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过爱你》 楔子 这天晚上,雨依旧滴滴答答下个不停,一个礼拜以来,台北的马路老是湿答答的没干过,天空也总是暗蒙蒙的让人感到沉重,但她心情却是好极了。 因为她,戚兰,终于学会煮菜了! 回想半个月前,她连蛋都不会煎,还笨手笨脚的打翻米酒,差点让整间厨艺教室付之一炬,但半个月内她不但学会了炒饭,还成功煮出好几道基本的家常菜。 这样的进步,连授课老师都差点哭了,毕竟他再也不用担心可能会有学员葬身火窟…… 总之,这就是爱的力量,因为—— 她要追求一个男人! 俗话说得好,要抓住男人的心就要先抓住他的胃,为了提高告白成功率,她这个生活白痴至少也要学会煮菜,毕竟她暗恋的男人可是个百分之百的居家好男人,煎煮炒炸通通难不倒他,更擅长西式料理,她自然也要贤慧一点。 用小屁屁将门板往后一顶,戚兰随手将公事包往角落一甩,摸黑将沈甸甸的食材拎到厨房,打开电灯,迫不及待想要洗手作羹汤。 为了让手艺更进步,每次从厨艺教室下课后,她就会到超市选购与课程相同的食材,回到家里将课程内容重新复习过一遍。 她决定从厨艺教室结业后就要告白,这是她第一次追求恋情,虽然没有把握,但是她会尽最大的努力展现诚意。 想起暗恋的对象,清丽小脸立刻浮现一层薄薄的嫣红,粉润小嘴也不禁漾起一抹娇羞浅笑。 相遇以来,「他」总是处处照顾着她,非但不嫌弃她是个生活白痴,还出手救了她两次,她对他的好感与日俱增,所以才会决定—— 叮咚! 突如其来的门铃声响,无预警打断戚兰的思绪,她低头看了眼手上的表,才快步走出厨房,来到门板后方,将眼睛凑近门眼。 门外是妹妹戚樱和妹妹的挚友范学捷。怪了,都快十点了,这两人怎么会突然跑来找她? 虽然有些意外,但她还是迅速的拉开大门,对着门外的两人微笑。 「小樱、学捷,你们怎么会突然来——咦,学温,你也来了?」看着站在范学捷身侧的范学温,戚兰听见自己的心跳忽然跳快了两拍,脸颊也微微发烫。 范学温和范学捷是兄妹,而范学捷则是戚樱的多年挚友,三人相识多年,她则是搬到这栋大楼后,才意外成为两兄妹的邻居。 「打扰了。」范学温勾起唇角,露出一如往昔的稳敛温笑。「今天又加班了?」 「唔……是、是啊。」不敢透露自己这阵子早出晚归,全是因为在偷偷恶补厨艺,戚兰只好紧张的用谎言带过。「请进,难得你们会一块儿上门,是发生什么好事了吗?」 她将大门拉得更开,侧过身子,打算让所有人都进到屋子里,不料门外三人却没有任何动作,只是古怪的盯着她看。 美丽大眼困惑的眨了几下,她噙着笑意,有些不解地问:「怎么了?怎么全都这样看着我?」 「姊,我……」戚樱张口欲言,却是欲言又止。 一旁,范学捷迅速握住她的小手,脸上的表情也有些踌躇,接着才弯出一抹淡定的浅笑。 「兰姊猜得真准,我们来,确实就是为了一件好事。」 「真的?」听见三人是为了好事而来,戚兰笑得更灿烂了。「那快进来啊,我这里有咖啡、红茶和纯柳橙汁,你们想喝哪一种?」她问着走进屋里的三人。 「你才刚下班,别忙了。」走在后头的范学温并没有跟着妹妹走进客厅,而是待在门边,低头看着她将大门关妥。 不知道是不是刚好背光的关系,当戚兰转身抬头望向他时,竟觉得他的眼神好黯淡,远比外头的天空还要沉重阴霾,彷佛即将陷入一场暴风雨。 相遇以来,他总是温和而稳敛,给人一股和煦的安定感,她从来没见过他露出这样的眼神。 「不过是倒杯饮料而已,不忙的。」她无法将目光自他身上抽离。「你……怎么了吗?」她关心询问,柔雅柳眉微微蹙起。 「没事。」看着她眼底的担忧,范学温微微牵起嘴角,弯腰替她将角落的公事包捡起来。 「啊!谢谢。」她匆匆接过公事包,心里却是懊恼的猛叹气。 要命,才说要学习贤慧,没想到马上就破功……不行,她一定要改掉随手乱丢东西的坏习惯才行。 抱着公事包,她无地自容的率先举步走到客厅,对着沙发上的两人招呼。「决定要喝什么了吗?我去帮你们倒。」 「兰姊,不用了。」范学捷微笑摇头。 「怎么连你都跟我客气?不行,来者是客,我一定要请,小樱你要喝什么?柳橙汁?」戚兰笑咪咪的问向妹妹。 「真的不用了。」戚樱摇摇头,竟也加入客气的行列。「姊,你可以坐下来吗?我有件重要的事要跟你说。」 「你们到底怎么回事?一个个神秘兮兮的。」戚兰终于觉得不对劲了,明明说是有好事,却没一个人真正笑得开心。 眼见范学温沉默的坐到一旁的单人沙发上,虽然狐疑,但她还是顺从的挑了个角落坐下。 「ok,说吧。」她耸耸肩,看向三人。 「姊,我要结婚了。」 「什么?!」没料到妹妹一开口就是要结婚,戚兰不禁错愕的睁大眼。 深吸一口气,戚樱小声重复:「我要结婚了。」 「结婚?你——你什么时候有交往的对象?」妹妹虽然贤慧温柔,生性却是害羞内向,别说恋爱,身边的异性压根儿没几个。「你要和谁结婚?」她连忙又问。 「就是……」 戚兰眼也不眨,冷静等待着答案,一心想知道是哪个王八蛋连谈个恋爱都没现身过,就连婚事也让妹妹一个人公布。 突如其来说要结婚,该不是发生「命案」了吧? 很好,让她知道是哪只缩头乌龟干的好事,她发誓一定会让对方狠狠的刻骨铭心!这辈子、在梦中都不敢忘了她! 「和我。」低醇的嗓音骤然响起。 戚兰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用最慢的速度转过头,不敢置信地望着眼前的范学温,小嘴张了又合,却始终发不出一丁点的声音,整颗脑袋嗡嗡乱响,思绪像是被绞碎的纸张,正被吸尘器吸入一股巨大的黑色漩涡。 浑沌间,彷佛有双残酷的手掐住她的喉咙,让她连呼吸都感到困难。 「她要结婚的对象是我。」范学温轻声说着,声嗓依旧低醇安定,语气依旧内敛稳健,始终是她爱听的声音。「虽然突然,但我们希望能够得到你的祝福。」 祝福? 戚兰一脸空白的看着他。 「婚礼就定在一个月后,到时你愿意参加我们的婚礼吗?」 参加婚礼? 参加他和小樱的婚礼?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当戚兰迷茫看向妹妹忐忑不安的小脸,却依旧无法发出任何声音,她的意识彷佛沈缩到心里的最深处,无声落泪,而坐在沙发上的那个她却像是没有生命的木偶般,僵硬的点了下头。 小樱是她唯一的妹妹,只是在小樱公布婚事的这一天,她同时也失恋了。 第一章 三个月前—— 「姊,这里,这里。」 当戚兰拉着小行李箱,走进第三节的捷运车厢时,就看到妹妹戚樱站在不远处对她招手,眼见车厢里乘客众多,她索性收起行李拉杆,提着行李缓慢挤过人潮,来到妹妹身边。 「这么早,车厢里怎么会有那么多人?」她扫视车厢,发现身边的乘客几乎清一色都是年轻小妹妹。 「今天车站附近好像有个偶像团体要办签唱会。」戚樱柔笑说出原因,接着看向姊姊手中的行李箱。「今天是周六,你又要出差?」 「明天高雄世贸有个国际医学研讨会,分公司的翻译秘书却出了车祸住院,我得去支援。」她就职于某间国际会议顾问公司,是个统筹秘书,负责筹备各类大型国际会议以及同步口译。 「你这阵子不是加班就是出差,有好好休息过吗?」戚樱担忧的看着姊姊。 「放心,我的假多得很,等我真的累了,就会一次休息个够。」戚兰笑得神采奕奕,清丽明媚的小脸上总是朝气满满。「对了,爸妈要你拿什么东西给我?」 她一人独居在外,工作繁忙,假日也经常要筹办会议,行程老是满档,因此当妹妹临时来电要找她,她只能和妹妹约在捷运车厢内见面,因为当捷运抵达台北车站,她就得转搭高铁南下。 「这个。」戚樱慢条斯理的从背包里拿出一个牛皮纸袋。 戚兰好奇地接过纸袋,感觉纸袋沈甸甸的,像是装了几本书。 「这是什么?」她看着妹妹。 「相簿。」戚樱小声说着,表情有些心虚。 「爸妈没事给我相簿做什么?」因为车厢内太过拥挤,自己又得拉着拉环保持重心,所以戚兰并没有将纸袋打开。 「唔……正确来说,那些相簿的用途是拿来相亲用的。」戚樱公布答案。 戚兰立刻翻了个白眼。「又来了!」 「爸妈还要我问你,下个月什么时候有空?」姊姊外型姣好,自信又美丽,身边的追求者犹如过江之鲫,可惜却太过热衷于工作,迟迟没有安定下来的意思,双亲担心她会三十拉警报,才会提早未雨绸缪。 然而姊姊却总是以工作为藉口推三阻四,双亲才会绕个弯,请她帮忙。 「我下个月没空,下下个月也没空,事实上,到年底之前我都没空。」戚兰没好气的将纸袋塞回到妹妹手中。「相簿你拿回去,告诉爸妈别再忙了,我今年才二十八,不急着结婚,也不会为了结婚而结婚。」 戚樱叹气,早料到会有这种结局。 「我也跟爸妈说过了,可他们希望你多多参考。」 「不用参考了,反正他们挑的全是老师。」戚家是书香世家,祖父祖母是老师,叔叔伯伯父母是老师,就连堂弟堂妹,甚至妹妹戚樱都是老师。 整个家族她是唯一的例外,因此双亲一直想将她推销给另一个老师,尽管他们知道,她向来不喜欢只会死读书的男孩子。 「爸妈知道你不喜欢老师,所以这次把职业给换了。」基于孝道,戚樱特别强调这次的相亲对象绝对不是老师。 「是吗?」戚兰勾起嘴角,笑得更明媚了。「例如?」 「呃……」戚樱咬着下唇,心虚的撇开目光。「例如……公务人员。」 「哈!」戚兰夸张大笑,眼里却没有丝毫笑意。「相簿不用拿回去了,下车后,直接找个垃圾桶扔了!」她不留情地建议道。 「姊……」 「你不扔,我扔。」戚兰板起脸,伸手就想拿回相簿,眼角余光却注意到妹妹身后的男人形迹鬼祟,不但屈膝蹲在地上,还偷偷将手机凑到妹妹的裙底下,不断更换角度。「喂!你做什么!」她立刻大叫,按住妹妹裙摆的同时,也迅速捉住对方的手。 「姊?」戚樱愣了一下,转过身,就见到姊姊用力揪住对方的衣领。 「你竟敢偷拍我妹妹?!活得不耐烦了!」 偷拍无疑是项非常严重的指控,因为戚兰话才说完,原本热闹的车厢顿时变得鸦雀无声,乘客们全都瞪大眼看着这一幕。 眼看自己和姊姊成了注目焦点,戚樱既慌张又无措,压根儿不晓得该怎么办,只能傻傻的杵在原地。 「我没有!」被活逮的男子立刻矢口否认。 「还说没有?我明明看到你将手机凑到我妹妹的裙子底下。」戚兰凌厉指控,压根儿不在乎受人注目,护妹心切的她,只想将眼前的色狼就地正法。 「小姐你太夸张了吧?我只是蹲在地上绑鞋带,手里又刚好拿着手机而已,你这样是诬蔑,是毁谤,还有人身攻击!要是不想吃官司的话,你最好快放开我!」男子气呼呼的想扳开她的手。 「拿着手机还能绑鞋带,分明是睁着眼睛说瞎话!」用屁股想,也知道这是谎话。「你有没有偷拍看手机就知道,快把手机交出来。」不想浪费时间和他辩论,她索性指着他手中的手机,始终不肯放手。 就算他威胁她,她也坚持相信自己所看到的,她没看错,她才不怕他! 「这是我的手机,凭什么给你!」男子迅速将手机藏到身后,神情总算泄漏出一丝心虚和慌张。 而戚兰自然没错过他的心虚。「你要是问心无愧,就不会作贼心虚!」她义正辞严的说着,始终不肯放男子自由。 「你、你——你根本是被害妄想症!你妹又不是林志玲,我干么偷拍她?又不是脑筋趴代!」男子恼羞成怒,立刻反唇相稽。 「不准你污辱我妹妹!」 「我说的是事实!」 两人一来一往,冲突愈演愈烈,一旁乘客从默默看戏到窃窃私语,却始终没有人愿意挺身协调,只是两人的争吵实在太大声,邻近车厢的乘客很快也开始投以注目的眼光。 人群中,一名男子看着手足无措的戚樱和火冒三丈的戚兰,接着又看了眼身材壮硕的男子,没有任何迟疑的立刻举步挤过人群朝两人靠近。 「你!」戚兰眯起丽眸,严重被惹火。「好,你不交出手机也可以,我们上警局去!」这个王八蛋偷拍不认帐就算了,甚至还污辱小樱?!今天她就算赶不上高铁,也要把这男人「摆平」! 想法才闪过脑际,列车正巧到站,接着车门开启的声响立刻传遍整个车厢。 听见警局,男子早已是脸色大变,因此当车门一开启,他便迅速扯下戚兰的小手,用力推开她,并扭身撞开好几个人,企图冲出车厢。 「啊!」没料到男子会暗算自己,戚兰失衡发出惊呼,幸亏身后有人及时扶了她一把。 「姊!」戚樱担忧低喊。 「我没事。」戚兰迅速回答,无暇转身察看是谁好心救了她,下一瞬间竟用力站直身体,举步追了过去—— 虽然男子率先落跑,但车厢内人潮众多,压根儿无法跑得太远,反观她身材纤细,在人群间灵巧穿梭,很快便在男子踏出车厢的瞬间追上。 新仇加上旧恨,让她眼底燃起了火焰,一双美腿用力一蹬,整个人就像扑杀猎物的母狮子,狠狠扑向男子,将男子撞倒在外头的月台上。 「啊啊啊!」车门外,等待上车的乘客们全都发出了惊叫,瞬间被这突如其来的两颗「人球」给吓坏了,纷纷后退闪躲,就怕遭到池鱼之殃。 然而不只车门外的乘客被吓到,事实上,就连车厢里的乘客也都吓坏了,甚至有些该在这站下车的乘客,目瞪口呆的愣愣看着戚兰,忘了下车。 老天,这女人一定打过美式足球! 突如其来的状况,很快就引起工作人员的注意,一名身穿白衣黑裤的工作人员吹响哨子,迅速奔了过来。 眼看小事成了大事,工作人员愈跑愈近,压在背上的女人又死命捉着自己,男子为了脱身,只好扭身挥出拳头。 「妈的,臭女人!」 糟糕!虽然她知道男子一定会设法再逃脱,但她可没料到他会使出拳头啊。 眼看拳头瞬间逼到眼前,戚兰只能迅速闭上眼,认命的等待剧痛来临。 「够了。」一抹低醇嗓音无预警落下。 预期中的疼痛没有来临,反倒是身底下的男人发出刺耳的哀嚎,甚至像是离水的鱼儿般痛苦的开始扭动,紧闭双眼的戚兰不禁好奇的睁开眼。 啊,原来是有人救了她! 一名高大的男人就蹲在她身边,阻止了色狼的暴行。 他使出擒拿术,将色狼整条右手臂轻而易举地扭压在月台上,不但让色狼动弹不得,更让他疼得五官扭曲,光是看那胳臂扭转的角度,就知道这个动作有多折磨人。 就在她咽下口水的同时,捷运公司的工作人员也挤过人群,匆匆来到她身边。 「发生什么事了?」 「这个人在车上拿手机偷拍我妹妹,不承认,还想逃跑。」她指着色狼,大声揭发他的罪行。「他甚至还想揍我,所有人都看到了!」她大声补充,决定让他死得很惨。 「小姐,此事非同小可,你说的都是真的吗?」工作人员先是一愣,接着立刻谨慎的做确认。 戚兰凛然点头。「他手机里有证据。」 「放开我……拜托放开我……」受不了手臂传来的疼痛,色狼终于忍不住开口求饶。 见义勇为的男子打量犯人的表情,推测他应该没有再逃的余裕,才稍稍松开一些力道。 「我亲眼目睹这位先生畏罪潜逃,甚至出手攻击这位小姐,所以这位小姐说的应该都是真的。」他温声附和戚兰的指控,声嗓低醇好听,就连说话的语气也稳敛温和,给人一种和煦的安全感。 没料到男子会为自己作证,戚兰不禁感激地对他一笑。 「我明白了。」确认月台上的男子有偷拍嫌疑后,工作人员脸色一整,立刻拿起无线电报备事发经过,请同仁帮忙报警,并请列车长指挥人潮,恢复通车。 交代完后,工作人员立刻从男子手中接过嫌犯。 眼看事件暂告一个段落,赶时间的乘客零星散去,戚兰也才撑起身体,打算自月台上起身,只是在她有动作之前,一双大掌却更快的伸到她身前。 「希望你没受伤。」男子扬起笑容,笑得好迷人。 他的轮廓深邃刚硬,五官冷峻有味道,简约的素t牛仔裤穿在他身上,非但没让他显得瘦弱,反倒完美衬托出他刚强的体格,他虽然不算是个帅哥,但绝对是个超级型男。 面对男人迷人的笑容,戚兰不禁微微脸红了。 糟糕,虽然是情非得已,但她刚刚的表情应该没有太狰狞吧? 「谢谢。」她犹豫了几秒,才搭住他的大掌,缓缓起身。 「姊……你没事吧?」因为害怕,始终站在人群中的戚樱,这才怯生生的拖着戚兰的行李来到两人身边。 「我没事,多亏这位先生出手帮忙。」戚兰牵起妹妹的小手,开心的看着眼前的男人。 「范大哥,刚刚真是谢谢你了。」戚樱立刻鞠躬道谢。 事实上姊姊被色狼推倒的瞬间,就是范大哥出手扶住姊姊,只是她没料到姊姊竟会跑去追人,甚至将人狠狠扑倒在地。 就在色狼挥拳要揍姊姊时,她简直吓坏了,幸亏范大哥及时赶上。 「咦?你们认识?」戚兰一愣。 「他是范学温,是学捷的哥哥。」戚樱立刻解释。学捷是她多年的挚友,因为经常往来,所以她和范学温也不算陌生。「范大哥,她是我姊姊,叫做戚兰。」她替两人介绍。 「这么巧!」戚兰绽笑,没料到眼前见义勇为的男人竟是学捷的哥哥。 学捷是妹妹最要好的朋友,从学生时代就经常出入家里,是个相当沉静有主见的女孩子,对于室内设计颇有天分,在大学时期就有亮眼的成绩,如今更是个名气响叮当的室内设计师。 原来他们是兄妹,莫怪都这么出色。 戚兰加深笑意,正打算慎重道谢,赶来支援的工作人员却忽然打岔。「小姐,警察马上就会赶来,可能要麻烦你们协助做个笔录。」 「没问题。」戚兰迅速点头。 「姊,你不是还得赶到南部支援?」戚樱忍不住提醒她。 「你的事比较重要,等做完笔录再去高雄也不迟。」戚兰理所当然的回道,接着松开妹妹,对范学温伸出右手。「范先生,很高兴认识你,刚刚真是谢谢你了。」若不是他见义勇为,她一定会受伤,虽然现今社会冷漠,但事实证明,人间还是有温暖的。 「不过举手之劳,请别客气。」看着她理所当然的为妹妹延后公务,范学温不禁瞬间加深笑意,紧紧回握住她的小手。 她美得就像是朵生在温室里的兰花,却出乎意料的慓悍大胆,为了妹妹毫不犹豫的挺身而出,甚至为了正义而勇敢追人。 他从来不相信一见钟情,但她却让他的心重重的悸动了。 眼前这朵娇悍的兰花让他印象深刻。 他非常喜欢。 * * 「姊,你今天晚上大概几点下班?我炖了锅鸡汤,拿过去给你喝。」手机里,传来戚樱温柔的嗓音。 「鸡汤?不用了,我人还在公司,晚上还要加班,恐怕很晚才会回去。」戚兰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拉着行李箱,快步来到一栋高耸新颖的大楼前方。 「这样啊,那没关系,我用备份钥匙自己开门,帮你将鸡汤放入冰箱好了。」戚樱依旧温柔的说着。 她们姊妹感情好,虽然一个住家里,一个在外独居,却各自拥有彼此的房门钥匙。 「备份钥匙?!」戚兰扬高声音,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包裹在丝袜下的修长美腿也瞬间停止前进。 糟糕,她都忘了这件事了!那间套房她早就退租,要是小樱过去,她秘密搬家的事铁定会被发现,不过这并不是重点,重点是那个地方非常的不安全,她绝不能让小樱过去。 「有问题吗?」彷佛察觉到戚兰语气中的怪异,手机另一端的戚樱不禁困惑问道。 「当、当然没问题,只是……只是……喔,对了,因为最近附近窃盗案频传,为了安全起见,几天前房东替所有房客都更换了新锁,所以你那把备用钥匙已经不能用了。」戚兰临机应变,顺口扯了个谎。 「真的吗?那你继续住在那边安全吗?」戚樱信以为真,立刻担忧起姊姊的安全。 「没差,反正我经常加班又出差,待在公寓的时间不多。」戚兰愧疚地回答。 可恶,都怪那个死跟踪狂,她只是拒绝他的告白,他就天天跟踪她,甚至不断骚扰她,为了摆脱他,她才会紧急搬家,来到好友名下的房子借住一段时间。 当初爸妈原本就不赞同她搬出来住,妹妹又太过纤细敏感,所以被跟踪狂骚扰的事她压根儿不敢让家人知道,就怕他们会担心。 「可是……」 「别担心,除了更换门锁,房东还加装了几台监视器,不会有小偷笨得自投罗网的。」为了不让妹妹担忧,她只好继续扯谎。 「那鸡汤……」 「我没口福,下次吧。」唉,小樱的手艺可好了,尤其是她炖的鸡汤,可是让人用想的都会流口水。 对她这个生活白痴外加厨艺智障而言,妹妹送来的美食可是她重要的幸福补给,偏偏这次她却得忍心拒绝,呜呜…… 「好吧,那你要记得快点打新的备份钥匙给我喔。」戚樱叮咛着。 「唔……我知道。」她一人独居在外,又不谙厨艺,担心她老是三餐在外会忽略健康,小樱总会不时熬煮一些好料来照顾她。 小樱真是她最棒的妹妹,也是世上最贤慧温柔的女人了! 两姊妹又闲聊了几句,戚兰才收起手机,拖着沉重的行李继续前进,只是她才走进大厅,正打算朝右侧的电梯走去时,坐在柜台后方的保全却立刻起身,走到她面前关心。 「小姐,请问您是这里的住户吗?」 戚兰愣了下,没料到这里的出入竟管制得如此严格。 她的新住所是同事兼好友——罗朗,众多房产中的一间「小屋」,因为知道她的处境,立刻大方出借。 为了不让跟踪狂循线追到她,搬家事宜甚至也由罗朗一手包办,而她则是负责声东击西的正常上下班,甚至代表公司飞到香港出席一场大型讲座,直到此刻才回国来到新住处,莫怪保全会不认得她。 只是话说回来,这儿的保全果然就像罗朗保证的一样,尽责又专业,一眼就认出她不是住户。 「我是新搬来的住户,住在b栋八楼之一。」她立刻亮出手中的感应磁卡。 保全谨慎的看了眼磁卡,接着想起管理簿上的登记事项。 「b栋八楼之一的屋主是罗先生,几天前他曾交代有一位戚小姐会入住。」 「就是我。」她微微笑,基于礼貌,于是从皮夹里拿出身分证。 经过双重核对,保全这才完全放心,并礼貌道歉。「戚小姐,很抱歉,为了保障住户的安全,陌生访客皆必须进行身分核对,若是造成您的不愉快,还请见谅。」 「不,我能理解你尽职的态度,你做得很好。」她毫不吝啬的赞美。 没料到戚兰不但长相美丽,待人又如此和善大方,保全立刻扬起笑容,对她留下好印象。 「戚小姐,b栋的电梯正好在保养,大概四十分钟后才能使用,您要不要在大厅喝个茶,看些杂志。」他好心建议。 「电梯保养?」戚兰茫然的眨了眨丽眸。 「大楼电梯每个月底都会进行保养,日期时间不定,但会事先公告。」保全解释道。 所以他意思是她目前只有两个选择,一是在大厅看杂志杀时间,消极的等待电梯恢复使用;二就是提着沈甸甸的行李,认命的爬到八楼吗? 老天,她连续出差三天,都快累垮了,有没有必要这么巧让她遇到电梯保养? 就在戚兰无语问苍天的同时,一抹低醇嗓音却无预警的在她身后响起—— 「需要帮忙吗?」 咦?这声音好像有点耳熟…… 基于某种莫名的悸动,戚兰迅速转身。 「范先生?!」眼前高大的男人,不就是出手帮过她一次的范学温吗? 「第二次见面,很高兴遇见你。」他勾起嘴角,依旧笑得好迷人。 「我也是!」她开心低喊,可话才说完就立刻脸红了,噢,她未免也太不懂得矜持了吧? 他加深笑意,因为她可爱的坦率。「你看起来累坏了。」 「呃……」她立刻抚向脸颊,怀疑自己的脸色到底有多差。 「我住在b栋七楼,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顺路』帮你将行李送到八楼。」才进入大厅,范学温就立刻发现她,他很意外她会出现在这儿,直到听见她和保全的对话,他才知道她搬到了八楼。 「可是行李很重,不好意思麻烦你……」她客气婉拒,却忍不住因为他的话而惊喜。 原来他也住在这儿,而且就住在她楼下,所以他们即将成为邻居? 戚兰敛下眼睫,忍不住漾出一抹笑,压根儿没注意到保全见他俩相识,早已主动回到柜台后方,也没注意到眼前的范学温正以一种难以言喻的深邃目光深深凝视着她。 他对她一见钟情,却苦无机会认识她,原本打算请妹妹制造机会,没想到老天爷却主动将她送到他身边。 虽然他们俩是初识,但这些年透过妹妹和戚樱的闲谈,他对她略知一二。 