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你的暗号》 楔子 夜半醒来,他怜爱地望向枕在臂弯中的她。 她睡得极熟,长长眼睫如齿梳并列整齐,白里透红的水嫩肌肤在昏黄灯光下有一种诱人的美感,他在其上吻下印记,尝到蜜般的甜,彷佛看到她唇边展露酣醉的笑,在梦里和他携手共舞。 封住她的唇,吞没她的笑,他像是贪得无厌之人,他需索着她的爱,永不满足。 在他眷恋不舍的目光中,她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知道他刚刚吻她吻得深,所以她的唇又肿肿的。 「你怎么又醒了?」这是第几次了?她数不出来,只知道他似乎很浅眠,老在半夜里醒来。 「想吃葱油饼。」他故意露出坏坏的笑。 「不了吧!」她讨饶地缩进他怀里,扭了扭还酸着的腰际。「人家好累,而且再一会儿就得起床了。」 「可我昨天只吃晚餐而已。」 「你最近吃得太多,有点胖了,还是节制点。」 「怎么,嫌我胖?」 「不嫌你怎么行,怕你胃口愈变愈大。」 「胃口变大也是你害的。」他捏她鼻尖,又爱又怜。 「我可没要你每天吃葱油饼。」她不依的抗议。「我还叫你少吃点,免得很快吃腻。」 「才不会吃腻。」 「说不会是骗人的,我才不信!」 「那么我问你,你从小吃葱油饼到现在,吃怕了吗?」 「这问题好难回答,因为就算吃腻,隔一阵子还是想吃它。」 「所以,现在还是让我吃葱油饼吧?」眨眨眼,他显然不想放过她。 「好……好吧,我马上去厨房弄给你吃。」她作势要下床,但被他眼捷手快的拉回怀里。 「甭想逃,我现在就要吃了。」 「啊……」 这是专属于他们两人之间,甜蜜的暗号── 他的吻落下,她甜蜜地承受,用手圈住他的颈项,任自己溺入他的爱里,而思绪却飘回到一年前的相遇…… 第一章 住闹区就属这点不好,一到假日便挤满逛街人潮,连搭个捷运都得排好长的队伍才能搭上,着实令人发火;要是遇上火烧眉毛时间不及的时候,更得自求多福,毕竟你急着赶至目的地,别人可都是来悠哉血拚的,被挡住也只能一再绕道走。 对骆彦纬这个土生土长的台北人而言,眼前那可怕的壅塞景象已是见怪不怪,即使脚下不停的快速穿越人群,也能练就毫不与他人碰撞的能耐,哪晓得拐了个弯要继续朝前直走,一个恍神却冷不防地撞上个人。 「啊──」 对方失声尖叫,手里抱着的东西全数掉落地面。 骆彦纬错愕的往下定睛一瞧。 糟了!那竟是一整篮的生鸡蛋。 这下可好,鸡蛋不但全部砸破,而且还弄脏了对方的衣服,那等狼狈的模样,令他当场为之僵住。 「怎么办,我的鸡蛋……」女孩慌乱地蹲下身,看着流了满地的蛋黄蛋白及破碎的蛋壳,原本雪白的肌肤更显仓皇无色。 骆彦纬懊恼地拍住额头,觉得今天真不是个出门的好日子。 何况怎么会有人没事抱着一篮鸡蛋在路上走,这未免令人匪夷所思了些。 「完了,待会儿妈妈会打死我的……」女孩可怜兮兮地对着那堆烂鸡蛋说话。「没有了鸡蛋,今天葱油饼的生意一定会不好。」 从头到尾,她连看都没看他一眼,也没责怪他一字半句,倒让他心生歉意,知道是自己走路太快,且转弯又没注意才会撞上她。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你这篮鸡蛋多少钱,我赔给你吧!」 听到声音,女孩怔忡而怯懦地抬起脸来,盈白的双颊登时胀红。 「不……不用了,是我自己走路不小心。」她轻抿杏红唇瓣,目光垂放在一片狼藉的衣裙上,停了停后将篮子摆正,难掩忧悒的垮着肩,把一堆堆残骸拾进去。 接收到来自人群的谴责目光,骆彦纬骤觉有些难堪,他看着这个穿着朴素又皮肤洁白的女孩,不知怎地,心中竟有股刺刺痒痒的骚动感。 「我来帮你。」 「不要!」她紧张地忙喊。「会弄脏你的手。」 他愣了下,看到女孩窘迫地又把脸低下去。「我自己来就好了,反正我的手都已经脏了,谢谢你的好意。」 「是我撞到你,还是让我帮忙吧!」 「可是……」她还想阻止,但他的手已经摸在那陀蛋泥上头,她骤地噤声,默默的加快速度收拾地面。 「摊子在哪里?」 「啊?」 「葱油饼的摊子,我代你去向你母亲解释吧。」 「这样……这样不好。」她压低音量边摇头,将已经收拾得差不多的篮子圈住抱起,然后直起酸麻的腰杆。「我自己回去就好了。」不安地瞄了眼他黏附着一堆蛋泥的手。「你的手……记得找家店借个水洗一下,不然会弄脏衣服的。」说罢快步走开。 这一刻,骆彦纬突然觉得有些生气上一话不说便大步跨向前,伸手抢去她手上的篮子,并率先往前走。 「走吧!」 「去、去哪里?」她慌张地瞪大眼,两手扭绞在一块儿。 「去你家的摊子。」 「可是……」她追了两步,又停住不前。 「没有可是!」 「可是你走错方向了呀!」她忍不住嗫嚅地喊。 走错方向?骆彦纬双肩一震,恼然地转身往另一边走去。 「先生……」走了一段路,女孩忍不住开口唤他。 「到了吗?」他扭过头来瞥了她一眼。 「呃……嗯,我家摊子就在那边!」怕他走过头,她伸手比着不远处的一个十字路口,而左方一家便利商店前,就有一摊卖葱油饼的。 「好。」没有犹豫,他脚步不停地直达摊子前方,看到一个约莫四十多岁的妇人正在揉着面团。 「买葱油饼吗?要几份。」见到有人靠近,妇人便笑盈盈地抬头问道。 「抱歉,伯母,我不小心撞到你女儿,连带把蛋也全都打破了,所以这笔损失就算我的,请你不要责怪她。」 妇人瞪大杏目望着他抱着的那个篮子,还有那堆鸡蛋的残骸,立即变脸,愤愤地拍击桌面。 「什么啊?」妇人很不给情面地当场给他难堪。「你把蛋都打破了!那我们今天怎么做生意?」 「看你损失多少,我全数赔给你。」他镇定地回答。 「赔?你赔得起吗?」双手插腰,妇人一脸不屑地仰起脸来。 「你们一天的收入大概多少?」他平静地反问。 「一天?那最起码也有五千块。」 「妈!」听见母亲为钱撒谎,女孩懊恼地顿足。「你怎么可以乱说?我们一天明明赚不到几千块。」 「闭嘴,谁要你多话来着!」 「先生,你不要理我妈说的,这篮鸡蛋顶多只值几百块而已。」女孩急急地拉着他的手臂道。 「死丫头!你再多嘴没关系!回去看我会不会打死你!」妇人气得破口大骂,抡起一根大木棍便追出来。 棍子还没打到女孩身上,已经先一步让骆彦纬给拦下。 「你别打她!我赔你钱就是了。」他厉声喝着,抢过木棍丢到地上,接着掏出皮夹取出三张千元大钞。「我身上只带这么多,要不要收随便你。」 「妈!你不可以……」女孩惊惧地躲到他身后,却还想阻止母亲的贪婪。 「闭嘴!」妇人喜孜孜的收下钱,冷哼一声,再不瞧他们一眼。 骆彦纬有些同情地望向女孩,这也是他首度仔细的打量她的模样。 女孩蓄着一头齐肩的中长发,发色乌黑如墨,纯净圆亮的一双眼瞳染着忧愁雾气,尖挺小巧的鼻则搭着无血色的唇瓣,她的模样看上去约莫二十出头的年纪,又或者更小,身上穿着简单的白衣灰裙,再无半点赘饰。 身处在这人人衣着光鲜亮丽的闹区中,她的单纯柔美看在他眼里,是另一种醒目,即使她只是一朵不起眼的路旁小白花,却也散发着淡淡香气。 他怔望着,不觉出神。 看遍名花绝色,眼前这女孩,莫名地引他心动,她那张雪净脱俗的白净脸面,更是格外的耐人寻味。 他说不上那是怎样的感觉,也说不上心中的悸动由何而生。 真要说出个道理,他想那是因为,他看过的美女太多、太多了。 然而他却未曾看过,像她这样简单自然又毫无脂粉之气的清秀佳人,尤其,她连举手投足都是那样的羞涩纯真,简直是稀世少有了。 等他惊觉自己瞧她瞧得过头,也才发现她正尴尬地垂下脸来不敢说话。 深吸口气,他稳住微微波动的心潮,想让这样的悸动很快带过。 他想说点什么,却又觉得唐突,摇摇头,便兀自转身离去。 走了好一段路,女孩在他拐弯时才匆忙追上他。「先生,先生!」 等他停下来,她才又急问:「先生,你家住附近吗?」 他回头,扬起了疑问的眉。「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你的衣服都弄脏了,如果你不住附近又需要盥洗,我们家就在附近。」