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青妙妻来镇宅 卷四》 第1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vip作品,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正文开始】 屋子里没了别人,周静容干脆褪了鞋袜爬上了床,躺在了傅云深的身边,水润的眼睛望着他:「我昨晚说的话,你都听见什么了?」 傅云深侧了侧身,将她揽进怀里,满目柔情:「你说,你很爱很爱我,如同生命,如同空气,绝对不能离开我。」 周静容微微抿唇,有些赧然,她当时也晕晕乎乎的,没想到自己竟然说出了这么肉麻的话。 傅云深见她红了耳尖,仍不打算放过她,继续说着:「你还说,只要和我在一起,你连死都不怕。」 傅云深当时听见周静容说出这些话的心中震动,即便是现在由他自己说出来,仍然不减。 周静容很认真的回应他:「嗯,我说的都是真心的。」 她当然怕死,尤其是这得之不易的第二次生命,可是如果有傅云深陪着她,她好像就什么都不怕了。 傅云深心中感动,却又微微忧虑,犹豫道:「你还说,你不是此间人。」 周静容沉默一瞬,坦荡的看向傅云深:「傅云深,我不想瞒你,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在这里生活的久了,也不觉得这事紧要了。你会介意吗?」 傅云深早就知道周静容有机遇,根本不在乎她是谁,打哪儿来,只想知道她要往何处去。 他抓住了她的手臂,微微用力,有些紧张:「容容,你会消失不见吗?」 这是傅云深一直以来想知道,也最惧怕的问题,终于在周静容敞开心扉之后,能够问出口了。 周静容微微一怔,继而释然。 他害怕,可他怕的却不是她这般奇遇,而是怕她会不声不响的离开。 周静容扑哧笑了一声,柔柔的说:「傻瓜,我都说了很爱很爱你,如同生命,如同空气,怎么会离你而去呢?除了死亡,什么也不能把我们分开。」 傅云深忽地松了一口气,终于得到了周静容的保证,知道了她的来处,不用再为她会不会突然离开而惴惴不安。 傅云深心口甜涨,倾身轻轻的吻住了她。 太子动作迅猛,雷厉风行,科举舞弊案很快便落下帷幕。 唐翌于牢中畏罪自尽,牵连出的一干官员全部革职查办,涉案学子亦取消成绩,永不录用,就此结案。 其实太子原本还指望唐翌能够供出凌燮,没想到却被人钻了空子。唐翌不明不白的死在了牢中,案子也只能就此了结。 周静容得知唐翌自尽的消息后,震惊不已。 毕竟是曾经相识并打过交道的人,一个鲜活的生命却这样突然陨落,不免令人唏嘘。 尽管傅云深没说,也没有证据,但周静容还是隐隐觉得,唐翌并不是畏罪自尽,而是被人灭口了,这让周静容对傅云深的人身安全感到十分担忧。 科举舞弊案调查清楚以后,未涉及到舞弊的试卷仍按照正常阅卷流程处理。 会试的成绩很快公布出来,傅云深是首名。 一般情况下,会试的排名在殿试中也不会有太大的改动,不出意外的话,傅云深便当是今科状元了。 但周静容还是很紧张,殿试不就相当于找工作面试么,只不过傅云深找的这份工作是官职,面试官还是这个国家最具权威的人,她怎么能不替他紧张啊。 倒是傅云深心态如常,他有实力,也有人情,早已做好充足准备,对于及第出仕势在必得。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不过,殿试上还是发生了一点小小的意外的。 皇帝爱惜人才,与傅云深讨论时政十分尽兴,心中已经认可了他的状元之才,却突然有人跳出来,直指傅云深乃是当年震惊朝野的卖官鬻爵贪墨案的主谋傅太傅之孙,以期打击傅云深。 皇帝当然知道傅云深的身份,却不介意,看到他漂亮的试卷时还曾感叹不愧为太傅的后人,只不过被人当众点破这位太傅曾经犯下的罪过,皇帝的心情总是有点微妙的。 皇帝的心情不好,连带着看傅云深也不那么顺眼了,这当口,他又忽然想起前些时日与太后的对话。 太后与皇帝闲聊,忆起往事,提及与河阳县主,也就是傅老太太的总角之谊。 后宫不得干政,太后倒不是关注朝政,只是年纪越来越大,不免喜爱回忆往事。 太后回忆的是与傅老太太少女时代的情谊,却也令皇帝忆起从前太傅的悉心教导,以及他初登大宝时年纪尚幼,与太后孤儿寡母被人欺压,是太傅一力扶持,将他送上了这个位置,殚精竭虑的辅佐数十载,才有了如今的太平盛世。 皇帝是个念旧情的人,尽管傅家犯了大过,但他还是仁慈的力排众议,将傅家父子三人的斩首之刑改为流放,并不祸及妻儿,这才保得傅家血脉延续。 皇帝每每想起太傅,总是尊重多于埋怨的,毕竟斯人已逝,瑕不掩瑜,闪光点会掩盖缺点。 而傅云深亦是有真才实学之人,想必能如太傅一般尽心辅佐太子。 第2章 太后年纪大了,从前的旧友多已离世,无人共忆往昔,难免心情郁郁。若是河阳县主在京,常进宫陪伴太后,为她宽解心情也是好的。 不管从哪种角度出发,都更加坚定了皇帝点傅云深为状元的想法,于是当场金榜题名,御批一甲第一名,赐进士及第,授职六品翰林院修撰。 尘埃落定,有人欢喜有人愁。 拿傅云深的身份说事的人自然是凌燮指使的,他也并非指望皇帝能因此放弃一个有才华的人,只是想借机试探一下皇帝的态度,如今试探出来了,不免心中一沉。 皇帝顾念旧情也好,爱惜人才也罢,总归都是对傅家心无隔阂了。然而傅云深成功出仕,对凌燮来说并不是好事。 凌燮虽然是内阁首辅,朝中重臣,数十年间已将原来傅老太爷手下的人清理的差不多,但总有一些清贵忠正的重臣不能动,而这些人当中不乏傅老太爷的门生。 这些人脉如今掌握在傅云深手中,凌燮焉能不急切。 傅云深可没功夫搭理凌燮,他现在最想做的事,是赶紧出宫把这个好消息分享给周静容。 不过,宫中设宴款待今科进士,傅云深暂时还不能离宫。 周静容虽然还没有见到傅云深,但早已得到了他金榜题名的消息。 她激动不已,全国的高考状元啊,而且还是立马毕业包分配到政府工作的那种! 周静容翘首以盼,等待傅云深的归来。 直到夜色降临,言风来请周静容:「二奶奶,二爷请您移步新府。」 周静容有些奇怪:「去那儿干什么?」 言风笑而不语,周静容只好一头雾水的跟着言风来到了傅云深之前带她看过的宅院。 这处宅院是傅云深早就置办下的,待傅家搬回京中之用,也就是周静容日后的新家,已经装修好了,可随时拎包入住。 周静容走进院中,言风就退了出去。 她远远就看见了立于檐下的傅云深,他身着一袭红色长袍,披着清冷的月辉,身姿挺拔,皎如玉树,凌浚出尘,令她不禁微微恍神。 傅云深向她伸出手,柔声唤她:「容容,过来。」 周静容回过神来,迫不及待的跑到傅云深的面前,将他扑了个满怀,清脆的声音裹挟着满满的欣喜:「傅云深,你考中了状元,你太厉害了!」 傅云深被周静容的喜悦感染,唇角微弯:「容容,你喜欢吗?」 周静容忙不迭的点头,大声回应他:「喜欢!」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闪烁着崇拜的光芒,令傅云深油然生出一阵豪气。 他的小娇妻喜欢状元,他就给她考了一个状元,他很骄傲! 周静容傻乐了一会儿,离傅云深近了,这才看清楚他所着的红袍并不是状元袍,而是,喜袍? 周静容诧异的抬起头,对上了傅云深温柔的双眸:「你这是?」 傅云深不说话,牵着周静容的手走进屋内。 入目便是一片带着喜气的暖红色,红色的龙凤喜烛高燃,门窗上贴着红色的喜字,置于案几上盛装花生红枣的碗下压着红色的绸缎,桌上还摆放着一套红色的女子婚服。 周静容蓦地有些紧张,抓紧了傅云深的衣角,不知所措的看着他。 傅云深拿起婚服,因更衣太过繁琐,便只将外袍罩在了周静容的身上。 周静容隐隐猜到了什么,心如鹿撞:「你这是要做什么呀?」 傅云深笑意浅浅,眸中却饱含无限深情:「容容,我欠你一个婚礼。我一直在想,该以何种方式补偿给你。常言道,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乃是人生之大喜。我便想,在我大喜之日,也给你一个大喜之日。」 周静容眼中一热,没想到傅云深竟还记挂着这事。 是啊,她是在婚礼之后才穿越过来的,当初被傅云深八抬大轿抬进门,与他拜堂行礼的人不是她。 周静容虽然不介意,但被傅云深这样珍之重之的放在心里,坚持给她一个仪式,她的心里还是暖暖的。 傅云深却仍感愧疚:「对不起,只能给你一个如此简陋的婚礼。」 他们已经成亲了,总不能大张旗鼓的再成一次亲,他能想到并做到这样,周静容已经很惊喜了。 她摇了摇头,真挚的说:「傅云深,我不在乎的,只要和你在一起,那些都不重要。」 傅云深问道:「按照你的习俗,成亲的时候应该怎么做?」 周静容眼前一亮,对啊,他们不能按照古代礼仪拜堂,可以按照现代礼仪宣誓啊。 周静容还从来没有经历过婚礼仪式呢,这会儿不禁有些跃跃欲试,兴奋的说:「我们要先宣誓。」 她仔细想了想,然后磕磕绊绊的将婚礼宣誓词给傅云深讲了一遍。 第3章 傅云深丝毫没有不适,认真又深情的看着周静容,一字一句的承诺道:「我宣誓,我傅云深自愿与周静容结为夫妻,从今往后,无论顺境或逆境,无论富有或贫穷,无论健康或疾病,我都会爱护你,尊重你,珍惜你,直到天长地久。」 傅云深的声音低沉轻缓,每一个字都像音符般敲打在周静容的心上,欢愉的,感动的,叮叮咚咚,令她的心脏微微发颤。 傅云深说完,柔声问道:「还要做什么?」 周静容看着傅云深星碎似的眼眸,似被蛊惑,脑子懵懵的,喃喃的道了句:「还要接吻。」 傅云深轻笑一声,扣住小娇妻纤细的腰肢,低头吻住了她微凉的唇瓣。 一吻毕,傅云深贴在周静容的耳畔,笑声低沉:「最后,还要送入洞房,是不是?」 周静容老脸一红,反驳道:「才不是,没有这个步骤!」 傅云深故作诧异:「咦,原来在你们那里,成婚都不入洞房的?」 周静容一噎,脸色涨红,无言以对。 傅云深知道她口不对心,遂不再逗她,直接将她打横抱起,大步走进内室,嘴里还调侃着:「既然你的习俗里没有洞房这一项,那就按照我的习俗来吧,反正,是省不掉的。」 周静容将脑袋埋在傅云深的怀里,双颊滚烫。 红烛高挂,一夜好眠。 科举考试结束,中榜的学子喜气洋洋,落榜的学子心生叹息。但不论如何,一切尘埃落定,众人收拾行装准备离京返乡。 中了进士的有几百人,这么多人自然不可能全部安排官职,像傅云深这样当场授职的人只在少数,能留任京中的更在少数,大部分人还是回去等缺。 不过有了进士这个身份,相当于一只脚已经迈入了官场,吃喝都不用愁了。除非本人不想做官,官职无论大小,总还是能做上的。 是以,傅云深带着周静容返乡祭祖守孝,待三月后再回京任职。 回乡的队伍浩浩荡荡,同乡学子结伴而行,傅云深和周静容自然也是和吴明岳等人同行。 吴明岳和宋子言也考中了,均为三甲,倒是程斐成绩不俗,中了二甲首名。 周静容之前不知道程斐的成绩这么好,现下有些惴惴,总觉得他若不是伤了手,说不定会考的更好。 还是程斐反过来安慰她,笑言此次乃是超常发挥。可程斐越是这么说,周静容越发觉得感恩并愧疚。 傅云深觉得程斐那宽和的笑容十分碍眼,可无奈这人是他妻子的救命恩人,他也不能说什么,只能把一口气憋闷在胸中,期盼着快点到延平郡,好把这人扔下。 终于,在傅云深的殷殷期盼下,他们回到了浦河县。 傅云深金榜题名的消息早已传了回来,他们一进城,就受到了来自百姓的热烈欢迎。 由宋县令带领,众人高呼着状元爷,簇拥着傅云深的马车,扔礼物的盛景再次出现。 马车在县城门口停下,车前摆放了鞭炮,绵延百米,噼里啪啦的响了好长时间,都给周静容震的耳鸣了。 也难怪,全国三十二郡,近千县城,三年才出一个状元,可谓万里挑一,就如神迹发生在了浦河县,确实振奋人心。 宋汀兰也在人群之中,看着和傅云深并肩而立的兄长同样意气风发,眼中盛满喜悦之情。 赵玄站在她身边,注意力都放在她的身上,仔细护着她不被人撞到。 原本二人婚期将近,是不该私下见面的,因着状元回乡的盛事,这才出了门,光明正大的混在人堆里约会。 赵玄看着宋汀兰欣喜的模样,突然有些遗憾,他也下场试试好了,说不定也能考中呢。 赵玄家里有矿要继承,本就志不在此,因此考了个举人就止步了。反正举人也能入仕,他家姨父又是延平郡守,帮他在官府安排个小职位不成问题。 但他现在突然觉得考取功名很有必要,起码能让心爱的姑娘与有荣焉。 这会儿,宋夫人也唯有庆幸,和傅家还没有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并有宋汀兰与周静容的友情作为两家关系的纽带,很是识趣的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傅云深和周静容一路在大家的热情追捧下回到了傅府,吴明岳也与他们一同前去,打算在傅家歇息一晚,明日再回家报喜。 当然,他想要见傅娆华的私心不言而喻。 傅府早已做好了准备,待马车行至门前,傅誉张罗着放了鞭炮,发了喜钱,将傅云深一行人迎进了门。 傅娆华一早就候在了门口,这会儿见了几人,先是叫了周静容:「二嫂!」 接着她又欢欢喜喜的与傅云深道贺:「二哥,恭喜高中!」 然后她才看见吴明岳,笑容愈发灿烂起来:「岳表哥,也恭喜你高中!」 第4章 吴明岳心心念念的就是这姑娘的笑颜,即便没被她放在首位也不介意,仍是喜笑颜开,眼珠子黏在她身上似的,一错不错的看着她傻乐。 傅娆华有些害羞,不再看他,挽了周静容的胳膊,与她亲昵的说着话。 傅云深几人先去了松涛院,与傅老太太请安报喜。 傅老太太早已得了消息,已是喜极而泣过了,这会儿便唯余畅怀,笑着夸赞了傅云深,又慰问了周静容,还问了京中发生的事。 傅云深自然不能和她说那些又是绑架又是坐牢的惊心动魄之事,只捡着不紧要的事说了几件。 傅老太太见孙儿与孙媳面露倦容,便赶他们回去休息,只留下了吴氏和傅誉安排宴请祭祖等事宜。 一路奔波,风尘仆仆,确实疲倦,几人便告辞各自回房休息。 周静容回到世安院,连澡都不想洗,衣裳也不想换,扑在久违的大床上就想睡觉,却被傅云深挖了起来。 傅云深抱着她,笑的有些不怀好意:「不若,我来帮夫人沐浴?」 一句话就让周静容瞬间清醒,咬牙切齿的把傅云深推了出去,他的脸皮怎么越来越厚? 被周静容赶出房门,傅云深的脸上露出了遗憾的表情。 周静容匆匆梳洗一番,进了被窝里便睡着了,迷迷糊糊感觉有人掀开被子钻了进来,习惯性的凑近热源,手脚并用的缠了上去,惹得傅云深又是一阵轻笑。 这一觉便睡到了晚上,周静容被傅云深叫醒,再睡下去,半夜醒了该睡不着了。 两人刚起床,傅老太太便差人来叫他们过去用晚饭。 雅意一边给周静容梳头,一边道:「二奶奶,娘家老爷刚派人来传话,让您明天回去一趟。」 周静容打着呵欠,懒懒的应了一声。 雅意见她没问,又主动开口道:「奴婢打听了一下,听说老爷新纳了一房妾室,明儿老爷指不定就是要跟您说这件事。」 「嗯,嗯?」周静容这才彻底清醒了,惊讶道:「你说我爹纳妾了?」 雅意点了点头,又补充道:「而且,那位姨娘还是带着身子进门的呢。」 「哦。」周静容惊讶了一瞬,随后也就平静下来了。 周老爷正当壮年,妻子早逝,薛姨娘又被赶到了庄子上,身边也没个伺候的人,纳房妾室倒也正常,周静容权当他是再婚了。 去往松涛院的路上,周静容和傅云深说起这事,还替周老爷感到高兴:「听说那位姨娘已经有了身孕,若是我爹有了儿子,后继有人,就不用折腾我接手他的生意了。」 傅云深表示赞同:「嗯,容容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不需要别人来给。」 周静容羞答答的低下了头,猝不及防又被他塞了一口糖,齁甜齁甜的。 亏得雅意提前与周静容说了周老爷纳妾一事,否则被傅娇提起这事,她还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呢。 傅娇有意无意的将这件事提了起来,是抱着看笑话的心态的。 却没想到,傅老太太想着这当爹的周老爷都要生三胎了,周静容却没个动静,便开始催生了:「你们成婚也一年了,也该考虑子嗣一事了。」 傅老太太有些奇怪,这小两口的感情不是挺好的么,怎么周静容的肚子却一直没有动静呢? 傅老太太话音刚落,几位女眷的眼睛齐刷刷的落到了周静容的肚子上,周静容顿觉腹部一紧,被灼灼的目光盯得隐隐有些作痛。 傅娇勾了勾唇,眼中满是讥笑和幸灾乐祸,想着这都一年了,周静容还没有怀上,怕是不能生吧? 她现在倒是没有什么让周静容让位,林疏桐取而代之的想法了,不过她还是嫌弃周静容的商户出身,依旧看她不顺眼。 傅云深哪舍得小娇妻受一丁点的委屈,当即握住了她的手,对傅老太太道:「祖母,朝堂未稳,此事暂且不急。而且,容娘还小,过两年也不妨事的。」 说周静容年纪还小什么的,想必只有傅云深自己这么觉得,旁的女眷不都是这般年纪就结婚生子了么。 不过,朝堂未稳这几个字倒是真的,令傅老太太不免想起往事。 也是,傅云深尚未在朝中站稳脚跟,若是再发生十几年前那事,生了孩子也是来遭罪的,不如不生。 傅老太太摆了摆手:「也罢,你们小两口的事,自己做决定吧。」 周静容还怕傅老太太想起这茬,以后总会耳提面命呢,没想到她这么容易就被说服了,顿时也不觉得肚子疼了,笑眯眯的看着傅云深,开心极了。 傅娇见傅老太太再次在周静容的事情上妥协,心中不甘,不悦的瞪了周静容一眼。 当然,周静容是不会理她的。 周静容下午补觉补多了,晚上好不容易睡着了,没一会儿又醒了。 第5章 她醒来时,发现傅云深不在,等了一会儿,还不见他回来,有些挂心,便起身出去寻他。 不料,傅云深就在院中,守着一个火盆正在烧东西,嘴里还嘀嘀咕咕的说着什么,神神叨叨的。 周静容好奇的走过去,问道:「深更半夜,你不睡觉在烧什么?」 傅云深听见周静容的声音,转过身来,见她穿着单薄,眼中露出不赞同的神色,起身敞开衣袍,将她裹进了怀里。 周静容被迫坐进傅云深的怀里,看向火盆,有些惊讶:「纸钱?」 傅云深正在烧纸钱,却不知是给谁烧的。 他淡淡的应了声:「嗯,给她烧的。」 虽然原主是自己作死,也算偿了她以前欠下的人命,但周静容毕竟是占了别人的身子,傅云深总怕突然有一天,上天会把这具身体的使用权收回去,周静容就会消失不见。 他思来想去,总觉不安,半夜也睡不着,干脆起来烧纸钱,以慰逝者。 周静容眼眶微润,她这个夫君啊,怎么总是这么让她感动啊! 第二日,周静容依约回了趟周府,傅云深因有事,只将她送到周府,与周老爷告罪一声,便先离开了。 周静容已经提前知晓周老爷纳妾之事,是以当林姨娘前来拜见时,她并不觉得意外。 这位林姨娘仅比周静容大了不到十岁,她出身普通人家,是个寡妇,独自经营着丈夫留下的酒铺。 因铺子经营不善,她想要出售,却又因手中握有制酒的秘方,被各方觊觎,幸得周老爷买下酒铺,为她解了困境。 两人因此有了交集,一来二去,渐生情意,便走到了一起。 林姨娘生的肤白细嫩,容颜娇美,见到周静容,十分知礼,盈盈一拜:「妾身见过状元夫人。」 见过礼,她便退到一旁,默默的为周老爷添茶,静静的听着父女二人谈话,并不打搅,只在被提及时方应上一两句。 周静容对这位林姨娘的第一印象很好,她的气质恬淡沉静,没有仗着怀有身孕就趾高气昂,能够看清楚自己的位置,行为举止又落落大方,不致过于小家子气,日后影响孩子的性格。 周老爷偷觑着长女的神色,见她一副对林姨娘颇为满意的表情,心中偷偷松了口气。 因有薛姨娘想要谋害周静容在前,周老爷总觉得他因女色苛待了长女,愧对发妻,亦愧对周静容,因而再纳妾室有些底气不足。 他又怕周静容还记恨着薛姨娘之事,因此事反对他再纳妾,遂十分顾忌她的心情。 他这会儿见二人言笑晏晏,相处融洽,心中甚是欣慰。 作为一家之主,他自然是希望家中妻妾儿女和睦的。 不过,周静容能够接受周老爷再婚,周静姝却接受不了。 尤其是那林姨娘还有了身孕,若是万一诞下儿子,周老爷后继有人,她不就彻底没了分剥一份家产的希望?就算诞下女儿,还要分一份她的嫁妆出去呢,凭什么? 从前薛姨娘一心希望能够得到周家全部财产,周静姝现在没有那么大的志向,只盼着能多拿点就多拿点。 她的身家越丰厚,在吴家的日子就会越好过,就算吴明岳不待见她,可谁会跟银子过不去呢? 如此天长日久,她总能俘获他的心。 是以,听说周静容回府的时候,被关起来的周静姝从院子里跑了出来。 自从周静姝做下那等腌臜事,执意要嫁给吴明岳做妾之后,周老爷拉下一张老脸帮她达成所愿,之后就不愿再见她了。 周老爷命人便将周静姝关在了居住的院子里,等着到了日子就将她送到吴家,这段时日一直没再见过她。 这会儿周静姝跑出来,周老爷一见到她,原本满是喜气的一张笑脸立时变成了锅底的黑炭,冷冰冰的。 但今日傅云深中榜,周静容回府,林姨娘又有了身孕,桩桩件件都是喜事,周老爷见到周静姝以后,心中的喜悦虽然被冲散了点,但对她的厌恶也没有那么深了。 所以,他没怪罪周静姝擅自跑出来,还留她一起用午饭。 周老爷今儿高兴,亲自去指挥厨房张罗午饭。 周静姝便趁机与周静容挤在一块,语气酸溜溜的说:「这林姨娘也不知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哄骗的爹爹团团转,你瞧她那狐媚劲,一看就不是个好相与的,日后若是生下个哥儿,可不更要翻了天,咱们姐妹俩在这家中可就一点地位都没有了。」 周静容看着不遗余力煽风点火的周静姝,心中好笑,顺着她的话茬说:「可不是嘛,如今林姨娘执掌周府后宅,日后妹妹的嫁妆还要她打理呢。只盼着林姨娘心慈,别像薛姨娘苛待我那般,苛待你才是。」 周静姝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倒不是因为周静容讽刺了薛姨娘,而是想着她的嫁妆拿捏在林姨娘手中,又是愤恨不甘,又是心存畏惧。 第6章 周静容看着周静姝变幻莫测的脸色,心中微叹,好心提点道:「便是分得家产,若是没有能力经营,或是没有能力护住,不落得个千金散尽,便是被婆家生吞。可若是爹爹后继有人,周家不倒,我们姐妹才有倚仗。」 把一身荣辱系于男子身上什么的,当然不是周静容的真实想法。不过时下人们都是这么想的,她也就利用这点劝诫周静姝,希望她能安分守己,莫要再出什么幺蛾子。 却不想这话落在周静姝耳中,更觉危机深重,眸中阴霾闪烁不定,一个恶毒的想法很快在心中产生。 若是把周静容和林姨娘这两个人一并除了,什么家产,什么父亲的宠爱,不全都是她一个人的了吗? 傅云深因事务缠身,一时抽不出空来,便派了人来周府回话,说是不能过来陪岳父大人吃饭,也不能来接周静容,再三告罪。 周老爷见女婿如此知礼,一点也不怪罪,席间高兴,还多饮了几杯。饭没吃完,他就有些微醺,在林姨娘的服侍下先回房休息了。 周静容不紧不慢的吃完了饭,也提出告辞,林姨娘又出来送她。 她本想让林姨娘去照顾周老爷,不用相送,周静姝偏拉着林姨娘来送她。 这会儿已是仲夏,午后的阳光暖洋洋的,吃饱喝足晒着太阳的周静容慵懒的眯起了眼睛。 周静容走在中间,周静姝走在她的左侧,干巴巴的没话找话,她有一搭没一搭的应着。 林姨娘跟在周静容的右侧,并不多话,恬静淡然。 马上快要走到大门口了,周静姝突然「哎呀」一声,接着整个人猛地靠在了周静容的身上。 周静容被撞的一个趔趄,顺着方向就撞到了另外一边的林姨娘。 只听林姨娘「啊」的一声,身子便颤悠悠的向下倒去。 周静容原本有些懒散的心情立时警觉起来,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在惯性的作用下,她根本停不下来。 周静容气极,她就知道周静姝不安好心,却没想到她这般明目张胆。她毫不客气的推了一把周静姝,用另一只手揽住了林姨娘的腰。 虽然仍是摔倒在地,但好在周静容的胳膊帮林姨娘挡了一下,没让她摔的那么结实。而且周静容自知不好,硬是扭着一条腿跪了一下,撑着身体没压在林姨娘身上,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林姨娘受了惊吓,脸色有些发白,双手护在肚子上,一时缓不过神来。 周静容着急的大喊道:「快请大夫!」 一时丫鬟婆子惊叫奔走,又是扶周静容,又是扶林姨娘。 周静容扭过头,狠狠的瞪了周静姝一眼。 周静姝还真是心机深重,日后追究起来,她「不小心」撞到的可是周静容,并不是林姨娘。而直接撞人的是周静容,虽是无心,却也脱不了干系。 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都是一样的蛇蝎心肠! 周静姝看着林姨娘苍白的面色,心中涌过一阵快意,才不在乎周静容愤恨的目光。 可当她想起身的时候,却忽觉腹部剧痛,并有一股热流涌了出来。 「啊!」 周静姝吓得大叫一声,把周静容和林姨娘也吓了一跳。 周静容不耐烦的看过去,却见周静姝一脸惊恐,手上竟染着血,不禁眼皮猛跳。 莫不是这厮害了人,还贼喊捉贼? 林姨娘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急得不行:「快,快把二姑娘送回屋子,大夫怎么还不来啊!」 院子里的一通吵闹,把周老爷也吵醒了,听说小妾和女儿三人都摔倒了,急匆匆的赶过来。 一行人已经移步到距离这里最近的院子,周静姝流了血,看着伤势严重,所以大夫赶来后先为她诊病。 林姨娘虽然脸色不太好,但所幸没觉得不舒服。倒是周静容的手腕红肿,已经不敢动了,令她感激又愧疚。 她知道,若不是周静容撑着帮她挡了一下,如今躺在床上的指不定就是她了。 丫鬟从内室端出一盆血水,血腥刺鼻。 周静容眉头紧蹙,难道周静姝不是做戏,当真伤的这么严重? 大夫走出来,几人忙围上去问道:「大夫,小女伤势如何?」 大夫有些难以启齿,带着遗憾艰难的开口道:「周老爷,令嫒已有三月身孕,如今摔倒,孩子未能保住。」 周静容骇然,什么,周静姝小产了?! 她还以为她是摔伤了,没想到…… 算起来,自周静姝算计吴明岳至今,确实已过了三个月,她的身孕应该就是那时怀上的。 「啊,我的孩子!」 内室传来周静姝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凄惨悲凉,令人动容。 第7章 林姨娘是知道周静姝之事的,却也没想到她竟有了身孕,并且还不自知,担忧的握紧了周老爷的手。 周老爷沉默着,没进去安慰周静姝,心内五味杂陈,说不上是心疼还是觉得她活该。 周静容满心冷漠,一点也不同情周静姝。 她今日分明是有意想要害林姨娘小产,没想到机关算尽,到头来却是自己小产了。 自作孽,不可活。 而且,她还有些庆幸。 吴明岳和傅娆华情比金坚,本来就因周静姝的横插一杠有了些罅隙。若是再被周静姝这个还没过门的姨娘先生下了庶长,傅娆华可就太憋屈了。 因吴明岳一早已经启程回家,所以周静姝这事他未能及时知晓。 不过,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周老爷还是修书一封,派人追上了吴明岳,告知于他。 周静姝原还盼着吴明岳能回来看看她,哪知吴明岳头也没回,仍是赶着回家报喜去了,仿似没这事发生一样,丁点也没上心。 周静姝本就身体不适,这会儿心思郁结,更是缠绵病榻。 傅娆华也得了消息,但没有多大的感觉。 若是她知道周静姝有了身孕,肯定也会心情不好的。可现在甫一得知的,便是她小产的消息,一阵唏嘘之后便也没什么别的想法了。 而且傅娆华心性纯善,这会儿还有些可怜周静姝,又想着日后两人总要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的,便大度的送了些补品以示慰问。 周静容私以为,傅娆华此举可不是送温暖的,而是送刀子的。 不过,她也没阻止,反正周静姝那脸皮厚的,刀子也戳不破,又能怎么呢。 周静姝在家中如何憋闷发脾气,周静容自是不知,也懒得理会。 这段时日,傅家又是宴请宾客,又是回乡祭祖,又是打点行装准备举家搬迁,忙的脚不沾地。 虽然没用周静容做什么,可她也忙的不亦乐乎,她有太多事情要做了。 她先是清点了一遍手中的私产,然后重新安排了管理人员的架构。 日后迁居京中,旁的铺子暂且不提,漆吴居的分店是一定要开的,不然她的漫画没有展示的平台,所以她要带走周永。 如此一来,浦河县这边的人力就会发生很大的变化。 她召集周永和周安,商议了一下,确定了几个要带走的人手,又提升周安作为浦河县所有田产店铺的总管,每三月与她汇报一次。 周静容在做这些事的时候,颇有一种霸道总裁坐在办公室里审批文件指点江山的豪气,感觉真爽啊,嘻嘻。 傅云深进门的时候,看见的便是周静容傻乐的模样,少女娇美的容颜沐浴在初夏午后的温和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华,令他越发爱怜。 「在想什么?」傅云深走到周静容身后,习惯性的将她拥进怀中。 周静容立时像没骨头似的靠在傅云深坚实的胸膛上,又懒又娇:「没想什么,啊,对了,娆娘的婚期定下来了吗?」 傅云深点了点头:「嗯,定在两月后了。」 周静容了然,那就是要在进京之前,让傅娆华和吴明岳完婚了。 吴明岳刚从京中回来,在傅家停留了一日,便提了二人的婚事。 他真的是迫不及待要娶傅娆华过门了,自二人定亲以来,陡生枝节,他可是怕了,万一再出什么岔子,娶不到佳人可如何是好。 傅吴两家定亲,虽然早便说好了在吴明岳考取功名之后完婚,可吴氏舍不得小女儿,迟迟未松口定下正日子。 这会子傅家要迁居京中,距离浦河县更远,吴氏更是舍不得,想带女儿回京住两年再嫁。 可再三商议后,傅老太太还是决定在傅家迁居之前,将傅娆华与吴明岳的婚事赶紧办完。 傅家回京,不单单是为了恢复傅氏一族的荣耀,傅老太太和傅云深要做的更重要的事情,是为傅老太爷父子三人平反,免不了要深涉朝堂。 以后会发生什么没有人能够预料,傅家或许会烈火烹油,也或许会再次陨落。 傅家一家子女眷,吴氏、甘棠与傅娇皆为寡居,傅春华和离,林疏桐尚未说亲,与傅家同进退都是没办法的事。傅娆华既已许了人家,能摘出去就摘出去吧。 傅云深淡淡道:「所幸去岁便定了亲,很多事情都准备的差不多了,只待大婚便可。」 周静容不欢喜,反而有些愁容:「兰娘也要成亲了呢,比娆娘早几日,唉。」 傅云深不解:「怎么叹气?」 周静容神色落寞:「想到要与她们分开,有些不舍。」 傅云深有些吃味,这里有宋汀兰和傅娆华,京中还有裴德音和尉迟柔,让周静容挂心的小姐妹是不是有点太多了? 第8章 傅云深板过周静容的身子,让她看着自己,别别扭扭的说:「你还有我呢,容容。」 周静容笑了笑,转而又纠结起来:「而且我不知道该准备什么贺礼,我还想为她们添妆,也不知该添什么。」 傅云深想了想,帮她出主意道:「你最富有的,旁人却缺的。」 周静容禁了禁鼻子,不太赞同:「我最不缺的就是银子,可给钱是不是太俗了,不显诚心。」 傅云深驳道:「钱财怎会是俗物,人生在世,吃穿用度,哪一样不要钱?正是因为你与她们交好,送的礼物更应实用,而不是在乎虚名,这才是真正的为她们好。」 周静容听着傅云深的话,再没心思为那点子离愁别绪伤怀,满心满眼都是他。 傅娇就不是这样想,她一面贪恋周家的丰厚钱财,一面又嫌弃周静容出身商户,满身铜臭,不够清高。 像傅娇那样的人,这世上有许多,可傅云深身为最是清高的文人,却反而看的通透。 周静容揽住傅云深的脖子,撒着娇的说:「傅云深,我觉得我真的很幸运,遇到的人是你。」 她的那些稀奇古怪的生活方式,不同于这个时代礼教的叛逆想法,他全部都能理解并包容。 傅云深凑近前,宠溺的蹭了蹭她的鼻尖:「嗯,容容,我也很幸运。」 周静容被傅云深点通以后,就开始着手为宋汀兰和傅娆华准备添妆。 银子是死的,总会花完,不若送个铺子,可源源进财,也不必困死后宅,更是为一种倚仗。 宋汀兰曾帮在水一方拓过客,傅娆华则打理过醉花阴,周静容毫不犹豫的便将这两个最赚钱的铺子送给二人作为添妆。 傅娆华这边,傅云深也准备了田产店铺作为嫁妆,但为低调行事,都是以周静容的名义送出去的。 周静容出手如此大方,除了傅娇酸溜溜的说一句「她除了铜臭还有什么」之外,其他人都是十分感念的。 周静容觉得不好意思,私下与傅娆华说了哪些嫁妆是傅云深添的,并叮嘱她不可告诉他人。 傅娆华虽有些惊讶自家二哥的实力,但最感激的还是周静容。 周静容不仅让她开阔了眼界和心胸,还让她发现了自己的人生价值,做喜欢并擅长还能养活自己的事,还有什么是比这个更令人快活的? 而且,醉花阴有多赚钱,再没有谁比她更清楚了。 周静容还是有些得意的,送一个公司给好友做嫁妆,她是不是也能跻身最想拥有的闺蜜行列了? 在宋汀兰和傅娆华待嫁的这段日子里,周静容一边整理铺子,一边也没落下更新漫画。 鲛人传说已经接近尾声,画风轻松的玄幻漫画结局自然也是大团圆。 韶华二人喜结良缘,周静容可是费了不少红丹与藤黄,专门画了一整篇婚礼盛景,俊男美女着凤冠霞帔,铺天盖地的喜气扑面而来,令人心生愉悦。 周静容画着画着,突然灵光一闪,欣喜道:「我想到该送什么新婚贺礼了!」 傅云深听着周静容上扬的语调,唇角微弯,放下手中的书,感兴趣的看过去:「是什么?」 周静容放下笔,拿着新鲜出炉的漫画跑到傅云深身边,得意的给他看:「喏,就是这个,婚服图。」 在现代结婚可以拍婚纱照,古代却没有这个仪式,但不妨碍周静容以画作贺。 傅云深的眼神黯了黯,新人婚服图啊,他也想有呢。 他看着周静容因兴奋而泛着红润的嫩颊,幽怨的咬了一口,心里盘算着是自己画一幅呢,还是让容容画一幅呢,还是两人穿上喜服,找位大师画一幅呢? 贺礼有了着落,可古代不似现代,新人在婚礼前是不能见面的,更不要说穿着婚服站在一处让人作画了。 周静容只能按照记忆中几人的音容笑貌,然后凭借着想象,完成了这两幅贺图。 虽然有些遗憾,但宋汀兰和傅娆华都十分珍爱这份礼物,不仅别致,更饱含了作画人的心意。 时间匆匆而过,很快就到了宋汀兰和傅娆华出嫁的时间,两人一前一后,相差不到十日。 宋汀兰的婆家就在浦河县,周静容还跟着凑热闹,先去送了嫁,又去吃了酒席,闹了洞房。 傅娆华却是嫁到另外一个县城,一家人泪眼婆娑,哭嫁了一回,恋恋不舍的把她送上马车。 待三日回门,傅娆华和吴明岳又往回折腾了一趟,并在傅家住了一宿。 周老爷见吴明岳没提起接周静姝过门一事,有些着急,只得厚颜悄悄找了吴明岳。 隔日,吴明岳与傅娆华回吴家,周静姝便被不声不响的带上了。 原本,虽然周静姝为妾,周老爷颜面无光,可到底是嫁女,他还是准备张罗酒席的。 第9章 可因周静姝小产一事,周老爷实在觉得丢脸,便没有声张,直接将她送走了事。 周静容对周静姝自然没有那么上心,只送了她一些珠宝头面作为添妆。 周静姝已经从小产失子的痛苦中缓过来,恢复了一副斗鸡的模样,不免令周静容为傅娆华日后的生活感到担忧。 八月,傅家举家搬迁至京中。 这原不是什么大事,偏被皇帝知道了,大手一挥,竟是赏赐下来不少东西。 这令原本想低调行事的傅家暴露在了公众视野中,没办法低调了。 傅云深想了想,索性大张旗鼓的举办了一场乔迁宴,邀请了叶西扬等一众好友,以及傅老太太让他交好的那些同僚。 但凡上位者,难念会有疑心病。 傅云深光明正大的结交朝臣,表明想要光耀傅家的进取之心,也省得皇帝见他太老实,私下疑心他是不是在搞什么小动作。 傅家卷土重来,京中局势暗暗生变。 