女人,花枝招展的,以为随随便便就可以见我们副总,啧,天真!以为自己是谁啊?等你老爸叫余富景再说吧!」瞟了最新一期的商业杂志一眼,上头的封面人物正是尹棠璿。「唉,要是我有个多金的老爸,当初嫁给副总的人就是我了。」惋惜。 余蓓妮脸上甜美的笑容开始逐渐剥落…… 好一个目中无人的柜台小姐!身为公司的门面,却用这么糟糕的态度对待访客,幸好今天来的人是她,要是换作其他人呢?大家岂不是会因此对海尔集团产生极差的印象? 敢端晚娘脸是不是?这要是以前,余蓓妮肯定二话不说,先送她一记耳刮子,好让她想起来现在是上班时间,再让那颗愚蠢的脑袋搞清楚谁才是老大。 算她走运,因为力行温柔政策,她这座移动火山今天不想又爆发,姑且饶她一命。 别生气、别生气,跟她生气就输了。余蓓妮深呼吸了一口气,努力把胸口的那把火控制住。 低头看了看手中的惊喜……都拎来了,总不能又拎回去吧? 「小姐,既然不方便,我就不见尹副总了,那可不可以请你把东西送到他的办公室?里头是午餐,麻烦你趁热交到他手中。」余蓓妮退而求其次的说。 先是一个大白眼,接着从鼻子里挤出冷哼,「有完没完啊,我们副总不收这种来路不明的礼物,你们这些无聊的女人可不可以放过他?人家都已经结、婚、了。」 轰的一声,沉寂多时的火苗还是燃成了熊熊大火!她当然知道他结婚了,因为,她,就是他的妻子! 柜台小姐的恶劣态度唤醒了余蓓妮的坏脾气,砰的一声巨响,她将手中装着食物的漆盒重重的往柜台一放—— 「不好意思,我这个花枝招展的蠢女人,就是尹副总的太太,现在二选一,看你是要纡尊降贵的打电话到副总办公室通报,还是要运动健身帮我把餐盒送上去。还有,不想被开除,就收起你那目瞪口呆的蠢样子!」 不愧是女王,端出盛气凌人的姿态后,只见原本还目中无人的柜台小姐登时脸色惨白,颤抖着双唇,久久说不出话来。 可恶,非得把她惹毛才高兴,就说她在力行温柔政策了,还要这样逼她。 余蓓妮一手叉腰,另一只手则是不住的往气恼发热的脸蛋猛搧。 「蓓妮?」 低沉熟悉的嗓音蓦然自身后响起。 第十七章 余蓓妮整个人像是被点穴一般,忙着搧风的手就这样在空中足足僵了两秒,第三秒,她连忙收回手,迅速在两个深呼吸里收拾起她的张牙舞爪,摸摸头发又抓抓洋装上的皱褶,转身的同时扬起一抹优雅的浅笑,好整以暇的等待来人,但藏在笑容下的是她惊险一瞬间的腹诽—— 这天杀的巧合!他怎么会在她刚发完飙的时候出现?也不知道他出现多久了,是不是有看到她刚刚骂人的样子?完了完了,阿弥陀佛,菩萨保佑…… 尹棠璿刚开完会回来,对于会在海尔总部大楼看见妻子,感到万分意外。 尾随在后的张大卫连忙惊呼,「副总……是女王驾到,快,快接驾!」 接驾?接你个大头啦!尹棠璿没好气的睨了过度夸张的张大卫一眼,不疾不徐的来到余蓓妮面前。 「怎么来了?」看她一眼,「脸怎么这么红?」摸摸她脸颊。 当然是因为生气呀!压住脱口而出的冲动,像个小粉丝的望向他从容帅气的模样,抹开和方才发飙形象截然不同的甜美微笑,害羞的半垂着脸问:「你怎么会从外面进来?我以为你在办公室。」 「出去开会刚回来。」目光扫过她发亮的长鬈发、无懈可击的美丽妆容,还有身上那袭抢眼的印花洋装,显然是特地打扮过才出现的。「找我有什么事?」 咬了咬唇,「嗯……就刚好有空。你还没吃午餐吧?我从家里带了午餐来,加果可以的话,我们一起吃饭。」眼睛眨呀眨的,透着殷殷期盼。 「大卫,下午的会议什么时候开始?」 「因为总裁临时改变主意,决定列席参加,会议提前一个小时,也就是半个小时后。」 哇哩咧,半个小时后要开会,怎么这么不巧!满怀期待的心瞬间冷却,小脸也跟着垮了下来…… 「人都来了,就到我办公室里坐着慢慢吃。」 她一个人在他办公室里吃饭,跟在家里吃饭,有啥两样?还不都是一个人。 「不管不管,我就是要你陪我!」但这种任性的话她不能说,也不该说,只好安慰自己,没关系,来日方长。 她打起精神,拎下柜台上装满食物的漆盒,交到尹棠璿手中,温柔叮咛,「既然这样,就不打扰你了。你同事应该也还没吃饭吧?刚好我准备了两个餐盒,你们快拿上去吃,虽然只有半个小时,多少也要吃点垫垫胃。」 「那你呢?」 「陈叔在外面等我,今天就不上去了,下次再到你的办公室参观。快上去,要趁热吃喔!」笑咪咪的对他挥挥手,不忘指了指手表,叮咛他把握时间,转身离开的同时,裙摆扬起一圈美丽的波浪,余蓓妮在众人惊艳的目光中,款款走出总部大楼。 尹棠璿警告性的瞪了张大卫一眼,无声恫吓他速速收起那种猪哥嘴脸,要不然…… 不然他想怎么样?挖出他的眼睛,好严惩他那双色迷迷的眼睛在余蓓妮身上的超时停留? 尹棠璿被自己疯狂的念头吓到了,撇撇嘴,往前走向电梯,准备回办公室。 当所有人都离开,大厅归于一片平静,柜台后方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柜台小姐跌坐在地,一副濒死的模样。 她的眼睛是瞎了吗?居然没认出那个美丽的女人就是富景集团的千金、是副总的夫人,她居然把她当成一般无聊的粉丝处理,还凶巴巴的说她是蠢女人。 听说,得罪余蓓妮的人,坟上的草都长得老高了。完了,她死定了…… 一分钟后,副总办公室里,一式两份的餐盒就摆在尹棠璿和张大卫面前的这张桌子上,尹棠璿拿起筷子就要开动—— 「慢着,不许动!」张大卫喝止,一双眼睛不住的往餐盒里东看看西看看,就只差没拿银针试毒了。 他扬眸,无声瞅了张大卫一眼。 「我是怕食物里被人下了毒。」振振有词。 身为尹棠璿的好友兼助理,张大卫一直很不看好他和余蓓妮的这段婚姻,不说别的,光是新娘子骄纵任性这一点,就会把人逼疯,虽然她代表着富景集团强而有力的后盾,但要是被这女人搞疯了,有后盾又有什么用,只会压死自己罢了。 再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水火不容的夫妻突然上演温馨送饭菜,个中缘由,实在令人很难不起疑。 「毒死你这家伙最好!」一把挥开张大卫的阻挡,尹棠璿迳自夹起一块东坡肉送进嘴里。 张大卫看他都吃了,没道理他不吃啊,索性也跟着动起筷子。 「不是怕有毒?」目光斜睨这只好吃鬼。 「你都不怕了我怕啥?贱命一条,谁要,谁拿去。」吃了几口,似是想起什么,抬头瞅着尹棠璿,「现在是兄弟时间,从实招来,你跟女王的关系什么时候这么融洽了,她居然贤慧到会亲自送午餐来给你,还表现出温柔百分百的模样,这实在让我很错乱、也很难相信,刚刚那个温柔婉约的大美女,就是新婚第一天把你额头打出个包的恰查某。」 恰查某?!他不认为余蓓妮会喜欢这个称呼,他听起来也觉得不大舒服,他不想有人这样喊她,哪怕那个人是他的好友兼助理。 「她最近一直都这样,早已经不是你想像中的那个余蓓妮了。」云淡风轻的口吻,「所以,别说她是恰查某,因为你还吃着她带来的午餐呢!」 「啥?!」张大卫瞠目结舌。啊现在是在演哪一出?爱妻守则模范短剧吗? 他看看窗外——明明就没有下红雨,怎么世道都变了?也许,以后杀人犯都不能称之为杀人犯了。张大卫光想就忍不住摇头。 等等,他没听错吧?「一直都……」后面应该挂着凶残、暴虐等等字眼才对,怎么可能会是温柔跟贤慧,这、这太违和了吧? 懒得理会张大卫的错愕,尹棠璿继续吃着午餐。 「太诡异了,一个有暴力前科、高高在上的女王,你到底用什么方法收服她的?不会是夜夜为国捐躯,博得女王欢心吧?」上下打量尹棠璿,目光不无同情。「难怪你最近看起来有点消瘦……」 「豆%豆#小~说提-供。」 射来一记冷冷的目光,「演完了没?我拜托你,脑袋里可不可以装点有建设性的东西?」 「我只是大胆假设,小心求证。」 「如果你能把这种心力放在工作上,今年年底我以个人名义额外给你bonus。」 「ㄏㄡ,你自己说的喔!食言的是小狗。」 「重点是你要做得到。」 「我当然……」 尹棠璿看了眼手表,冷冷说:「开会。」 第十八章 「有没有搞错,时间过得这么快,饭才吃了几口欸!」难得吃到这么美味的食物,张大卫不由得多扒了两口,这才赶紧追上尹棠璿。 前往会议室的路上,尹棠璿不只一次在心里想,对啊,为什么她最近变得温柔婉约又撒娇? 他比谁都想知道原因。 转变不是不好,毕竟,没有人愿意看到自己的妻子成天气焰高张的把别人踩在脚底下,只是,他不能理解,为什么她会突然转变这么大,又到底是什么改变了她? 对了,刚刚他出现前,她在跟柜台小姐说话吗?为什么柜台小姐脸色惨白得像活见鬼,而余蓓妮却像是被激怒似的,气得满脸通红。 难不成是柜台小姐得罪她了,以至于她在发飙? 应该不大可能,她最近脾气收敛了不少,而且,如果真的是在发飙,怎么有办法一转过身又是满脸笑咪咪? 她现在一定很失望,满心欢喜的跑来找他吃饭,结果饭没吃到,人又得原车回家去…… 该怎么说呢?看着那原本映满喜悦的脸蛋,突然间黯淡下来,他的心,好像跟着被揪紧了似的,有点疼,还有点内疚。 爱是什么?这对他来说很模糊,也不知道该怎么揣摩,但应该也包含了这种放不下、牵挂的滋味吧? 等等——放不下?牵挂?爱?他的人生字典里什么时候有这些字眼了?而且,还是为了余蓓妮?!不,这太…… 「欸,副总,你要去哪里?那边是往电梯的方向,会议室在这里。」张大卫急忙唤住前方那个不知道在瞎想什么,居然忘记转弯的家伙。 尹棠璿猛地回过神来——shit!又恍神了,他最近怎么老是因为余蓓妮而频频出神呢? 端着招牌冷脸,泰然自若的走回来,一旁的张大卫看穿他的伪装,忍不住当场笑了出来。