说完这些,她忸怩不安地又垂下脸去。 看得出她是鼓起极大的勇气才这么说,他顿了顿,不知何以地竟然点了头。 明明,他就住附近而已。 「好吧!那就麻烦你了。」 「嗯,请跟我来。」只见她含蓄地微笑了下,便走在他前头带路。 阳光下,女孩的黑发在晃动间显得灿亮,他发怔着跟在后边,不确定心间那股异样感是在暗示什么。 这萍水相逢的突发事件,难道会改变他现有的平静生活吗?他问着自己,却没有答案。 绕过几条巷子,很难想象在东区这精华地段还有这么老旧的住宅区,她领着他来到一处矮房子前,推开半掩的门便率先走进去。 「不好意思,家里很乱。」她红着脸窘困地说,一边将凌乱狭小的客厅稍稍收拾了下。「厕所在那边,我去拿条干净的毛巾给你。」 「谢谢。」 待他清理完走出来,就看到她也已经换了件干净的上衣及长裤,长长的黑发束拢在耳后,露出一张轮廓鲜明的丽颜。 「对不起,我妈硬是收了你那三千块。」一见他出来,她便歉疚的说道。「等我有钱,我会替她还你的。」 「不用了,就当是我应该赔的。」 「可是……」 「我叫骆彦纬,这是我的名片……你呢?」他递了名片给她。 「我……我姓钟,亚洲的亚,宁愿的宁。」她轻轻的答,耳根子又羞红成片,看来她并不习惯和男生说话。 她的害羞和青涩令他不由得看了失神,好半晌才勉强恢复正常。「你这样子追上来,你妈不会骂你吗?」 「没关系的,她忙着做生意,又收了你那三千块,现在应该开心得不得了。」她甚为自责地答。 「是吗?」 「嗯,她把钱看得比什么都还重要,我很清楚。」 骆彦纬不知道该接什么话好,一沉默下来,就注意到手表上的时间。「时候不早,我得走了,谢谢你的毛巾。」 「嗯……」接下他用过的毛巾,她只觉心跳微微失序。「我、我送你出去!」在他踏出门口时急忙说出这句。 「再见。」 「再见。」她说,眼眸深处升起一股她自己都不明白的依恋。 他走得好远,再回头时,似乎还看得到她呆呆的伫在门边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一脸的怅然若失。 这样的景象,好似也触动了他心里的某根弦,缓缓地回荡着。 「嘿,你们瞧瞧这是什么?」刚从外边返抵办公室的连劲峰,手上正提着一包香气四溢的塑料袋。 「嗯?那是什么?」总机小姐抬头瞥了眼,好奇地歪着脑袋瓜问。 「这是楼下警卫室的伯伯拿给我的。」 「好香哦!这味道……很像是……」 「给我看看。」此时,一个闻香而来的女同事已经跑了出来,并忙不迭地抢过塑料袋。「呀,是葱油饼!」 「葱油饼?」另一个声音又穿插进来,是个身材胖胖的中年男子。「没想到除了pizza可以用订的,惹油饼也可以啊!」 「不会吧?谁会订葱油饼来吃啊!」总机小姐怪叫。 「不然怎么会有这个东西?」女同事不解的问。 几个人七嘴八舌的讨论半天,在看到骆彦纬缓缓地自人群中走出来时,全都很有默契地闭上嘴巴,互相交换着「窘迫」的眼神。 真惨!竟然被当场抓到他们在偷懒,只为了一袋葱油饼。 「你们在做什么?」 「呃……骆经理,是这样的,警卫室的伯伯拿了袋葱油饼给我,说是要给你的。」连劲峰倒也镇定,奉承一笑,便将塑料袋递到他面前。 「葱油饼?」骆彦纬蹙起两道深浓的眉宇,却没伸出手去接。 「是啊!所以我便帮你拿了上来。」连劲峰这会儿又笑着补上一句。「据说是个白白净净的女孩子拿来的,不过她没留下名字。」 白白净净的女孩子? 他脑中迅速闪过一张素净清丽的面容,心湖微起波动。 莫非是她? 骆彦纬怔愣着,显得有些慌张,却没让这样的情绪泄漏在脸上,仅是沉着的应了声,淡淡地扫视众人一眼。 「你们分一分吃了吧!记得别耽误了工作。」 「谢谢骆经理!」他们一堆人马上开心地齐声喊道。 「嗯。」转了身,他却没有返回自己的办公室,而是朝玻璃门外的电梯笔直走去,颀长俊挺的身影让几名女同事被勾去了魂,流露出爱慕的眼神。 待他一进电梯,平静许久的室内这才又沸沸扬扬起来。 「白白净净的女孩子?是谁啊?」总机小姐紧张地朝连劲峰频频追问。 「我怎么知道,我又没看到人。」 「好神奇哦!怎么会有女孩子送葱油饼给骆经理啊!」 「就是呀!真的好奇怪哦!」女同事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让几个男同事备受冷落地伫在一旁,半晌后无奈的长叹口气。 「唉唉,难道我们是隐形人吗?」 「可能吧!」 「真可怜,我们也是有为上进的好青年,为什么她们就只爱那个骆彦纬?」 「没办法,谁叫我们长得太『普通』?」 「确定只是『普通』而不是『狰狞』吗?」连劲峰倒是很有自知之明地补问这句。 「唉……」众人也想不出反驳的话,于是乎继续同声哀叹。 送完葱油饼离开大厦,钟亚宁的心还跳得好快好快。 真不敢相信,她居然真的这么做了。 这是她生平头一遭做出这么大胆的事,瞒着母亲,把一堆葱油饼免费送去给别人吃。 她无法形容心里那种种的复杂感觉……或许,是因为母亲收了那不该收的三千块? 或许他真的不在乎那些钱,可她在乎,而且良心不安。 也或许她顾虑的这些都是借口,她只是不想就此跟他断了绿分。 那样的相遇是缘分吗? 她不确定……她唯一确定的是,她想再看到他,她想要为他做点什么…… 一看到骆彦纬,坐在大厅柜抬后方的警卫伯伯便满脸是笑的起身打招呼。 「嘿,骆先生拿到葱油饼了吗?」 「是你替我收下的吗?」 「是啊!是啊!」 他朝外头张望了眼。「她人已经走很久了?」 「是啊!是啊!」李伯点头如捣蒜地重复这两个字。 「她长什么样子?有没有留下名字?」 「咦?」李伯好生惊讶地睁大眼。「你不知道她是谁吗?我问了她,她说你看到葱油饼就知道了。」话声一顿,他眯起老眼仔细回想着那女孩的模样。「她长得挺秀气的,皮肤白白的、头发大概到肩膀这里,看起来挺乖巧的哩。」 那肯定是她了!他不由得再度蹙起眉。「她什么也没说就走了吗?」 「对啊,就说要给六楼耀星的骆彦纬先生,东西放着就走了,后来我看到连先生从外头进来,便叫他替我拿上去给你。」 「这样……」 「骆先生,她是你的谁啊?」李伯忍不住试探地问。 「只是个普通朋友而已。」他面不改色地答。 「噢,我看她那样子真的很不错,有礼貌,说话又好听,不过年纪好像挺小的,呵呵……」 「谢谢,我走了。」骆彦纬不等李伯哈啦完,便矜淡又不失有礼地转身返回电梯,甩了头,她的影子却盘踞脑中挥之不去。 怎么搞的,他最近总为一堆无端冒出的女孩子感到心神不宁、惴惴不安?莫非是犯了桃花太岁小人还是什么的? 或许,他该找个时间去庙里拜拜了吧。 第二天…… 「好香哦!不会又有免费的葱油饼吃了吧?」 「宾果!来,这份给你。」 「呀,今天的有加蛋!」 「对啊!看起来更好吃了。」 「好吃就多吃一点吧,她每次都拿很多份来。」 第五天…… 「吃葱油饼的时间到了,大家快来吃吧!」 「我来了、我来了!」 「你手上那杯是什么?」 「噢,我特地为了下午的葱油饼时间准备的冰红茶啊。」 「真的,还有没有啊?我也想喝。」 第八天…… 「来,这是你的麦香奶茶、你的柠檬红茶,啊,还有你的无糖麦茶。」 「我的果菜汁呢?」 「有,在这里。」 「惹油饼还没有拿上来吗?」 「快了快了,小金已经下去李伯那边拿了。」 第十天…… 「怎么,今天没有葱油饼?」 「不会吧?我中饭还故意吃少一点说。」 「不然都这时间了,为什么还没有葱油饼的下落?」 「不知道耶,我好想吃哦。」 「我也是,呜……」 为什么没有葱油饼?那当然是因为骆彦纬跑去半路拦截,所以他和这位葱油饼女孩,来到一处生意不佳、门可罗雀的泡沫红茶店里,面对面要把话说清楚。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对不起,我知道这样一定造成了你的困扰。」她难堪地垂下细长的眼睫,细柔的嗓音充满了自责与内疚。「从明天开始我就不送了,真的很抱歉。」 「我不是在怪你,我只是想知道原因。」 