她是个职场女强人,处理大事精明干练,生活上却很迷糊,不但不懂得照顾自己,也不会煮饭,甚至还是个生活白痴,正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他若想得到她,机会太多了! 「一点也不麻烦。」他主动拉过她脚边的行李,接着就往楼梯口的方向走。「来吧。」 「范先生,真的不用了,我自己来就行了……」她慌慌张张的追上,本想接回行李,厚实大掌却迅速将行李换到了左手,让她扑了个空。 「八楼有段距离,你穿着高跟鞋要小心些,若是累了,就停下来休息。」他低声叮嘱,对她的婉拒却是完全置之不理。 没料到他说话温和有礼,行事却有些强势,戚兰不禁有些意外。 「可是……」 「相逢自是有缘,何况我们还成了邻居,敦亲睦邻是应该的。」话才说完,他便提着行李迅速步上楼梯,脚步稳健的往上走去。 眼看婉拒不了他的好意,戚兰只好仰头看着他高大结实的背影,匆匆跟上他的脚步。 「范先生,真的不好意思,还有,谢谢你了。」她一边低声道谢,一边听着自己的鞋跟在花岗石铺设成的阶梯上,踏出清脆的喀喀声,而属于他的脚步声却几乎听不见。 「如果你真的过意不去,待会儿可以请我喝杯水。」他从容说道,不是请求,而是建议。 她看着他高大的背影,愈来愈觉得他跟初见面的印象不大一样,却一点也不讨厌这样的他。 红唇微勾,她露出愉悦的笑容。 「当然没问题。」 第二章 不,当然有问题,因为她压根儿就没有干净的饮水。 她完全忘了她才刚搬家,什么东西都还没准备好,更遑论购买民生必需品,所以她甚至连一瓶矿泉水都没有。 虽然罗朗当初购下这间房子时,曾请人精心装潢过,三十多坪大的空间只有两房两厅两卫,宽阔舒适,日系禅风的装潢古香古色有意境,家具家电更是一应俱全,但偏偏罗朗和她一样都是外卖族,肚子饿了不是叫外卖就是往外跑,冰箱的唯一作用就是拿来冰饮料。 何况罗朗压根儿就没有在这间屋子住过几天,冰箱里恐怕什么东西都没有,就算有,她也不敢猜想那些东西到底过期了多久。 站在满地大大小小的纸箱前,戚兰满脸尴尬的看着范学温,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反倒是后者,似乎完全忘了她的承诺,只是一脸兴味的看着满地纸箱。 “看来你得忙上好一阵子。” “呃……是啊。”她嗫嚅回应。 “需要帮忙吗?” “啊?”她抬头看他。“不,不用了,我自己来就行了。”她迅速摇手,实在不敢再麻烦他。“至于请你喝水的事,我忘记我这里……” “没关系,屋主有装天然瓦斯吗?”他调开话题。 他住在这栋大楼五年,却很少见到这间屋子的主人,只知道对方是个非常俊挺的男子,家世不错,很少在这儿过夜,不过他从来没听说这件房子要出售,看来她若不是借住,就是承租。 就不知道她和屋主是什么关系? “装天然瓦斯?”她眨眨眼,不禁困惑的反问:“大楼不是本来就有天然瓦斯吗?”之前她住在小套房时,从没听见过要装天然瓦斯,总之是要扭开水龙头,自然就会有热水流出来了呀。 “大楼在建造时,的确埋有天然瓦斯的管线,但若要使用,就得先到天然瓦斯公司申请装表。”黑眸闪过一抹莞尔笑意。“我之所以会这么问,是担心你没热水可用。” “什么?可罗朗说他这里除了吃的,什么都有啊。”戚兰吓了一跳。 罗朗? 听她的语气,她似乎与屋主关系不错。 黑眸闪过一抹黝光,刚毅的脸庞却始终漾着微笑。“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到阳台看看。” “我当然不介意。”看着他大步往阳台走去,她也亦步亦趋的跟在他后头,不等他回头,立刻就问:“怎样?有装吗?” “没有。” 一句话,让她瞬间跌入冰窖。 “不过墙上有台电热水器,你可以洗热水澡,但不能开伙煮饭。”他回过头,总算带来一点好消息。 她松了口气。“没关系,有热水就行了。”反正她也不会煮饭。 “你这儿似乎没有洗衣机和晒衣竿。”他环视阳台。 “罗朗的衣服一律都是送洗,没这些东西很正常。”她无所谓地耸肩。“所以搬家前我就订了台洗衣机和一组晒衣竿,应该一块儿运过来了。”她率先回到室内,在角落先找到印着洗衣机图案的大纸箱。 糟糕,当初她忙着搬家,又忙着出差,竟忘了提醒罗朗请搬家工人将洗衣机搁到阳台,现在可好,洗衣机放在客厅也不能用吧? 看着那足足有一公尺高的纸箱,戚兰不禁烦恼的蹙起眉头。 “我顺便帮你搬吧。”范学温自阳台走进客厅,无声来到她身后。 “呃?”她转身。“不用了,洗衣机很重的。”老天,她已经麻烦他太多了。 “这个重量我还搬得动。”话还没说完,他已举步越过她。 他先是拿出一串钥匙,利用尖锐的钥齿将固定纸箱的聚酯打包带用力割断,接着便利落拆卸起纸箱,露出里头的保丽龙和洗衣机。 看着他利落的动作,戚兰虽然感到很不好意思,却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需要他的帮忙,因为她压根儿没那么大的力气将洗衣机搬到阳台,就算出现奇迹,她也不懂该怎么安装那些管子。 她甚至怀疑自己得花上一段时间,研究该怎么操作这台洗衣机。 看着他掀开塑料套,似乎打算要搬动洗衣机,她立刻挽起袖子走到他身边。 “要不然,我和你一起搬好了。” “你力量不够,要是勉强搬运会很危险,我来就行了。”他回头对她微笑。 “可是……” “要整理的东西还很多,短时间内恐怕无法马上整理好,不如先把床铺好,要是累了随时都可以休息。”他温声建议。 “喔,这样啊……”她眨眨眼,忽然间竟觉得他比她还懂得该怎么处理眼前的混乱,许多小细节透露出他是多么的有条有理,不但慎密,而且相当有系统性。 其实他说的也对,她确实对自己的力气没信心,若是逞强,不但危险,恐怕还会碍手碍脚。 只是洗衣机真的很重,他一个人真的不要紧吗?会不会受伤? 因为担心,戚兰始终无法离开现场,可下一瞬间,她心里的担忧却立刻被惊讶给取代了。 不会吧,他真的搬得动? 眼前的范学温不过使力一抬,竟然就轻而易举的将整台洗衣机给抱了起来。 事实证明,高大如他,绝不是什么中看不中用的性格型男,相反的,他还是个“猛男”! 眼看范学温脚步稳健的一路朝阳台走去,戚兰发现自己实在无法将目光自他身上抽离,虽然早知道他体格好,但他手臂的肌肉线条还真的很有看头,要是脱下来衣服,一定会很性感…… 就在戚兰着迷地欣赏着那鼓贲在衣袖底下的肌肉线条时,范学温却忽然停下脚步,回头对上她着迷的目光。 “有问题吗?” 没料到自己偷窥会被当场活逮,清丽小脸立刻轰的烧红了。 “没、没——没问题!”她作贼心虚的立刻转移目光,却瞥见他瞬间扬高了嘴角。 呜,他发现了,他一定发现了! 她羞得无地自容,只能捂着小脸,用最快的速度逃离现场。 “我去铺床!” 恼人的铃声不断持续着,受不了铃声的骚扰,睡得迷迷糊糊的戚兰不禁生气的往床头摸索,一拿到手机,掀盖就吼:“不管你是谁,都不准再打来,本小姐要睡觉!” “小姐,原来你还健在,我快担心死了你知不知道?”手机里,传来好友罗朗的声音。 “有什么好担心的?我要睡觉,有什么事等我睡醒了再说。”戚兰困得连眼睛都睁不开,话才说完,就想挂电话。 “不准挂电话!”罗朗大声警告。“你应该抵达住处了吧?” 吼声来得太突然,戚兰不禁有些吓到。拉着被子低吟了几声之后,才心不甘情不愿的吼了回去。“对啦!” “那你怎么不打个电话给我?不是说好一到住处就要打电话通知我吗?我还以为你出事了。”手机里,罗朗坚持啰嗦到底。 “我忘了,拜托你就让我睡,我快累死了,明天一早还要进公司汇报……” “我知道你很累,但你有先整理东西吗?你该不会就直接睡在沙发上吧?” “拜托,我有铺床好不好?而且范先生还帮我把洗衣机搬到了阳台——”手机里,忽然没了戚兰的声音。 对了,她记得范学温帮她将洗衣机搬到阳台后,她就跑到卧室铺床,接着…… 接着…… 不会吧?她睡着了? 丽眸猛地睁开,却发现卧室内竟是一片黑暗,只有床头一盏小灯绽放出令人安心的柔和光芒。 “罗朗,现在几点?”她慌张问。 “我等了你三小时又三十八分钟的电话,现在中原标准时间正好晚上八点整。”罗朗回答。 “范先生是谁?”他好奇地问,口吻完全与三姑六婆如出一辙。 戚兰没有回答,因为她简直要晕倒了,她竟然铺床铺到一半就睡着了?那范学温呢?洗衣机呢?还有她的那些东西呢? 噢,她竟然完全忘了他的存在,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曼妙身躯迅速弹起,跳到了床下,但随着她站直身躯,一条被子却迅速自她身上滑下。 被子?她记得她只铺了床单,但还没有把被子拿出来啊…… “范先生究竟是谁?看不出来你也会带男人回家耶。”手机里罗朗发出吃吃低笑,瞬间从三姑六婆化身为花痴。 心情乱糟糟的戚兰忍不住低骂。“你少毁坏我的人格,他是我妹朋友的哥哥,就住在楼下,只是邻居!” “原来他是你妹朋友的哥哥,就住在楼下,只是邻居。”罗朗用理解的口吻重复她的话。“那你们现在该不会正好就睡在一起吧?”他却又接着问。 “罗朗!”她吼得更大声了。 手机里,罗朗笑得更大声了。“既然你人安全我就不吵你了,不过明天你一定要从实招来,好好的介绍那位范先生。” “招什么?”她翻了个白眼。“不跟你说了,我还有事要忙,再见!”语毕,她立刻挂上手机,捡起床底下的被子。 若被子不是她拿的,那唯一的答案就是范学温了。 看来是他发现她累极睡着,所以替她从乱七八糟的纸箱中找出这条被子帮她盖,并顺手留了盏夜灯,免得她半夜睡醒,因为一室的黑暗而受到惊吓。 只是他人呢? 戚兰原本打算走出卧室,眼角余光却忽然在夜灯下发现一张纸条。 她拿起纸条一看,发现上头的文字刚劲沉稳,端正有力,正是范学温所留下。 戚兰: 洗衣机、晒衣竿已经装好,冰箱里有炒饭和排骨汤,希望你来得及享用晚餐。 范学温 他不只帮她搞定洗衣机和晒衣竿,还帮她准备了晚餐? 粉唇弯起一抹月牙,她不禁伸手抚着纸条上头的字,心头甜得像是浸在一碗温热的蜜汁中。 她知道他是个好人,却没想到他也如此的正直体贴。 女性身在商场,免不了都会有被性骚扰的经验,许多男人表面衣冠楚楚,事实上却是衣冠禽兽,只要逮到机会就会毛手毛脚,而他却没有乘人之危,反倒只希望她来得及享用晚餐—— 看着自己完好如初的装扮,戚兰不禁笑得更甜了,她将纸条小心翼翼的折好,收进自己的皮夹之中。 “小陈,谢啦。” 大楼前,戚兰拎着大包小包自一辆轿车上走下,关上车门后,立刻弯腰向车内的同事道谢。 “附近哪里可以停车,我帮你把东西拿上去吧。”坐在驾驶座上的男人看着她满手的东西。 “不用了,你太太还等着你的晚餐呢,你这个新好男人还是早点回去孝敬老婆吧。”戚兰弯唇一笑,勉强将手腕上的纸袋拉到手肘,迅速挥了挥手,接着便拎着大包小包转身走进大楼里。 虽然今天难得的没加班,但她却是不得闲,不但去了趟洗衣店拿回干洗的五套套装,还到书店买些工作上用得着的书籍,加上适逢年底,同事朋友一窝蜂的订婚结婚,除了套装、书籍和公文包,她的手头还多了三袋的喜饼礼盒。 幸亏半路巧遇同事出来买晚餐,好心绕道载她一程。 “戚小姐您好。” 戚兰才走进大厅,柜台后方的保全便立刻起身招呼。 “方先生你好。”戚兰转身微笑。“又值晚班啊?幸苦你了。”她在这栋大楼住了将近一个月,虽然邻居之中还是只认识范学温,但五位保全却都全认识了。 “哪里。”保全看见她手头东西多,立刻礼貌询问:“请问需要帮忙吗?” “不用了。”戚兰立刻婉拒。 “那我帮您按电梯吧。”保全微微一笑,快步走到电梯边,替她按下按钮。 这位戚小姐人长得美丽,又善良有礼,虽然才搬过来不久,但他们都很乐于替她服务。 “谢谢。”戚兰立刻道谢,也走到了电梯边。 “小事,不用客气。”保全点点头,接着便立刻转身离开。 眼看离电梯抵达一楼还有段时间,戚兰忍不住将所有的袋子搁到地板上,轻轻甩了甩双手,顺道摸了摸空荡荡的肚子。 早知道刚刚在逛书店的时候,就该在附近填饱肚子,现在都回到住处了,还真懒得再出门买晚餐,虽然大楼对面就有间便利超商,但里头的东西她早就吃腻了。 唉,待会儿到底要吃什么好呢? 干面?烩饭?还是继续吃泡面? 柜子里应该还有泡面吧? “难得你今天没加班。” 熟悉的低醇嗓音,轻轻拉回她神游的思绪。 几乎是听见那嗓音的瞬间,戚兰便迫不及待的转过身。 “范先生!”眼前那总是噙着温和微笑的男人,果然就是范学温。“你怎么会在这里?”她开心微笑,可话才问完,她就后悔了。 笨,范先生就住在这里,她问这话不是很白痴吗? “我到对面的便利超商买鲜奶,结账时,正好看到你回来。”他却一点也不以为意,反而加深笑意。“好一阵子不见,你似乎瘦了。” 她立刻抚着自己脸颊。“有吗?” “吃过晚餐了吗?”他随意问道。 “还没。”想起晚餐,她立刻愁眉苦脸的摇了摇头。 呜呜,她好想念小樱的鸡汤,好想念小樱的寿司,好想念小樱的咖哩饭,但直到现在她还是不敢将搬家的事说出来。 虽然搬到这里后,总算是甩掉了那死变态的追踪,但对方还是会经常打电话骚扰她,她曾经想过要换门号,偏偏这支门号主要是公事用途,无法说换就换。 何况,她也不能保证那个死变态会不会找到这儿?所以在对方落网之前,她都不打算让小樱替她担心。 只是,就是可怜了她的胃啊…… “那正好,我刚煮好晚餐,一块儿吃吧。”他主动替她拿起地上的所有纸袋,压根儿没等她回答。 “你要请我吃晚饭?”她眨眨眼,有些意外,也有些心动。 这阵子她天天早出晚归,就算偶尔放假,也几乎睡死在床上,虽然曾在电梯里和他见过几次面,却无法多谈,能有机会和他相处,她高兴都来不及了。 老实说,她很喜欢他,光是见到他就觉得好快乐。 他正直稳重又体贴,也帮了她许多忙,虽然见识过她的慓悍和迷糊,态度却始终如一。 以往追求她的男人总是习惯以貌取人,以为她外貌端庄清丽,就认为她是个贤惠温柔的女人,直到发现她不但是个工作狂,还是个生活白痴后,不是摇头叹息掉头离去,就是妄想改造她。 对于这种大男人主义,她实在是敬谢不敏。 可他不同,和他在一起,她总是轻松又自在。 “没错。”他微笑。 噢,她也好喜欢他的笑。 看着范学温迷人的笑容,戚兰知道自己应该拒绝、应该矜持,毕竟他们只见过几次面,连朋友都还称不上—— “好啊!” 可偏偏很不幸的,她的嘴巴却完全不受控制,不但答应得很爽快,就连语气也藏不住兴奋。 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好事之后,她立刻闭眼低吟,天,好丢脸,他一定会觉得她很厚脸皮…… “我的荣幸。”黑眸立刻浮现浓浓笑意,范学温只觉得她好可爱,他就是喜欢她的率直不造作。 叮! 就在戚兰无地自容的同时,电梯正好抵达开启,他提着她所有的东西率先进入电梯。 “来吧。”他对着她招手。 她也只好硬着头皮踏入电梯,与他一同来到他的住处。 这是她第一次踏进他的房子,也是第一次知道有人的房子可以美轮美奂、窗明几净到像是待售的样品屋,她甚至无法在那米驼色的地毯上找到丝毫的污垢。 “你刚搬过来?”才踏入客厅,戚兰就忍不住转身看向身后的范学温,直觉这么反应。 他勾笑,将属于她的东西轻轻搁在角落。 “我在这里住了五年。” 五年? 她睁大眼,忍不住又回头看着好似会发光的家具。 “你请哪家清洁公司打扫的?”她立刻问:“可以介绍给我吗?”太好了,她正需要这方面的协助。 即使搬来将近一个月,她的住处还是一团乱,除了一些较常用到的东西外,大部分的东西依旧躺在客厅的纸箱里,她连整理都不会,更别说是打扫了。 她的住所杂乱得就像是遭过小偷! “我都是自己整理。”他加深笑意,替她拿出一双室内拖鞋。“自己整理?”她眨眨眼,呆呆穿上他递来的拖鞋,直觉又问:“你做清洁的?” 他莞尔挑眉。“不,我在大学教书。” “啊?你是老师?”她一愣。 黑眸一闪,敏锐发现她的眉头在瞬间皱了一下。 “你不喜欢老师?”他面不改色地问。 “也不是不喜欢,只是我爸妈老是爱逼我跟老师相亲——”她随口抱怨,可话才说到一半便立刻闭上嘴巴。 笨,她和他说这个做什么?年纪轻轻就被逼着相亲,好像她很滞销似的。 “不好意思,每次都这么麻烦你,下次换我请你吃饭,你想吃什么都可以。” 她立刻改变话题。 “真的什么都可以?”他配合她的话题,却暗中将这重要的讯息记下——原来她的父母亲希望她早点结婚,而且相当属意“老师”这项行业。 很好! “当然,不过先说好,我不会煮饭,没办法和你『礼尚往来』。”她抚着饥肠辘辘的肚子,忽然闻到一股令人垂涎的饭菜香。“我好像闻到麻婆豆腐的味道……”她抽抽鼻子,忍不住想要汲取更多的菜香。 “正确答案。”见她一脸渴望,他立刻带她走进不远处的厨房。“希望你喜欢吃辣。” 桌上有三菜一汤,而且令人惊喜的是,这些全是她爱吃的菜! 看着桌上的宫保鸡丁、麻婆豆腐、烫菠菜和苦瓜菠萝鸡汤,戚兰觉得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事实上,我最喜欢吃辣了。”她盯着那看起来就好美味的三菜一汤,压根儿移不开目光。 他勾起嘴角,眼里闪过一抹深黝暗光。 “我知道。”他低语。 “你说什么?”她困惑眨眼,好不容易才将目光移到他身上。 “我说,那真是太好了。”他泰然自若的替她拉开椅子。“请坐。” 第三章 他的手艺真是棒透了,而且跟小樱完全不分上下。 一个月来,今天是她最幸福的一天了! 坐在露台的藤椅上,戚兰弯着嘴角靠着椅背,任由夜风柔柔吹拂,整个人餍足得就像是刚吞了整条鱼的小猫。 虽然他们彼此只有一楼之差,但房子格局却相差甚远,他的房子不但有四房三厅三卫,屋子前方还有个大露台,而且整个楼层只有他一间住户,光是坪数就差了一倍。 听他的说法,这栋大楼为了满足各种消费族群,所以设计得较为多元化,一到四楼是独立住宅,五、六楼则是跃层,七楼是单层大坪数房,八楼以上则是小坪数房。 也就是说整栋大楼只有a、b两栋的七楼有露台,她在他家不只满足了口腹之欲,还能坐在微风徐徐的露台上,享受城市绚烂的夜景,真是太棒了! “吃得还习惯吗?” 范学温从她身后走来,手里端着一壶热呼呼的红枣枸杞菊花蜜茶,和两个造型古朴的马克杯。 “非常习惯,而且非常满意。”她用力点头,接着却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露出尴尬的笑容。“我从来不知道,自己能一口气吃掉三碗饭。” 唉,事到如今,她已经不奢望能在他面前保持形象了,每次见面她不是本性尽现,就是迷糊凸槌,就连这次也完全败在口腹之欲之下。 虽然她很想让他留下好印象,但偏偏他煮的菜太好吃了,她正好又很饿,然后他又那么理所当然的不停帮她盛汤盛饭—— 总之,她的形象算是完全毁了,她只希望他别误会她像猪一样会吃。 “这代表你是真的喜欢我的手艺,这是最好的赞美。”他将东西放在桌上,脸上并没有任何讶异的神情,只有暖暖的笑意。 看着他在夜色下更显得深邃刚毅的脸庞,她忍不住脱口道:“你人真好。” “你指哪方面?”他在她对面坐下,为她倒了杯红枣枸杞菊花蜜茶。 “全部。”她捧着温暖的马克杯,有些羞赧的吐出答案。 一开始,她只是很高兴他能够见义勇为,并为此感激,接着他的正直体贴却让她满心暖甜,甚至怦然心动。 无庸置疑的,他绝对是个新好男人,不但懂家务精厨艺,又温柔体贴,从他的态度就可以看出他没有丝毫的大男子主义,也并非要求女人一定得要贤惠温柔、宜室宜家。 她甚至还能推断他是个痴情汉,只要是他认定的另一半,就一定会倾尽所有奉献一切,一生一世痴情不移。 他简直就像濒临绝种的稀有动物,要是能够嫁给他,那绝对是比中头彩还要有福气,就不知道他有没有女朋友…… 当念头闪过脑海,戚兰先是一愣,接着迅速脸红。 唔,她到底想到哪儿了,他有没有女朋友关她什么事—— “谢谢你的赞美,不过是人,就会有缺点,至少在学校,学生们私底下都称我冷血动物。”他轻松开启话题。 “冷血动物?为什么?”她好奇眨眼。 “因为我当人无数,至少有两位数的学生,被我逼着读了第五年的大学。”他耸肩。 她睁大眼,还真的吃了一惊。 “哇,想不到你这么严格。”老爸当了几十年的教授,也只不过让七、八名学生延毕过,他却创造了两位数的成绩,乖乖隆地咚。 “既然要读大学,就该学到真正有用的东西。”他说得理所当然。 “你说得对,但是那些学生会想哭吧?” “不是想哭,而是真的哭了。”他微笑,笑得轻松又自然。“事实上有些父母也哭了,硬是跪在我面前,拜托我放过他们的孩子。” 她一愣。“你在开玩笑?” “我也希望是在开玩笑,毕竟每次都要想办法打发那些父母才能准时上课,我也是很头痛的。” 看着他轻松的表情,她瞬间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却见识到他的幽默。 其实她真的不讨厌老师,只是刚好父母介绍给她的对象都太过死板,每次聊不到几句话就会陷入沉默,让她只能和对方干瞪眼。 但他不同,他很健谈,而且相当风趣。 在红枣枸杞菊花蜜茶香气的围绕下,她听他说着校园趣事、说着现代的父母与小孩,还几次忍不住笑趴在桌上,这是她第一次在下班后,还能这么的精力充沛。 夜风绵绵吹送,她忘了疲惫和压力,开怀的和他东扯西聊,愈聊愈发现彼此很投缘,彷佛不是初始,而是多年的挚友。 “对了,你上次给我的蛋炒饭和排骨汤在哪儿买的?好好吃喔,我以后一定要常到那间店光顾。” “那是我做的。” “你做的?”她先是一愣,接着却失望的垮下小脸。“是哦,我还以为是这附近卖的呢,看样子以后我的晚餐是没着落了。” “既然你喜欢,桌上还有点剩饭,我炒给你吃吧。”话才说完,他已起身走向室内。 “不,不用!”她也跟着起身,不敢再麻烦他。 “炒饭不难,一下子就好了,不过排骨汤恐怕要等下次,冰箱里正好没有猪排骨。” 可惜他却让她盛情难却,似乎每次她想婉拒他时,他总习惯置若罔闻。 “范先生,我——”她跟着他一块儿进屋。 “都已经是邻居了,直接叫我学温吧。”他回头对着她微笑。 “学……学……学温……”她的声音忽然变小,甚至就连脸颊也变得有些烫热。要命,他这种温柔的笑,简直就是犯规! 其实——其实不只有父母在他面前哭吧?以他的条件,一定曾有不少女学生愿意以身相许。 瞧瞧他,不只有三高,还有财兼有才,有长眼睛的应该都不会放过他这么稀有高贵的标的物。 只是话说回来,就算有女学生倒追他又怎样?有没有女朋友又怎么样?这些明明就不关她的事,她却偏偏这么在意,简直就像是——就像是—— 嫣红小脸更加烫热,她不敢继续往下深思,只好捂着发烫的小脸,命令自己转移注意力,只是当她回神后,他却早已打好蛋,并从冰箱拿出先前留下的葱花,打算开火炒饭。 “呃……真的不用了,我——” 叮咚! 清脆的门铃声无预警截断她的声音,她一愣,本能朝玄关望去。 “我想应该是学捷,能麻烦你去帮我开个门吗?”正忙着炒饭的范学温,回头温声要求。 “喔,好。”她点头,小快步的来到大门后,门眼外的访客果然就是范学捷。 