「会、议、室。」他还故意指了指门牌,提醒某人。 尹棠璿二话不说,马上投去一道利刃般的杀人目光,阻止他的嘲笑。 瞬间噤声,心里暗自腹诽,又来了,老是用这招对付他,真没创意,看他心里毛了,他就开心了? 【第七章】 余蓓妮托着腮帮子,眼眸不住的瞅着婚纱照里的尹棠璿,回忆,清晰的浮现脑海—— 有件事情,直到现在回想起来,她仍充满了自责与后悔。 还记得每次争执过后,她负气把自己关在房里不肯吃饭的时候,棠璿总不忘提醒佣人帮她留一份餐点,等她气消了、饿了,不至于没东西垫肚子。 当他的妻子以来,棠璿一顿饭也没让她饿过,尽管不是他亲手做的,但总是有他的叮咛。 外人也许会说,吃饭,对有钱人家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有啥好稀奇的?但,硬邦邦的米粒会自己煮成熟饭吗?没有张罗,食物会从天上掉下来吗? 他待她是好的,尽管他们的婚姻是建构在双方的利益基础上,他却没忘却对她的照顾。 他是这样的一个人,可她却不是,真要论冷漠无情,她保证遥遥领先。 记得他到上海出差染上了流行性感冒,回来之后,她非但没有照顾他,还故意挑衅的嫌他咳嗽声吵,不许他回房睡觉,可怜的棠璿就在忙碌的工作与病毒的双重侵袭下,足足病了两个多礼拜,连声音都哑了。 面对她从头到尾置身事外的冷漠无情,他一句话都没有指责过她,离婚之后想起来,这成了最让余蓓妮后悔的一件事情。 说穿了,爱其实很简单,哪怕只是在病痛的时候,递给对方一怀温开水,意义都远胜过给对方钻石珠宝。 温开水可以让他吃药,可以让他痊癒,钻石珠宝只能是点缀,甚至是累赘。 而同样的,伤害也很简单,冷眼旁观就绰绰有余。 重回这个时空,因为已经经历过一次,余蓓妮知道很多即将发生的事,她也许无法掌控事情的发生与否,但她可以努力改变结局,知道他会生病,她能做的就是尽全力照顾他。 看看墙上的钟,十点多了,班机应该已经顺利抵达台湾,差不多一个多小时后,他就会到家。 即便明知如此,余蓓妮坐在客厅里,仍心不在焉的按着遥控器,满脑子挂念的都是尹棠璿,非要亲眼见到他出现,才能放心。 如果结婚那天有人跟她说,她会爱上尹棠璿,她打死都不相信!但,爱不爱哪是他们这些凡夫俗子说了算,对的时间过上对的人,想不爱都难。 不知道是第几次看向墙上的钟,她揉揉酸涩的眼睛,忽地,外头传来车子的引擎声,她连忙起身换上鞋子,迅速的走出大门。 尹棠璿停妥车子,拎着行李正要进屋,看见大门口前的身影时,他愣住了—— 「你站在这里做什么?这么晚了,为什么还没睡?」完全没察觉到自己言谈间对她流露的关怀。 她仰望着他,兴许是因为已经感冒了,她发现这趟出差回来,他脸上明显看得出疲惫,听,连声音都没有平时那样轻柔低荡。 摸摸他的喉咙,「你声音怪怪的,是不是感冒了?」 「有吗?只是头昏昏的,我以为是因为太累了,想睡觉。」他不甚在意的说,下一秒,喉咙一阵搔痒,他连咳了好几声。 「明明就感冒了。快进来,去洗个热水澡,吞颗药,然后好好休息,不然明天变得更严重就糟了!」她像是一只急于保护小鸡的母鸡,拉着他直直往楼上走。 「在等我?」 「不等你回来怎么锁门?万一有坏人闯进来,那多危险。」娇滴滴的嗓音故意说得绘声绘影。 顿觉啼笑皆非。他不知道,别墅里锁门的小事,什么时候轮到她这位女王负责了?难不成那些佣人都废了吗?不过既然她不承认,他也不好说破,默默扯了扯唇角。 他没想到她会为他等门—— 好,根据她的说法,她不是在等门,她只是等着锁门,但当他看到她衣着单薄的站在门口的瞬间,喉咙居然一度激动的紧缩,暖意,就像是热汤上氤氲的白烟,不断在他心里袅袅高升…… 是感动的。他明明从来不是这么感性的人,可却因为看见她而觉得感动。 突然觉得,原来结婚还挺不赖的嘛,三更半夜回到家,至少有个女人在等着你,对你嘘寒问暖。 尽管她不承认。 先是敦促着他去梳冼,然后端来了温开水跟伏冒锭,他觉得她大惊小怪,她却坚持他非得吃完药,才能上床休息。 「也许睡一觉醒来就好了。」 她知道不会,但总不能说她就是知道他会生病,免得他当她是神经病。她懒得跟他多费唇舌,硬是把药塞进他嘴里—— 他被迫服了药。 第十九章 躺上了床,她还不忘叮咛,「不舒服要喊我喔!」 「你今天是怎么了?」这阵子她所做的每件事情,都远远超出他所能理解的范围。 「觉得我很罗唆?」 「不是……你好像觉得我会生大病似的,其实就只是个小感冒。」 「呸呸呸,乌鸦嘴,什么生大病,不许乱说话!就算只是小感冒,也要好好照顾,小看病毒的人是会受到惩罚的,知道吗?晚安。」关了灯,她搂着尹棠璿的手,「这样你一动,我就会知道。」 好好好,她开心就好。 凌晨四点钟,他果然不舒服了,可能是因为感冒引起的肠胃不适,跑到洗手间去吐了两次。 她在第一时间醒来,紧张的跟了进去。「棠璿,你还好吧?」担心的揉揉他的背、捏捏他的脖子,想要让他好过些。 他点点头,尽管脸色难看得要命。 好心疼,真的好心疼,多希望这些难受能由自己来承担!余蓓妮好难过。 折腾了好些时候,天色亮了…… 「饿不饿?去弄点东西给你吃。」 拉住她,「不用了,时间还早,我想回床上躺一下。」才早上五、六点,又是周末,佣人们大都在休息,没必要麻烦大家。 「好,你乖乖躺着,我谁都不叫,我自己去帮你弄点吃的,你等我一下,不准下床喔!」拍拍他的手,像在哄小孩子似的,说完,她离开房间下楼去。 山珍海味她是没办法,再说,棠璿现在也吃不下这些东西,冰箱里还有昨晚的剩饭,熬些米粥让他吃,应该行得通。 铿铿锵锵的一阵混乱,余蓓妮找到一只小砂锅,挖了些剩饭,添了些水,就放在炉上熬起来。 对了,记得小时候生病,看妈妈煮米粥时,还会时不时的搅拌,说是可以避免烧焦黏锅,余蓓妮也有模有样的慢慢和了起来。 尹棠璿躺在床上,却始终觉得不放心,他的妻子养尊处优、十指不沾阳春水,万一把厨房烧了就惨了,要是不小心弄伤自己,更槽。 顾不得她的再三叮咛,他还是决定下楼看看。 果不其然,厨房里的余蓓妮,手上拿着汤匙,站得离炉火老远,僵着身子往前倾,用一种很不符合人体工学的姿势,把汤匙伸到砂锅里搅拌,一看就知道此人是君子,标准的远庖厨信仰者。 可是她多认真,那么心无旁骛的在熬着那锅粥,看到这一幕,尹棠璿的胸口像是一下子被什么东西塞满似的,又鼓又涨。 她舀了一小匙,又吹又呼的想试试滋味,没料到会这么烫,惊呼着猛吐舌头,还不住嘀咕,「怎么这么烫……那这样应该算好了吧?」 尹棠璿被那无辜的口吻惹得一阵莞尔。 关了炉火,见她连条抹布也不拿,就要伸手去碰砂锅,尹棠璿急得连忙出声制止—— 「慢着,别碰!」 她转过头,一脸诧讶,「你怎么下来了,不是要你乖乖躺着吗?」 幸好他没有,要不然,就会有个傻女孩被砂锅烫得眼泪夺眶。 尹棠璿上前,取来抹布,包住锅耳。「把那个垫子拿过来。」 等她在佣人们平常吃饭的圆桌上放下垫子后,他才把砂锅摆了上去。 白粥,一锅道道地地的白粥。老实说,余蓓妮一点也不喜欢,因为没啥滋味,但生病的人就是得这么吃,小时候妈妈都是这样说的。 啊,配荫瓜,这是妈妈唯一许可的。 可这哪里有荫瓜呢?她弯着身子在橱柜里翻翻找找。应该有的啊,杨婶吃早斋,厨房肯定有摆荫瓜之类的东西。 「在找什么?」 歪头说:「荫瓜罐头。白米粥没有味道,不好吃,得配点荫瓜。」 忽地,在堆满干货的柜子里,她看见了苦苦寻找的荫瓜罐头,喜不自胜的拿出来,冲着尹棠璿开心的晃了晃。「喏,找到了!」满心雀跃的回到他身边,「喏,白米粥是我煮的,不收钱,但是这罐荫瓜是杨婶的私房宝,到时候记得买一打还给杨婶。」 「两打可不可以?」挑眉莞尔问。 「可以。」她赞许的拍拍他。 拉过椅子,他们肩并肩的坐下,余蓓妮卖力的扭着罐头瓶盖,扭得脸红脖子粗都还打不开。 尹棠璿实在看不下去了,「我来。」 「你是病人。」 没多说话,迳自取过罐头,大掌上下扣住,接着轻轻一旋,「啵」的一声,瓶盖就这样轻而易举的被打开了。 「你要不要也吃一点?」 「你吃就好了,吐了两次,胃都空了,该多吃点。待会吃饱了就回房休息,晚一点,我让陈叔去接李医师过来。」 「不用那么麻烦,其实吐过之后,现在觉得好多了。」 她伸出食指,左右摇了摇,「病人没有发言权,只可以乖乖配合。」拿起餐具交到他手里,「现在快吃。」 她当他是小孩子吗?这样小心翼翼的照顾着。 尹棠璿不再争论,乖乖吃着她特地为他煮的白米粥,跟这罐费心找出来的私房荫瓜。 「好吃吗?」 他点点头。大致上都不错,就是锅底有少许的烧焦,但,心意无价,想到这,他蓦然一怔—— 心意无价……什么时候,撑起这段利益婚姻的两个人之间,也开始有这种无法用价值判断的东西了? 心意,他曾经不以为然的东西,现在却令他觉得珍贵无比。 偏过头看她一眼,他突然抓住她的手,「谢谢。」 她摇着头,像个博浪鼓似的,眼眶里却闪着润泽。 她想,她也是感动吧,对于此时此刻,他们之间的紧密,深深的感动着。 尽管一夜没睡好,却一点也不觉困倦。 终于能为他做点什么了,终于可以弥补她当初对他的残忍了! 她轻轻靠着他的肩,软软的说:「一定要快点好起来。」 他揉揉她的发,当作对她的承诺。 「咦,小姐,尹先生,你们怎么醒了?」准备要张罗早餐的小玉吓了一大跳。 「早。」他用带着些微沙哑的嗓音说。 「早安,小玉。」 「对不起,我以为星期六你们不会这么早起,所以……」让付钱的主子饿到到厨房找东西吃,她这个佣人完蛋了啦! 