「因为那天你塞了三千块给我妈,我觉得过意不去,才想说送一点葱油饼去给你吃。」 「就算是这样,你也不必每天送,何况你这样送,你母亲不会说什么吗?」 「因为下午这段时间有些公司行号会打电话跟我们订葱油饼,所以我就骗我妈多做了一些过来。」低着头,她始终不敢抬起脸,正视着他说话。 「你们做的是小本生意,你实在不该这么做的。」 「我知道,我明天起不会送了,对不起。」她一再道歉,惹得他眉头频皱。 「你不要一直说对不起,我没有怪你的意思。」 她点头嗯了一声,还是闷着脸。 「多少钱?」 「咦?」听到这句,她疑惑地掀抬眼睫。 「这一个多礼拜以来,你自掏腰包请我们公司的人吃了不少葱油饼,多少钱你算一算,我给你。」 「不要!」她飞快的答,眼中出现一抹受伤的黯然。「不要给我钱!拜托你,虽然没多少钱,但我还是想藉此表达我的歉意,请你不要拒绝。」 她突然的坚决与那严肃的口气令他为之一愕,察觉自己的补偿心态似乎刺伤了她的自尊心。 「好,我不给就是,你放轻松点,好吗?」 抿住发白的唇瓣,她不发一语,搁在桌上的薄荷奶茶一口也没被动过。 「我说过,你不必介意那三千块,毕竟是我打翻了那篮鸡蛋,你也用不着觉得我被你母亲坑了什么的,因为那点钱我还付得起。」 「这不是付不付得起的问题,我……」 「我知道你良心不安──」他温柔而极尽耐心地截住她的话。「所以我们各退一步,让这件事到此为止,谁也不欠谁,好吗?」 就见她犹豫半晌,才勉为其难地点了头,他松口气,唇边不由得有了笑意。 「好了,别绷着脸,笑一个吧。」他是鬼迷心窍还是哪根筋不对,竟还反过来要逗她开心,他可从不知道自己有这样的好脾气。 钟亚宁牵了牵唇角,那笑容有点生涩又有点窘困,感觉上是为了让他安心才笑的,半点愉快的因子都没有。 「冰块都溶化了,把奶茶喝了吧。」他提醒她。 「……嗯……」她这才察觉喉咙好干,在他注视的目光下将奶茶喝了一半,另一半继续留在玻璃杯中。 「我该回去了。」她轻轻地说,并从小皮夹里掏出了三十五块。 「这杯我请你吧。」他阻止她。 这回她没有拒绝,她撤回手,鼓起勇气迎视了他几秒。「谢谢。」 「不客气。」 不过是杯三十五块的饮料,她认真的一句谢谢,却让他觉得自己好像请了她一顿三万五千块的晚餐。 离开泡沫红茶坊的时候,他在她转身的一刻喊住她。 「钟亚宁。」 她讶然的回首,眼眸不解地睁亮。 「可以打电话去订葱油饼是吗?」 她愣了下,然后点头。 「电话给我吧!我想我们公司的人已经爱上了你们家的葱油饼。」 许是没料到他会这么说,她又愣了许久才匆匆忙忙找出纸笔,把电话留给他。 「只要有十二份以上,又在附近,我妈就会让我送过去。」她说,不知怎地竟有些紧张。 「我知道了。」他微笑,那笑容俊逸得令她失神。「那么你回去小心,再见了。」 「再见……」他都已经走得好远,她才听到自己细若蚊蚋般的声音从口中发出。 为什么心跳得这么快呢?按着胸口,她的眼光一直追随着他直到消失不见才黯然收回。 她没有办法解释心里的那股情愫从何而来,从见他第一眼所受到的震动,到没有原因的为他辗转难眠,她想,她终于体会动心的感觉是什么了。 第二章 「在发什么呆?」 方筠薇从柜台走回来时,看到钟亚宁单手撑住下颚,一脸呆滞地望着落地窗外的人来人往,她不由得用屁屁撞了她背部一下,才在她身侧的空位上落坐。 钟亚宁回神,顺势将中杯可乐从托盘中拿起,将吸管插入。「没事,就只是发呆而已。」 「是吗?你刚刚那表情我怎么觉得怪怪的?」 「哪里怪?」 「就很怪啊!我还以为你在思春咧。」 「我才没有。」钟亚宁皱皱鼻子,吃起了她的麦香鸡。 「真可惜,跟我一样没人要。」方筠薇耸肩,倒也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从高中初识到专科毕业上这两个死党在认识对方后便十分依赖彼此,可谓情比姊妹深,因此说话也格外的直来直往,没什么修饰。 「对了,你工作找得如何?」 「没呀!到处碰壁,半通录取通知都没收到,我看我只能继续当米虫了。」 「那也不错啊!」 「不错?不错个屁!」她不文雅地撇嘴。「像这种每天混吃等死的生活,我根本过不下去。」她指指头顶。「瞧见没?我已经闲得快发霉长青苔了。」 钟亚宁强忍着笑。「要不,你就先找份工读生的工作做啊!」 「再看看吧!我就不信我寄出去的履历表都会石沉大海。」 「是啊,要好好加油哦!等你找到工作领到薪水,记得要请我吃麦当劳。」 「我会的,好感谢你时常请我吃葱油饼。」方筠薇爽快地拍胸脯应允。 「嗯嗯。」她满意地笑了。 「一点多了,你要不要回去帮忙了?」 「没关系,两点再回去就好,今天礼拜六,客人反而比较少。」 「对啊!你们家这摊葱油饼根本是为附近那些上班族开的,平日光卖他们就不晓得卖多少了。」 她同意地点头,心里又浮起他的身影,有几秒间的恍神。 「喂,怎么又在发呆?」方筠薇没好气的再推她一把。 「我、我有吗?」她心虚地啜饮可乐。 「没有才怪,真不知你今天是哪根筋不对。」 「你别胡思乱想了,我很正常。」 「是!吗?」她可不信。 「不信就算了。」喝完最后一口可乐,钟亚宁从口袋中掏出了张百元钞票给方筠薇。「我回家去了,你慢慢吃吧。」 「不是说两点再回去就好?」收了钱,她瞄了眼手表。 「变天了,我要回去收衣服。」 「噢。」她在好友身后摆手。「那你回去小心呀,掰掰。」 「掰。」钟亚宁头也不回的说。 真是怪了,原本晴朗的天空一下子乌云密布。 推门出去,她仰起脸来张望了阵,觉得八成会下西北雨。 「没带伞,用跑的好了。」 这家麦当劳离自家葱油饼摊子大概十几分钟,她放弃散步看橱窗的兴致,心想还是早些回去帮忙好了。 跑了一阵,灰色云层瞬间吞噬半边天,没一会儿,天色整个暗了下来,只差几分钟就到家门口的钟亚宁,被突来的倾盆大雨给淋得全湿不说,还被路上的石头绊倒。 「唉哟!」 她揉着膝盖站起身,一跛一跛地回到家中。 「妈,我回来了。」进门同时喊了这么声,响应她的却只有外头滂沱的雨声。 「妈?你在不在?」 还是无人应答,她正想钻进浴室拿毛巾擦头发,却蓦地发觉到客厅的凌乱和地上的血迹。 「天哪……妈?妈你在哪里……」急促的奔进母亲房里,她骤地噤声,瞠目瞪着眼前的景象,一阵凉意陡然从脚底升起,她无法自己的放声尖叫。 「不──」 她冲过去用毛巾包住古成凤泊泊冒血的头部,崩溃的眼泪奔出眼眶,觉得自己的世界正在瓦解。 「不要──不要这样吓我,你不要这样吓我……」她激动地哭吼,古成凤那苍白的脸早已毫无血色,唯有醒目的红色血液浸染了半边身躯,冰冷的半边身躯。 「不救护车……救护车……」 仓皇中,她跳起来冲到客厅,电话却正好响起,她想也不想的将对方来电挂掉,然后拨下一一九。 颤抖着报出地址,她无助地跪坐在母亲身侧,直到救护人员飞快来到,将人迅速送上救护车。 她的两腿使不上力,必须让人搀扶着才有办法走路,她的手是冰的,心是死的,但在上救护车时,她看到撑着伞站在人群中一脸惊愕的他。 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闭上眼,她什么都不敢去想了。 心神不宁了一整天,骆彦纬终于决定放下手边工作前去一探究竟,要不一颗心悬在那儿七上八下的,说真的也不好过。 来到便利商店前,葱油饼的推车并不在那儿,他想起前天看到她坐上救护车的情形,心里有股不祥的预兆。 莫非是她母亲怎么了吗? 虽然他与她非亲非故的,但是,他就是无法漠不关心、置之不理。 移动步履往她家方向前去,还没走到门口,已看到红色门板上贴着「忌中」两字,他神情一震,心口紧揪了下。 难道── 站在门边,他踌躇着该不该按铃,如果按了,看到她,他该说什么? 他完全不清楚她发生了什么事,也不明白她家中的情形,如果贸然的在这时候拜访,是否太过唐突? 就这样,他考虑太多,犹豫太久,以至于到最后仍旧没有行动人送择无功折返,强迫自己淡忘这件事。 当时他的想法是,等过阵子再找个时间去葱油饼摊子前找她,却没有想到,等他真的想到要去找她时,摊子已经不见了,她也不住那里了。 