糟糕,搬家的事她还瞒着小樱呢,偏偏却在这儿遇到学捷,这下该怎么办? 一时之间想不出办法,又不敢让门外的学捷等太久,她只能硬着头皮开门。 “哈罗,学捷。”她微笑招呼。 “兰姐?”没料到戚兰会出现在自家哥哥的屋里,范学捷显得非常讶异。“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最近刚搬到八楼,你……来找你哥啊?”她挤出微笑,试着转移话题。 “可我没听小樱说起你要搬家。”可惜范学捷却不上当。 “我记得八楼两间屋主都是男人。”她走进屋内,透过抽油烟机的声音知道自家哥哥正在忙,所以就先在客厅坐了下来。 “最近实在太忙了,所以我忘了说。”她干笑。“对了,你怎么知道八楼的两间屋主都是男人?你对这儿很熟?”她故技重施,一心一意要转移话题。 范学捷看着她略显僵硬的笑容,微笑公布答案—— “因为我就住在顶楼。” “啊?”这下戚兰可笑不出来了。 要命,原来她不只和范学温成了邻居,同时也和学捷成了邻居?这下可好,搬家的事一定是瞒不住了。 依照学捷和小樱的交情,这事最快今晚就会传到小樱的耳里,她最好马上想出一个合理的搬家理由,绝对不能让跟踪狂的事曝光。 “原来你住在顶楼,可我从没遇到你。”要是她早知道学捷也住在这儿,她一定会马上跟罗朗换屋。 “这阵子case多,所以我几乎在工作室里过夜。”她向戚兰招招手。“兰姐你也坐下啊。” “好。”戚兰勉强撑起笑容,就近坐在身边的单人沙发上。 “要是搬家的事你早点说出来,我就可以请底下的工人帮忙。” “我的东西不多,全靠同事帮忙,我半点力都没出到。”她耸耸肩,试图冷静下来。 “这栋大楼离我公司比较近,搬到这儿后通勤方便多了。”她刻意说出搬家的原因。 “也对,这儿的生活机能好,交通也很便利。”虽然察觉到戚兰似乎在隐瞒些什么,但范学捷却没有多问。“对了,你跟我哥什么时候认识的?之前我听小樱说你们搭捷运遇到了麻烦,还正巧碰到我哥,你们之后还有联络?”她换了个话题,反倒对这件事更有兴趣。 “怎么可能,我是搬到这里后认识你哥的。”戚兰迅速否认。“你也知道我是个生活白痴,三餐老是在外,多亏你哥好心招待,今天晚餐才有着落。”她顺道解释自己出现在这儿的原因。 “这样啊。”范学捷微笑依旧,神情却显得有些若有所思。 哥哥为人温和有礼,从容稳健,一般人总以为他是个好好先生、好好老师,却不知道他其实根本就不爱与人打交道,甚至非常重视领域性。 从小到大,她只见过哥哥邀请过几位同性友人到家里作客,而那些人全是哥哥的知心好友,却从没看过他邀请任何女性朋友进入家中,即便在外独居,哥哥也总是相当的“洁身自爱”,急的爸妈都快哭了。 若是以动物比拟,哥哥就像一匹狼,除非对象是他认同或是看上的,否则绝对不容许任何人踏入自己的领域。 “看来我哥应该很喜——” “难得你肯按时来喝药,就别吓跑了我的客人。”范学温端着餐盘从厨房走了出来,实时截断妹妹的话。 范学捷转过头,无辜勾起嘴角。“我只是和兰姐聊聊天,毕竟好久不见了。” “但愿如此。”范学温从容微笑,将餐盘搁在桌上。 戚兰虽然有些好奇这对兄妹到底在打什么哑谜,却注意到餐盘上除了一盒炒饭,还有一碗乌漆抹黑的药汁,闻那味道,应该是中药。 “你在吃中药,哪里不舒服吗?”她立刻关心地问。 “没病,只是身体有些疲倦。”范学捷答得轻描淡写。 “要是没病就不会晕倒在工作室,还一直消瘦。”范学温却不这么认为。 “我只是太过疲劳,你偏要大惊小怪。”范学捷不以为然的扬眉,甚至刻意补充:“还非要逼我喝中药。” 疲倦?消瘦?戚兰忍不住皱起眉头。 “你到医院做过检查了吗?”她看向范学捷。 “拖拖拉拉,上个礼拜总算从容就义。”范学温代替妹妹回答。 “怪了,我明明记得是你押着我走进医院的,当时我可是一点也不从容,应该用壮烈成仁比较合适吧?”范学捷故意回嘴。 “我已经够手下留情了,要是出动到爸妈,你绝对会悔不当初。”范学温挑起浓眉。 范学捷摇头叹气。“我已经悔不当初了。” 眼看两兄妹逗趣唱双簧,戚兰忍不住叹哧一声笑了出来,完全感受到他们之间深厚的手足之情;不过话说回来,既然学捷已经做过检查,那她就放心了。 “时间也不早了,那我就不打扰了,范先生……呃,不,学温……”她有些生涩的改口。“谢谢你的招待,下次放假我一定请客。” “我很期待。”他微笑,将餐盘上用保鲜盒装好的炒饭递给她。“保鲜盒有空再还我就可以了。” “嗯,谢谢。” 接过保鲜盒后,戚兰立刻挥手向范学捷道别,接着在范学温的目送下,推开逃生门往楼上走去。 “人都已经上楼了,你就别再看了。”不知何时,范学捷也来到了玄关,一屁股坐在长凳上穿鞋子。 “药喝完了吗?”范学温面不改色的回过头。 “喝完了,下次麻烦多加点蜂蜜,太苦了。”她抱怨着。 “良药苦口。” “是、是、是。”她挥挥手,接着也走出大门。 铃…… 手机铃声再次响起,而这是今天的第一百通电话。 瞪着手机屏幕上那陌生的来电号码,戚兰觉得自己就快疯了,她尖叫一声,接着毫不犹豫的立刻关机。 驾驶座上,罗朗用眼角余光看了她一眼,冷静提出建议。 “换门号吧。” “要是能换我早换了,偏偏要保持联系的同事顾客就有六十多个人,我哪有美国时间通知他们、重印名片,甚至跟他们道歉并解释原因!”戚兰揉着太阳穴,几乎快被这夺命连环骚扰电话给逼疯了。 虽然搬家让她免于被跟踪的骚扰,但偏偏那个变态却没有因此放过她。 开始只是夜间两、三通无声电话,接着他开始入侵她的上班时间,用不同的门号骚扰她,甚至在电话里发出猥亵的怪声,不过这些她都还可以忍受。 直到这一、两天,那变态忽然变本加厉,竟然以夺命连环call的方式瘫痪她的耐性,压迫她的精神,她才会这么崩溃。 她忍了一整天,直到下班后的这一刻,她才忍无可忍的关机。 “名片公司会帮忙重印寄发,至于向顾客联络道歉的事宜,就让助理直接去处理。”罗朗替她想出解决办法。 虽然站在公司副总的立场,他并不喜欢底下员工随意更换手机号码。或是重印名片,就算重印名片,也该亲自与顾客见面解释原因,之后再递上新名片,但事态严重,也只能暂时这么处理。 更何况,戚兰还是因为公务而被骚扰。 对方是富家第二代,头脑不错,在自家科技公司上班,因为在一场国际交流会议上对戚兰一见钟情,之后猛烈追求,没想到却踢到铁板,可能是恼羞成怒还是先天性格偏激,竟然开始跟踪骚扰戚兰。 虽然戚兰曾经报警处理,但对方有权有势,狡诈聪明,又没有造成实质伤害,自然就很难加以逮捕论罪。 但这样以大量电话骚扰确实构成了犯罪,虽然对方身份特殊,彼此公司又有往来,但事情闹到这个地步,恐怕是很难善了了。 “就算换了门号,那变态也不见得会善罢罢休,他多的是管道得到我的新门号。”她头痛的摇摇头,觉得自己简直就犯小人、犯烂桃花! “重要的是该怎么搜集他的犯罪证据,把人捉进警局。” “魔高一尺,道高一丈,昨天我已经请警界和征信社的朋友帮忙,相信很快就会捉到他的小辫子。”罗朗直视前方,表情格外严肃。 “倒是你自己最好小心一点,既然他会不断骚扰你,就代表人格一定有问题,这阵子你绝不能落单,上下班最好都有人陪。” “我知道,只是说的容易做的难,下班我还可以请你或是同事帮忙,但我找谁和我一块儿上班?何况小樱已经知道我搬家了,我担心这件事恐怕也瞒不了多久。”想到小樱可能会因此而担心受怕,爸妈可能会因此鼓吹她乘机离职,找个好男人相亲结婚,她就头大。 “所以当初我才会建议你干脆搬来和我一块儿住,你偏不要。”趁着红灯,他转头对着她挤眉弄眼。 “开玩笑,全公司的人都在谣传我们『关系匪浅』,要是再让人发现我搬过去和你同居,以后我还要不要嫁人啦!”她狠瞪了他一眼。 “何况我也不想当电灯泡,天天看你和你的亲密爱人你侬我侬。” “我爱人是忠犬,什么都听我的,他不会介意的。” “但是我介意。”戚兰加重语气。 当初,她到底是为什么会跟这自我本位的家伙扯上关系的? 她记得好像是因为她是公司里唯一不对他放电的女性,所以这家伙就理所当然的亲近她,视她为麻吉,甚至私下公布同性恋的秘密,并理所当然的把她拿来当作烟幕弹,害她老是被同事调侃。 “这种紧要关头就别计较这种小事了,何况和两个大男人一起住,总比你自己独居安全,这样我也可以顺道载你一起上下班,保护你的——”声音一顿,他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迅速打了个响指。 “对了!你的芳邻范先生不是很热心吗?干脆就请他来当护花使者,顺道乘机让他对你怦然心动,借此坠入爱河!” “拜托,你别又来了……”她低声打断他的话,实在好后悔说出自己对范学温的感觉。 罗朗看似一表人才、尔雅俊美,偏偏却是个大八婆,全公司大概只有她知道他的真面目,所以说人真的不可貌相啊。 “近水楼台先得月;女追男隔层纱,既然你喜欢那个范先生、范教授,就要懂得把握机会,制造机会……”他却不死心,喋喋不休的教授求爱秘招,整个车厢都是他的声音。 只差那么一点,她几乎就要摀住耳朵,或是将手中的手机塞入他的嘴巴,幸亏车子及时抵达她的住处。 她几乎是迫不及待的推开车门,提着公文包逃出车外。 “停!”她弯下腰,对里头的八婆比暂停的手势。“如果你这个副总不介意,今晚我不打算再开机,我真的受不了了。”她迅速换话题。 “准。”罗朗大方的挥挥手,接着也推开车门下车,扭头注意周遭动静,替戚兰的安全把关。“需要我陪你上楼吗?” “不用了,这里的保全很尽责,附近也有几台监视器,我很放心。” “既然如此——”就在罗朗打算道再见的时候,前方一抹高大的身影却忽然吸引他的目光。 那是一个相当稳健英挺的男人,脸庞刚毅,五官深邃,虽然嘴角噙着微笑,眼神却透着一抹冷意,而且相当锐利。 此刻他正站在对面的便利商店前,面无表情的凝视着他,接着才越过他看向车边的戚兰。 原本冷锐的眼神在注视戚兰的瞬间,转化为点点温柔。 挑起眉,他饶富兴味的回过头。 “他该不会就是你的芳邻范先生吧?”虽然话是这么问,但他几乎可以笃定对方就是戚兰口中的范学温,因为他对他很有印象,也记得曾在这栋大楼的电梯里和他见过几次面。 当时他就察觉到他其实是个外表温和内心冷静,善于隐藏情绪的男人,他对他很感兴趣,可惜他们彼此并不认识,他也并非他这个世界的人。 戚兰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对!”她弯起笑靥,迅速挥手打招呼,原本盘踞在她心中的烦躁和愤怒,在见到范学温的瞬间,尽数被开心和兴奋给取代。“真好,今天又遇到他了。”她开心低语。 “又?”罗朗将眉挑得更高了。 “他喜欢喝鲜奶,所以经常会到超商补货,下班后我常会在门口碰到他。”眼看信号灯转红,范学温拎着大罐鲜奶,踩着斑马线就要过街,她立刻小跑小跑步绕过车头来到好友身边。 “对了,待会儿你可别乱说话,跟踪狂的事也不准。”她瞥告似的低道。 “放心,我也没打算要说。”他微笑。“我只会说我是你的男朋友。” “你敢!”她瞪大眼。 “暗恋人家,不敢倒追,又怕被误会……”他摇头叹息。 “要你管那么多!”戚兰还是凶巴巴,小脸却浮现一层薄薄的绯红。 “我想管也管不着,人就要过来了,怎么介绍你自己决定。”罗朗坏坏的勾起嘴角,双手一摊,眼角余光瞥见范学温笔直的朝自己走来。 人的肢体语言其实很好懂,他若是只将戚兰当作普通朋友,基本上应该会微笑点头直接离去,但他偏偏毫不犹豫的走了过来,目光也始终笔直的紧锁着他,这分明就是在宣告主权,扞卫领域嘛。 当当当,戚兰中奖喽! “戚兰。”范学温来到两人的面前,低头招呼。 “又见面了。”戚兰开心微笑,指着他左手上的鲜奶。“鲜奶又喝完了?” “对。”范学温微笑回答,接着看向罗朗。 “你好。”他有礼的伸出右手。 看着那一看就知道很有力的大掌,罗朗加深笑意,大方回握。 “你好。” 眼看两人似乎对彼此印象不错,戚兰立刻乘机替两人介绍。 “他是罗朗,是我的同事兼好友,也是屋子的主人;范学温,我的邻居,是位大学教授。” “原来范先生是位教授。”罗朗恍然大悟,忍不住转头对戚兰微笑。“看来你跟老师真的很有缘呢。”难怪之前他怎么逼问,她就是不肯泄露范学温的职业,原来是这样啊。 之前还说打死不嫁给老师,这下子破功了吧! “呃,大概吧……”戚兰不禁心虚的撇开目光。 “所以说做人还是别太铁齿,这下子还不是栽在老师——”戚兰立刻掂起脚摀住那张大嘴巴,强迫罗朗消音。 这个大八婆,才警告他别乱说话,马上就多嘴! “你不是赶着回家吗?那就不要浪费时间,快点回去吧。”她皮笑肉不笑,硬是将他推进驾驶座。 “也对,我还得赶回家疼爱我的亲亲忠犬呢。”罗朗配合演出,却忍不住勾了勾食指要她弯腰靠近,在她耳边抱怨:“重色轻友。” “你才八婆咧。”她也在他耳边回道。 “笨蛋!”她娇嗔,却掩不住开心。 眼看两人动作亲昵,范学温看在眼里,却始终不动声色,直到罗朗挥手驾车离去,他才微笑开口。“前几天我朋友去了趟太湖,寄了一整箱的草莓给我,我拿了几盘给保全,你也帮我解决一点吧?” “好啊,我最喜欢吃草莓了,谢谢。”戚兰立刻点头。 “我还有一些优格,你也带回去蘸着吃吧。” “啊?不用了,每次都是你请我吃东西,我真的很不好意思……”她抬起头,不好意思的对着他微笑。 “那不如你也『礼尚往来』吧?上回你介绍的那家餐厅很棒,有空的话,我们可以再去一次。”他建议。 “你喜欢?”她睁大眼,眼里的光芒就像星星一样迷人。 他目光深黝的凝视着她,斩钉截铁的点头。 “非常喜欢。” 听见他喜欢的那间餐厅,她更开心了,正打算开口询问他什么时候有空,跑车特有的引擎声却忽然在大街上呼啸而过,引起她的注意。 一辆蓝色保时捷以高速越过十字路口,接着紧急停到了路边,吓得周遭不少路人哇哇叫。 在台湾开蓝色保时捷的人本来就不多,更别说车体上还有特殊的烤漆。 那辆跑车她想忘都忘不了,而车里的主人更是她避如蛇蝎的对象。 他还是找到她了! 当跑车停在便利超商前,戚兰也随即失去笑容,脸色更是变得苍白,而范学温很快就注意到她的异状,迅速顺着她的目光看向那辆名贵跑车。 “你认识的人?” “不,不认识!”她用力摇头,十指却紧紧握住公文包。 他发现她刻意隐藏的恐慌,黑眸一闪,立刻又回头看向那辆跑车,而车里的人彷佛注意到他的注目,下一秒竟加速离去,他只来得及记下车牌号码。 “我……有些累了,想先上楼。”她僵硬微笑,恨不得用最快的速度离开公共场所,将自己藏起来。 “你忙的话,草莓我待会儿再拿去给你。”他不着痕迹观察着她每一个细微的变化。 “你不一起上楼吗?”她无助的看着他,竟渴望他能再多陪她一段时间。 被跟踪骚扰的这段期间,虽然她一直表现得相当镇定,但事实上只有她清楚心里的恐惧,毕竟这不只是普通的骚扰。 她确定感受到对方的恶意,也清楚对方不肯善罢罢休的执着。 况且对方有钱有势,就连警方也得小心翼翼、步步为营,她只能不断搜集有理的证据,然后像个节节败退的小动物,保持警戒,以提防他随侍会发出攻击。 “我有些事想麻烦保全注意……”看着她脆弱的笑容,他多想伸手将她拥入怀里,却估计着若是太过冲动,恐怕只会增加她心里的恐慌,因此只能握起拳头逼迫自己冷静。 “要不你先到大厅的沙发上等我,之后我们再一块儿上楼?”最终,他也只能缓缓朝她摊开大掌,选择让她安心。 “好。”她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的握住他的大掌。 老天,她也不想这么懦弱的,可是只有现在,她需要他。 第四章 不能准时下班已经够惨了,偏偏还遇到下雨天。 看着窗外被雨水模糊的城市街道,戚兰只能疲惫的长叹了口气,裹紧身上的羊毛大衣,拎起公文包搭乘电梯来到一楼大厅。 保全一看到她,立刻举手招呼。 “戚小姐?你今天又加班啦?” “对,和外国顾客开视频会议,刚刚才结束。”她扯起嘴角,本能伸手到公文包里找雨伞,却后知后觉的响起自己身上压根儿没伞。 这天气也真怪,明明直到下午还是晴天,不料晚上就下雨了。 保全注意到她的动作,立刻体贴的问:“没带雨伞?那要不要帮你叫出租车?还是有同事要顺道载你一程?” “本来有位同事要载我,但他女儿发高烧,所以提早回家了。”她无奈耸肩,觉得今天似乎什么事都不对劲。 先是罗朗因为情人车祸,紧急请假,接着几个同事竟也因事早退,然后是天气突变,最后就连唯一和她加班的男同事也提早回家。 罗朗离开公司前,还千交代万交代要她别落单,偏偏人算不如天算。 只是话说回来,自从罗朗帮她更换手机门号后,她果然就没再接到骚扰电话,而那变态也不曾再出现过。 他明明就查到她的新住处,却忽然消失生息,老实说,这状况实在相当诡异,甚至让人有种暴风雨前的宁静的感觉,然而日子一天天过去,却没再发生什么事。 也许是那变态终于想通了,打算放弃这无聊的游戏,抑或是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所以决定在人生抹上污点之前,提早回头吧? 总之,这阵子她过得既平顺又安稳,彷佛就像是重获新生,明天休假,她甚至和范学温约好了要去上回的餐厅吃饭。 “这样啊,那我马上帮你叫辆出租车,你请稍等一下。”保全立刻回到柜台后方,替她拨了通电话到车行。下雨天,出租车的生意总是特别的好,有时候不容易叫,所幸附近正好就有辆空车。“戚小姐,出租车三分钟内就会到,车号305。” 他放下话筒。 “谢谢。”戚兰感激微笑,站在柜台边和保全闲聊一些时事,不多时一辆出租车果然迅速抵达大楼门口。 保全知道她没带雨伞,立刻好心的拿出自己的雨伞,护送她上车,只是出租车才起步没多久,公文包里却忽然传出手机铃声。 因为职业使然,她才按下通话键,便习惯性的用英文与对方对谈。 “hello……” “戚兰,是我。”谁知手机里响应的却是中文,而且还是范学温低醇的嗓音。 “学温?”她先是一愣,接着粉唇立刻漾起微笑,彷佛看到窗外的雨停了,又重新升起了太阳。“你怎么会有我的新门号?”这门号她明明才刚换没多久。 “我问小樱的。”手机里,范学温的嗓音也透着一股好心情。 “下班了吗?我人正好在外头,顺道去接你吧。” “啊?可是我人已经在出租车上了耶。”讨厌,早知道就晚一点下班。 她看着车窗玻璃上的自己,开心的表情顿时变得有些愁眉苦脸。 “没关系,那你坐哪家的出租车,车牌几号?” “大台北,车号305。”她回答。 他谨慎又问:“大概几分钟后会到家?” “没塞车大概二十几分钟吧。”她回答,指尖在那微蹙的眉头画了个小叉叉。 “我知道了。” “嗯……有事吗?”她忍不住想问。 “因为学会的事,我的晚餐被耽搁了,所以想问你愿不愿意额外来顿宵夜,和我一块儿吃顿饭?” “宵夜……唔,可是最近我的营养一直在超收,再这样下去,我真的会变成大肥猪。”自从知道她搬家成为范学温的邻居后,小樱便又重新展开她的幸福补给。 一开始只是她和小樱一同晚餐,接着他和学捷也加入,最后因为她的住处不能开伙,无法将食物加热,用餐地点就直接改到了他家。 因为设备一应俱全,加上他和小樱的手艺精湛,这些日子以来只要没有加班,她的晚餐几乎都在他家解决,美食当前,她不胖也难啊。 “你太瘦了,胖一点更好看。” 更好看?所以他本来就觉得她好看喽? 虽然明知道这很可能只是客套话,但她还是忍不住脸红了。 “老实说,我晚餐也没吃……”她清了清声音,试着别太害羞。“所以若是晚餐而不是宵夜的话,应该没问题。” “没问题,我们就吃『晚餐』。”手机里传来范学温的笑声。 “那我们在大厅见?” “大厅见。” 收起手机后,她看着车窗上那笑瞇瞇的自己,忍不住笑得更甜了。 只是很可惜的,她的笑容却没有持续太久。 可能因为雨势加大的关系,路上所有的行车唯恐发生意外,全都以低速驾驶,眼看时间都过了半小时,她却还没抵达目的地。 “小姐,前面好像发生车祸,所以塞车了,可能要绕路喔。” 就在戚兰频频低头注意时间的同时,前方司机却传来了更坏的消息。 她倾身看着前方大排长龙的车辆,忍不住无奈的垮下肩膀。 “大概要绕多久?” “不一定,要看路况,不过附近很多单向道,可能要绕十几分钟也说不定。” 后视镜里的司机也是一脸无奈。 十几分钟? 糟糕,学温十分钟前就已经打电话来说他到了,她可不想让他等太久。 眼看只差几条街就能抵达住处,她在心中算了算,接着立刻当机立断的做出决定-- “还是别绕路了,麻烦你继续往前开,我中途下车就可以了。”想到进入塞车车阵后,司机可能会很难脱身,她立刻又道:“我会多付你一些车资,拜托。” 司机耸耸肩,倒是无所谓,却忍不住调侃。“跟男朋友有约?” 她小脸一热,立刻摇手澄清。“他不是我男朋友。” “不是男朋友啊……”司机先是玩味挑眉,接着立刻露出理解的表情。 这看似正经,却给人非常不正经感觉的神情,简直和罗朗如出一辙! 她掩着嘴唇,不禁尴尬的发出一声轻咳,幸亏司机懂得适可而止,没再继续调侃下去。 只是前方的车祸似乎造成很大的波及,周遭的车辆几乎是以乌龟散步的速度在前进,眼看时间过了五分钟,出租车却只前进了两条街,她只好决定提前下车。 “司机先生,我在这里下车好了。”看着跳表机上的数字,她匆匆从皮夹里抽出一张千元大钞,向前递去。“不用找了,谢谢。“ 眼看戚兰出手大方,司机立刻笑得合不拢嘴。 “我马上把车靠到路边--” “不用了,我看这路况要路边停车也很难,我就这样直接下车好了,麻烦你帮我开车门。”说话的同时,戚兰已经转头注意四周是否有来车。 “可是路上车很多,小姐你确定吗?”司机却不太放心。 “我自己会小心,麻烦了,还有谢谢你了。” “好吧。”看在戚兰出手大方的份上,司机只好同意她的要求,破例打开车门让她下车。 几乎一下车,她便将公文包横在头顶,迅速奔到路边的骑楼下。 站在骑楼下,她顺手拂去身上的雨水,接着匆匆看了眼腕表显示的时间,便又立刻迈开步伐往住处走去,却没注意到马路上有个男人也和她一样,在中途下了出租车,并一路尾随着她前进。 因为下雨的关系,一开始她并没有察觉有人一路跟着她,直到雨势逐渐变小,直到她因为贪快拐进一条无人小巷道,她才注意到身后那亦步亦趋的脚步声。 这感觉,就像回到被人跟踪骚扰的那段日子,而那令人不寒而栗的恶意,更是让她整个头皮发麻、心惊胆颤。 是他! 他又出现了! 不用回头,戚兰就知道恶梦又开始了。 这条小巷道远离外头的大马路,四周没有明亮的店面,只有两排旧式公寓,不过因为天冷又下雨的关系,每户人家不是大门深锁,就是早已熄灯休息,即使心脏几乎就要蹦出胸口,她却不敢贸然出声求救,就怕打草惊蛇。 何况比起求救,眼前自保才是首要! 几乎念头才闪过脑海,她便立刻拔腿狂奔,企图用最快的速度奔出巷道,重新回到大街上,大街上人多,就算那个死变态想对她不利,也得顾忌三分。 只是很明显的,对方却不打算让她称心如意,就在她起跑后没多久,追赶的脚步声也随之响起。 恐惧伴随着雨水和冷空气,猛烈灌入口鼻,让她的气管肺叶剧烈紧缩,难受得几乎就要窒息,她却不敢放慢脚步。 她像没命似的跑着,只是就算她已经使出最快的速度,无奈雨天路滑,脚下的高跟鞋成她的致命伤,一个不小心竟跌倒在柏油路上。 “啊!” 她的膝盖和手掌率先着地,瞬间在湿漉漉的柏油路上狠狠地磨擦出伤口,疼得她发出叫声,想爬都爬不起来。 而这严重的意外,也让身后的男人瞬间有了可乘之机。 急促的脚步声就像是某种索命警铃,迅速朝她逼近,接着一抹黑影便飞快的出现在她的眼角-- “不要!”她放声尖叫,本能抄起掉落在手边的公文包,扭身奋力一挥。 “该死!” 男人紧急闪避,却还是被公文包的一角扫到,顿时咒声连连。 即使细雨绵绵,即使巷道内的路灯不是那么明亮,但戚兰还是一眼就认出那满脸狰狞的男人,就是骚扰她许久的死变态。 她甚至还注意到他手中拿了罐类似喷雾器的东西-- “走开!不要靠近我!”她脑筋动得飞快,一瞬间就知道他要做什么了,他想迷昏她!“救命,救命!”没有任何犹豫的,她开始放声大喊,并挣扎着想起身。 “闭嘴!”听见戚兰放声求救,男人虽然惊慌,却也更愤怒了,他用力挥掉她手中的公文包,并迅速捉住她抵抗的双手,将喷雾器对准她。 “放开我!”她大声尖叫,虽然双手被制伏,虽然全身不停颤抖,却还是不肯放弃的拚命挣扎,生死一线间,她顾不了窄裙下的春光会不会外泄,更顾不了膝盖一的伤口有多痛,硬是使劲抬起脚踢向他,迫使喷雾器无法对准她。 她甚至还低下头,狠狠朝他的手背咬了一口! “妈的,你这婊子!”突如其来的剧疼,让男人本能的抽回手,手中的喷雾器也因此掉落。 眼看机不可失,她立刻踢掉高跟鞋,死命撑起身体,转身就跑。 寒风刺骨,在她的耳边张牙舞爪的咆哮着,恍若鬼魅,然而那如影随形的脚步声和嘶吼声却更令人崩溃,恐惧的泪水瞬间盈满眼眶,她强迫自己一定要坚强。 她要快点逃到大马路上,而在那之前,她一定要想办法唤醒附近的人!如果她真的不幸--不幸发生意外,至少还有目击者可以提供线索。 思绪混乱间,她终于想起比求救更好的方法-- “失火了,失火了!”她用尽全身力气,放声呼喊。“快起来救火啊!失火了,失火了!” 社会乱象太多,现代人早已学会明哲保身,听见有人喊救命大多会选择漠视不管,但若是听见失火,绝对不会置之不理。 果然这招“失火”非常管用,只见好几户人家立刻拿起手机,推开落地窗,跑到阳台上察看。 眼看附近住户被惊醒,男人却没有因此死心却步,反倒追得更急了。 那种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执着,让他很快就追上戚兰,并残忍的用力揪住她的长发。 “啊--”戚兰疼得尖叫,早已被雨水浸湿的身体更是瞬间往后倾倒。 “你是我的!我的!” 泪雨交织间,她彷佛看到他眼中闪过一抹杀意,接着喷雾器便取代他那狰狞的脸庞,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电光火石的瞬间,她的脑海迅速浮现父母和小樱的身影,以及范学温那温柔刚毅的脸庞。 怎么办?她真的放不下,这些她爱的人啊…… 砰! 就在她绝望得连心都要冻结的瞬间,一股闷响和男人的哀嚎声,却忽然穿透雨声,在她耳边响起。 “放开她!” 接着是她再熟悉不过的低沉声音。 一瞬间,她的世界天摇地动,却不是因为世界末日,而是因为捉着她的那个死变态,被一连串狠劲十足的拳头给打得鼻青脸肿,连连哀嚎,再也捉不住她,而她则是在瘫软倒地之前,被一双手臂及时捞入怀里。 雨还在下,寒风依旧冷得冻骨,她却彷佛又看到太阳升起。 这辈子她从来不相信自己也会遇到奇迹,但直到这一刻,她才发现自己原来一直被神眷顾着。 看着眼前的范学温,她惊喜得想大叫,却也感动得想落泪,太多太多巨大的情绪瞬间灌入她的心里,竟让她无法反应,只能怔愣的看着他。 然而不知是不是雨水的关系,眼前的范学温看似熟悉,却又好陌生,因为她从来没看过他这么冷酷无情的表情,更没看过他如此狠戾的眼神。 面对她的注目,他始终没有给予任何响应,只是紧紧锁着柏油路上的男人,直到确定对方再也无力反击,甚至连呻吟的余裕也没有,才转过头对上她的目光。 “他昏过去了,没事了。” 没事了? 三个字瞬间提醒她曾发生过的事。 苍白的小脸瞬间掠过浓浓仓惶,为了求证,她不禁迅速转过头看着地上的男人,却只来得及瞥到个一眼,就被紧紧拥入一堵厚实的怀里。 “我可以抱紧你吗?”比以往还要低沉的嗓音,幽幽从她的上方飘下。 她眨眨眼,瞬间听见他急促的心跳声,同时感受到他胸膛剧烈地上下起伏,即使隔着湿透的衬衫,他的体温仍旧烫得吓人,全身肌肉更是比石头还要绷硬,彷佛像是刚跑完一趟马拉松。 只是他为什么要问她可不可以抱紧她呢?他不是已经抱紧她了吗? 还有,他是怎么发现她的?不是约好在大厅里等吗? 他的心跳这么急促,是因为担心她吗? 她有好多疑问,然而张开小嘴之后,她才发现自己压根儿发不出任何声音,事实上她一直都在发抖,不只身体在颤抖,就连呼吸都在颤抖,然而这股无法抑制的颤抖却不是因为寒冷的天气。 想起自己差一点就要被迷昏,想起单打独斗时的恐惧与无助,想起这阵子压抑累积的忐忑与不安,泪水就像是溃堤的洪水,自她的眼里溢出。 她揪紧他的衬衫,像个从恶梦中惊醒的孩子,害怕的呜咽哭泣…… “没事了,你安全了,没事了。”熨烫的大掌先是轻轻抚过她的头顶,接着来到她的肩膀、手臂,最后回到她的腰上,重新将她抱紧。 他的动作出奇的温柔,却让她忍不住哭得更大声了。 她就像是迫不及待想寻求慰藉的胆怯小孩,放声大哭,彷佛像是想将隐忍许久的恐惧与仓惶尽数倾泄而出,而他也迅速响应她的索求,更中用力的抱紧她,并不断在她耳边吐出安抚的低语。 巷道内不再只有令人不安的雨声,还多了他温柔的嗓音,以及住户们的窃窃私语。 不多久,警车的鸣笛声也在巷口响起,显然是有人打了电话去报案,不过这些都已不再重要。 劫后余生,她只想汲取他温暖的体温,贴躺在他有力的怀抱里,感觉他带给她的强大安全感。 只有这个时候,她不想再独自坚强,更不想再假装自己可以面对一切,她只是一个人,只是一个能力有限的女人,即使再能干坚强,也有需要依靠的时候。 然而只有面对他,她才能安心的展露自己的无助,也只有他,能让她如此渴望的去信任依赖。 生死面前,什么都不再重要,唯有不留遗憾,人生太无常,有些事一定要趁早去做,否则一旦错失机会,只能抱憾终生。 就在生死交错的那一瞬间,她的心早已给了最好的答案-- 她对他早己不只是喜欢…… 她对他……早已不只是喜欢…… 她爱他! 关于这份心情,她一定要勇敢的告诉他。 第五章 有人说:世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我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而是明明知道彼此相爱,却不能在一起。 但,倘若不是彼此相爱呢? 往事历历在目,她永远忘不了在小樱公布婚事的那一天,她的爱情从暗恋成了失恋,她和范学温了从朋友变成了姻亲。 她爱他,但事实证明他爱的却是小樱。 她和他之间,从来没有最遥远的距离,只有她一个人的自作多情。 这份情感在一年半后的今天,依旧深藏在她的心中—— 晦暗难明 喀! 大门被人开启,戚兰脚步沉重的走进屋内,随手将公文包扔到地上,接着在关门的同时,整个人也无力地往后靠到门板上,神情疲惫的像是出征了多年。 这个周末她又加班了,而外头天气,依旧热的要死。 “好热……”她闭上眼,随手抹去额角滑下的汗水,整个人却是动也不动地靠着门板,贪婪地享受着金属独有的冰凉。 直到几秒钟后,她才有力气重新振作,踢开高跟鞋,开始卸下身上令人窒息的行头。 她先是解开粉色的香奈儿外套,接着扯下脖子上的粉彩彩绘丝巾,最后连身上的白色荷叶衬衫和粉色窄裙也一并脱了下来,她边走边脱,因此从玄关到客厅沙发的木质地板上,每隔一段距离就躺着她脱下的衣服。 曼妙惹火的娇躯上,很快的就只剩下一件轻薄雪白的连身衬裙,灿烂骄阳自落地窗外洒进,使得衬裙底下的性感曲线若隐若现,而那缀有玫瑰蕾丝边的v字领,更是大方的将傲人的“事业线”展露无遗。 那通体无瑕的晶莹雪肌,甚至比那雪白衬裙还要轻薄滑嫩。 她弯下腰,在沙发边东翻西找了好一会儿,好不容易才终于在抱枕下找到冷气的遥控器。 “原来在这里。”她喃喃自语,拿起遥控器对着冷气机一按。 随着一声电子低鸣声,沁人心脾的冷风终于徐徐迎面而来,她仰起头,忍不住学起铁达尼号上的萝丝,展开双臂,露出一脸享受的摸样。 “咦?什么味道?”除了冷风吹送进来的冷风,一股令人垂涎的饭菜香也悄悄飘窜到她的鼻间,她循着味道来源,不断的抽动鼻子。 “唔……好像是麻婆豆腐、宫保鸡丁、红烧茄子,还有酸辣汤……” 怪了,是她的错觉吗?怎么这股饭菜香这么浓郁,这么诱人,这么近在咫尺? 难道学温又帮她带来幸福补给了? 念头才刚子脑海闪过,她便迅速转身奔向厨房寻求答案。 果不其然,她的嗅觉真的没出错,桌上就搁着香喷的饭菜,而且所有菜色和她猜测的完全一样! 自从他将小樱娶回家后,他这个好女婿只要周末一有空,就会和小樱回家探望双亲,比她这个亲生女儿还要懂事孝顺,即使—— 即使小樱和学捷因为一场空难,不幸遇难将近一年,他对双亲的关怀依旧没有丝毫减少,甚至延续小樱对她的手足之情,不时替她这个大姨子送来幸福补给。 虽然今天是周末,虽然外头热的要死,她又很苦命的才刚结束一场大型陶艺文化交流会,但这些美食足以消弭她的辛劳。 粉唇弯起,她立刻徒手捏起一块鸡丁放入嘴里。 “嗯,好好吃喔……”当幸福的滋味在舌尖化开,她也忍不住捧着脸颊,笑得更开怀了。 “你喜欢就好。”低醇嗓音无预警在厨房外响起。 “学温?”她错愕转头,瞪着出现在厨房外的高大身影,本能思考起他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因为她的工作繁忙,彼此能碰面的机会不多,若是遇到她不在家,他就会利用小樱留下来的备份钥匙自行开门,替她将食物搁在桌上或是冰箱里,让她一到家就能填饱肚子,只是她以为他早回去了,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厨房外头? 不过话说回来,这好像不是重点,重点是他的眼神不太对…… 她后知后觉的顺着他的目光低下头察看,结果不看还好,这一看才终于发现让他不对劲的原因是来自于哪里了。 她春光外泄了! “啊啊啊!”她发出尖叫,立刻将双手环在胸前。“你、你你你——我、我我我——”她在原地打转,慌得连话都说不好。 衣服呢? 她的快点把衣服穿好! “衣服在玄关的地板上。”彷佛看穿她的想法,他神色自若的指向玄关,目光却没有自她身上移开。 她满脸烫辣,羞得只想迅速钻到桌子底下,但即使这么做,依旧解决不了眼前的问题,迫不得已,她只能硬着头皮面对事实,火速冲到厨房门口。 “对不起,借过一下。”呜,好丢脸! “等等。”他伸手圈住她的手腕。 “什么?”她瞪大眼,以为自己听错。 “你的手上沾了酱汁,要是沾到了衣服会很难洗的,还是先把手洗干净吧。” 都什么时候了,谁还管衣服好不好洗啊! 她想尖叫,想嘶吼,但她更像要用手蒙住他的双眼,就算他可能无所谓,但好歹她还是个云英未嫁的女人,他能不能别这么光明正大、理所当然的对她的“暴露”视若无睹? “不,我觉得还是先穿上衣服比较好……”虽然心中sos超多,但实际上,她吐出来的声音却虚弱得可以。 “拜托,借过一下。”她甚至还很卑微的说拜托。 “既然如此……”他耸耸肩,终于肯放开她的手。 “那我去替你拿衣服,你先去洗手吧。”他很好心的建议,高大的身躯依旧挡在她面前。 什么? 她瞪大眼,下巴差点要掉下来。 看着他泰然自若的转过身,彷佛从头到尾都不觉得她的“装扮”有任何问题,她只能脑筋一片空白地瞪着他的背影,在原地狠狠呆了五秒钟,接着本能的低头看着身上的衬裙,又呆了五秒钟,最后才能僵硬的转过身,乖乖去洗手。 他太镇定了? 即使她身上只剩下一袭薄到不能再薄的连身衬裙,他却似乎不受任何影响,事实上,他压根儿就是无动于衷! 哈,也对,他为什么要对她有感觉?她可是他的大姨子耶! 即使没有血缘关系,姻亲也称得上是家人了,跟别说他和小樱感情深笃,不管是对她,还是对双亲都非常照顾,他们戚家彷佛就像是多了个孝顺的儿子,而她则像是多了个温柔体贴的哥哥—— 一个从相识以来,就非常照顾她的哥哥。 爱的深浓,无法用言语表达,却可以从行动上验证,这一年多来,她比谁都清楚他是多么深爱着小樱,对她这个“家人”又是多么的照顾。 既然是家人,他当然不可能会有任何感觉,她又有什么好在意的呢? 透明水花哗啦啦的倾泄而下,那冰凉的温度渐渐沉淀她心中的慌乱,也渐渐冰镇她心中的在意。 “今天天气热,既然你开了冷气,那就在客厅用饭吧?”低醇嗓音一路从厨房外迤逦到她的身后。 “喔。”她目不转睛的盯着水花,直到指尖不再有油腻感,才关上水龙头。 “你先穿衣服,我把饭菜端到客厅。”他又说话,语气始终四平八稳。 “好啊。”她转过身,抬头对他绽开一抹灿笑。“你吃了吗?一起吃吧。” 看着她灿烂的笑容,他沉默了会儿,才回以一笑。“也好。” “那你先端菜,我先穿衣服。”她迈开步伐走向他,泰然自若的接过他手上的衣服。“我以为你今天也会去探望我爸妈。”她笑看着他,将衬衫往身上一套,迅速扣好扣子。 “岳父岳母另外有活动,所以今天就空下了。”他转身端起两盘菜,大步走向客厅。 “我爸妈最近活动好像挺多的。”扣好扣子,她接着穿上窄裙,迅速拉上拉链后,便跟着他的脚步,将剩余的汤菜端进客厅。 “长辈懂得安排生活,很好。”他将两道菜搁在客厅桌上,接着又回到厨房端出电饭锅里的饭。 “真羡慕他们,我也想要休假。”她叹了口气,也跟着进入厨房,从柜子里拿出碗筷汤勺,动作与他配合的天衣无缝,彷佛就像是老夫老妻。 “如果真的想休假,随时候都可以把工作放一边,你却宁愿天天加班。”他静默看着她,话中似乎隐含着弦外之音。 “没办法,谁叫我是个工作狂,一天不工作就觉得浑身不对劲。”她却只是微微一笑,佯装无知的耸了耸肩。 “就算再怎么喜欢工作,还是要休息。”他深深凝望着她。“你不是女超人,你会把自己累垮的。” “放心吧,这工作我做了快六年,早就习惯了,就算不是女超人,也早已被操成女金刚了。”她眨眨眼,随口将话题一改。“走,吃饭去。”拿着碗筷汤勺,她转身就往客厅走。 看着她纤瘦的背影,黑眸深处浮现复杂深沉的黝光,他却只能默默收拢掌心,随着她脚步跟着踏入客厅。 饭桌间,他们天南地北的闲聊,彷佛就像是情感深厚的朋友,彷佛就像是真正的家人,他们之间看似什么都没变,却什么都不再一样了。 他们依旧是朋友,却注定永远只能是朋友,即使成了家人,彼此间的距离却成了光年—— 这就是他放弃她的代价。 自从他承诺学捷和小樱的那一刻起,就必须承受的代价。 “对了,我刚进门的时候怎么没看到你?你在哪里?”吃了半碗饭后,戚兰才盛了碗汤。 “我在阳台洗衣服。”他低声回答。 “喔。”她点点头,没有多想,低头开始和汤。“咳……咳咳咳!等等!”下一秒,她却差点把嘴里的酸辣汤喷出来。“你洗衣服?你洗谁的衣服?”她错愕的看着他,辟里啪啦地问。 “你的。”他慢条斯理的替她拍背顺气。 什么? 她瞪大眼,脸上的表情千变万化。 他洗她的衣服?洗衣篮里有她的衬裙、丝袜,还有她的内衣内裤耶! 轰! 一瞬间,清丽小脸就像是熟透的小西红柿,红透了! “你到底几天没洗衣服了?”彷佛没发现她脸上的绋红,他神色自若的夹了块宫保鸡丁到她的碗里。 她羞愧得无地自容,只能沉默以对。 “你的衣服大多是浅粉色系,放久了很容易发黄,今天我正好有空,就顺便拿到阳台洗了。”他也不在乎她有没有回答,只是温声解释自己擅作主张的原因,目光始终凝视着她。“都是一家人,你应该不会介意吧?” 废话!她当然介意,而且介意德要死好不好! “当然……不会。”她有些虚弱得挤出笑容,谨记“家人”二字,“我怎么会介意呢……”她只是很想哭,很想捂着脸消失在地平在线而已。 她的自尊,她的矜持,她的面子啊,咻的一声全没了。 “那就好。”他微微一笑,若无其事的继续用饭。 眼看他态度自然,彷佛帮她洗衣服是再自然不过的事,她虽然尴尬得要死,心里却也涌现一股难以言喻的苦涩。 她悄悄侧过头,看着茶几上的电子相框,屏幕上的小樱和学捷笑得好甜美、好灿烂,彷佛就像是在这世上的某一处,幸福的生活着。 如果没有发生那场空难,今天坐在学温身边的应该是小樱,他们应该会幸福的谈天说地,幸福的一起微笑…… “戚兰。”低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 “什么?”她眨眨眼,迅速转过头。 他静静凝视着她。“你还好么?” “没事。”她迅速扬起笑容,故作若无其事的低头继续喝汤,眼角余光却注意到他也瞧了眼相框。 突如其来的空难让她失去唯一的妹妹,他却是同时失去挚爱的妻子与妹妹,到底谁该最悲伤? “我煮了些仙草蜜冰在冰箱,想喝吗?”他将目光自相框转移到饭桌上,替她夹了块茄子到她的碗里。 “当然想。”她微笑点头,低声道了谢,然后继续若无其事的吃饭。 饭后,她理所当然接下洗碗的工作,而他则是拿着抹布擦拭桌子,接着才一块儿坐在客厅里喝仙草蜜,只是体谅她刚加班回来,他并没有停留太久,半个小时后就起身离开。 她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才终于卸下笑容,露出疲惫的神情。 至于一个人的时候,她才回的放任自己流露最真实的心情。 其实他说得一点也没错,她不是女超人,早在许久之前她就已经感到疲惫,这股疲惫在她体内存在许久,日复一日的壮大,让她越来越沉重。 然而只有她自己清楚,这股疲惫绝对不是来自于工作,而是来自于她那永远无法说出口,却也无法割舍下的爱意。 她爱他,好爱好爱他,然而这份感情却在一开始就是个错误。 从他和小樱结婚的那一天起,她和他就注定只能是朋友和亲人,她无法坦承这份感情,更不敢让他察觉这份感情,因为失去小樱之后,她无法忍受连他都失去。 即使只能当朋友和亲人,她也不愿失去他,然而她却卑鄙的放任自己,拿这份恐惧当借口,日复一日享受他的温柔与照顾。 小樱明明死了,她却依旧无法停止爱他…… 明明知道不该深爱、不该眷恋,却始终在一起,上天没有给她最遥远的距离,而是她给了自己最残酷的距离。 拿起相框,她看着屏幕上每张照片都笑得好灿烂的妹妹,也缓缓勾起一抹笑,神情却是罪恶与痛苦。 “小樱你好吗?和学捷在那里幸福吗?”她轻声低喃,语气里却透出太多太多的悲伤。“如果你已经发现我的心情,拜托请你不要憎恨我……” 这一场中西茶文化的交流会,应主办者和主题性的要求,她舍弃会议室,将场地改到户外草地,在周围架起矮竹篱笆,装饰上绿植花草,在中央则是搭起拱形高竹棚架,缠上人造紫藤花,竹棚架下依序摆上市长锻造花雕圆白桌椅,桌面铺上东方古典织花锦缎,不管是白上了中国茶盘茶器,还是隔上了西式古典珐琅彩瓷,都相当的融洽。 微风吹送各式茶香,气氛古朴雅致,完全的中西融合。 身为会议统筹秘书,她随时注意每一个小细节,并适时在会场中四处移动,替主办者和受邀者充当翻译介绍,好不容易觑了个空,正打算到角落喝杯水,好友罗朗却忽然撇下客户,装模作样的来到她身边。 “两点钟方向,温雷特先生又在看你了,从他的眼神中,我清楚感受到他对你很有意思,你觉得怎样?” “什么怎样?”她装傻,继续前进。 “当然是恋爱哪。”他跟在她身边,用中文悄声说着:“温雷特虽然是个茶商,不过为人正直绅士,我有朋友跟他很熟,对他评价相当高,你要不要试试看?” “试什么?他只是顾客。”她转头冷凝着他,刻意转移话题。“还有,现在是上班时间。” “现在是中场休息时间。”他却不上当,还反过来纠正她。“女人青春有限,这一年多来你除了工作还是工作,到底要空白到什么时候?” “我哪有空白,我对自己的生活没有任何不满。”来到员工专用的休息区,她抽出纸杯,替彼此各盛了一杯水,庆幸里头只有他们两人。 “少给我避重就轻,你心知肚明我说的是什么?”他瞪着她,伸手接过水杯。 “既然要转移注意力,谈恋爱是最快的方法,总好过你用工作麻痹自己。” “我只是热爱工作。”她一口将纸杯里的水饮尽。 “少来,你根本就是在逃避,明明割舍不下,却又不敢勇敢追求,就像是把头埋在沙坑中的鸵鸟,让人看了就想踹你屁股。”他开玩笑似地说道,却是句句一针见血。 “罗朗。”她叹气。“我说过我不想聊这个——” “小樱不会怪你的。”他迅速而坚定的截断她的话,不管表情还是语气,都是那么的一本正经。“她爱你,她一定比谁都希望你能幸福。” 看着好友难得严肃的模样,她不禁握紧纸杯,心头瞬间再次狠狠揪疼。 “……不,我不能。”她勾起笑,神情却是复杂难解。 “为什么?就因为他是你『形式上』的家人?还是因为他『曾经』是小樱的丈夫?”他轻哼,觉得这两种理由都是狗屁。 “只不过是姻亲,法律可没禁止你们在一起,况且从他对你的态度来看,情势相当乐观。” 直到现在,他还是搞不懂事情是出了什么差错? 那个范学温明明就对戚兰有意思,却让人跌破眼镜的娶了小樱,不到两个月内就迅速完婚,谁知婚后半年,小樱和好友范学捷却在一场空难中不幸丧生,这段让人摸不着头绪的婚姻也无预警的宣告结束。 那段期间发生太多让人措手不及的事,戚兰的悲痛他看在眼底,却无法用言语安慰,只能任由她用工作麻痹自己,但是事隔一年,是该振作的时候了。 “你知道以往追求我的男人们,放弃我的时候,都曾和我说过什么吗?”她忽然天外飞来一笔,将话题错开。 他一愣,没有开口回答。 “他们说,为什么我和外表差那么多,为什么我总是太过强悍冷静,为什么就不能像小樱一样温柔贤惠?”她微笑公布答案,说着她从来没向谁吐露过的秘密。 他立刻皱起眉头。“那些男人全都瞎了狗眼,全是在放屁,别跟我说你在意他们说的话。” “我是不在意,只是当学温公布和小樱结婚的那刻起,我才领悟到原来他们不全是在放屁。”她加深笑意,笑得过分美丽,也过分的平静。“不是因为我胆小而错失机会,而是从一开始,我就不够好。” 没料到好友一直怀着这样的想法,罗朗再次狠狠一瞪。“谁说你不够好?你一直——” “我不够好。”她摇摇头,含笑截断他的安慰,继续说着:“我不像小樱一样温柔娴淑,也不像小樱一样惹人怜爱,所以从头到尾他只是把我当做妹妹般照顾,这就是事实。” 这是小樱罹难之后,她第一次敞开心房吐露心声,也是她第一次这么毫无保留的谈起范学温和小樱。 亲情和爱情,究竟哪个重要? 牺牲爱情守护亲情,强颜欢笑参加婚礼,真心给予祝福,却在猝不及防的瞬间失去亲情,究竟让人有多痛? 看着好友强颜欢笑的模样,罗朗百感交集的沉默着,虽然后悔触及好友心中的伤口,却也明白只有对症疗伤,才能让她重新振作。 “所以别再说情势很乐观,我和他是不可能的,永远都不可能的。”她讲纸杯扔进垃圾桶,心底盈满了自我厌恶。 她明明就不够好,却依旧该死的爱惨了他,宁愿以朋友和亲人的身份留在他身边,也无法离开他。 这样的她,究竟还有什么资格追求幸福? 