「小玉,你别紧张,是我们太早起了。对了,不用准备早点,尹先生感冒了,身体不舒服,所以今天就熬锅白米粥温着,不用另外准备餐点。」 「好,我知道了。尹先生,你不要紧吧?脸色不是很好看。」 「没事,是她太紧张了。」但他一点都不讨厌她的紧张。 第二十章 「现在时间还太早,小玉,晚一点你请陈叔去接李医师过来一趟,再去中药店买点澎大海回来。」 「好的,小姐,晚一点我就跟陈叔说。那小姐的早餐照旧是黑咖啡吗?」 尹棠璿不顾自己嗓音微哑,连忙抢白,「不用,她一夜没睡,待会要休息,今天早餐的黑咖啡暂停供应。」 暂停供应?!这怎么可以,才正要反驳,一对上他的眼,所有的话顿时收了回来,只敢在嘴里小声咕哝,「怎么可以暂停供应,好歹晚一点也要补我一杯……」 瞧那一脸无辜委屈的模样,惹得尹棠璿忍不住揉揉鼻子,掩饰想笑的冲动。 见他的粥吃得差不多了,怕他会溜到书房去工作,她决定亲自押着他回房间休息,以报他要小玉今日暂停供应黑咖啡的仇。 望着两人活似连体婴的身影,小玉忍不住羡慕的说:「怎么一大早就晒恩爱,这样会让人家也很想要谈恋爱欸……」 【第八章】 推开衣柜,尹棠璿取来一件衬衫穿上,双手慢条斯理的扣上衣扣,接着抽来领带,熟练的挂到颈脖上,打了一个硬挺的结,不过着装的窸窣声里,掺着一抹细微而突兀的啜饮声。 更衣间里不只有尹棠璿一个人—— 余蓓妮正披着晨袍坐在他用来收纳手表、袖扣、领夹的专属木柜上,一小口一小口的啜着她每日限定配额的黑咖啡。 她托着腮帮子,姿态有些慵懒,水润的美眸在黑咖啡的陪伴下,逐一的扫过那一支又一支的手表,飞行表、潜水表、镂空陀飞轮机芯、月相盈亏、万年历……各种牌子都有,可谓是琳琅满目。 尹棠璿扫来视线,在看向她的同时,脑海里也跟着想起了不久之前那场让他备受某人呵护的小感冒。 相信吗?娇贵如她,照顾起人可是架式十足—— 整个周末,他除了上厕所、洗澡外,两只脚丫一次都没踩到床下过,不只澎大海、枇杷膏无限量供应,白米粥配荫瓜的经典组合,更是连着好几顿都直接送到他面前。 余蓓妮几乎是寸步不离的守着他,为了防堵他碰触任何一件跟工作有关的事情,她甚至不让他踏进书房一步,如此严格的限制,仿佛他不是感冒,而是得了什么令群医都束手无策的恶疾。 「你怎么不多睡一下?」 「我五分钟前才刚醒来。」啼笑皆非的答。 「可是你的声音听起来哑哑的,喝澎大海好不好,还是枇杷膏?不然,再睡一下好了,感冒就是要多休息,才会好得快。」 他声音哑哑的,那是因为他刚睡醒,还没有机会开嗓,不全然是因为感冒,再让她这样草木皆兵下去,他没倒下,神经紧绷的她会先倒下。 「停。」他制上她,「蓓妮,我没有这么娇贵,而且我已经睡很久了,现在精神很好。」 「不许去书房,你一进书房就会忙得天昏地暗,忘了休息,想去书房,除非你踩过我的尸体。」她先发制人,口吻还非常娇悍。 这妮子是惊悚片看太多了吗?最好他会为了去书房这种小事情而踩过她的尸体。 「一直躺在床上很无聊,我也不想看电视。」他觉得自己像废柴。 「那我念点新闻或文章给你听,你可以闭起眼睛,只要动耳朵就好。」 「念新闻?那我想听点国际新闻。」 她让人送来了当天的报纸,旋即正经八百的坐在床上,用那娇脆的嗓音逐字逐句的念着上头的国际新闻内容。 念着念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这个忙着照顾他却误了照顾自己的小狱卒,突然咚的一头栽进面前的报纸,迷迷糊糊的倒在床上,看得他是既心疼又不舍。 其实,她困了,连话都说不清楚,却还死命硬撑着,想不透,明明是这么娇贵纤小的女人,性子怎么这么倔? 见她挣扎着还要爬起来,他索性抽走报纸,按住她。「别念了,我有点困,你陪我睡一会。」 「嗯,那你快睡……」几乎是才刚说完,下一秒,她就睡着了,蜷着身子,将自己缩成了虾状。 「小傻瓜。」摸着她露在外头的白净小耳,他没好气的说。 静静的看着她沉静的睡颜,微妙的情愫在他心里发酵着…… 没想过会爱她,只把照顾她当作一份责任,毕竟她父亲可是提供了他庞大的援助,照顾她是应该的。 但这段婚捆从一开始的摩擦不断走到现在,似乎已经不是单单责任两个字可以说明,还有更多更多无法一一说出的羁绊。 这算是爱吗?他想,也许是吧。 毫不犹豫的一把捞过她,将她紧紧的搂在自己怀里,拉过被子盖住彼此。 「棠璿……」 「嘘,我在,快睡。」 她转过身子,面对他,将自己埋进他怀里,密不可分。 而他除了抱紧她,却什么也不能做,连吻都不行,因为担心会把感冒病毒传染给她。 仰头轻叹一声。磨人的小女人,没事干么把身子转过来,背对着不好吗?等感冒痊癒了,你等着小嘴被吻肿吧!尹棠璿恶狠狠在心里发誓。 对呀,什么时候跟她讨吻呢?他表情微妙的瞅着专心凝视着手表的她—— 察觉到他的目光,余蓓妮放下手中的咖啡,偏过头迎上,以着不经意的口吻,软声说:「送我一支手表好不好?」 「喜欢哪个品牌,我让人送目录过来。」 她歪头想了想,旋即伸出手指,敲了敲柜面的玻璃。「我要这支。」 他走来瞄了一眼,「那是男用潜水表,而且很旧了。」 他年轻的时候,有一阵子很迷潜水,那支手表就是那时候买的,款式很普通,除了强调具有潜水功能外,其实没有什么特别的,留下来只是因为这支表代表了一段青春的记忆,这些年他已经不戴了,没想到她竟会喜欢? 「又怎样?」 「第一,你是女的,第二,你会潜水吗?」再说,表型太大,也不适合她纤细的手腕,她可以挑些更适合她的表款,只要她喜欢,他会很愿意买单。 「那你就会潜水?」她微仰着下颚反问。 敲敲她的额头,「我有潜水教练执照。」仿佛是在说她有眼不识泰山。 眼眸大亮,「真的?」下一秒,她旋即挑眉说:「那你更要送我这支手表了。」 「为什么?」 「因为我想戴着这支手表跟你去潜水。」 「潜水很危险。」他可是曾经因为错判洋流,在海上漂流了好几个小时。 第二十一章 「咦,你不是教练吗?负责教会我好像是你的责任吧?」她俏皮的点点他的鼻子。 摇摇头,「既然你喜欢,就给你。」 「那你会带我去潜水吗?」她拉着他的胳膊问。 双眸微眯,闪着有趣的光芒,「你乖,我就带你去。」 「那有什么问题!我会乖,从现在开始我都会很乖很乖,你不可以食言喔,一定要带我去潜水。」胸有成竹。 她朝他伸出手——「帮我戴上。」 斜睨她一眼,「你确定?」 「当然,我就是要戴在手上,天天在你面前晃啊晃的,时时刻刻提醒你,要记得带我去潜水。」 他还能说什么呢? 掀开玻璃,取出那支潜水表,神圣的戴到她纤细的手腕上。因为,那不只是一支手表,还代表着一份承诺。 「你该去吃早餐喽!」她指指手腕上的表,提醒他。 「嗯。」 拿出两枚袖扣,让她帮自己别上,享受被服务的同时,目光不经意瞥见她随手搁在一旁的黑咖啡,尹棠璿本能的皱眉。 其实,他一直不喜欢她一大早什么都没吃就空腹喝咖啡,跟她说过这样很伤胃,她就是改不了,幸好他已经成功将每日摄取量往下压,不然,再让她无限量的嗜咖啡,胃迟早会出问题。 「好了。」 趁她拉平他衬衫的褶痕时,一个念头闪过,他抓过杯耳,凑口将还剩下大半的黑咖啡一仰而尽,存心让她没得喝,然而下一秒,俊容却被口腔里那股快速蔓延开来的浓烈苦涩,逼得瞬间扭曲…… 见他俊帅的脸庞扭成一团,余蓓妮忍不住笑了。 活该,没事拦截她的黑咖啡做啥?这下好了吧,自讨苦吃。 他咂嘴弄唇,「怎么这么苦?」浓眉几乎打成死结。 「很苦?」 他恼羞成怒的说:「废话。」 「那……这样还苦吗?」话落,她踮起脚尖,往他唇上轻浅一啄。 眸色骤然转黯,目不转睛的瞅着她,言语阙如的模样,不知是在回味短暂停留的柔软,还是在诧异这样突如其来的举动。 兴许,两者皆有吧! 眉梢微挑,「还苦?那这样呢?」她又故技重施凑上自己的唇,不过这次停留的时间久了些。 她用软热的舌尖轻轻描绘着他的唇,然后出其不意的钻入他的口,跟他的舌轻触挑逗,短暂共舞。 当她就要再次退去,他显然还意犹未尽,趁着亲吻的间歇,连忙低喃了句,「还苦——」便不顾一切的追上撤退的唇,并一把掌住她的后脑勺,好让他可以吻得更深更烈,尝得更久更甜。 呼吸紊乱交杂着,两颗心不歇止的跳动着,这吻,混着黑咖啡的浓醇,更显滋味几分,他吻得霸道而热烈,她亦忘情回应。 就在难分难舍之际,嵌设在墙上的对讲机响起,余蓓妮回过神,轻推了他一下,拉开距离,花了些许时间大口呼吸,直到悸动的情绪获得控制,这才走向对讲机—— 「小姐,尹先生的早餐已经准备好了。」小玉的声音传了过来。 「嗯,我知道了,谢谢。」回头瞄了他一眼,「你的早餐准备好了,记得帮我把杯子拿下来。」作势就要先行一步离开。 沉睡的野兽被唤醒,没有得到餍足,怎么可能轻易放手? 他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一双铁臂悍然抱住她,拦阻了她的离去,不断喷吐的阳刚气息,骚动着她敏感的后颈,她还来不及反应,热烫的唇已经贴上她的颈窝,狂热的吻着。 「棠璿——」 「药,还吃吗?」他啃咬着她耳垂问。他知道她一开始痛恨这段婚姻,更不愿和他有小孩,所以一直都有在吃避孕药。 「没……」出院之后,就没再吃了。 「以后别再吃了,伤身。有了,就生,好不好?」他凑在她耳边低哑的说。 「好……」 大掌肆无忌惮的在她身上恣意游走揉握,并一把扯下了她的晨袍,露出了缎质的睡衣,绵绵密密的热吻散落在她雪白嫩肌的同时,更是一刻也不浪费的撩起她的裙摆,贪婪的想要更多。 