怎么会这样? 他耿耿于怀,久久无法释然,直到半年后,他在一家新开的早餐店与她重逢…… 早餐店兼卖葱油饼?听起来倒是挺特别的。 除了各式各样的蛋饼、铁板面和萝卜糕,这家早餐店还卖起葱油饼,有全麦的、苜麦的,也有一般加蛋或不加蛋的葱油饼。 葱油饼是老板娘的拿手招牌,刚开张不久便打出了响亮名声,每天上门的顾客络绎不绝,让临近的早餐店想不眼红都难。 但这个老板娘年纪却不大,不过二十出头,白皙皮肤搭着齐肩的乌黑长发,圆亮清瞳汪汪如水,眨动间像会说话似的。 冲着这年轻美丽的老板娘,不少有心男士天天光顾,为的就是想讨取她的欢心,看能不能娶得美人归。 可惜的是,老板娘完全不为所动,即使有觉得人品不错、谈得来的,但就是缺少动心的感觉。 然而面对着来来往往的顾客,她的心却逐渐平定下来,庆幸自己走对了这一步。 半年前,她的家里遭人闯空门洗劫财物,她的母亲为了护住一些重要的金饰,遭到小偷以铁棍重击后脑勺,送到医院后宣告不治。 她作梦也没想到,和她相依为命的母亲会因为这样的理由离开她,她根本无法接受,也为此痛苦消沉了许久。 但方筠薇的话点醒了她,她必须站起来,为自己,也为母亲,勇敢地活下去,在凶手被绳之以法前,她都不能倒下去。 没想到的是,母亲为自己也为她保了巨额保险,她不禁觉得很讽刺,自己居然因为母亲的意外去世而领到一大笔钱,这到底该算什么? 于是,她决定用这笔钱开一家早餐店,也算是实现母亲生前的愿望。 更多亏有筠薇和另一个专科同学雪晶的帮忙,她才能顺利开店。 想着这半年来的点点滴滴,她对她们真有说不出的感激。 「亚宁,两份全麦葱油饼不加蛋。」 方筠薇的声音将她出走的神思再度拉回,她「噢」了一声开始动作。 「就是这家,这家有卖你喜欢吃的葱油饼,先看看你想吃什么口味的。」一群客人在寒暄中步进早餐店。 「早餐店卖葱油饼,好特别……」 「是啊!早上七点到九点生意尤其好,现在十点多了,所以人比较少。」 「原来如此。」骆彦纬抬头看着上面的早餐种类,思忖着要吃哪一种好。 「而且我告诉你,」章敏钧凑到他耳边说话。「这家早餐店的老板娘年轻得不象话,不少人都是冲着她来的。」 「哦?」 「我觉得她长得还不错,只可惜我有家室了,不过你可以考虑看看。」他开玩笑地说。 骆彦纬正想一笑置之,却在望见那位「年轻老板娘」时浑身轻震,脸部表情为之僵凝。 是──是她吗? 他不甚确定的眯眼仔细打量她,想知道这位卖葱油饼的老板娘,是不是和他半年前认识的那位葱油饼女孩是同一个? 她的皮肤还是那么白,原本瘦削的脸又更细瘦了些,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在专注时格外吸引人,发型却完全没变,还是一样的长度,一样的乌黑亮丽,连身上穿的衣裙都跟半年前一样朴素。 虽然已经事隔半年,但他却轻易的认出她,一颗心还不由自主地激动起来。 「你在干么?」章敏钧纳闷地看着他。 骆彦纬没理会他,径自朝老板娘开口道:「我要十二份加蛋惹油饼外送。」 「啊?」结果是方筠薇莫名其妙地抬头望过来。「不好意思,我们没在外送的哦!」 由于平时就会有一些客人喜欢开玩笑吸引她的注意,因此钟亚宁理都没理。 「是吗?但我记得老板娘以前会帮自家惹油饼摊子外送葱油饼。」他微笑,声音变得异常温柔。 听到这句,钟亚宁终于有所反应。 她怔了怔,将目光迎向这个说话的人,接着瞪大眼睛倒吸口气,感觉自己心跳得厉害。 是他!真的是他! 难怪她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 她曾经想过与他会有再见的一天,却没想到,重逢时她会如此慌张无措,还把手边那块葱油饼抖落在地板上。 「糟糕。」她低呼一声。 「让我来。」一旁的雪晶连忙将葱油饼捡起,不解地看看亚宁,再看看那名男子。 「还记得我吗?」他问,虽然他从她的表情就已经得知了答案。 「当然记得……」她语调有些不稳。「我……我……」众目睽睽之下,她觉得很糗。 「你认识他?」方筠薇扬起眉梢,心里多少有个底。 「嗯。」她知道她一定脸红了。 他盯着她那红透了的小脸,觉得脸红的她好可爱。 「没想到你开了早餐店,恭喜你。」他由衷的说。 「谢谢……」她懊恼得想咬掉自己的舌头,为什么脑中乱成一团,该说的话都说不出口? 「我来弄葱油饼吧!既然是认识的朋友,就去跟他聊聊。」方筠薇抢过亚宁手中的煎铲,然后把她给推了出去。 章敏钧倒也配合,点了早餐就坐下来吃,让这对不知道是什么情形的人去外头好好谈谈。 「原来你搬到这里开了店,难怪我后来回摊位上找不到你,电话也不通了。」站定在行道树下,他转身对她说道。 「嗯……因为家里发生了点变故,所以……所以就这样了。」半垂着脸,她苦涩地答。 「我知道。」 「你知道?」 「我后来去打听了,很抱歉当时没有帮上忙。」他歉然的。 「别这么说,你本来就没有这个义务──」她笑,那笑容却只维持一秒。「何况也已经没事了,谢谢你的关心。」 「──最起码,现在的我们是朋友了吧?」耸耸肩,他故作轻松地问。 她有些讶异地看了他一下,然后又尴尬地点头。「嗯……如果你不嫌弃的话……」 「说这什么笨蛋话?你现在可是拥有一家早餐店的老板娘,我才怕你嫌弃交我这个朋友。」 「交朋友是不分贫富贵贱的……」 「你既然知道,刚刚就不该说那句。」他马上以话堵话,她顿时哑口无言,好半晌才不好意思地笑。 「对不起,是我的错,请你原谅。」 「知道错了就好。」他也笑了,闷在心头已久的那股郁结在这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对了,你怎么会在这里?」她小心翼翼,好奇地询问。 「公司扩大规模,搬进新大厦,正好就在附近而已。」 「没想到世界这么小,这样都能遇到。」天知道她有多么高兴,简直要跳起来欢呼了。 「我也这么觉得。」他凝视她,突然觉得她并不全是老样子,在他看着她的脸庞时,他觉得她似乎变漂亮了些,或许,该说她是脱去了点椎气,多了点女人味。 「可是很抱歉,我现在卖的是早餐,没办法外送。」扭绞双手,她想起他刚才说的话。 「那是我故意开玩笑的,你不要当真。」 「真的吗?」 「因为我一眼就认出了你,所以心想这么说会不会引起你的注意。」他勾了勾唇角。「结果你很镇定也很酷,连头都没抬起来看我一眼。」 「对不起,我还以为是客人无聊乱说的,所以没有理会。」 「不理会是好的,不然我看你可有得忙了。」他幽默地说。 她颊上一热。「你别这么说,我只是……」 「晚上有空吗?」他突然问。 「──晚上?」 「既然是朋友,一块儿吃个饭不为过吧?」 他突来的邀约让她又惊又喜,手足无措之余只能拚命点头。「有!我有空,我忙到下午就休息了。」 「那好,晚上六点半我来接你好吗?」 「嗯嗯。」 「好了,我肚子饿得咕噜咕噜叫,你是不是该做一份葱油饼给我吃?」 「当然!当然!」她笑,笑容灿烂夺目,是他头一回见到她笑得如此开心,心中又是一阵骚动。 不管半年前的他是怎么想的,现在的他,或许该跨出那步试着追寻。 她,或许会是他要的那个人…… 打开衣橱,翻来翻去也不过那几套衣服,每件的样式都差不多,颜色也素得要命,让方筠薇跟江雪晶不约而同地垮下脸来。 「你只有这么几件衣服?」 「嗯!」钟亚宁一点完头,方筠薇马上受不了的嚷了起来。 「你一定要这么省吗?每件衣服都穿到破才肯买新的,现在临时说有约会要出去吃饭,哪里会有适合的衣服穿啊!」 「衣服够穿就好了啊。」她小声地答。 「既然这样,你自己搭衣服,我可帮不了忙。」方筠薇放弃似的坐到床铺上。 「亚宁,」江雪晶忍不住也数落起她。「你这样子真的太夸张,哪个女孩子不是一堆衣服穿都穿不完?怎么你跟别人相反,衣服又少又素。」 「我一直都是这样,习惯了。」 「可你晚上要跟那个男人去吃饭,你总不能穿这几条裙子出去吧?万一人家带你去好一点的餐厅怎么办?」 