傅云深现下虽然只是个六品小官,可他是新科状元,得皇帝器重,任职的官署是翰林院。 翰林院,掌国史,拟制诰,参机要,为内阁选拔人才。 一入翰林,便相当于一条腿迈进了朝堂权力的最高中心,终极目标便是那朝堂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内阁首辅。 傅云深这会儿官职虽小,权力却大,未来不可估量,不容令人轻忽。 因此,傅家在京中的第一次亮相,众人翘首以盼,这令傅家主持中馈的吴氏稍感为难。 从前傅家鼎盛时,她也是经历过的,知晓这京中世家大族奢靡的生活习气。 京中本就物价高,贵族生活奢靡成风,又喜互相攀比。 一场宴会办下来,小到必须要用某某堂的精致请帖才不令人看轻,大到园中景观华美名贵才能令人惊叹,林林总总,怎么也得花费近千两银子。 这对于在县城生活水平也仅能算中上的傅家财政来说,实在是有些捉襟见肘。 这个时候,就体现出傅老太太的深谋远虑了——为傅家娶进了周静容这尊财神。 周静容主动提出承担此次宴请的费用。 傅老太太并不赞同:「你的铺子再赚钱,那也是你的嫁妆,哪有让你用嫁妆添补公中的道理?」 花媳妇的钱这种事,说出去确实不好听,所以周静容还得撒娇卖萌求爷爷告奶奶的才能把银子送出去,真是心累。 「祖母,家中摆宴还不是为了夫君的仕途,既是为了夫君,我岂有袖手旁观之理?您就让我出一份力吧!」 傅老太太看着目光真挚的周静容,心中莫不动容。 倒不是因为周静容舍得花钱,而是因为她与傅家荣辱与共的态度,这不说明了他们是一家人么,这一点让她很是欣慰。 傅老太太握着周静容的手,愧疚又怜爱的说:「容娘,苦了你了。」 周静容笑容讪讪,很是心虚。 她是不缺钱,可是傅云深怎么会让她自掏腰包呢?所以她是花着傅云深的钱,还得了全家人的感谢,实在汗颜。 不过嘛,这事干的多了,她习惯着习惯着脸皮也就厚了。 傅娇本着反正是周静容的银子,不花白不花的想法,提议道:「娘,既然要结交京中权贵,家中女眷的衣裳首饰也得换一换了,毕竟京中的流行风尚与浦河大不相同,若是平白叫人看了笑话,二郎也颜面无光。听说京中锦绣坊最有名气,不若便去此处裁衣。」 傅娇话里话外都是为了宴会才好生打扮,以免给傅云深丢脸,意思就是让周静容拿钱了。 那锦绣坊可是京中头一份的衣饰铺,最受贵妇千金的追捧,一套衣裳就得上百两银子,傅家诸多女眷,又得花费多少? 吴氏不悦的蹙了蹙眉,觉得傅娇委实过分了,哪有让小辈破费添置衣物的道理? 她刚想开口阻止,周静容便先应了:「好啊,祖母,咱们可以借此机会一块出去转转,感受一下京中的人文气息,也好快点融入其中。」 周静容正想出去逛逛,顺便考察市场呢。 她还是打算走老路子,利用漫画顺便发展衣饰等周边产业,便想着见识见识京中的时尚潮流风向,给漫画人物定妆时也好心里有个谱。 傅老太太笑着应了,却是不动声色的给落扇使了个眼色。 落扇自幼跟在傅老太太身边,相伴多年,自然是一个眼神就明白她的意思。 落扇悄悄退下,去傅老太太的私库里取了银票,给傅家女眷添置衣物首饰的银子,是说什么也不能让周静容出的。 周静容兴冲冲的去找傅云深,正好叶西扬来访,两人并傅誉一起,带着傅家的一大家子女眷浩浩荡荡的出了门。 第10章 臻哥儿和珠姐儿尚年幼,正是看什么都新奇的时候。 京中街道宽阔,街市繁华,两个小人儿凑在一块儿挤在车窗边看着外面,嘀嘀咕咕的说着什么。 周静容好奇的凑过去,发现俩人根本不在一个频道上,却说的热乎,顿觉好笑不已。 傅春华调侃道:「喜欢自个儿生去!」 周静容闹了个大红脸,也不敢笑话她闺女了。 锦绣坊处于京中的中心地带,这处的建筑都为商铺,有三层之高,往来均是香车宝马,足以见其繁盛。 一行人步入锦绣坊,掌柜迎上前来。 他虽不识得傅家人,却是知道叶西扬的,见有镇国公世子作陪,又有诸多女眷,知道来了大生意,毕恭毕敬的将一行人请到了雅间内,上了茶水糕点,拿来了店里所有的衣服首饰图样,供贵客挑选。 周静容意不在此,便拉着傅云深陪她出去。她想看看锦绣坊的布置格局,经营模式,好取取生意经。 锦绣坊没有成衣,一楼只有布料,二楼为雅间,三楼是裁衣房和账房。 客人是通过画册选好衣服样子和布料,再量体裁衣,交了银子,留下地址,过几日成衣制好便会送到府上。 首饰亦是如此,并不在外展示,待客人挑选好了,再呈上过目,做二次选择。 客人通常是在雅间内完成购物过程的,鲜少有人在外走动,全程不见实物,倒是与网购有异曲同工之处,却少了逛街血拼的乐趣。 在水一方也是这样定制衣物的,不同之处在于,在水一方所有的衣饰图样都有成品,可供客人眼见实物并试穿戴。 毕竟,图样和实物有一定出入,实物和穿戴在身上的效果又有一定差别。 周静容在外溜达了一圈,见外面没什么好看的,便和傅云深回往雅间。 二人行至二楼楼梯拐角处,却见林疏桐正背对着他们站在楼梯口处,她的对面站着一位华衣美妇,珠光宝气,满面怒容,身后还跟着几个丫鬟仆妇,气势凌人。 周静容和傅云深正欲上前问问发生何事,却见那女子突然伸手用力推了林疏桐一下。 林疏桐不防,竟是直直的倒了下去。 周静容大惊,傅云深忙飞步上前,双手抵住了林疏桐的肩膀,这才使她不致摔倒。 林疏桐吓得面色惨白,周静容将她从傅云深手中接了过来,护在怀中,怒声质问那女子:「这位夫人,我家表妹何处得罪,竟使你下此杀手?」 那女子见林疏桐没事,底气十足:「谁下杀手了,她不是没事吗?她踩脏了我的新鞋子,我这鞋子可是用蜀南桑缎制成,此缎不能水洗,脏了就不能穿了,我推她一下怎么了?」 林疏桐显然没有应对这种泼辣妇人的经验,眼尾绯红,据理力争,气势却弱:「我同你道过歉了,也答应赔偿,你又何至咄咄逼人?」 女子冷哼一声,充满蔑意的扫了林疏桐一眼,不屑道:「你赔得起吗?」 那种仿若看蝼蚁一样的眼神令林疏桐十分难堪,气的说不出话来。 周静容扬起林疏桐的手,露出皓腕上被抓出来的红痕,毫不相让:「我们还没管你要医药费呢,你还有脸跟我们要赔偿?」 不就骂街嘛,周静容就不信了,这被深宅大院礼教森严压迫出来的女子,还能骂得过她这个社会人? 果然,那女子气极,连说几个「你」之后,方愤愤的道出一句:「一副穷酸相,赔不起就算了!」 周静容冷笑一声:「夫人倒是大方,怎不见你息事宁人,反倒追着我们要赔偿,可不也是一副穷酸相?」 「你!」那女子再次气结,被噎的说不出话来。 他们争执半晌,闹出了动静,已有好事之人假作经过前来看热闹。 周静容见这女子吃了憋,给林疏桐出了气,自然也不会贪她的便宜,便道:「你那鞋子多少钱,说个数便是。」 女子被周静容施舍般的神情和语气气到,忍不住想要破口大骂。亏得她身边的丫鬟小声提醒了一句,她这才注意到有人围观。 她可丢不起被人看笑话的脸,只能不甘的说了句:「五百两银子,送到凌府。明儿见不到钱,我要你们好看!」 她说罢,也不待周静容答话,便气呼呼的带着下人离开了。 凌府? 周静容皱了皱眉,与傅云深对视一眼。 傅云深知道周静容心中所想,点了点头,低声道:「已婚妇人,又居于凌府,按年纪来看,应当是凌燮幺女。」 周静容很不爽,凌燮幺女,陈靖淮不就是为了她背叛尉迟柔,赶着当上门女婿的么,真是冤家路窄! 林疏桐与凌燮幺女凌婉月在锦绣坊发生冲突一事,周静容并没有放在心上,只当是个小插曲,隔天也如约将五百两银子送到了凌府。 第11章 可谁知过了几日,傅家女眷在锦绣坊定制的衣裳却出了问题。 掌柜忽然说做衣裳的料子被老鼠咬坏了,傅家定做的衣裳不能按时交付,愿以双倍价格赔偿。 傅娇十分生气:「这哪是钱的问题,明个儿就是乔迁宴了,咱们哪里来得及定做新的衣裳?那些首饰也都是照着衣裳配的,这衣裳没了,首饰也没意义了!」 傅老太太看着气急败坏的傅娇,肃容斥道:「又不是去参加宫宴,穿什么衣裳不是穿?只要规矩气度得体,那一身皮子有什么要紧?」 傅娇被傅老太太厉声一喝,不敢反驳,心里却是过不去的。 傅娇和吴氏以及周静容这些小辈不同,她是自幼长于京中的,在嫁人之前,她过得都是锦衣玉食不知愁的富贵生活。 在家中受到父母兄长的娇宠,在外无论才学容貌,都是京中贵女当中的佼佼者。 她自来心气高,样样都要比过旁人。如今重回京中,她自然也是不甘落于人后的,所以才对回京后的首次露面颇为重视。 不过嘛,傅娇的心气是有了,可心境却不够宽广,难成大事。 傅娇没处排解郁闷,只能把满腔怨怼发泄到锦绣坊的掌柜身上:「我看那掌柜就是故意与我傅家作对的,不然没了布料,他为何不早说,偏赶在交付的前一天才说,让我们都来不及早做准备!」 周静容听着傅娇的话,心里咯噔一下。 傅娇的话不无道理,可是锦绣坊打开门做生意,为什么又是搭名声又是赔银子的针对他们,难道是有人在幕后指使? 周静容想到此处,便蓦地想起了凌婉月。 林疏桐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死死的攥着手中的帕子,用力的指骨泛白,清秀的小脸上写满了不甘。 周静容有点憋气,她银子都花了,还被人摆了一道,这凌婉月过河拆桥的本事真是好的很! 不过气归气,解决当下的困境是最重要的。 傅娇的话还是有道理的,她们妆扮得体,才不会叫人看轻。 周静容说:「姑母莫急,我瞧着京中流行的衣饰风格与浦河大同小异。我那里还有许多新衣,一会儿拿来大家挑挑。」 周静容说完,便着弦歌和雅意回去将衣裳取来,供大家挑选。 周静容不仅有新衣,而且还有很多,皆是她来京之前,特让在水一方赶制的,原是想着用来做样品,如今可用来救急。 傅娇不屑的轻哼了声,习惯性的想挖苦周静容,可想起在水一方在浦河的知名度很高,衣饰华美亦不比锦绣坊差,最终还是没开口。 隔日,傅家举办乔迁宴。 傅府没给凌府送请帖,凌婉月也做不出自降身份、不请自来的事,便坐等看傅家的笑话。 不过,她的如意算盘落了空。 傅家举办的宴会,得到了众人的交口称赞。 不仅宴会极具规格,菜色精致可口,宾主尽欢,傅家众位女眷也成为了宴会上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她们穿戴的衣饰虽然不是京中常见的流行款式,却因设计新颖格外吸引眼球,倒是把旁的贵族夫人小姐都比了下去。 傅娇和林疏桐穿了周静容设计的闺蜜装,一个酡颜色明媚张扬,一个水绿色娴静温柔。 两个人站在一块儿,完全看不出来是母女,倒更像姐妹花似的。 傅娇感受到投射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多是带着艳羡和嫉妒的,心里这才平衡了些,难得的对周静容有了好脸色。 周静容无奈的摇了摇头,与傅娇接触的时间长了,越发觉得她的性格像小孩儿似的,风雨骤来骤去,并不与她计较。 宴后,很多人感叹,还以为傅家没落了,却不想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仍是原来那个勋贵之家。 这些话落在凌婉月耳中,就不是那么悦耳了。 她在锦绣坊与周静容和林疏桐发生争执落了下乘,却没能报复回来,这件事便成为了梗在她心里的一根刺。 傅家宴会上另外一件被人津津乐道的事,当属太后的赏赐,赏赐虽轻,其代表的意义却重。 前有皇帝赏赐,后有太后赏赐,足以将傅家的地位抬高。 前朝赏赐由傅云深谢恩,后宫的赏赐则该由女眷进宫谢恩。 可傅老太太已经被贬为庶民,没了封号和诰命,不能向宫里请递拜帖。 傅老太太正想着怎么办的时候,太后来了懿旨,让她携女眷入宫觐见。 周静容对于要入宫这事很期待,晚上兴奋的睡不着。 她正翻来覆去的时候,突然被傅云深的长臂长腿锁住:「怎么了?」 周静容激动的说:「我从来没去过皇宫,想想就觉得很兴奋呢!」 第12章 傅云深无奈道:「既然要早起,还不快睡?」 周静容抓着傅云深的寝衣,微嘟着唇悻悻道:「睡不着嘛。」 傅云深眸色渐黯,揽在她腰间的大手不老实的动作起来:「哦?那不如来做点有助于睡眠的运动?」 周静容扭着身体躲他,丝毫没有惹火的意识,抗议道:「不行!我还要早起哒!」 傅云深只能忍耐着一身的燥火,宽大的手掌覆在了她的眼睛上,磨着牙故作凶狠:「那就快睡!」 周静容乖乖的闭上了眼睛,却是没有困意的,眼皮仍在不老实的动来动去。 傅云深无奈的叹了口气,将她拥在怀中,抬起一只手轻缓却有节奏的拍着她。 周静容在傅云深的轻拍下渐渐有了睡意,意识迷蒙的时候,她还忍不住鄙视自己,她怎么越活越幼龄化了? 次日,傅家女眷在傅老太太的带领下入宫。 马车在宫门口停下,一个年纪稍大的太监正侯在此处,笑眯眯的对傅老太太道:「太后娘娘体恤老太太,特命奴才给老太太带了轿子来。」 入宫觐见,乘轿而行,这可是极大的荣宠了。 傅老太太从容道谢,便上了软轿,其他人则跟在后面步行。 来到太后居住的寿康宫,周静容忍不住四处打量了一下。 太后俭朴,寿康宫并不算富丽堂皇,但一景一物都非常精致,极具格调,可见低调奢华。 待步入堂内,众人行跪礼。 太后早已迫不及待,匆匆免礼,召唤傅老太太上前。 周静容偷瞄了一眼,太后雍容华贵,颇显威仪,但她这会儿双眸含泪,倒是显得很是温和慈祥。 傅老太太与太后相见,可谓未语泪先流。 二人互相倾诉许久,不停的用帕子拭泪,待嬷嬷劝了两回,才堪堪止住了话头。 太后抚着傅老太太的手,欣慰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两人说了会子话,太后这才注意到其他人,一一看过去,待看到傅娇时,唤了声:「娇娘?」 傅娇上前,福过一礼,红着眼圈,声音有些哽咽:「太后娘娘,是娇娘。」 太后抓住傅娇的手,与她叙话,得知她夫君已逝,林疏桐是她的女儿,并尚未婚配。 太后笑言此事包在她身上,必为林疏桐寻一门好亲事,傅娇与林疏桐齐齐道谢。 太后又问过傅春华和离一事,骂了宋家不长眼,还夸赞了甘棠。 见到臻哥儿,太后想起傅家大郎,免不了又与傅老太太一起垂泪,然后抱着臻哥儿和珠姐儿心啊肝啊的哄了一通。 最后,太后才将目光落到周静容身上:「这是二郎的媳妇?」 傅老太太向周静容招手,示意她上前,一边应道:「是啊,容娘是二郎的媳妇,是个好孩子。」 周静容走上前,再次行了礼。 太后仔细端详了周静容一番,不住的点头,从手腕上褪下一串香檀佛珠,亲手戴在了她的腕上。 众人都得了赏赐,可得了太后的贴身之物,并亲手佩戴的殊荣,周静容却是头一份。 周静容受宠若惊,忙行礼道谢:「臣妇谢太后娘娘赏赐!」 太后免了礼,与傅老太太相视一笑,赞同道:「是个好的。」 太后又与众人闲话半晌,待到了中午,太后本想留膳,但她今日哭的多了,耗费心神,体力不支,需得休息。 太后只好与傅老太太依依惜别,并赐给她一块宫牌,让她闲来无事常进宫陪她说话。 从寿康宫出来,周静容从昨晚持续到今晨的对于皇宫之旅的热情已经消耗殆尽了。 因为宫中规矩森严,她需得时刻警醒,注意行为举止,实在劳心费力。 周静容跟在傅老太太的软轿之后,仍由带她们进来的那位劳公公引路出去。 劳公公随在软轿边上,与傅老太太说话逗趣,让她原有些沉闷的心情好了不少。 突然,有名宫女拦住了众人的去路。 劳公公笑迎上去:「呦,春衫姑姑怎的过来了?」 春衫笑着微微福身:「劳公公,我家娘娘有请傅夫人一叙。」 众人一愣,在场有好几位傅夫人,也不知她请的是谁? 春衫许是反应过来自己没说明白话,又补充道:「我家娘娘有请状元夫人,傅周氏一叙。」 周静容反应了一下,才恍然大悟,傅周氏,说的可不就是她?! 周静容有点懵,哪位娘娘找她?她在皇宫里可没有熟人啊! 这么想着,她便也客气的问了:「敢问姑姑,是哪位娘娘传召?」 春衫面上笑容不变,看向周静容的眼神却藏了些轻蔑与不耐:「是贵妃娘娘。」 第13章 宫中就一位贵妃,便是那位颇为得宠的凌贵妃,凌燮的胞妹,五皇子的生母。 周静容心里咯噔一下,她和凌贵妃素昧平生,凌贵妃为什么要召见她? 想来想去,她和凌家的关联也就是之前与陈靖淮和凌婉月之间的那点龃龉了。 所以,凌贵妃召见她是要为凌婉月出气么? 傅老太太的脸色也变了一瞬,但很快恢复镇定,从容的对周静容道:「容娘,去吧,给贵妃娘娘请个安,祖母在这儿等你。」 贵妃传召,周静容没有拒绝的资格,尽管傅老太太不放心,却也只能让她去了。 但傅老太太特地表明会在原地等她,这本是不合规制的,但劳公公并未阻止,因为他清楚傅老太太在太后心中的地位,稍微恃点宠是不碍事的。 春衫一愣,显然没想到傅老太太会半路杀出。 傅老太太这样说,明显是为周静容撑腰,提醒凌贵妃行事顾忌着点她们背后的大靠山太后,并隐晦的限制了凌贵妃召见周静容的时间。 若周静容在凌贵妃处逗留的时间过长,傅老太太在此停留的时间也会相应变长,届时势必会引起注意,这事情可不就闹大了,谁担待的起。 春衫脸上的笑容有些崩坏,心中厌恨,却也感叹,这傅老太太不愧是大家出身,宝刀未老,字字句句都戳在要害。 周静容没想那么多,应了声:「是,祖母。」 便带着弦歌、雅意由春衫引路,随她去往凌贵妃居住的玉华宫。 玉华宫雕梁画栋,气派非常,一如它的主人圣眷正浓,有烈焰之势。 春衫将周静容带到宫殿门口,转身对她道:「夫人稍候,奴婢进去通报一声。」 周静容点了点头,便老老实实的站在门外等候。 春衫匆匆进入殿内,凌贵妃正斜倚在贵妃榻上,闭目支颐,听见脚步声,眼睛也没睁,便慵懒的问了句:「人带来了?」 春衫回道:「娘娘,人在殿外候着呢。不过,那傅家的老太太尚未出宫,说就在那儿等着傅周氏回去。」 凌贵妃闻言,霍地睁开了眼睛,秀美水润的眼眸中闪现出森然的冷意,怒极反笑:「哼,那老妖婆倒是有胆子,敢将太后当做挡箭牌。」 春衫担忧道:「娘娘,那咱们该怎么办?」 凌贵妃叫周静容过来,就是为了找茬申饬,以报当日周静容三人当街戳穿凌家的上门女婿陈靖淮曾被歌伎包养一事,让凌家成为京中笑柄之仇。 那日在街上与陈靖淮发生争执的共有三人。 裴德音是本朝唯一一位公主,颇得圣宠,凌贵妃没本事动她。 尉迟柔是当事人,却摇身一变成为将军府长女,凌燮不欲与将军府交恶,所以凌贵妃不能动她。 虽然周静容在这件事中只充当了一个撑场子的壁花,因此被凌贵妃记恨上实在无辜。 但无奈那两位身份尊贵,凌贵妃都不能得罪。 可凌家却是实实在在的丢了面子,凌婉月又在周静容手里受过气,所以凌贵妃的一口恶气就只能发泄到周静容的身上。 她惩治不了公主和将军府长女,难道还惩治不了一个没有诰命在身的小官之妻么? 可没想到,如今周静容也有了靠山。 傅老太太拉太后出来撑腰,凌贵妃怎能往枪口上撞?若是惹恼了太后,皇帝那般重孝,也不可能向着她啊。 凌贵妃脑筋极快,这是她多年宫中生活得到的经验。 她的怒意转瞬即逝,复又阖目,仍是那副慵懒的模样,不紧不慢道:「本宫召见状元夫人,自然是以礼相待。可若是她不懂规矩,触犯了宫规呢?」 春衫醍醐灌顶,唇边微微露出笑意,附和道:「娘娘说的是,那傅周氏不过乡野村妇,规矩上自然难以得体,若是冲撞了娘娘,也要按宫规论处,正好教教她规矩。」 周静容自是不知道殿内的两人正商量如何算计她,仍规矩的候在殿外,虽然腿站的有些酸麻,却也不曾动过一下,宛如雕塑一般。 春衫去而复返,仍是一脸让周静容觉得尴尬的假笑:「请夫人稍等,娘娘午睡刚醒,待梳洗一番再传夫人进殿。」 周静容在心里吐槽,凌贵妃若是午睡了,那刚才传召她的是谁,说谎都不打草稿的么? 但她面上却是不显,只应了句是,并不多言。 弦歌和雅意偷偷交换了一个眼神,心中都有些急躁恐慌,但见周静容神色淡定,也耐着性子不发一语,降低存在感。 不多时,便有宫女太监端着水盆、衣裳、首饰等鱼贯进入殿内。 周静容仍立在原处,眼观鼻鼻观心,端的是一副宠辱不惊、泰然处之的好气度。 突然之间,队伍中的一名宫女似是崴了脚,脚下一个踉跄,便直直的向周静容的方向扑过来。 第14章 周静容眼角的余光骤然瞥见有一抹人影向她扑过来,不待查看发生何事,便迅速作出反应,双手拉住弦歌和雅意,急急后退数步。 也亏得主仆三人都在世风的教导下学了一招半式,虽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体质却是比寻常内宅女子要强健,脚下生风。 短短一息的功夫,三人就迅速的退出去了七八步,躲开了那扑过来的人影。 周静容定睛一看,只见一名宫女摔倒在地,手中的托盘散落,一根金凤出云点金滚玉步摇摔断了,上面的珠子骨碌碌的滚到了周静容的脚边。 周静容反应过来,有些愧疚。 她一直心生警惕,见到人影扑来还以为有人蓄意谋害,便迅速退避。若她早知道这小宫女只是没站稳,她断不会躲开,而是会扶一把。 「怎么回事?」 许是听见了动静,春衫急急的跑出来,一眼便见到那支摔断的步摇,大惊失色:「这可是御赐之物,损毁御赐之物是对圣上的大不敬!傅夫人,你怎能这般不小心……」 春衫疾厉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她喊了一通才注意到,那小宫女摔得狠了,还趴在地上七荤八素呢。 周静容可是距她极远,连边都挨不着,怎能说这东西是她撞坏的呢? 周静容心如电转,很快反应过来,原来这宫女的摔倒并非偶然,而是有人存心陷害。 既然如此,那小宫女摔得不冤,她也就不用觉得愧疚了。 周静容原本淡然的神色肃冷起来,不卑不亢的直视着春衫:「春衫姑姑,兹事体大,还望慎言。」 她的眼神透澈,带着令人不敢直视的锐利锋芒,仿佛能直入人心,看穿春衫心里的那点龌龊。 春衫陡然一凛,心虚又狼狈的别开了视线。 春衫返回殿内,不知与凌贵妃说了些什么,不多时又出来,向周静容呈上一个盒子。 「傅夫人,这是贵妃娘娘予你的赏赐。娘娘原是慕你云容居士之名,邀你前来叙话。不过娘娘体恤傅老太太还在等你,今日便不多留你了,奴婢着人送你出去。」 周静容接过盒子,向着殿内行了谢礼,才缓缓退出,行为举止极为得体,没让春衫抓住一点错处。 春衫又恼又恨,回身看见刚才摔惨了的宫女已经起身,正哆哆嗦嗦的跪着,将满心怨愤发泄到了她的身上,一脚将她踹倒:「没用的东西,摔坏了御赐之物,拖下去杖责!」 傅老太太见周静容全须全尾的回来了,这才松了口气,并未多问,一起离宫。 众人出了宫,周静容见言风正候在门口,便知道傅云深来了,刚刚带着些火气的心情瞬间多云转晴。 言风向众人问了安,便将周静容请上了后面多出来的一辆马车。 周静容上了马车,直接扑进了傅云深的怀里,眉眼是掩藏不住的欢喜:「你来接我啊!」 傅云深将她拉开些,微微蹙着眉将她仔细打量一番,语气稍冷:「凌贵妃为难你了?」 周静容立马倒豆子般将宫里发生的事情义愤填膺的描述了一遍,心头郁气渐消,这才有心思打开盒子看了看,里面是一对赤金环珠九转玲珑镯。 她撇了撇嘴:「凌贵妃出手倒是大方。」 她将盒子扔到一边,见傅云深仍然紧锁眉头,伸手抚向他的眉间:「放心啦,我不是没事嘛!」 傅云深紧紧的抱着周静容,对今日之事感到后怕,警诫她不可轻忽:「凌贵妃入宫多年,盛宠不衰,根深蒂固,手段颇多。今日她是被祖母的不按章程行事打乱了阵脚,才让你侥幸逃脱,你万不可轻视她的手腕。日后若她再有传召,你只管拖着便是,等我为你解决。」 傅云深一直关注着宫内的动态,得了凌贵妃传召周静容的消息,便去请了太子。 若是周静容还不出来,太子就要请皇后去玉华宫捞人了。 不论如何,他是绝对不会让周静容置于险地的。 周静容听着傅云深的话,心中感动,仰头亲了亲他的下巴,轻轻的说:「傅云深,你也要相信我呀!」 她不能永远依赖他,也不想给他拖后腿,有些事情,她总要自己面对解决的。 周静容因漫画仿作一事与黍离居的张老板相识,更在科举舞弊案中帮他洗刷罪名,使他免于被波及,令他十分感激,结为友人。 周静容在筹备漆吴居开业时,时常去黍离居,和张老板探讨了不少关于经营茶楼的生意经,双方均获益良多。 周静容还通过张老板大概了解了一下京中的人文风俗,并听到了许多虚虚实实的小道八卦,像是谁家的纨绔子弟绝对不能惹啊,哪两家的姑娘交恶一见面就会掐架之类的,很是有趣。 漆吴居开业这天,因有裴德音和叶西扬前来捧场,使得宾客盈门,热闹非常。 第15章 漆吴居新店开业,推出了当日办理会员卡可免单一次的优惠活动。 叶西扬和裴德音大手一挥便办理了会员卡,并分别包下了一间雅间。 很多人都是第一次听说会员卡,对这种新型的消费模式很感兴趣,又见公主和世子都办理了,便纷纷跟风。也有人见那会员卡精致好看,见猎心喜,因心动而办理。 总之,结果都是好的。 周静容看着账房先生飞快的拨弄着算盘的手,心里美滋滋的,又是日进斗金的一天啊。 当然,漆吴居吸客的亮点还在于漫画。 因蒋老先生留在了浦河县,周静容又重新请了两位说书先生。 鲛人传说的连载已经完结,可每日进行更新讲解,说书时段便分为上午和下午两场,由两位先生轮番换岗。 周静容计划,待过阵子诸事稳定下来,再推出新漫画。 周静容还和张老板达成合作,将鲛人传说的版权授予黍离居。 不过原版漫画只有一套,画作又不似文字那般可以印刷,所以只能用原版漫画进行展示讲解。黍离居便特别与漆吴居错开了说书的时间,便宜行事。 很多漫画迷往往是看一两遍都不过瘾,从漆吴居看完漫画听完讲解后仍觉得意犹未尽,出门就又拐到黍离居再观赏一遍。 这也极大的带动了黍离居的生意,张老板对于周静容不藏私的行为更加感激赞赏。 漆吴居,雅间内。 叶西扬轻啜了口茶水,啧啧赞叹两声:「小嫂子这店开的甚妙,以后咱们也有老地方了。」 叶西扬说着,嘚瑟的冲周静容挑了挑眉,抛了个自认极为风·流倜傥的媚眼。 无奈周静容正和裴德音凑在一块儿说悄悄话,根本没注意他。 傅云深却是看见了,一记眼刀挡回来,冷淡的应了声:「嗯。」 傅云深在京中的产业除了天香楼,其他的都主做供货,并没有明面上的铺子,以免太过惹眼。 叶西扬并没有被傅云深的冷漠吓到,把玩着做工精致的会员卡,越看越觉得那卡片上他一身蓝裳猎猎的形象有着说不尽的潇洒恣态,甚为满意。 裴德音不知听到周静容说了什么,忽地向叶西扬看过来,还特意向他手中的会员卡看了一眼,虽面色依旧淡然,眼中却泄出丝丝笑意。 叶西扬感受到了裴德音的目光,心中古怪,见她瞧的是自己的会员卡,便也下意识的看向她放在面前桌边的卡片。 他觉得那张卡片有些眼熟,便直接伸手拿了过来,与自己的会员卡进行比较。 两厢对比,叶西扬惊讶的发现这两张会员卡的背景竟然是一样的,人物一个在左,一个在右,合在一起,竟是一幅画! 漫天星碎流萤,熹微的光芒营造出一种静谧柔和的氛围,微风轻扬着发丝和衣角。 蓝衣男子唇畔含笑,宠溺的看向身边的人。红衣飒飒的女子也正仰头看着他,虽面无表情,却目光温柔。 两人并肩而行,彼此深情注视。 叶西扬看的呆了,喃喃问道:「这是?」 周静容捂嘴偷笑:「情侣款的会员卡呦,特别为你们两个定制的,自古红蓝出cp嘛!」 「哎?」 身为女子的裴德音神色淡淡,尚未有任何表示,一向以风·流自诩的叶西扬却脸色爆红,一副纯情少男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好可爱!裴德音的唇角微微弯起,眼中的笑意更深,却敛眸强迫自己不再看他。 她怕自己再看下去,会忍不住将他扑倒! 叶西扬将会员卡扔回到裴德音面前,佯作不在意,嘟囔道:「什么呀,听不懂。」 裴德音也不跟他计较,转而忽然问了句:「你什么时候去王府提亲?」 叶西扬神色莫名的瞥了她一眼:「我为什么要去提亲?」 裴德音面色一僵,笑意收拢,倾身向前,直勾勾的盯着叶西扬,语气阴森冰冷:「难道你想不负责任?」 叶西扬似是想起什么,一时噎住,刚刚恢复正常的脸色又憋成了猪肝色,结结巴巴的说:「那天,明明是你,是你……」 叶西扬实在说不出口,见裴德音的视线像刀子似的往身上刮,心中大叫不好,转身拔腿就跑。 裴德音猛锤了一下桌案,桌上的茶水被都震了出来,恨恨的磨着牙:「叶,西,扬!」 见裴德音又满大街的去追叶西扬了,周静容乐不可支,这对欢喜冤家还真是有趣。 周静容正乐呵呵的脑补着裴德音要叶西扬负什么责,冷不防被傅云深扑倒,将她圈在怀里,有些委屈的说:「容容,我也想要情侣款的会员卡。」 周静容笑嘻嘻的摸着他的脸,答应的痛快:「好啊,我给你画就是。」 第16章 傅云深被她亮晶晶闪耀的眸光晃了心神:「我想要什么,你都会给我吗?」 周静容毫不犹豫的点头:「当然了!」 傅云深被这句「当然」取悦到,心情无限明媚,故意凑近她,低沉暧·昧的说:「那我想要你……」 周静容慌乱的避开他的接近,害羞的小声说:「那,那回家……」 傅云深低笑一声,怜爱的蹭了蹭她的小鼻子,调侃道:「瞎想什么呢,我是想要你陪我去吃街边小吃。」 周静容反应过来自己被调·戏了,气呼呼的瞪了傅云深一眼。 水光潋滟的眸光流转,可没什么威慑力,倒是平添一份妖娆之色,让傅云深心头发痒,俯身轻轻吻住了她的眼睛。 转天,裴德音上门拜访周静容,见面便问道:「之前你送给我的面霜和发膏还有么?我用着极好,便敬献给了太后和皇后,不曾想竟风靡后宫,如今宫里的娘娘都问我是从哪里买的呢!」 周静容送给裴德音的面霜和发膏是从醉花阴带来的,她原本还想再考察一下市场行情,再决定开店的事,没想到裴德音给她带来了这样的意外之喜。 她什么都没做,便已经打开了贵族圈子的市场。 既然有宫中贵人的青睐,想必玉华霜上市后,一定会很畅销。 周静容大方的将自己的存货都送给了裴德音,转身便去找周永商议开店的事了。 半月后,一家名为清颜的水粉铺子低调的开业了。 因有裴德音在贵女圈中的影响,周静容根本不用费心宣传,清颜便迎来了一批又一批的大客户。 周静容正数银子数的手软的时候,却发生了一件令人意想不到的事——玉华霜自问世以来,经历了第一次被退货。 来退货的姑娘戴了面纱,说是涂抹了玉华霜之后引起了过敏之症,面部起了红点,无法见人。 虽然玉华霜的用料都是制作面脂的常用料,从未发生过过敏的情形。但这种事并不绝对,难免有体质敏·感的人,会出现不良反应。 周静容作为商家,自该承担起这种责任,不仅给那姑娘退了货款,并给予银钱赔偿作为医药费。 那姑娘原本只是想退货,未曾想还得到了一笔意外之财,欢欢喜喜的走了。 她没有张扬此事,也没有趁机要挟,狮子大开口。可见她只是单纯的退货,并非什么不正当的商业竞争那些阴谋论。 周静容便也没将此事放在心上,本想将那瓶已经使用的面霜销毁,但弦歌觉得浪费,便要了去自用。 可没想到,第二日,弦歌的脸部和手上也都起了小红点。 周静容急急的找了大夫来,大夫说是桃毛过敏,并不碍事,沐浴过后可自行消退。 可弦歌近两日并未接触过桃子,以往洗桃子吃桃子也未曾过敏。 周静容这才起了疑心,怀疑会不会是那瓶已经接连使两个人过敏的玉华霜有问题,便让大夫查证。 果然,大夫在那瓶被退货的玉华霜中发现混入了大量的桃毛。 桃毛绒细,不易察觉,却刺激皮肤,若长时间大面积接触,便会如弦歌这般起红点。 周静容暗暗攥紧了手,看来,她还是放心的太早了,玉华霜出现问题竟真的是有人故意为之! 可这两日外面风平浪静,没有人来找事,也没有不利言论,这人的目的何在? 周静容正在沉思,雅意眼尖的发现了瓶中的异常:「夫人,这里面好像有东西?」 周静容闻声忙看过来,雅意拿了根细簪子,在瓶中搅了搅,竟挑起了一小团纸。 那是极小的一块防水的油纸,铺展开来,还能看清楚上面的墨迹。 纸上画了一个小房子,简笔画的那种,并无特殊之处。 周静容主仆三人面面相觑,这是何意? 傅云深已经去翰林院上值了,周静容满怀心事的想了一天。 直到傅云深下班回家,周静容赶紧将被退货的玉华霜里面竟然藏了小纸条的事告诉了他,并将画了简笔房子的纸片拿给他看。 周静容觉得,这件事不像是巧合或恶作剧,这里面必定蕴含着某种寓意。 果然,傅云深只看了一会儿,便看出了问题:「你不觉得这房子很奇怪么?」 周静容忙凑过来,再次仔仔细细的看了一番,不解道:「哪里奇怪?」 傅云深指着画道:「这房子有窗无门。」 被傅云深这样一提醒,周静容才注意到:「真的哎,而且这窗户画的乱七八糟的,每一个窗格里面都是黑漆漆一团。」 傅云深却道:「也许这就是作画人想要传递的信息,房子有窗无门,窗子却又被封住,暗无天日,说明出入无路。」 第17章 周静容一惊:「你是说,有人困在了这个房子里,所以这个纸条是求救的信息?」 周静容说完这话,便想起自己被绑架到五皇子别院的时候,也曾做过这样的事,蓦地就想起了帮她打掩护向外传递消息的戚如烟,喃喃道:「戚如烟。」 傅云深问:「你觉得是她?为什么?」 周静容摇了摇头,目露茫然:「不知道,直觉。」 傅云深再次仔细看着那画,似是想到了什么:「也许,你的直觉是对的。」 他说着,用手捻了一下房子上的烟囱,那烟囱竟然被擦掉了 周静容目瞪口呆,再去擦其他地方,却是擦不掉的。 她惊奇道:「难道真的是戚如烟?」 她说着,又皱了皱眉:「可是有很多说不通的地方,我瞧着她的穿着打扮光鲜亮丽,那宅院里的下人也对她毕恭毕敬,若是不知道那里是五皇子的别院,还真以为她是那宅子的女主人呢,她为什么要发出求救信息?」 傅云深也感到疑惑:「我一直以来也想不通,无论从形势还是交情上来说,她当时都没必要帮你。可现在想来,如果她不是自愿跟着五皇子的呢?那这件事就说得通了。」 难道说,是五皇子囚禁了戚如烟?周静容觉得这事有点惊悚。 她摇了摇头,理智的说:「说不准就是他们的计谋呢,利用戚如烟迷惑我们,打入敌人内部!」 双面间谍什么的,电视剧里不都是这么演的么。 傅云深点了点头,对周静容的观点表示赞同:「嗯,这件事未明朗之前,还需谨慎对待。自从上次失火后,五皇子别院的守卫更加森严,不太好接近。不过没关系,这件事交给我处理,你不必为此费心。」 傅云深解决了周静容的难题,将她拉进怀中,问道:「后日中秋,宫中设宴款待百官,你可要与我同去?」 周静容去过一次宫里,并不觉得有趣,便对宫宴没什么期待值了。 她反问道:「其他官员的妻子也会去吗?」 傅云深肯定道:「会去。」 周静容不假思索就点了头:「那我也要去。」 她要做个贤内助呀,不能给他拖后腿! 傅云深笑了笑,又道:「太后还邀请了祖母和姑母母女二人,到时我们一起去。」 周静容点了点头,太后邀请傅老太太和傅娇也就罢了,还特意指明林疏桐一个小辈,其间意味不言而喻。 可见太后是真的将傅老太太这个闺中密友放在心上,还为她的儿女婚事操心。 中秋宫宴这天,周静容秉持低调行事的原则,除却穿了套新做的衣裙,妆容还如平常一般素淡。 林疏桐倒是精心妆扮了一番,翠色的团锦琢花裙衫,外罩深色撒花对襟褙子,衬得她如娇花出水似的,清丽非常。 傅娇今日也只做寻常妇人打扮,见周静容的服饰妆容都很普通,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神色,难得的给了她一个笑脸。 周静容无奈的回以一笑,她知道,傅娇的好心情是因为她没跟她闺女抢风头。 一行人来至宫中,随着人潮向摆宴的宫殿走去。 参宴的官员有几百名,再加上家眷,更是摩肩接踵。幸而宫人训练有素,引领众人入座有条不紊,丝毫不见慌乱和差错。 傅家的位置在中间靠后,周静容向前看去,一眼便看见坐在距离御前较近的将军府众人。 适逢尉迟柔也向后看过来,正与周静容对视,二人遥遥相望,互相报以微笑。 不多时,帝后二人搀扶着太后一起到来,百官齐声行礼,场面震撼。 周静容低着脑袋,只瞟到了一抹明黄色的衣角从眼前飘过。待太监唱了「平身」之后,众人起身落座。 周静容坐下以后,赶紧悄悄向上首的两位大人物看了一眼,心中十分激动,这可是皇上和皇后啊,她见到活的了! 皇帝身穿明黄色常服,发束金冠,颇具威势,但他眉眼含笑,又显得和蔼可亲。 