她抽气,为那股充实,久久都说不出话来。 他让她的身子热得不像话,迫切的需要他的给予,他也没让她失望,碰触的力道,远比之前的每一次都来得强悍,却没让她觉得难受。 他按着她的肩膀,驾驭着全部的她。 她听见他压抑的呼息,还有自己情难自抑的哼吟。 这是一场激烈而美好的亲密,激发了前所未有、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满足,余韵,直到许久,还在他们身体里盘旋。 无言凝视着对方…… 他拨开她汗湿的发,往她眉心轻轻一吻,动作里有着说不出的怜爱,她扬手逐一描绘着他的眉眼鼻唇,每一个碰触,都是深情款款。 尽管一个字都没有说,但他们都明白,当下心里感受到的是——爱,一份浓烈的坚定的爱。 又相拥了许久,两人才安静的整理仪容,都重新换上了干净的衣衫,他朝她伸出手,她羞涩的搭了上去,一起手牵手的走下楼。 挨坐在餐桌上,像是偷尝禁果的少男少女般,交换着彼此才懂的眼神。 周边的佣人一如往常般的忙碌着。 又是两大企业联烟,虽然不若首富嫁女那般声势浩大,现场仍是聚集了不少重量级的宾客。 新人都是受西方教育,作风洋派,因为不爱传统宴客的拉杂繁琐,也为了让小小客人可以不用被迫困在椅子上,婚宴是在主人家的户外庭院采派对方式举行,加上这天天气好极了,明显为这场户外婚礼加分不少。 一个小男孩玩疯了,小小的身子整个撞上余蓓妮,并在她这袭粉肤色的雪纺纱洋装上,留下了不大不小的巧克力污渍,目睹此景的众人纷纷倒抽一口气,现场顿时陷一入一片诡异的安静。 余蓓妮早知道出席这场婚礼的代价会是这样,不是她未卜先知,而是因为之前都亲身经历过了。 因为不知道该怎么和小孩相处,再加上那时候的她确实不怎么亲切,明明什么也没做,只是冷漠的看着闯祸的小男孩,小男孩就莫名的开始嚎啕大哭,之后,大家便以讹传讹,说是她严惩了小男孩。 也因为不屑跟这些无聊的人解释,自此,她这个骄纵女王又被多扣上一顶欺负小孩的恶名。 方才,她是有想过避开小男孩的,可看到一旁就是阶梯,她想,自己若避开了,小男孩势必会跌下去,这样太冒险了,反正就只是一件洋装,再买就有了,所以,她才会明知意外会发生,还站在那儿硬生生的等着被撞。 第二十二章 不过,接下来的结局,就看她怎么改写喽!今天她绝对不再让人有机会扣她一个欺负小孩的恶名。 余蓓妮低头望着小男孩,小男孩亦仰头看着她,黑白分明的眼珠,藏着浓浓的不安和惊惧。 周围开始传来窃窃私语声,空气里弥漫着一股不寻常的氛围,大人们开始用看好戏的心情锁定视线范围里的一大一小。 「谁家的小孩?」 「不知道。」 「这小孩完蛋了,居然撞上余蓓妮,还把她衣服弄脏了。」 「对啊,说不定会被痛打一顿屁股……」 对话充满了幸灾乐祸,口吻全无一点同情。 余蓓妮懒得理会那些人,弯下身去,目光紧瞅着眼前这个泪水蓄满眼眶,随时都要放声大哭的小男孩,喔不,是已经哭了,小手胡乱的抹着脸,从原本的低泣慢慢的放大声音。 她抱住小男孩,将哭泣的他往自己颈窝按,手心轻拍着他的背,安抚地问:「不哭,告诉阿姨,你喜欢巧克力吗?」 「呜呜……起弯。」带点口齿不清的可爱童音说, 「阿姨也喜欢巧克力。这样好了,如果你勇敢不哭,阿姨就让人带你去吃更多的巧克力,好不好?」 小男孩从她的颈窝抬起头来,眨着水汪汪的眼睛看着她,「……好。」 「来,擦擦脸,这样才帅帅。」她抹去他脸上的泪痕。 「姨香香,像妈咪。」他依恋的又主动抱了抱余蓓妮。 弯起眉眼,「喜欢吗?」 「起弯。」 「姨也喜欢你。」 不知道这两人已经建立起巧克力友情,闻讯而来的父母白着一张脸,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尤其在看到自己小孩闯祸的对象时,更是着实捏了把冷汗。 「妈咪——」小男孩一看到母亲,马上扬声唤。 母亲飞也似的冲上前去,赶紧从传说中的骄纵女王手中接过宝贝儿子,连声道歉,「余小姐,小犬太顽皮了,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关于衣服的清洁费用……」 「没有关系,只是沾上巧克力而已,孩子不是故意的,你们不用放在心上。」淡然的说。 男孩母亲一愣,「这……这怎么好意思?」 「蓓妮,怎么了?」尹棠璿此时也来到她身边。 「没事,我刚认识了一个爱吃巧克力的小朋友,他还说我香香,对不对呀?」 她伸出食指轻搔着小男孩粉嫩的脸颊,小男孩咯咯的笑着。 整起突发状况,就在小男孩的笑声中宣告落幕,那对父母感激得只差没有跪下来谢天,余蓓妮将他们的表情尽收眼底,只觉得好气又好笑,不过,也暗自庆幸今天终于雪耻了。 周围的人又在嘀嘀咕咕,对于没有看到好戏显然很不甘愿,余蓓妮才不在乎,她的存在意义,可不是让这些人看免费好戏的。 「小孩真可爱。」目光盈盈的望着慢慢走远的一家三口。 「这是在暗示我回家要多努力?」揶揄。 芙颊瞬间浮起淡淡红潮,余蓓妮好气又好笑的睨了身旁的他一眼,不理他。「我去洗手间整理一下。」 「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你来,女用洗手间肯定鸡飞狗跳。」 「喏,这给你。」他将自己的手帕递给她。 余蓓妮来到洗手间,将手帕沾湿,慢慢的擦拭裙摆上的污渍,当然不可能洗掉,只是先把上头的巧克力弄掉,免得蚂蚁闻香而来。 该发生的事情都发生了,她也改变了结果,今天算是功德圆满,等她搞定这些污渍,待会就好好的跟老公去吃吃喝喝吧!余蓓妮开心的想。 弄好之后,她顺道整理了一下服装仪容,走出洗手间,准备重新回到婚宴。 不巧,就在庭院的转角撞见一群三姑六婆,这些人围在一块,肯定少不了说人长短,原本余蓓妮想要绕道而行,可偏偏话就这样飘到她耳里…… 「可惜,刚刚本以为会有一出好戏可看,没想到就这样草草落幕。」长舌一号满是惋惜的说。 「什么好戏?」长舌二号问。 「一个没长眼的小孩撞到余蓓妮,把她的裙子弄脏了,本想说余家千金个性那么骄蛮,小孩肯定被修理得很惨,没想到余蓓妮不知道吃错什么药,居然说没关系。」长舌一号悻悻然的答。 「毕竟嫁人了,个性多少要收敛一点,不然谁受得了她?」长舌三号说。 「她嫁了?嫁谁?」长舌四号问。 「咦,海尔集团的尹夫人不是你表姐吗,你怎么不知道?余蓓妮就嫁给尹家二房的儿子尹棠璿啊!说来,余小姐还得喊你一声表姨妈呢?」长舌一号表示。 「哼,原来是那个女人的媳妇,天啊,别叫别叫,千万别叫,我可担待不起。」四号妇人鄙夷的说:「随便跟尹家二房攀关系,哪天被吃干抹净了都不晓得。」 「这话怎么说?」长舌一、二、三号兴致都来了。 「尹棠璿那对母子真不是好东西,当初我表姐怜悯她一个小村姑只身北上讨生活不容易,让她在公司当秘书,没想到养老鼠咬布袋,这女人竟然偷偷跟我表姐夫搞上了,还有了儿子,我表姐想说家和万事兴,再苦也只有忍了,谁知道这二房进了门,天天不让她好过,奴欺主也不过如此。」 「小村姑也这么厉害啊!」 「不过,她肯定没想到,她敢破坏人家婚姻,别人自然也敢,说到底都是报应啊,没几年,三房四房不也一个个进门了。」 「说来,你表姐也真不容易,这么宽宏大量,要我就不行。」长舌三号摇头。 「可不是嘛,她呀,可以说是我们女人的典范,发生这种事情,她什么都不想,只希望唯一的儿子好,把勾心斗角的心力全拿来栽培儿子。」长舌四号又说。 「她是大房,儿子又是长子,继承人的位置应该跑不掉吧?」 「原本是这样,偏偏尹棠璿成天虎视眈眈的,说不定哪天就篡位了,我光是想到我表姐的艰难处境,都要哭了。」假意的揩揩眼角。 「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我们家的公司跟海尔集团有往来,那个尹棠璿根本是个败家子,公器私用还盗用公款,之前上海摩天大楼的投资案不知道吞了多少钱,资金都掏空了,我表姐都快气死了。」 好笑了,明明是大房的儿子公器私用盗用公款,现在居然推到棠璿的头上!余蓓妮觉得气愤,更不想走了,她就要留下来听听看,这些人究竟能把话说得多难听。 第二十三章 「可我听说摩天大楼的案子很成功啊!」长舌二号纳闷道。 「那是因为我表姐跳出来一肩扛起,她把私房钱都丢进去了,结果功劳却让二房的整碗端走,你说气不气人。」长舌四号愤慨的说。 简直是弥天大谎!上海摩天大楼投资案所有短缺的资金,明明就是富景集团填补的,从头到尾,尹家大房可是冷眼旁观,连个子儿都没出,现在居然有脸这样说,真是了不起! 「看不出他长得一表人才,心却这么坏!你表姐怎么不赶紧想办法把他赶出去?」长舌一号自以为正义。 「怎么赶?不是说他娶了余富景的女儿吗?有个首富岳父当靠山,人家现在走路都有风,可怜我表姐他们母子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他现在只要每天回家对老婆下跪,就有花不完的钱,好命哟!」长舌四号又是一阵奚落。 粉拳捏紧,余蓓妮真恨不得撕烂这几个女人的嘴巴! 「哈哈,你这样说,尹棠璿不就跟个妻奴没两样?」 「我说他不只是妻奴,还是个忘恩负义、狼子野心的王八蛋!」 「你再说一次,尹棠璿是什么?」一记轻柔冷凝的嗓音,蓦然响起。 刚才还聊得很起劲的几个女人,顿时一阵哑然。 太过分了,这几个女人真是太过分了!