她甚至无法乞求小樱原谅她! “既然如此,那就听我的话,去谈恋爱。”他重新提议,逼自己当个多事得管家婆。 “我没那个心情。”她立刻摇头。“况且温雷特先生只是客户,我对他没有任何想法,我不能利用他。” “那就当做是交个朋友,无论如何你都必须试着走出去,否则总有一天,你会把自己压垮的。”他严肃的说道,不允许她再逃避。 “怎么连你也说这样的话?”她忍不住蹙起眉心,不禁怀疑自己究竟是哪里做的还不够好,怎么一再的让人担忧。 “连我?”他玩味挑眉,像是灵敏的猎犬,总是可以嗅到猎物的味道。 心知自己说错话,她立刻将话题导正。 “我知道了,我会考虑看看。” “这场茶会结束后,温雷特会留在台湾四处观光,你要是考虑清楚,就带他到处走走,反正你也好久没有休假了。”将水喝完,他没有留下来继续说服她,而是转身离开,让她一个人好好的思考。 看着好友的背影,戚兰虽然试着思考温雷特的事,却发现自己无法完整的拼凑出对方的相貌,更思考不出自己对他有任何感觉,反倒是范学温的身影始终在她的心中占着一席之地。 直到现在,她依旧忘不了那个寒冷的夜晚,他是如何的救了她。 但是若不是因为他久等不到她,打手机给她又得不到响应,机警地打电话给出租车行,请出租车行用无线电紧急联络车号305的司机,他也不会得知原来她已经提前下车。 也许是因为夜归妇女遇袭的新闻太多,也许他早已察觉她搬家的背后原因,总之当他一惊觉情况不对劲,便火速赶往司机所提供的下车地点,像是救火似的四处找她,然后在千钧一发间揍趴那个死变态—— 因为他的机警,她才能获救。 也因为他,她的噩梦才能够结束,而那个变态才终于收到法律的制裁。 就因为经历生死关头,她才敢正视自己的心情,决定勇敢告白,谁知当警察抵达后,她却被紧急送到医院就医、验伤,医生护士来来往往,还得协助警察制作笔录,压根儿找不到告白的机会。 好不容易当一切尘埃落定,回到了住处,小樱却又捎来坏消息。 原来是学捷不预警昏倒,紧急被送到医院。 谁也没料到他才刚出医院,又得回到医院,虽然她也非常担心学捷的状况,但因为双脚裹着纱布,为了避免雪上加霜,也为了避免让小樱知道她今晚的遭遇,她只好留在家里等消息。 所幸学温不久之后就传来简讯,说学捷已经苏醒,身体也没有任何大碍。 只是告白都需要一股冲动,错过关键时刻,她反倒有怯懦了起来,只好一边学做菜,一边凝聚勇气,谁知道在她告白之前,喜事却先从天而降。 一直以来,她始终非常庆幸当时没有冲动告白,倘若她当时真的告白了,那么他一定会很困扰,毕竟他和小樱是这么的深爱彼此,毕竟当时他们恐怕早已有了结婚的打算。 他不知道她爱他,真是太好了,因为他和小樱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因为他和小樱圆满顺利的结婚了。 因为做不成情人,至少她还能以朋友的身份继续待在他身边。 第六章 “温雷特先生,谢谢你送我回来。” 当车子停在大楼前方,戚兰立刻转头看向坐在驾驶座上的温雷特,微笑用英语道谢。 “不客气。”透过挡风玻璃,温雷特仰头看着眼前的大楼。“我听罗副总说过,这里的房子是他转让给你的,屋里设计的相当舒适,夜景也相当美丽,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份荣幸让你请我喝一杯茶,顺道欣赏台北美丽的夜景?” 死罗朗,竟然背着她煽风点火?就知道他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没料到单纯的带客户逛台北,竟然变成追求戏码,戚兰不禁在心中咒骂起好友。 “抱歉,我不善家务,家里总是一团乱,阳台也堆满了东西,恐怕会让你很失望。”她以极为流利的英文婉拒他热情的追求。 “那真是太令人遗憾了。”虽然听出她话里的拒绝,温雷特却依旧维持着绅士风度,脸上挂着微笑。“既然如此,那请让我送你到大厅吧。” “这……” “护送淑女回家,是男人应尽的责任与任务,请你千万别拒绝我,否则我会很不安的。” 他故意做出非常夸张的表情,逗得戚兰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虽然她对他没感觉,却一点也不讨厌他,经过一整天的相处,她甚至觉得两人其实还挺合得来的,或许就像罗朗说的,交个朋友也不错。 “那就麻烦你了。”她终于点头,让他陪伴自己走入大厅。 温雷特不愧是罗朗挂牌保证的绅士,果然送她到大厅后便爽快的转身离开,并没有借故继续纠缠,而和保全打过招呼后,她也心情愉快地搭上电梯回到住处,只是才刚出了电梯门,手提包里手机却忽然响起。 看了来电显示一眼,她立刻将手机接通。 “妈,什么事?”说话的同时,她也快步来到门口。 “还在加班吗?”另一头的张雪华问。 “没啊,我今天休假,和朋友逛了台北几个地方,才刚到家。”她顺手将手机耳侧与脖子间,伸手到提包里找钥匙。 “休假?你今天休假?老天,我听错了吗?”手机里立刻传来惊呼声,彷佛是天空突然降下红雨。 戚兰忍不住翻白眼。 “妈,你到底有什么事?”她没好气的问,将钥匙插入钥匙孔。 谁知手机那头的张雪华却不理她,依旧不停的大呼小叫,甚至还兴高采烈的唤来丈夫,分享这大好消息。 拜托,她只不过是休假出去玩,有必要这么大惊小怪吗? 直到打开两道大门,脱下了高跟鞋,手机里才又传来母亲的声音。 “既然你在家,那马上下楼去找学温报道。” 正打算走到客厅的小脚,瞬间停了下来。 “为什么?”她莫名其妙的问。 “当然是为了礼尚往来啊,人家学温平常那么照顾你,不时还会煮饭给你吃,你却只知道上班、加班和出差,一点也不懂得回报,既然你今天难得有空,就该去打声招呼。”张雪华理所当然的说道。 “我哪里有不懂礼尚往来,公司每次团购,我都有买东西送给他,还有为什么一定要现在下去打招呼,而且说不定他根本就不在家。” “他在,我刚刚打电话确认过了。” 戚兰闻言皱起眉头。“有事吗?” “你下去就知道了。”张雪华故意卖关子。“我可是和学温都约好了,还拜托他买了一大堆的东西,你一定要下去。” “妈,你到底——” “就这样,掰!”张雪华完全不给女儿说话的机会立刻切断了电话。 瞪着毫无声息的手机,戚兰除了莫名其妙还是莫名其妙,却不打算照着母亲的命令下楼。 自从小樱去世后,她就不曾再踏入那间房子了甚至刻意和他保持距离,如今又怎么可能…… 就在她打算漠视这件事的时候,手机却忽然传来简讯。 上头只写了一行字—— 现在马上下去,否则就回来相亲! 她几乎是忐忑的按下门铃,本来还期望不会有人来应门,谁知大门却是很快的被人开启。 看着半个月不见范学温,一瞬间,她竟不知道该开口说些什么,反倒是他迅速露出笑容,弯腰将室内拖鞋送到她脚边。 “你终于来了。”他深深凝视着她,有些一语双关。 “呃……我刚才接到我妈的电话,她叫我过来,却不肯透露原因。”在他的注视下,她连穿个室内拖鞋都有些笨拙。 “因为她怕你跑掉。”他拉高嘴角。 “什么意思?” “从今天开始,你必须学习该怎么煮菜做饭,由我教你。”他公布答案。 “什么?”她睁大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爸妈竟然要她向他学煮饭? 虽然自从他帮她洗衣服后,她早已不奢望自己还有什么形象可言,但她还是会羞愧啊,没想到爸妈又要她跟他学煮饭—— 老天! “岳父岳母的意思是你也自由了二十多年,所以希望你能学习一技之长提升优势,若将来依旧是单身女郎。至少还可以照顾自己。”他一边和她闲聊,一边转身走入客厅。 “才怪,我爸妈说话才不可能那么委婉。”她有一点尴尬,忍不住嘟喽抱怨,虽然踌躇,却还是跟上他的脚步,来到客厅。 即使时隔一年,屋里的摆设却没有丝毫变动,家具依旧还是一尘不染,唯一有改变的,是客厅里多了好几个相框。 那些全是小樱和学捷的相片,她记得那些相片原本是学捷屋里的摆设品,恐怕是空难之后,他从学捷家中拿过来的。 看着相框里一张张的相片,她好高兴他依旧如此的深爱小樱,却也对自己再度踏入这个地方而感到浓浓的罪恶。 “他们说只是希望你吃的更健康,不过你如果不想学煮饭,我也不勉强,以后你来这儿,就当做是来吃饭。”他凝视着望着相片的她。“就跟以前一样。” 她转过头,看着总是好温柔的他,竟忍不住摇头反驳。 “不,已经不一样了。”以前他们明明有四个人的。 “对我而言,却是一样的。” 他依旧温柔的凝视着她,不管说话的神情还是说话的语气,让她不禁想起小樱、学捷还在的时候,甚至更早之前。 当时他总会邀请她一块儿吃晚饭,而她也会在休假的时候请他出去吃饭,和他相处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那么的快乐…… “不管一不一样,对我而言,有些事就是变了。”她扬起笑容,阻止自己回忆那段太过美好的过去,甚至刻意改变话题。 “算了,不说这个了,既然我都来了,那还是认命一点吧,煎煮炒炸随你教,省的我爸妈又要啰嗦。” 她可不想又被逼去相亲。 皱着鼻子,她迈开脚步正打算进入厨房,却发现他动也不动的站在原地。 “怎么了?”她立刻停下脚步。 “你应该已经吃过晚餐,现在再学煮菜,你还吃得下吗?”他转过身问,目光幽暗的望着她。 她忍不住一愣。“你怎么知道我吃过晚餐了?” “刚刚我在露台浇花,碰巧看到你和朋友一块儿下车,你身上的装扮不像是刚下班,比较像是出去玩。”他语气沉稳的叙述自己的观察所得,脸上的表情让人读不出他的想法。“难得你终于休假了。” 七楼的高度从来就不影响他的视力,而大楼外一盏盏的壁灯和路灯更提供了良好的照明,总是可以让他得知大楼门口的动静。 在她搬来的最初那个月,这个露台便是他观察她作息的最佳场所。 他们之所以总能在大门口外巧遇,从来就不是因为巧合,而是他精心统计的结果,只是她从来没发现而已。 “呃……温雷特先生是公司新客户,为了尽地主之谊,我才会陪他四处逛逛,过几天他就会回英国了。” “过几天?”他将双手插入牛仔裤口袋,状似冷静地问:“所以,你明天还得继续陪他?” “事实上,我答应陪他三天。”她小声回答,在他的注视下,竟莫名觉得有些心虚。“他是相当值得投资的客户,资金雄厚人脉又广,如果关系建立的好,能帮公司拓展潜在的客户,这全是为了公司的利益着想,刚好我又很久没休假,干脆就……”她吶吶的解释,却不明白自己干嘛要解释。 “原来如此。”他点头,表情还是冷静,却不再开口说话。 他的沉默让她有些不知所措,她先是站在原地观察他的神情,接着才鼓起勇气走到他身边,拉了拉他的衣角。 “那你晚餐吃了没?如果没吃的话,你教我煮,我煮给你吃。”她提议。 “你要煮给我吃?”他扬眉,刚毅有型的脸庞上总算又浮现笑意。 “对啊。”她点头,却有些犹豫的另外补充:“如果你愿意当白老鼠的话。” “别对自己没信心,只要是你煮的,我都愿意吃。”他加深笑意。 “你有勇气是很好,不过我希望你的味蕾和肠胃也能一样的坚强。”她却非常担忧,对自己真的没什么自信,毕竟她已经一年多没再碰过锅铲。 他忍不住低笑。 “既然你想煮,那就从蛋炒饭开始吧。” 蛋炒饭? 唔,这个她在厨艺教室学过,虽然手艺恐怕还比不上他,但应该还毒不死人。 “那你想喝什么汤?”她又问。 “味噌海带芽汤。” “啊?可是这种汤我没学过耶。”她本能反应。 黑眸瞬间一闪。“没学过?” “呃!没、没什么。”她低头看了眼时间。“都快九点了,你一定很饿了,我们还是赶快进厨房吧。”她匆匆走进厨房,逃避自己的失言。 然而他却没有马上进入厨房,而是看着她慌乱的背影,若有所思的静静沉思。 “戚兰,起来了。” 低醇的嗓音像是微风般,轻轻拂过她的耳畔,听起来是那么的清晰,却又那么舒服,听着那熟悉的嗓音,戚兰不禁弯起一抹笑,睡得更香甜了。 她就躺在沙发上,在冷气送出的凉风中,静静的沉睡者,睡着的她少了娇艳,多了恬静,人如其名就像一朵美丽的幽兰。 看着她美丽静谧的睡容,他忍不住伸手碰触她粉嫩的脸颊。 “戚兰?”他又换了一声。 没反应。 她就像是个睡美人,彷佛正沉浸在某个美梦之中,舍不得醒来。 看了眼桌上的水果酒,他只好走到卧室里拿出一条薄被,再回到沙发边轻轻替她盖上。 老实说,他完全没料到她会因为两杯水果酒而迷糊睡着,原本他只是打算让她喝点小酒,放松心情,再与她轻松闲聊,毕竟自从小樱去世之后,她就不曾再踏进这间房子,甚至谨慎地与他保持距离。 她从不会拒绝他的靠近,却不再主动靠近他。 她总是用笑容藏起最真实的心情,让他深刻体会到彼此的距离有多遥远,即使他几次试图接近,却再也碰触不到她的心。 他无法看透她的心情,也无法确定她是否对他还有感觉。 从他心动的那一天起,他心机用尽的拉近彼此的距离,甚至霸道的用温柔一点一滴的渗透她的心,让她习惯他、信任他、依赖他,甚至喜欢上他。 他不着痕迹的制约着她的心,没想到却在妹妹再次昏倒的那个夜里,被迫放弃她—— 站在她的身边,他转头凝望着相片中妹妹与小樱的身影,依旧忘不了那个夜里所发生的一切。 当时她才历劫归来,无论生理上还是心理上都脆弱的需要人照顾,可偏偏学捷却无预警昏倒被送进了医院,让他顿时难以作出抉择,然而她却是如此的善良与坚强,不顾自己的伤势将他赶到医院,比他还要担心学捷。 在开车到医院的途中,他始终放心不下她,满心期盼可以早点回去陪她,却没料到竟会在抵达医院后,接到震撼弹—— 癌症末期。 学捷总是不明原因的感到疲倦以及体重下降,原来不是因为操劳过度,而是得了癌症。台湾每七分钟就有一人罹癌,他却没有料到那一天的那一刻,竟会轮到自己的妹妹。 无论是健检报告以及第二次的确认检查,答案都是一样。 老天爷让学捷无路可退,甚至残忍的宣告了一年的期限。 没有人愿意接受这样的答案,更没有人能承受这样的事实,但他们却无力找到任何希望,更无法让父母得知这令人心碎的事实。 他的妹妹,他唯一的手足,他们一块儿长大,一块儿走过,一块儿分享,他看过她的顽固、坚强、自信、勇气,却没有看过她的崩溃。 在她人生最绚烂的时候,没想到生命却也悄悄地来到了尽头,这也同时宣告了她和小樱的爱情不会有永远,所以她哭着求他完成她最后的心愿,让她可以在人生的最后阶段,和小樱朝夕相处。 站在死亡面前,对于学捷和小樱不只是好友的关系,他竟然无法感到震惊,也不能感到震惊,因为没有什么事比失去至亲还要更令人绝望了。 病情定櫼的那一天,她和小樱都崩溃了,而他是唯一不能倒下的人。 只是在所有人的面前,学捷和小樱一直只是好朋友,小樱甚至还是个老师,他们已经没有任何时间去向所有人说服她们的爱情,也没有自信可以毫不伤害道任何亲友长辈,更没有自信可以得到成全。 何况,学捷最在乎的始终是小樱。 无论是生是死,她永远都不要小樱被流言蜚语所扰,更不要小樱承受世俗眼光的伤害,所以她和她的爱情必须永远都是秘密。 而成全她们爱情的唯一办法,就是他和小樱假结婚。 只有这样,小樱才能理所当然的与学捷朝夕相处,陪她走过人生最后一段。 亲情与爱情,他选择了亲情,放弃了爱情。 他爱戚兰,却选择放弃她。 然而即使时光倒流,他仍会做出相同的选择。 可谁又猜得到老天竟会如此的反复无常,在期限之前,竟又另外安排了一场空难带走了她们两个。 她们的爱虽然无法永远,却在另一个世界继续延续,他无法确定这究竟是一种残忍,还是种慈悲,只知道两人的爱情终于不怕曝光,也不怕伤害到任何人或是让任何人失望,这份秘密会永远埋在他心中,这是他的承诺。 而同时,他还必须重新赢回他的爱情。 然而时间一天天过去,无论他怎么靠近,他深爱的那朵兰花却再也不愿意为他而芬芳,甚至即将为他人绽放…… 看着眼前那沉静的容颜,黝黯激烈的感情在黑眸深处汹涌翻搅,他单膝跪在她身边,压抑的哑声道:“不要接近其他男人,不要对他们微笑。”粗糙大掌占有的抚着那柔匀的眉、软嫩的耳,以及粉润的唇。 空难过后,他们都伤痛,所以他只能细水长流的给予温柔,即使他一直都知道美丽如她,身边始终不乏追求者,却只能强自镇定。 所以这段日子以来她不断用工作来麻痹自己,没有接受过任何人,直到今天。 她是个独立而诚实的女人,从不随便依赖人,更不随便给人希望,对于追求者总会画出清楚的界限,然而他却亲眼看到她对那个男人绽放笑容,甚至接受了他温柔的护送。 除了他,还有另一个男人正企图用温柔侵略她的心,而身为“妹夫”,他却无法光明正大的抢回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向那个人靠近—— “再给我一次机会,永远都不要属于其他人。”他沙哑着继续说道,脑中尽是她与另一个男人站在一起的画面,接着他终于无法忍耐的俯下头,吻上他渴望许久的红唇。 他爱她,该死的爱惨了她!如果慢工细活的温柔无法让他赢回她,那么他不在乎使出卑鄙的手段。 第七章 一抹黑影无声无息飘进安静的茶水间里,自戚兰身后拍上的她的肩膀。 “在想什么呢?”同一瞬间,低沉的嗓音也在她耳边响起。 “啊!”戚兰原本正摸着嘴唇想事情,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声音一吓,整个人差点弹了起来。 她愤怒转身,这才发现那吓人的王八蛋就是自己的八婆好友。 “罗朗!人吓人可是会吓死人的的,麻烦你下次发出点声音,别一进来就吓人行不行?”她立刻抱怨。 “这里是公司,难道我进个茶水间还要敲门?”罗朗无辜反问。 “还有,我也只不过拍了你肩膀一下,你就吓成这样,未免也太夸张了吧?老实说,你是不是又在偷偷思春了?”他暧昧的挤眉弄眼。 “我思——”戚兰差点想尖叫,却发现茶水间外正好有同事经过,于是只好立刻压低嗓音,将人拉到角落。“我思你的大头春啦,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思春?”她气呼呼地问。 “两只都看到。”他答得迅速又确实。 她瞪大眼,差点将高跟鞋的鞋跟招呼到他那价值不菲的皮鞋上。 “那你一定是看到幻觉了,我劝你还是赶快去找医生吧。”她挤出笑容,好心的建议。 “嗯哼。”他却只是轻哼一声,半点不受影响。“这几天你老爱摸着自己的嘴唇,一下子陶醉,一下了脸红,一下子又回味无穷,还说不是在思春?” “你、你胡说!”她低声反驳,表情却闪过些许心虚。 “我有人证。”他老神在在的露出微笑,往后靠上墙。“已经有好几个人发现到你的不对劲,他们都在猜你是不是在谈新恋情,还有人好心的安慰我呢。” “什么?”戚兰狠狠一愣,没想到自己会在不知不觉间泄漏心事,更没想到自己竟然成了公司的最新八卦。 看着监视器,想到自己刚刚的表情很可能全被侧录了下来,清丽小脸上不禁立刻晕上一层薄红。 “你就老实招了吧,其实你和温雷特三日生情,不小心擦出爱的火花,正在偷偷交往?”这罪证确凿的娇羞,可省下他太多的工夫,他索性开门见山的问。 “怎么可能,你想太多!”像是为了掩饰心情,她立刻转身走到饮水机边,将八分满的水杯拿起凑到嘴边。 “既然不是温雷特,那就是和那个『范先生』日久生情喽?怎么?你终于挡不住爱的狂潮,决定要勇敢追爱了?” “噗——咳咳咳!”她差点将嘴里的开水喷出来,捂着嘴猛咳嗽,好一会儿后才能出声反驳。“你疯了,干么又扯到他?我明明就说过和他不可能。”她压低声音。 “可这几天,他总是接送你上下班。”他说出观察心得。 虽然好友再三强调对温雷特没感觉,但他还是期待他们之间能够产生化学反应,可惜三天“伴游”结束,温雷特依旧还是形单影只的回到英国,而好友也恢复上班,只是让人玩味的,范学温却成了她的专属司机,天天现身在公司大门口。 戚兰的相貌原本就引人注目,再加上突然之间多了个型男贴心接送,实在让人很难不去好奇他们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 “还不是都要怪我妈。”戚兰皱眉解释。“也不知道她是从哪里听说最近金光党流行用药迷昏女性劫财劫色,成天就担心我也会遇害,竟然擅作主张要学温接送我上下班,我连拒绝的空间都没有。”说到这个她就有气,继学煮饭之后,这是母亲第二次擅作主张了。 她是那么想和他保持距离,可她的主张却连续受到严重的考验。 “所以你就顺从了?”他挑眉。 “要不然呢?”她叹气,将水杯放到饭水机上。“我妈只有两个女儿,现在只剩下我一个,我不想让她担心。” 既然如此,这对范学温而言可真是求之不得的机会啊。 这一连串温馨接送情,不但让他得到亲近戚兰的机会,还能宣示主权,同时观察戚兰的身边究竟还有多少害虫。 虽然戚兰说和他之间不可能,但睽违将近一年再次见面,他仍是一眼就看出那双黑眸里的独占欲,为了验证,今早他还故意上前招呼,甚至搂着戚兰装亲密,而那双黑眸果然瞬间掠过会蛰人的怒气—— 那个范学温百分之百渴望着戚兰,既然如此,他究竟为何要娶小樱? 既然当初放弃了戚兰,又为何处处对戚兰温柔?彷佛就像是要用温柔困住她似的,看得他开始有些不爽了。 “既然他只是奉岳母之命,接送你上下班,那你这几天老是摸着自己的唇,一副春心荡漾的模样又是怎么回事?难不成你和他真的——” “停止你所有无聊的幻想!”她没好气的断话。“我和学温什么事都没发生,以后也不会发生其他事,尤其跟『春』字有关的事更不会发生。”她特别补充。 “少来,事出必有因,你那表情分明是在回味某个记你忘不了的吻,而且那个吻炽热又缠绵,激狂得让你骨头都要酥了。”他经验老到地说道,眼底尽是调侃与暧昧。 “我才没有!”她立刻反驳,双颊却偏偏不争气的热烫了起来。 “再装就不像了,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他非常笃定。 “就跟你说什么事都没发生,我只不过是作了一个梦!”她生气反驳,可话才说完就立刻后悔了。 白痴!她真是个白痴! “你作春梦?”他反应迅速,嘴角几乎要笑到耳朵边。 戚兰后悔的好想拿头去撞墙。 “我还有工作要忙,再见!”拿起水杯,她几乎是逃命似地快步走茶水间。 “等等,你还没说男主角是谁啊?”八婆却跟着追了出来。 她充耳不闻,抿紧红唇,怎样都不肯再开口。 “该不是『范先生』吧?”可惜那看似懒散,却比任何人都还要敏锐精明的八婆却自己得到了答案。“在梦中,你和他该不会进度突飞猛进,把什么不该做的通通都做了吧?” 她敢用她的年终奖金做赌注,现在办公室里所有的人,全都竖起耳朵在偷听! “罗副总!”她紧急停下脚步并转身,努力压仰住想要掐死他的冲动。“我一直都知道你相当能言善道,你不用非得急着马上证明不可,尤其在我还有工作要忙的现在,可以麻烦你劳驾你的双腿,先回到你自己的办公室吗?有事我们以后再谈,谢谢。”最后两个字,她几乎是从牙缝间挤出的。 “既然你如此坚持,那好吧。”他耸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嘴巴却还是厚颜无耻的继续放送八卦讯息。 “不过梦境通常就是深层欲望的反照,虽然你嘴巴上说不可能,但事实上却是非常渴望着可能喔。” 话才说完,他终于如她所愿的潇洒离开,只留下杀气腾腾的戚兰,和一脸惋惜的员工。 范先生是谁?是不是每天接送戚秘书上班的那个型男? 不可能是指什么,可能又是指什么?难道是羞人的成人话题? 噢,不行了不行了,他们好想知道答案,但问题是戚秘书好像快抓狂了耶。 臭罗朗、混蛋罗朗,她哪有在渴望什么“可能”,她只是作了一个奇怪的梦,一个被男人亲吻的梦,就算——就算—— 就算梦境的男主角是范学温,那也只是意外! 她才不是欲求不满,或者在渴望着什么,绝对不是! 只是话说回来,她到底为什么会作那种奇怪的梦? 躺在床上,戚兰气呼呼的瞪着阕黑的天花板,开始认真检讨自己究竟又在哪环节上出了错。 为了逃避他,她找尽借口跷掉他的“厨艺课”,没想到三天后,母亲竟然就由货运寄来一箱的相亲薄,还特地附上纸条交代她好好的精挑细选,摆明着不给糖就捣蛋。 她气得咬牙切齿却偏偏无可奈何,因为母亲只要下定决心,就会贯彻到底,她真的会逼她去相亲! 以前还有小樱会从中帮她斡旋求情,现在她只能自力救济——喔,不,应该说她根本是无力反击,只能逆来顺受的挂上孝女戚兰的牌子,乖乖找范学温报到,承受他温柔的眼神与问候,以及温柔的关怀与指导。 他总是对她太过温柔,让她连敷衍的机会都没有,甚至无法逃避,只能任由他一点一滴的缩短彼此距离,让他再次渗透她的生活。 除了加班和出差,大部分的下班时间她都被迫与他度过。 而她很快就发现,她压根儿不用担心他会像在大学教书时一样的严格,甚至宣告她会延毕,事实上他简直是过分宠溺她! 美其名她是去学煮饭,可掌厨的依旧是他,她顶多只要负责点菜洗菜,然后站在一旁观摩学习,接着就可以享用他高级的晚餐招待。 事实证明,她根本就是去当米虫的! 而她这只米虫偏偏有个弱点,那就是一旦喝了酒精饮料,就会嗜睡,而最近他的饭后冷饮正好全都是和酒精有关,虽然她也不想老是睡倒在他家,却总是无法拒绝那些甜酒的美妙滋味。 只是以往她的梦境全是普遍级,可最近她的梦境却逐渐超越辅导级,快速迈向限制级。 在梦中,她总是与他在亲吻,他的吻是那么缠绵诱人,而他的气息是那么的炽热醉人,即使在梦醒之后,她的体内仍会荡漾着一股难以忽视的燥热和颤栗,彷佛就像是真的被他狠狠吻过—— 老天,她到底怎么了? 即使她不肯承认春梦是来自于欲求不满,却找不到更合理的答案去解释频频的春梦,难道她就这么无法压抑对他的感情? 她明明决定,和他永远都只能是朋友的啊! “可恶,我真是没用!” 抓起一旁的枕头,她像是自我惩罚的将枕头压在脸上,逼自己窒息十秒钟,同时咒骂自己的无能,没想到就在这个时候,床却忽然摇晃了起来。 她反应迅速的丢开枕头,从床上坐了起来,却发现摇晃的不只是床垫,而是整栋大楼都在摇晃,她搁在梳妆台上的保着养品,被这突如其来的摇晃震得东倒西歪,震荡却依旧没停止,甚至愈来愈大。 是地震! 而且是大地震! 念头不过自大脑一闪而过,她便迅速跳下床,抄起桌上的手机摸黑往外冲,不料才刚踏出卧房,客厅电视柜却无预警传来玻璃碎裂的声响,还有书本物品大量坠落的声音,震动幅度瞬间加剧。 她忍不住放声尖叫,连站都站不稳,只能扶着墙壁跪坐在地,完全不知道该怎么逃。 地震还在持续,她清楚听见许多物品摩擦碰撞破裂坠落的声音,甚至听见停放在大楼附近的车辆,纷纷发出尖锐的防盗声响。 一片阕黑之中,她害怕的缩在墙角,以为大楼会倒下,曾经读过的地震逃生技巧在此刻全派不上用场,因为她的脑袋根本是一片空白——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十秒钟,也许更长,震荡终于逐渐减缓,耳边也不再传来任何东西坠落的声音,她却还是心有余悸地跪坐在地上,无法做出任何动作,甚至满心害怕还有余震会来临。 客厅都是玻璃碎片,她必须找到拖鞋保护自己双脚,才能逃命。 只是这附近都是大楼商店和公寓,逃到外面也不见得安全,但若继续留在屋内,她究竟该躲在哪里? 重要的是,爸爸妈妈还好吗? 她双手颤抖的拿起手机,拨下家中的电话号码,却发现手机根本就打不通,无论试了几次都一样,看情况若不是线路塞爆,就是基地台故障了。 “电话……”她急促喘气,想起卧房里的室内电话。 凭着记忆,她按下墙上的电源开头,却发现整栋大楼的电源早已切断。 她没有手电筒,也没有蜡烛和打火机,若是卧室里也有玻璃碎片,光靠手机根本无法清楚照明。 怎么办?她从没遇过破坏力如此大的地震,爸爸妈妈也住在台北,而且还是住在三十多年的旧大楼,他们要是发生什么意外,她、她—— 与世隔绝的恐惧,让戚兰的恐慌瞬间直冲顶点,就在她鼓起勇气,决定冒险回到卧房时,玄关却忽然传来拍门与开锁的声音,接着是她再熟悉不过的嗓音。 “戚兰,你在哪里,你还好吗?”门外的呼唤是那么的急促。 “学温?”她一愣住,完全没料到他会上来找自己,直到两道钢板、三道门锁被人迅速打开,玄关传来晃动的光线,她才反应过来。 “啊,客厅地上有玻璃碎片,你小心!”她在黑暗中高喊。 “我知道,你别动,继续和我说话。”黑暗中,手电筒的光线愈来愈近。 “我……我在这里。” 她举高手机,在黑暗中摇晃,标示自己的位置,接着她很快就看到范学温的高大身影,他拿着手电筒和一件外套,身上只穿着一条七分裤,头上却戴着一顶安全帽,背上还背着一个大包包,迅速出现在她的眼前。 虽然他的打扮很奇怪,但见到他的瞬间,她还是感动得差点落泪,一直处于剧烈跳动状态的心脏,也终于逐渐恢复平稳。 “有没有受伤?”他毫不犹豫的踏上满地的玻璃碎片和书籍,彷佛一点也不害怕被剌伤,而直到他来到她面前,她才发现他脚上穿的不是拖鞋,而是一双登山靴。 “没有。”她迅速摇头。 “穿上外套,我们走。”他将外套迅速披到她的肩膀上,将她只穿着小可爱和热裤的火辣身躯做了层遮护。 她立刻乖乖将外套穿好。“我们要走去哪儿?” “去我家。”他解下安全帽,理所当然的戴到她头上,甚至迅速帮她调整好帽带。 “接下来可能还会有余震,我不放心你一个人。”接着他将手电筒交给她,无预警的将她拦腰抱起。 “啊!”她忍不住发出惊呼。“我、我可以自己走……” “地上都是玻璃碎片,你没有穿着鞋子会受伤,你替我照明。”说话的同时,他也抱着她,在手电筒的光线下大步跨过满地疮痍直到来到大门外,才将她轻轻放下来。 他并没有将大门完全关死,只是轻轻虚掩,即使带她回到住处后,做法也是一样,她看在眼里,忍不住佩服起他的冷静和谨慎。 直到现在,她有脑袋仍是一片混乱,他却已经留下退路,倘若接下来又有强震袭来,至少大门不会因为变形而卡死,他们依旧可以往外逃。 只是这次强震果然是造成了不小的灾害,他屋内也有不少东西被震落,酒瓶酒杯碎了一地,屋里到处都是酒香,他却看也不看一眼,一进门就再次抱起她笔直直进他的卧房内。 他的卧房内没有任何玻璃碎片,只有一地散落的书。 当她被安全的放到床上时,他也从衣橱拿了件t恤套上,在她身边坐下,她才伸手碰了碰他背上的大包包。 “你为什么时候要背包包?” “这是逃难包,里头有水、干粮、药品、保暖衣物,现金、手电筒和任何紧急逃难用得到的东西。”他微笑将包包卸下,放到她的怀里。“遇到大灾难时,这可以帮助我们度过难关。” 看着他理所当然的将逃难包放到自己怀里,剎那间,她不懂那狠狠撞击自己胸口的巨大感觉是什么,只知道自己似乎是又想哭了。 大难来时,逃命都来不及了,谁还能顾及其他人? 与她同个楼层的邻居,也许早已冲出大门逃出了大楼,他却在第一时间内拿起手电筒,爬上楼梯找她—— “你准备得好周全。”她迅速低下头,她担心自己真的会哭泣出来。 “因为生命太脆弱了。”他哑声说道,语气似乎有所感慨,彷佛想起那次的空难。 意外、天灾、人祸,人生实在充满了太多变量,谁都无法对生命做出保证,她自己也曾经历过生死一瞬间的恐惧,自然明白那种仓惶不确定感。 尤其她和他都曾经失去过至亲,他更是同时失去两个,也许此刻他看起来比谁都冷静,但很有可能比谁还害怕再次失去重要的亲人。 一股不知打哪儿来的冲动,让她忍不住地转身用力抱住他。 “谢谢你来找我,真的谢谢你。”她低声道谢,语气透着一丝颤抖,却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太多太多无处宣泄的情绪。 明明才认识不到两年,她和他却一同经历了好多事,每次在她无助的时候,他总是第一个对她伸出手,她早已数不清他究竟帮了她几次。 这辈子,她绝对再也遇不到比他更好的男人了,而这世上也不可能有人能像他一样,总是以她的安全为优先。 没有人可以取代他,关于他的好,永远都会留在她心底。 面对她突如其来的拥抱,他几乎是重重的一愣,彷佛像是在考虑该怎么对待易碎的至宝,犹豫了好久,才敢张开双臂将她搂进怀里。 “别说谢谢,只要你没事就好。”他的声音低哑得不象话。 “嗯,我没事。”她轻轻点头,声音从他的胸前飘出。“那你呢?你还好吗?”她低声反问。 “我也没事。”他微笑,忍不住将她搂得更紧。 好久了,真的好久好久了,自从他宣布放弃她的那天起,她就关上心房,不愿再亲近他,如今他终于又触碰到她的真心。 只是失去太久,突如其来的失而复得反倒让他有些无法保持冷静,尤其她的娇躯是这么的柔软惹火,体温是这么的诱人芬芳,而她全心全意的信赖依靠,更是让人无法抑止的想要好好爱怜她—— 粗糙大掌几乎是不受控制的抚上那柔软的发,并沿着性感曲线,一路向下滑过那纤细的背、柔软的腰,在她迷人的体香中,他不禁缓缓低下头。 她能感觉到他正在亲吻她的发丝,并以掌心摩挲她的肌肤,她忍不住抽气,感觉心头在这一瞬间也发生了大地震。 “戚兰……”他唤着她的名字,嗓音不再低醇,而是粗哑得让人心跳加速。 她不敢响应,也不知道该不该响应,只能慌乱的合上眼,放任他为所欲为。 他明明亲吻的是她的发,她的身体却起了连环反应,彷佛有道强大的电流从发梢一路蔓延到四肢,甚至整个体内,让她浑身酥麻得轻轻颤栗。 就在此时,小小余震却无预警袭来,震得手电筒微微闪烁,同时也将彼此的理智瞬间震醒。 她和他同时放开彼此。 室内一阵沉默,接着余震过去。 “这栋大楼地基打得很好,结构也很稳固,虽然可能还会有余震,但到外面不见得会比待在屋里安全,我们还是待在家里吧。”他率先打破沉默,从她的身边起身。 “……好。”她根本不敢抬头看他。 “我去检查屋内情况,你试试能不能打通电话,报个平安。”他将床边矮桌上的电话拿给她。 “那你呢?”她依旧低着头。 “我父母前天刚好出国观光,不急。”看她一直不愿抬起头,他始终握紧拳头,克制想要再拥抱她的冲动。“我会拿双拖鞋给你,你待在床上打电话,千万别下床。” 说完,他正要转身离开,没想到她却拉住他的大手。 “等一下。”她终于鼓起勇气抬起头,将腿上的逃难包迅速搁到一旁,起身站在床上,解下头上的安全帽戴到他头上。 在手电筒光线的照射下,她可以清楚的感觉到他的注视,却依旧不敢与他视线交错,只能敛下睫毛,小心翼翼的控制呼吸的力道,笨拙的替他调整帽带、扣上把环。 好不容易当一切弄好了,她才稍稍拉开彼此的距离。 “你……要小心。”她担忧的叮咛着,又想后退,他却拉住她的手。 “等我回来。”发现她始终有些手足无措,他依旧握紧她的小手,却没有再触碰其他的地方。 “嗯。”她咬着下唇,轻轻点了下头。 他沉默的又看了她好一会儿,才弯腰打开逃难包,从里头拿出另一支手电筒,转身离开卧室。 直到他走后,她才敢大口呼吸,整个人发软的跪坐在床上。 揪着衣摆,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做了什么,她竟然接受了他的吻? 虽然他只是轻轻的吻着她的发,但那感觉就好像他缠绵地吻着她的唇,甚至吻着她的身体,她清楚感觉到他炙热的男性渴望—— 但是…… 但是他爱的人是小樱啊! 一瞬间,她的心头彷佛被告浇了桶冰水,冻结所有不该产生的禁忌幻想。 捂着发疼的胸口,她感到一股巨大酸涩瞬间盈满了心底,而紧接而来的浓浓罪恶感,就像从天而降的巨石,压得她几乎窒息。 也许是她会错意了,那个吻只是一个安慰,毕竟刚刚她是那么的慌乱,那个吻毫无竟义,她根本不该在乎,因为他们早已是朋友和亲人。 她到底还在希冀什么?还在盼望什么? 他爱小樱,除了朋友和亲人,他们之间什么都不是!只要有一点点的差池,他们甚至可能亲人都当不成…… 她到底——到底要自作多情到什么地步! 原本该是令她安心的卧室,瞬间竟让戚兰惶惶不安了起来。 这里是他和小樱共处过的卧室,她根本就不该待在这里,刚刚更不该伸手抱住他。 她真的不该那么做的! 虽然手电筒的灯光照亮了一半的的卧室,她却不敢转头看向四周,就怕会看到小樱的照片。顾不了范学温的叮咛,她丢下电话逃难似地跳下床,拿起逃难包和手电筒就往外冲。 “戚兰?”范学温正好拿着拖鞋起来,看到她光着脚奔出卧房,吓得立刻拉住她。“怎么了?怎么不待在床上?” “我要回去了!”她匆匆将逃难包塞到他怀里。“谢谢你救我,可是我觉得我还是回去比较好,手电筒可以借我吗?”她慌张地问,脸上的表情就像是在逃避某种猛兽。 “你怎么了?”他紧捉着她,坚持不放手。 她用力摇头,无法坦承心头的罪恶,只能挣扎的扭着手腕。“放开我,我真的要回去了……” “戚兰!”他加重语气,紧锁着她脸上的恐慌。“你究竟怎么了?” “我……”她说不出话,眼底却涌现泪水。 那泪水让黑瞳紧急骤缩,看着她泫然欲泣的模样,他立刻有了不好的联想。 “你打电话回家了?是不是岳父岳母——” 她迅速摇头。“没有,我还没打,我只是……”她用手摀住嘴,小口小口的吸气,试着不让泪水溃堤。 “我只是不习惯待在陌生的地方,所以……想回去了……”她说出根本不是理由的理由。 “现在这种情形,我不能让你独处。”他当然不可能采信她的说辞,目光始终紧锁她脸上每一个细微的情绪变化。“也许是还会有余震,直到天亮之前我们都必须在一起,如果你坚持回去,我就跟你一块儿回去。” “不,我一个人就……” “否则就留在这里!”他不容置喙地说道,眼神严厉慑人。 这是他第一次对她露出温柔以外的神情,她重重一愣,即使知道不该再与他靠近,却没办法拒绝他。 “我……想回去。”最后,她只能含泪接受他的条件,作出选择。 这里是属于小樱的地方,她不该待在这里,也无法留在这里。 他深深看着她。 “那就先穿上鞋子。”他不再逼问原因,而是将逃难包背上肩头,接着蹲下身替她穿上拖鞋。 看着他温柔宽阔的臂膀,她张口想说什么,终究还是什么也没说。 因为有些话,永远都不该说。 第八章 “前天那个地震,可真把我吓死了,希望不在再发生了。” “没错,再来一次我真的就在去收惊了。” “收惊还算好,就怕要收魂。” “拜托,收魂也还好啊,要是变成招魂,那才真的没救。” 日式餐厅某一个包厢里,一群人七嘴八舌闲聊着才发生没多久的地震,分享彼此的心情与看法,戚兰坐在其中,却没有插上任何一句话,只是埋头吃菜。 地震那夜发生的事,她一直不愿再去回想,没想到部门一季一次的餐聚,却聊到了这个。 “怎么都不说话?”八婆罗朗从人群中起身,好奇的坐到她身边。 她斜眼睨了人一眼,懒得理他,随口找个借口。 “肚子饿。” “不对,你脸上明明写着有心事。”他挑眉低笑。“是不是地震那天,你和范学温又发生什么事了?”他用两人才听得到的音量问,让人永远想不透他为什么总是能够轻易找到问题的核心。 “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话是这么说,戚兰却是拿着筷子,狠狠的插了颗章鱼丸子放进自己的碗里。 看着她那股狠劲,他将浓眉扬得更高,立刻明白那夜肯定发生了“大事”,不过他却不像以往那样打听八卦,而是若有所思的看着那张沉默的小脸,轻松将话题一转。 “高雄分公司的企划经理决定移民,上个星期已经递出辞呈,正式请辞,这事你应该有听说吧?”他问。 她狐疑地看向他,虽然怀疑他怎么会这么好心,却还是点了点头,“是有听说。” “主管请辞,理所当然就代表会有人要升官,不过分公司才成立三年,企划部大部分的职员都还不够火候,所以老总决定空降主管,要我推荐个人选到高雄接管企划部。”他看着她。“而我推荐的人选就是你。” “什么?”戚兰睁大眼。 “公司里你的企划经验最丰富,语言和实战能力也最强,老总一直很欣赏你,去年原本就想替你升官,不过刚好遇上小樱……总之,老总也同意让你去高雄,虽然还没正式公布,不过只要你同意,企划经理这个职位绝对非你莫属。” 戚兰还是一脸错愕。“可是我从来没听说……” “你现在知道了。”他耸肩,“这件事最快下个礼拜就会在会议上提出,你好好想想。” “可是……” “这正好是个机会,不要再逞强,是时候放过你自己了。”他低声说着,语气藏着彼此才懂的深意。“只有离开他,你才能真正的解脱。” 她震慑得说不出话来,只能怔愣的望着好友。 “不过无论你做出什么决定,我永远都是你的麻吉。”他咧嘴微笑,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需要我的时候,随时call我。” 泪光在眼底一闪而逝,她迅速摀住眼睛,另一只手则是用力槌着他的手臂。 “你一定是故意的,一定是故意的!”臭罗朗,竟然害她哭。 “哎呀,被发现了啊。”他嘻闹似地勾上她的脖子,却是偷偷的塞了张面纸给她,让她躲在自己的怀里擦泪。“戚兰小宝贝,秀秀喔。” “谁要给你秀啊!”她继续槌他。 谁知就在两人打打闹闹的时候,坐在附近的几个女同事却突然靠了过来。 “戚秘书、戚秘书,送你上班的那个型男也来了耶!”几个人拉着戚兰的手,明目张胆的和副总抢人,对于两人的亲密动作根本是见怪不怪。 “什么?”戚兰推开罗朗。 “那里!那里!”几个女人装模作样,用眼角猛扫九点钟方向。 顺着同事暗示的方向看去,戚兰这才发现范学温竟然也来到了店里头,他身边还有三个外貌同样出色的男人,难怪几个女同事特别眼尖,表情也特别的娇羞。 接到她的目光,范学温立刻勾起一抹淡笑,主动来到他们所处的包厢外。 “真巧。” “对啊。”她的神情略显无措。“你和……你朋友来聚餐?” 因为三人装扮各有不同,所以她猜那三人应该是他的朋友,而非同事。 “对。”他双手插在口袋。“你们也是?”他反问,目光却离不开她和罗朗之间太过亲密的姿态。 “嗯。”她低应一声,下意识的撇开头,逃避他的目光。 那夜地震过后,强烈的罪恶感和难堪便时时刻刻鞭笞着她,她多想拉远彼此的距离,却说服不了他停止接送她上下班。每次见面,她的心就会疼痛一次,本以为今晚可以暂时忘却他的存在,没想到他又出现在她面前。 “哎呀,有道是有缘千里来相会,既然刚好碰面,那就一起坐。”始终没开口说话的罗朗,这才热情招手。“我们这边还有很多空位,你们说对不对?”他问着身边的女同事。 “没错,再多四个人也绰绰有余。”几个女同事反应可快了,立刻绽开最美丽的微笑,对着范学温招手,甚至主动让出座位。“来啊,一起坐嘛!” “不打扰了。”范学温开口婉拒。 “怎么会打扰?既然人都来了。”罗朗深深看着他,话中有话的挑起嘴角。 这次聚餐是下班后同事们一块儿出发,他每天接送戚兰上下班,为了不让他白跑一趟,戚兰事前肯定向他提过此事,时间地点也应该会提到,他却故意装意外,分明是在装模作样。 “罗朗,学温有他们的计划,就别勉强他们了。”戚兰立刻帮忙说话。 “唉唷,人多才热闹,何况我们的东西都上桌了,正好可以一起吃。”几位女同事立刻站到罗朗那一边,帮他说话,恨不得马上认识范学温身后的三位帅哥。 “可是……”戚兰为难的看向范学温。 就在范学温考虑该怎么回答的同时,他的三位友人也走了过来,其中一人将手肘搭在范学温的肩膀上,对包厢里的女性露出迷人的微笑。 “范,你朋友?” “no,不只是朋友,范先生娶了戚秘书的妹妹,事实上他们还是姻亲呢!” 罗朗大声公布两人间最重要的关系。 现场立刻响起讶异的低呼,完全没料到每天接送戚秘书上下班的男主角,竟然和戚秘书只是姻亲关系,只是话说回来,戚秘书的妹妹不是在去年就…… 太好了,这可是死会活标的好机会,看来今晚她们要走桃花运了! “罗朗,你--”戚兰立刻皱起眉头,看向好友。 “姻亲?”三个大男人睁大眼看着美丽的戚兰,这才想起自己的确在去年的婚礼上见过她。 “啊,原来是当时那美丽的伴娘,好久不见,你好啊。” 三人立刻和戚兰微笑招呼,戚兰虽然对三人不太有印象,却只能敛下怒气,微笑以对。 “既然都认识,那就一起坐吧,来来来,千万别客气啊。”罗朗却乘机鼓噪,技巧的揽着戚兰迅速起身,也让出位子。 “没错,一起来嘛。”女同事们热情邀约。 “范,我们就和他们一起坐吧?”面对热情的邀约,三人也开心的露出笑容。 “你们没意见就好。”范学温面无表情的看着手脚不干净的罗朗,而罗朗也始终笑看着他。 而那抹笑,写着不怀好意。 果不其然,他和三位好友被安排到一群女同事的中间,戚兰却被罗朗揽到对面男同事的身边,两人距离看似只隔了张桌子,却没什么机会交谈。 菜一道道的上,现场气氛愈来愈热络,话题从自我介绍聊到时事,接着又从八卦聊到国际话题,好友们开怀畅笑,他却只注意到戚兰和罗朗亲密地靠在一起,而他们身边的同事似乎一点也不以为忤,彷佛早已习惯两人的亲密。 “范先生,听说你是个大学教授,专教财政管理,不知道可不可以传授一、两招投资小妙招?” 一名女同事忽然贴到范学温的身边,甜笑发问,打断他的思绪。 “谈投资找这家伙就对了,大部分的人都以为教授只会死读书,不过这家伙对钱可精了,无论是股票还是基金都很有一套。”范学温的一号好友立刻开口搭腔,赞赏好友的好眼光,说话的同时,还对身边帮自己倒酒的女同事微笑。 “原来范先生这么懂投资啊。”坐在对面的罗朗,立刻故意插话。 “我只知道范先生温柔体贴,很会做菜,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居家好男人,加上懂投资,那岂不是居家好男人加上黄金单身汉?”他有意无意的宣扬范学温的优点,以及他单身的事实。 “没错!”女同事眼睛都亮了。 “那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除了居家好男人外加黄金单身汉,这里还有医生、律师和老板,各位美眉要是有喜欢的,就要多多加油啊。”除了范学温,罗朗还一一点出其他三人的职业,嬉闹似地炒热气氛。 “啊,副总好讨厌!”女同事不禁害羞的捂着脸。 “罗先生真是有趣,竟然会帮属下牵线。”三名友人明白这只是玩笑话,因此也不以为意。 “哎呀,别说得这么大声,要是让我家老总知道我私下兼差『拉皮条』,他会fire掉我的。”罗朗立刻压低嗓音,故作神秘的东张西望。 “什么拉皮条,副总你严重侮辱我们的人格,罚你喝三杯酒。” 女同事立刻撅嘴抗议,三名友人仰头大笑,而范学温却是保持沉默,不着痕迹地看着同样安静的戚兰。 “哎呦,这么认真,该不是真的对某某某有意思吧?”罗朗挤眉弄眼,目光在范学温和三人的身上来回穿梭,逗得女同事们叫得更大声了。 