坐在他身边的皇后亦是如此,端庄威严,又面容温柔,将看似矛盾的特点集于一身,令人敬重的心悦诚服。 皇帝简单讲了几句话,便宣布开宴。 宴饮开始,丝竹管乐不绝于耳,轻歌曼舞,觥筹交错。 周静容激动的心情尚未平复,偷偷与傅云深咬耳朵:「若是在以前,我顶着一双六百度的近视眼,这种距离根本不可能看清楚皇上和皇后长什么样。」 傅云深好笑的看着她:「现在看的清了?」 周静容点了点头,又悄眯眯的向上瞥了一眼,感叹道:「皇上和皇后好平易近人啊,而且皇后看起来好年轻啊!」 傅云深执起银箸往周静容嘴里塞了块鹿肉,低声与她道了一句:「嗯,皇后娘娘比皇上小了近十岁呢。」 第18章 周静容抿唇偷笑,她还以为傅云深会提醒她不要妄议圣人,没想到他还顺着她的话八卦起来了。 她好像把以前那个总是提醒她行有规矩心里住了老头子的傅云深带的有点跑偏了? 傅云深还真就一偏到底了,大庭广众之下不亦乐乎的投喂周静容。 周静容见旁的官员与妻眷都极为守礼,哪有他们这般亲昵的,于是悄悄提醒他:「你别管我了,我自己吃就是,该让别人看笑话了。」 但傅云深根本不在意别人的眼光,继续投喂大业。 周静容吃饱喝足,不好意思的对傅云深说:「我想去净房。」 傅云深马上抓住了她的手:「我陪你去。」 周静容尴尬的呵呵一笑:「这个,就不用你陪了吧?」 林疏桐在一旁听到了二人的对话,凑过来小声道:「表嫂,我也想去。」 周静容高兴的甩了傅云深的手,改为牵住林疏桐。 傅云深有些不太乐意,而且还不放心,便向世风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暗中保护。 需要绕过皇宫守卫不被发现陪着夫人去上厕所的世风:「……」 周静容与林疏桐相携起身,走出殿外,却见尉迟柔正在宫女的引领下走在前面。 周静容拉着林疏桐追了上去:「柔娘,你去哪儿啊?」 尉迟柔转身看到周静容,十分欣喜,她们已经有段日子没见了。 她回答道:「刚才有个小宫女不小心碰洒了汤水,我衣裳湿了,前去更衣。」 周静容道:「那咱们一起去吧。」 周静容想着与尉迟柔同路,便让原本给她引路的宫女先回去了。 她习惯性的挽住了尉迟柔的手臂,另一只手拉着林疏桐,三人一起有说有笑的向前走。 原本跟在尉迟柔身后的一个丫鬟悄悄落下几步,匆匆折返回大殿,走到尉迟静身边,与她耳语一番。 尉迟静面色骤变,咬牙切齿的捏紧了手中的帕子:「傅周氏?怎么哪里都有她?」 尉迟静可还记着呢,先前在曲水流觞宴上,便是周静容带着裴德音等人帮尉迟柔解了围。 后来又是因周静容与尉迟柔同行,搅乱了她破坏马车谋害尉迟柔的计划。 尉迟静可是非常记恨周静容,因为每次有她的搅合,她总是不能成事,不知她这回又要如何作乱。 这话若是被周静容听见,定要道一句冤枉,她哪里有通天的本事知晓尉迟静心里的那些弯弯绕绕,之前不过都是巧合,这回也只是因为女孩子去厕所总是喜欢结伴而行啊! 那丫鬟低声问道:「姑娘,那咱们?」 尉迟静僵硬着脸色,恨恨道:「计划不变,想办法引开那傅周氏,还不快去!」 尉迟静恶狠狠的瞪了那丫鬟一眼,眼神仿若淬了毒的刀子,要将她千刀万剐似的。 丫鬟吓得心头一突,赶忙转身,出了大殿便一路狂奔,追赶尉迟柔等人。 尉迟柔刚走到净房,一转身发现少了个人,便问道:「铃儿呢?」 铃儿正巧追赶上来,一只手捂着肚子,走路姿势很是别扭:「姑娘,奴婢肚子疼,受不住了……」 她说着,为难的看了周静容一眼。 周静容见她面色苍白,看起来很难受的样子,秒懂,礼让道:「你先去。」 铃儿又看了尉迟柔一眼,尉迟柔也面露担忧,温声道:「快去吧。」 铃儿这才匆匆走进了净房。 宫女对尉迟柔道:「姑娘,奴婢带您到偏殿更衣。」 尉迟柔随宫女离开后,宫女很快折返,对周静容和林疏桐道:「夫人,姑娘,奴婢带你们去别处。」 周静容无所谓道:「没事,我们等会儿就是。」 宫女面露为难:「这,若是被皇后娘娘知道奴婢未能侍奉好各位贵人,奴婢可就要受罚了。」 周静容有点无语,皇宫规矩这么严么,连上厕所都不能排号,非得给安排上位置不可? 周静容见那宫女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忙道:「好好好,你带我们去吧。」 说罢,她便与林疏桐一起跟随那宫女离开。 尉迟柔更衣出来,却不见周静容和宫女,正要去净房寻找,却见一身着绯色官袍的男子向她走来。 待那人近前,看清了他的面容,尉迟柔不悦的皱起眉头:「陈靖淮?你怎么在这儿?」 陈靖淮见到尉迟柔的满心喜悦就被她这一句带有厌恶情绪的话打碎的七零八落,心中钝痛,却强自镇定:「桑娘,许久不见,你过的还好吗?」 尉迟柔冷笑一声,火气很冲:「我过的好与不好,与你何干?怎么,你是不是想听我说过的不好,然后看我的笑话?」 第19章 「当然不是,我是关心你……」 陈靖淮正待解释,就被尉迟柔语气不善的打断:「用不着你虚情假意,我不稀罕!你何故来此,难道是跟踪我?你知不知道这是哪里,竟做出如此不端之事!」 陈靖淮被尉迟柔连番打击,讨好的表情也冷下来:「你怎的倒打一耙?不是你传信邀我来此相见的吗?」 陈靖淮说着,气愤的甩出一个香囊。 「什么?」尉迟柔拧紧眉头,猛的向陈靖淮看过去,想要从他的神色中辨别此话的真假。 玉露将香囊拾起,拿给尉迟柔看,竟真是她从前丢失的香囊,上面还绣有一个桑字! 陈靖淮甩袖侧身,没注意到尉迟柔骤变的脸色,兀自生着闷气,面色黑冷:「你若想要羞辱我,大可不必如此费周折!」 尉迟柔忽地反应过来,是有人设计她和陈靖淮! 她嗤笑一声,用看傻子的目光鄙夷的看着陈靖淮:「陈靖淮,你有没有脑子?我就算想约你,会趁着宫宴,在皇宫里与你私会吗?我是活的不耐烦了,还是觉得名声于我如无物,可要可不要?」 陈靖淮被尉迟柔一番话糙理不糙的句子点醒,头脑恍然清明,全身一寒,有人要害他! 是谁?目的何在?会是太子一党吗?可尉迟柔是尉迟珵的女儿,太子有意拉拢尉迟珵,不会为了除掉他这样一个小喽啰,就把尉迟柔拉下水吧? 陈靖淮的面色阴晴不定,大脑在一瞬间里闪过了很多想法,可他来不及想清楚,本能的匆匆后退,对尉迟柔道:「我先离开,你也快走吧。既然今夜之事是误会一场,就当从来没有发生过。」 此处背邻宫中玉湖,只有前面一条通路,陈靖淮率先走出去,尉迟柔为避嫌,自然不能和他同行,只能暂时停留在此。 看着陈靖淮仓皇离开丝毫不顾及她的死活的背影,尉迟柔自嘲的笑了笑:「这么个自私凉薄的人,我当年真是瞎了眼,才会把他当成宝贝似的供着。」 尉迟柔的话音才落,便听见自陈靖淮离开的方向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声音,紧接着,纷乱的脚步声并着火光越来越近。 玉露扶着尉迟柔,急道:「不会是冲咱们来的吧?姑娘,还是找个地方避一避吧!」 这里哪有可以躲避的地方?尉迟柔无奈之下,只好原路返回到更衣的偏殿。 尉迟柔和玉露主仆二人来至偏殿,听见里面隐约传来响动声。 尉迟柔心中一惊,这里只有一条路,方才明明没有其他人经过,屋子里怎么会有声音呢? 尉迟柔来不及多想,拉着玉露就要逃跑,却已经来不及了。 房门突然打开,一只手伸出来,迅速的将尉迟柔和玉露拽进屋内。 屋里烛火明亮,尉迟柔看清了眼前之人的容貌,硬生生将差点出口的喊叫声压下去,惊疑道:「殿,殿下?您怎在此处?」 将尉迟柔拽进屋子的人正是太子裴珩,与他在一起的还有傅云深。 在他们身后的不远处,两名着黑衣的侍卫正动手将一个昏迷的男子用绳子捆绑住,那男子似乎挨了打,鼻青脸肿的让尉迟柔分辨不出他原本的模样。 傅云深向尉迟柔的身后看了一眼,原本无波的脸上立时眉头皱起:「容容呢?」 尉迟柔回道:「我也不知道,我正想去寻她,却遇到了陈靖淮……」 不待解释清楚,尉迟柔便感觉到傅云深的气场骤变,全身散发着冷飕飕的寒气,抬腿就向外走。 裴珩拉住他,安抚道:「放心,这儿都是孤的人,况且还有你那个武功奇高的护卫跟着,她不会有事的。」 傅云深看了裴珩一眼,明明眼神很淡,可裴珩就是感觉他好像翻了个白眼。 裴珩松开手,做了个请的手势:「成成成,你去找。」 傅云深不发一言,大步向门口走去。 裴珩无奈的摇了摇头,对尉迟柔笑道:「也不知他急什么,这人在孤的眼皮底下,还能丢了不成。」 殊不知,傅云深的心中还老大的不乐意呢。 早知道他就不带周静容来参加宫宴了,他们本来只是想蹭个饭,没想到还是被卷进了这些莫名其妙的麻烦中。 尉迟柔看着傅云深从这里走出去,有些担忧:「外面有人过来了,许是冲我来的,若是撞见……」 裴珩摆了摆手,混不在意的说:「无妨,让他翻墙去。」 裴珩说罢,又看向尉迟柔,奇怪的问道:「你知道有人陷害你,怎么不快些离开,反倒跑回这里等着人抓?」 尉迟柔无奈的苦笑了一下,简单的用几句话将来龙去脉解释了一下。 裴珩看着她,笑容古怪:「你倒是痴情。」 裴珩以为,尉迟柔是为了让陈靖淮撇清关系,所以让他先走。 第20章 尉迟柔连忙摆手,她可不想和陈靖淮那个渣男扯上什么关系,很是憋气的说:「是他走的太快了。」 「噗。」裴珩看着尉迟柔懊恼的模样,晦暗的表情瞬间明朗,笑了出来。 尉迟柔莫名,不知他为何要笑。 不过嘛,太子殿下丰神俊朗,剑眉星目,笑起来的模样还是很养眼的。 裴珩笑够了,转身看了看那个被五花大绑的男子,晴朗的面容又变得阴沉,低低的说了句:「可惜,这里也并不安全。」 尉迟柔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刚想问这男子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脑中忽然灵光一现,心念转间,很快便将所有事情串连起来。 事到如今,她还有什么不明白。 将汤水洒在她身上、带她来偏殿的宫女,佯装腹痛引开周静容的铃儿,持着她的香囊找过来的陈靖淮,还有这个本不该出现在此处的不知名男子,恐怕都是府中那母女俩的手笔。 她们对她的迫害从将军府到皇宫,真是一刻也不肯停歇。 不过,她们原本的计划应当是直接在偏殿中毁她名节,没有陈靖淮这一环。毕竟陈靖淮的背后是凌家,想来她们也不敢惹。 但因为半路杀出个与她同行的周静容,搅乱了她们的计划,所以她们才临时起意,先将周静容引开,再将陈靖淮拉进来。让她误以为她们是要设计她和陈靖淮,让她放松警惕,为躲开众人重新返回偏殿。 如此,她们的计划方可回归正轨。 所以,怕是一会儿就有人来闯偏殿,抓他们这对「奸夫淫妇」了。 可如今,太子在殿中,尉迟柔虽不知太子为何在此,却是断断不敢连累太子名声受损的。 反正她是无所谓,她对阔别了近二十年却没有娘亲的家并没有归属感,尤其是继母和继妹莫名其妙的敌意,层出不穷的陷害手段让她疲于应对。 她大不了背下这个黑锅,以后不做什么将军府的嫡长女,还回浦河县唱歌去,反倒活的潇洒恣意。 尉迟柔做好心理建设后,正要拜别裴珩,出去独自面对一切,却忽听裴珩问道:「要孤帮你吗?」 「啊?」尉迟柔呆呆的应了一声,茫然的看着裴珩,不知他此言何意。 裴珩胸有成竹道:「我有办法,让所有人都不敢再欺负你,让负心人悔不当初却不敢挽回,让所有伤害过你的人都匍匐在你的脚下,见你一次便跪你一次,如何?」 尉迟柔有点懵:「殿下何意?」 裴珩笑了笑,笑容温和如夏夜清风,声音仿似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嫁给孤。」 尉迟柔尚未反应过来裴珩这句话所代表的含义,外面人声已至,似乎来了很多人,持着灯笼火把将满院照的通亮。 裴珩揽住尉迟柔,将她裹进怀中,低声道:「抓紧。」 尉迟柔来不及反应,下意识的便展开双臂,环住了裴珩的腰。 尉迟柔还以为太子殿下会带着她飞天遁地,岂料裴珩却是拥着她直接从后窗跳出去了。 可窗户外面就是玉湖啊,这样跳出窗外岂不是直接就会掉入水中了?她可不会游泳啊,淹死怎么办? 尉迟柔心中悲戚,死死的闭着眼睛,用力的箍住裴珩,将他勒的差点透不过气。 尉迟柔预想中的落水事件并没有发生,他们稳稳的落在了一艘小船上。 「哈哈哈。」 一阵女子清脆的低笑声在耳边响起,尉迟柔睁开眼睛,这才发现他们已经在船上了,她还趴在裴珩身上呢。 她赶紧起身,不知该对裴珩道谢还是道歉,一时说不出话来。 「柔娘,快进来。」 尉迟柔循声看过去,惊喜的发现竟是周静容,她坐在船帐里,掀开帘子向她招手。 原来是傅云深找到了周静容,便划了船来接应他们。 尉迟柔终于找到了组织,矮身坐到了周静容身边。 「容娘,你去哪里了,你没事吧?」 尉迟柔坐下后,发现林疏桐也在船中,与她微微点头示意,便急急的拉着周静容的手关切的问道。 周静容回答说:「我没事啊,就是那个宫女带着我们左拐右拐的,却一直找不到地方。我觉得她好像在拖延时间,古古怪怪的,就让世风把她打晕了。不过,我们迷路了,不知走到了哪里,所以迟迟未归。还好傅云深找到了我们,不然我们还不知道要走多少冤枉路,皇宫真的是太大了!」 周静容一边抱怨着,一边甩了鞋子,揉了揉酸痛的脚丫,盘腿而坐,端的一副没形象的样子。 尉迟柔原本紧绷的神思,见到周静容这副懒散自在的模样,忽而放松下来。 轻舟乘着月色缓缓行驶,停靠在玉湖的另一侧。 第21章 尉迟柔一上岸,玉露便煞白着一张秀脸迎上前来扶住了她:「姑娘,您没事吧?」 尉迟柔见她脸色不好,反问道:「你没事吧?」 玉露艰难的摇了摇头,她刚才被侍卫拎着贴水而行,还以为自己要被沉湖灭口,吓了个半死。 尉迟柔转身又看见了裴德音,惊讶道:「公主?」 裴德音点了点头,目光扫视一周,沉声叮嘱道:「一会儿回到殿中,便说本宫带你们出来游湖了。」 尉迟柔心中有数,知晓裴德音是在帮她,福身拜·谢:「多谢公主。」 裴德音豪爽的摆了摆手:「客气什么。」 尉迟柔道过谢,便紧紧的跟在裴德音身边,生怕裴珩揪住她重复刚才的话题。 裴珩见尉迟柔不理他,转身想去找傅云深,却见人家小两口腻腻歪歪的,只能与同样孤家寡人的林疏桐相对无言,迷之尴尬。 傅云深牵住周静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落在众人后面,低语道:「殿中现在想必很热闹。」 周静容想着尉迟柔刚刚面对的险境,禁不住打了个寒颤,向傅云深身边靠了靠,感叹道:「从前我还为柔娘寻到了失散多年的家人而替她感到高兴,可如今看来,那将军府中危机重重,却不知她认亲是幸也不幸。」 「幸与不幸,都是她需得直面的生活。」傅云深轻轻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慰。 一行人回到殿中,原本热闹的大殿突然变得落针可闻。 一阵短暂的尴尬沉默过后,复又推杯换盏,但声音小了许多,众人看向尉迟柔的眼神也有些古怪。 尉迟夫人率先迎上前来,拉住尉迟柔的手,语气略带责备:「你这孩子,不是说去更衣,怎去偏殿寻你却不在?你去哪儿了?我和你父亲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很是担心。」 尉迟夫人这副情真意切的模样倒真像是个为女儿担忧的母亲,如果她没有特意强调尉迟柔不在偏殿的话。 尉迟柔可是鲛人传说舞台剧的御用女主角,论演戏,她还没输给过谁。 她忍下心头的寒冷与恨意,作出一副心虚又愧疚的模样,歉意道:「是女儿贪玩,让父亲母亲担心了。」 裴德音上前,对尉迟夫人解释道:「夫人,是本宫带大姑娘游湖去了,让夫人担心,是本宫思虑不周。不过,夫人确是过虑了,皇城戒备森严,大姑娘怎会出事。」 尉迟夫人面色一僵,将见到裴德音竟然主动替尉迟柔解围的惊讶神色压了下去,不太自然的笑了笑:「公主说的是,是臣妇关心则乱。」 裴德音话音一落,殿中古怪的氛围立时恢复如常。 他们刚刚是听说有女眷去更衣,听到尉迟柔的婢女指认她在偏殿与男子私会,寻找过去,却发现殿中空无一人,尉迟柔不知去向。 于是大家揣测纷纷,才用异样的眼光看待尉迟柔。 可裴德音一席不动声色的解释,又打消了众人的怀疑。 是啊,这里可是皇宫,天子眼皮底下,守备森严,且不说不可能有男子混入女眷的更衣之处,又有谁会傻到在这里私会,那可是秽乱宫闱的大罪啊,不要命了吧? 坐在上首的帝后二人相视一眼,皇后会意,扬声问道:「德音,你可是一直与尉迟大姑娘在一起?」 裴德音转向皇后,福礼回道:「是,娘娘知道臣女的性子最是闲不住的,一时贪玩心起,便央着太子哥哥陪臣女出去玩儿。路上巧遇几位姑娘,便拉着她们陪臣女去游湖赏月了。」 一旁的太后接过了话茬,笑着嗔道:「你个皮猴儿,出去玩儿也不说一声,还拐带走了人家的闺女,让她们的父母担心。」 裴德音微微嘟唇,乖乖认错:「皇祖母训的是,是孙女无状了。」 周静容还是头一回见到裴德音有如此小女儿情状的时候,惊讶不已。 不过太后很吃这一套,她亲手盛了一碗热汤,笑道:「行了,快入座吧。不过到底入了秋,再不可于更深露重的时候跑着玩儿,给公主端过去。」 裴德音喝着热汤,欢喜道:「谢谢皇祖母!」 其他几人也纷纷落座,笙乐再起,一批舞姬下场,另一批鱼贯而入,殿中又是一场欢宴。 皇后对身边的宫女悄悄耳语几句,宫女走到尉迟夫人身边,低声道:「尉迟夫人,皇后娘娘说那名唤铃儿的婢女在宫中言行无状,欺君罔上,该按宫规处置,奴婢奉命前来拿人。」 尉迟夫人明白,皇后没在人前发作,是为给将军府颜面。 她心中一紧,问道:「宫规,要如何处置?」 宫女神色不变,淡淡启唇:「杖毙。」 听到这两个字,尉迟夫人反而松了口气,直接打死最好,还省得她动手了。 第22章 否则若是皇后有心追查,她还真是担心铃儿会受不住宫中的刑罚,将她这个幕后主使供出来。 但她仍觉不放心,便与那宫女请求,说她与铃儿主仆一场,想要最后话别。 宫女自是没有不应的道理,待铃儿近前,尉迟夫人严厉的对她道:「铃儿,你在我身边服侍多年,我因信任你,才将你调到大姑娘身边伺候。可你千不该万不该,最是不该因为一点子私怨就诬陷大姑娘的清誉。如今你已然铸下大错,就该承担后果。不过,你老子娘都是府中的老人了,我会善待他们的。」 铃儿心中一沉,明了尉迟夫人的言外之意,但想到家人,还是横了心,跪伏道:「奴婢谢过夫人。」 尉迟柔冷眼旁观,未发一语。 宫女将铃儿带出去处置,在这个热闹非凡的宫宴之上并不引人注意。 这个插曲便到此为止,没有人再去关心与自己无关的事。 宫宴结束后,帝后陪太后一同离开,百官依次列队而出,尉迟柔没能再和周静容说上话。 待出了宫,坐在回府的马车里,周静容叹道:「不知道尉迟将军会不会彻查这件事,还柔娘一个公道。」 傅云深道:「我刚刚似乎没看见那个叫铃儿的婢女。」 周静容茫然道:「啊?她去哪里了?」 傅云深想了想,回道:「我想,她许是已经被皇后秘密处置了。」 周静容瞪大了眼睛:「处置?如何处置?」 傅云深混不在意道:「杖毙吧。」 周静容震惊不已,没想到皇后看起来柔和似水,却如此杀伐决断。 不过,她又着急起来:「可是,这样岂不是死无对证,柔娘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了!」 傅云深却道:「也不尽然,很多事情,皇室和贵族为了颜面或许会秘而不宣,却绝对不会不调查清楚。况且,在皇宫里发生了这种事,已经严重触犯到了皇家权威,皇上一定会彻查。」 周静容奇怪道:「是啊,她们为什么要选在皇宫里陷害柔娘呢?」 傅云深解答道:「宫宴之上,百官尽在,可以使尉迟柔彻底身败名裂,无一丝回旋余地。」 周静容又疑问道:「可是,皇宫守备森严,尉迟夫人和尉迟静,一个外命妇,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怎么有本事把手伸到宫里来的?能买通宫女,还能塞个男人进来?」 傅云深接道:「那男子,是鸿胪寺卿之子,鸿胪寺卿是凌燮的人。」 周静容猛然恍悟:「所以,她们敢在宫中行事,是因为她们背后有宫中势力,便是凌贵妃!可是凌贵妃为什么要帮她们呢?」 傅云深伸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表扬她的反应能力迅速,回答了两个字:「收买。」 周静容仔细想了想,很快就想明白了。 太子与将军府嫡女有婚约,若是没有了尉迟柔,这桩婚事就落到了尉迟静身上。凌贵妃帮尉迟静上位,尉迟静就成为了一颗她埋在太子身边的棋子。 这般弯弯绕绕,当真妥当的形容了勾心斗角四个字。 周静容想的脑壳疼,抱着傅云深的胳膊哀叹:「哎,好好的团圆日子,偏被某些不长眼的人搅和了,扫兴!」 傅云深轻弹了一下她光洁的额头,微有不悦:「有我在你身边,你还觉得扫兴?没关系,一会儿回家,我保证让你尽兴。」 周静容:「……」 果然如傅云深所料,第二日休沐日,皇帝却将尉迟珵召入宫中,以「一室之不治,何以天下家国为」为由将他申饬了一番。 尉迟珵这才知道自家夫人昨夜在宫中所为,大为恼火,回到府中便训斥了尉迟夫人,并命她静思己过,暂时剥夺了她的掌家大权。 同时,宫中也传来了凌贵妃恃宠生骄、冲撞皇后被禁足自省的消息。 至于那鸿胪寺卿,为了保住儿子一条性命,主动请辞了。 凌燮识趣的上·书请罪,按理说,凌贵妃犯错和他没什么关系,若是以前,皇帝肯定还要反过来安慰他不必自责。 可是这次,皇帝却未予理会,甚至有意冷落他。 凌燮意识到,皇帝是将这件事的罪责迁怒到了他的身上。 凌燮这回是真的冤枉,他再没脑子也不会在太岁头上动土。此次完全是凌贵妃自作主张,他只不过是背了黑锅。 皇帝经此一事,觉得凌家的手伸得太长,竟然不顾天子颜面,在宫里行那等腌臜之事,使皇权威信受到了挑战。 圣心大怒,对凌燮产生不满,朝中官员接连贬谪数人,都是与凌家相关之人。 凌燮称病不朝,没有为那些人求情,将自己完全置身事外,通过示弱博取皇帝的同情。 谁也不曾料想到,后宅女子的嫉妒之心,竟能影响到前朝局势。 第23章 周静容不管那些,只为坏人得到了惩罚,替尉迟柔感到出了口恶气。 日子平静无波的过了段时间,傅云深带来好消息,他与戚如烟暗中取得了联系。 周静容迫不及待的问道:「那处别院的守卫不是如铜墙铁壁一般么,你是怎么与她取得联系的?还有,她到底是什么情况?」 傅云深缓缓道:「我用调虎离山之计,趁着五皇子来到别院,制造混乱。五皇子遭遇意外,便抽调了一部分别院的守卫护送他离开。我趁着守卫松懈,潜入别院见到了戚如烟。据她所言,确实如我们之前猜测的那样,她是被五皇子掳劫囚禁于此,并非自愿。所以那日她在别院中见到你,并没有拆穿你,而是配合你演了一出戏。可她当时也处于被人监视的状态,不能与你言明处境。后来玉华霜大卖,她见到了包装上面的漫画,知道是出自你的手,所以才通过在瓶中藏纸条的方式向你发出求救信息。」 周静容愕然,这不是霸道总裁囚禁爱的情节么? 原来,当初戚如烟带着周静容给她的银钱离开浦河县之后,来到了另一处城中落脚。 她本想置办田产,再开个铺子,买几个仆人,过上杨夫人所说的那种自由自在的富婆生活。 谁曾想,她去庙中进香时,于途中救起了一位受伤的年轻公子,竟使她自由生活的愿望落了空。 她本是善心,无奈那公子却是毒蛇,因救命之恩对她心生爱意,求爱不成便恼羞成怒,直接将她据为己有,并强掳至京中,安置在别院,养为外室。 那位反咬了戚如烟一口的公子便是五皇子。 从前,戚如烟被杨儒源所救,却因私心诬陷他的清誉,说自己是他的外室,做了那倒打东郭先生一耙的狼。 如今,她大发善心救了五皇子,又反被五皇子恩将仇报囚禁起来,真的做了外室,成为了被狼咬的东郭先生。 周静容不禁感叹,该说是因果循环么。 不过,周静容仍对戚如烟所说的话的真实性持保留意见,毕竟她是有过「前科」的人。 傅云深也道:「嗯,不能排除五皇子知道了戚如烟与我们是旧识,从而利用她进行反间计的可能。」 周静容担忧道:「那我们该怎么办,要不要帮她呀?」 傅云深笑着摇了摇头:「我已与她言明,她想要摆脱五皇子,但凭我的力量是做不到的。所以我为她指了一条路,要她暗中投靠太子,日后太子大业可成,自然论功行赏。」 周静容问:「她答应了吗?」 傅云深点了点头,周静容有些不敢相信:「这么痛快?」 她想了想,对戚如烟的动机仍有些怀疑:「其实跟着五皇子也没什么不好的,如果五皇子能扳倒太子,那她以后不是就能飞上枝头了?」 傅云深笑了,显然和周静容想到了一处:「我也是这样问她的,她说是被你吓到了。」 周静容不解:「我?」 傅云深肯定道:「嗯,她说,是你让她看到了寻常院宅里尚有勾心斗角,侯门深宫岂不更是互相倾轧?她虽然贪慕虚荣,但她更惜命,更向往自由。」 周静容没想到,当初她只是一心想帮杨儒源摆脱困境,私心也是为了傅云深不被牵连,却在无形之中影响了戚如烟的生活态度。 不过,这影响是好的,让她能够明白,即便身为被礼教苛待束缚的女子,拥有独立自主的精神和生活能力,比依附任何人都有保障。 周静容见到了戚如烟的转变,更加坚定了鼓励女子自立自强的决心,以争取这个社会能够早日实现男女平等。 她将这种美好的愿望画进了新漫画,曾被她随意命名的新番正月十五也终于正式亮相。 漫画中,十二株仙草所生活的仙界便是一个人人平等的理想国,不以出身阶级论成败,只凭实力说话,无论男女之分,这给人们带来了很大的思想冲击。 因为漫画设定十二株仙草来到人间是历劫的,所以漫画内容设置为女子受到压迫,后奋起抗争,最后华丽逆袭的爽文套路。 正月十五的第一个故事便是以傅春华那件事作为原型:尖酸刻薄狠辣恶毒的刁婆婆,性格软弱一心愚孝的丈夫,长期受到压迫苛待忍辱负重的妻子。 虽然这些人物在现实生活中都有迹可循,但周静容利用漫画的夸张特点尽可能的使这种剧情变得无厘头,并不会让人觉得是在特意影射社会现状。 周静容想要鼓励女子努力争取,提升社会地位,可在这种言论不自由的时代,她只能暗戳戳的去做这件事。 她可是害怕被安上个什么大逆不道,蛊惑人心,煽动群众情绪的罪名,再给她来个文字狱,株连九族什么的,她可受不起。 正月十五在京中掀起了一股热潮,漫画这种以画叙述故事的文学形式亦给夏朝的文学市场带来了一场变革。 第24章 正月十五的更新进行的如火如荼,更加带动了清颜的生意,漫画的周边产品也应运而生,周静容赚的盆满钵满。 但因为玉华霜的横空出世,使其他胭脂水粉铺子感受到了危机,竟然联合起来抵制清颜。 例如,所有卖胭脂水粉的铺子齐齐降价,唯独清颜例外,价格居高不下。这手段虽然简单,却也直接见效,确实分散了不少清颜的客源。 再如,所有卖胭脂水粉的铺子结成联盟,顾客可以跨店选购产品,在一家店里买了东西,到另外一家店里,可以凭借购物凭证享受折扣。 虽然也不能省多少钱,可古往今来都是如此,只要加上「折扣」两个字,就会引得无数人竞折腰,这就又分走了一些清颜的客源。 周静容对此感到很很委屈,对傅云深抱怨道:「清颜只有玉华霜和发膏这两款产品,都只是护肤品而已,那些同样卖护肤品的铺子跟清颜作对也就罢了。可那些卖胭脂、香粉、口脂的铺子,都属于彩妆行列,跟一卖护肤品的铺子有什么竞争关系,他们跟着瞎凑什么热闹啊!」 傅云深笑道:「你想啊,哪个女子不希望自己天生丽质,肤如凝脂,玉华霜主做护肤,一旦皮肤护理的好了,哪里还需要那些胭脂水粉进行妆扮。所以,你确实抢了所有铺子的生意。唇亡齿寒,他们当然要联合起来打压清颜。」 呃,好吧,周静容想了想,竟然觉得傅云深说的有道理,没法反驳。 所以,这种商业竞争是正常的,她只能被孤立排外了呗? 尽管市场环境艰难,但宫里的娘娘们并没有受到影响,她们仍然是清颜的主要大客户。 不过,为贵族服务,却是难做的多,需得小心再小心,万不可出一点岔子,不然小命危矣。 尽管周静容十分谨慎,每次有宫人前来采办,她都会仔细检查好几遍,以确认不要在她这个环节出现问题,但该来的总是躲不过,玉华霜还是出现了问题。 这天早上,周静容去给傅老太太请过安,回来正想睡个回笼觉,宫里突然来了人。 皇后懿旨,召见周静容入宫觐见。 周静容现在一听见皇宫这两个字,心里就一咯噔,直觉不是什么好事。 果然,看在傅老太太的面子上,传旨的公公对周静容提点了一句:「有位主儿昨儿夜里落了胎,问题就出在她常用的玉华霜上。皇后娘娘召见夫人进宫,倒不是怀疑夫人有份参与陷害,只是循例问几句话。」 尽管传旨公公说的云淡风轻,周静容还是心里一颤,总觉得事情不是这么简单。 周静容从来没有第六感如此准确的时候,她觉得事情不简单,事情果然不简单。 原来在此之前,宫中使用过玉华霜的所有妃嫔和宫女都曾出现过不同程度的敏症。 有的人起了疹子,有的人出现红肿,有的人发热,有的人发痒,有的人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有的人转天便好了。 因为症状不尽相同,也并无大碍,所以并没有人联想到玉华霜,直到这次有宫妃落胎。 那位宫妃的所有衣食用品都未检查出可致使滑胎之物,唯有曾令她起过红点的玉华霜最为可疑。 皇后便将调查重点放在玉华霜上,这才发现很多人都起过敏症的情况。 但因玉华霜使用人数众多,且有的已经用完,太医无法逐一检查,只着重查验了那位落胎的妃嫔使用的玉华霜,并另外抽查了几瓶,结果都很正常,暂时还不能确定玉华霜到底有什么问题。 皇后不得其解,所以召见周静容,想从她口中得到些线索。 周静容就说嘛,这宫妃落胎之事,属于后宫女子争斗,就算问题出在玉华霜上,也该去查是谁在玉华霜里动了手脚,不至于非得把她这个卖货的人叫来问话,原来这事早便出现端倪。 不过,自玉华霜问世以来,从未有顾客发生过敏症,就连上回戚如烟借口过敏退货一事,也是她有意为之。 若说有个别人体质特殊发生过敏情有可原,但出现如此大规模的集体性过敏症状,甚至因此滑胎,是绝对不可能的事,一定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 不知幕后之人是谁,是冲周静容来的,还是拉她背黑锅。无论是哪一种,那人早早设下祸水东引之局,当真是好心机好手段。 「你怎么看?」皇后开口问道。 周静容恭谨的回道:「皇后娘娘,凡与肌肤接触之妆品,因各人体质有异,都难免会出现不同的反应。可如此大规模的集体过敏事件实非寻常,臣妇认为,其中必定另有隐情。」 周静容说着,顿了顿,又道:「娘娘,可否借纸笔一用?」 皇后微微颔首,便有宫女呈上文房四宝。 周静容直接将玉华霜的配方全部写了下来,交由宫女呈给皇后,不卑不亢的说:「娘娘,臣妇已将玉华霜五款产品的配方全部写下,娘娘可传唤太医,对各宫采买的玉华霜进行检查,成分是否与配方一致。」 第25章 皇后宣召周静容,原本就存了检查玉华霜的配方是否有问题的心思。 但事情尚未定论,周静容只是协助调查,皇后不好直接开口让她交出配方。 毕竟配方是周静容开店的根本,虽然皇后无意窥探,但这种事传出去未免有仗势欺人之嫌,落人口实。 但没想到,周静容这么上道,主动将配方写出,以便查证,这令皇后对她多了几分赞赏。 不过,太医还是什么也没查出来。 玉华霜的成分与周静容给的配方没有差别,配方很正常,不会使人出现敏症,这说明问题并不是出在玉华霜上。 这个结果在周静容的意料之中,毕竟那么多人同时过敏,幕后之人不可能在所有人的玉华霜中做手脚。 周静容向太医询问:「大人,是否有可能面霜中的某些成分与其他药植物相克,才造成了这种情况?」 这种可能太医早就想过了,否定道:「制作面霜的香料和药材都是性温之物,并不存在相克一说。」 周静容认为的最大的可能性被太医否了,如此,她也没了主意。 既然此事与玉华霜无关,后续调查就跟周静容没关系了,皇后派人送她出宫,并赏赐了不少好东西,以示安抚。 周静容出了宫,见到刚刚下朝的傅云深正在等她。 「有没有人为难你?」 「你怎么换衣服了?」 两人同时开口,俱是关心对方。 周静容娇嗔的看了傅云深一眼:「你是不是傻,要是有人为难我,我还能好好的站在你面前吗?」 傅云深紧绷的面色逐渐展开,牵住了周静容的手。 上了马车,周静容揪着傅云深的衣袍问道:「你这衣服怎么回事?」 傅云深官居六品,官袍应为绿色,可他这会儿却穿着一身绯色八蟒五爪蟒袍,缀绣白鹇,分明是五品官袍。 傅云深回答道:「前鸿胪寺卿引咎辞官,少卿被贬谪,所以我被调到鸿胪寺了,任鸿胪寺少卿,暂代鸿胪寺卿之职。」 周静容喜不自胜的扑进了傅云深的怀里,赞赏道:「你升官了?傅云深,你也太棒了,这才入职一个多月,试用期都还没过呢,就升职加薪啦!不过,鸿胪寺是做什么的?」 傅云深被周静容明媚的笑颜感染,心情大好的与她解释道:「鸿胪寺掌朝会仪节,主外宾之事。十月中旬是千秋节,万国来朝,届时还需接待各国使臣。」 周静容的喜悦顿时打了折扣,蹙眉道:「外交官这工作是不错,可活儿却不好干。事关国事,若是万一出现什么差错,得罪了使臣,可能会使两国交恶,严重的甚至可能会引起战事,责任重大……」 周静容彻底高兴不起来了,抱怨道:「可是你才入职不久,皇上怎么会将如此重要的外交之事交给你呢?」 傅云深也很无奈:「先前,我修撰各国通史,得到了圣上的赞扬。此次恰遇鸿胪寺有职缺,凌燮便向圣上举荐了我。」 表面上,凌燮主动示好,任人唯贤,向皇帝展现了大度之气。但实际上,他却是将傅云深推入了火坑。 鸿胪寺群龙无首,接待筹备工作进行到一半,杂乱无章;傅云深又是新官上任,恐难以服众,着实是一个烫手山芋。 周静容越想越担心,闷闷不乐的说:「到时候凌燮肯定会给你使绊子的,你千万要小心啊!」 傅云深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这我倒是不怕,只是这段时间要为千秋节做筹备,恐怕会很忙,没时间陪你了。」 周静容撇了撇嘴,嘴硬的说:「谁要你陪了。」 傅云深觉得小娇妻这口不对心的模样可爱极了,狠狠的啜了她一口,朗声大笑起来。 既然宫妃落胎一事与玉华霜无关,周静容便没再关注后续情况了。 傅云深却对此事很上心,因牵扯到周静容,事情不结束,他总是难以安心。 过了几日,宫妃落胎一事水落石出。 原来是她平日所用的玉枕中藏有麝香,所以导致她小产。而那玉枕是她的挚友——另一位宫妃所赠,那宫妃被赐死,亦令她肝肠寸断。 周静容得知结果,整个人都惊呆了,气愤不已:「怎么会有这种人?我拿你当朋友,你却在背后捅刀子,其心可诛!」 傅云深正将一张纸条于烛火上引燃,听见周静容的打抱不平,回了句:「应是背了锅。」 「啊?」周静容不解的看过去。 傅云深处理了纸条,对周静容道:「戚如烟传来的消息,玉容阁。」 戚如烟被五皇子囚禁在别院中,能够接触到的机密有限,只能偶尔得到只言片语,她虽不能理解,却一字不落的转述出来。 第26章 这回她传递的消息便只有三个字,玉容阁。 周静容疑惑不解:「玉容阁?我知道啊,玉容阁是京中最有名的脂粉铺,联合其他铺子打压清颜就以玉容阁为首。不过,玉容阁怎么了?」 傅云深问:「你可知,玉容阁背后的主人是谁?」 周静容茫然的摇了摇头,却听傅云深道:「是凌贵妃。」 周静容有点惊讶,又听傅云深分析道:「那两位宫妃都不受宠,在宫中彼此扶持,一人得道,两人受益,没有道理互相陷害。而且,一个品级不高又不受宠的妃嫔,没有能力做到让所有使用玉华霜的人都发生敏症,以达到祸水东引的目的。」 周静容明白傅云深的意思,却不赞同:「可也不能就此断定此事是凌贵妃所为啊,如你所说,一个没有身份背景又不受宠的妃嫔,怀了一个尚且不知性别是男是女的孩子,不值得她动手吧?」 傅云深点头道:「所以,她大费周章不是为了除掉那个孩子,而是为了将此事甩锅给玉华霜,达到陷害你的目的。而她这么做,是为了玉容阁。」 