钟亚宁头痛地扶了扶额,求助的目光在两个朋友间梭巡。「要不,你们去帮我买一件回来。」 「来不及了吧?」方筠薇没好气的瞥向墙上的挂钟。「都五点半了,他不是六点半要来接你?」 「就是啊!我看你真的只好穿这几件衣服了。」江雪晶也很无奈。 「好吧。」算了,反正她也不懂得穿衣打扮,就还是做她自己吧!尽管她真的很想慎重赴约。 「好?一点都不好!」方筠薇生气地琅嘴。 「你怎么了?为什么突然生起气来?」钟亚宁无辜道。 「当然气呀!为什么我从不知道这个男人的存在?你从没有提起。」 她窘迫的唯唯诺诺。「他……」 「快给我从实招来!你跟这男人到底是怎么回事?」方筠薇摆出超级臭的臭脸,一副很想揍死她的样子。 「好嘛!我说就是,你不要激动嘛!」 红着脸,钟亚宁把认识他的大概经过描述了一遍,本以为她们会觉得有趣,但听完后,她们的表情都显得很空虚。 「就这样?」 「嗯。」 「果然不出我所料,一点都不香艳刺激。」方筠薇翻着白眼摊手。「连曲折离奇都谈不上。」 「你在说什么?」钟亚宁恼然地捏捏她手臂。 「所以你跟他根本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吗?」江雪晶则有些茫然。 「是……是啊。」她答得无奈。 「好、好吧!」深吸口气,江雪晶鼓励性的拍拍她的肩膀。「既然半年后你们还会遇上,这就表示你们有缘,老天爷是帮你的,你好好努力啊!这回别再错过了。」 「我不知道,我也不确定自己这样子会不会太明显……」 「什么会不会,连不认识的人看了都知道你喜欢他好吗?讲起话来结巴成那样,还有,你难道不晓得自己皮肤多白吗?」方筠薇轻哼。 「什么意思?」 「意思是你脸红成那样谁会看不出来啊!」 「啊……真的很红吗?」钟亚宁羞愧万分地摸着两颊。 「对!非常红,任谁看了都知道你对他有意思。」 「那怎么办?那他不就知道了?」她开始后悔答应他的邀约。「完了完了,我不该答应他去吃饭的,他一定会觉得我是花痴型的女孩子,我……」 「说那什么白痴话,喜欢一个人又没有错,想那么多做什么?」方筠薇捏着手骨又想扁人了。 「可是……」 「没有可是,你若不去吃饭,又怎么知道人家是怎么想的?何况我看他那样子,分明也对你有意思嘛!」摸着下巴,方筠薇仔细剖析着。「要不,他不会也认出你来,还约你吃饭。」 「真、真的吗?」钟亚宁心慌意乱的。 「我也这么觉得耶,」江雪晶点头附和。「他看你的那个眼神,根本也不是单纯遇到朋友的那种眼神。」 「看吧,雪晶也是这么想的。」方筠薇更加确定自己的想法是对的。「所以你就安心地去吧!也许,你的春天就要来了也说不定。」 光用想的,钟亚宁就已害羞得满脸通红。 「我是不是很逊?」把脸埋在手心里,她觉得自己实在没用。 「你没谈过恋爱,有这样的反应是正常的呀!」江雪晶莞尔笑道,并伸手摸她的头,给她加油打气。「不要紧张,就用平常心面对吧!」 「嗯!」 「废话不多说,至少让我帮你梳个公主头吧!」方筠薇跳下床。 「那就谢谢你了。」她感激的点头。 「少跟我谢来谢去的,快坐好啦!」 坐在镜子前,钟亚宁突然觉得很幸福,幸福得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原来,幸福只是一种简单的感觉,不管是亲情、友情,还是爱情,只要抓对了感觉,就会幸福。 第三章 象牙白的上衣、卡其色的长裤、米白色休闲鞋,不管是她身上穿的、脚上穿的,都是干净明朗的单一色系。而那张白净脸蛋上只见唇瓣涂了浅浅的粉红,原本垂肩的发束拢一绺在后,露出光洁的额角与细细的眉,她端庄秀气的站在店门前,手里拎着一只咖啡色的草编袋子。 从这角度看过去,她的装扮简单纯朴得不象话,比现在十六、七岁的高中女学生还清纯许多,让人怀疑她怎能如此不染尘俗,半点脂粉味也没有? 六点半整,他不再观察下去,发动引擎从马路这端掉头到那瑞,按下车窗,看到她疑惑地眨动眼眸往车里瞧。 「上车吧。」 确定了车上的人是他,钟亚宁不免又两颊微微臊红,在他深邃炯亮的注视中温吞地坐上前座,并乖乖系上安全带。 「有特别想吃的东西吗?」 她轻轻摇头,习惯性的抿唇缩肩,想压抑胸间那股忐忑悸动。「我不挑食,什么都可以。」 「那么吃烧烤好吗?」 「烧烤?」她倒没想到他会提议要带她去吃这个。 「朋友开的店,正好去给她捧捧场。」 「噢……好。」烧烤是像烤肉那样的东西吧?她经过烧烤店无数次,却半次也不曾进去光顾。 车子才上路没多久,便卡在下班尖锋时间的拥挤车潮中动弹不得,他放了音乐,车内气氛温馨闲适,反观她,却紧张不语,双手规矩地搁在膝上,心脏始终扑通跳得厉害。 「在想什么?」 「啊?」他突来的问题令她无措的呆了下。 「我说你现在在想什么?怎么都不说话?」即使没去看她,他都知道她慌张得很。 「我……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随便说点什么都好,或者你可以告诉我,你是怎么做到的。」他神情愉快地直视前方,并不因塞车而面露不耐。「一个不过二十出头的女孩子,在短短半年内开了一家早餐店,而且很快就做出口碑。」 她腼腆的说:「这都是我朋友她们的功劳,我只是出钱而已。」 「你太谦虚了,没有你的好手艺,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巩固客源。」 「是这样的吗?但我觉得没有大家的努力,光靠我一个人,也是无法办到的。」她诚恳地答,仔细思索了下又道:「其实那个店面原本就是卖早餐的,不过它之前是卖中式早餐,后来租约到期店主没续约,又碰到房东手头紧想把店面卖掉,我和我朋友才会看准机会把店面连同二楼给买下来。」 「然后?」车子稍稍前进了一段路,他专心听着她的话。 「然后我很幸运,因为我妈妈人脉的关系,我碰到不少贵人帮忙,才能这么快就顺利开店。」 「哦?」 「总之我是靠许多人的帮助才能拥有自己的店,我真的很感激他们,我也会一直努力下去的。」 骆彦纬的唇边浮起一抹饶富兴味的笑意,并不着痕迹的瞥了她一眼。「你真像在发表得奖感言。」 「啊……」她窘迫地垂下脸,马上面红耳赤。「对不起。」 「傻瓜,这有什么好对不起的?」 「因为我好像说了很闷的话。」 「一点也不,我喜欢听你说话。」直视着前方的车水马龙,他气定神闲的,简单一句回答却让她的脸颊更红。 好……好暧昧的话啊! 他说他喜欢听她说话……,喜欢听她说话…… 噢,她愈想愈是不好意思。 在这时候,一阵轻快的手机铃声响起,他动作熟练地戴起耳机,按下手机的接听键。 「喂……我是……怎么,有事吗?」收敛起和缓的语气,他一板一眼地跟来电者对话。「不,今天晚上没空,有点事,嗯……」 虽然她知道偷听别人讲电话很不礼貌,但在这狭小的空间内似乎容不得她避嫌,只好在一旁无辜地听下去。 「是吗?没这回事吧?」右转拐入另一条路,他皱了下眉头。「我有没有答应你我很清楚……喝醉?我从不会醉到神智不清,连自己说过什么话都忘了。」照这些话听起来,他和那个人似乎有点不愉快。 「我想你最好搞清楚自己的身分,我跟你绝对是不可能的!」要不是钟亚宁坐在旁边,他早就动肝火对来电者发飘了。「你如果一定要这么哭哭啼啼、吵吵闹闹的,只会让我对你更加不耐烦。」按捺的口吻显示出他已用了极大的耐心。 她有些心惊,「那个人」哭哭啼啼、吵吵闹闹的?那么,「那个人」应该不是男人而是女人吧? 「好了,我不想再说了,你别再打来,否则后果你自行负责。」语毕,漠然地挂了电话。 有将近半分钟的时间,钟亚宁僵在那儿动也不动,总觉得气氛变得很怪,他那张臭脸让她胸口闷闷的,有一种吸不到氧气的室息感。 「怎么了,你脸色发白?」在调适好心情后,他注意到她神色不对。 她紧张地抖了下肩头。「没、没事。」 「没事?」 他挪出右掌贴在她额头上停了几秒。「嗯,应该是没事。」收了手,看到她原本发白的脸庞瞬间胀红如烧烫的火炉,他隐忍着笑。 「你、你……」惊惶中,她严重口吃,一颗心猛烈跳动,几乎要脱离原位跳上喉管。 