现场气氛一片欢乐,戚兰却连笑都笑不出来,因为她知道即使只是玩笑,范学温将来也有可能会再娶。 就算他深爱小樱,不想再娶,却不能阻止其他女人爱上他,甚至追求他。 全世界每个女人都能光明正大的爱着他、追求他,就只有她不能,因为他们是亲人,因为他不爱她。 因为,一旦她将爱说出口,他们之间的所有一切都可能会被摧毁。 她早明白这残酷的事实,却始终不肯面对,罗朗只是逼她清醒而已。 望着对面那不时凝视着自己的深邃黑眸,她几乎是颤抖的勾起微笑,眼神却是凄然,始终藏在桌底下的拳头,这才回到桌上替自己倒了杯酒。 这时候,她不需要清醒。 “戚秘书,那不是麦茶--”一旁的男同事看到戚兰倒酒,立刻出声提醒,却还是来不及阻止她一口将酒饮下。 “我知道。”她转头微笑,接着替自己倒了第二杯的啤酒。 “戚秘书,你……喝酒啊?”虽然知道自己的问题很白痴,但男同事还是忍不住睁大眼,看着她一口饮下第二杯酒。 “对。”她还是微笑,替自己倒了第三杯酒。 这次男同事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只能一脸古怪的推了推罗朗,让他这个绯闻男友处理这件事,谁知道他非但不劝阻,反倒迅速替她倒了第四杯酒。 “哎呀,我们家的戚秘书真豪迈,来来来,我陪你一起喝,不醉不归。”他大声吆喝,吩咐经过的服务生追加啤酒。 强烈怒气迅速自范学温的眼底浮现,罗朗却是举起酒杯,在他的怒视下,再次揽上戚兰纤柔的肩膀。 “各位,难得遇上有缘人,气氛又超high,今天这摊我请了,喜欢喝酒的尽量喝,不会喝酒的也学着喝,喝挂了出租车钱我出!” “哇!副总好大方,那我要吃顶级寿司!”有人喊道。 “想吃什么都行,就当作是我和戚秘书的喜酒。”罗朗似真似假的说笑。 “人家戚秘书又没答应说要嫁你,副总你还有得等咧!”同事们大声嬉笑。 “开玩笑,都在一起这么久了,她当然是我的,况且她这个生活白痴还特地跑到厨艺教室学煮饭,变得超贤惠,根本就是在暗示我娶她嘛!”罗朗得意洋洋的大爆料。 “真的假的?戚秘书你真的要嫁副总喔?” 这可是个超级大新闻啊! 现场所有人全都睁大了眼,看向戚兰,而范学温却是瞳仁骤缩,完全不敢相信听到的事实。 她会煮饭? 她竟然曾为了那个男人到厨艺教室学煮饭,而他却从头到尾都不知情? 这突如其来的消息,远比她任人搂抱还要让他愤怒,甚至令他无法保持冷静。 她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却为了那个男人学煮饭,难道……她爱他? “他要真的敢娶,我就嫁。”戚兰逼自己忽略范学温慑人的注视,笑容可掬的将酒杯放到桌上,没有否认好友任何一句话,甚至配合演出。 “娶啊,你这么好,不娶你的人一定是个白痴。”罗朗指桑骂槐的揽紧戚兰,故意将酒杯对着范学温一点,接着一口饮尽。 眼看上司带头饮酒作乐,除了范学温,其他人也纷纷如法炮制,举杯饮酒。 男同事沉浸在轻松的气氛中,女同事目光跟随着身边的帅哥,不停的与他们攀谈,除了各怀心思的罗朗和范学温,没有人注意到戚兰的眼神开始迷茫,甚至开始频频打呵欠。 “范,你这准姐夫还真有趣,哪天他们有喜,红包算我一份。”二号好友将大掌搭上范学温的肩膀,微笑看向对面的俊男美女。 虽然他对他人的隐私不感兴趣,但两人动作亲密,加上罗朗刚才那似真似假的玩笑话,让人理所当然认为他们是一对情侣。 “他不是。”范学温答非所问,用力握紧掌间的玻璃杯。 “不是什么?” 范学温没有回答,而是突然起身,踱步绕过长桌,来到戚兰和罗朗的身后。 直到范学温在身后蹲下,罗朗才像是终于发现他的来到,转头看向他,“范先生,有何贵干?” “她醉了。”他看着戚兰,而后者则是不停眨着迷蒙水眸,身体摇摇晃晃的往后倾倒,他张开双臂,任她倒入自己的怀里。 “没关系,我会送她回家。”罗朗微微一笑,伸出手打算将人拉回身边。 范学温却挡掉他的手,阻止他再触碰戚兰。 “我顺路。”他面罩寒霜的瞪着他。 “也对,你的确是顺路。”罗朗无所谓的微笑,将嘴巴凑到他的耳边,悄声笑道:“可惜我却是名正言顺,你永远都得不到她。” 杀气顿时在黑眸内涌现,范学温握紧拳头,衬衫底下每一寸肌肉在瞬间全贲绷了起来,身上散发出的阴骛怒火,连鬼看了都要退避三舍。 “我要带她走。”他用极为冷静,却也极为冰冷的嗓音,宣告他的决心。 “既然如此……”冷汗从罗朗的额角淌出,他依然保持微笑,双手却是迅速拿起戚兰搁在一旁的公文包递给他,“再见,不送。” 范学温没有再多看他一眼,和好友们使个眼色后,便抱着进入梦乡的戚兰离开包厢。 因为明白两人是姻亲关系,加上戚兰明显是醉趴了,因此当罗朗同意范学温抱着戚兰离开时,并没有人感到任何怪异,只是惋惜少了个黄金单身汉。 “副总,你怎么满头大汗,很热吗?”坐在罗朗身边的男同事,注意到他抽了张纸巾擦汗。 “小陈,你刚刚说要到哪间庙收惊?介绍一下。”罗朗不答反问。 “啊?”小陈一脸莫名。 罗朗摆摆手,不追问,只是继续擦汗,脑中尽是范学温一脸阴鸷的模样,刚刚若不是碍于场面,他一定会揍飞他! 瞧他那身贲猛的肌肉和杀气,他到底哪里像教授了,根本就是杀人犯吧?他敢用他的美色打赌,平常范学温的温柔和斯文肯定都是装的。 虽然为好友两肋插刀是理所当然,但他的小命也是很宝贵的,反正他能激的都激了,情况明显进入白热化,接下来就看那个范学温怎么面对戚兰了。 希望这一次,戚兰可以不用再哭泣。 他从来不知道她上过厨艺教室,既然她会煮饭,为什么从来不说?难道她就宁愿顺着父母的意思,向他学煮饭,也不愿公开这件事? 在他放弃她的这段日子里,她的心到底飘离了多远?他们之间到底出现了多远的距离?难道他真的连一点希望也没有了? 静谧的卧室里一片昏暗,只有一盏小灯将范学温的神情照映得晦暗不明,他就坐在床边,低头凝视安静沉睡的戚兰,太多浓烈执狂的情感在眼底交杂。 他轻抚她粉嫩的脸颊,多想低头狠狠吻上她的唇、她的颈、她柔软的身躯,甚至在她身上烙下上百个属于他的印记,在此时此刻直接将她占为己有-- “该死--” 高大身躯倏地自床边拔起,大掌紧握成拳,狠狠敲上一旁的梳妆台,在静谧卧室敲出一声响,终究无法顺从内心的愤怒,做出任何伤害她的事。 然而即将失去她的恐惧,却让他冷静全失,只能像只伤痕累累的猛兽,在这寂静的夜晚,发出令人心颤的咆哮,用自我伤害来宣泄溃堤的愤怒。 他到底该怎么做,才能挽回一切? 他绝不能眼睁睁的失去她,一定有什么办法可以阻止她离开他的身边,投向另一个男人,一定有! 他握紧拳头,绞尽脑汁想出许多计谋,却一再的被他否决,因为那些计谋都不够快、不够狠,也不够准。 也许一年后的今天……不,也许一个月后的戚兰就会步入礼堂,他没有时间了! 失去她,是他这辈子唯一的恐惧和梦魇,而如今他失去所有优势,甚至连时间都没有了。 当初是他选择放弃她,如今却恐惧着失去她,这就是他的报应,也是上天对他的惩罚,但无论是什么样的惩罚,他都愿意接受,他只乞求能够再获得一次机会,让他挽回她的心。 昏暗中,高大身影就像是被困在巨笼中的野兽,焦躁不安的不断在床边来回走动,其间还不时发出痛苦的低咆,却丝毫不知床上的戚兰已经逐渐转醒。 受不了床边那连串的噪音,她先是皱眉头,接着抚着昏沉的脑袋,缓缓睁开眼。 一瞬间,映入眼帘的只有一片朦胧,醉意未消的她眨了好几次眼,才能看清楚天花板上有道黑影不停在晃动,而床边依旧不停传来野兽般的低咆,顺着声音,她紧张的转头,却发现房里压根儿没有什么野兽,只有范学温高大的身影。 奇怪,他在做什么?为什么要在床边走来走去? 刚刚是不是有东西掉到地上?她好像有听到一声巨响。 她想出声唤他,却注意到他的神情凝得骇人,她从来没见过他这种表情,滚到舌尖的声音瞬间咽了回去,她揪紧身上的棉被,就连呼吸也变得小心翼翼。 他怎么了?为什么会出现那种表情? 这里是……她的卧房,难道她喝醉了,所以他送她回来? 那罗朗呢?为什么不是罗朗送她回来?罗朗明明就知道,她不想和他独处啊。 一堆疑问在脑海浮现,她却无法去做任何的思考,尤其下一瞬间当范学温骤然转身,她更是吓得连忙闭上眼。 她能感觉到他大步拉近彼此的距离,甚至弯腰将手撑在她的脸颊两侧,将脸凑到了她的上方,他靠得好近好近,近得她能清楚感到他灼热的呼吸、慑人的气息,以及那令人颤栗的目光。 她严重怀疑,其实他早发现她醒了,然而下一瞬间,他却发出一声痛苦而粗哑的低咒,像是被什么东西扎到似地迅速拉起身体,大步离开了床边。 好几秒之后,她才敢再次睁开眼,却发现他站在离床边最远的矮柜边,拿着某种方形体,恋恋不舍的来回抚摸着。 虽然灯光不亮,但她却一眼就能看出他拿的是什么。 那是张相片,是他和小樱结婚的那一天,她与小樱的合照,她甚至不必猜想,就能知道他正在想着谁-- 除了小樱,没有人能让他露出这样深情难舍的表情。 她静静凝望着他,感觉心湖在这一刻干涸龟裂了,刺骨的剧痛自一道道裂缝间迸射而出,蔓延至她的全身,而下一瞬间,当他低头深深吻上手中的相片时,滚烫的泪水更是迅速盈满眼眶,沿着眼角快速滑落。 她几乎是崩溃的闭上眼,心痛不已的全身颤抖,却始终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棉被下的双手早已紧握成拳,她无声落泪,好后悔自己为什么要醒来?为什么要去注意他的一举一动?更后悔为什么要在房里放上和小樱的合照…… 她始终都知道他深爱着小樱,也始终以为自己早该接受了这份事实,然而直到亲眼见到他亲吻相片的这一刻,她才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承受。 她是小樱唯一的姐姐,却嫉妒着自己唯一的妹妹,她憎恨如此丑恶的自己,却无法再欺瞒自己原本就是如此丑恶的事实。 如果当初她是真心成全小樱的爱情,她就该远远离开他,而不是向罗朗买下这间房子,死皮赖脸的利用朋友和姻亲的关系,继续接受他的温柔。 在她故作冷漠将他拒在心房之外的同时,她从来没停止渴望过他。 她始终在虚伪在欺骗自己,也欺骗着所有人! 溃堤的泪水不断淌下,迅速沾湿了她的发和枕,她以为他会发现她的异样,谁知却听见他放下相片,沉重的走出卧房。 直到房门轻轻掩上的下一瞬间,她才敢翻过身,蜷曲抱着自己的身体,痛哭失声。 够了,一切都够了! 是该停止一切的时候了,她再也无法承受这种让人发狂的煎熬。 罗朗说得对,她必须离开他,远远的离开他。 第九章 电话铃声响起,范学温顺手接起无线电话。 “喂?我是范学温。” “学温,你现在有没有空?”电话另一头的张雪华根本没空问候,一开口便着急地询问范学温有没有空。 “岳母,我现在要送东西去给戚兰。”范学温温声招呼,手边持续将温热的保鲜盒一一放入购物袋内。 “太好了,那你赶快去找她,戚兰刚刚打电话来,说要我帮忙把她的那间房子处理掉,还说什么下个月就要到高雄工作,可能就在那边定居了。”张雪华急促说道。 “什么?”范学温全身一僵,瞬间停下所有动作。“为什么会这么突然?” “我也不知道,她从小就是这种个性,什么事都喜欢先斩后奏,从来都不会和别人先商量,我刚刚在电话里怎样都说服不了她,你和她感情好,你快上楼去帮我劝她留下来。” “我知道。”背起购物袋,他迅速拿起钥匙,恨不得马上冲出大门,谁知电话里却又传来声音。 “学温。” “岳母,还有事吗?”他停下脚步,忍住想要往外冲的冲动。 “你一定要留住她。” 当范学温的身影出现在大门外时,戚兰立刻知道他是为了什么而来。 母亲的作风她很了解,既然远水救不了近火,自然会派他出马,只是她没料到他会来得这么快。 为了调适心情也为了避开他,她借口出差,住在饭店里整整三天,她以为自己做好了心理准备,没想到才见到他,心却还是好痛。 “……你来了。”她打开大门,退开身子,让他进屋。 不等大门关上,他劈头就问:“为什么要走?” “公司人事异动,我被派到高雄分公司当企划经理,光荣升职。”她微微一笑,用轻松的口吻讨论这个话题。 “为什么不拒绝?”他继续问,目光紧紧锁住她。 “为什么要拒绝?”她不答反问,脸上依旧是笑。“这是很好的机会,我没有任何理由拒绝。” “为什么不告诉我?” “先把门关上吧。”她没有回答,甚至转身离开他的身边,走向厨房。“其实我也有些话想要跟你谈,既然你来了,那正好。” 他关上门,将购物袋迅速放在客厅桌上,也跟着她一块儿走进厨房。 他看着她从冰箱里拿出一瓶红茶,接着又从厨柜里拿出两只玻璃杯,慢条斯理的旋开瓶盖,却焦躁得无法保持沉默。 从她的背影,他无法透视她任何情绪,失去她的恐慌,让他冲动的捉住她的左手,逼她转身面对他。 “不要走。”他低头锁住她的目光。 “我想谈的不是这个。”她表情微僵,试着将手抽回。 “但我想谈。”他却不放手。 “没什么好谈的,我已经决定了。”她咬紧下唇,倔强的撇过头。 怒气在黑眸里浮现,他倏地跨步向前,将彼此的距离拉到最近,甚至捏起她的下巴,让她连逃避的空间都没有。 “为什么一定要走?”他目光灼灼的又问了一次。 “我刚刚应该说过——” “我不想听借口!”他大声截断她的话,神情再也不见丝毫温和与从容。 “你从来不说和他的关系,也从来不说曾为了他上过厨艺教室,你这次要走,是不是也是因为他?”他质问着,再也压抑不住满腔的妒火。 他口中的“他”,指的自然是罗朗。 为了挽回她,他每日每夜都在思考对策,而她却再次出差离开了他,他心急如焚,甚至像个妒夫,成天胡思乱想她是否根本不是去出差,而是和罗朗在一块儿? 好不容易盼到她回来,却又听见这个消息。 “你……”戚兰微微抽气,显然是被他的怒火给吓到了。 “你打算和他结婚?”他却继续沉声质问,一双黑眸灼烈得就像是燃着滔天野火,就连周身的气息也炙热得灼人。 看着他阴鹜的脸庞,她的心跳不禁瞬间加快变乱,然而她却无法确定这份心慌究竟是来自于他骇人的怒火,还是彼此太过亲密的接触。 为了掩饰自己的心慌,她用力挣开他的执握,试图推开他。 “这不关你的事!” “当然有关!”他却完全不为所动,甚至将手臂越过她身体两侧,撑在流理台上,将她困在自己怀里。“你的事通通与我有关!” “你……到底在说什么?”她睁大眼。“我是我,你是你,就算我们是朋友,我的事也跟你一点——” “我爱你。”他沉声且坚定的打断她,再也无法隐藏心意。 他爱她,该死的爱惨了她,却为了学捷娶了小樱,从那天起,他的爱成了说不出口的秘密,即使在学捷和小樱去世后,也无法公开真相,只能信守承诺,守护学捷和小樱的爱情。 而如今他就要失去她,彻底的失去她,要他如何再保持沉默? 她重重一愣,怒容瞬间被浓浓的震惊给取代。 “我爱你。”他坚定重复,目光始终紧锁着她。“从见到你的那一天起,我就爱着你。” “不可能……”她几乎是虚弱的摇着头,虽然听见他的告白,却无法感受到丝毫喜悦,脸色反倒逐渐苍白了起来。“你一定是在开玩笑……”他一定是在说谎,这不可能是真的。 “我爱你。”他却再一次重复,无论眼神还是神情,都认真得让人难以怀疑,接着他猝不及防地低下头,深深的吻住她。 戚兰重重一震,剎那间只感到自己所处的世界被毁灭了,她被迫坠入他灼热的目光里,触目所及只剩他深邃的眼,以及他的存在。 他的吻是那样的狂烈,气息是那样的炽热,甚至比梦境中还要令她颤栗,在他有力的怀抱下,她的神智开始脆弱,盘据在心头的抵抗也渐渐的被征服,然而就在她情不自禁合眼的瞬间,他亲吻相片的画面却忽然在脑海浮现。 她就像是被人无预警推入北极的冰雪中,瞬间冻醒了过来。 “不!”她用力推开他,脸上不见任何迷惘,只剩明显的怒火。“你怎么可以吻我?你这么做对得起小樱吗?”她大声嘶吼,甚至伸手狠狠揪住他的衣领。 “我不需要对得起她,因为从头到尾,我从来就没有爱过她。”她的拒绝,让他深刻尝到绝望的滋味,面对她的愤怒,他只觉得心灰意冷,甚至连解释都显得冷漠。 即使他开口说了爱,她却没有丝毫喜悦之情,只有浓浓的愤怒,以及责骂…… 他的爱,似乎对她毫无意义。 “你说什么?”她狠狠抽气。 他扭动嘴角,露出自嘲的笑弧,如她所愿的重复答案。“我不爱她。” 戚兰瞪着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他不爱小樱,却娶了她?他竟然说出这种话?他怎么可以! 泪水冲上眼眶,她却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祈求他能给她一个合理的解释,让她可以继续相信他。 “那你当初为什么要娶她?”她几乎是颤抖的丢出问题。 沉默。 他看着她,始终没有开口回答。 “说啊!” “我无话可说——” 啪!响亮的巴掌瞬间在彼此间响起,替他的回答做出了句号。 滚烫的泪水自眼眶边缘震落,她一脸苍白的望着他漠然的脸庞,右手掌心就像是被火焚烧似的痛,她试着张开嘴,却发不出半点声音,整个人虚脱无力的跪倒在地。 她打了他……她竟然打了他…… 虽然打人的是她,但是她的心却好痛好痛,她想说对不起,却无法原谅他曾说过的话。 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谁来告诉她,整件事究竟是怎么回事? 如果他不爱小樱,当初为什么要娶小樱?又为什么要对她还有父母百般照顾? 他们看起来明明是那么的幸福,明明是那么的恩爱,她是多么羡慕渴望他们之间的爱情,他却在这个时候告诉她,他和小樱之间根本没有爱? 如果她隐藏伤痛,以伴娘身份参加的幸福婚礼是假的;如果她强颜欢笑,看着他挽着身穿白纱的小樱,踏入新房是假的,那么他此时此刻的告白,又算是什么? 她怎么能够当真! 她已经分不清楚自己该相信什么,又不该相信什么,然而她却深信,自己绝对是世上最没资格责怪他的人。 如果他对小樱的一切都只是在演戏,她不也是对着他和小樱在演戏? 她一直挂着虚伪的面具,利用朋友和姻亲的身份,不断的享受着他的温柔,甚至从没停止渴望得到他的爱,她比他更卑鄙不堪,却出手打了他—— 她蜷曲起身体,抱膝将脸埋进双腿间,无法抑止的放声啜泣,在自我厌恶的同时,也承受着罪恶感的鞭笞,整颗心打得揪拧得几乎破裂。 “对不起。”粗嗄的歉语很快在自己上头落下,范学温也跪到了地上,张开双臂将她轻轻的拥入怀里。 “别哭,不是你的错,一切都是我不好,所以别哭了。”听着她哭,他的心永远比她还要难受。 然而听着他的歉语和安慰,戚兰却哭得更凶了。 她打了他,他却反过来向她道歉,甚至安慰她,他怎么可以在这个时候,还对她如此温柔?她宁愿他对她生气,对她嘶吼啊! “虽然我无法给你任何解释,但是请你相信我,我是真的爱你。”他的温柔依旧持续着,然而他声音却充满了痛苦和乞求。“所以别走,别离开我。” “不要……”她痛苦地摇头,像是用尽全身力气的推开他。“不要说了,我需要一个人静一静,拜托请你离开。” “戚兰……”他还想说些什么。 “请你离开。”她却闭上眼,再次将头埋进黑暗的世界,拒绝接受他更多的话语和拥抱。 而他,只能绝望的看着她,在她的面前听着她那一声声会割人的哭声。 许久许久之后,才能顺着她的要求,起身离开。 钥匙开门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特别清晰。 听见那可疑的声响,张雪华立刻唤醒身边的丈夫,两人屏气凝神、蹑手蹑脚的走出卧房,手中各拿着棒球棍和折椅,决定要是遇上小偷就先海扁一顿再说。 然而当他们走到客厅,迅速打开电灯时,却发现那半夜开锁进门的人竟然是自己的女儿。 “戚兰?”两夫妻明显一愣。“怎么是你?” 坐在沙发上的戚兰,神情疲惫的睁开眼。 “我回来了。” “什么我回来了?三更半夜突然回家,你明天不用上班了?”张雪华叽哩呱啦的叨念,却眼尖的发现女儿双眼红通通的,“怎么了?你哭过?” “没有。”她迅速否认。 “你……”张雪华怎么可能不明白女儿的个性,还想说什么,最后却只是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折椅。“算了,你肚子饿不饿?” “不饿,我先回房休息了。”戚兰从沙发上起身。 “等等,你和学温谈得怎么样了?你还是要去高雄吗?”张雪华迅速问她,对这件事格外重视。 戚兰瞬间停下脚步,低头握紧手中的钥匙。 “对。” 张雪华立刻皱起眉头。“你到底为什么一定要去高雄?留在台北不是同样也有升迁管道?” “老婆,戚兰累了,就让她先回房休息吧。”始终没说话的戚家名,这时才开口帮女儿说话。 “不行,这件事今天一定要谈个清楚。”张雪华越过女儿,坐在沙发上。 “妈,我不想谈。”戚兰转过身。 “不想谈也得谈。”张雪华一脸严肃。 “妈……” “从小到大你就是这样?什么事都不先和人商量,总喜欢自己决定,又爱往外跑,现在也是说走就走,你要是真的去高雄,我和你爸爸怎么办?” “高雄又不远,我会经常回来看你们的。”戚兰嗫嚅回答,看着父亲沉默的坐到母亲身边。 “我们才不需要你担心,我的意思是,你明明是个生活白痴,连煮饭给自己都不会,要是到了高雄没人照顾,难道要我和你爸爸每天都替你担心吗?”张雪华眉头皱得更紧了。 “我又不是小孩子,可以照顾自己。”戚兰回答得好心虚,完全没料到父母拒绝让她搬去高雄,并非因为自身寂寞,而是因为担心她。 “是啊,三餐老是在外,生活和屋里永远一团乱,除了工作还是工作,要不是有学温处处照顾着你,你以为你可以活得这么逍遥自在?”张雪华毫不留情的对女儿吐糟。 “我是不知道你和学温发生了什么事,不过你有必要跑到高雄去吗?”听着母亲意味深远的问话,戚兰不禁迅速抬起头。 “妈,你在说什么?我到高雄才不是因为——” “你哭,不就是因为他。”张雪华迅速截断她的声音,语气竟是斩钉截铁。 戚兰心弦一震,瞬间睁大了眼睛,无言迎上母亲彷佛洞悉一切的眼神。 话不多的戚家名也看着她,眼神虽然慈蔼,却也沉静的注视着她的慌乱。 她咬紧下唇,再次握紧手中的钥匙,震惊、罪恶、难堪在她心底混乱交杂,让她竟无法再迎视父母的目光。 “你和小樱都长大了,你们的事我和你爸爸也不想插手,但学温是个好男人,既然他喜欢你,你为什么就是不懂得把握?” “他……怎么可能喜欢我?他只是把我当妹妹……”她吞吞吐吐的为范学温和自己辩驳。 “而且他是小樱的老公啊。”她说出重点。 “他或许不是。”许久没出声的戚家名,低声吐出惊人之语。 戚兰以为自己听错了,瞬间睁大眼看向自己的父亲。 “有件事,我和你妈妈一直犹豫着该不该说出来……”看着女儿震惊的表情,戚家名像是下不定什么决心似的,转头和妻子交换了个眼神。“但现在,是时候让你知道了。” “爸?”戚兰依旧怔愣的看着父亲。 戚家名自沙发上起身,笔直走向戚樱的卧房,在推门开灯后,转身向戚兰招手。 “来,看样东西。” 戚兰心跳忽然加快,竟不敢起身走进妹妹的卧房。 “去吧。”张雪华却出声鼓励女儿。 戚兰还在犹豫,然而张雪华始终鼓励的看着她,握紧拳头,她才起身跟上父亲的脚步,走向妹妹的卧房。 