周静容无法理解,觉得太荒谬了,甚至笑了出来:「怎么可能,只是因为商业竞争,就不惜谋害人命,她把人命当什么?」 傅云深轻轻拥住身体微微颤抖的周静容,温柔的安抚道:「玉容阁是京中最大的脂粉商铺,甚至垄断部分脂粉种类的市场。因有凌贵妃在背后撑腰,商家敢怒不敢言,是以玉容阁每年的利润相当可观。凌贵妃以此敛财,当然不能允许你抢她的生意。自古以来,谋财害命,说的不就是这般行为?」 后宫倾轧,不似寻常后宅中的争风吃醋,小打小闹,每一步都是血淋淋的,又岂是周静容这般心怀坦荡的人所能理解的。 傅云深安慰了周静容一会儿,又忧虑道:「我担心的是,这事恐怕还没完。」 傅云深的担心果然应验,虽然宫妃落胎一事已有定论,与玉华霜无关,却还是有「宫里的一位娘娘因使用了玉华霜导致小产」的消息流传出来。 这种消息一出,哪还有人敢再使用玉华霜。 一时间,清颜门庭冷落。 周静容并没有在意,她原本也没将妆品生意当做重点事业发展。何况,她现在有了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各国使臣来朝,傅云深要统筹方方面面的事宜,周静容帮不上他什么忙,却也想略尽绵薄之力。 她翻阅大量典籍和游记,在每期漫画后面加更番外,描述不同国家在不同场景的常用语,以及一些独特的风俗习惯。 周静容使用了最原始的方法,对各国语言的发音用夏朝的文字进行标注,这样使得大家不用系统学习也都能对外宾简单的说上几句礼貌用语。 因每个国家的风俗习惯不同,周静容还将一些容易被误解的风俗画出来,避免人们触犯到外宾的禁忌,造成两国人民之间的矛盾。 如兰羌国是母系氏族,以女子为尊,女子的穿着也不似夏朝那般保守;车轮国信奉巫术,且不食飞禽之肉;月国人有佩戴面具的传统,且越是可怖越好,以作辟邪之用…… 这些内容都以漫画形式的表现出来,轻松搞笑,通俗易懂,寓教于乐,很容易被大众接受。 很快,这些漫画就被有心人进行了复制,并编撰成册,流传于大街小巷。 这使得夏朝的百姓人人都能简单的说上几句外语,一些店铺的老板更是将这简单易学的漫画画册奉为圭臬,认真学习,以期能够在千秋节期间,招待好外邦顾客,大赚一笔。 裴珩翻看着那些被分门别类装订起来的,名为「列国常用语指南」、「兰羌男子的一天」、「月国人的秘密」等等的漫画册子,啧啧称奇:「从嘉,你真是娶到了一个宝贝。这漫画诙谐幽默,不似书本那般枯燥无味,在无形之中便将知识扩散。百姓有兴趣学习,届时外国使臣来朝,可展现良好的素质,以示我泱泱大国之风采。」 叶西扬和周静容比较熟,这会儿就像听到自己被夸赞了似的,得意道:「那是,小嫂子不仅画技了得,别出心裁,更是学识渊博,有独到见解,文思才情不输从嘉。」 裴珩听叶西扬给周静容如此高的评价,不禁想起初次见面便被她当成登徒浪子的事,忍俊不禁,感兴趣道:「当真?」 傅云深淡淡的瞥了叶西扬一眼,眼神咻咻的射出小冰块。他当然知道容容很优秀,可他不喜欢别的男子评论她。 他轻飘飘的插过去一把刀子:「你先前不是说,回到京中也娶个媳妇玩玩?」 叶西扬被堵住了嘴,红着脸讷讷不语。 裴珩失笑,不赞同道:「娶妻是人生大事,岂可当做玩笑?」 叶西扬什么都好,就是性子跳脱了点,尤其于感情一事上,看似万花丛中过,其实单纯的像一张白纸。 第27章 这当然也少不了裴德音的功劳,她天天满大街的追着叶西扬跑,如此大张旗鼓的闹腾,全城百姓都知道叶西扬是裴德音看中的男人,谁有胆子敢跟公主抢男人? 于是,两个人就这么一直耗着,亲事迟迟定不下来。 说曹操曹操到,叶西扬正趴在窗边向外张望,恰看见裴德音骑着马远远行来。 她一身烈烈红裳,身骑白马,三千青丝如男子一般用玉冠束起,似个俊秀的佳公子,英姿飒飒,竟让叶西扬一时看的呆了。 裴德音也看见了叶西扬,神色陡然一变,策马近前。 叶西扬回过神来,下意识就想跑。 裴德音先发制人,仰头冲着楼上的裴珩大喊一声:「皇兄,抓住他,别让他跑了!」 裴珩一把扣住了叶西扬的手腕,歉意道:「没办法,那是亲妹妹。」 叶西扬只能一脸悲催的等着裴德音问罪。 裴德音一路跑到楼上雅间,脸不红气不喘,身手矫健的直接越过桌面揪住了叶西扬的衣领,不悦道:「你跑什么?」 叶西扬能说是条件反射么,他被裴德音追习惯了,一见到她就想跑。 裴德音又问:「不是说好近日去王府提亲么,我都让父王准备好了,你却迟迟未去。怎么,你想反悔?」 说到最后几个字,她已经带上了咬牙切齿。 叶西扬忙申辩道:「这成婚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的,中间有很多繁琐的流程呢,我这不是想好好准备准备么。」 裴德音听见他这么说,心气顺了些,仍抱怨道:「有什么好准备的,你来就是,我还能不答应不成?」 叶西扬不乐意了,梗着脖子嚷嚷道:「那怎么行,我叶小爷娶媳妇,必须得够排面啊!」 裴德音瞟了他一眼,看着不耐烦似的,其实心里很高兴:「行吧,那你可得快点。」 裴德音这副恨嫁的模样,裴珩都觉得没眼看。可见这对欢喜冤家吵吵闹闹的模样,裴珩又很羡慕。 裴珩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傅云深替他满上,他便又喝光了。 如此连着喝了好几杯,傅云深煮茶的速度尚不及裴珩喝茶的速度快。 傅云深正在添水,忽听见裴珩别别扭扭的说:「那个,从嘉,你家夫人与她乃是至交好友,可否帮孤约她见一面?」 傅云深一时没反应过来:「嗯?她?谁?」 裴珩一僵,幽怨的看着傅云深,你丫故意的吧? 接收到了裴珩的怨念,傅云深才反应过来,不解道:「哦,殿下为何不自行请她?」 裴珩有些尴尬:「咳,那什么,上回孤唐突了,许是将她吓着了,她不愿相见。」 裴珩和尉迟柔才见过几回啊,他就急吼吼的求了婚,不把人家姑娘吓着才怪。 傅云深自从经历过林疏桐那事,就对给别人当月老这事不感兴趣了。 虽然是太子请求,他也并未擅自做主替周静容应下,只道:「容臣回家问问内子。」 裴珩虽然心里不乐意,可这种事也不能强权相逼,只能恹恹的应了。 周静容可不像傅云深,给人做一回媒,没有成功就气馁了,她却是愈挫愈勇,何况这还关乎自家闺蜜的未来呢。 很快,尉迟柔便接到了周静容邀请她去傅府做客的帖子。 尉迟柔如约而至,两人一见面,她就嗔怪道:「你最近可忙,都没时间理我了。」 周静容笑道:「我也未曾想到,只是随手科普些外邦的知识,竟受到如此广泛的欢迎。漆吴居收到了不少粉丝催更的信件呢,我不勤快点也不行啊!」 尉迟柔也道:「那漫画我也看了,着实有趣,我还跟着学了不少番邦话呢。不过,那兰羌国女子的地位真的如此高么?国王竟是女子,女子还可做官,征战沙场的亦是女将军!女子可以休夫,还,还可以一女多夫……这简直是想都不敢想!女子翻身做主,真是令人心驰神往的国土啊!」 周静容掩唇轻笑,不住的点头,表示极为赞同。 周静容与尉迟柔说了会儿话,才进入正题。 周静容拉着尉迟柔的手问道:「柔娘,太子殿下想要见你,你想见他吗?」 「啊?」尉迟柔迟疑了一瞬:「是他让你约我来的?」 周静容并不隐瞒,点头道:「殿下与我夫君正在书房,你若是不想见他,也无妨的。」 尉迟柔想了想,道:「既然已经来了,那就见见吧。」 周静容从尉迟柔的神色中看不出喜怒,握紧了她的手,真诚的问道:「柔娘,我想知道你内心的真正想法。你若不愿,无人能够逼迫你!」 尉迟柔抿了抿唇,有些苦恼:「我知道,太子殿下想要娶我,是为了我父亲的兵权,这摆明了是一场政治联姻。所以若说我有多喜欢他,一来我们相交甚浅,二来为着这带有目的的联姻,这是不可能的。可若我退缩,难道要将这个成为人上人的机会让给尉迟静吗?我也是不甘的。所以,太子说的没错,我想要站在高处,不再让任何人欺我辱我,可是……」 第28章 周静容关心道:「可是什么?」 尉迟柔忧虑道:「我毕竟曾经走失过,若此事被人翻出,我虽问心无愧,但抵不过流言如刀,不知太子……」 「孤不在乎!」 裴珩的声音突然响起,周静容和尉迟柔吓了一跳,齐齐看过去,只见裴珩和傅云深正站在门口。 周静容当即不悦道:「你们怎么能偷听别人说话呢?」 偷听确实不是君子所为,裴珩一时语塞,感到有些赧然。 尉迟柔悄悄拽了拽周静容的衣袖,小声道:「没事的。」 周静容不好对太子发作,便瞪了傅云深一眼。 傅云深十分心塞,给太子背什么锅都行,但是惹小娇妻生气这种锅绝对不行! 于是,他毫不客气的补了一刀:「是啊,流言虽无形,却有山崩之力,对太子大业有碍。」 裴珩顿时一口老血噎在喉间,傅云深,你丫到底是助攻还是拖后腿的? 傅云深不等裴珩回击,已经拉着周静容溜之大吉了。 裴珩生怕尉迟柔被傅云深的话吓到,忙道:「孤不在乎,真的!」 尉迟柔显然不信:「殿下不怕被人非议?」 裴珩自信一笑,霸气道:「孤乃东宫太子,未来的天下之主,谁敢非议孤?你是尉迟将军的女儿,孤的太子妃,日后大夏的皇后,谁又敢非议你?」 裴珩说着,清了清嗓子,加重语气认真道:「你说孤想娶你是为联姻,这说法不正确。若为联姻,孤娶了那二姑娘便是,何苦要去寻你?」 尉迟柔有些茫然:「殿下找我,不是为了一桩旧案吗?」 裴珩一噎,被尉迟柔点破有些心虚,又马上义正言辞道:「虽是为此,但孤于曲水流觞宴上第一次见到你,便看中了你,对你一见钟情,决意非卿不娶!」 「哎?」 太子明朗的笑容,自信霸气的声音,还有这突如其来的告白,让尉迟柔恍惚了一瞬, 裴珩趁热打铁:「所以,你答应了吧?」 尉迟柔恍恍惚惚:「啊?啊。」 裴珩大喜:「那孤这就去准备!」 「准备什么?」 尉迟柔蓦地反应过来,只见裴珩正大步向外走。她追了出去,他已经不见了踪影。 其实,她想说,他们可以先相处试试看,合则聚不合则散,没必要这么着急确定关系。 所以,太子殿下这是一点反悔的机会都不给她了么? 如今是太平盛世,夏朝实力强大,因而有万国来朝之说。 待到十月初,各国使臣陆陆续续进入京中。豆#豆#网。 他们惊奇的发现,京中不仅建筑气势恢弘,道路宽阔整洁,街市热闹繁华,百姓亦十分热情。 使臣大量入城,衣饰容貌皆与夏朝人不同,但百姓不会用奇怪的眼光打量他们,亦不会退避,反而会主动热情的与他们打招呼。 上至耄耋,下至幼童,人人都可说几句外邦语言向他们问好,而且会准确的使用他们国家相对应的语言,并不错漏。 使臣不禁纷纷感叹,大夏不愧是泱泱大国,连普通百姓都个个掌握多国语言,可见其人民素质之高。 如此,国力焉能不强盛? 使臣们因此态度更为恭谨,甚至在考虑他们带来送给皇帝的礼物是不是不够多不够好,皇帝会不会看不上? 大量外宾入城,不仅使城中因人口增多而显得愈发热闹,更是极大的带动了城中的经济发展。 因国情不同,每个国家的传统和流行也不尽相同,所以各国使臣对于京中的一切都是极为新鲜和好奇的。 因此,大至酒楼茶馆,小至路边摊位,没有一处是不赚钱的。 漆吴居自然也在其列。 茶楼倒是不新鲜,可那漫画新鲜啊,不仅画风搞笑,人物精美,故事情节更是引人入胜,好多使臣看漫画入了迷,在漆吴居霸占着位置,一坐就是一天。 漆吴居平日就客似云来,乍多了这么些外宾顾客,更是门庭若市。 没办法,周永只好重新布置了漆吴居的格局,加桌加椅,使能容纳的人数更多;在群众的呼声之下,还不得不加了说书的场次。 两位说书先生一天轮轴转,累的他们下了场一句话也不想说。 这个时候,周静容之前组建的剧团就派上了用场。 以前在浦河县的时候,漆吴居每月都有根据漫画鲛人传说改编的舞台剧演出,呼声甚高。 来到京中开了漆吴居的分店,周静容因忙着赶制新漫画,便将这组建剧团、选演员的事交托于周永,没再过问。 许是因为有尉迟柔这个珠玉在前,周静容和周永都有些挑剔,女主角的人选迟迟定不下来,舞台剧便先一直排练着,却未曾露面。 第29章 如今,正是舞台剧出场的好时机。 于是,继漫画带来的万人空巷的盛景之后,舞台剧的出现再次轰动全城。 周静容把全部心力都放在了漫画和漆吴居,却未曾想到,这一天,被她遗忘在脑后的清颜突然来了一个大客户。 周静容原本打算将清颜的存货清空以后就关门大吉,不料有位顾客登门,想要大批量订购玉华霜,其数量已经超过了店里的存货。 周永不敢擅自做主,只好前来请教周静容。 周静容没想到竟还有人不惧流言蜚语,如此大批量的采买玉华霜,奇怪的问道:「周叔,来买玉华霜的人是谁,你可识得?」 周永答道:「是一位兰羌国的姑娘,她前一日来店里,便对玉华霜啧啧赞叹。后来不知何故,她什么也没买,便离开了。可今日她又突然登门,并一口气要了五百瓶玉华霜,每一款都要一百瓶。我没敢应,也没有回绝,只说店里存货不够,还需问过老板才能决断,便请她稍待片刻,赶紧来请您过去瞧瞧。」 周静容闻言,起身道:「那就过去看看吧。」 周静容和周永出了门,恰与刚刚回家的傅云深撞了个正着。 周静容与傅云深说明情况,傅云深便关切道:「我陪你同去。」 周静容回绝道:「不用,你回去休息吧。」 傅云深坚持道:「我会说兰羌国语,届时可帮你翻译。」 周静容无奈的笑了笑:「他们来买东西,自然会带翻译,哪里还需要劳烦你。」 傅云深一再被拒绝,露出些委屈的神色。 周静容又幽幽的开了口:「听闻兰羌以女子为尊,女子行事泼辣,作风大胆,并且貌美妖艳,男子见了,莫有不神魂颠倒者……」 傅云深眨了眨眼睛,忽地回过味来,虚虚的揽住周静容,好笑又得意:「夫人不允我同去,是怕我见异思迁?」 周静容伸出一根纤纤玉指,挑起了傅云深的下巴,作出一副登徒子的轻佻模样:「夫君如此貌美,我是怕有人投怀送抱!」 傅云深忍不住嗤嗤的笑了两声。 其实,周静容只是体恤傅云深工作忙,昨夜又加班至凌晨,早上又早起去上朝,这会儿好不容易有时间回家,所以想让他多休息而已。 周静容把傅云深哄走,这才与周永一起去到了清颜。 那位兰羌国的女子仍等在清颜,她穿着一袭蓝裳,看起来年纪尚小,十分活泼娇俏。 她等候良久,却没有半分急切与不适,因为她差使下人买了一堆吃的玩的,正吃喝的高兴,俨然已经把清颜当做了一个茶寮。 她见到周永引周静容而来,便猜到周静容应是周永所说的老板,眼中露出惊讶并赞赏的神色,眼神毫不避忌的将周静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 「你就是清颜的老板?我观城中做生意的多是男子,难得见到一位女子。」 周静容见她目光坦荡,便也大大方方的任她打量,这会儿听见她说着一口流利的夏朝话,也微微称奇:「正是,不知姑娘为何需要如此多的玉华霜?」 那姑娘并不隐瞒,爽朗的回答道:「我叫菁毓,是兰羌国的公主,我买这玉华霜是用来送人的,父亲、母亲、大皇兄、大皇姐……」 菁毓说着,竟认真的掰着手指头数了起来。 周静容微微福身:「原是公主殿下,先前多有怠慢,还望公主海涵。只是公主所需数量众多,现下店中存货怕是不够。」 菁毓大手一挥,不在意道:「没关系呀,反正我还要在京中待段日子,你尽管做就是,做多少我拿多少。就算送不出去这么多,我还可以转手卖掉。兰羌国地处大漠之中,女子的肌肤常年受风沙侵蚀,粗糙不堪,可没有这么精细的膏子涂抹。我若将玉华霜带回,一定会大受欢迎的!」 有多少要多少,这可真是一笔实实在在的大生意。 周静容欣喜之余,又有些犹豫:「不知公主可否听说过关于玉华霜的谣言?」 菁毓反应了一下,随即笑道:「听说了呀,我原本也是信了传言才没买的。我想着去别家买也一样,可是别家根本没有玉华霜这样又香又润的膏子。后来我进宫拜见时,向宫人打听了一下,才得知那位娘娘落胎根本不关玉华霜的事。就算是有人用玉华霜做了什么坏事,该受惩罚的也是那个人,跟这膏子有什么关系呢?这么好的东西,着实不该被污名埋没。」 周静容听着菁毓的一席话,竟然有些感动,为着她的信任与一腔赤诚。 同时她也感悟到,好的东西经得起流言和诋毁,亦无需宣传,无需诡计,便能获得成功。 周静容当即与菁毓达成合作,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菁毓将店中的玉华霜库存全部拿走。 第30章 菁毓另外还交了一部分定金,约定待离开之时再来将新做出的玉华霜买走。 周静容回到家,美滋滋的看着新鲜到手的银票,对傅云深道:「我刚想着怎么将清颜的存货清理一下呢,生意就找上门了。心想事成固然很爽,可这感觉怎么这么梦幻呢,一点都不真实。」 傅云深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玉华霜卖不出去她着急,卖出去了她又觉得太顺利。 女人的心思啊,果然难懂。 十月中旬,千秋节。 千秋节便是皇帝的寿诞,以往若是没有意外情况,也会举办大规模的宴会,帝王与众臣同乐。 今年正赶上各国使臣前来朝贺,这寿宴的规模便更大,更为隆重。 宴会在宫中的崇极殿举行,各国使臣及百官携带家眷参宴,足有上千人,乌泱泱的一大片,一眼望不到头。 周静容和傅云深便隐在这人群之中,看着各国使臣挨个献上贺礼,卯足了劲互相攀比打压。 除了使臣,还有诸位后妃、皇子、公主献礼,皇帝还会挑些看重的朝臣献礼,不论礼物轻重,都会表扬称赞一番。 至于像傅云深这样品阶不高的小官,是没有机会在御前献礼的。 礼物自然要准备,却是直接交给宫人登记入册,皇帝甚至可能都不知道他送了什么。 献礼过后,又是新一轮的暗自较量,献艺。 前来朝贺的各国当中,不乏有想要通过联姻的方式来巩固与夏朝的友好关系的。 所以,众位美女纷纷起身,或轻歌,或曼舞,或抚琴,或舞剑。有的风情妩媚,有的娇俏可人,有的清纯灵动,当真是百花争妍,姹紫嫣红。 但令周静容没想到的是,那兰羌国的菁毓公主竟也在其列。 兰羌以女子为尊,女子难免性情高傲,即便是为维护两国邦交,应当也做不出以色事人之事。 而且看那菁毓公主单纯直率的性子,也不像是有意邀宠的。 也许,只是寻常献艺? 周静容正想着,忽然听见一声疾呼,只见菁毓身形摇晃,轻飘飘的倒了下去。 「五公主!」 「毓儿!」 菁毓公主突然晕倒,兰羌国使臣团纷纷上前查看,席上顿时一片混乱。 皇帝忙道:「快宣太医!」 兰羌国使臣团由兰羌国大公主带队,大公主忙谢恩道:「谢陛下圣恩!」 皇后提议道:「陛下,不若将菁毓公主转移到碧泉宫,以便太医诊治。」 碧泉宫是距离此处较近的一处宫殿,皇帝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凌贵妃也起身道:「陛下,让臣妾代皇后娘娘去照顾菁毓公主吧。」 皇帝寿诞,宫中大赦,还放出去了一批宫女和太监,凌贵妃自然也被解了禁足。 此为国宴,除了兰羌国,还有诸多他国使臣在此,帝后不好缺席。 凌贵妃身为一品宫妃,代表帝后表示慰问,身份倒也算合适。 皇帝因凌贵妃的善解人意而面露霁色,看向她的眼神也温柔了不少:「好,有劳爱妃了。」 凌贵妃柔柔一笑,福身告退。 凌贵妃带领众人退下后,宴会继续,欢声笑语,觥筹交错,丝毫没有受到这一个小插曲的影响。 唯独周静容因与菁毓公主有过一面之缘,且颇为投契,为她的无故晕倒感到担忧。 傅云深握住她的手,安慰道:「别担心,稍后我派人打探一下情况。」 周静容虽然担心,却也没有办法,只能轻轻点了点头,将注意力放回到宴会上。 没一会儿,一个小宫女来请周静容:「傅夫人,贵妃娘娘请您到碧泉宫问话。」 周静容有些诧异,她没记错的话,兰羌国一行人方才就是去了碧泉宫吧,凌贵妃让她去碧泉宫想必也是为了此事,可这事跟她又没关系,叫她做什么? 这不能不令人不多想,周静容下意识的看向傅云深。 傅云深安抚的对她点了点头,转而向那宫女问道:「问什么话?」 小宫女为难道:「这……奴婢不知,奴婢只是前来传话的。」 傅云深牵住周静容的手道:「别怕,我陪你同去。」 小宫女并未阻拦:「两位请随奴婢来。」 可待二人随小宫女来到碧泉宫门口,小宫女拦住了傅云深,不让他入内:「傅大人请留步,贵妃娘娘只传召了傅夫人,且碧泉宫中此时都为女眷,大人进去恐怕不合适。」 小宫女的阻拦令傅云深起了疑心,牵着周静容便往回走:「既然如此,什么时候方便了,我们再来。」 小宫女拦不住傅云深,着急的喊了一声什么,忽有侍卫出现,仗剑上前拦截住二人:「大人,别令我等难做。」 第31章 傅云深表情骤变,冰冷而阴郁的扫视一周,眼中迸出冷冽警惕的锋芒,紧紧的握住了周静容的手。 周静容看着这剑拔弩张的氛围,不想傅云深为难,轻轻捏了捏他的掌心,劝道:「别担心,贵妃娘娘不是说了,只是传我问话,不会有事的,你就安心回去等我吧!」 傅云深黑着一张脸,面色越发难看,心中却已有了计较,低声对周静容叮嘱道:「等下不论发生何事,都不要害怕,相信我,我一定不会让你有事的。」 周静容见傅云深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失笑道:「还不知道是什么事呢,你就这样紧张。我本来不害怕的,让你这么一说,我反而有些怕了。安心吧,别吓我啦!」 周静容故作轻松的笑了笑,在小宫女的带领下缓缓走进碧泉宫。 在夜幕之中,碧泉宫的大门仿佛一个张着血盆大口的狰狞怪物,正在将周静容一点一点的吞噬入腹。 傅云深看着周静容的背影,紧锁眉头。 他没法放松,皇宫的水太深,一个不小心就可能被啃的连渣都不剩。 所以周静容每一次进宫,尤其是离开他单独行动,都让他挂心不已。 傅云深在门口站了半晌,直到周静容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他方转身大步离开。 周静容一路忐忑的走进碧泉宫的主殿,直觉没什么好事。 凌贵妃叫她来,明显是为菁毓公主晕倒一事,可此事与她毫无关系。 这就说明,这件事或许已经在她不知不觉中,与她产生了什么关联,怎能让她不忐忑。 果然,周静容步入殿中,还不待行礼,便听到一声气势逼人的质问:「你就是在玉华霜中投毒,毒害我妹妹的人?」 周静容听见「投毒」二字,不免大惊。 她抬眼看过去,出声质问的她人正是兰羌国的大公主,雌雄莫辨极为英气的一张脸上满面怒容。 周静容忙关心道:「菁毓公主如何了?」 大公主冷冷道:「恐怕要让你失望了,她并无性命之忧。」 周静容松了口气,又不解的问道:「大公主为何认定我是凶手?」 大公主道:「菁毓使用的玉华霜中有慢性毒药,那玉华霜是从你的铺子里购买的,中间未曾经过其他人之手。」 大公主的语气十分肯定,看向周静容的目光锋利如刀,俨然已经认定了是她毒害菁毓公主。 周静容一怔:「大公主如何确定,菁毓公主的玉华霜未曾被旁人动过呢?」 大公主不耐烦道:「她一直随身携带使用,旁人怎会有机会下手?」 周静容对此并不认同,却也没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又道:「菁毓公主买下了我店中所有的存货,又订下了大批订单,她可是我的财神爷,我供着她还来不及,又怎会加害于她?」 大公主微怔,显然也对周静容的动机存疑。 周静容正想接着说,应等菁毓公主醒来后,问问她这个当事人。 这时,凌贵妃幽幽的开了口:「许是傅夫人也不是有意毒害公主的,只是这玉华霜本身就有问题吧?毕竟,之前便有宫嫔用过玉华霜,后来就落胎了呢!」 「凌贵妃!」周静容听着凌贵妃这暗戳戳的挑拨之言,大为恼火,陡然拔高了音量,厉声警告道:「凌贵妃请慎言,先前那位娘娘落胎乃是被另一位妃嫔陷害,与玉华霜无关。此案皇后娘娘已经调查清楚,并已结案,贵妃娘娘不该随意泼脏水。菁毓公主在夏朝皇宫内中毒,此事关乎两国邦交,兹事体大,还请贵妃娘娘切莫信口雌黄!」 一向跋扈的凌贵妃被周静容不顾脸面的怼了一通,竟然没有发作,而是一副娇弱的模样,委屈的看了大公主一眼,喃喃道:「那时本宫尚被陛下禁足宫中,怎知皇后娘娘如何决断,自然是你说怎样就怎样……」 周静容气结,她什么都不知道,所以她就能随便乱说了么? 大公主自然是更相信凌贵妃的,毕竟她地位崇高,又是皇帝的妃子,更加令人信服。 大公主怒对周静容道:「好个伶牙俐齿的妇人,看来你是不肯认罪了!那就让你尝尝我兰羌国的审讯手段,看你还能嘴硬到几时!」 大公主一声令下,便有兰羌国侍女上前,齐齐抓住了周静容。 这些兰羌女子常年与风沙为伍,性格粗犷,力气极大,周静容根本挣脱不开,直接被她们按倒在地上。 周静容没想到兰羌国的大公主竟如此强势,敢在夏朝的皇宫中直接对夏朝官员的家眷动用私刑! 周静容大喊道:「大公主,这里是夏朝,便是你怀疑我,也该报呈陛下,由陛下决断,你没有权利私自审问我!」 大公主根本听不进去周静容的劝告,只觉得她是在狡猾的想要推卸罪责,更加恼怒,命令道:「动手!」 第32章 一名侍女从袖中拿出一根极细却极长的银针,便要往周静容脸上扎。 周静容大骇,心道死了死了,早知道要经历这么一遭,刚刚在碧泉宫外,她就不逞能的让傅云深先走了。 她下意识的大喊一声:「傅云深!」 下一秒,她就感觉被桎梏住的身体一松,接着她被裹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一个极力克制怒意与颤抖的低哑声音在耳边响起:「别怕,我在。」 周静容猛然睁开眼睛,看清了抱着她的人正是傅云深,忍不住喜极而泣,瞪着一双水雾氤氲的眼睛委屈的控诉道:「傅云深,我刚刚差点死了!」 傅云深眼神阴鸷的一一扫视过在场众人,一字一句恶狠狠的说:「放心,谁若敢动你一根汗毛,我必千百倍奉还!」 大公主被傅云深这么一搅和,很是气愤,她正要说话,又被另一个尖细的声音打断。 「住手!」 落后傅云深一步而来的是皇帝身边的大太监,他气喘吁吁的一路小跑进来,又高声唱道:「皇上驾到!皇后驾到!」 随后,帝后相携而至,一屋子人齐齐叩拜。 皇帝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却气势威严,不怒自威。 他扫视一周,见到周静容的发髻微有散乱,明显是被人拉扯过,面色稍有不霁。 皇后淡淡的看了一眼大公主,却是对凌贵妃道:「凌贵妃,五公主在宫中被害中毒,如此重大的事,你为何不上报?此事应由陛下圣裁,找出真凶加以处置,给兰羌国一个交代!你却毫无证据便私自审问用刑,简直胡闹!」 大公主知道皇后是在借凌贵妃敲打她,不服气道:「皇后娘娘,此事与贵妃无关,是臣使请求贵妃,将犯人带来予我处置的。」 皇后微微皱眉,正要开口,却听皇帝淡淡道了句:「灵机公主,你逾矩了。」 皇帝的语气淡淡的,可其中蕴含的怒意与不满却威压逼人。 皇后与皇帝相伴多年,从他的语气便能听出他的态度,当即也不再委婉,直接斥责道:「灵机公主,你自称臣使,想来也知道自己的身份,虽为使,亦先为臣。这里是我大夏的皇宫,被你严刑逼供的是我大夏官员的家眷,既然你们同为臣子,你又有什么权利越过陛下擅作主张?」 灵机一向心高气傲,何曾被人如此疾言厉色的对待过,一时被怒气冲昏头脑,口不择言:「皇后如此袒护这个罪人,莫非是想包庇她?」 帝后有心维护周静容,但绝不是为了包庇她,而是为了国之颜面。 周静容是夏朝人,即便她是犯人,也只能由夏朝皇帝审判她,轮不到兰羌国公主这个外人私自刑讯。 灵机公主未曾上报,便在夏朝皇宫企图审讯夏朝官员家眷,如此放肆张狂,根本不将夏朝、不将皇帝放在眼里。 这般被·插手本国事务,越权逾矩,藐视权威之举,皇帝如何能退。 皇后眼中闪过一丝冷然,不复往日温和,咄咄逼问:「那灵机公主可有确凿证据,证明菁毓公主的毒是这位夫人下的?时间,地点,动机,人证,物证,还请公主一一举证说明!」 灵机哽住,一时语塞,她就是没有证据,才想对周静容动刑,让她承认罪状,好对她进行惩处的。 皇帝淡淡的瞥了一眼为菁毓诊治的太医,问道:「太医如何说?」 太医只觉得被皇帝这样看了一眼,寿命都减少了十年,顿时两股颤颤,冷汗直流,哆哆嗦嗦的回道:「回陛下,菁毓公主确是中毒昏迷,然并无大碍。她随身携带的玉华霜中,也确实有毒。」 灵机得意的看向众人,证明自己并没有做错。 忽听傅云深阴恻恻的问了句:「可证实两种毒为一种?」 「这……」太医一时犹豫,皇帝的眼刀再次袭来,他全身抖的更厉害了,忙低下了头,惶恐道:「暂,暂未确定!」 皇帝原本微眯的双眼陡然睁开,锐利的眸光直射向灵机。 饶是灵机态度强势,也被这如刀似剑的眼神吓得心头一颤,忙辩解道:「菁毓中毒,唯这玉华霜有毒,不是这妇人下毒还能有谁!」 可皇帝根本没理会她,只对随侍在身边的一位御医道:「常御医,你去瞧瞧。」 灵机被无视,只得讪讪的噤了声。 常御医领命,上前为菁毓诊脉。 双方剑拔弩张的紧张氛围令周静容有些担心,殿内落针可闻,她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忧虑的看了傅云深一眼。 傅云深安抚的握住了她的手,不顾大庭广众,直接将她揽在怀中,不肯放手。 片刻过后,常御医诊断完毕,躬身对皇帝道:「陛下,菁毓公主确是中毒,但并非是使用玉华霜所致,而是食物中毒。」 第33章 皇后微微蹙眉:「难道是膳食有问题?」 皇后主持宫宴,因接待使臣,为避免出现此种事件,所有膳食器具严格把关,按理不应该出现中毒之事。 灵机大惊道:「不可能!我与菁毓每日膳食必有银针验毒,怎么可能食物中毒?」 常御医解释道:「公主误会了,此食物中毒非彼食物中毒也。并非食物中有毒,而是食物相生相克,虽每种食物都无毒,但混到一起吃,却引发了毒性,想必是菁毓公主近日在京中吃了不少各种各样的小吃吧?」 周静容想起那日与菁毓相见,她便是买了许多小吃,边吃边等她来着。想来是京中美食诱人,却不曾想她竟是因为胡吃海塞而引发了食物中毒。 灵机不解道:「可那玉华霜中确实有毒。」 常御医点了点头,仍是对皇帝道:「臣取菁毓公主指尖一滴血,未验出她体内有玉华霜中之毒。且经臣检测,玉华霜中的毒药浮于表面,深层并没有。也就是说,这毒药或是匆匆撒于上面的。」 周静容大惊,如此说来,便是有人故意陷害她了。 皇帝顿时面色阴云密布,怒从心起。 菁毓的食物中毒分明是她自己吃出来的,与他人无关,更赖不到夏朝待客不周。 可偏偏有人不怀好意,为了陷害周静容,竟故意将菁毓中毒一事引导至有人下毒。 意外变成了人为,引发出外交事件,两国关系甚至可能因此交恶,挑起两国纷争,其心可诛! 皇帝抿唇不语,怒气蓄势待发,却不好直接发作。 这时,傅云深出言道:「既是匆忙下毒,想必是趁着菁毓公主昏迷之时,趁乱而为。那下毒之人,必是菁毓公主近身侍奉之人。」 皇帝赞赏的看了傅云深一眼,他也是这样认为的,可这话却不能由他来说。 否则,他一个泱泱大国的帝王,倒显得好似推脱责任般的小气了。 所以,傅云深代他说出此言,再合适不过。 灵机闻言,心中一凛。 事实摆在眼前,由不得她再胡乱攀咬,只能恶狠狠的瞪了一眼那几个已经被吓得跪在地上抖如筛糠的侍女。 她恶声恶气道:「说!是哪个胆敢毒害五公主!若是说不出来,就全都绞死!」 侍女们一向知道灵机公主出手狠辣,不敢隐瞒,纷纷回忆起方才的情况,不敢漏掉任何一点可疑之处。 突然,有个侍女恍然道:「对了!五公主昏倒以后,奴婢们手忙脚乱,不察五公主身上装有玉华霜的荷包竟于慌忙中掉落,后来……」 她说着,抬眼扫视过众人,忽地眼前一亮,抬手指道:「是这位宫女姐姐捡到了荷包,交还给奴婢的!」 众人随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竟是凌贵妃身后一个不起眼的小宫女,正是她奉命将周静容带来碧泉宫的。 傅云深倏地看向凌贵妃,眼中已盛满了杀气。 凌贵妃顿觉全身一寒,待她狐疑的看过来,傅云深已经收回了视线。 皇帝的脸色愈发难看起来,阴沉沉的看向凌贵妃。 凌贵妃忙斥责小宫女:「还不快说,到底怎么回事?」 小宫女连连喊冤:「奴婢只是帮忙捡了荷包,连荷包里面有什么都不知道,如何下毒?况且奴婢与菁毓公主无冤无仇,为何要毒害她?」 皇后不理会小宫女的辩驳,给身边的宫女使了个眼色。 那宫女上前,一巴掌打在了小宫女的脸上,她的脸立时肿了起来,整个人都懵了。 宫女接着粗鲁的搜身,小宫女来不及反应,很快便在她的衣服里找到了藏着的毒药。 因小宫女临时下毒,毒药尚来不及扔掉,就被抓了个正着。 凌贵妃怒斥道:「贱婢,人证物证俱在,还不快如实招来!」 皇帝深深的看了一眼凌贵妃,心中已有计较,肃容威严,对小宫女道:「你为何要在菁毓公主的玉华霜中下毒?」 小宫女还欲反驳,听到皇帝这句俨然已经将她定罪的话,心中一沉。 看来,今日她死期已到,只能求个体面些的死法,但求不要连累家人了。 小宫女打落牙齿和血吞:「奴婢下毒绝非为毒害菁毓公主,而是奴婢曾与傅夫人有过节,遂趁菁毓公主昏迷,在玉华霜中下毒,企图嫁祸给傅夫人。」 凌贵妃闻言,明显的松了口气,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道:「你好生糊涂!」 灵机怒道:「你与人有私过,凭什么用我妹妹做筏子?」 说罢,她转向皇帝请求道:「陛下,虽然菁毓中毒是自身原因,与下毒之人无关。可此人心怀不轨,且如此明目张胆的在皇宫内行凶,可见其猖狂,灵机恳请陛下严惩!」 第34章 其实,这件事尚有许多漏洞。 诸如,一个小宫女会和没来过皇宫几次的官员家眷有什么私怨,她又为何会随身携带毒药,她的背后是否还有主使…… 可这会儿灵机学乖了,毕竟菁毓昏倒与这下毒事件毫无关系,既然没有任何损伤,她又何必深究,说几句场面话就也罢了。 皇帝沉吟半晌,缓缓道:「此女以下犯上,破坏两国邦交,论罪当诛。念在你并没有伤害到友国公主的份上,且留你个全尸吧。」 小宫女含泪谢恩。 周静容愕然,忍不住站出来求情道:「皇上,她虽然做错了事,但并没有伤害到任何人,是否可以免除死罪?」 皇帝叹了口气:「她初心是为害你,你却为她求情,如此大度,该为命妇典范。」 皇帝夸赞了周静容,却只字未提饶恕小宫女性命。 周静容还要再争几句,傅云深拉住了她的手,对她轻轻摇了摇头。 此事就此罢了。 从皇宫里出来,周静容疲累不已。 这一晚上,她经历了差点被冤枉,又差点被用刑,可到最后,她连一句道歉都没得到。 小宫女必是受人指使,且并未伤害到菁毓,也并未陷害成周静容,至多算个犯罪未遂,却被皇帝一句话便定了生死。 此间种种,令她再一次意识到强权社会对人们的不公平,倍感心寒。 傅云深坐在周静容身边,轻轻翻开她的衣袖,看到她被兰羌国侍女拉扯中捏的泛着紫红印记的手腕,眼中露出一抹痛色,愧疚道:「对不起,容容,我来晚了。」 周静容回过神来,靠在了傅云深的肩上,缓缓道:「傅云深,你说这个小宫女是不是替凌贵妃背锅了?这次的手段可不怎么高明,难道是凌燮他们见千秋节已快结束,却还没给你找上麻烦,所以不择手段了?」 傅云深道:「这事应当是凌贵妃自己谋划的,五皇子夺位,凌燮弄权,都是基于夏朝强盛,又怎会拿国事做儿戏。」 周静容感叹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凌贵妃简直就是个猪队友啊,主动送人头。我们都知道的事,皇帝不可能被骗过去,这会儿为了面子不说,事后定会算账,凌燮和五皇子现在肯定气的跳脚了吧?」 周静容说着,又叹了口气:「我怎么这么倒霉啊,怎的就避不开这凌家了?」 傅云深轻轻抚着她的长发,温声安慰道:「放心,以后不会了。」 千秋节过后,各国使臣陆续离京。 待送走最后一批使臣,傅云深的工作也算是圆满完成了。 才过了几天清闲的日子,擢升傅云深为正四品大理寺少卿和给周静容加封诰命的圣旨便一同来到了傅府。 为昭示皇恩浩荡,皇帝还亲笔御题了漆吴居和清颜的匾额。 