「还是你想上厕所?再忍耐一下吧,快到了。」他不理会她想发出的抗议,仅是耸肩轻松说道。 他这人怎么这样? 竟然,竟然什么也没说,就摸了她的额头! 钟亚宁又羞又气,但又无法否认心中小鹿乱撞的事实,若不是她对他有心动的感觉,她绝不会允许他这么碰触自己的。 在他停妥车子后,她闷着脸出车身,看到他满脸是笑的望着自己。 「你脸好红,是不是快憋不住了?」 「当然不是。」她气弱地反驳。「我一点也不想上厕所。」 「走吧,店就在前面,两步路就到了。」 他昂伟的身形颔首在前,她亦步亦趋,忍不住抬头凝视他宽阔健壮的背影,没来由的思绪飘忽,觉得眼前景象就像梦境一样,好不真实,虚幻得没有半点存在感…… 「发呆吗?店在这边。」他的声音提醒了即将走过头的她。 糟,她到底在干么? 她懊恼而羞惭地踅回去,原本雪白的颈项也染了红潮。 自动玻璃门倏的敞开,烧烤的焦浓味道朝他们袭来,领位的女服务生一见到骆彦纬,立刻眉开眼笑地迎向前去。 「骆先生你来了啊!」 「今天生意还是这么好?」他淡淡一笑。 「是啊,不过您放心,您的老位子我们准备好了,请跟我来吧。」女孩有些羡慕地看了钟亚宁一眼,便做了个带位的姿势。 意外的,女服务生领着两人来到二楼唯一的日式包厢内,钟亚宁看着这足可容纳十人的大包厢,战战兢兢的不敢入座。 「坐啊。」他率先坐下。 「我们两个──」她艰困地吞了口唾液。「坐这么大的位子?」 「不好吗?」他笑笑反问。 「不是不好,只是……好奇怪哦。」她实话实说。 「难道你想在楼下跟一堆人挤,然后吃得满身油烟吗?」 她抓抓头。「可是……这包厢好大。」 「不担心这些。」他把菜单打开,推给她。「看看想吃点什么,这边也有套餐、排餐,看有没有喜欢的。」 「噢。」 翻看菜单好一阵,她只觉得眼花撩乱,看了老半天仍不知从何点起。 「看好了吗?」 「给你点吧……我……我没吃过,不知道怎么点。」她难堪地摇头。 「你总不会连烤肉都没烤过吧?」他不动声色地扬眉。 「我烤过,可是……」 「那就对了,就当是烤肉前去市场买菜的道理是一样的,你想吃什么就买什么,不难吧?」 「我怕我点的你不喜欢吃。」 他笑得温柔,女服务生候在门边看直了眼。「没什么好怕的,因为我跟你一样不挑食,你点什么我都吃,了解吗?」 退无可退,钟亚宁硬着头皮点了些很平常的东西,然后把菜单还给女服务生。 「谢谢。」 「瞧,很简单吧?」他点头,同时拆开湿纸巾擦手。 「我是头一回吃烧烤,是不是很像井底之蛙?」她忍不住问。 「你不该这么想,因为人生在世一定会有很多没吃过的东西,如果什么东西都吃遍了,那不是挺没意思的?」 他说的不无道理,她这才放心了些。 炭火盆放进桌面底下开始蒸腾热气,东西也陆续送到,他将两样用铝箔盒盛装的食物先放上去烤,不一会儿便香气四溢,真有烤肉的感觉。 她好奇地拿起汤匙,搅搅奶油、香菇跟丝瓜、蛤蜊,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它们直瞧,就看到东西慢慢地熟透起来。 「可以吃了,你要不要先吃看看?」 「已经熟了吗?」她瞪着香菇。 「是啊,吃吃看喽。」他拿她的碗装了点香菇跟鸡汤给她。 「谢谢。」小心翼翼地接回来尝了一口。「啊,好烫。」她蹙拧眉心,抿住唇瓣,他适时的递来水杯让她喝下。 「还好吧?」 「嗯……」她点头,但眉间拢折仍在。 「真是,怎么那么不小心?」说着,他把一些香菇搁在盘上。「若,等温了再吃,别再烫到舌头了。」 他的体贴是她未曾感受过的温柔,她有点感动,一直点头说谢谢。 还没来得及多作交谈,包厢木门被轻轻推开。 「呀,你怎么来了!真是稀客!」娇嫩清脆的嗓音随着一位打扮入时、妆点合宜的紫衣女子传进包厢,年纪大概二十七、八岁左右。 骆彦纬见到她的出现,讶然的笑了。「没想到你今天有来店里,这么刚好。」 「是啊!因为我们心有灵犀喽!」女子笑得灿烂,并理所当然的在他身侧落坐,同时注意到坐在对面的生面孔。「噢,这位是?」 「她算是我的新朋友,叫钟亚宁。」他简单为她们作了介绍。「她是李云霓,也就是这家店的店主,跟你一样都是老板娘。」 「你好,很高兴认识你。」李云霓落落大方地伸出手来。 钟亚宁没碰过这种场面,于是很不自在的伸手跟她握了握。「你……你好,我也很高兴认识你。」 「对了,你说她也是老板娘?」李云霓也不掩饰眼里的诧异,直勾勾地打量着她,这种发型、这种衣服,这么素的脸……「很难想象钟小姐是做什么的,你透露一下吧。」 「猜不出来吗?」骆彦纬揶揄地笑问。 「是有那么一点,尤其钟小姐这么年轻,能创业自己当老板娘可真了不起。」李云霓的话虽然有点酸,但看她的样子,却又不是真的嫉妒她。 「是啊!我也觉得她很了不起。」他直接表明对钟亚宁的敬服。 「哟,这么偏心?我也自己创业当老板娘啊,你为什么从没说过我了不起?」 「你确定你是靠自己创业?而不是直接捡现成的老板娘位置当?」 被他这么玩笑似的堵话,李云霓薄嗔的嘟嘴哼了声。「干么把话讲得这么白?好歹我也努力在学着经营啊!」 「是啊,你的经营之道就是每天穿得花枝招展在店里招呼客人,其余记帐和人事杂务全丢给别人去管,可真聪明啊。」说时还竖起大拇指,让李云霓更加不爽地嚷了起来。 「骆彦纬!好朋友是这么当的吗?我待你可不薄,你有没有一点良心?」 「如果没良心我会带朋友来捧场吗?」 「少来!你哪一回来吃饭不是我签的帐。」 「冲着你这句话,今天我一定会付的。」 「什么跟什么嘛!你以为我是那种小气鬼吗?」 「你虽然不是,但也接近了。」 他们一来一往的消遣对方,钟亚宁完全没有搭话的机会,她也不是那种会想办法提升自己存在感的人,于是便很识相的逐一将东西放到烤肉架上烤,烤完不是吃掉就是放到另一个大盘子上。 「我不跟你闲扯淡,我肚子还空着。」骆彦纬挟了些肉片跟鱼块到自己碗里。 「喂,你还没说她是什么的老板娘?」李云霓可没忘记重点。 「不是要你猜吗?」 「真要我猜,我想她大概是休闲小站或烧仙草那种店的老板娘吧。」 「算了,你别猜,她是早餐店老板娘。」骆彦纬公布了答案。 「早餐店?」她噢了声,似乎觉得还满合理的。「是有那么点符合,不过也不容易呢,早餐店多竞争。」 「有机会你该早起去她店里吃个早餐,她店里的招牌是葱油饼。」 「葱油饼?」李云霓瞪大眼。 「是啊!慕名而来的客人可不少,你可以去吃吃看。」 「别傻了,我这睡到日上三竿的人哪起得来吃早餐啊,而且我也不喜欢吃葱油饼,太油腻了,不喜欢。」她倒是直言无讳。 钟亚宁还是无言以对,突然觉得自己待在这里既多余又碍眼,心口像积了股闷热之气,连喝了半杯冰凉绿茶也无从消解。 「钟小姐好安静哦,我是不是打扰了你们?」身为女人,李云霓比他早一步察觉她脸色不对。 被这么一问,钟亚宁连忙摇头,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没有的事,你们聊,别理我。」 「呀!怎么这样说呢?你是彦纬带来的朋友,怎么叫我们别理你呢?」李云霓大惊小怪地站起来。「对不起啦,是我当了电灯泡,那你们好好聊,我出去忙了。」 骆彦纬也不阻止她,好像这一切发展都是应该的,等李云霓走后,换他拿起夹子烤肉,神情如常。 「啊……她真的走掉了,没关系吗?」反而是她很紧张。 「不让她走掉,我看我们都甭聊天了。」 「可是,她不会生气吗?」她担心的问。 「生气?」骆彦纬笑着反问她。「你为什么觉得她会生气?」 「因为……因为……」他问倒了她,她还真答不出个理由。想来想去,还不是因为他们对话的方式那么亲昵熟络,让人没有办法忽略他们究竟是什么关系。 苦涩的感觉冒出心头,她垂首不再回答。 「是吧,答不出来表示你也觉得没理由,不是吗?」他微微一笑,不疾不徐地往架子放上青椒牛肉串。 继续沉默,她把剩下一半的冰绿茶喝掉。 「忘了告诉你,她是我好朋友的妹妹,我跟她认识几年下来也算挺熟的,这店,则是她男朋友出资出力替她开的。」 