自从小樱去世后,她就不曾再踏入这间卧房,她害怕接触任何属于小樱的东西,因为那会让她意识到心中的罪恶感。 当她走进房里,她看见父亲就坐在床边,手上拿着一张白纸,似乎是什么东西的复印件,当她走近,她才看清楚那是妹妹戚樱的身份证复印件,似乎是到户政事务所时遗留下的。 小樱美丽的面容就刻画在上头,父亲低头静静凝望着那张黑白笑脸,她喉头一紧,不禁迅速挨着父亲的身侧,坐到了他的身边。 小时候,她和小樱最喜欢一左一右黏着父亲撒娇,但如今父亲的身边却永远少了一抹影子。 “我不是故意要离开你们的。”搂着父亲的手臂,她愧疚的在父亲身边低语。 “我知道。”戚家名转头微笑,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头。 “你……还难过吗?” “我还有你不是吗?”戚家名加深笑容,眼底脸上尽是二十多年未曾改变,只有愈来愈深刻的父爱。 戚兰眼眶泛红,突然间,竟好后悔自己为何坚持一定要到高雄。 她是不是只想到了自己,却忘了替身边的人着想? 看着女儿脸上的懊悔,戚家名再次轻轻拍了拍她的头,将复印件凑到她面前,指着空白的配偶栏,说出那应该存在,却从未存在的人名。 “看,没有学温的名字。” 戚兰敛下懊悔,瞬间睁大了眼,她迅速拿过复印件,却发现配偶栏上确实是空白一片。 怎么会是这样?这到底是—— “显然他们并没有去办理结婚登记。”戚家名说出答案。 戚兰震惊的抬起头。 “当初学温将小樱的东西送回来时,我和你妈妈根本没注意到这件事,直到两个多月前,你妈妈整理东西时偶然间发现的。”戚家名温声叙述着。 “这怎么可能?”戚兰完全无法形容心中的讶异。“你们为什么不告诉我?” 戚家名微微一笑。 “学温是个好孩子,也是个好男人,对我和你妈妈完全是没话说,对你更是体贴备至,他的付出我们一直看在眼里,所以无论他和小樱之间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和你妈妈都不打算去追究。” 看着父亲宽容的笑容,戚兰再次低头看着那空白的配偶栏,整颗脑袋竟是嗡嗡作响,完全无法运作。 如果他和小樱从来没去登记,为何还要举办婚礼?为何还要在那个夜晚,特地上门告诉她,他们要结婚? 我爱你。 耳边,彷佛再次响起那痛苦却深情的告白,她捏紧手中的复印件,再次想起他亲吻照片时那眷恋不舍的侧影。 他究竟爱着谁? 她究竟该相信什么? “可是我真的不知道……”她心乱如麻的摇头,语气充满哽咽。“我爱小樱,但是我……我……” 慈爱的大掌再次轻轻拍着女儿的头,就像她小时候每回遇到挫折难过里,给予她安慰和鼓励。 “人生很短暂,选择却太多,你只要选择相信可以让你幸福的事,无论你做了什么选择,我和你妈妈永远都支持你。” “但是……” “虽然我是后来才察觉,但学温那孩子的确是真心喜欢你,你应该回去再和他好好的谈谈。” “可是我和他根本就不应该……”戚兰再次摇了摇头,直到现在依旧害怕承认那份情感。“难道你不生气吗?” “如果生气的话,就不会要你去和他学做饭。”戚家名微微一笑,眼神充满睿智和可机谋。“难道你到现在都没发现,我和你妈妈一直尝试将你们凑成对吗?” “什么?”戚兰完全傻住了,泪水当下悬在眼眶,掉不下来。 戚家名但笑不语,再次拍了拍女儿的头,接着起身离开卧室,留她一个人独自沉思。 第十章 “罗朗,对不起,我不去高雄了。” 当电话接通后,戚兰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拒绝升职。 电话另一头的罗朗没有马上出声,而是沉默了整整五秒,才困倦的发出声音。 “小姐,你知道现在几点钟吗?” “早上六点。”戚兰答得超迅速。 “公司九点上班,你竟然早上六点就把我吵醒?你——”罗朗无奈叹气,却无法改变被吵醒的事实,只能舍命陪君子。 “算了,你怎么突然改变心意了?该不会还是放不下那位范先生吧?” “不是,我是为了我爸妈。”戚兰摇头。 “那你和他……” “我现在正要去找他。” “找他干嘛?”罗朗懒懒的问。 “把话问清楚,问他为什么始终没去办结婚登记。”握紧手机,戚兰抬头看着眼前的大楼,眼底清楚写着决心。 不管怎样,她都必须弄清楚他和小樱之间是怎么回事,她一定要知道在那段根本不成立的婚姻当中,究竟藏着什么秘密。 “他有没有办结婚登记关你什么事,你问他这个做什——”电话中,罗朗忽然没了声音,沉默在彼此间持续三秒,接着不敢置信的叫声忽然从手机里炸出。 “什么?他没去办结婚登记?那他不就等于没和小樱结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知道这件事的?什么时候知道的?”他辟哩啪啦的狂问。 戚兰皱起眉头,将手机迅速拉离耳朵,直到电话另一头的罗朗不再哇哇叫,才继续恢复通话。 “这件事说来复杂,总之我现在要去找他,把所有事问清楚。” “好,你快去。”罗朗一扫慵懒,立刻积极催促。 “罗朗……”戚兰却没有马上动作,而是忐忑不安的问着好友:“如果这次我又失恋了,你会安慰我吗?” “当然安慰啊,只要你别叫我揍他,我什么都ok。”虽然他很不想承认,但他有自知之明,他绝对打不过范学温。 “谢谢。”戚兰笑了。 “快去,我帮你请假,有需要,随时call我。” “嗯。” 清脆的门铃声响起,望着眼前范学温家的大门,戚兰实在很难厘清心中究竟是忐忑多一些,还是焦躁多一些?不过她却非常确定,她想见到他! 直到现在,她仍然好后悔自己出手打了他。 那是她第一次出手打人,也是她第一次这么生气,但无论她多么生气,都不该出手打人,她必须向他道歉,接着,她还必须勇敢面对自己的感情。 一整夜的时间足够沉淀许多慌乱,让她冷静思考许多事。 父母的宽容和理解,让她的心头不再只有罪恶,而他长久以来、从未间断的温柔照顾,更让她无法去相信他是个会说谎的人。 如果他说他爱她,那么必定就是真的。 如果他恳求她别走,那必定是真的害怕失去她。 她不该听了他的告白就一走了之,既然他开口说了爱,那她必须礼尚往来,开诚布公,无论结局好坏,他和她之间也不会有更糟的状况了。 只是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眼前的大门却依旧没有丝毫动静,始终没有人来应门。 奇怪,难道他还没睡醒? 看着眼前的大门,戚兰忍不住又按了下门铃,只是这一次,她仍是没有得到响应,眼前的大门依旧紧闭深锁,彷佛屋里头根本就没有人。 糟糕,难道他已经出们了?还是——还是跟她一样,回老家去了? 是不是因为她打了他,还对他又吼又叫,所以他终于对她绝望,决定和她老死不相来往了? 这个念头把戚兰吓坏了,不禁又按了几次的门铃,然而大门的另一头始终是无声无息,无计可施之下,她只好慌张的拿出手机,按下那组再熟悉不过的电话号码。 她悲观的猜想,他可能会拒绝她的电话,但电话却出乎意料的迅速被接起。 “戚兰,你在哪里?”电话那头,立刻传来范学温急促的问话。 “我?”她不禁一愣。“我……我在你家门口……” 没等她把话说完,他立刻大喊。 “别走,我马上下楼。” 下楼? 戚兰困惑眨眼,完全无法理解他为何要下楼,直到楼上传来关门巨响,逃生门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后,她才恍然大悟他人在哪里。 原来他是待在她的房子里。 砰! 逃生门被人迅速的拉开,范学温几乎像是个失控的火车头,瞬间冲向她。 “你——”她睁大眼,忍不住想要后退。 “我们再谈一次!”他却迅速握住她的肩膀,阻止她她拉开彼此的距离。 “呃……”戚兰完全被他脸上狂乱的表情给吓到了,竟无法回答,只能愣愣点头。 然而范学温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她的动作,而是从口袋里拿出钥匙,用最快的速度打开门前的大门,接着像是绑架似的将她迅速拉近屋内,用力关上门板,并且上锁。 他就像是完全变了个人,没了平时的从容和稳敛,只有浓浓的焦躁不安,活像明天就要世界末日。 “你怎么了?”她担忧询问,好想伸手抚平他那纠结的眉心。 “你去那里了?为什么一整夜都没回来?”他不答反问,大掌始终圈着她的手腕不放,彷佛深怕她又会消失似的。 “我回家一趟。”她吶吶回答。“你……一整夜都待在我家?” “为什么不开机?”他还是不回答。 “我想一个人静一静。”她的声音变得更加小声了。“你找我?” 他瞪着她,整个人神情过度紧绷,好几秒之后才吐出一口长长的气。 “昨晚我担心你,后来又上楼找了你一次,却到处找不到你,我还以为你决定提早到高雄永远都不回来了。” 他脸上那一闪而逝的恐惧,让她的心狠狠地揪了一下。 看来他说的都是真的,他真的非常害怕失去她,而这是不是也代表了,他非常在乎她,在乎到连找不到她都会心慌? 事实摆在眼前,她还能怀疑他什么呢? “我不到高雄了。”她静静开口。 他不敢置信的睁大眼,以为自己得到了幻听。 “为什么?”他几乎是沙哑的挤出声音。 太多复杂的情绪在他心中交错,他却不敢去妄想她之所以会改变心意,是因为他。 “我会回答你的问题。”情意在心中澎湃,她却勒令自己要冷静,虽然她好想开口说爱他,但她更想弄清楚他和小樱之间的关系。 “但在那之前,你得先告诉我,你和小樱为什么没有去办理结婚登记?”她目光笔直地望着他。 “你……”范学温表情不变,眼神却明显闪烁了下。“你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我爸妈发现的,两个多月前,他们无意间发现小樱身份证上的配偶没有你的名字,才知道你跟小樱的婚姻无效,虽然他们不打算追究,但是我必须知道答案。”她抬头望着他,眼神掩不住急迫。“请你告诉我。” “我不能说。”他摇头,给了令她失望的答案。 “为什么?” 他犹豫了很久,久到她以为他永远不会开口回答时,他才又开口。“因为我做过承诺。” 戚兰蹙起眉头,竟是一种荒谬的联想。 “难道你娶小樱,也是因为承诺?”她反应迅速。 他没有回答,目光却是晦暗浮动,就连下巴也绷得死紧,显然是在忍耐什么、隐瞒什么。 而她知道自己一定是猜对了,盘踞在心中的灰暗疑惑,瞬间像是拨开了云雾,露出一丝曙光。 “所以你不爱小樱,却不得为了某种承诺而娶她。”她快人快语,整个人震惊不已。 当初他和小樱公布喜讯后,她伤心欲绝,只想逃离他和小樱,但紧锣密鼓而来的婚礼、拍婚纱照,甚至帮忙筹备婚礼事宜,每天都得逼自己挤出微笑,看着他和小樱出双入对。 但如今回想,她却无法推敲出,他和小樱究竟是在什么时候成为男女朋友,也无法找到小樱恋爱的征兆。 小樱生活单纯,不是教书就是待在家里,好友是有几个,但和学捷最要好,每次和她聊天时,挂在嘴边的永远是学捷,每次帮她幸福补给时,学捷也永远有一份,但就是不曾提到过他。 而在小樱公布喜讯的那一晚,她也看不出小樱有任何的喜悦之情,而他的眼神甚至比外头的天空还要沉重阴霾,感觉就像是…… 就像是被迫作出某种决定。 “你向谁做出承诺?又为了什么而承诺?小樱从头到尾都知情对不对?”她迅速挣开他的执握,反过来揪住他的衣摆,不断追问。 “戚兰,别再问了。”他沉重摇头,始终拒绝透露更多的信息,甚至希望她别再继续追问。 但他的阻止,却让她更加确定自己的想法。 “可是我想知道,因为那对我非常重要。”即使父母对他们俩乐见其成,她也无法因此就理所当然的和他互诉衷情,她在乎小樱,所以她必须将所有事都弄清楚。 “都已经过去了。”他一语带过。 “不,从来就没有过去,你知不知道直到现在我仍然对你——”她紧急剎车,硬是咽下说爱的冲动,却还是让他捉到了一些蛛丝马迹。 黯淡的黑眸瞬间一亮,他看着她急欲掩藏的懊恼,彷佛看到了希望。 “你不到高雄,是因为我吗?”他再次握住她手,将她拉进自己的怀里。 “才、才不是,我、我是因为我爸妈!”她迅速推开他,却无法不结巴。 他总是凝视着她,所以比谁都清楚她说谎的时候,必定会结巴,而羞赧或是心虚时,就会闪避对方的眼神。 “那有一点原因,是因为我吗?”他换个方式问,眼神更湛亮了。 “你!” 她气恼的瞪着他,接着像是为了掩饰自己的心情,迅速脱下鞋子,快步走进客厅,谁知他却亦步亦趋的跟着她,她往东他就跟着往东,往西就跟着往西,她心乱如麻,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回头面对他,只好随手拿起电视柜上的相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对了!她还得问他为什么要吻相片?如果他不爱小樱,为什么要在那天晚上亲吻相片中的小樱。 念头一定,她迫不及待的就想转身,但有某道灵光却忽然在她脑中一闪,让她瞬间停下动作。 如果他不爱小樱,为什么还要将原本属于学捷屋里的照片,通通拿到自己的屋里摆放? 如果他和小樱的婚姻只是源自于承诺,那身为小樱的挚友、身为他最亲爱的妹妹,学捷又怎么可能完全不知情?明明知道自己的哥哥和小樱之间毫无爱情,学捷却一块儿上门公布喜讯,而且神情同样毫无喜色。 如果他和小樱的婚礼是种承诺,那从头到尾都知情却帮忙隐瞒一切的学捷,又是抱持着什么心态与目的? 难不成学捷也和那个承诺有关? 这个想法让戚兰更震惊了,不禁迅速低头看向手中的相框,却发现相框里的相片压根儿不是她和小樱的合照,而是学捷和小樱的合照。 基于某种记忆中的印象,她迅速转身,在他热切的注视下,开始搜寻他摆放在每个角落的每一张相片—— “戚兰?” “为什么都没有?”她错愕的抬头看向他,好讶异自己的发现。他的屋内竟然没有任何一张他和小樱的合照,所有相片全是小樱和学捷的合照! “没有什么?”他问。 “为什么你的屋里都没有你和小樱的合照?为什么所有相片全是学捷和小樱的身影?”她睁大眼问。 范学温却再度沉默了。 他一直都知道她相当聪明,却对生活上的小细节很迷糊,他以为她不会发现这点小事,但她还是发现了。 “你不说话,就代表整件事和学捷有关,你会娶小樱也一定和学捷有关!”她也不奢望他的回答了,因为她几乎笃定自己就是对的。 小樱从高中就认识学捷,她们一直都是最好的朋友,会有合照是理所当然的,但如果只是好友,小樱和学捷的合照也未免太多了吧?更别说这些照片原本都是放在学捷的屋子里。 小樱是她最亲爱的妹妹,所以她才会在屋里放上她的照片,那学捷呢? 这么多的合照,是不是代表了她和小樱之间比朋友还要亲密,甚至——甚至就跟情侣一样,用合照纪念彼此美好的回忆! 这个想法,让她狠狠的倒抽了口气,震惊至极的对上范学温的黑眸。 直到这一刻,她才看见他始终隐藏在眼底,那份说不出口的苦涩,而他也看见她脸上的恍然大悟和震惊。 “小樱和学捷是——” “别说。”他抚上她的唇,迅速对她摇头。 她无法反应,脑筋几乎一片空白,关于过往个一切,一幕接一幕浮现,接着画面停止在他亲吻相片的那一刻—— “既然你不爱小樱,那聚餐送我回来的那一晚,为什么要亲相片里的小樱?” 她脸色苍白,颤巍巍的询问,很在意所看到的那一幕。 他深深看着她,完全不知道她曾看到那一幕,却也终于明白他和她之间,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我吻的不是小樱。”他迅速否认。“我吻的人是你。” 她重重一愣。 “你和罗朗就在我的面前搂搂抱抱,甚至曾为了他去上厨艺教室,我嫉妒得都快抓狂了,脑子里全是该怎么夺回你、占有你,如果我不吻相片,我无法确定自己会对床上的你做出什么事。”他瞇起黑眸,想起那晚的事依然觉得愤怒不已。 “什么?”她再次抽气,却不是因为震惊,而是错愕和羞赧。 他吻的人是她?他竟然曾想过要占……占、占有她? 清丽小脸瞬间浮现一片辣红,她捂着小嘴,竟无法继续承受他的注视,紧张的的就想转身离开—— “你还没告诉我,你为什么突然不去高雄了?”他眼捷手快的拉住她,不让她逃跑。 “我……我刚刚就说、说了,是因为我爸妈。”她低下头不敢看他。 “那我呢?”他捏起她的下巴,逼迫她面对他。 她摇头,不肯也无法开口回答,整个人因为他深黝的目光而慌乱不已,清丽小脸晕着明显的绯红。 那显而易见的娇羞,瞬间冲淡他心中的愤怒,让他确定她依旧在乎他、喜欢他,甚至眷恋着他,他微微勾起嘴角,却无法忘怀她和罗朗之间的亲密。 “所以你和罗朗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爱他?”他继续质问。 “怎么可能!”她立刻反驳。 “那为什么要为了他煮饭?你真的想嫁给他?”他语气带酸。 “我们只是好朋友,谁要跟他结婚?那些是罗朗故意说出来气你的,况且我又不是为了他学煮饭,我是为了让你喜欢才会——”辩驳的嗓音瞬间消失,戚兰捂着自己的嘴角,迅速在心底呻吟。 天,她是笨蛋,真是个笨蛋!什么事不做,偏偏要不打自招,这附近哪里有洞可以让她躲起来?相较于她的懊恼,范学温却笑得好惊喜,万万没料到她学煮饭,全是为了让他喜欢她。 她的工作这么忙,却为了他,特地到厨艺教室上课? 按捺不住心中的狂喜,他不禁迅速将她拉入怀里。 他想低头吻她,想抚摸她身上每一寸柔软,好让她真正的属于他,心中却仍存在一抹疑惑。 “那开车送你回家,送你进大厅的那个男人呢?”他迅速又问。 “谁?”她将脸埋在他的胸膛,声音显得有些模糊。 虽然心脏扑通扑通的就快要跳出胸口,但她却没有拒绝他的拥抱,反倒捉紧了他的衣服,激动得几乎落泪。 终于……她终于可以毫无顾虑的接受他的温柔,事实证明,她从来就没有自作多情,也没有伤害过任何人。 她再也不用怀着罪恶感与他保持距离,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去爱他。 “一个外国男人,当时你还特地休了三天假,陪他到处游玩的那个男人。”他醋劲十足的形容,对她单独与其他男人出游的事,始终感到耿耿于怀。 过多的感动让戚兰有些无法思考,好几秒后才想起他说的是谁。 “你是说温雷特?你怎么会突然提到他?他早就已经回国了,而且那都是好久以前的事了。”她眨眨眼,好讶异他还记得温雷特,更讶异他语气中的妒忌。 他总是那么温柔稳敛,彷佛八风吹不动,没想到却意外会吃醋。 “你们还有联络?”他冷哼。 “公事上偶尔有联系。” 他瞇起黑眸,瞬间决定要用最快的速度将她占为己有。 她太过美丽,而狂蜂浪蝶永远不会放过美丽的娇花。 念头一定,他几乎是立刻将脸埋进她芬芳的颈窝,半是亲吻,半是舔吮她学能的肌肤,逗得她频频抽气,甚至细细颤抖。 “学温?”戚兰无措地揪紧他的衣袖。 “嘘……”他感觉到她的僵硬和无措,却没有被拒绝,她似乎是领悟到接下来会发生的事,始终任由他放肆的抚摸亲吻,甚至将手伸入她的上衣内,掬捧她那傲人的软嫩浑圆。 她颤抖抽气,不停地逸出迷人的香气,雪白肌肤也渐渐绽放诱人的嫣红,宛如一朵盛开的娇花,诱惑他去接取她的一切。 她默许着他的入侵,甚至默许着他爱她,虽然羞涩,却柔顺承欢。 她的反应无疑是帖让人意想不到的猛烈春药,让他再也无法保持理智,一把将她抱进了卧房,轻轻放到床上。 他迅速脱下上衣,整个人俯在她的身上。 “戚兰,睁开眼看着我。”他粗哑的要求,右手爱怜不已地抚上她的小脸。 然而眼前的水眸却始终没有任何动静,依旧羞涩紧闭着,不敢真的睁开。 “看着我。”他催促,兼低头吻上她的眉、她的眼,以及她的唇,用炽热的唇舌勾惹她的芬芳,夺走她所有的呼吸,让她忍不住发出娇吟。 受不了他磨人的攻势,她才终于气喘吁吁的睁开眼,羞涩不已的看向他。 “我要你属于我。”他扬起一抹她从来没看过的笑容,既霸道又邪佞,看起来像是个坏男人。 她全身发烫,怀疑自己怎么还没羞昏,却无法不去期待接下来会发生的事。 自从爱上他的那一天,她就一直渴望可以得到他的爱,而如今她的愿望终于实现了。 爱人的喜悦,以及被人所爱的幸福,让她暂时忘记了羞怯,忍不住主动搂上他的肩颈,勇敢献吻。 “我爱你。”粉唇弯起,她绽放笑容,绽放只属于他的羞涩美丽。 “我也爱你。”黑眸幽黯,他几乎是瞬间低头封缄她的唇。 他爱她,她也爱他,从今天起,他们之间再也不会有最遥远的距离,也不必害怕太过深爱,而失去彼此。 在心意交轨的剎那,他们终于找到了彼此,然后相存永不分离。 后记 春天来了。 世界又该开始春暖花开,鸟语花香,乔阿恩却写了一本有些灰的故事,好像很不应景,但偏偏又好想写,可恶,完全管不住自己啦。 当初拟大纲的时候还没发现,但写到后来才发现,这本书挺社会的耶,一下被变态跟踪骚扰,一下又遇上大地震,爱得死去活来却始终无法开口说爱,只差没上演情杀案—— 呃……口误、口误,请自动跳过最后三个字。 总之,男女主角之间虽然困难重重(乔阿恩自爆:事实上,根本都是罪恶感和使命感在作祟),但最后还是圆满配对,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啊! 不过话说回来,在写地震那一段时,乔阿恩其实还满感触良多的。 因为当时9.21地震时,乔阿恩也是睡梦中被震醒,一睁开眼,整个屋内就已经陷入一片黑暗中,伸手不见五指,连平常可以分享的都市灯火也熄灭了,整个大台北竟然没有半点光亮。 幸亏高中教官有在教,乔阿恩乖乖也有在听,为了必备不时之需,床头永远都要放着手电筒,几乎判定是大地震的那一瞬间,乔阿恩就抄起手电筒逃命去了。 (乔阿恩自爆:我想应该就是9.21地震激发了我的潜能,每次遇到地震,我才可以跑得比谁都快。) 不过当时乔阿恩其实也很难判走到底该往哪边逃,因为乔阿恩住在顶楼,因为那栋公寓将近三十年了,因为乔阿恩真的很害怕爬楼梯的时候,公寓就会被震垮,所以乔阿恩竟然只傻傻的拉开了大门,就站在门口呆滞。 还好住在楼下的男同学们,不多久就一块儿上来找乔阿恩,并好心带着乔阿恩到他们所承租的那一层楼过夜,要不然乔阿恩一个人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哩! 这就是所谓伟大的同学爱,实在好令人怀念啊!我真的老了。 不过也因为9.21地震,让乔阿恩特别领悟到一件非常重要的事,那就是做人千万不要太认真,不要学校还没开学就乖乖提前回台北做准备,结果不但遇上地震,隔天开学还得坐在七楼的教室享受余震,然后懊恼手中的设计图,每道线条画起来都不直。 接着又宣布学校延后开学,只能错愕连连的回家收拾行礼,冲向火车站抢票了。 8点晚上才到台北,9号下午就得打包回家,真的是连想不认真都不行! 不过人没事就是最大的福报,乔阿恩感恩啦。 嗯……话有些多,那就先聊到这儿啦,下回乔阿恩想到什么事,再和大家分享喽! ps.其间因为适逢日本赈灾,乔阿恩衷心为日本百姓祈福,但愿天天有奇迹,处处有生机,人保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