这下,漆吴居和清颜的生意想不好也不行了,很多人便是为了一睹御笔,也纷纷来此消费。 周静容有些诧异,话说傅云深这官升的也太快了吧,而且部门跨度也太大了些。还有,皇帝居然为了给傅云深长脸,还如此大力奖赏了她,太不可思议了吧? 傅云深却解释道,此次升官与奖赏,均是托了周静容的福。 皇帝原本就因周静容制作的各国风俗漫画极大的带动了夏朝与他国臣民之间的友好往来,并获得了使臣们的一致认可好评之事而对她青眼有加,欲事后给予封赏。 可这期间却又发生了小宫女给玉华霜投毒,意图陷害周静容一事。 皇帝明知此事与凌贵妃脱不了干系,但为了颜面以及两国邦交只能暂且压下此事。 否则一旦查出一国贵妃因为私怨而陷害官员家眷,还用了兰羌国公主做筏子,夏朝国威何在? 皇帝事后或许会用其他借口惩罚凌贵妃,但在这件事上,注定不能给周静容一个公道。 所以,皇帝加封周静容,并御题匾额,是为奖赏,也是为补偿。 而要给周静容加封诰命,自然就得给傅云深升官。 周静容听傅云深如是说,清亮如水的眼眸立时灵动如漾起了波纹,笑的眼角弯弯:「如此说来,你升官还是沾了我的光?」 傅云深从善如流,接受了小娇妻的洋洋自得:「嗯,夫人洪福齐天,为夫都是托了夫人之福。」 周静容得意了一会儿,又不解道:「可是皇上为什么把你调来调去的?在一个部门内稳定发展不好吗?」 从好的方面来说,皇帝让傅云深在各处历练,或许是有意栽培。可从不好的方面的来说,在哪里都工作不长,接触不到部门核心内容。 帝心深不可测,皇帝到底是何用意,傅云深也猜不透。 没过多久,皇帝果然以大不敬之过为由,惩罚了凌贵妃。 第35章 不仅褫夺了凌贵妃之贵妃封号,着降为嫔,并将她禁足玉华宫中,无诏不得外出,还将她的宫人全部撤换,只留了几个伺候的小宫女。 凌嫔一向颇得圣宠,且家族势大,何曾受到过如此严重的惩处。前朝后宫皆为之惊,纷纷对凌嫔到底如何大不敬惹怒了皇帝感到好奇。 周静容却不以为意,撇了撇嘴道:「不坐牢也不罚钱,算什么惩罚啊!」 傅云深道:「不然,凌嫔入宫即为妃,不久诞下五皇子便升为贵妃,在宫中一向跋扈,甚至不将皇后放在眼里。对于她来说,降位分不只是剥夺了她继续骄傲跋扈的资本,更难接受的是失了颜面,这恐怕比失去生命还要难受。而且她本就居于深宫,再被禁足,便是一点自由也没有了。撤换宫人之后,她更不能再与外界互通消息,此举无异于将她的耳目斩断。所以对她而言,如此惩处与坐牢也没什么区别。」 周静容想了想,赞同道:「倒也是,精神折磨比身体折磨要残酷的多。不过,凌嫔得圣宠多年,没想到皇帝竟如此狠得下心重罚。」 傅云深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傅云深说的没错,其实早在之前,有宫妃因枕中藏有麝香而落胎一案,皇帝虽然没有怀疑这件事是凌嫔所为,却也知道是她顺势而为,动用大手笔令使用过玉华霜的宫人都产生过敏症状,将视线转移到玉华霜上,从而嫁祸周静容。 但这般作为未曾造成任何伤害,在皇帝看来不过小打小闹,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她去了。 可如今牵扯到的是两国国事,皇帝就算再喜欢她,也不免会深想她的动机。 从表面上来看,凌嫔是想要通过嫁祸周静容从而打压清颜,是为商业之争。 可往深了想,若此事成,外国使臣出事,直接牵连的是周静容,间接牵连的却是傅云深,而傅云深背后之人则是太子。 那这件事就不单纯了,而是涉及到党争。 只为一己之争,却罔顾国事,皇帝怎能不怒,甚至迁怒到了五皇子和凌燮。 一如周静容所说,这凌嫔可真是个猪队友,累的五皇子和凌燮一次又一次的遭受皇帝的猜忌和无妄之灾。 天气渐渐转凉,京中因处于北方,更是早早的便降了雪。 天明的时间越来越短,上朝的时间便也顺势推迟,并由从前的每日一朝改为三日一朝。 这日,阴云绵绵,天色晦暗,又是难得不用早起的辍朝日,周静容不想离开被窝,干脆拉着傅云深陪她赖床。 两人睡的正香,忽听言风在外轻声唤道:「爷,您起了吗?府中有贵客到访,老夫人请您过去一趟。」 傅云深还没什么表示,周静容便先不耐烦起来,嘟囔着:「是谁啊,来的那么早,打扰人家休息,真不知趣。」 傅云深看着周静容红扑扑的小脸上微微蹙起的弯眉,轻轻笑了笑。他翻身下床,将被角仔细的掖好,只给她留了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在外面。 他越看越觉得欢喜,忍不住在她粉润的唇上啄了一下,柔声哄道:「你再睡会儿,我去看看。」 周静容含糊的应了一声,还想继续会周公。 可躺了一会儿,她觉得没有傅云深的被窝有点冷,怎么也睡不着了,干脆也起身洗漱。 弦歌和雅意将热水端进来,周静容洗漱过后,坐在梳妆镜前,雅意为她梳头。 弦歌站在一旁无所事事,便从镜中看着周静容,俏皮的眨了眨眼睛,与她闲话:「夫人,您猜是谁来了?」 周静容打了个呵欠,白了她一眼:「你家夫人又不是神棍,怎能知道是谁来访?别卖关子了,快说!」 雅意也嗔了弦歌一眼,弦歌嘻嘻笑道:「是安王爷和世子爷,世子玉树临风,相貌堂堂,当真生的一副好颜色!」 周静容忍不住笑了一下:「行啊,弦歌,你这文化水平日益精进,四字成语信手拈来啊!」 弦歌得意又谦虚的回敬道:「哪里哪里,都是夫人教的好。」 主仆二人互相吹捧一番,周静容又奇怪道:「他们所为何事而来?」 弦歌接着八卦道:「奴婢也好奇呢,就往老夫人的院子里走了一圈,听近前侍奉的姐姐们漏出话来,安王此次携世子上门,是为向表姑娘求亲呢!」 周静容虽然有些惊讶,但想到林疏桐的婚事有太后做主,虽是高嫁,但想来这桩婚事也会不错。 她点头道:「这是好事啊!」 弦歌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不解道:「奴婢也这么觉得,可是,老夫人和姑奶奶好像都不太同意这门婚事呢。听说,姑奶奶更是直接甩袖离开,一点也不顾及安王的颜面呢!」 周静容刚想说就傅娇那高傲的性子和不可一世的脾气,能顾及到的人屈指可数,却忽地想起一事。 第36章 傅娇从前在京中那个有缘无分的情郎可不就是安王?! 安王这是心大,觉得过往已如云烟,所以结为儿女亲家也没事,还是觉得与傅娇无缘,便将这份感情转移到了下一代身上? 这都是什么事啊,不觉得别扭吗?周静容想想都觉得尴尬呢,难怪傅老太太会不同意。 待傅云深回来,周静容忙问起此事:「听说安王到访是为世子提亲,祖母可答应了?」 傅云深无奈的笑了笑,回道:「安王与世子到傅府之前,并不知道他们要来的地方是傅府。」 周静容没反应过来:「啊?」 傅云深觉得此事有些好笑:「世子有心仪女子,前来求娶,到了门口,方知是傅府的姑娘。」 周静容惊讶道:「也就是说,世子与桐娘先前便已相识,并不知对方身份?何时的事?」 傅云深摇头道:「我也不知。」 周静容又问:「那祖母怎么说?」 傅云深道:「世子是真心想要求娶桐娘的,虽然得知桐娘是曾经差点做了他后娘的姑母的女儿,仍矢志不改。对方毕竟是王府,祖母虽有心拒绝,却并未将话说死,只说儿女婚事也要凭其心意,还需问过桐娘的意见,再行回复。」 看着周静容瞪着一双充满好奇渴求的眼睛,傅云深接着道:「祖母叫我过去,只为接待安王及世子,其他我并未掺言。至于桐娘如何想,我尚未见过她,还不知她与世子到底如何。」 周静容不免有些唏嘘,看来是林疏桐和安王世子偶然相识,暗生情意,并将住址透露与他。 安王世子便上门求娶,岂料这心仪的姑娘却是自家父亲老情人的女儿,着实尴尬。 不知安王作何感想,反正傅娇当初被人陷害,失了清白与好姻缘,又为形势所迫,嫁予不爱之人,半生过得不如意,终是意难平,所以她会极力反对这门婚事。 林疏桐不明缘由,不知她会不会反抗傅娇的压迫,却一定会伤心不已。 这可真真是一出虐心大戏。 京中今年的冬天比往年要冷一些,整日里北风猎猎,阴云绵绵,大雪下了一场又一场。 往常热闹的街市不复,行人寥寥,商铺也关起门来营业。 人们都躲在家中足不出户,随着昼短夜长而越发惫懒,晨起更是成为了一件难事。 就连平日勤于政务的皇帝都无法抗拒被窝的温暖诱惑,一日比一日起得迟,早朝的频率也从每日变为三日,又变为五日,再变为七日。 于是,皇帝大手一拍,干脆决定携后妃及百官暂移居宜县温泉行宫避寒。 宜县是京中下辖县城,距京中不远,春可赏百花,夏可赏繁星,秋可赏红叶,冬可赏雪景,是一处环境清幽,风景秀丽的好地方。 此处有天然温泉,遂建行宫,夏可避暑冬可避寒。 皇帝虽去行宫避寒,却也不忘国事,便着太子坐镇京中,又分派一部分官员留京,一部分官员随行,方便两处互通有无,处理政务。 因太后、后妃与皇帝同行,所以随行官员亦可携家眷一同前往。 傅云深也在随行官员之列,周静容也是要跟着去的,太后又特别召了傅老太太随行。 傅家其他女眷中,吴氏要留在府中主事,甘棠和傅春华怕小孩子耐不住途中风寒,便也不打算出门。 唯有林疏桐一改往日听话的稳重形象,主动向傅云深提出也想去皇家行宫见识见识的请求。 傅娇原本不同意林疏桐出门,但想到近来因她执意棒打鸳鸯一事,使得母女二人的关系有些僵硬,便想着遂了女儿的心愿,让她高兴高兴也好。 但皇帝与太后出行,安王怎会不陪伴在侧。她又怕林疏桐和安王世子私下见面,便也跟着一起来了。 旁的女子因为鲜少有机会出远门,又是去皇家的温泉行宫,而显得格外兴奋,周静容却不是那么高兴。 她原本窝在家里猫冬,猫的还挺舒服的,实在不太愿意挪地方。 古代并非她想象中的落后,夏天没有空调解暑会热死,冬天没有暖气取暖会冻死,那是穷人家,富人家过的舒服着呢。 屋子里有地龙,有火盆,有暖炉,烧的热乎乎的,室内温度很高,和现代的暖气房无异。 托了傅云深财大气粗的福,她在白雪皑皑的冬季,还能一边赏着纷纷扬扬的大雪,一边吃着新鲜的蔬菜水果,小日子过的不要太美,她才不想折腾去行宫呢。 她不知道行宫好不好,但路上的风寒颠簸是难免的。 不过,周静容虽然不愿意挪窝,但更不愿意离开傅云深。 傅云深为了照顾怕冷的周静容,将马车的整个车厢都用厚毯子包裹的密不透风,只留下车窗处用了透光的明瓦,使车内不致暗无天日。 第37章 他又在马车上铺了厚厚的毛毯和棉被,还准备了好几个炭炉,环绕于车厢四周,既可烧水,又可取暖。 周静容坐上宽大的马车,就不想再下去了,这简直比她的小窝还要舒服。 她趴在软软的垫子上,打了好几圈的滚。 傅云深坐在一旁,用手撑着下巴,含笑看着她,满眼的宠溺。 很奇怪,不管她做什么,他都觉得可爱。 直到周静容有些发汗,傅云深才伸手止住了她,将她抱在怀里,拿着帕子给她擦脸,无奈道:「怎么小孩儿似的贪玩,仔细发汗被风吹到着凉,到时有你受的。」 周静容乖乖的坐着一动不动,任由傅云深给她擦汗,又被他生怕她不够热似的,给她裹上了一条兔毛围脖。 傅云深看着周静容红扑扑的小脸被围在一圈毛茸茸之中,越发娇俏,被她萌的不行,柔声问道:「先前不是不愿意出门么,怎么现在又这般欢喜?」 周静容眨了眨眼睛:「我高兴,是因为你对我好啊!」 傅云深失笑:「照顾你本就是我分内之事,如何就算对你好了?若有朝一日,我为你散尽家财,拼尽性命,那才是真的对你好。」 周静容吓得连忙捂住了他的嘴:「呸呸呸,乌鸦嘴,不许胡说!我才不要什么轰轰烈烈大起大落,我们平平淡淡的就好。」 她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只要我们在一起,怎样都好。」 「嗯。」傅云深眉眼含笑,被她这句话打动,紧紧的抱住了她。 宜县距京中不过半日路程,但因赶上风雪,路上积雪难以行走,皇帝便派了一队士兵前去清雪,大部队则在附近的一处村落暂停歇脚。 傅云深被上峰叫走,周静容躺在马车上的软垫上,等着傅云深回来给她念书。 周静容百无聊赖,刚拈了颗樱·桃塞进嘴里,车门突然被人打开,裴德音带着一身冷冽的风雪走了进来。 裴德音一上马车,就惊叹道:「你这马车里面真是别有洞天,比我的马车还要暖和舒服。」 公主大人驾到,周静容不好躺着待客,便坐了起来:「公主怎地过来了?」 裴德音四处看了看,随意应道:「没什么,随处走走。」 周静容转了转被寒冬冻住已经很久没用过的脑子,问道:「公主不是想找我,是想找桐表妹吧?」 裴德音没有说话,当是默认。 周静容拿捏不好裴德音对此事的态度,便也不急着表态,只将盛装水果的盘子向前推了推,示意她吃。 过了会儿,裴德音果然又开口道:「我王兄与桐妹妹的事,娇姑姑是何态度?」 周静容如实道:「姑母不同意,甚至为此将表妹禁足。」 裴德音原本略显紧绷的神色明显有些松动,周静容心下了然,看来公主和傅娇一样,都不赞同这门婚事啊! 周静容蹙了蹙眉,既不解,又为林疏桐不平:「桐表妹与世子两情相悦,实属难得,我们身为至亲,应当支持才对。」 周静容虽曾与林疏桐是情敌关系,但早已冰释前嫌。 想来林疏桐以前未曾接触过傅云深以外的男子,才会在少年慕艾的年纪对他产生朦胧的情愫。 如今她有互相倾心之人,周静容很为她感到高兴,却不知这些身边人为何要反对。 裴德音叹了口气,道:「我也不是反对他们,我也很希望兄长能觅得良缘。只是,我还想着让娇姑姑嫁给我父王,给我做母妃呢。可若是桐妹妹嫁予我兄长,娇姑姑就不能嫁给我父王了,这可如何是好……」 她说着,拧了拧眉,一副很纠结的样子。 可她这般语出惊人,却是将周静容惊的不轻,樱·桃核直接吞咽进了嗓子眼,差点噎住:「咳咳……」 裴德音赶紧给她递过去一杯茶,帮她拍了拍后背:「你没事吧?」 周静容灌了一口热茶,嗓子舒服了些,忙道:「可是,王爷尚有王妃啊!」 提起安王妃,裴德音立时黑了脸:「那个女人,当初使用下作手段陷害娇姑姑,害她与我父王分离,心思龌龊,根本不堪为王妃!」 裴德音刚出生就失去了母亲,年幼时安王与傅娇相好,傅娇对她照顾有加,她便一直将傅娇当做母亲。 后来,傅娇随傅家远走,她哭闹了许久。她一直以为是因傅家出事,安王与傅娇才错失良缘,心中甚为遗憾。 可直到去了浦河县,她见到了傅娇和林疏桐,心中起疑,才渐渐揭开了当年傅娇乃是被安王妃陷害,被迫离开的真相。 她虽然还未将此事告知安王,但对安王妃却已是实实在在的厌恨上了,从前或许还有几分尊敬,如今却连一点情分也不剩了。 第38章 周静容劝解道:「事情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王爷与王妃相敬如宾,两人还生有小郡主。就算旧事重提,王爷也不至于休妻吧!」 裴德音却道:「就算不能休妻,我父王也可以纳侧妃啊!虽然让娇姑姑做侧妃,太委屈她了些。」 周静容张了张嘴,却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若是在现代,两父子娶两母女这种事,虽然少见,却也不触犯法律,亦能被人接受。 可在古代,这种有违伦常的事情是绝对不能被世人所承认和接受的。 周静容不知道,傅娇极力反对林疏桐与世子的婚事,难道真如裴德音所想,是对安王余情未了? 「桐娘,外面风雪寒冷,你怎地不进去,站在外面做什么?」 傅云深的声音突然在车厢外面响起,周静容猛地抬起头,与裴德音对视一眼,二人眼中俱是震惊。 裴德音先于周静容一步,率先下了马车,只见林疏桐正站在车门口,丫鬟已被她遣到远处,手里提着个食盒。 想来她是过来给周静容送吃食,却意外听到了二人的对话。 裴德音有些心虚,想解释些什么,可张了口,却不知该怎么说。 林疏桐定定的看着裴德音,神色平淡,只是脸色有些苍白。 良久,她忽地掀唇,扬起了一个悲凉又嘲讽的笑容,轻飘飘的道出一句:「原来如此。」 林疏桐转身便走,裴德音忙追了上去。 周静容也走下了马车,傅云深见她穿的单薄,忙敞开大氅,将她裹进怀中,问道:「怎么了?」 周静容苦着一张脸道:「桐娘听见我与德音的对话,知晓姑母与安王的往事了……」 林疏桐并没有走远,便被健步如飞的裴德音追上了。 「桐妹妹,你别生气,方才所言只是闲聊而已,我并没有其他意思……」 林疏桐缓了口气,对裴德音福身道:「公主言重了,公主如何想如何做,不是臣女能够置喙的。」 裴德音因着傅娇的关系,一直将林疏桐当成亲妹妹,对她比对王府中那个同父异母的小郡主还要好。 可如今,林疏桐冷漠而疏离的一口一个「公主」,一口一个「臣女」,刻意拉开两人之间的关系,裴德音心里也很难受。 可换位思考,如果她知道身边亲近信任之人,不仅反对她和叶西扬在一起,还想拆散他们,她也一定会很生气,甚至会比林疏桐的反应更加激烈。 这样一想,她对林疏桐的愧疚更深,是她太自私,只考虑到自己,却忽略了林疏桐的心意。 她只能解释道:「桐妹妹,我只是说说而已,但我什么都没有做过。兄长的事岂是我可以插手的,你千万别误会。」 林疏桐不应,只道:「天寒地冻,公主请回吧,莫要受凉了。」 裴德音忙伸手去拉她:「我们一起回去吧。」 林疏桐却退后一步,避开了她伸过来的手,冷淡道:「不劳公主费心。」 林疏桐一再拒绝,裴德音无法,只能讪讪的先行离开。 远远跟在后面的丫鬟见裴德音走了,才上前问道:「姑娘,咱们回去吗?」 林疏桐瞥了一眼她手中的食盒,淡淡道:「我先回去,你将糕点给二嫂送去再回,凉了就不好吃了。」 丫鬟应下,便提着食盒匆匆往周静容乘坐的马车方向走去。 林疏桐站在原地没动,一阵寒风袭来,吹起了地上的白雪,洋洋洒洒的落在她的脸上,没进她的衣领,那股子刀刮般的寒气直钻进她的心窝。 林疏桐说的是真的,她并没有生裴德音的气。 她只是忽然意识到,她与裴德音再如何交好,她们的身份差异总是摆在那儿,跨不过去的。 裴德音不喜欢她,便连她的婚事也是能问上一问、管上一管的。 她不生气,只是有点伤心而已。 而令她真正感到生气,甚至愤怒,无法释怀的,是傅娇,她的娘亲。 她以为傅娇反对她与世子交往,是出于母亲对女儿本能的爱护之心。 却没想到,傅娇与安王还有这样的过往,原来她是为了自己而阻碍女儿的姻缘,多可笑。 又是一阵寒风起,林疏桐原本有些哀伤的眼神渐渐变得坚定起来。她紧了紧身上的斗篷,并没有返回马车,而是向相反的方向走去。 「有刺客!保护陛下!」 「保护太后!」 「保护皇后!」 …… 周静容刚收到林疏桐差人送来的食盒,正打算上车吃点点心垫垫肚子,却忽然听见不远处响起一片嘈乱的声音。 她对刺客这两个字有心理阴影,下意识抓紧了傅云深的衣袖。 第39章 傅云深微微眯眸,摸了摸周静容的发顶,安慰道:「你先上车,这里四周都有御林军的守卫,很安全的。」 周静容忧心道:「那你呢?」 傅云深露出了一个安抚的笑容:「我去看看情况,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周静容知道自己这会儿帮不上什么忙,只好听话的先上车等着。 弦歌和雅意不顾外面的慌乱,从别的马车上跑过来陪着她,让她心中安定了不少。 过了许久,周静容开始还能远远的听见几声箭羽划破空气与刀剑相撞的声音,但很快就没了声音,一切归于平静,可傅云深却迟迟没有回来,不免令她心有惴惴。 周静容等了一会儿,实在心中煎熬,干脆下车去找傅云深。 她刚下了车,却见到傅娇正向这边走来。 傅娇满面愁容急色,步履匆匆,走到周静容面前,向她身后张望着,问道:「可见到桐娘了?」 周静容惊讶道:「她没回去吗?」 傅娇闻言,心中咯噔一下,脚下发软,踉跄的差点摔倒,周静容忙扶住了她。 傅娇面色惨白,眼中布满惧色,抓着周静容的手臂喃喃问道:「刚刚,可是有刺客?桐娘她,会不会有事……」 傅娇虽然被自己的猜测吓得身体发软,有些站不稳,但死死扣住周静容的手臂却是不由自主的用力。 周静容忍着疼,任她抓着,安慰道:「姑母,先不要自乱阵脚,方才有很多女眷都下车游玩赏雪,兴许桐娘是遇到了熟人,耽误了回去的时间,又有刺客来袭,她便在哪里躲起来了,我们一起去找找。」 傅娇这才缓过神来,连连点头:「对,对,她应是躲起来了,她不会有事的,我们去找。」 傅娇六神无主,根本没有方向,只能任由周静容拉着她走。 周静容却是目标明确,方才傅云深说去看看情况,必是去看皇帝的情况。所以她只要朝御架的方向走,应该能碰见他。 周静容所料不错,皇帝方才下车透气,借了一户农家院子休息。 她来到此处,还不待开口,便有内侍主动上前,让她稍等片刻,前去通传。 周静容正奇怪,她也不是什么重要人物,这内侍怎的这般殷勤,傅云深走了出来。 周静容忙迎上去,扯着他的双臂晃了晃,踮着脚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一番,关切道:「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傅云深伸手拂了拂落在周静容肩上的雪,见她连件厚的外袍都没穿,露出不赞同的神色:「我没事,你怎么过来了,也不知道多穿点。」 傅云深说着,解下身上的氅衣披到了周静容的身上,这才看见跟在她后面的傅娇,脸色微变:「姑姑怎么也来了?」 傅娇急切道:「二郎,你快找找桐娘,我怕她出事。」 傅云深警惕的向四周看了一眼,将二人拽到一旁,眉宇凝重,低声道:「姑姑,您先别急,桐娘虽受了些伤,然并无性命之忧……」 傅云深还没说完,傅娇只听见性命之忧几个字,就已经全身瘫软,都来不及问林疏桐发生了何事,便觉脑袋一晕,眼前一黑,差点栽倒。 傅云深一把搀住她的胳膊,将她提了起来,声音很低,语速却很快:「桐娘乃是为了救驾才受伤的,姑姑待会儿进去万不可哭天喊地,一定要振作。桐娘的伤并不危及性命,姑姑也不要太过忧心。」 周静容惊讶的瞪大了眼睛,林疏桐受伤了,还是为了救驾受的伤?这是什么八竿子打不着的剧情啊? 傅娇听傅云深所言,吃了一颗定心丸,勉强打起精神,点了点头。 周静容扶着傅娇,跟在傅云深身后走了进去。 帝后均在厅堂坐镇,林疏桐便在内室接受治疗。 皇帝正在闭目养神,听见傅云深等人的问安声,这才缓缓睁开了眼睛,看见傅娇的时候脸上多了些温度:「夫人不必多礼,令嫒救驾有功,朕重重有赏!」 傅娇苍白的脸上挤出一丝充满感激的笑意:「谢陛下圣恩。」 皇帝赐了座,周静容没坐,站在了傅娇的身后,将手搭在她的肩上,希望能够给她传递力量。 林疏桐受的是箭伤,伤在肩膀,并不危及性命。但对于她这样的弱女子来说,那痛楚却是受不了的,一早便疼晕了过去,连麻沸散都省了。 所以里面一点声音也没有传出来,而皇帝闭眸沉思,显然心情不好,外面也落针可闻。 周静容就在这种极度安静的环境中站的笔直,连动都不敢动一下,生怕发出一点声响惹人注意。 却不知为何,她感觉到有一束目光始终盘桓在她身上。 周静容佯作不经意的顺着那目光看过去,却看到皇帝身边站着一个身着宫女装,打扮素淡的女子。 第40章 待看清那人的容貌,周静容猛的愣住了。 那不是……凌贵妃?! 哦,不,现在是凌嫔了。 可她不是被禁足宫中,无诏不得外出么?而且此次随行宫嫔里面并没有她呀!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穿着这身宫女服又是怎么回事? 许是周静容震惊的眼神太过直白热烈,凌嫔抬眼与她对视,眼中充满恨意与怨毒。 真不愧是五皇子的生母,两个人那毒蛇似的凉薄眼神简直一模一样。 不过周静容可不怕她,大剌剌的迎着她的视线,轻蔑的翻了个白眼。 凌嫔最是禁不起刺激,当下气的暗暗攥紧了一双粉拳。 林疏桐包扎好伤口以后,短暂的清醒了一瞬,便再度陷入昏迷,被送回到傅府的马车上。 傅娇虽在御前忍下了激动的情绪,回去后却是泪流不止。 这会儿,前方道路上的积雪也清理的差不多了,队伍再次行进。 周静容怕傅娇伤心过度,便一直陪着她照顾林疏桐,未能与傅云深说上话。 待到了行宫,众人各自被领到了安排的住处,而原本定在今晚的晚宴,因路上出现刺客这个插曲,龙颜震怒,便被延后了。 林疏桐被抬来抬去,颠簸的醒了,但精神不济,只喝了点汤便又睡了过去。 林疏桐虽然仍然十分虚弱,但已无大碍,只需好生休养即可,傅娇这会儿情绪也有所缓和,周静容这才放心的回去了。 周静容沐浴过后,躺在床上,身心俱疲,却仍阻挡不了好奇心:「凌嫔怎会在此处?」 傅云深侧身揽着她,冷笑一声:「我猜,她原本是想做桐娘做的那件事。」 周静容想了想,很快便想明白了。 傅云深猜测,此次刺杀是五皇子那边的手笔。 一来此次五皇子、凌燮均在陪同圣驾出行行列,而且安保工作是由五皇子负责。 如果发生刺杀事件,第一个受到责难的就是五皇子,所以不会有人怀疑是他监守自盗,安排刺杀。 反而是坐镇京中的太子,若此时皇帝发生意外,太子获益最大,所以他的嫌疑最大。 二来,便是凌嫔冒险违背圣旨也要乔装混入队伍中的原因了。 此次刺杀只为陷害太子,并不为取皇帝性命,所以他们还可以借机安排一出凌嫔舍命救驾的戏码,让她凭着救驾之功,再度复起。 这谋划本是极好的,只不过没有人料到会出现这样的意外,竟是林疏桐误打误撞替皇帝挡下了那支箭。 凌嫔虽也在危急关头扑到了皇帝面前,那副舍生忘死的气势令皇帝动容。但这箭到底没射在她身上,这份情意不免大打折扣,也就将将能抵了她擅自出宫之罪吧,旁的就不要多想了。 所以,凌嫔才会如此痛恨的看着周静容,她不是恨周静容,是恨林疏桐,连带着恨上了跟她有关的人。 周静容迷迷糊糊的想着,明天可得提醒一下傅娇和林疏桐,让她们千万提防着点凌嫔,然后就在傅云深暖熏的气息中沉沉睡去。 次日,天光晴朗。 朝臣们围在皇帝居住的寝殿外,因昨日刺杀之事争论不休。 昨日刺杀,刺客并未近前,只在远处设伏,用箭弩远攻,御林军追上去的时候,一个人也没抓住。 经过了一晚,又下了一场雪,将一切痕迹湮没掩埋,更是彻底追不到凶手了。 于是,站队不同的官员们便开始暗戳戳的互相泼脏水。 在没有明确的证据之前,皇帝谁也不信,也谁都怀疑。 但令人没想到的是,皇帝竟将追查刺客一事交予大理寺查办。 傅云深作为刚刚上任的大理寺少卿,责无旁贷的成为了案件责任人之一。 周静容不解道:「大理寺主案件审理之责,怎么皇上却让你们去抓人?」 傅云深却笑的别有深意:「这是好事。」 周静容更加不解:「为何?」 傅云深神秘一笑,道:「刑部尚书暗中支持五皇子,皇上不用刑部,说明他对那边起了疑心。」 周静容问:「那我们要回京吗?」 傅云深摇头道:「根据刺客撤退的方向判断,并不是去往京中的。而且刺杀事件一出,京中便加强了防卫,他们不会自投罗网。」 周静容皱了皱眉,有些抱怨:「可是除了几支箭羽,什么证据也没留下,如何追查?」 傅云深沉吟半晌,道:「前些天收到戚如烟的密报,别院住进了几个人,都不是京中口音,且是练武之人。根据她的描述,我判断这些人应为江湖人士。那时我以为是五皇子为招揽人才,结交各方有志之士。如今想来,那些人或许就是为了今次刺杀而入京,任务完成,便各自散去了。」 第41章 周静容的眉头皱的更深:「若那些人不是京中人士,又飘散于江湖各处,天大地大的,去哪里找人啊!」 傅云深微微一笑:「你忘了,我们身边不是正好有个江湖通?」 周静容眼前一亮:「世风?」 傅云深含笑点头:「世风虽远离江湖,但仍有些人脉,可以一用。」 周静容提起世风,禁不住啧啧赞叹:「世风真的很厉害啊,我才跟他学了一招半式,就变得孔武有力啦!」 她说着,得意的举起了手臂,攥紧了拳头,向傅云深展示着她幻想有但实际并不存在的肌肉。 傅云深失笑,伸手摸了摸她的胳膊。 她近来猫冬,整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除了吃就是睡,倒是攒了不少的肉,摸起来软乎乎的,手感很好。 只不过,这肉乎乎的胳膊到底哪里与孔武有力这四个字能扯得上关系? 周静容本以为来行宫是和傅云深一起度假的,可傅云深要查案,仍是每日早出晚归,根本没时间陪她。 所以她每日除了去看看林疏桐,就是去陪太后和傅老太太聊聊天,余下的时间,便是接着更新漫画。 她已经开始着手画正月十五的第二个故事,前期讲述的是女主被恶霸强娶,被迫与心爱之人分离,却在婚后被百般欺辱怀疑,糟糠妻变为下堂妇。 这个故事中的渣男显然比第一个故事中的愚孝之人更令人愤慨,群情激愤的等着女主手撕渣男,比第一个故事还要受欢迎。 凌嫔近来鲜少出屋,低调了许多。 毕竟她是偷偷溜出宫跟过来的,皇帝因着她奋不顾身的相救没有责怪她不遵圣命擅自离宫之罪,也没有将她遣返回去,已是极大的恩赐了,她自然懂得见好就收。 凌嫔闲来无事,听闻京中近来风靡一个叫做正月十五的漫画,也知那作者便是周静容,便研究起了她的漫画。 凌嫔倚在榻上,一双芊芊玉手翻看着誊画,美眸中突然闪过一丝讶异,向身边服侍之人问道:「这画当真是那周氏所作?」 宫人恭谨的回道:「是。」 凌嫔惊疑不定许久,忽地掀唇一笑,眼中闪过一抹算计:「这漫画,倒是有些意思。」 她将画纸卷起来,对那宫人道:「给本宫兄长送去,如此佳作,也请兄长与本宫一同品评。」 虽然刺客还没抓到,但许是在行宫住了几日,不再整日为政务所累,皇帝的心情好了许多。 皇帝一高兴,觉得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于是先前被延迟的宴席便提上了日程。 酒宴正酣之时,皇帝突然点了林疏桐的名字。 林疏桐起身叩拜,皇帝抬手免了礼,和蔼的问道:「不必多礼,你身上的伤可好些了?」 林疏桐恭谨的回道:「托皇上洪福,臣女的伤已经痊愈,无碍了。」 皇帝点了点头,又问道:「那就好,你救驾有功,想要何赏赐?」 皇帝先前便说了要赏林疏桐,她还以为皇帝会给些金银赏赐,没想到竟是直接问她想要什么。 她有些迟疑,真的什么要求都可以提么? 在林疏桐犹豫的功夫,沉默了一晚的凌嫔忽地娇笑一声,提议道:「皇上,宫中已许久没纳新人了。臣妾瞧着这位妹妹知书达理,颜色极好,又在刺客来临时,如此混乱的局面中,为皇上挡下一箭,与皇上也是有缘人。」 皇帝没吱声,脸上温和的笑意也没变,但看向林疏桐的眼神却带了些深意。 周静容厌恶了看了凌嫔一眼,林疏桐的年纪比五皇子还要小吧,都能做凌嫔的女儿了,她怎么好意思叫妹妹的,还让人家小姑娘嫁给能做爹的人,恶不恶心? 傅云深对凌嫔也十分厌憎,但他想的却是另一回事。 林疏桐救驾原是巧合,可被凌嫔这么一说,倒好像是有意为之,动机不纯了。 刺杀一事太子本就有嫌疑,若再叫与太子同一战线的傅家得了益处,送进宫去一位娘娘,皇帝如何能不多心。 林疏桐听着凌嫔一席话,心中也是一陡,猛地跪在了地上,顾不得纠结,慌乱道:「皇上,其实,臣女已有心悦之人,方才便是在犹豫是否要这个赏赐。」 皇帝没因林疏桐急不可待的与他撇清关系而生气,反而神色缓和了些,感兴趣道:「哦?是哪家少年郎得了你的青睐?」 林疏桐咬了咬牙,回道:「臣女心悦安王世子。」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惊讶于林疏桐的大胆告白,转而又将目光焦点集中在安王一家人身上。 傅云深松了口气,傅娇却提起了一颗心,满目担忧的看着林疏桐。 皇帝微微一愣,没有立即回应,没说答应,也没说拒绝,陷入了沉思。 第42章 其实皇帝原本没什么好犹豫的,可偏偏他知道安王与傅娇的旧情,也知道即便过去了这么多年,安王仍对傅娇念念不忘。 先前傅家迁回京中后,皇帝还与安王开过玩笑,说傅娇已经没了丈夫,他若是心里还有人家,大可娶回去做侧妃。 不得不说,在这件事情上,裴德音与她这个皇伯父还真是心有灵犀。 皇帝还想着撮合二人呢,怎么如今大人的婚事没成,反倒变成了一桩儿女婚事? 皇帝不免有些纠结,他是该为他兄弟指婚呢,还是该为他侄子指婚呢,头疼啊! 安王世子裴修泓刚刚被林疏桐的当众告白惊住了,这会儿才反应过来,低声唤道:「父王。」 安王慈爱的笑了笑:「去吧。」 裴修泓心中一阵愧疚,转而又变得坚定:「谢父王成全!」 说罢,他起身来到殿中,跪在林疏桐身边:「陛下,臣与林姑娘两情相悦,还望陛下成全!」 温润宽厚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让林疏桐正在急剧下落的心骤然停住。 她悄悄抬眼看向身边的人,却见他眉眼间满是温和却蕴含着力量的笑意,让她慌乱的心瞬间安定下来。 他愿意站出来,愿意陪在她身边,与她一同面对一切,不管结果如何,她都没有遗憾了。 皇帝见此,朗声笑道:「既是两情相悦,朕岂有不允之理。来人,拟旨,为安王世子与林姑娘赐婚!」 皇帝发了话,殿上探究的神色立时变成了喜气洋洋,瞬起一片恭贺之声。 傅云深放下了一颗心,转头看向周静容,却见她眼角红红的,忙关心道:「你怎么哭了?」 周静容靠在他的胳膊上,毫不客气的执起他的袖子擦了擦脸:「我感动嘛!」 傅云深无奈的笑了笑,哪里就感动到她了,还真是个心软的小姑娘啊! 林疏桐的婚事定下来了,她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傅娇却很是郁郁寡欢。 傅娇对于林疏桐的擅作主张不免有些抱怨:「你倒是个有主意的,竟直接求了赐婚的圣旨,这下谁也不能把你们分开了。」 林疏桐试探着问道:「娘,您为什么不同意我与世子的婚事?安王仅世子一子,日后他必定承袭王位,女儿也会成为人上人,哪里不好?」 傅娇不知道林疏桐已经知晓她与安王的往事了,自然也不会主动提起这茬。 她幽幽的叹了口气,道:「娘与那安王妃有些过节,担心你嫁入王府,会被她针对。」 林疏桐辩驳道:「安王妃并非世子的亲生母亲,他们的关系也并不亲厚,就算她想苛待我,世子也不会允许的。」 傅娇拉着她的手,语重心长道:「你还小,不了解这世间险恶。那女人手段颇多,若想害你,怎会明着来?就算世子护着你,后宅阴私也是防不胜防。你们终究住在同一个屋檐下,我怎能不担心。」 林疏桐默了默,对上一辈的恩怨隐隐有些猜测,然而思虑再三,藏于她内心深处的疑问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口。 提起那些事,只会令她们母女两个彼此尴尬,甚至生出隔阂。 有些事情,不知道比知道要好。 林疏桐与裴修泓的赐婚圣旨已下,事情已成定局,傅娇便是再担心,再不甘愿,也只能接受现实,打起精神为女儿筹谋。 周静容见到傅娇来找她,十分惊讶,真想抚掌叫一声「稀客」。 她好奇的问道:「姑母找我有事?」 傅娇也不正眼看她,语气生硬,命令似的:「你若无事,陪我去拜见安王妃。」 周静容有些奇怪:「姑母要去拜见安王妃,不是应该带桐表妹去?」 傅娇不高兴的瞥了周静容一眼:「你哪来那么多问题,没事就跟我走!」 傅娇请周静容帮忙也没个求人的态度,反而像周静容欠她似的。 周静容也挺不高兴的,直接回绝道:「我事情多着呢,没时间。」 谁知傅娇并没有生气的离开,反而直接坐了下来,悠悠道:「那你便忙,我等着你。」 大有一副周静容不陪她去,她就赖着不走的架势。 周静容十分无语,败下阵来。成,她陪还不行嘛? 安王妃许是没料到傅娇会来找她,所以见到傅娇的时候,她还是很惊讶的。 但做了那么多年的王妃,遇事波澜不惊的能力还是有的。 她脸上的讶色转瞬即逝,很快便换上了一副亲切的笑容:「夫人快坐,咱们两家已是钦定的姻亲,是该多走动往来。」 傅娇不跟安王妃客气,也不跟她绕弯子,直接放狠话:「我来找你,不是跟你套近乎的,是警告你不要对我女儿动歪心思。