「男朋友」三字让她不由自主的一愣,停下喝绿茶的动作,目光微微上移,结果发现他正一脸似笑非笑的凝视自己。 心跳的悸动感又惹红两颊,她赶紧低下头去。 「你很渴吗?这么一大杯绿茶都被你喝完了。」 「有……有一点。」她唯唯诺诺。 「我再替你叫一杯吧。」他二话不说,拿起墙上话筒,点了绿茶,又多点了好几样东西。 「吃、吃得完吗?」他在喂猪啊呷她瞪大眼珠子。 「吃不完再说。」 事实证明他们两个人根本吃不了这么多东西,到最后剩了一堆搁在那儿,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钟亚宁有些痛苦地再咬了一口玉米咀嚼入腹,觉得自己已经饱到快吐,真的不能再吃了。 「吃不下就别吃了。」他蹙眉道。 「可是……这样很浪费。」 「浪费总比吃到吐出来好,没必要这么虐待自己。」 「这样不好,我想……慢慢吃一定吃得完的。」她催眠着自己。 「我说别吃了!」他不悦地按住她的手,语带命令,有些严肃。「你再这么吃下去,胃一定会受不了的。」 他不高兴了。 一接收到这样的讯息,她噤声将手收回,并惶惑不安地咬住下唇。 「对不起……」她声音不稳地说。 「不要对不起,你只要记得我是为你好,不是要对你凶,懂吗?」她可怜兮兮的样子,让他的音调马上放软了下来。 她点头,心不知怎地沈甸甸的,无法立刻就跟着释怀。 「差不多了,我们走吧。」待在这种充满烧烤味的环境里,说真的也不适合好好谈天。他拿了账单起身,她连忙跟上。 结帐时她仔细盯着收款机最后出现的数字,等走出店门时便从小皮包里拿出五百块递给他。 「你这是在干么?」他愣住。 「你刚刚付的钱我们对半分摊。」她小心翼翼的。「我想应该够吧?」 他眯起眼,简直不敢相信她会说出这样的话,但回头仔细想想,确实有这个可能,因为她实在太单纯了。 「我有叫你出钱吗?」 她怔了怔。「但是,我毕竟吃了……」 「是我约你出来吃饭,当然是由我请客,所以你把钱收回去吧。」 「啊?」她的反应果然很吃惊。「不、不好吧?我没有理由让你请客,我……」 「不要让我重复第二次好吗?」为了不要再吓到她,他极尽耐心地保持优雅的微笑。「我都说了要请客,你怎么忍心拒绝我的一番好意?」 她欲言又止,觉得不妥,又不想让他面子挂不住,于是乖乖把钱收进皮包里,但还是一脸的不好意思。 「那,下回换我请你。」 「好,我会记住的。」 走到停车的地方,他按了遥控开锁,便亲自为她开车门。 「上车吧。」 「谢、谢谢。」她心头又是一阵受宠若惊。 「你不要总是这么战战兢兢、小心翼翼的,跟我出来有这么紧张吗?」上车后他忍不住问。 「不,不是的,我是……」 「是怎样?」 「因为我是头一回和男生单独出来,所以……」说到这里,她觉得窘得不能再窘,话也说不下去了。 「头一回?」 「因为以前我妈管得很严,再加上我在念专枓以前都是读女校,所以也没接触到什么异性朋友,对不起,我是不是表现得很不好?」 他摇头。「你只是太拘谨了,放不开,不是表现得好不好的问题。」 「我……我会试着放轻松一点的,真的。」她像在给他承诺,也像在给自己期许,总之,她也不喜欢自己今天这种畏缩又不会说话的檬子,更何况,那个叫李云霓的女生是那么自信开朗,跟她简直是天差地别,让人想不自卑都难。 望着她暗下决心的侧脸,骆彦纬不着痕迹的勾唇笑了。 虽然他没明说,但是,她那拘谨又紧张的模样实在可爱,让他看着、看着,就觉得心也寸寸往下陷了。 想到他们之间的可能性,他决定更进一步试探她的反应,他想知道,自己是不是有机会。 发动引擎,他送她回到早餐店门口,当她准备下车时,他喊住她。 「亚宁?」 这是他第一次喊了她的名字,她心头微震,一双眼睁得又圆又亮。 「以后可以这么喊你吗?」他微笑二迷是那张温柔俊逸的脸。 「当然……可以。」她脸红了,心也瞬间塌陷了。 是了,他要的就是这样的答案,还包括她红着脸的样子。他脸上笑容加深,狭长眼眸更显深邃。 「嗯,那么你回去好好休息吧!下回再见了。」 「再见。」 她的「再见」两字又是小声到只有她自己才听得见,但是没关系,下回她会鼓起勇气说大声一点的。她这么告诉自己。 第四章 「看得出来吧?」 「怎么可能看不出来,我又不是眼睛瞎了。」 「真是有趣,你觉不觉得她傻笑的样子挺可爱的?」捂着嘴,江雪晶不由得偷笑了下。 「是很可爱啊!问题是她这么胡乱的对客人傻笑,要是有的客人太白目,误会她是在对他放电,那怎么办?」方筠薇扁嘴不以为然的。 「应该不至于吧,她是傻笑又不是抛媚眼。」 「问题是她傻笑的样子乱迷人的,你确定不会有男客人因此就煞到她?」她拧眉,两手环抱胸前。 江雪晶噗哧一笑,拍拍她的肩头。「唉呀,就算她没有傻笑,也是有一堆男客人煞到她呀。」 「……说得也是。」 「所以别想太多了,只要她快乐就好,不是吗?」 两人窃窃私语八卦了半天,钟亚宁则毫无所觉的整理着台面跟洗手槽,时间是近午的十一点半。 「筠薇?今天红茶卖完了吗?」发现保温桶里是空的,钟亚宁转过头询问。 「是你倒最后一杯给客人的,你自己还忘了?」 「啊,是这样的吗?」钟亚宁搔搔头,还具不记得了。 「你今天很心不在焉哦!」方筠薇咳了声走到她旁边帮忙。 「我有吗?」她无辜地眨眼。 「别想赖啊,昨天那顿晚餐的约会怎么样了?」 「什么怎么样?」 「别想装傻哦!敢不说实话就扁死你!」方筠薇语带胁迫地恐吓她。 「这……」声音局促,她犹豫着该怎么回答。「我没有要装傻,因为昨天一切正常,吃完饭他就送我回来了,聊天的话也没聊到什么。」只除了他喊了她的名字。 「为什么会没聊到什么?难道你们吃饭只吃半个小时?」 「没有,吃了大概两个半小时。」 「两个半小时都在你看我、我看你吗?不然怎么没说话?」 钟亚宁歪着脑袋瓜思忖半晌,有点无奈的耸肩。「有是有,可是……很少。」仔细回想起来,果真没聊到什么。 「很少?为什么?」 「是啊,为什么?」江雪晶也不免好奇地凑上前。 「因为他有朋友在啊,所以没什么机会说话。」 「哇咧,是他找你去吃饭的,怎么还有别人在啊!」方筠薇不满地道。 「其实他也不是有意的,因为他这个朋友是餐厅老板娘,所以过来打招呼时就聊开了。」 「老、板、娘?」方筠薇一字一字地念着这三个字。「他这个朋友,竟然还是个女的?」 「嗯!」 「长得怎么样?大概几岁?感觉如何?有跟她聊到什么吗?」 方筠薇丢出的问题个个都让钟亚宁苦思许久才想到该怎么答。 「长得还不错,很会打扮,年纪的话我猜不出来,应该二十七、八岁吧,而且没聊到什么啊!」 「感觉好暧昧哦!」江雪晶只有这个想法。 「就是啊!虽然说男人也可以交女性朋友,但不知怎么的,我直觉这女人的出现就是不寻常。」方筠薇摸着下颚。 钟亚宁摇头。「没什么好奇怪的,像他这么优秀出色的男人,会有很多女性朋友是很正常的事啊,而且你又没看过他那位朋友……」 「耶?你又没男性朋友,怎么知道他这样是正常的?」 「因为我也是他的女性朋友啊!」她理直气壮。 「什么跟什么嘛!你这回答很逊耶。」方筠薇倒翻白眼。 「为什么很逊?」 「这表示你不想跟他有进一步的关系呀!」 钟亚宁仍是一脸茫然。「我还是听不懂……」 「意思就是,你不是满喜欢他的吗?你难道不想跟他发展为一对恋人?」她只好把话说得白一点。「却只是单纯的作朋友而已?」 「我……我不知道。」妯尴尬地转过身去洗抹布。 「不要说不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难道没个底?我们可是你最好的朋友,你敢语带保留我就揍死你!」方筠薇马上又耍起狠来。 「筠薇,」她顿了顿,百般无奈地叹息。「我不是语带保留,而是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我……我承认我对他有好感,可是,经过昨天晚上的相处,我觉得自己跟他的差距好大,我们根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你这话从何说起?」 