明明不是事实,还在这里说得振振有辞,她们怎么不怕以后下地狱会被拔舌头? 她这阵子努力修身养性,时时提醒自己控制脾气,她什么都能忍,但唯独这件事她没办法吞下去,她不在乎别人说她什么,但她无法眼睁睁看着别人用这种下三滥的方式诋毁棠璿,尤其那还不是事实。 这些人瞎了眼惹到她余蓓妮,算她们倒霉! 「咦,是余小姐呀……」长舌一号、二号、三号连忙陪笑脸。 她瞅都不瞅一眼,锁定目标死瞪着长舌四号。「再说一次,尹棠璿是什么?」 「那个……我们还有事,先走了。」 长舌一、二、三号不顾道义的先溜了,只留下长舌四号跟余蓓妮大眼瞪小眼。 吞吐半晌,可又拉不下老脸。「说就说,怕什么!我就说他是妻奴,是忘恩负义的王八蛋。」不想在气势上输给余蓓妮,长舌四号索性豁出去了。 「道、歉。」两个简单的字清晰的敲在长舌四号的耳膜上。 「什么?」 「我知道你年纪大耳背,我不介意再说一遍。我要你道歉!」杀气腾腾的余蓓妮气势昂然的娇喝一声。 「你这死丫头,凭什么要我跟你道歉?论辈分,我还是你表姨呢!」 「刚刚还端高架子满嘴不屑攀关系,现在这句表姨说得真顺口,哼,就凭你这模样也敢跟我攀亲托熟,省省吧。你道不道歉?」 「我又没说错,我干么道……」 懒得跟她多费唇舌,余蓓妮扬起手,作势就要狠赏对方一巴掌—— 「住手,蓓妮!」匆匆赶来的尹棠璿及时抓住她的手。 「放开我,我今天非打歪她的嘴不可,看她以后还敢不敢乱说话!」 「蓓妮,她是表姨,你不可以打她。」 冷哼,「表姨?我才没有这种表姨!少跟我攀关系,你放开我,她有胆子敌乱说话,就要有种道歉。」 她想要给对方教训,尹棠璿却紧紧抓着她的手不放。 「棠璿,对这种人根本不需要客气!」气急败坏的说。 一记暴喝响起,「你闹够了没有!」 余蓓妮蓦然一怔。他说什么,他居然说她闹够了没有?难道她这样扞卫他的名誉,看在他眼里就只是一场闹剧? 「跟表姨道歉。」 「我不要!」这个女人那样诋毁他,凭什么要她道歉?这女人根本不配。 原本还缩头缩脑的长舌四号,一见有人帮忙教训余蓓妮,顿时气焰高张,扬着小人得志的嘴脸,笑得阖不拢嘴。 「容不得你说不要。过来!」尹棠璿强悍的扯过她,一手压着她的脑袋,非但不让她抬头,自己也跟着鞠躬。「表姨,很抱歉,蓓妮有口无心,请你原谅她。」 「棠璿,听表姨的话,老婆不能只是讨好,要教啊……今天的事情我就大人有大量,不跟你们这些晚辈计较了。」长舌四号顺着台阶跩兮兮的下,里子面子十足。 「谢谢表姨。」尹棠璿语调极平的回。 长舌四号走后,尹棠璿松开了压在余蓓妮后脑的力道,她马上抬起头,绝望的瞪他一眼,转身拂袖而去。 强迫她向别人低头,其实,他比她更不好受…… 【第九章】 回程的途中,车里低气压笼罩,余蓓妮别过脸,倔强的无声落泪,尹棠璿默默的开着车,几次抽下面纸给她,都被她狠狠推开。 尹棠璿这个大笨蛋,他到底有没有搞清楚那些长舌妇是怎么在背后说他的?她是在为他抱不平欸,他居然还反过来教训她,什么跟什么嘛,真是气死她了! 敢压着她的头要她对那种人鞠躬道歉,这要是以前的余蓓妮,不找人剁了他的手才怪!可下一秒,心里又不舍了…… 唉,她又怎么舍得剁了那只总会温柔拥抱她的手? 对对对,她就是没用,爱情里,先爱上的那个人注定就是要被人吃定,她认了,但那不断涌上的失望是怎么回事? 车子没有回到阳明山的别墅,而是更往山上开,直到一处无人的观景平台。 尹棠璿停好车,拉起手煞车,转头看着这一路上始终闷不吭声的她。「别哭。」他伸手揩去她脸庞的泪痕。 她不理睬,眼泪反而落得更凶。 突地,一声幽远的叹息传了过来,「我到底该拿你怎么办?」很挫折的口吻,下一秒,他抱住了她。 「放开我……」凶了人才给温柔,这算什么? 「不放,永远不放。」 「别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你。」少跟她来甜言蜜语这一招。 「那就别原谅我,我只要你听着,今天的委屈,以后我一定帮你讨回来!不会太久的……我保证。」他温柔的抚着她的发。 她转头怔怔的看着他,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刚刚那个妇人是大妈的表妹,因为大妈居中牵线,她丈夫的公司和我部门有密切的业务往来,换言之,就是大妈安排在我这里的眼线兼绊脚石,上海那个案子,他们贡献了不少心力,我还苦着没机会还呢!」 第二十四章 「那你为什么不……」 「不终止合作?」他抹唇微笑,「我当然想,但是时机未到,我母亲这些年在尹家受尽奚落,我不是无动于衷,会按兵不动,只是用来松懈大妈对我的防备。现在,我已经掌握到下少对他们不利的证据,很快的,大妈再也休想透过他们来对付我。」摸摸她的脸庞,「对不起,刚才委屈你了。」 「不委屈……我只是气不过她捏造事实诬蔑你。」 「我懂,但是,听话好不好?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别急着跳出来把事情揽在身上。」他好言叮咛。 「我又不是吃饱撑着,才没有把事情揽在身上!」撇得一干二净。 「还说没有,秀美那件事你怎么说?」 满脸错愕,「你、你怎么会知道?难道是杨婶……」 「答应我,听话。」 他都这样说了,她还能怎样,就只能乖乖听话喽!她不怕委屈,她只要永远这样紧紧抱着他就好。 以前总觉得他的眼神太冷漠,可现在看起来,却发现里头藏了好多温柔…… 「抱我。」 「不是抱了吗?」 「再紧一点。」撒娇央求着。 尹棠璿把双臂收得牢牢的,「这样够紧吗?」 她笑了,明明前一刻还泪眼婆娑,但这一秒,她笑了…… 被亲爱的太座抗议,他只爱工作不爱她,为了澄清这样不实的抹黑,尹棠璿只好舍命陪君子……呃,是陪太座看电视。 起居室里的长沙发上,他手上拿着几份文件资料,聚精会神的看着,余蓓妮这个尊贵女王直接横躺在他腿上,手中握着遥控器。 「ㄏㄡ,气死了,到底什么时候这两个人才会在一起啊?那个前女友可不可以闪远一点?」女王不悦的嚷嚷。 「是不是已婚妇人都这样,容易入戏太深?」他调侃着腿上的小女人。 秀眉不以为然的扬起,「你说什么?什么已婚妇人?现在要叫人、妻。」 「还不一样就是已婚妇人。」 「当然不一样!已婚妇人听起来很像在形容一块失去光泽的老肉,可是人妻就不一样喽,令人充满了无限逦思。」 「所以,你是人妻,我就是人夫,那我也是令人充满无限遐思喽?」 她翻了个身子,迎上他的目光,「棠璿,我问你,如果有一天你的前女朋友就像这出戏一样,重新出现在你面前,你还会心动吗?」 「很抱歉,我已经是人夫了,而且我要是敢心动,睡在我右手边的那个女人肯定会让我的心永远都动不了。」装出一副惧内模样。 啼笑皆非的睨他一眼,「我是说真的!有首歌不是说旧爱还是最美吗?那……」 「既然那么美,当初就不该让她变成旧爱,既然都变成旧爱,那就让她一直当旧爱吧!假设性的问题太难回答,也许你应该等事情发生后再问我。」 可事情就是真的要发生了呀!余蓓妮在心里嘀咕。 「乖,看你的电视,让我把这些文件看完。」他安抚她继续躺下。 「你最讨厌了啦!明明说要陪人家看电视,结果还把文件带出来。」她爬起身,不依不饶地作势捶打他,「到底在看什么文件这么重要?」 「明天美国资方代表要来台湾洽谈合作细节,所以有几份文件要赶快看完。」 「什么样的资方代表?你们以前合作过吗?」 「公司之前标到的那块土地,已经决定要兴建成精品旅馆,恰巧美国那边的连锁饭店wonderful集团很有投资意愿,因为是第一次合作,所以有很多细节要注意,大卫蒐集了很多资料,要我今天看完。」 「咦,珍妮佛温,是谁?」她指着文件里标示的一个人名。 「就是明天要来的对方代表。」 「这名字一看就是个华人,万一是个大美女……」 「我会守住我的贞操。」跟这妮子搅和久了,总是不苟言笑的尹棠璿越来越懂得适时展现自己独树一格的幽默、 「呿!」她躺了回去,「希望你的前女友不叫珍妮佛温,不然,我的下场就要跟这个女主角一样了,呜呜……」挤出两声假哭。 前女友?「我才没有叫珍妮佛的前——」愣住。一个尘封的身影顿时浮现脑海…… 「怎么了?」她困惑的看他。 触及她询问的眼神,尹棠璿没有说什么,只是摇摇头,然后继续看他的文件,但思绪却飘得好远…… 珍妮佛温,在他认识的人里面,确实有这么一个名字。 那已经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约莫有六年的时光吧? 不短的时间,但结束之后,他确实没让自己浪费时间回想,不是他无情,而是没必要,人生就是要活在当下、放眼未来,活着,唯一要做的就是选定目标,大步往前走,最不需要做的,就是回头看那些已经事成定局的过往。 若不是因为蓓妮的突然追问,只怕他还想不起这个人呢!他哑然失笑。 不过,应该不可能是她,事情不可能那么巧! 余蓓妮偷偷瞄着他,不知道该怎么说心里的滋味,但该来的终究会来…… 别怕,余蓓妮,别忘了,你有你的主场优势,珍妮佛温呀珍妮佛温,这一次,我不会轻易放弃我的婚姻、我的丈夫。 事情就是那么巧! 尹棠璿万万没有想到,代表wonderful集团来台洽谈合作的珍妮佛温,居然就是尘封在他记忆里的那个珍妮佛温——他的前女友。 大学四年,美国研究所两年,整整六年的青春,是他跟她一起谱写的。 「璿,好久不见!」精明干练的温雪玫落落大方的朝他伸出手。 