从前的恩怨,我可以既往不咎,但你若敢动我女儿一根汗毛,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第43章 傅娇疾厉的声色中带着一抹决绝的凶狠,安王妃有些心虚,笑容略显不自然:「你想到哪里去了,我们从前便是手帕交,如今又结成了儿女亲家,我自然会将你的女儿当成自己的女儿一样,定会对她千好万好,又怎会害她?」 傅娇冷哼一声:「豆#豆#网。你的保证没有意义,我只是要提醒你,我现在不过是一个普通妇人,没什么好怕的,可你却是高高在上的安王妃,享尽尊荣。你若是不想从那个位置上跌下来,就别惹怒我,不要逼我与你鱼死网破,将当年的事情抖出来!」 傅娇说完,很是帅气的转身就走,周静容忙跟上去。 她现在算是明白了,敢情傅娇非得让她陪着,就是为了给她撑场子的吧? 两人从寝殿出来,却在回廊的转角处遇到了安王。 傅娇侧身靠在墙边,本想等安王走过,安王却在她面前停住了。 周静容默默的向旁边横着挪了几步,打算走远一点,不要打扰他们二人叙话。 哪知傅娇却眼尖的看见了她的动作,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狠狠的瞪了她一眼,给了她一个警告的眼神,让她不许离开。 周静容在心中哀呼,姑母,能不能放过我,我对你们老情人叙旧一点兴趣都没有啊! 可无奈傅娇死死的攥着她的手腕,她只能杵在一旁,尽量减小自己的瓦数。 安王也不介意周静容旁听,对傅娇道:「娇……夫人,你将世子妃教导的极好,她是个好孩子,我很喜欢她。日后,我一定会将她当做亲生女儿般疼爱,世子也绝对不会辜负她,你且放心。」 傅娇连眼皮都懒得抬,不咸不淡的应了句:「谢王爷。」 安王又说了几句,傅娇都是一副不理不睬的模样,甚至还有些不耐烦。安王只能识趣的闭了嘴,与傅娇道别。 走出去很远,周静容悄悄的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安王仍立在原处,遥遥的目送着她们。 周静容忽然觉得心理平衡了许多。 傅娇的脾气是真的不好,跟谁面前都是冷淡的怼怼怼。 这样一对比,她对那些大人物尚且如此,给周静容这个小辈几个冷脸看,好像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了。 周静容和傅娇的住处是挨着的,两人一起回来,正巧在门口遇见傅云深送林疏桐出来。 两厢打了招呼,林疏桐便跟着傅娇回去了。 傅云深牵着周静容的手进了屋子,见她竟和傅娇一起回来,像看见了什么奇景似的,好奇道:「你和姑母去哪里了,难得见到你们如此和谐的画面。」 周静容白了他一眼:「我还想问,你和表妹在一起干嘛了呢!」 傅云深伸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宠溺的轻笑一声:「小醋坛子。」 周静容才没有吃醋好不好,不过如果傅云深这样想会高兴,那就让他误会去吧。 傅云深当真是怕小娇妻不高兴,已经自顾自的解释起来:「我找表妹,是因那日她恰在圣驾附近,我向她询问是否有关于刺客的线索。」 那天,林疏桐没有回到马车上,对傅云深说是心情不好,便随处走走,其实她是约了裴修泓见面。 不过林疏桐还没等到裴修泓,便先遇到了刺客,两个人便也没见到。 但连裴修泓都不知道的是,林疏桐找他,是为暗自设计的一出英雄救美的戏码。 她打算在裴修泓面前假作失足跌落山坡,他必会出手相救。届时两人有了肌肤之亲,这亲事任谁再不看好,也必是板上钉钉了。 虽说这法子并不光彩,但为了能和所爱之人在一起,林疏桐也豁出去了。 可没想到刺客来袭,打乱了她的计划,却让她误打误撞得到救了皇帝的机缘,并因此得了赐婚。 这比她原本预想的结果还要好,她那点隐秘的小心思也就不足与外人道了。 周静容这段日子在行宫里待的很嗨皮,初时她还不愿意来,但来了之后就不想走了,因为这里不仅风景好,还可以泡温泉。 这行宫不愧叫温泉行宫,是建在天然温泉泉眼上的,不仅皇帝居住的寝殿有温泉池子,其他院落也都引了温泉水建池,足不出户就可以随便泡温泉。 就在周静容乐不思蜀的时候,浑然不知京中发生了一件与她相关的大事。 太子派人给傅云深传了信,说近来京中谣言四起,竟是直指周静容所作的漫画正月十五中的故事影射皇后,是为大不敬。 周静容眨眨眼睛,懵x三连问:「什么影射?哪里影射?影射皇后什么了?」 傅云深看着太子传来的密信,皱眉道:「这流言是一夜之间从各处传起来的,待到发现时,大势已成,根本压不下去,可见是早有预谋。」 周静容根本听不进去,只揪着他的袖子,急切的追问道:「所以,到底影射皇后什么了?」 第44章 傅云深将信烧掉,轻叹一声,转身拉着周静容坐下,轻抚着她的后背,让她不要着急,细细解释道:「这事我从前也不知,还是太子在信中透露的。原来,皇后在入宫之前曾与人定过亲,后来一纸圣旨,却是入宫做了皇后。有人猜测,是皇上横刀夺爱,皇后旧情难忘。你现在正在连载的漫画剧情,那恶霸棒打鸳鸯,强娶了女主,不正是与之不谋而合?」 周静容瞪大了眼睛:「这等宫廷秘闻,我怎么会知道,完全是巧合啊!而且,这种事情也不可能只发生在皇后身上吧。」 傅云深点了点头:「嗯,我知道,世上之事千千万,偶有巧合也不足为奇,只不过,涉及到了皇室……」 傅云深说着,有些愧疚:「这件事,我先前也不知晓。若是我知道,便能帮你提前规避风险了。」 周静容心中一沉,这些贵族最要面子了,更别说皇室了。 由她的漫画牵扯出皇室秘闻,还被大街小巷的口耳相传,就算她是无心之过,这个责任她也逃不脱了。 周静容正头秃的想着保命的法子的时候,皇后身边的宫女来请人了:「傅大人,傅夫人,皇后娘娘有请。」 周静容苦哈哈的瘪了瘪嘴,完了,暴风雨来了。 周静容十分忐忑,幸而有傅云深陪着她,令她心中安定了许多。 周静容本以为皇后是要问责的,却不想来到皇后居住的寝殿以后,皇后未见怒容,更是拿出了茶果糕点招待他们。 周静容看了看那做工精致的小点心,心中的紧张不安顿时消去了一半,问道:「娘娘,您不生我的气呀?」 皇后微笑道:「这件事摆明了是冲本宫来的,不过是用了你的漫画做筏子,本宫便是生气,也气不到你头上。」 周静容顿时对皇后佩服的五体投地,皇后不愧是国母,睿智又有气度,非常人所能及。 不过这话说出来未免有拍马屁之嫌,她就暗暗只在心里感慨了一番。 皇后又道:「今日,本宫召你们夫妇前来,一来是想问问那漫画的详细内容,二来也是请你们帮本宫参详参详。这原本不算什么大事,只是不知这传谣之人目的何在,实在叫人心中难安。若只是污蔑本宫倒还罢了,可若还另有心思,却不得不防。」 周静容觉得皇后说的十分有道理,赶紧点了点头。 不过,周静容虽然是作者,却也不可能将漫画中的字字句句记得详尽,便讲了个大概的内容。 皇后认真听讲,被曲折的故事情节吸引,倒是没发现什么异样。 毕竟那漫画中的故事,除了女主在嫁人之前曾定过亲,与皇后的经历有些相似之外,其他根本是南辕北辙,扯不上一点关系。 但既然事由漫画起,皇后便想着或许能在漫画中找到线索。 周静容见皇后仍心存疑虑,便道:「娘娘,漫画原稿都在漆吴居,不如派人将画稿取来,我们再行分析。」 虽然这样有些小题大做,但皇后心中总觉隐隐不安,不得不认真对待,便点头应了:「好。」 拜别皇后,周静容和傅云深并肩缓步而行。 周静容感慨道:「皇后真的是仙女本仙啊,人美心善,智商在线。」 说着,周静容又疑惑起来:「傅云深,你说,这传谣之人的目标到底是谁呢?虽然皇后说是冲她来的,可漫画内容与皇后经历并不算相似,说影射皇后实在牵强,我倒觉得这件事更有可能是针对我。」 傅云深淡淡启唇,道了句:「一石三鸟。」 「嗯?」周静容停下了脚步,偏着头疑惑的看着傅云深。 虽然她也智商在线,但还是没想明白,除了对付她和皇后,第三个是什么? 傅云深牵住周静容的手,继续向前走,边走边反问道:「若皇后为此发难于你,你觉得,我与太子当作何选择?」 周静容恍然大悟,若她与皇后发生冲突,傅云深必会维护她,而太子自然也会站在皇后那边,两人就会因此离心。 没有了傅云深的辅佐,太子少的不只是一个运筹帷幄的谋士,更少了傅云深手中能够在各方面给予他支持的巨大财富。 这可不只是折断了太子的一只臂膀,是让他变成高位截瘫啊。 周静容正想说这手段真是高明,突然想到了什么,再次停住,怀疑的看向傅云深:「傅云深,你该不会是拐着弯的想要告诉我,皇后之所以没有怪罪我,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所以我应该感谢的人不是皇后,而是你吧?」 傅云深默了默,忽地扬起一抹浅笑:「被你发现了。」 周静容无语的瞥了他一眼,自顾自的向前走去。 傅云深追上去,顺势揽住她的腰,凑近她耳边低声道:「所以,你要怎么感谢我?」 第45章 周静容早就对他这一套撩妹的技能免疫了,她清了清嗓子,道:「是谁说的,照顾我本就是分内之事,算不得什么。若有朝一日,为我散尽家财,拼尽性命,那才能算是为我付出了呢。傅云深,你做了什么,就值得我感谢了?」 迎着周静容调侃并着挑衅的神色,傅云深讪讪的摸了摸鼻子。行吧,反正他也不是第一次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帝后并未受到此谣言的影响,感情依旧。太子在京中,也动用了些力量,将这些传言消弭。 流言蜚语悄无声息的起,又悄无声息的散去,并没有在人们的生活中留下什么痕迹。 又下过几场雪,便到了年底。虽然皇帝在行宫还没待够,却也不得不带领众臣返京。 一回到京中,傅云深就去了大理寺。 在世风的帮助下,大理寺追查到了当日行刺的其中一人。 这人乃是江湖中的一把好手,武功极佳,行踪不定,且反侦察能力很强。 大理寺花费了好大的功夫,追踪了好一段时日才将他逮捕,押解回京。 刺杀一事已经悬而未决近两月,虽然皇帝并没有督促,但大理寺上下都十分心急,所以傅云深一回来便赶着去审案子了。 周静容闲来无事,又在行宫待了许久,憋闷不住,便打算出门逛逛。 没想到,林疏桐得知周静容要出门,也跟了上来。 自从上次林疏桐在晚宴上当众勇敢的表达出了自己的想法,胆子就大了许多。 对于那些刻板的规矩,她也在慢慢试探着触碰甚至打破,就好像突然解放天性了似的。 周静容自然乐于见到这样的改变,便带着林疏桐一起出门吃喝玩乐去了。 两人在街上逛的累了,买了不少东西,便到漆吴居歇脚。 周静容这段时日在行宫乐不思蜀,铺子里的事情已许久未曾过问。 她回来才知道,借着之前漫画影射了皇后娘娘的那波谣言炒作,正月十五还大赚了一笔呢。 赚银子固然是好事,可周静容一想到那银子是靠着皇后娘娘的八卦赚到的,就心虚不已。 周静容看过了账本,又听周永道:「德音公主也来了,夫人可要前去拜见?」 周静容倒是无所谓,转身询问林疏桐的意见:「桐娘,你可要与我同去?」 林疏桐因着先前与裴德音的那点小矛盾还有些别扭,但她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既已知道公主在此,若不拜见,反倒失了礼数。」 周静容觉得林疏桐倒像是在为了见裴德音故意找一个名正言顺的借口,不禁有些好笑。 她让周永去忙,自己带着林疏桐来到了裴德音包下的雅间。 裴德音见到林疏桐,也有些尴尬。这妹妹忽然变成了嫂嫂,她也需要一个接受的缓冲期。 裴德音不自然的冲林疏桐笑了笑,转向周静容就自然的多了,还抱怨起来:「漆吴居的墙就不能建的厚一点么,隔壁房间的姑娘们叽叽喳喳的,吵的我脑仁疼。」 周静容笑道:「你可是公主殿下,派人去传个话,谁敢扰你的清净。」 裴德音瞥她一眼:「我若如此霸道强悍,以后谁还敢光顾漆吴居?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这般罪责,我可担待不起。」 周静容为她斟茶,哄道:「好好好,谢谢公主殿下为了我如此忍耐,那臣妇现在就去为公主讨个公道。」 裴德音忙拉住她:「哎,我不过说说而已,你不必当真。」 裴德音是真的怕周静容得罪客人,铺子打开门做生意,迎八方来客,自该与人为善,笑脸相迎,没得因为人家吵闹一点就发生冲突,两相不悦。 周静容却觉得理所当然:「这里是公共场合,她们本就不该如此高声喧哗,给别人造成困扰。」 周静容说着,便起身走了出去。 她除了要去提醒客人小声一点,也是想给裴德音和林疏桐制造一个独处的空间,让她们好好谈谈,把心结解开。 以后总归是一家人,总不能一直这样别扭下去吧? 周静容来到隔壁房间门前,正要敲门,忽听里面传出一声惊呼:「什么,你的意思是,太子不是皇家血脉,而是皇后与之前那位……」 又被另外一个略显严厉的声音打断:「小声点……」 里面的声音果然降了下去,只能听见声音,却听不见在说什么。 周静容抬起的手落了下去,忍不住向前走了几步,将耳朵贴在门上,听着屋内的对话。 偷听是不对的,可她们话中的内容竟然涉及到皇后和太子,实在不能不令人多心。 周静容以一个不雅的姿势趴在门边,努力的辨认着里面隐约传来的句子内容。 第46章 她听见了一个好像在哪里听到过的女子声音,语气还带着些得意:「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当年皇后入宫的时间是五月,可是太子的生辰却在十二月,这说明什么?哎呀,笨,这都想不明白。妇人怀胎十月方能生产,就算皇后入宫承宠即有孕,可她生产太子却仅用了七个月,说明她在入宫之前就…… 正月十五之辛夷篇分明就是影射皇后啊,为什么?我问你,正月十五的作者是谁?状元夫人啊。新科状元可是太子门下,他对太子的事能不了解吗?所以,状元夫人作画影射太子血统不纯这事,必是真的……」 周静容越听越觉得荒谬,这话怎么听着好像是她故意传谣似的? 周静容不能忍了,她猛的推开门扇,大喝一声:「放肆!」 周静容这一嗓子可是把屋子里的姑娘们吓得不轻,她们毕竟是在背后说人闲话,难免心虚。 被周静容这样颇有气势的吼了一句,她们还以为是被议论的皇后来抓人了呢,吓得纷纷挤在了一处,还有人摔倒,好不狼狈。 周静容推门而入,面上怒容未消,待看清那被众人围在中央、方才还在滔滔不绝的女子,不禁冷笑一声:「我当是谁,原来是首辅之女。妄议中宫,编排皇室血脉,散播不实谣言,凌首辅还真是好家教!」 凌婉月面色一变,蹭的站起身来,指着周静容怒道:「你竟然偷听?小人行径!」 周静容不屑道:「我是小人行径,你在背后出言诋毁就是君子所为了?我便是偷听又如何,可比得过你妄议皇室的大不敬之过?」 凌婉月的瞳孔猛地一缩,但马上又恢复如常:「傅夫人,我与诸位夫人、姑娘不过是闲聊,聊聊京中近来流行的衣服款式、绣花样子,何曾妄议皇室了?大家说,是也不是?」 她说着,目含警告的扫视一周。 众位女眷自然害怕担上个妄议皇后和太子的罪过,纷纷道:「夫人说的是,我等只是闲话家常,从未说过旁的话啊!」 「是啊,傅夫人可是听错了?」 …… 凌婉月得意的看着周静容:「你听到了?没有人说过你方才说的那些话呢,这样大不敬的帽子可不能乱扣!还是说,你便是这样想的?毕竟,那影射皇后的漫画可是你画的!」 周静容想到凌婉月不会承认,却也没想到她会倒打一耙,还真是贼喊捉贼。 不过,她也不怕,想来凌婉月也就是逞一时之快,断不想将事情闹大。 周静容无法,正要退出去,裴德音和林疏桐忽然出现在了门口。 众人忙行礼道:「臣妇/臣女见过公主殿下。」 裴德音也不叫起,只冷冷道:「方才,本宫就在你们的隔壁,你们说的话,本宫可是听的一清二楚,你们还要狡辩吗?」 此言一出,众人大惊,面色俱变,深感惶恐。 其实,裴德音并不知道她们在说什么,她虽然听见了女眷们说话的声音,却并未听清楚内容。 裴德音只是见周静容迟迟未归,怕她吃亏,便过来查看情况,不曾想却听到她们在争论什么,便声称自己知道了一切,好给周静容撑腰。 可众女眷不知裴德音所想,当真以为自己所言所行皆落在了公主眼中,纷纷撇清关系求饶。 「公主殿下,臣妇什么都没说啊,都是凌首辅之女凌婉月说的!」 「求公主殿下明鉴,臣妇也是受凌婉月之邀前来赴宴,她却突然大放厥词,细数宫中秘闻,我等只是听了几句,真的对此毫不知情,也未曾附和啊!」 众人七嘴八舌,将责任全都甩到了凌婉月身上。 凌婉月见众人倒戈,顿时怒从心起,不顾仪态的指着她们破口大骂:「你们这群墙头草,方才说的兴起,如今却全都成了我的错,不要脸至极!」 她气的脸色煞白,伸出的指尖颤抖,怒火攻心,竟是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裴德音虽然不畏惧凌婉月,可她到底是权臣之女,裴德音又不明状况,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发病而不闻不问,只好赶紧让凌家的下人将她带走就医。 凌婉月被带走以后,周静容将裴德音拽了出去,让林疏桐守在门口。 有公主在此,又没发话让其他女眷离开,甚至还不曾叫她们起身,她们只得在原地乖乖候着。 走出到离房门较远的地方,裴德音低声疑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周静容便将凌婉月污蔑皇后清誉及太子血统一事告知。 裴德音当即大怒道:「早知如此,方才就不该放她走,她肯定是装病的!」 周静容无奈道:「就算她是装的,我们也不能拿她怎么样,她上面还有一个凌首辅呢!想来,她会说出这种话,就算不是凌首辅授意,也必是从他那里听到了什么。」 第47章 被周静容一提醒,裴德音恍然大悟,猛地捶了一下墙壁,气道:「真是贼心不死!太子是嫡又是长,宽厚仁爱,励精图治,将来继承大统名正言顺。为人臣子当守本分,尽心辅佐,瞎折腾什么!」 周静容却担忧道:「先前,京中有传言,说我的漫画影射皇后入宫前曾与人定下婚约一事,后来传言消弭,我以为这事就过去了。可如今看来,之前那波谣言的目的并不仅仅是污蔑皇后清誉,而是一个连环计,真正目的在于污蔑太子血统不纯。现在当务之急,是不能让这个谣言传出去,以免动摇国本。」 裴德音也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略一思索,道:「我这便进宫,禀明皇后娘娘和太子哥哥,让他们做主。」 周静容拉住她,向旁边的雅间看了一眼:「里面那些女眷该如何处理?她们今日听了凌婉月一席话,不管信与不信,回家总会与父亲、长兄、丈夫闲谈一二。那些人可都是朝中重臣,若因此起疑,联合起来质疑太子的身世,如何是好?」 裴德音也犯了难,来回走了几步,喃喃道:「得堵住她们的嘴才行,可要如何做呢?」 她可以用强权暂且压下此事,可压得住一时,压不住一世啊,难免有人会透露口风。 周静容也有些着急,这里面可是牵扯到了她的漫画呢,若以后出了什么事,她会不会被连坐啊? 周静容可谓是急中生智,大脑高速旋转,忽地想出了一个好主意:「不如,以谣止谣?」 裴德音瞬间get到了她的点,也是眼前一亮:「既然凌婉月敢造谣太子的身世,我们也可以造她的谣,压下这个谣言。」 周静容忙不迭的点了点头。 于是,尚在雅间内焦虑等待公主发话的女眷们便听到了这样一席对话。 「什么?!你说凌婉月爱慕太子殿下,因爱而不得便心生歹意,出言诋毁?」 「哎呦,公主,您小声点!」 「你如何知晓此事?」 「臣妇和夫君与凌婉月那上门女婿陈靖淮都是浦河县人士,有些交情。先前那陈靖淮酒醉之后,与我夫君大吐苦水,直言他在凌府的日子不好过,凌婉月对他动辄打骂,根本不拿他当人看。我夫君不解,追问之下方才得知,原来凌婉月早已对太子心生爱慕之情,一心想要嫁入东宫。可无奈落花有情流水无意,太子对她的告白多番拒绝。她一气之下,才招了个上门女婿。之前太子一直未曾婚配,凌婉月心中还算平衡。可如今,太子妃已经册立,只待年后大婚,她受了刺激,这才出言诋毁。」 「太子乃是天之骄子,凌婉月算什么东西,太子哥哥看不上她不是很正常?可她竟敢污蔑储君,动摇国之根本,疯了不成?」 「女子因情疯魔也是常情,哪还顾得了那么多。」 「哼,那凌婉月是为情疯魔胡言乱语,难道里面那些女眷也为情疯魔不成?她们竟不分是非,跟着凌婉月胡闹,本宫定要禀明皇上和皇后,重重惩治!」 「公主且慢!公主,她们也不过是被凌婉月蒙骗了,而且她们什么都没说,相信这等抹黑皇室会掉脑袋的事,她们也不会乱说的。公主,臣妇这茶楼打开门做生意,诸位都是贵客,臣妇实在不想开罪任何人。还请公主给臣妇几分薄面,这回就饶了她们吧!」 屋内的女眷们听着周静容和裴德音的对话,先是被凌婉月对太子求而不得这样的八卦震惊,再是被裴德音要惩治她们惊吓的冷汗连连,继而又对为她们求情的周静容十分感激。 若说之前她们还对两人的对话有所怀疑,觉得这话是不是故意说给她们听的,但在周静容为了漆吴居的生意向裴德音求情的时候,她们已经信了大半,同时也对利用她们的凌婉月痛恨非常。 凌婉月和太子殿下之间的恩怨纠葛跟她们有什么关系?她们可是差点就被凌婉月利用了,对太子血统存疑一事信以为真。 若这种谣言透出去一点风声,有一个算一个,不仅她们家中的男人乌纱不保,还有可能全家都受到牵连! 凌婉月的一己私怨,却要她们承担后果,凭什么?! 就在众人被愤怒点燃的时候,裴德音打开门走了进来,不耐烦的摆了摆手:「行了,你们都走吧,别在这儿扰本宫的清净。」 众人如蒙大赦,赶紧起身谢恩离开。 周静容往外送了送,一副生怕她们被吓到以后不再光顾漆吴居的模样:「诸位夫人,今日招待不周,有空再来喝茶,我给你们免费哈!」 周静容这般做派,更加让人相信了她们刚才所说的话是真的。 毕竟,她道出这等秘闻为她们求情,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这样才更加令人信服。 待众人离开后,裴德音也没有多待,匆匆入宫拜见皇后去了。 林疏桐问:「表嫂,我们回府吗?」 第48章 周静容想了想,道:「你先回去吧,我还有一个地方要去。」 与林疏桐分开后,周静容去了大理寺。 傅云深下了值,一出门就看见了周静容,心中甚为欢喜,原本疲倦的眼角眉梢都染上了喜色,大步向她走来:「容容,你怎会来?」 说着,他又担忧道:「可是有事?」 周静容摇了摇头,娇俏一笑:「我来接你下班呀!」 傅云深有些不解:「接我下班?」 周静容点了点头,煞有其事的说:「嗯,我们那儿的人谈恋爱呀,女子每日接送男子上下班是标配。」 傅云深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虽然觉得好像哪里怪怪的,但为配合周静容,还是从善如流,向她一揖:「那就劳烦夫人了。」 周静容在心里偷笑,反正不管她说什么,傅云深都会相信,好骗的很呐。 路上,周静容与傅云深说起了今日之事。 她不无感叹:「先前我们也怀疑过,关于皇后的流言还有后招,还为此仔细研究过我的漫画。可没想到,他们竟是将心思拐到了这上面,真是防不胜防。哎,你要不要去找太子商议一下对策?」 傅云深听完,并不着急,赞许周静容道:「还商议什么,你不是已经替他们想出了解决的办法,他们知道该怎么做。」 转天,凌首辅幺女因对太子求而不得,便在背后散播不实谣言诋毁太子名声的八卦就传遍了大街小巷。 原本还有一些关于太子血统存疑的谣言,其热度也被这个八卦盖过去了。 有了凌婉月与太子之间恩怨情仇的八卦在前,那么一切关于太子的负面新闻肯定都是假的,是凌婉月为了报复他而胡乱编造的。 既然如此,谁还会没事闲的去造太子的谣,毕竟太子代表的是高高在上的皇权。 普通百姓哪敢妄议皇家的事,他们还是更热衷于那些无伤大雅、可做谈资的桃色绯闻。 凌婉月的谣言一夜之间就传遍了整个京中,让凌家根本没时间应对,其中不乏皇后和太子的推波助澜。 皇后原本没将关于她入宫前曾定过亲的流言蜚语放在心上,可如今这事牵扯到了太子,她却是不能继续佛系下去了。 凌婉月污蔑太子血统一事是裴德音亲耳听到的,她狡辩不得,又不能说出实情,便只能捏着鼻子认下了京中盛传的,她因爱生恨蓄意报复太子的这种说法。 事关皇家颜面,皇帝当然不高兴。 但他并没有把凌婉月放在眼里,这笔账自然就算在了凌燮头上,不仅申饬他教女无方,让他闭门思过,还连带着凌嫔和五皇子一并受到了牵连。 原本因凌嫔在刺客来袭时奋不顾身的挡在皇帝身前一事,皇帝对她的态度已经有所缓和。 结果为着这事,她回宫之后再次受到冷落,仍被禁足宫中,如同被打入冷宫一般。 其实,五皇子和凌燮企图利用皇后的谣言引出太子身世不明,继而动摇他的地位,本是一招好棋,占尽先机。 却未曾料到,人算不如天算,竟让周静容等人阴差阳错的提前勘破,使得太子一方速战速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扭转了局面。 这场舆·论之战,终究是太子略胜一筹。 年前,准太子妃尉迟柔为生辰办了一场小宴,邀请了几位平日里交好的女眷,周静容也在受邀之列。 周静容随夫入京上任,算是京中的外来户,所以在这些京中本土出身高贵的女眷中间显得格外另类。 甚至于她的出现令众人十分惊异,似乎是在怀疑太子妃为什么要自降身份,结交她这等出身的人。 不过,这些人的怀疑和轻蔑并没有持续多久,在向太子妃敬献生辰礼,周静容拿出了一套猫眼石头面之后,多半就消失了。 那猫眼石本就名贵,一颗都极为难求,周静容却阔绰,一出手就是一整套头面。 单是那步摇上头就缀了四五颗,更别说还有成串的额饰和项链了,颗颗浑圆饱满,闪瞎人眼。 自是有人不服气的,酸溜溜道:「她夫君虽官至四品,可不过刚刚上任,就算贪墨都贪不来这么多,哪来的这多么银子买如此名贵的饰物?怕不是为了讨好太子妃,连家底都献出来了吧?」 这人声音不小,摆明是为了挖苦周静容。 周静容也不是个受气的主儿,不过这会儿不用她亲自下场,自然有好心的和会看眼色的帮她说话。 「傅夫人的娘家在延平郡可是数一数二的富户,我听娘家姐妹在信中讲过,当年傅夫人出嫁,红妆十里,盛景难寻。」 「是啊,这位姑娘有所不知,京中如今最红火的茶楼和经营着贵女们人手一瓶的玉华霜的清颜,都是傅夫人的铺子呢!」 第49章 有如此殷实的娘家,又开着日进斗金的铺子,买套名贵的首饰算什么。 那出言讥讽周静容的姑娘被打了脸,脸色赤白交加,不再言语。 这不过是个小插曲,周静容并没有放在心上,尉迟柔却见不得好友受丁点委屈,直接不客气的将那姑娘请了出去。 旁人见此情景,也都明白了周静容在尉迟柔心中的地位,说话行事都小心了许多,不敢惹太子妃不快。 虽然被尉迟柔维护,周静容心里暖暖的,却也不想她为了自己得罪人,便道:「被说几句也不会怎么样,再说不是有人帮我反击回去了嘛,你无需计较。」 尉迟柔却道:「我之所以要坐上这个位置,便是想要至高无上的权力,可以呼风唤雨,不被任何人欺负。若任由旁人诋毁你,我却不能帮你出气,那这太子妃不做也罢!」 这话虽然霸道,可周静容想了想,也没什么不对。 尉迟柔是准太子妃,日后母仪天下的皇后,她怕什么得罪人啊,明明该是这些人捧着她。 尉迟柔拉过周静容的手,转移了话题,笑道:「不说这个了,前些日子那事,多亏得你机灵,太子才躲过一劫。太子十分感念,想要感谢你,却不知该送你些什么。你跟我说说,你想要什么或有什么心愿,我让太子帮你实现。」 周静容道:「这事也牵扯到了我的漫画,若太子有事,我恐怕也会受到牵连,所以我也是为自保,怎敢要太子答谢。」 周静容说着,又调侃道:「不过话说,你还没嫁过去呢,就已然成为一个贤内助了,太子殿下真是好福气。」 尉迟柔赧然:「你说什么呀!」 姗姗来迟的裴德音正好听见周静容这最后一句,便与她一同打趣道:「可不是,你瞧瞧这满院子的下人,都是太子哥哥送来的。我稍有恍神,还以为这里是东宫呢!」 尉迟柔初到将军府,手中并无可用之人,面对尉迟夫人母女俩层出不穷的手段,一直如履薄冰。 后来太子送来了这些心腹之人,有嬷嬷,有丫鬟,还有护卫,将她居住的院子护的如铁桶一般,尉迟夫人母女俩休想再将手伸进来。 说曹操曹操到,下人通报,太子裴珩和傅云深一起过来了。 旁人都赶忙准备起身行礼,尉迟柔却微有抱怨:「都是女眷的宴会,他来做什么。」 周静容和裴德音对视一眼,都觉得尉迟柔口不对心,眼中泄出丝丝打趣的笑意。 裴珩是来送东西的。 其实早在前几日,他就已经将生辰礼物送给了尉迟柔,今日本不打算前来,可他心中一直牵挂着她举办宴会的事,便越发想见她,于是干脆就过来了。 可他又不好空手来,便带了些宫里的吃食。 宫里的吃食自然与外面不同,无论是外形还是口感,都分外精致。众女眷十分开心,都道是托了太子妃的福,才有这等口福。 女眷们都去吃东西了,裴珩叫住周静容,真诚的与她道谢:「夫人有什么想要的,尽管跟孤说,孤必定尽力满足。」 不待周静容回答,傅云深便抢先回绝道:「谢殿下一番美意,不过内子若有想要的东西,臣自会为她寻来,不劳殿下费心。」 裴珩受不了傅云深连这种醋都要吃,露出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道:「既然夫人什么都不缺,那不如这个谢礼,孤便送给你的夫君吧。」 裴珩说着,转向傅云深道:「从嘉,孤见你近来劳累,不如送你几名美妾伺候如何?」 说完,他笑眯眯的看着周静容,等待着她的反应。 裴珩的本意是想逗逗周静容,不料又是傅云深先开了口:「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臣有娇妻便已足够。至于那些美妾,殿下还是留着自己享用吧!」 傅云深这样说还嫌不够,又暗戳戳的补了一刀:「臣听闻东宫姬妾如云,当中还有别国进献的美人,颇具异域风情,太子殿下艳福不浅。」 被傅云深反将一军,裴珩顿时尴尬又心虚,顾不得与他斗嘴,忙向尉迟柔解释道:「你,你别听他瞎说。」 尉迟柔却是盈盈一笑,和气道:「傅大人是直臣,怎会瞎说。臣女也有爱美之心,对美人很感兴趣,待他日于东宫相见,也正好见识见识。」 裴珩心中叫苦不迭,他可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赶忙追着尉迟柔表衷心去了。 周静容偏头看着傅云深,夸奖道:「不错嘛,求生欲很强,不过你好歹也给我个机会自己发挥。」 傅云深松松的揽住她,笑意深深:「有些事确实需要夫人出手,不过这等小事,却是不敢劳烦。」 周静容问:「哦?什么事情需要劳烦我呀?」 傅云深握住周静容的手,与她十指交缠,声音暧昧的说:「比如……」 第50章 周静容马上捂住了耳朵:「行了,你还是别说了!」 傅云深看着小娇妻面红耳赤的可爱模样,不知她想到哪里去了,低低的笑了起来。 大抵因为是都城的缘故,京中的新年比浦河县要热闹些。 不过,今年少了个傅娆华,又不能探望周老爷,还得顾忌着官夫人的身份要庄重得体,不能随意跑出去玩儿,周静容觉得倒是不如在浦河县的时候自在。 周静容正念着傅娆华和周老爷,他们便一齐寄来了家书,正好在除夕这天送达。 傅娆华讲了些家中琐事,邻里趣闻,字里行间都能看出她的生活平顺如意,令周静容怀念了一波旧时光,同时也很为她感到开心。 周老爷则是说,林姨娘再有一月便要临盆,他希望能由傅云深给孩子起名字,提前来信让他做好准备。 周静容哭笑不得,她爹这算是老来得子吧,还真是兴奋异常,前前后后已经寄来了几封信,都是说起名字的事。 也不知他是太激动忘了已经说过好几回,还是怕周静容他们不上心所以反复提醒。 大年初一,旁的官员还在家中享受假期呢,傅云深却要去大理寺值班。 周静容披着厚厚的棉被坐在床上,揉着惺忪的睡眼,一边打呵欠一边抱怨:「昨晚除夕守夜,今早还要早起去值班,谁受得了啊!」 傅云深换好了官袍,走到床边,将周静容按进被窝里,又给她掖好被角,轻声哄道:「新进官员都会经历这一遭的,况且休沐期间大家轮值,左右都会轮到,不过早晚的事。别管我了,你再睡会儿。」 周静容撇了撇嘴,哎,对职场新人的压迫和剥削,还真是不分时代啊! 傅云深离开后,周静容又睡了个回笼觉才起来,待她收拾妥当,已经临近中午了。 弦歌进来问道:「夫人,可要用膳?」 周静容有些憋闷,新年第一天,她为什么要一个人吃饭啊,她又不是单身狗! 周静容越想越不高兴,大手一挥便决定了:「把饭菜装好,去大理寺!」 周静容来到大理寺,让人进去通报。没一会儿,傅云深就亲自迎了出来。 他快步走到周静容面前,将她的手收进掌中,帮她捂着,有些惊讶:「你怎么过来了?」 周静容往他身上靠了靠,撒娇道:「我不想一个人吃饭。」 傅云深微怔,随即漾开春风和煦般的笑容:「好,我陪你。」 傅云深说着,便牵着周静容向官衙内走去。 周静容略有迟疑:「我能进去吗?我们在外面吃也可以的。」 傅云深浅笑道:「今日人不多,也没什么要务,不妨事。」 周静容有些雀跃,大理寺算是古代的最高法院,她还真想见识见识呢。 周静容像是参观什么景点似的,对各处都充满了好奇,从进门开始便左顾右盼,走走停停。 傅云深捏了捏她的小手,让她回神,温声劝道:「先进去吃饭,吃饱了我再带你到处转转。」 周静容听说吃完饭还可以继续参观,这才收回目光,乖乖的跟着傅云深一起去了待客的偏厅,他们平时便在这里用膳。 进了屋子,周静容就看见桌上已经摆好了饭食,美味珍馐,十分丰盛。 她惊讶道:「没想到你们的伙食这么好啊,我还担心你吃的不好,这才来给你送饭呢!」 傅云深笑道:「今日是大年初一,皇上体恤各处轮值的官员,这才着人送了些宫里的御膳。平日里厨房一口锅要做几十个官员的膳食,还要管着牢房里的几百张嘴,哪能吃到这样精致的饭菜,能吃上一口热乎的就不错了。」 听傅云深这么一说,周静容又开始心疼起来,忙给他夹了一块红烧肉:「那你多吃点,好好补补。」 两人正吃着饭,一名小吏提着个食盒敲了门进来:「大人,这是给井字号牢房犯人中午的膳食,您瞧瞧。」 他说着,打开了食盒,里面都是些鸡鸭鱼肉,不比桌上的饭菜差。 傅云深检查一番,点头示意,又让那人带走了些桌上的菜,拿去给与他一同值班的几个小吏吃。 待那人离开后,周静容再次对大理寺的伙食表示了震惊:「我的天,你们牢房的犯人都吃的这么好?若是当初我进大牢的那两次,进的是大理寺的牢房就好了。」 傅云深失笑道:「怎会人人都有这样的待遇?因那犯人重要才特殊对待罢了。」 周静容奇怪道:「重要的犯人?」 傅云深应道:「嗯,先前的刺客。」 周静容嘴里咬着个丸子,含糊不清的随口问道:「他还没招吗?」 提起这事,傅云深便有些惆怅:「那人出身江湖,重义气,不惧生死,想撬开他的嘴,着实有些难。」 第51章 周静容不解:「他不招,你们还对他这么好?」 傅云深笑了笑,神色意味深长:「嗯,不提审,不问责,只关着,还好吃好喝的供着,若是你,你会怎样?」 周静容想了想,这要是她做了坏事,被人抓了起来,关在暗无天日的方寸之地,失去了自由,除了定点的水食,无人问津,就好像等着养肥就要被宰杀的羔羊,她一定会发疯的。 因为她每天都要担心下一秒随时可能会发生的不确定的状况,猜测自己什么时候会死,以怎样的方式死去,光是想象都能把自己吓死了,早晚会心理崩溃的。 周静容这样一想,便明白了傅云深的用意:「嗯,这般孤勇之人心性坚韧,刑罚是没有用的,可能还会适得其反。唯有在精神上突破,瓦解他的心理防线,他早晚会受不了的。不过,这样一来,结案时间拖长,难保幕后之人不会暗下杀手。」 周静容说着,又有些担忧,毕竟当初唐翌也是在狱中死的不明不白,总让人心中不安。 