「好久不见。」他握住她的手,几秒后,放开,完全符合社交礼仪。 「没想到我就是这次wonderful集团来台洽谈合作的代表吧?」 「确实没想到。」老实说,他还有点被吓到,昨天晚上才被蓓妮追问有关前女友的话题,居然今天就见到本尊了。「最近好吗?」 「你说呢?」温雪玫漾着明媚的笑容反问。 「看来是不错。」 「所以我可以解读为,我看起来还算光鲜亮丽喽?」 尹棠璿抹唇浅笑,「你一直都很亮丽,不管时间过去多久,你依然亮丽。」 「听你这句话,我想我暂时还不需要去打肉毒杆菌。走,先开会,开完会再跟你好好聊聊。」 「会议室在这边,请。」尹棠璿比了个手势。 因为正在听取简报,除了前方的投影画面,几乎整个会议室都陷入黑暗,正是这样的昏暗,给温雪玫一个打量尹棠璿的绝佳机会。 几乎是第一眼看到他,她就爱上了这个男人。 第二十五章 他外型出色,是那种让人无法将目光从他身上挪开的人,但让温雪玫着迷的,是他的聪明、有想法,当同龄的男同学还幼稚得跟国中生那么令人厌烦时,唯独尹棠璿的存在是那样的不凡。 他温文尔雅,虽然有时稍嫌冷淡,但她就是被他那股独特的气质所吸引,不惜放下身段倒追他。 想她温雪玫从小到大向来只有收情书的份,什么时候需要这样倒追一个男人了?为了尹棠璿,她做了,而且也成功了。 「豆%豆#小~说提-供。」 才子佳人,他们曾经有过最美好的青春,大学毕业后还一块出国深造,在异乡共度了许多个孤单思乡的日子。 然而,再美好的青春终究也有变调的时候…… 她希望留在美国打拼,但他却执意返回台湾,他们对未来出现了歧见。 「为什么非得要回那个根本不重视你的家?我们在美国一样可以靠自己的力量闯出一片天。」她有她的美国梦。 「我母亲还在台湾等我。」他却有他的台湾情。 一个大户人家的小老婆,一个传统而软弱的女人,在那些饱受歧视与欺压的日子里,他问过为什么,也曾想过要逃避,但,甘心吗?甘心就这样落荒而逃吗? 不,他不甘心。 他回去不只是为了母亲,还为了证明自己、拿回该有的尊严。 温雪玫根本不能埋解。「大不了等我们在美国的生活稳定了,再把她接来一起生活不就好了。」她退而求其次。 「不。」他的拒绝很简短,却很坚定,因为他很清楚,战场始终在台湾。 「尹棠璿,你终究要有自己的人生,你不是妈妈男孩,如果你母亲希望在那个奇怪的家庭里占有一席地位,她该靠她自己,而不是靠你这个儿子,这样太迂腐了吧!」 「就算它再奇怪,那终究是我的家庭,只要我没有拒绝它,任何人都没有资格评论什么。」年轻时候的尹棠璿,也有他固执的点。 她气他的不可理喻,还没毕业,她就另结新欢,为她一个人的美国梦打拼铺路,一方面也希望能让尹棠璿后悔。 但,他没有,依然按照计划回台湾,反倒是她自己后悔了。 这么多年过去,她一个人在美国跌跌撞撞,结婚又离婚,好不容易有了一份像样的事业,却没有一个陪伴的人,只有要命的孤独阴魂不散。 她忘不了这个男人,她要这个男人。尽管他已经结婚。 回台湾前,她已经把关于他的事情查得一清二楚—— 和她分手多年,他始终没有再经营一段新的感情,她伤他很重,但,会痛才是爱,至于他会突然之间就娶了那个叫余蓓妮的女人,用脚指头想也知道是为了利益,要不然,养尊处优、光会打扮,没有半点思想的千金小姐,凭什么嫁给尹棠璿? 她根本没把那个骄纵任性的小丫头放在眼里,别的不说,她和尹棠璿可是有过六年的感情,那是尹棠璿最宝贵的青春,是余蓓妮这个娇娇女永远要不到的。 尹棠璿抬起头,目光不经意地和温雪玫对上,她抹唇微笑,他扬起一眉,疑问的瞅着她。 会议结束后,他以东道主的身分请她吃饭,多看眼前成熟稳重的他一眼,抢回他的念头就更坚定一分,温雪玫决定唤醒他对青春的记忆。 「对了,璿,你还有在潜水吗?」 「很久不玩了。」他慢条斯理的用餐。 「有没有这么忙啊,连自己最喜欢的运动都放弃了,不行,这次回台湾,我可是想好非要找个时间再去龙洞潜水的,我们一起去吧!」温雪玫提议。 「如果你想玩,我请大卫……」突然,他想起了余蓓妮,想起了那个小女人还在眼巴巴的等着他带她去潜水,不想看见她失望的表情,他改变了主意。「那好吧,找个时间,就去龙洞潜水。」 温雪玫笑了,她就不信尹棠璿不怀念那每个周末都迫不及待奔向大海的岁月,而他对青春的怀念,正是她夺回这段感情的基石。 「真的要带我去潜水?」余蓓妮瞪大眼睛,简直不敢置信。 「真的。」 「唷呵,太棒了,我明天要去潜水了……」她开心的手舞足蹈,冷不防的冲上前,从身后一把抱住尹棠璿。「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那还不赶快睡?明天起不来,你就留在家里的浴缸潜水。」 「遵命,教练!」她乖乖的爬上床,在自己的位置躺下,抱住尹棠璿的一只手臂。「嘿嘿,这样你起床,我就会跟着起床,别想丢下我。」 第二天,还不是尹棠璿喊了半天,余蓓妮才起床,不过在一小杯黑咖啡的加持下,她又生龙活虎了。 应某人要求,尹棠璿打开车顶天窗,让风自由的灌进车里,总是流泄着古典音乐的车厢,被余蓓妮转到了流行音乐频道,今天的她穿着t恤、短裤,浪漫的波浪长发紮成一束马尾,整个人看起来极为俏丽可爱。 她的青春无敌,完全感染了尹棠璿,激发了他沉潜在骨子里的疯狂,忍不住爆出一声欢呼—— 愣住!余蓓妮缓缓转过头,用一种像是看到怪物的表情瞅着驾驶座上的他。 尹棠璿尴尬的别过头,清了清喉咙,有点恼羞成怒的说。「收回你的目光!」 他害羞了,耳朵、脸庞、脖子……通通都可以找到可爱的暗红。「棠璿,你怎么会这么可爱,我真是爱死你了!」 话落,她学他刚刚欢呼的语气,也跟着瞎吼了几声,两个人就像是得到共鸣,开始在车里比赛欢呼。 突地,尹棠璿的手机响了,他看了眼来电显示,按下通话,「喂,」 「你出发了吗?」电话那端,温雪玫刻意用带着撒娇的口吻问。 「珍妮佛吗?跟你说,大卫会负责去饭店接你,他应该快到了,我们直接在龙洞会合,待会见。」挂断电话。 「谁打来的?」 「合作案的对方代表珍妮佛,她也想潜水,我让大卫去接她。」 「还有别人喔,那我都不会,这样会不会很丢脸呀?万一扫了兴,会不会影响到合作案?」 「不会,就只是出来玩,再说,那天不是有人撂话了,教会她是我这个潜水教练的责任,我要是不把她教会,我的潜水教练执照应该拿去烧掉。」 「那你不可以丢下我喔,我一定会努力学习的。」央求着。 「放心,我怎么可能丢下自己的老婆!」 「嘻,谢谢老公。」她喜欢他喊她老婆,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幸福感。 抵达龙洞时,他先带她去租潜水衣。 「老公,人家不会穿,帮我……」一颗小脑袋从更衣间探了出来。 尹棠璿只好赶紧进去解救娇妻,一看到她身上这龚无比亮丽抢眼兼养眼的比基尼,他登时两眼发直。 第二十六章 没想到t恤短裤下,居然还有这样的好风光,待会无论如何一定要叮咛她绝对不可以随便把潜水衣脱下来,哪怕只是拉开拉链都不行。 「老公?」见他迟迟没有动作,她纳闷地抬头看他。 「咳咳……」佯装自若的轻咳几声,他凑到她耳边低声说:「你是来乱的吗?到底想不想潜水呀?」 察觉到他嗓音异常沙哑,她看看自己又看看他,连忙会意过来,端起无辜到了极点的表情,委屈问:「不好看喔?我还以为你会喜欢……」 「喜欢。」声音沙哑得就像是有人拿沙子在他喉咙抹了一把。 但就是太喜欢了,让他突然没了潜水的兴致,想直接把她带回家里的那张大床上,好好滚床单,做点创造宇宙继起之生命的大事。 忍无可忍,他一把捧起她的脸,狠狠的吻了她,直到气竭,才气喘吁吁的放开,然后抢在自己失去理智吃掉她之前,赶紧帮她把潜水衣穿好,离开这个暧昧的小空间。 就在他向她讲解潜水知识时,张大卫载着温雪玫到了。 正想要热情的跟尹棠璿打招呼,忽然看见他身边站着一个年轻女孩,温雪玫的笑容当场僵凝在嘴边。 「这位是我的妻子,蓓妮。老婆,珍妮佛就是这次wonderful集团来台洽谈合作案的代表。」尹棠璿介绍两人认识。 「璿,你的介绍也真见外,明明都是老朋友,还冠了一大串的官方说词。」温雪玫故意说。 尹棠璿扬起一眉,不语的瞅着她。 这时,余蓓妮边拍着胸口,一副松了口气的模样走到温雪玫面前。「原来是老朋友呀,那我就放心了,原本我还想说,我这个不会潜水的跟屁虫要是扫了大家的兴,会影响双方的合作案,既然是老朋友,实在太好了!你好,珍妮佛,我是余蓓妮,很高兴认识你。」她漾着笑,朝温雪玫伸出戴着潜水表的那只手。 只见温雪玫的眼神闪过一丝错愕。那支表怎么会在她手上?那是他们一起考过潜水教练执照时,她陪尹棠璿去买的,那么具有纪念意义的表,居然挂在这个不会潜水的傻丫头手上。 她整个气都堵在胸口,堵得她既闷且痛。 「……珍呢佛?」余蓓妮歪着头,不解的望着她。 她连忙回过神来,从容自若的伸出手,和余蓓妮握了握,旋即飞快抽回。 基于安全,尹棠璿仍让大卫安排了一位专业教练随行,又因为考量到余蓓妮是潜水生手,不适合第一次就跟着大家行动,所以他决定带她在浅滩浮潜就好,温雪玫和大卫则由教练领着到更外围的海域去。 温雪玫一肚子气。可恶,本想借由潜水抹去和尹棠璿因为这些年的空白所形成的隔阂,没想到他居然带余蓓妮那个臭丫头来! 更令人吐血的是,这个余磨妮超会装可怜,顺理成章的霸占了尹棠璿,完全破坏了她的计划,气死了! 有人气得半死,同样也有人开心得要命。 余蓓妮在尹棠璿的带领下,开心的优游在海中,面对这难得一见的海底世界,无不充满了惊喜。 下水前尹棠璿还问她,「怕不怕?」 「怕。」怕才有鬼!为了这一天的到来,她可是已经私下拜师学艺了好一阵子,不过,在亲爱的老公面前,没用一点是必要的。 「别怕,我会拉着你,不管怎么样,都不要吐掉嘴里的呼吸器。 「嗯。」她露出一副把生命交他处置的模样。 今天真是痛快极了!才上了岸,余蓓妮就已经开始期待起下一次。 换好衣服,她和他轻松的坐在礁岩上,尽情呼吸着海洋的味道。 「好玩吗?」 「好好玩,真希望每天都来。」 「每天?不腻吗?」 「不腻,只要是跟着你,就算天天做一样的事情都不腻。」她说得真诚。 尹棠璿揉揉她微湿的发,看见她红通通的鼻子,道:「你晒伤了,鼻头都红了。」 「这样回去大家才会相信我真的有来潜水啊!」 他看着她,她看着他,交会的目光里唯有彼此,没有他人。 不用化着最精致的妆容,不用梳着最漂亮的发型,更不用穿着最华丽的衣服,眼前如此自然清纯的余蓓妮,就让他觉得好美,好美…… 同样的,余蓓妮也觉得眼前这个拥有磐石般神态的尹棠璿好帅,好帅。 看着看着,眼前的彼此都越来越大…… 忽地,两张唇啾的贴在一块,浪漫而唯美的吻,遂而以一种温柔而缠绵的方式开始,为这片海染上一抹幸福。 也就是这一幕,让温雪玫有种神经即将断裂的感觉。 是她的,尹棠璿是属于她的才对! 对于接下来到海港吃海鲜的提议,温雪玫想也不想的拒绝了,「我累了,还是回饭店休息吧!」她可不想一整顿饭吃下来,她和尹棠璿毫无进展,还得眼睁睁看着尹棠璿和余蓓妮晒恩爱。 她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但是,她就是来夺回的啊! 张大卫负责送温雪玫回饭店,尹棠璿照原订计划带余蓓妮去吃海鲜,他喂她吃虾子,她喂他吃螃蟹,携手嗑掉满桌菜。 直到天色全黑,两个人才意犹未尽的回家。 尽管累,精神却是亢奋的,梳洗过后,双双躺在被窝里—— 「那个珍妮佛真漂亮,每天看着大美女工作,精神一定很好。」试探性的瞄他一眼。 「是吗?我不知道。」他要是附议,那就真的太白痴了。 「老公,你说,有没有心动?毕竟美貌与才能兼具的女人可不是到处都有。」 「虽然我父亲妻妾成群,但是我这不材儿子并没有意愿学习,女人就像棉花糖,一颗就够了,时不时拿来甜甜嘴很好,吃多了,会蛀牙。」 「只有一颗棉花糖,总有吃完的时候。」 「那就省着点吃,真吃完了,再买下一颗也不晚。」 「可是……」可是,不对啊,怎么比来比去,女人就变成食物了?「ㄏㄡ,我就知道你老是把我当食物,对我又啃又咬的。」 「你不是食物,真的不是,食物不会发出那种诱人的声音。」他意有所指。 「你——」 「睡觉。不想睡,就来做运动。」 「不要,今天不许你碰我,我不想当食物。」 这一晚,小俩口居然是拌嘴拌到睡着,至于谁输谁赢,不重要。 第二十七章 【第十章】 未经分隔的宽敞空间,位于别墅的三楼,为了可以一览无遗外头的山峦景致,落地窗取代了水泥墙,而靠近入口的那端,则摆着几样健身器材。 这是余蓓妮专属的舞蹈兼运动教室,她喜欢运动,但讨厌健身房的人来人住,所以只好将喜爱的老师聘请回来,在她的专属空间里,进行一对一的教学。 她让人推开了落地窗,好让外头的清新空气和室内对流。 在瑜珈老师的带领下,余蓓妮极尽所能的伸展着自己的身体,一个半小时后,尽管香汗淋漓,然而身心灵都获得了舒展与解放。 送走了瑜珈老师,她回房梳洗休息,并在接近中午的时候,接到了温雪玫打来的邀约电话。 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中…… 还记得,就是因为这次的碰面,她受到温雪玫的挑衅而方寸大乱,最后愚蠢的葬送了自己的婚姻,但如果温雪玫天真的以为今天她只要坐在椅子上,不费力气的说几句话,就能让她和上次一样失去理智,那温雪玫就想得太美了。 受过惨烈教训的她,为了这一天,早已全副武装,扞卫自己的婚姻,是她的权利跟义务。 余蓓妮刻意将自己打扮得远比过去每一天都还来得明媚动人,化上了无懈可击的妆容,长鬈发绑成浪漫的公主头,穿上最能展现幸福小女人的服饰,风姿绰约的前往温雪玫下榻的饭店。 喔喔,差点忘了,她还要戴上她的爱情幸运物——潜水表。 一眼就见到温雪玫,她步伐婀娜的走向她,然后在她对面的空位优雅入座。 「抱歉,我来迟了,你等很久了吗?」 「还好。喝什么?」 咖啡……好想喝咖啡!「果汁。」余蕾妮咬牙说。她答应过棠璿了,一天只喝一小杯咖啡,瞧,她是不是很乖?晚上应该跟他讨赏才对! 「没想到我会私下约你出来吧?」 「有想过。」余蓓妮说。 「怎么说?」温雪玫挑眉问。 「很简单呀,因为你和棠璿是老朋友啦,会约我出来,我一点都不意外。」故作天真的说。 呿,还以为她知道了什么,没想到这个余蓓妮真以为她和尹棠璿就只是老朋友,愚蠢至极。 「那天潜水我玩得很开心,真可惜你后来没跟我们一起去吃海鲜,那里的食物真不错呢!」余蓓妮赞道。 「喔,没啥可惜的,那家店以前我们就常去了,怎么,璿没跟你说吗?」 「那是以前,你已经很久没回台湾了,听过景色依旧、人事全非这两句话吗?棠璿就说那家店改变了很多,不只厨师,连老板都不知道换过几任了,早已经不是他记忆中的模样了,不过,新聘请的厨师手艺真不赖,棠璿可是赞不绝口。」 「但有些经历过的东西,不管隔得再久,仍是生命中辉煌的一页。」温雪玫说得意味深远。 「没错,所以比较适合留在心里默默品味。」余蓓妮眨着大眼睛说。 两个人一来一往的对话几句后,温雪玫发现,她似乎小看了余蓓妮这个丫头,决定更单刀直入的摊开来说—— 「你知道吧,我跟璿是大学同学,就连到美国念书,我们也是一起去的。」 「嗯哼,然后呢?」 「我们曾经交往过,足足有六年。」 六年!可恶,居然被温雪攻占据了棠璿那么长的时间!余蓓妮小小的发酸。 「嗯哼。」她啜了一大口冰凉的果汁,满足的眯起眼睛。 「如果我说我们想要再续前缘……」 余蓓妮终于将目光抬起,看向温雪玫,她没有说话,就只是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美眸,直直瞅着温雪玫。 「所有的人都知道你和璿的婚姻是建筑在利益交换的基础上,你们之间根本没有所谓的真感情,但我和璿不同,我们一起走过青春岁月,拥有各自人生中最精华的六年,那是很刻骨铭心的。」温雪玫激动的说。 「我懂你的刻骨铭心,就是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嘛!」 「余蓓妮,我不是在跟你打哈哈,我是认真的,我要璿回到我身边。」说得斩钉截铁。 弯起一抹笑纹,俏皮的答,「不行喔,因为我们还没打算离婚。」 「所以我希望你放过他,不要再用婚捆的枷锁束缚他,还他自由。」 余蓓妮托着腮帮子,一脸兴味的看着温雪玫,「就算婚姻是坟墓,当初也是棠璿自己跳进来的,所以你不该来求我放过他,你该求的是他是否想放过自己,也许你觉得是枷锁,但对他来说,是一种甜蜜的负荷呀!」笑咪咪的说。 「那你可以容忍你的丈夫心里有别人吗?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手上戴的那支潜水表是怎么来的?」 余蓓妮做出愿闻其详的表情。 「那时我们都很疯潜水,几乎每到周末,就迫不及待的杀到海边,当时陪在他身边的人是我,尽管我不喜欢,仍为了他,每个礼拜都陪他去。这支表是璿在拿到潜水教练执照时,我陪他一起去挑的,那是属于我们两人的纪念品。」 故意转动手腕上这支过大的潜水表,「不过,这支纪念表现在戴在我手上欸,棠璿把他送给我了。」说话的同时,余蓓妮又弯起一道美丽的唇线。 「就算你戴着它,也参与不了我们走过的青春。」温雪玫讽道。 「我没想过要参与啊!我是没参与过棠璿的青春,同样的,棠璿也没参与过我的青春,别说得只有你们的青春是青春,别人的青春就不重要。」她抹开不以为然的笑,接着又说:「你说你不喜欢,但还是陪他去,我跟你不一样,我不喜欢,我就不去,我要去,就是真正喜欢,我才不希望我们相处的时间里,有一丁点的勉强、牺牲、奉献,哪怕只是一秒钟。」 「余蓓妮,除了钱,你能给璿什么?你能成为他最有力的帮手,陪他打天下吗?若不是你家有钱,你根本什么都不能,你对璿来说,一点用处都没有!」温雪玫激动地说。 「我是不能成为他最有力的帮手,不过我很清楚,每个人都有拿手与不拿手的事情,我只要做我拿手的就好,不必假装能干,去做一些我不拿手的,而且,我对棠璿怎么会一点用处都没有呢?你不是说了,我家有钱,再说,他需要的或许不是一个能干的帮手,而是一个甘愿等门的小女人,这点,你问过棠璿的意见吗?」她四两拨千斤的反问。 第二十八章 「你敢这样对我说话,难道你就不怕我在这次合作案上对他多加刁难?」 「如果你以为刁难就可以让他屈服,那我只能说,你没有我想像中的聪明,今天出来见你,是我的错,我太高估你了,既然这样,我不想浪费时间,掰掰喽,老朋友。」余蓓妮优雅起身,抄走帐单,准备付钱走人。 「他是我的,我是为了他回来的!」温雪玫大声宣示。 「他不是你的,他也不是我的,他是他自己的,但他是我老公。」她扬扬手上的婚戒,提醒温雪玫。 走出饭店,余蓓妮真想给自己鼓鼓掌。看,不就是这么简单吗?当初她怎么会因为温雪玫的几句话,就气得方寸大乱直跳脚?