傅云深道:「这倒不用担心,我早已将大理寺内内外外严防死守,保证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周静容笑了起来,调侃道:「苍蝇都飞不进来,那我是怎么进来的?不过这里这么安全,那犯人就这么活着也不赖啊。反正只要他不招,你们就不会杀他,想杀他的人又进不来,有吃有住,还不用自己花钱,像被人包·养了似的,哈哈。」 周静容虽是玩笑话,傅云深却突然一怔:「可是,他于江湖行走,四海为家,自由惯了,如今被囚,活不算活,死不能死,这也叫不赖吗?」 周静容笑了笑,一边往傅云深的碗里添菜,一边漫不经心道:「哎,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你别看这话说的漂亮,但是人都有求生的本能,能活着谁会想死啊?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好死不如赖活着,能活一天是一天呗!」 周静容一番话糙理不糙的言论,令傅云深灵光一现,突然明白了什么。 他先前觉得那犯人是血性之人,不惧生死,但绝对不能忍受成为阶下囚,任人践踏尊严。就这样囚禁着他,他肯定会受不了,为求解脱必会招供。 可正如周静容所说,好死不如赖活着,若是眼下让他愤怒、恐惧、甚至备受屈辱的环境却不足以敌过他的求生欲呢? 他也许还对幕后指使刺杀之人抱有希望,认为那人会来救他,所以才咬紧牙关想保他,可若那人背叛了他…… 傅云深想出了神,喃喃道:「离间拆合,或许方是解决之道。」 周静容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疑惑道:「你在想什么啊?快吃饭吧,菜都要凉了。」 傅云深突然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明亮的眸光中闪烁着兴奋:「容容,你帮我解决了一个大·麻烦!」 「啊?」 周静容还没反应过来,傅云深已经站了起来,从桌上探过身子,捧住她的脸,在她的额头上狠狠的亲了一口。 周静容一脸懵的看着傅云深,她刚才说什么了? 晚上,周静容在家中突然听到大理寺关押的重犯在狱中差点被毒杀的消息,手上一个不稳,一张画稿就作了废。 傅云深深夜归家,见周静容还倚在床边没睡,正眼巴巴的望着他,心头泛起一片柔波。 他走到床边,满目柔情,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怎么还不睡?以后我回来的晚,你不用等我。」 周静容拽住他的衣角,满面担忧:「你不是说,大理寺被防守的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么,怎么还是被人钻了空子,那个人死了吗?」 傅云深笑道:「没有,毒杀是我安排的。」 周静容不解:「啊?为什么?」 傅云深坐下,将她连同被子一起揽进怀中,解释道:「还是你给我的启发,他也许不怕死,但他也未必真的甘心去死。所以他什么都不说,许是还对幕后指使之人抱有幻想,觉得那人会营救他。我便打破他的这个幻想,安排毒杀,让他明白自己已经是一枚弃子。不过这还不够,明日我们会以保护为名,对他进行转移,路上还会再安排一场劫杀。这便是离间拆合之术,彻底打破他们的信任同盟。」 周静容默然,呃,所以,这场毒杀是为嫁祸,然后他们还打算再自导自演一出劫杀的戏码? 看来,大理寺的官员也是一群戏精啊! 傅云深的方法果然奏效。 先是毒杀,再是劫杀,给那犯人的刺激可是不小。 既然对方要置他于死地,他也不必讲什么情面了,索性死也要拉个垫背的,便将幕后指使他刺杀的人供了出来。 那人曾与他有些恩情,他这才接下了这桩差事,可刺杀之时,他并不知道被刺杀的对象是皇帝。 根据他提供的线索,大理寺顺藤摸瓜,抓捕了谋划刺杀之人,并查到了那人的底细。 第52章 他的妹妹竟是凌嫔的陪嫁侍女,虽然他死不认罪,但有这层关系在,凌嫔及其侍女难以完全脱身。 既然这事牵扯到了后宫,皇后便也出面干预。 后宫的手段不比外面,有的是磋磨人的法子。那宫女一次寻死不成,被人逮住了,再之后便是命不由己,想不招也不行了。 整件事果然和傅云深之前的猜测无差。 凌嫔当日冒着违抗圣旨的风险偷溜出宫,就是为了在这场刺杀中救驾,凭着救驾之功再获圣宠。 然而,阴差阳错,却被林疏桐截了胡。 不过,她的做法还是奏效了的,起码多少也挽回了一些圣心,只是后来又因凌婉月造谣太子一事再度受到牵连被冷落。 这起刺杀的目的或许还有栽赃太子的意图在,但事已至此,能摘出去一个是一个。 凌嫔一力担下了所有罪责,只道是为挽回圣心的偏激之举,绝不承认还有陷害太子的成分在。 可如此周密的刺杀之事,皇帝自然不相信仅仅是出自于凌嫔这个久居深宫的女子之手,便不可避免的怀疑到了凌燮,甚至是五皇子。 然而并没有明确的证据直接指向凌燮或五皇子。 策划刺杀的是凌嫔的心腹,若事成,得益的也是凌嫔,和那两人毫无关系。 五皇子是至亲骨肉,凌燮为百官之首,都是断然不能因为猜测就随意降罪的。 最后,皇帝便只发落了凌嫔。 凌嫔的目的并不是伤害皇帝,又有着多年的情分在,所以皇帝只将她贬为庶人,打入冷宫,到底是留了她一条性命。 凌嫔倒了,五皇子只能夹起尾巴做人,凌燮也消停了好一阵子。 太子乘胜追击,有傅云深在大理寺任职,更加便宜行事。 傅云深翻阅过往案件卷宗,调出不少曾被凌燮压下的冤假错案,重新审理。 这一举动使得不少投靠凌燮的官员落马,朝臣被换掉了一大批,其中不乏凌燮精心安排多年处于关键位置的人。 五皇子干着急却毫无办法,因为他为了避免与朝臣交往过密,从而引起皇帝的猜忌,都是依靠凌燮联络朝臣。他与那些人是说不上话的,便不能集思广益,也没有立场为他们求情。 从前,那些人唯凌燮马首是瞻,凌燮唯他马首是瞻,倒也不妨事。 可如今,凌燮为了避嫌,闭门谢客,相当于抛弃了这些人,五皇子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些心腹被一一铲除。 凌燮这般为了自保而袖手旁观的举动,也寒了不少官员的心。 很快就到了正月十五,不过十几日的时间,朝中官员大换血,朝堂势力重新分布。 周静容自然是感受不到这些无声的血雨腥风的,她还在为元宵佳节要入宫而感到惋惜。 做了官夫人之后,她已经习惯了但凡有个节日,爱热闹的皇帝必定举办宫宴,召众臣陪他同乐。 可问题是,周静容一点也不觉得宫宴有趣。 宫宴无非就是能吃到只有宫里才有的美食,看看歌舞,拍拍皇帝的马屁。皇帝或许觉得挺高兴的,可他们这些做臣子的,还需时刻绷紧心弦,多难受。 这不,周静容正悄眯眯的往嘴里塞东西吃,冷不防就被皇帝点了名。 原是因为宴上有一道捞汁什锦,皇帝吃了觉得甚是爽口,便赞了一句:「这菜瞧着新鲜,御膳房有如此巧思,该赏!」 皇后笑着接道:「皇上,这可不是御厨的功劳,是德音研制出来的。臣妾觉得这菜不错,便加入了宫宴的菜单。」 裴德音起身回道:「皇伯父,这也不是臣女的功劳,是臣女从傅夫人所作的漫画中学到的。」 皇帝还记得周静容,向她看过去,赞道:「没想到夫人不仅工于作画,于美食之道也有研究,真是贤惠呀!」 周静容被cue到,赶忙将嘴里还没来得及嚼的肉生生吞下去,起身谢恩:「臣妇不敢当。」 皇帝笑眯眯道:「朕还记得你先前所作各国风俗之漫画,获得了使臣们的一致赞赏。正好来年春天朝中要派使臣去各国回访,朕交给你一个任务,你且将夏朝的人文风情也作于漫画,令使臣带去各国,也让他们领略领略我大夏的风采。」 皇帝此言一出,众人纷纷看向周静容,露出了既惊讶又羡慕的神色。 一介女流,竟被皇帝亲自指派了促进本朝与各国之间友好往来的重任,这可是天大的恩宠啊! 周静容却没谢恩,而是委婉的推拒道:「皇上,臣妇的画不过是涂鸦之作,担不得如此重任。」 皇帝只当她是谦辞,道:「你的画能够得到他国使臣的肯定,自是好的,不必自谦。」 旁人也都以为周静容是谦虚,却没想到皇帝都这样说了,她仍是拒绝:「皇上,两国外交乃是国之重事,臣妇实在不敢担此重任。」 第53章 她将「不敢」二字咬的很重,皇帝果然疑问道:「不敢?为何不敢?」 周静容为难的说:「皇上,您也知道,之前曾有人利用臣妇的漫画构陷皇后娘娘,臣妇对此心有余悸,如今正在连载的漫画都暂缓更新了。若是在绘制为两国建交之用的漫画过程中,再遇到这种事,臣妇怕是万死难辞其咎。」 漫画影射皇后一事本就是虚构,是有人故意借漫画构陷皇后。而幕后之人是谁,目的何在,与之前太子被凌婉月污蔑那事一联系,不言而喻。 周静容这样说,哪里是觉得自己不堪大任,分明是意有所指。 众人纷纷侧目,为周静容的大胆言辞捏了把汗。 傅云深更是心急,正要起身替她向皇帝赔罪,皇帝却哈哈大笑起来:「行了,拐弯抹角的,朕明白你的意思了。朕给你一道明旨便是,你奉了圣旨,替朕办事。除了朕,没有任何人敢说你的不是,你可安心了?」 周静容这才痛快的应了:「是,臣妇谨遵皇上圣意。」 皇帝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与皇后道:「与德音那丫头在一起厮混的时间长了,都是这副德行,个顶个的鬼灵精。」 虚惊一场,傅云深那颗颤巍巍的心脏又放回了腔子里。 因在宴上,他并没有对周静容多说什么。可在回去的路上,他却是将她按进怀里好一通搓揉。 「我真是宠坏了你,才让你这般胆大,怎敢在皇上面前如此言行无状?亏得皇上没与你计较,否则你这颗小脑袋现在已经搬了家!」 周静容的脸被傅云深揉的变了形,含糊不清的大喊:「我心里有素哒!」 傅云深松开了手,还觉不解气,又弹了下她的额头:「你有什么数!」 周静容摸了摸额头,嘟着唇不满道:「先前刺杀一事,皇上只降罪了凌嫔和刺客,未曾牵连他们的家人,可见他是个明君。自古大度之君,不以言语罪人。他就算不高兴,也不会在大殿之上,文武百官面前,因我一个无知弱女子的几句话便动雷霆之怒。再说,我帮他干活,我还得承担风险,我才不干呢!」 领·导安排工作,当然不能推辞了,但也不能白干啊,要在合理范围内给自己争取权益。 怎么跟领·导讨价还价也是个技术活,一般人还做不来呢,哼! 傅云深气周静容的心大,可又拿她没办法,只能道:「我说不过你,但日后再面对皇上,你须切记,他不是你们那里犯了法会与庶民同罪的君主,他是拥有绝对话语权的天子。天子一怒,血流漂杵,你在他面前,要谨慎再谨慎,小心再小心。」 他说着,声音降了下去,闷闷道:「是我没有能力保护你。」 傅云深有些自责,如果他再有能力一些,能够手握大权,周静容不就可以为所欲为,不必看任何人的脸色了么? 周静容没想到傅云深会这么想,心中感动又愧疚,可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便转移了话题,问道:「那,如果我惹恼了皇上,被他砍了脑袋,你会怎么办?」 傅云深还在和自己赌气,听得周静容这样问,神色间尚带着恼意,却是认真又坚定的说:「若不能同生,自要同死。」 周静容心头一颤,感动的一塌糊涂,眼睛都有了些湿意,却傲娇道:「那你可要记住你说的话,若我先于你死了,你绝不能独活,省得我在地底下眼睁睁的看着你忘了我,再娶了别的女子卿卿我我,我可受不了,会气得活过来的!」 傅云深只听过有人气死的,哪听过有人气活的,忍不住笑了起来,将周静容收进怀里,叹道:「你呀,我真是拿你没有办法。」 周静容默了一会儿,小小声的说:「我以后会谨慎再谨慎,小心再小心的,绝不会再这样鲁莽。我才不想死呢,我想和你一起好好活着!」 傅云深轻笑,蹭了蹭她的脸,应道:「嗯。」 因朝中以及各郡县都有老臣退休,年后,皇帝便点了一批新进官员补缺。 吴明岳因此得了差,成为了浦河县新一任的县令。 因宋县令先前突然患了重病,缠绵病榻数月,又逢宋子言和赵玄先后去了延平郡官府任职,宋汀兰也随夫定居延平郡。 宋县令索性便退了下来,和宋夫人一起随儿女迁居到了延平郡,安心在家养病。 吴明岳得差后,特来京中领受官职,叩谢皇恩,也正好顺便带着傅娆华回娘家探望。 傅娆华的到来令傅家热闹起来,吴氏早早得了消息,便准备起来,又是收拾布置房间,又是采购让他们带走的礼物,忙的不亦乐乎。 主子心情好,下人自然也跟着乐呵,所以虽然年已经过去了,但傅府欢庆的年味犹在,上下都洋溢着一片喜气。 周静容也很雀跃,傅娆华和吴明岳入京这天,她还特意和傅云深一起出城迎接。 第54章 「二哥!二嫂!」 傅娆华下了马车,一见到二人,就如出笼的小鸟一样奔跑过来,热情的抱住了周静容。 周静容仔细打量了傅娆华一番,见她气色红润,连小脸都圆润了不少,可见她在吴家生活的很顺心,也十分替她感到高兴。 两个人凑在一起说话,互相问起生活琐事。 而提起家事,难免令周静容想起与傅娆华同在吴家的周静姝,便顺口问了一句:「我那妹妹可还好?没给你添什么麻烦吧?」 傅娆华眉宇间添了一抹忧色,道:「周姨娘先前小产伤了身子,冬日里见风病过一场。夫君特意在府中辟出一处院子,让她静养。我偶有探望,可她脾气实在不好,每每见到我总要动怒。如此,我也不敢再去看她了,怕她气多伤身。不过二嫂你放心,我是主母,不会同她计较,会好好照顾她的,绝对不会苛待她。」 看着傅娆华单纯的模样,想来她是相信吴明岳是真心为周静姝好的,可周静容心里却明镜似的。 吴明岳说是让周静姝养病,其实是怕她再惹出什么幺蛾子,也不想她出来碍眼,所以变相的把她关起来了吧。 周静容虽然有些不忍,但想到周静姝以前的那些作为,也实在没什么立场为她说话。 既然这日子是她自己求来的,那就受着吧。 周静容心中微叹,对傅娆华道:「你说的对,你是主母,无需与她一般见识,自该好生看顾她。可若是她找你的不痛快,你也得摆正自己的身份,不可一味忍让,只管收拾她便是,无需顾忌我。」 傅娆华挽住了周静容的胳膊,嘴甜道:「我知道二嫂向着我,所以我也要投桃报李,便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也会与她好好相处的。」 周静容其实想说,不用给她面子的,反正她和周静姝也没什么交情。不过想到周老爷,她还是什么都没说,就用了傅娆华的人情吧。 吴明岳进京述职,办理入职的公文手续,不过三五日的时间就办完了,还得马不停蹄的赶回浦河县上任,与宋县令交接公务。 傅老太太和吴氏都舍不得傅娆华,不想让她这么快就回去,傅娆华自然也舍不得她们。 吴明岳虽然不想和傅娆华分开,但也体念她思念亲人之苦,便大方的让她在京中多住些日子,待到他将手头的公务理顺之后,再来京中接她。 如此,双方皆大欢喜。 傅娆华在京中小住,母女姐妹得以日日相聚,吴氏便也不拘着她了。 得了空闲,周静容就拉着傅娆华出去玩儿:「京中好玩儿的地方可多呢,我带你到处转转。」 傅娆华自是欣然应允。 两个人一早出了府,先去京中有名的景点打卡,不过这时节冰雪未消,也没什么好看的。 于是两人又一路狂扫购物街,一通血拼买买买。 直到两人累的走不动了,又逢时间到了中午,周静容便带着傅娆华去天香楼吃饭。 傅娆华心情愉悦,一路上嘴就没合上过,欢快的说个不停。 行至天香楼,二人一同下了马车,傅娆华一边回头同周静容说话,一边向里面走去,险些与正向外走的一名男子撞到。 周静容眼疾手快,一把将傅娆华拽到身边。 那男子忙躬身致歉:「抱歉,是在下走的急……」 周静容听这男子的声音耳熟,抬眼去看,不想竟是熟人,惊喜道:「程公子,你怎么会在这里?」 程斐抬头,见到周静容,嘴角也噙起笑意:「傅夫人,真是好巧,我今日才入京,还想着改日去府上拜访,不曾想竟在外面与你遇到了。」 周静容好奇的问道:「程公子怎么来了京中,可是有事?」 程斐微笑道:「我刚得了差事,前来京中任职。」 程斐先前会试成绩不错,得官职是早晚的事,周静容并不惊讶。 她正想问程斐在哪个部门上班,只见后来又走过来一个男子,熟稔的拍着程斐的肩膀,语气轻佻:「呦,这两位娇俏的小娘子是哪家的呀?程兄,艳福不浅呀!」 程斐立时面色一沉,厉声道:「莫要乱讲话,这位夫人乃是大理寺傅少卿之妻,还不快道歉!」 那人有些惊讶,变脸却快,马上从轻浮的浪荡公子变成了正经知礼的读书人:「傅夫人莫要生气,是在下孟浪了,还望夫人原谅则个。」 傅娆华生气的瞪了那人一眼,周静容倒是没在意,只想着她与程斐都有友人要陪,实在不是叙旧的好时机。 周静容便道:「程公子,恭喜你入职!既然你以后也住在京中,那咱们来日方长,今日不便相陪,咱们改日再叙。」 程斐笑着应了:「嗯。」 周静容便与程斐告辞,拉着傅娆华去吃饭了。 第55章 程斐却站在原地没动,直到周静容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他仍呆呆的看着那个方向,神色怔忡。 方才那男子又恢复了轻佻的模样,调侃道:「怎么着,程公子,看你这模样,是瞧上那有夫之妇了?」 程斐肃容,低声斥道:「胡说什么!」 那人却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混不在意道:「那有什么,待来日大业得成,你想要什么样的女人不成。就算是有夫之妇,届时没了丈夫成了寡妇,你想要她,那还不是顺理成章的事。走吧,程公子,爷还等着见你呢。」 程斐垂眸,不知所想,只暗暗攥紧了掩在袖中的手。 过了两日,周静容正优哉游哉的一边吃水果,一边看话本,忽听弦歌进来回道:「夫人,门房过来通报,外面有位鸿胪寺的大人想要见您。」 周静容一惊,猛的从榻上弹了起来。 先前皇帝下旨让她画漫画,便是让她与鸿胪寺的官员交接此事,还给了她特权可以随意进出鸿胪寺查资料,并着一干人等全力配合。 可她这几天就顾着陪着傅娆华玩儿了,一时把漫画的事忘在了脑后,还没动笔呢!现在人家来要成品了,她却交不出来,很是心虚啊! 周静容憋了半天,弱弱的说:「要不,你去跟他们说,我病了……」 雅意有些担忧,不赞同道:「夫人,您可是奉了圣旨画画的,若在此事上推脱,算不算欺君啊?」 周静容傻眼,雅意说的有道理啊! 她泄了气,无奈道:「行吧,将那位大人请进来吧。」 周静容重新整理了一下妆容,方去正厅见客,待见到了人,惊讶不已:「程公子?!」 程斐微微一笑,拱手道:「傅夫人。」 周静容问:「所以,你现在是在鸿胪寺当差?」 程斐笑着应了:「是。」 周静容松了口气,不好意思的说:「你是不是来收漫画的?我还没画呢,能不能宽限些时日?」 程斐却道:「无妨,只是见你这些时日不曾去过鸿胪寺,上峰派我来问问进展如何,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 周静容听程斐这样说,彻底安了心。 却又听程斐道:「再过两月,出使各国的使团就要出发了,漫画一事虽不急,却也需提上日程。我觉得,虽是向各国展示我朝的人文风俗,却不能一概而论,还需针对各国不同的情况,适当改变漫画的重心,这样也能帮助使团更好的与各国进行文化交流。所以,此事还需拟个章程出来,你也好有个计划,依照计划每日完成进度,也不至于手忙脚乱。」 周静容觉得程斐说的十分有道理,她先前将这事想的太过简单了,想着不就是画个漫画么,却忽略了这其中的外交因素。 见程斐如此认真,她也受到了感染,收起了玩心,认真的与他进行了一番探讨。 最后她决定,明日开始去鸿胪寺上班,与其他官员一起完成这项责任重大的工作。 晚上,傅云深回家后,便听周静容对他说:「傅云深,我们要成为同事啦!从明天开始,到使团离京之前,我要去鸿胪寺上班,你明天起床要叫我哦!」 虽然傅云深很想说,画画么,在家画不就行了,她一个女子,怎好与一群男子待在一起? 但他又不忍心打击她对于工作的热情和积极性,只能应道:「好。」 周静容又有些遗憾:「你要是还在鸿胪寺就好了,我也好感受一下办公室恋情,嘿嘿。」 傅云深不知道周静容在说什么,也没心思理会,他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合理的让周静容不与别的男子独处。 第二日,周静容并没能早起,而是睡到了自然醒。 她一睁开眼睛,发现天光已经大亮,傅云深也不在身边,顿时火大:「傅云深呢?他怎么不叫我?」 弦歌和雅意赶忙进来伺候,安抚她道:「夫人,您别着急,旁的官员需得上早朝呢,您去的早了,那鸿胪寺也没人不是。二爷说了,让您等着他,待他下了朝,再回来接您。」 周静容被顺了毛,火气也就消了。 可她想了想,傅云深跑来跑去的多麻烦呀,她又不是找不着地方,她想和他一起走,只是想感受一下和他一起上班的感觉嘛。 周静容摆了摆手道:「行了,赶紧收拾吧,不用他接送,咱们自己去就是。」 待周静容收拾妥当,用过早膳,打算出门的时候,傅云深回来了。 他见周静容正准备出发,一把搂住了她,将她抱得紧紧的,质问道:「怎么不等我?」 周静容气哼哼道:「你都不等我,我为什么要等你?」 傅云深失笑,捏了捏她的小鼻子,无奈道:「你要陪我上朝不成?」 第56章 周静容不服气道:「我可以去鸿胪寺等啊!」 傅云深的语气有些酸:「我可不放心你混在一群男人堆里!」 周静容皱了皱眉:「那你打算如何?不让我去了?」 傅云深摇头,温声道:「我和你一起去。」 周静容有些惊讶:「你要陪我去鸿胪寺?这样不好吧,岂不是耽误了你在大理寺的工作?」 傅云深松开了她,改为牵住她的手,一同向外走去,边道:「今早我已向陛下请了旨,协助你为使团作画,同时兼顾大理寺的职责。」 周静容没想到傅云深会这么做,一时忘了反应,只呆呆的看着他。 傅云深看着周静容瞪着一双大眼睛的呆萌模样,心中爱怜,捏了捏她的手心,轻声道:「你不是说,想感受一下办公室恋情么,我成全你。」 周静容更惊讶了:「你懂我说的什么意思吗?」 傅云深是不太懂,不过听周静容的意思,这事儿是要和他一起做的,便骄傲的说:「嗯,当然。你想做的事,我都会陪你一起做。」 周静容顿觉心中一颤,如小鹿乱撞,感动不已。 不过她觉得还有点可惜的是,她和傅云深的关系已经公开了,不能玩儿让人心跳的办公室地下恋情了呀。 看到傅云深和周静容一同出现在眼前,程斐也很惊讶:「傅大人怎么过来了?」 傅云深道:「程兄不必如此客气。」 程斐却坚持道:「傅大人乃是四品少卿,我不过区区八品小吏,不敢逾矩。」 傅云深笑了笑,并不在意,对他道明来意:「我是奉陛下旨意,前来协助我夫人完成此次外交所用漫画的。」 程斐马上就明白了,看来傅云深是为了陪周静容所以特向皇帝求了旨意。 他没想到傅云深会做到这种地步,心中涌过一丝莫名的情绪,笑道:「自该如此,两位请随我来。」 鸿胪寺主外交事,因此建了一个藏书阁,收藏着大量关于各国历史、传说、人文风俗的书籍。 周静容见到这些书,如同鱼入大海,徜徉其中,一头就扎了进去。 傅云深见她看书看的认真,不忍打扰她,便任由她沉浸在书籍的海洋中。 他则充当起了周静容的代言人,与其他官员商定关于漫画风格及侧重点等具体事宜。 这样倒也合了傅云深的心意,由他出面跟这些人打交道,回头他再给周静容传话就是,暗戳戳的避免了周静容和其他男子接触。 于是这一天,周静容既没干正事,也没实现想要感受办公室恋情的心愿,就顾着做书虫了。 从鸿胪寺出来,弦歌和言风几人怀里都抱着一大摞书。 周静容有点不好意思:「我今天本来是为了与诸位大人商议漫画的创作方向而来,结果什么都没干成,是不是太不敬业了?」 傅云深却道:「有我在呢,你无需操心,我自会帮你安排妥当。况且,你多看些外邦的书籍,了解他们的文化,对你创作漫画也是有益处的。」 被傅云深这样一安慰,周静容的心情瞬间晴朗无比。嗯,她这是查资料嘛,不算无用功。 周静容不是正式官员,无需日日点卯,而且她又得了那么些爱不释手的书,一时半会儿看不完,自然不会再去鸿胪寺,傅云深就安心的去大理寺上班了。 不过周静容不出门,不代表别人不会来找她。 第二日,程斐再度登门拜访,周静容热情的将他请了进来。 程斐带了些书画来,对周静容道:「只看文字到底晦涩些,我又找出来些画,便给你送了过来,也方便你研究和查阅。」 周静容非常高兴,也很感念程斐的细心。 周静容请程斐入座,把自己关于漫画创作的想法和一些细节讲给他听。 程斐认真的听着,并适当的给出了一些建议,令周静容受益匪浅,对他更加钦佩,二人相谈甚欢。 及至中午,周静容想留程斐用饭。 在现代,朋友来访,请吃饭是基本操作。可古代却是不同,丈夫不在家,女子若留父兄以外的男子在家中吃饭,恐遭人诟病。 周静容想了想,便道:「程公子,你若是无事,待会儿我请你去天香楼吃饭。」 留在家里不好,那去外面大庭广众的总不会有事吧。 程斐本已打算告辞,听周静容如是说,又将告辞的话咽了回去,欣然道:「那就劳夫人破费了。」 两人正打算出去吃饭,傅云深回来了。 周静容惊讶道:「你怎么回来了?」 傅云深解释道:「衙门无事,我便提前下值了。」 说罢,他又对程斐道:「程兄来了啊,正好中午了,留下用饭吧!」 第57章 程斐这回却没应下,婉拒道:「多谢傅兄美意,我还有差事,正欲告辞,便不多做打扰了。」 程斐离开后,周静容挑眉看着傅云深,绕着他转了一圈,似笑非笑道:「工作都做完了,所以提前下班?」 傅云深浑身一僵,本能的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他不待解释,又听周静容冷哼一声:「怎么,你这么急着回来,是怕我红杏出墙?你就这么不信任我?」 傅云深忙解释道:「不是不是,我真的没事做了才回来的……」 不过这个解释太弱了,那厢跟在傅云深身后一路小跑回来的言风气还没喘匀呢,通风报信之举不要太明显好么。 周静容瞪了傅云深一眼,转身就回了房间。 傅云深忙跟上去,几次想说点什么,可看着周静容冷下的脸色,他讷讷的不敢多言。 傅云深并不讨厌程斐,毕竟他是周静容的救命恩人,他爱屋及乌,由衷的感激他。 可就是因为有这层渊源,周静容对程斐要比对旁的男子多一份宽容和信任,傅云深对此还是有些吃味的。 见傅云深不说话了,一脸憋屈又不敢辩解的可怜模样,周静容心下不忍,虽然还对他小心眼的行为感到不悦,仍解释了一句:「那漫画是要带到其他国家去的,内容审核当然要慎重,程公子是鸿胪寺的官员,对此事更有章程,又专程前来帮助我,所以我才和他多有交流,向他询问建议。」 傅云深见周静容还愿意跟他说话,哪还管她说的是什么,忙狗腿道:「是是是,夫人说的是。只是求夫人明鉴,我急着回来,并非不信任你,只是一想到你对别的男子展露笑颜,我就十分吃味,是我心胸狭隘了。」 周静容进了屋子,坐在椅子上,一脸严肃道:「你别拿吃醋做幌子,你分明就是不够信任我!我现在很不高兴,你自己说怎么办吧。」 傅云深十分上道,蹲在周静容膝前,握住了她的手,深情款款:「任凭夫人处置。」 周静容不吃他这一套,把手抽了出来,瞥了他一眼。 任凭处置啊,那她可得好好想想怎么处置他。 周静容滴溜溜的转着一双水眸,四下望去,忽然看见了贴在墙上的恋爱守则,计上心来。 她指着恋爱守则对傅云深道:「咱们俩之前就定下了规矩,要互相信任,对吧?可你没有遵守,那就罚你抄写恋爱守则吧。」 写字?他擅长啊!看来小娇妻虽然生气了,却还是不忍心残酷的对待他滴! 傅云深心里涌过一阵暖流,看向周静容的眼神柔情似水,颇显傻气的笑着:「好嘞,谨遵夫人吩咐。」 只是傅云深还没高兴过三秒,又听周静容慢条斯理的补充了一句:「一百遍。」 一,一百遍?傅云深顿时呆若木鸡,他没听错吧? 周静容见傅云深没有马上应声,以为他不答应,虎着一张脸:「怎么,你不愿意?」 傅云深见周静容的火气又涌了出来,哪敢不从,赶紧灭火道:「愿意,当然愿意,夫人说怎样就怎样,为夫绝无半句怨言!」 傅云深指天对地,话说的硬气,心头却在滴血。 早知今日,当初制定这个恋爱守则的时候,他就不该手贱的往上补充了那么多条款的! 二月初,周老爷派快马送来了家书,信中说林姨娘产下一女,母女平安。 傅云深写好了回信,又将早已起好的名字写在红纸上,夹入信中,名字取了静好二字,是周静容给起的。 傅云深将回信拿给周静容看,周静容看罢,又提笔在信的结尾处加上了一句:爹,再接再厉,儿女双全,还画了一个奋斗的表情。 傅云深无奈的摇头,别人家都是父母催儿女生孩子吧,周老爷却是被自己的女儿催生,真不知道他看到这封信的时候,会是个什么心情。 十二日,花朝节。 大夏京中的习俗是在这一日踏青赏花,但周静容却对这个习俗理解无能。 这时节分明还冷着,河中刚刚化冻,虽有青草冒出嫩芽,可哪有花能赏? 不过来到京中,周静容就不能像在浦河县时那样随意生活了,她想做个贤内助,自要与那些官夫人进行交际。 正好傅娆华也在,趁此机会带她出去游玩一番也不错。 就连猫了一冬的傅春华和甘棠也解了禁似的,兴致高昂的打算相伴出游。 于是这一日,傅家女眷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出行踏青。 她们来到了春江湖,虽是春寒料峭,但因着此地人多,倒也不觉寒凉。 周静容放眼望去,只见到处都是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子。 她们穿着展现体态的轻薄春衫,手中摇着垂珠轻纱团扇,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巧笑嫣然。 第58章 周静容终于知道,这花朝节赏的是什么花了,不是鲜花,是如花美眷啊! 她看了看自己,身上披着一件厚厚的斗篷,掩在里面的手中还抱着一个手炉,不禁十分汗颜,她这是给美女大军拖后腿了吧? 忽听傅娆华向傅春华问道:「阿姐,湖对面是什么地方,好多人都过去了呢!」 傅春华虽年幼时居于京中,不过对这里的很多记忆都模糊了,摇头道:「不知道。」 周静容闻言看过去,她去年上巳节来过这里,对这里还算了解,便解释道:「对面是湖心亭,那边有个梅园,虽名为梅园,却是什么花儿都有的,大家应是去赏花的吧,咱们也去看看吧!」 傅娆华马上欣喜道:「嗯!」 几人一同来到梅园,却见很多女子都在剪纸,将五颜六色的纸剪成各式漂亮的花朵形状,然后挂在树上。 傅娆华兴奋的东张西望,她本就擅长剪纸,虽然不知道大家为何这么做,却也向丫鬟要了剪刀和纸,学着旁人的模样,兴致勃勃的剪起了花样。 甘棠好奇的问道:「她们这是在做什么?」 周静容也不知道,便摇了摇头。 傅春华还记得这事,便向几人解释道:「姑娘们剪彩纸挂于树上,这叫做赏红,是京中花朝节的习俗。」 甘棠点了点头:「哦,原来是这样,倒是与咱们浦河的风俗不同。」 浦河县的花朝节也很热闹,不过没有赏红这样的活动。 姑娘们在这一日会亲自动手做些花朵形状的小饰品,簪于头上,或者戴在身上,然后成群结队的出门看装扮成花神的队伍游街。 周静容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与甘棠悄悄咬耳朵:「大嫂,你道这习俗从何而来?」 甘棠茫然的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你知道?」 周静容弯起眉眼,笑容狡黠:「天寒地冻,无花可赏,所以只能自己剪花赏了呗!」 周静容这解释搞怪,听着却又十分有道理,一向不苟言笑的甘棠也忍不住跟着她一起笑了起来。 两人正说笑着,旁边有听到甘棠方才问话的女子,挑着眼角上下打量了甘棠一番,鄙夷道:「不知哪里来的土包子,连赏红的习俗的都不知道。」 那女子身边的女眷看见了周静容,忙道:「嘘,小声点,那可是太子妃的好友,开罪不起,你忘了上回被太子妃赶出去的事了?」 原来那女子就是之前在尉迟柔的生日宴上,因对周静容语出讥讽,被尉迟柔赶出去的人。 她微微蹙眉,正要说话,忽听一声嗤笑在身后响起:「什么太子妃,不是还没嫁么,你们可别乱叫啊。」 她们回头一看,来人竟是尉迟静。 尉迟静可是尉迟柔的亲妹妹,她这样说,不免令人心里犯嘀咕,可转念想想,又觉得她言之有理。 尉迟柔是准太子妃,却到底还未曾大婚,谁知她最后到底能不能走到那个位置。 况且,周静容又不是太子妃,不过是太子妃尉迟柔的朋友,如今尉迟柔也不在,她们有什么好怕的。 被尉迟静挑拨了这么一下,那女子愈发肆无忌惮,以她为首的几个女子丝毫不顾忌周静容等人就在身边,大声说笑着,嘲笑傅家的女眷是山野村妇,见识浅薄。 她们的声音很大,甘棠自然也听到了,羞恼的脸色苍白,攥紧了手中的帕子。 傅春华是个护短的,见甘棠面上挂不住,心头也十分窝火。 可她又怕跟这些人撕破脸皮于家门名声有损,只能忍着怒气向那嘲笑甘棠的女子解释道:「这位姑娘,我们家乡的花朝节习俗与京中不同,所以才有此一问。」 可那些女子仍自顾自的说笑,根本不理会傅春华,好像没听见她的话似的,令她相当难堪。 周静容就没有傅春华那么能忍了,也不像她想的那么多,被欺负了当然要回踩,这可是正当防卫! 周静容向那女子问道:「你可知夏朝疆土几何,南北方相距多远?」 那女子猝不及防的被提问,一时懵住了:「你说什么?」 周静容嗤笑一声,轻蔑的看着她:「夏朝幅员辽阔,最南方距最北方有上万里地。因着这遥远的距离,各个地方的气温不同,土壤不同,水质不同,种出的植物自然也不相同。常言道,民以食为天,各方百姓们连最基本的吃的东西都不一样,那么服饰、文化、风俗、习惯,不尽相同,不是很正常吗?难道只要有人和你不一样,就都是土包子?如此看来,你的知识不过管窥蠡测,思想又如此狭隘,竟还敢口出妄言,谁给你的勇气?你才是无知浅薄,还在背后妄议诋毁他人,更是为品行不端!」 那女子被周静容一席话怼的面色涨红,无言以对。 第59章 本就是她挑衅在先,这会儿又在争论中落了下乘,她虽然心有不甘,可总不能不要脸面的与周静容泼妇骂街、大打出手吧。 于是她一时又气又急,说不出话来,最后还是她身边的朋友帮她打了个圆场,将她拉走了。 这场吵闹刚刚平息,又一位夫人走上前来,将一些彩纸奉给周静容,语气颇显讨好:「傅夫人,您别与那不长眼的一般见识,当心动气伤了自个儿的身子。今儿是个好日子,您也剪几朵花儿挂在树枝上吧,图个好兆头。」 周静容大大方方的拒绝道:「我不会剪纸。」 她倒是光明磊落,可这话落在旁人耳中,又激起了一片看热闹的好事之心。 瞧她方才义正言辞的,还以为她有多大能耐,没想到连剪纸都不会! 那妇人听周静容如是说,面色有些尴尬,但她很快反应过来:「是我唐突了,怎好劳您亲自动手,我帮您剪吧,您只需挂就好。」 周静容直直的看着那妇人,目光沉静,清澈却锐利的目光像一柄剑直击人心,妇人脸上的笑容都快要挂不住。 周静容很清楚,这人看似为她解围,可她若是应了,恐怕明日京中就会到处流传,大理寺少卿的夫人连剪纸都不会,还得旁人代劳,真是让人笑掉大牙。 相比于刚才那个只会大吵大嚷,在明面上跟她过不去的蠢货,这个不动声色暗中捅刀子的才是个人精。 周静容在心中叹了口气,怎么今天一个两个的都跟她们过不去? 想来,傅娆华是生面孔,傅春华和甘棠鲜少出门,那么这些人就是冲她来的吧。 难道是上次在尉迟柔的生日宴上,因为尉迟柔帮她出头,所以这些人都看她不顺眼,就轮着番的想要整治她? 那妇人见周静容不说话,以为她同意了,便打算开始剪花样。 周静容突然向她伸出了手:「拿来吧。」 妇人有些惊讶,又有些为难:「这……」 周静容没理她,直接将彩纸拿了过来。 她是不会剪纸,但她会画画啊,画完再剪不是一样么。 于是,周静容就近找了张石桌,现场作起画来。 