像个笨蛋似的! 人啊,真是不经一事、不长一智。 一坐上车,准备回家,手机就响了—— 「你去哪里?我打电话回家,杨婶说你又开车出去了,你要小心,知道吗?不要开太快……」冷情的尹棠璿变身为唠叨的管家公,不断提醒着。 「老公,上班时间怎么会打电话给我?是不是太想我啦?你这样不专心办公怎么可以?公司应该要扣你薪水才对。」她调侃他,想像他在电话那端露出没辙的表情,甜蜜的笑容更加扩大。 沉默须臾,电话那瑞传来他微带嘶哑的嗓音,「……蓓妮,我想你。」 心头霎时一暖,整个人都晕陶陶的,「我也是……老公,我刚刚很乖喔,只点了果汁,都没有偷喝咖啡。」 「这样才乖,没什么事就快点回家,我下班就回去。」 「是,遵命。」 这厢,办公室里,张大卫瞠目结舌的望着尹棠璿,不敢想像,他居然会在上班时间打电话给老婆! 现在到底是他收服了女王,还是女王征服了他? 好梦方酣,尹棠璿的手机却不断传来震动声响。 不知道是第几次按下拒绝通话键,但拨电话的人依旧不死心,非要在这夜阗人静的时候来扰人清梦。 终于,尹棠璿拿来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便毫不犹豫的再度挂掉电话。 他不知道温雪玫是怎么了,不只一天到晚打电话给他,还莫名其妙地说想挽回他,想要跟他再爱一回,问题是,他都明确的跟她说,不可能,他已经结婚了,她为什么就是不死心呢? 就在考虑是否关机,免得吵醒妻子之际,她又打来了…… 这次,尹棠璿真的被惹毛了,决定再跟她好好说清楚,并且请她不要用这种不理智的行为打扰他的婚姻生活。 于是他小心翼翼地不惊扰到沉睡中的妻子,下了床,拿起手机走向阳台—— 「喂,」 「璿,我就知道你不会不接我电话的,我……」 「珍妮佛,听着,我们真的不可能了,可不可以请你以后除了公事以外,不要再打电话给我?我不想让我的妻子觉得不舒服。」他礼貌而疏离的说。 「璿,你们之间根本不是真爱,我知道我以前伤你很重,但是我这次是真心想要挽回,我才是最适合你的。」温雪玫忍不住啜泣。 「过去的事我已经放下了,你该知道,我从来就不是一个会回头看的人,我的眼睛只有现在跟未来,我不可能放弃我的婚姻,因为我对她有责任,而且,」顿了顿,「……我也爱她。」 「不,不是这样的!我知道你是故意说这种话来气我的。」 「我没有,因为不需要,我只是在告诉你事实。雪玫,你冷静下来听我说,那六年,我很感激你陪着我,但接下来的人生,我只想跟蓓妮一起走。」 电话那端传来温雪玫的痛哭失声…… 不甘愿输了,她怎么会输给一个小丫头呢?她和尹棠璿明明拥有那么重要的过去,为什么不能重新开始? 「别哭了,我认识的温雪玫没有这么脆弱,我很欣赏你的勇往直前,但,我们只能是老朋友,当然,前提是你愿意当我是老朋友,还有,你愿意放下那段感情。」语重心长的说。 「你为什么爱她?」 尹棠璿突然像个人男孩似的站在阳台搔搔头,「有些人,不是你说不爱就可以不爱,目光会忍不住跟着她,心里会忍不住想她,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爱她,但我就是知道,我爱她。雪玫,我相信你以后也会遇到那样的人。」 她沉默了,不知道该说什么,因为她心里很清楚,不管她再怎么说,尹棠璿都不会回到她身边的。 尹棠璿也没有再说话,就这样跟着她一起沉默着,直到她终于肯挂上电话。 结束通话后,他放轻脚步回到床上。 「唔……干么?」余蓓妮睡眼惺忪的膘了他一眼。 「吵醒你了?」 她没说话,倒是自动自发的往他怀里钻,寻求一个温暖的拥抱。 「蓓妮,有件事情我一直没有跟你说。」摸摸她的头发,爱不释手呀。 「什么事?」咕哝问。 「其实我跟珍妮佛……」 「我知道。」 「喔,你知道……咦,等等,你知道什么?你怎么会知道?谁告诉你的?你听我说,事情绝对不是你想的那样,真实生活跟连续剧绝对不一样……」担心她会把连续剧里那一套扣到他头上,他赶紧解释。 「老公,你好吵喔,你到底要不要睡觉?」余蓓妮娇嗔抗议。 噤声。「好像真的很吵。好,不说不说。」他躺回被窝,吻了她脸颊,决定让她好好睡觉。 「老婆……」 「我真的很认真在考虑,是不是要把你打包送给珍妮佛了。」余蓓妮恐吓。 怔愕。尹棠璿绝对想不到,他居然也有这样束手无策的时候。 知道自己成功地捉弄了他,窝在他怀里的余蓓妮简直快笑翻了。 她一直都醒着,从第一通电话打来的时候,当棠璿决定接起电话时,她更竖起耳朵偷偷聆听…… 她很感动,感动他对珍妮佛说的话,两个人就算是不爱了,她也不希望棠璿为讨她欢心而去撕裂他和珍妮佛曾经有过的感情,如果他这么做,她会忍不住想,是不是有一天他不爱她了,他也会这样撕裂和她的婚姻? 她不希望他是这样残忍的人。 听到他对珍妮佛说,他对她有责任,而且爱她,一颗心当场软得一塌糊涂,怎么办,她也好爱他,爱死了这个男人,真心觉得这个男人是老天爷赐给她最好的礼物! 「老公,躲着偷偷哭了吗?放心,我才舍不得把你送给别人勒,把你送走了,那我怎么办?」她揉揉他的背。 「我真没想到你这么坏,居然恐吓我!」 「嘻,谁教你一直讲话好吵喔!」她倒是理直气壮。 「我只是想让你知道,就算前女友站在我面前,我也不会心动,我只会为你心动。」尹棠璿慎重的说。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因为你是我最棒的老公呀!」 「你喔,刚刚还恰北北……」害他吓得连句话都不敢再吭。 尾声 【尾声】 安静而沉默的二十五岁少妇。 余蓓妮用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怔怔的望着病床上的男人,她的父亲。 温柔的目光,静静的注视着她。 温暖的大掌,缓缓的抚摸着她的头发。 他抿着唇,不发一语,但想要给她的爱,却是那么清楚。 好坏,爸爸怎么可以这么坏…… 害怕被撇下的恐惧刺痛了她的心,灼热了她的眼,泪水随时都有可能溃堤。 「为什么不告诉我?」她噙着泪问。 「告诉你,然后让你像现在这样哭泣吗?」 「可是……」 「妮妮,听爸爸说,爸爸最不希望的,就是看到你哭,只要能让你笑,哪怕是要爸爸抓星星摘月亮,爸爸都愿意。」余富景温柔的说。 「都是你把我宠坏了啦!」她伏在父亲胸前难过的哭泣。 癌症,爸爸得了癌症,已经是第二期了,因为害怕自己再也无法好好守护她这个倔强的女儿,只好赶紧帮她找个可靠的男人,好让这个男人能够代替自己,负起守护她的责任。 「爸,你都不怪我吗?这些年来,我那么骄纵任性,还常常让你很头痛,故意让找麻烦,你不怪我吗?」 「傻瓜,爸怎么会怪你!我知道,我的妮妮是天底下最好的女孩,是爸爸让你失望了,这是爸爸该得的惩罚。」余富景叹气。 「爸,不要离开我,拜托……」她紧紧抓着父亲的手。 以为最痛恨的人,其实是最爱的,正因为爱得深,才会用更深刻的恨来掩饰。 「乖,不哭,爸爸答应你,哪怕是只有一丁点的希望,爸爸都会接受治疗,爸爸不会轻易离开你的,别哭。」摸摸这个让他又爱又怜的宝贝女儿。 「不要怕,爸爸,我会陪着你,不要怕。」她安慰着生病的爸爸。 「告诉爸爸,棠璿对你好不好?」 点头如捣蒜,「好,他对我很好。爸,你当初怎么会选择他? 「唉,大工程啊,把所有好人家的儿子通通拿来评比,从学历、家世背景、外表、能力表现、个性……每一个小细节,爸爸都仔细评量过,后来才选了棠璿。毕竟,这个男人将来可是要代替我守护女儿的,还要帮你稳住富景集团,不能太糟。」看得出来,余富景对于自己的眼光,非常满意。 「爸,你都不怕他不爱我吗?」 「怕,怕极了!但是怕也没办法,当时我做了最坏的打算,如果这个男人不能爱你,但他至少要能做到照顾你,我想他行,所以才决定把你交给他。」 「太冒险了啦!」她向父亲抗议。 「人生本来就是充满冒险,不去冒险,怎么获得更珍贵的东西?妮妮,我知道你一直埋怨爸爸没有好好照顾你们母女,爸爸真的很抱歉,我这辈子啊,就欠三个女人最深,你妈、你阿姨,还有你。妮妮,爸爸有件事情想拜托你,如果、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帮爸爸好好照顾阿姨好不好?」 「你应该要自己照顾阿姨的,你怎么可以抛下她?我不管,我才不要答应你。」她拒绝答应,因为害怕答应了,爸爸就会离开她。 「好好好,我自己照顾,但是,这阵子爸爸要住院接受治疗,你有空就回家里去陪阿姨吃吃饭、说说话,好不好?」软言相求。 她点点头,应允了这个请求。 「妮妮,我的宝贝小妮妮……」余富景欣慰的喊着。 「我不是小妮妮了,我长大了,以后,我会照顾爸爸、照顾阿姨,我会照顾我身边的每一个人,所以,你们都要好好的,接受我的照顾,知道吗?」 「嗯,爸爸知道。」 「爸,我爱你……」她紧紧的拥抱爸爸。 冰冻了二十多年的父女情,终于在一刻,解冻了。 【全书完】 注1:相关书籍推荐: 01、草莓蛋糕的秘密之一《女王爆婚变》; 02、草莓蛋糕的秘密之二《败犬想婚头》; 03、草莓蛋糕的秘密之三《金主求倒带》。 注2:本作品由豆豆0小说提供,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豆,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