看着她下笔如有神助,挥洒自如,又如此认真的模样,原本想要看笑话的人也都收起了轻视之心。 旁的女子剪的花儿都是平面的,周静容画出来的却是立体的,再按照痕迹裁下,这纸花儿缀在枝头,不知情的人还当真以为树上开花了呢! 傅娆华看着周静容画出来的可以假乱真的花儿,又看了看自己剪的花儿,羡慕道:「二嫂,你画的花儿像真的一样,比那些剪纸好看多了!」 那妇人也圆滑的很,热情洋溢的夸赞道:「傅夫人不愧是陛下钦点的画师,画技如此精湛,真真是大家!」 她这副真心实意的模样,好像刚才想让周静容出丑的人不是她似的,周静容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周静容剪出的纸花虽然不同于传统的剪纸方法,可她确实也是剪了纸的,倒让人说不出什么,于是这一茬便也掀了过去。 周静容经历了这么两遭,实在觉得今日不是她出门的吉日,瞬间兴致恹恹。 甘棠也因为刚才发生的事而心情不好,两人遂一拍即合,打算先行回府。 傅娆华却是还没玩够,傅春华便留下陪着她。周静容让世风跟着姐妹二人,以保护她们的安全。 周静容和甘棠结伴走出梅园,远远就看见桥头站着一群人正在吵嚷着什么。 好奇心作祟,使得周静容频频注目,待她看清那被人围堵在中间的女子时,不禁瞳孔微颤,竟是戚如烟! 周静容有些奇怪,根据傅云深的情报,五皇子关着戚如烟,连外人都不愿让她接触,更是禁止她出门,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周静容佯作不在意的样子,走过人群时却放缓了脚步,在人们的你一言我一语当中了解了事情的大概。 原是戚如烟不小心撞到了一位贵妇,那贵妇头上的一根发簪因此脱落,掉入了湖中,无法找寻。 贵妇便向戚如烟要求赔偿,戚如烟也同意了。 可那发簪价值不菲,戚如烟身上未曾带那么多银两,便承诺回去后会派人将钱送到贵妇府上。 贵妇便问戚如烟是哪家女眷,互相通报身份也好有个保障。 可戚如烟是五皇子私养的外室,关系不足为外人道,所以无法据实相告。 那贵妇见戚如烟吞吞吐吐就是不肯说出真实身份,遂觉得她形迹可疑,对她更加不信任,便强势的要求她当场赔钱。 可戚如烟又没有带钱,于是双方就陷入了一个死循环,僵持不下。 周静容原本是不打算管这事的,毕竟她和戚如烟相识的关系不宜暴露人前,若是被五皇子察觉,恐对她们不利。 第60章 可那贵妇不仅紧咬不放,言语间还多有侮辱,又仗着人多势众恐吓威胁。 戚如烟单薄的身形在人群中瑟瑟发抖,看起来着实可怜。 周静容实在看不过去,本已与甘棠二人走了过去,又让甘棠稍等她一下,她则转身折返回来。 周静容走到戚如烟身旁,冷声对那贵妇道:「她该赔多少钱,我替她付了。」 贵妇不可思议的看着周静容,将她打量了一番,不相信的问道:「你跟她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要帮她赔钱?」 周静容不耐烦的瞥她一眼:「你管我们是什么关系,反正你是为了要钱,我给你钱不就行了。」 周静容说着,向后伸了下手。 弦歌忙拿出一叠银票放在了周静容的手上,周静容顺势从中抽了两张递给贵妇。 贵妇看着手中远远超过自己索赔金额的银票,心情大好,哪还管谁和谁是什么关系,收了钱就满意的离开了。 贵妇离开后,戚如烟向周静容道谢:「感谢这位夫人帮我解围,敢问夫人家居何处,我回去好让人将夫人替我垫付的银子送到府上。」 周静容知道面子上的功夫还需做给外人看,便配合着她的话答了句:「朱雀街,傅府。」 周静容说完,正打算离开,却又听戚如烟叫住了她:「夫人不问我是谁吗?」 周静容微怔,不知道戚如烟为何要多说一句,便道:「方才我见你似乎并不想透露自己的身份。」 戚如烟微微一笑,走近周静容,语气带着些神秘:「所以,夫人才假作与我不识吗?」 周静容心中一凛,突然想起来她与戚如烟曾在五皇子的别院见过,按理她不应该将对方当成陌生人的。 周静容很疑惑,不知道戚如烟为何要戳破这层关系,今日之事势必会传到五皇子耳中,难道她不怕旧事重提,会引起五皇子的怀疑吗? 反正周静容是不能认的,尽管五皇子绑架她的事大家心知肚明,却不能宣之于口,她只能揣着明白装糊涂:「我们见过吗?」 戚如烟轻笑道:「夫人还真是贵人多忘事,不过也无妨,夫人今日帮了我,我会记下这个恩情的。只是没想到夫人会对一个陌生人如此信任,倘若我不认账,赖下了这笔钱呢?」 周静容觉得戚如烟一直纠缠的行为有些奇怪,却又不知她意欲何为,只能继续回道:「我之所以帮你,只是看不惯有人仗势欺人,不求你感激,只为自己心安。况且这点银子对我来说并不算什么,便是你不还,我也无所谓。」 戚如烟微不可察的轻叹了一声,幽幽道:「夫人以真心待人,自该被人真心回报。只可惜,世间并非所有真心都能换来真心,越是亲近信任之人,越有可能在背后捅刀子啊!」 戚如烟的话似乎意有所指,周静容定定的看着她,想要从她的眼神中分辨出她的用意。 戚如烟却是掩唇一笑,语调轻快道:「不过夫人放心,我可不是那等忘恩负义、巧言令色之人,明日我必定派人将银钱送到夫人府上。」 戚如烟特意加重了忘恩负义、巧言令色那几个字的音,这下周静容更加确定,戚如烟确实是在向她传递什么讯息。 可她不能明着问,一时又参不透,只能带着满腹疑问回去了。 周静容回家后,便和傅云深说了这件事。 傅云深也觉得奇怪,如果戚如烟想要传递消息,最为稳妥的方法是通过他安排的暗桩。 况且今日之事不过巧合,没有经过缜密的筹谋,她为什么要冒险直接与周静容接触呢? 傅云深暂且放下这个疑问,分析起戚如烟的意图:「戚如烟不甚通文墨,想法也简单,你还记得之前她向我们传递的求救信息吗?她所说所作,用意或许只在表面,不可往深处想。」 周静容想了想,猜测道:「她反复强调忘恩负义、捅刀子什么的,或许是想提醒我,我身边有不忠之人?而此事紧急,所以她才冒险与我对话,可不知道她说的人是谁啊!」 周静容有些苦恼,绞尽脑汁也理不出个头绪。 傅云深也想不通,便安慰周静容道:「无事,明日我派人与她取得联系,一切便可见分晓。」 周静容心下稍安,在傅云深的怀抱中进入了梦乡。 可到了第二天,傅云深回来的时候却是神色凝重,眉宇间萦绕着一股郁气。 周静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心里咯噔一下,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 傅云深的情绪有些低落,眼中又透出一抹寒意:「我安排在戚如烟身边的暗桩,若无要事不会联系,所以我直到今日才得知,原来早在几天前,跟在戚如烟身边的亲近之人就都消失不见,无法取得联系了,怕是已经遭遇了不测。」 第61章 「什么?」周静容大惊失色:「难道是被五皇子勘破了身份?因为没有了暗桩,所以戚如烟才冒险与我取得联系?」 周静容倒是没担心戚如烟,暗桩虽被处理了,她却还能出门,可见五皇子并没有怀疑她。 傅云深道:「我在外院还有人手,只是如今形势异常,不能贸然与戚如烟取得联系。但据他所言,五皇子待戚如烟还如往常一样,除却她身边伺候的人突然之间全部被换掉这件怪事。」 周静容拧紧了眉头,不解道:「如果五皇子没有怀疑戚如烟,为什么要将她身边的人全部撤换掉呢?」 傅云深叹了口气:「此事尚不明朗,我们只能暂时按兵不动,日后再徐徐图之。」 周静容还悬着一颗心,既为戚如烟的处境,也为她那日的未竟之言。 她究竟想要表达什么意思呢? 五皇子别院。 戚如烟静静的坐在屋子里,眼神空茫,不知所想,却十分入神,连有人走了进来都没发觉。 「在想什么?」 五皇子从背后拥住了戚如烟,声音温柔至极,身上传来一股似有若无的血腥气。 戚如烟浑身僵硬,几欲作呕,一股渗人的凉意从脚底涌到头顶。 她心中翻起惊涛骇浪,面上却极为恭顺:「没想什么。」 五皇子问道:「花朝节那日帮你解围的人是当朝命官之妻,你得知她的身份,是不是很惊讶?」 戚如烟没有说话,五皇子自问自答起来:「先前你与她在这里相遇,与她发生争执,我还当真以为你是为了我吃醋,高兴的不得了。可后来想想,你只是以为她同你一样,是被我囚禁于此,所以假作争风吃醋,好让我放了她吧?」 五皇子遇到戚如烟是在她离开浦河县以后,并不知晓她与周静容的渊源。 是以他只当是戚如烟心善,不明状况的想要搭救和她一样被关在这里的周静容。 见戚如烟还是不说话,五皇子也没有揪住这个话题不放,转而颇有兴致的说起:「后日轻音阁有诗会,会很热闹,你可要去看看?」 戚如烟刚刚有所缓和的情绪再次绷紧,身体更加僵硬,面色煞白:「不,不去了。」 五皇子不解:「哦?为何?你不是一直想出门吗?」 戚如烟紧咬着唇,面色越加难看,半晌方道:「妾身体不适。」 五皇子笑了笑,那笑容看似温柔,却又裹挟着无尽疯狂的偏执:「哦,那就好好在家待着吧。对了,花朝节那日陪你出去的下人不中用,我又给你换了几个。」 戚如烟如鲠在喉,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说过了,哭过了,也求过了,可是都没有用,他还是当着她的面,把那些伺候了她很久的下人全都杀掉了。 她第一次被允许出门,还很雀跃,可没想到回来之后,他就笑着对她说,那些下人没用,要给她换一批,然后那些人就在她的眼前一个接一个的死掉了。 她一次的自由,代价却是那么多人的性命。 这样阴晴不定、嗜杀残忍之人,戚如烟在他身边多待一天,都觉痛苦煎熬。 她想要逃离他,越快越好。 所以她明知这些人的命就掌握在她的手中,她还是第二次出了门,去见了周静容。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戚如烟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她的手上没有沾血,可是她的罪孽同样深重吧。 周静容刚刚消停了两天,窝在家里专心致志的赶制漫画,就忽然听说了「五皇子妃发现五皇子私养外室,当即带人杀上门去,将那外室毒打了一顿,并致使她小产」这样劲爆的消息。 周静容震惊的呆住了,心绪复杂,久久无法平静,紧紧的抓着傅云深的手问道:「戚如烟怎么样了?」 傅云深反握住她的手,安抚道:「她没事。」 周静容心下稍安,喃喃道:「怎么会这样?」 她一直以为五皇子妃是知道这件事并且默许的,毕竟这个时代的男子三妻四妾很正常,何况还是一个皇子。 而且,她也未曾听说过五皇子妃如此悍妒,怎么会突然发生这样的事呢? 傅云深道:「五皇子妃出身世家大族,其祖父早年因战功封侯,其父兄亦从军,与尉迟将军之势有的一拼。五皇子一方只有以凌燮为首的文官,并无武将支持,所以他有意拉拢五皇子妃的家人,必定会善待于她,明面上并无妾室。也许就是他平日伪装的太深情,五皇子妃骤然得知他竟然私养外室,接受不了,才会这样失态吧。」 周静容又问:「五皇子的别院甚是隐秘,五皇子妃又是如何得知的?」 傅云深微微蹙眉,也有些疑虑:「还是花朝节那日,戚如烟与那妇人发生争执时,不慎遗落下一枚玉佩,被那妇人捡了去。那玉佩是五皇子赠给戚如烟的贴身之物,出自皇家。可那妇人不识货,因为贪财,见玉佩成色好,便给当了。没想到,却被当铺老板认了出来,转身就报到了五皇子府上。五皇子不在家,五皇子妃便接手了这事。皇子的贴身之物丢失并非小事,五皇子妃自要调查,顺藤摸瓜,就查到了戚如烟。」 第62章 周静容微叹:「真是无巧不成书。」 傅云深淡淡的应了声:「嗯,是啊。」 其实这件事对于太子一方来说,有百利而无一害。 比如,五皇子妃会因为这件事与五皇子离心,后院起火,也够五皇子喝一壶的。事态再往严重点发展,五皇子甚至有可能失去五皇子妃家族的助力。 再比如,戚如烟其实一直在服用傅云深派人带给她的避子药,却不知为何还是有了身孕。 因为她是太子的眼线,她的身份不允许她孕育五皇子的孩子。 如果她有了孩子,不能排除她会为了孩子反水的情况,而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太子一方必定不能容她。 所以,这个孩子阴差阳错的没了,反倒让他们双方都松了口气,不必面临艰难的选择。 傅云深看了看还在为戚如烟担忧的周静容,将这些阴暗的事情独自消化,不曾与她提起。 不过,这件事情确实巧合的诡异,令傅云深不能不多想。 从戚如烟与人发生争执,被周静容解围,到戚如烟遗落玉佩,被妇人捡走当掉,又被五皇子妃发现,再到戚如烟被打小产,好像有人在背后一手推动了整件事情的发展。 而所有迹象都指向一个人,那就是戚如烟。 如果这件事真的是戚如烟谋划的,那傅云深先前还真是小瞧了她。 傅云深轻轻转了转茶碗盖,轻叹一声,女人心,果然深不可测。 上巳节一过,便是裴德音与叶西扬的大婚。 周静容还是一如既往的简单粗暴,直接装了一箱金元宝作为送给裴德音的添妆,并以一副婚服图作为新婚贺礼。 那画是周静容仿照在浦河县的万菊大会时,为裴德音和叶西扬作的一副合照而成,只是将两人的衣裳换成了大红的喜袍。 画中的裴德音表情高冷,霸气外露,叶西扬坐在她的身边,一副受气的小媳妇模样,想要离开又不敢,偷觑着她的眼神十分生动。 裴德音回想起那时的光景,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甚为喜爱此画,还将图画展示给众人观赏,这般别出心裁的婚服图获得了一致好评。 致使后来京中成婚的男女纷纷效仿,打破陈规,在婚前便穿一起婚服作画留念,此为后话。 裴德音虽为公主,也免不了成婚的各项繁冗的规矩。 拜完堂后,她便在下人的服侍下去了新房休息,叶西扬则留在前厅招待客人。 周静容和林疏桐等几个姑娘跟去了新房,陪着裴德音说了会儿话,便也离开去吃席了。 留下裴德音独自坐在房中,无聊的不行。 她吃了东西喝了茶水,起来活动了几圈,还看了会儿话本,频频向外张望,可左等右等就是不见叶西扬,十分心焦。 于是,她干脆直接掀了盖头,提着裙子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 「哎呦,我的小祖宗,这盖头不能自己掀啊!」 「哎,您等等,新娘子不能出房门哎!」 一众嬷嬷、婢女、太监、护卫紧随其后,个个心急万分,阻拦却是不敢的,只能不断的出声提醒。 可裴德音却充耳不闻,径自来到了前厅。 众人见到自个儿掀了盖头的公主殿下气势汹汹而来,一时都懵了,还以为自己喝多了产生幻觉了呢! 有人率先反应过来,喊了一声:「公主万安!」 其他人也回过神来,纷纷跟着行礼道:「公主殿下万安!」 裴德音表情不悦的扫视了一周,见叶西扬已经被灌醉的趴倒在桌子上了,心头的小火苗顿时蹭蹭的往上升。 她咬牙切齿道:「来人,驸马醉了,让他清醒清醒!」 公主下令,护卫们哪敢不从,也不管叶西扬是驸马爷,直接将他的脑袋按进了院中的水缸里。 只听见叶西扬极其惨烈的发出嗷的一声,接着就没声了,只有水中的咕噜声。 裴德音却十分淡定,执起酒杯对众人道:「驸马不胜酒力,本宫代他向诸位敬酒。」 众人面面相觑,眼见着裴德音已经不高兴了,谁还敢喝她敬的酒啊!于是纷纷借故告辞,不一会儿人就走光了。 裴德音气恼的道了句:「本宫大喜的日子,他们也敢这般胡闹!搅了本宫的洞房,本宫找谁讨理去?!」 裴德音这一系列操作看的周静容目瞪口呆,公主殿下行事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彪悍啊,惹不起惹不起。 那边被冰水刺激到的叶西扬也清醒了几分,见到裴德音如此专横霸道,借着酒劲不满的嚷嚷起来:「裴德音!你是公主了不起啊?竟然赶走我的客人,可曾顾虑到我的面子?」 裴德音也很生气:「之前你答应过我绝不醉酒,你又可曾做到?」 第63章 叶西扬不服气:「小爷大喜的日子,喝点酒怎么了?我告诉你,你既已嫁给了我,就得遵守妇德,夫为妻纲!你得听我的,别跟我摆你公主的架子!」 周静容见这二人在新婚之夜就如此吵闹,不禁想起了记忆中原主也是这般,新婚夜非要找事,结果失足摔死了。 她倒是不怕叶西扬作死,只是这样的新婚夜实在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 她赶忙轻轻拽了拽傅云深的袖子,让他想想办法。 傅云深随手召来一名侍女,吩咐道:「去灶上取碗醒酒汤来。」 接着,傅云深走到叶西扬身边,一边佯作关切的说着「鼻子进水了吧」,一边猛地拍了几下他的后背。 叶西扬被拍的吐出了一口水,声音中断,咳嗽起来。 傅云深趁机与他低语道:「语堂,别犯浑,春宵一刻值千金啊!」 叶西扬闻言,下意识的瞟了一眼裴德音,只见她一身红装,气恼的泛红的面色与之相映,在忽明忽暗的灯光下明艳非常,不禁心头一动。 待侍女端来了醒酒汤,傅云深递给叶西扬,又低声道:「还不快将醒酒汤喝了,醉成这副样子,待会儿洞房你打算怎么办?」 叶西扬被傅云深一席话激的血气上涌,仰头就将醒酒汤咕咚咕咚的喝了下去。 他喝了醒酒汤,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站了起来,几步就走到了裴德音面前,一把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裴德音马上挣扎起来,脚步有些虚浮的叶西扬立时踉跄了一下。 裴德音怕他摔倒,不敢再动了,只在嘴上气呼呼的说:「你要干什么?快放我下来!」 叶西扬朗声大笑:「走,跟小爷洞房去!」 裴德音被他这样直白的话语羞的闹了个大红脸,将头埋进了他的怀里。 周静容的目光从那两人的背影转移到傅云深的脸上,好奇道:「你刚刚对叶西扬说了什么?」 傅云深淡淡道:「没说什么,只是给了他一点鼓励。」 周静容一脸懵:「鼓励?鼓励啥?」 傅云深好心的解释了一句:「男人面对自己的媳妇,什么时候都可以怂。唯独这床第之事,绝不能怂。」 周静容惊恐的看着他,话都说不利索:「傅云深,你,你是在开车吗?」 说出了一番使人震惊的言论的当事人却十分淡定:「非也,这是夫妻相处之道。」 ??? 说的这么冠冕堂皇,还不是在开车! 周静容捂脸尖叫,妈妈呀,高冷男神竟然学会了开车!不过他是自学成才,跟她真的没有一毛钱关系啊啊啊! 裴德音和叶西扬的洞房花烛夜过的如何,周静容不知道。反正在她控诉傅云深开车之后,就被他拉回家「教训」了一通。 次日,门房通报兰羌国的灵机公主和菁毓公主前来拜访的时候,周静容腰酸背疼的差点起不来,又在心里狠狠的诅咒了傅云深一番。 因着夏朝唯一的公主大婚,兰羌国特派使臣前来恭贺。 也有几个距离较近的国家派了使臣前来,但大多数距离较远的国家都未曾派遣使臣,只是送了礼物过来。 兰羌国距离夏朝疆土并不近,所以此次两位公主前来,令周静容有些奇怪。 不过,她的疑惑很快就得到了解决,灵机和菁毓此次前来,确实另有目的。 「傅夫人,上次我大皇姐冤枉了你,还差点对你动刑,我这回是专程带她来向你道歉的。」 菁毓诚恳的如是说道。 周静容刚想说不必,菁毓冲灵机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亲自道歉。 灵机有些窘迫,但还是起身向周静容拱手作揖道:「傅夫人,上次是我鲁莽了,慢待了你,还望你能原谅。」 周静容也赶忙起身,避过了灵机的揖礼,连连摆手道:「大公主不必如此,先前大公主是因担心五公主,又为人所蒙蔽,才关心则乱,我能够理解。况且我也未曾受到伤害,并没有怪过大公主,实在担不起您的赔礼。」 听周静容这样说,菁毓的脸上露出欣喜的表情,语气却有些小心翼翼:「那,你不生气了吧?」 周静容温和一笑:「我本就不生气的。」 菁毓抚掌笑道:「太好了!」 接着,她又热情的凑近周静容,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其实,我们这次来还想采购一批玉华霜带回去。不瞒你说,玉华霜太好用啦,在兰羌非常抢手,我可是大赚了一笔。你瞧,就连我大皇姐这样的粗粝之人,用了玉华霜之后,整个人都变得温柔了许多呢,哈哈!」 灵机瞪了菁毓一眼,菁毓俏皮的冲她做了个鬼脸,又与周静容道:「我们还想在大夏与兰羌之间搭建一条商路,方便以后长期合作,不知你意下如何?」 第64章 原来,菁毓是想与周静容合作出口玉华霜,但又怕周静容记恨上回灵机冤枉她,不与她们合作,所以她特意押着灵机登门道歉。 周静容笑道:「公主,建商路并非易事,还需朝廷的批准和帮助。可若真能建成,不仅可以达成玉华霜出口的合作,也是大夏与兰羌建立友好贸易往来的桥梁。于你我,与大夏,于兰羌,都有益处。公主的想法是为两国百姓的福祉着想,我又怎会斤斤计较,因私废公。」 菁毓讪讪道:「我先前还一直担心你会生气,却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周静容笑了一下,赞道:「公主成语用的好,对于大夏的语言文化造诣颇深。」 菁毓微有得意:「那是,我可是夏朝通!不,我是各国通!为了以后能将我的商业圈扩展到每一寸土地,我对各国的语言和文化都有仔细研究过呢!」 周静容轻笑,没想到堂堂一国公主,居然喜欢做生意:「公主志向远大。」 菁毓正洋洋自得,又被灵机瞪了一眼,这才赧然的解释道:「其实,也不能怪我钻进钱眼里了,实在是我们的皇室没钱啊,都要靠我赚钱填充国库呢!」 灵机轻咳一声,警告的看了菁毓一眼,让她不要乱说话。 菁毓却吐槽上瘾了,不满道:「咱们本来就穷嘛,赚钱是正当事,有什么说不得的。夫人,我跟你说啊,就连我们的大将军,平日若无事,也带着军队外出行商呢!」 周静容闻此,起了兴趣,好奇道:「大将军也是女子吗?」 菁毓点着头,与有荣焉道:「嗯,大将军是我最敬佩的女子!她生的美,正直又勇敢,文可提笔安天下,武可马上定乾坤!哎,说起大将军,她还有一段奇缘呢!」 菁毓说着,语气突然变得神秘起来。 周静容最喜欢听故事和八卦了,忙凑近菁毓,眼巴巴的看着她,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菁毓微感自得,便绘声绘色的讲了起来:「话说有一日,大将军带队行商,路上遇到了一伙山匪。自来只有大将军劫别人的份,谁敢劫她啊!她当即便将那些山匪给收拾了,并救下了被他们掳劫的另外一支商队。商队当中有名男子前来道谢,他生的极其俊美,大将军一眼就看中了他,便玩笑的问他如若感谢,可否以身相许,没想到他竟然答应了。可是,他说要先回家乡,两月后才来迎娶。天下男子多薄幸,我们都觉得大将军被骗了。她既不知他的名字,也不知他的身份,更不知他家居何处,找都没处找去!仅凭一句承诺,怕是一场空等。」 周静容全神贯注的听着故事,听到此处,也跟着提起心来,怕那男子果真辜负了大将军。 又听菁毓道:「你猜后来如何?两个月以后,他应诺而来,还带来了好多马匹和布作为聘礼!」 菁毓说着,又故布疑云道:「你道他是谁?」 周静容摇了摇头。 菁毓惊喜的眼睛亮晶晶的:「他是乌凉国的国王!」 周静容也瞪大了眼睛,满眼桃心,差点尖叫起来。 啊啊啊啊啊,霸道女将军和冷情皇帝神马的,简直就是偶像剧里面的情节啊,她立马就脑补了十万字的出来! 周静容听得别人喜结良缘,也跟着心生欢喜,接着和菁毓一起八卦:「那大将军嫁给国王了吗?他们二人若是成婚,大将军就要去乌凉国了,对兰羌岂不是莫大的损失?」 菁毓摇头道:「所以我最敬佩大将军啊,她誓不离开兰羌,所以虽与国王成婚,二人却分居两地。不过,这也不耽误什么,他们现在都已经有娃娃啦!为此,兰羌与乌凉也结为盟国。乌凉的男子强壮又俊美,我也很喜欢,不过他们有些风俗实在令人难以接受。」 提起乌凉国的风俗,周静容笑道:「乌凉国是那个以兔子为图腾的国家吧?」 菁毓没想到周静容竟懂得那么多,赞赏的看了她一眼,道:「嗯,我还是头回见有男子将兔子纹在身上呢,那感觉真是……」 菁毓难以言表,想想也是,一个强壮的荷尔蒙爆棚的男人,身上纹着一只正捧着胡萝卜吃的萌萌的小白兔,实在违和啊! 周静容摇了摇头,将这个画面甩出脑海,无奈道:「他们将兔子绣在衣服上也就算了,怎么还纹在身上呢?」 「嗯?」菁毓微怔,随即道:「他们不会将兔子图案绣在衣服上啊!」 周静容也愣了愣,反驳道:「怎么不会,我在书上看到的。」 菁毓疑惑的与灵机对视一眼,灵机点了点头,菁毓十分肯定道:「我们的大将军嫁给了乌凉国王,我知道的必是最真实的。乌凉国与其他国家不同,其他国家会将图腾用于各种地方,可乌凉国却认为图腾非常神圣,只可与血肉相连,除此之外,不会出现在其他任何地方。」 菁毓总结道:「所以,你看的书一定是错的!」 第65章 这句话令周静容心中一凛。 周静容看的书画可都是从鸿胪寺借来的,她在书画里了解过各国的风俗习惯,很多国家都有其独特的图腾标志,并会将这个标志运用到生活各处地方,乌凉国也是一样。 所以,周静容为了迎合乌凉国的风俗,特意在送给乌凉国的漫画中表现了夏朝百姓对于兔子的喜爱。 小兔子花灯,小兔子布偶,小兔子状的蜡烛、糕点……这岂不是触犯了乌凉国的大忌! 如果菁毓没有说谎,那么她看的书就是错的。可如果她看的书是错的,又是谁的错呢?是作书之人本就写错了,还是给她书的人做了手脚? 周静容顿觉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不敢细想。 傅云深闻听此事,叹道:「我以为资料出自鸿胪寺,不会有差错,没想到还是被人见缝插针,是我疏忽了。」 周静容还是不太相信是有人从中做了手脚,此事关乎两国邦交,稍有不慎可能引起两国纷争,付出这么大的代价,难道只是为了陷害她么? 她忧心道:「那现在怎么办?如何得知此事真假?难不成要派人去乌凉国一探究竟?可使团四月就要出发,时间也来不及啊!」 傅云深安抚她道:「鸿胪寺虽有关于外邦的书画,但翰林院的藏书阁才是最全面最权威的。而且,你忘记集贤馆了?那可是延平郡最大的藏书阁。除却翰林院的藏书阁,天下再没有比它藏书更多的地方了。我去各处找找,总能弄清楚的。」 周静容抬眼看着傅云深,他冲她温柔的笑着:「别担心,这件事交给我来办,我定然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 周静容点了点头,扑进了傅云深的怀里,紧紧的抱着他。 他永远都是她最有力的依靠,为她撑起一片晴空。 她喃喃道:「有你真好。」 傅云深行动很快。 先因此事兹事体大,便禀告了太子;又因不知幕后黑手是谁,怕打草惊蛇,遂隐秘行事,暗中召集了不少人手。 没过几天,这些人就把周静容从鸿胪寺借看的书画,以及她已经作出的漫画全部排查了一遍。 经过查验,周静容从鸿胪寺借来的关于各个国家风俗文化的书画,确实有一部分的内容做了细微的调整,其中涉及到了十多个国家非常重要的风俗习惯。 也就是说,周静容以这些书画作为参考资料作出的漫画,有相当大一部分在不知不觉中触犯了他国的大忌。 若以此作为外交的礼物,非但达不到良好的效果,反而可能会引起两国交恶。 如果当真造成了如此严重的后果,周静容这个漫画作者首当其冲,她甚至已经脑补出了被拉去两军阵前祭旗的惨烈景象。 周静容不禁骇然。 仔细想想,如果只是一本书出现了记录错误,尚且有情可原,可接连多本出现错误,分明是有人故意为之。 而更令周静容难以置信的是,那几本有问题的书画,并不是她主动从鸿胪寺借来的,而是程斐后来给她送过来的。 周静容的心情十分复杂:「会不会是有人借他的手来陷害我,与他并无关系呢?」 傅云深却蓦地想通了很多事:「你不相信是他?」 周静容有些茫然:「我不知道,他救过我一命。」 傅云深又道:「可若是,那是他故意为之呢?」 周静容不解:「什么意思?」 傅云深一边回忆一边缓缓道:「回想那时你遭遇的刺杀,实在有很多说不通的地方。当时有两伙人追杀我们,一伙死士是凌燮的人,目标是我。另外一伙是江湖杀手,虽然还没有明确的证据,但我推测应是将军府那边的手笔,目标是尉迟柔。两边与你都没什么关系,若是先杀了我们,再杀你灭口还说的过去,可为何突然有刺客直指你而来,还那么巧程斐救下了你?整件事的发展就好像有人故意安排,就为了成全这出英雄救美的戏码。」 周静容觉得荒谬:「他们大费周章,不惜牺牲了一名死士的性命,只是为了让程斐取得我的信任?至于么?」 傅云深纠正道:「不只是你,还有我的信任,日后还有太子的信任。当他在我们这边站稳脚跟,就会像戚如烟之于五皇子,成为一颗埋得极深的钉子,一旦拔除,便会造成致命伤。」 也就是所谓,放长线,钓大鱼。 周静容陷入了沉思,其实傅云深说的有道理,如果程斐一早就投靠了五皇子,那么很多事情都有可能是早有预谋,也就说得通了。 从傅云深参加乡试时被抹黑名声,到上京时与程斐一路同行遭遇的几次刺杀,都可能是他散布谣言,并暗中与杀手联络。 只不过他们没有算到傅云深的队伍中有世风这样以一敌百的武学高手,没能成事罢了。 第66章 周静容与程斐接触,可能是因为有了救命恩人这个滤镜,一直觉得他是个善良坦荡的人。 可而今对他有所怀疑,再想起程月杳当初对他的评价,想来也不全是抹黑,毕竟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又怎会对他不了解呢? 傅云深接着道:「若非你与菁毓公主有交情,若非兰羌国与乌凉国联姻,若非你们恰巧谈及此事,若非种种机遇叠加,我们至今还被蒙在鼓里,又怎么可能勘破这其中暗藏的杀机,以及程斐的身份呢?」 周静容神色黯然,心中已经渐渐偏向了程斐接近他们是别有用心的,只是还有些难以接受:「可这些只是你的推测,没有证据。」 傅云深点了点头,沉着道:「嗯,确实。所以,我们只能先暂且按兵不动,趁着他在明,我们在暗的机会,暗中破局。」 周静容问:「如何破局?」 傅云深沉吟道:「此事先不要声张,你只需把漫画的漏洞修补好,再找机会呈给皇上阅览就好,其他的不必多说。等到漫画全部完成后,再如常交予鸿胪寺,由他们统一整理校验后给皇上过目。这样一来,我们就先把自己摘出来了,之后再生出什么变故都与我们无关,届时随机应变就是。」 傅云深见周静容情绪低落,又道:「多亏你提前向皇上要了圣旨,否则皇上日理万机,哪有时间管这些事。」 周静容哼哼道:「当然了,如果没有这道圣旨,我不会有机会直接与皇上对话的。他肯定不会管我,会将我推给鸿胪寺。我这是有先见之明,你现在不觉得我鲁莽了吧?」 傅云深捏了捏周静容的脸颊,笑着赞许道:「嗯,你最厉害了。」 傅云深语调轻松的转移了话题,冲散了周静容心头的阴霾。 周静容重整旗鼓,按照傅云深的指示,将漫画中有误的地方修改过后,趁着傅老太太进宫拜见太后的机会,跟随她一起入宫。 周静容本想入宫后再找机会去拜见皇帝,没想到正好皇帝也去探望太后,两厢巧遇,她就顺便把自己的事给办了。 周静容将漫画呈给皇帝阅览,只字未提鸿胪寺的书画有问题一事,只待他过目后,提了句漫画完成后会交由鸿胪寺管理。 皇帝没有多想,夸赞了她几句,并承诺事后有重赏。 周静容回府后,便闭门谢客,专心致志的画起漫画来。 程斐来过几次,都被周静容以「事务繁忙」为由委婉推拒了。她不擅作戏,面对程斐的时候难免会流露出一些情绪,索性不与他见面。 待周静容将漫画全部完成后,便派人将漫画连同从鸿胪寺借走的书画一并还了回去。 鸿胪寺收到漫画后,还需分类整理,审核无误后交由皇帝批阅,再由其他工匠复制临摹多份,一同带往出使国。 这些就不归周静容管了,她的工作任务告一段落,也可以好好歇歇了。 菁毓她们打算等到四月初的时候,与夏朝去往兰羌国的使团一起回去,便在京中暂住下来。 这样一来,周静容也有了充足的时间准备足量的玉华霜让她们带走。 菁毓闲来无事,常来找周静容陪她出去玩儿。 周静容自然要尽好地主之谊,便整天不着家的带着菁毓到处乱跑,有时候也会带上傅娆华或者林疏桐等人。 这天,风和日丽,天气正好,周静容领着菁毓去了城外的云华山爬山。 京中香火最为鼎盛的相国寺也在此处,她们下山的时候顺便去拜了佛,并在寺中用过斋饭方才回来。 菁毓没想到周静容的体力这么好,竟然可以坚持走那么久的山路,速度一点也不输她。 菁毓见到的夏朝女子都是柔弱纤细的,鲜少有周静容这般体格好的,顿时觉得找到了知己,还想约她有时间再去骑马踏青。 周静容连连推却,她对骑马可是有阴影的好么。 两人回到城中,均是累的不行。 周静容本想回家休息,可菁毓还意犹未尽,周静容便只好舍命陪君子,又带着她去漆吴居小坐休憩。 周静容与菁毓说说笑笑的进了门,却见漆吴居中气氛剑拔弩张,有两伙人正在对峙。 周永不卑不亢的声音从人群中传了出来:「诸位,众所周知,画比不得书籍可以印刷,所以本店漫画只有原稿,并无拓本。原稿仅此一份,概不出售,本就是定好的规矩,你们又何必强人所难呢?」 漆吴居的客人们纷纷出声附和: 「人家掌柜都说了不卖,你们快走吧!」 「是啊,你们要是把漫画原稿买走了,那我们听什么看什么啊!」 「漫画原稿是漆吴居安身立命之本,和酒楼的菜谱、香脂铺的秘方一样,你们硬要买走,此等行径与强盗何异?」 第67章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光天化日之下还想强买强卖不成?还有没有王法了?」 「都别吵了,周掌柜,依我看,还是报官吧!」 「对!报官!报官!」 群情激愤,都是偏袒漆吴居的,与那伙不速之客势成水火。 那伙人虽穿着普通,但身材魁梧,腰携佩剑,一眼就能看出是练家子。 当中领头的人从怀中拿出一块腰牌,在众人眼前展示了一圈,话说的虽客气,却不容置疑:「还请掌柜通融。」 待看清那人手中的腰牌,原本吵嚷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 周静容走上前去,询问道:「发生何事?」 周永看着那块五皇子的腰牌,正愁棘手呢,周静容这个救星就来了,大喜道:「夫人,这些人是奉了五皇子殿下之命,想要买走鲛人传说和正月十五的漫画原稿。」 周静容微微蹙眉,不知这五皇子又出什么幺蛾子,不悦道:「几位,我们的话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漫画原稿我们是不会卖的。你们若是来光顾,本店欢迎,但若你们是来闹事的,京都衙门距此只有两条街,咱们不妨公堂上说分晓!」 「夫人严重了!」 就在那几个人面对着强势的周静容,以及帮她撑腰的菁毓公主不知如何是好时,五皇子的声音突然在门口响起。 人群静默的散开,五皇子便大摇大摆的走了过来。 五皇子在周静容面前站定,脸上是一贯令人捉摸不透的笑容:「下属办事鲁莽,惊扰了夫人和五公主,还望见谅。至于这漫画,是本宫想买,不知夫人能否给本宫几分薄面啊?」 【卷四完】 注1:相关书籍推荐: 01、《丹青妙妻来镇宅》卷一 作者:黎小汀 02、《丹青妙妻来镇宅》卷二 作者:黎小汀 03、《丹青妙妻来镇宅》卷三 作者:黎小汀 04、《丹青妙妻来镇宅》卷四 作者:黎小汀 05、《丹青妙妻来镇宅》卷五 作者:黎小汀 注2:本作品由豆豆提供,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豆,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