「我觉得自己好……好落伍。」 「好落伍?」她嘴角抽拮。 「除了你们,我几乎没什么朋友,更没有什么异性朋友,而且我的见识不广,懂得也不多,跟他那个朋友一比,我就好自卑。」 「拜托,你这是什么八股思想?」方筠薇气极插腰。「何况你经历过的风浪他那个朋友未必经历过啊!」 「不对不对,这不是重点!」江雪晶听不下去连忙插话。「交朋友就交朋友,比较那些做什么呢?」 「这个我同意,所以只要能当他的朋友,我就很心满意足了。」钟亚宁轻轻的说,那口吻像是已经认了命。 方筠薇还想说什么,但江雪晶突然撞撞她的手肘,示意她别再说了。 「反正八字还没半撇,一切顺其自然吧。」然后自己补上这句缓和气氛。 「嗯。」钟亚宁点头,继续忙她的了。 顺其自然?方筠薇嗤之以鼻地撇撇嘴。 那个男人最好不是只想玩玩而已,要不,她一定头一个找他拚命! 霓虹灯闪烁的华丽舞池中,一票男女跟着音乐节拍扭腰摆臀,酒酣耳热之际,几对初识的男女互相对了眼,就在众人面前跳起火辣贴舞来,叫旁边围看的酒客热烈起哄,整间pub骤时沸腾起来。 另一方面,骆彦纬坐在吧抬边的高脚椅上,望见这幕仅是淡淡一笑,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请问我可以坐这里吗?」 这会儿,一个千娇百媚的嗓音传进他耳里,他抬眉,看到穿着低胸紧身洋装的美艳女子站在身侧,用着勾魂摄魄般的媚眼笑悌着他。 「可以。」他答,脸上却没什么表情。 女子风情万种地坐下,一双美腿诱惑似的交迭,红色高跟鞋有意无意踢了他的脚一下,她歉然一笑。 「抱歉。」 「没关系。」 她熟练地点了根烟。「来一根吗?」 「不了,谢谢。」 「那么,可以请我喝杯酒吗?」 他耸肩。「你点吧,我请客。」 「谢了。」她向酒保点了杯威士忌,等酒送到又别过头看他。「我以为,我是个魅力十足的女人。」语气有点哀怨。 「你的确是。」他勾了勾唇角,目光却不在她身上。「不过很遗憾,我来这里只想喝点小酒。」 「哦?」她倒也不觉受挫。「那么,改变主意了吗?」 「很可惜,答案是没有。」说完这句话,他直视着她的双眼。「但我可以多请你喝几杯酒,倘若你还想喝的话。」 女子笑了,一边摇头一边笑,她想她遇到了一个不简单的男人,一头不容易上钩的猎物。 「敬你!」举起酒杯,她仍然笑得妩媚。 他很上道的举杯回敬,然后一口气喝完。 「我有这个荣幸知道你的名字吗?」歪着脑袋瓜,她客气地问。 「叫我daniel吧。」在这种地方认识的女孩子,他通常不会透露真名。 「虽然很厚脸皮,不过,我还是想主动告诉你我的名字,」她从亮片包包里找出一张名片。「我叫梅莉萨,有机会的话,欢迎来店里捧个场。」 无须去看名片,他已经知道她是在什么样的地方上班。 收下名片,他敬了她最后一杯酒。「你慢喝吧,我得走了。」 「你明天还会来吗?」她眨眨眼。 「不会!」很肯定地回答。 离开pub,行动电话响了,看到屏幕上的来电显示,他想也不想便将电话挂断,并直接关机。 走在凌晨两点半的街道上,他深深地呼吸,深深地吐气,想将胸口秽气尽数吐出,让心头沈淀。 是过渡期吗?他竟开始厌倦这样的生活方式。 夜色很美,但他的心很累,他总是漫无目的地追寻快乐,却发现这样的快乐最是短暂。 就连刚刚遇到那样的绝色都不觉动心,他想,他是真的倦了。 如今,他是否真的需要一个停靠的港湾?一个可以相偎相守的对象呢? 是该定下来了吧?他问自己,脑中那抹身影逐渐清晰。 不该再怀疑,他知道就是她了。 当他这么想着,他的步履不再沉重而缓慢,反倒变得坚定而踏实起来。 确定了方向,他想他在天亮后该去吃一顿丰盛的早餐。 当然,这早餐就是葱油鉼了。 「全麦葱油饼两个、热奶茶两杯这边用。」 「好的,等会儿给你送去哦!」 「我要四个汉堡、三个加蛋葱油饼。」 「好,麻烦等一下。」 「老板娘,外带四个火腿蛋三明治。」 xs8@xs8 「好……」 忙碌的星期一早上,就看到她们三个女孩子忙得不可开交,一会儿烤吐司、一会儿倒奶茶、一会儿煎汉堡肉、一会儿收帐…… 尽管如此,钟亚宁却有些心不在焉的,目光总不经意地望向店门口,心想今天他会不会出现? 打自那天他们一块儿吃晚饭至今,已经过了一个多礼拜,他这么没消没息的,莫非是已经忘了她吗? 如果真是这样,那也没什么好奇怪的,毕竟他们只是交情很浅很浅的朋友而已……她苦笑地这么告诉自己。 「别发呆了,客人在等。」江雪晶在她耳边小声提醒,便径自去忙了。 她心下一惊,意识到自己竟差点忘了身在何处,赶忙振作精神,摒除杂念,专心地做她的事情。 十点过后,来店的客人慢慢地减少,她也不再想东想西,跟筠薇、雪晶两人聊着些芝麻小事,直到雪晶突然搭上她肩头,笑容变得异常诡谲。 「嘿嘿,总算是给你盼到人了。」 「嗯?」她不解的抬眸,雪晶指指外头,她顺势一望,两颊立刻红了起来。 是他……他终于出现了!在盼望了整整一个礼拜后。 「早啊!」挂着温文和煦的笑容,他神清气爽地向她们三人打了招呼,想当然耳,目光最后停驻在她身上。 「早。」 「你早……」在他望向自己时,钟亚宁才挤出个生涩的笑跟他回应。不过才隔了一个多礼拜未见,为什么她在看到他时,却觉得他又变得不一样了?他脸上的笑容,好像变得更亲切、更温柔了。 是只针对着自己吗?或者,她真的想太多了…… 「这时间比较清闲了吗?」 她回过神,有些不好意思的回道:「嗯,是啊。」 似乎看出她小小的发呆,他将公文包搁到椅上,心情很好地微笑道:「那么给我一份全麦加蛋的葱油饼跟一杯热咖啡吧。」接着便坐到桌边,拿起桌上的报纸专心读着。 「好。」她也没敢跟他多说话,闷头开始煎葱油饼。 也在这时候,方筠薇端了热咖啡过去,想也不想就开门见山道:「你好,我是亚宁的朋友,我叫方筠薇。」 骆彦纬听到她的自我介绍倒也不觉惊讶,反而抬首对她礼貌回答。「你好,我想我是谁你应该知道了。」 「那是一定的啊!」 他但笑不语。 「都十点多了,你这么晚才上班?」 「因为一早我先到总公司去开了早会,现在才要回工作岗位而已。」 「噢,原来是这样。」 「那么你的职等应该不小喽?还得去开早会呀?」她单刀直入地再问。 他气定神闲地勾唇浅笑,眼角余光中,彷佛看到钟亚宁在炉抬边焦急得跳脚,他仍是一贯的安适。 「中等职位罢了,不值得多提。」 「别客气了,我看你这样子就不是普通的上班族。」方筠薇也不避讳,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要不然,你也没这时间绕来这里悠哉地吃早餐,除非你是那种爱打混摸鱼的人。」 「我看起来像吗?」 「当然不像!你如果像,我可能连理都不想理……」话说了一半,身体被一道力量给往后拉退,方筠薇看到钟亚宁满脸懊恼地对她挤眉弄眼,好像她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好好好,我不多话,我去忙。」 方筠薇一走,钟亚宁面带窘色地把煎好的葱油饼放到他面前。「对不起,我替我朋友向你道歉。」 「道歉?」他惊讶地定定笑睐她。「为什么要道歉?」 「因为……因为她说了很多不该说的话。」 「你太多虑了,我并不觉得她说的话有何不妥。」 「是、是吗?」她怔了怔。 「别这么小心翼翼,是朋友就该自然点,不是吗?」 她无措地眨动眼睫,雪白面容总在遇上他后就红通通的。他笑笑地比了前方的空位,彬彬有礼地邀问:「有时间坐下来陪我一下吗?」 「啊?」 「陪我吃完早餐,可以吗?」 她想她的脸恐怕更红了,人则乖乖地坐定位。 这会儿,他拿起葱油饼大口咀嚼,并露出津津有味的满足表情。 「真好吃。」 她心里悸动连连,也不知不觉地放大胆子,呆呆地看他把东西吃完,过程无半点遗漏。 「你吃过了吗?」 「嗯,吃过了。」 「该不会也是吃葱油饼吧?」 「不、不是,」她不好意思地说。「我吃烧饼油条跟热豆浆。」 「呵,我想也是,就算是自己卖早餐,也不可能每天都吃一样的东西,那会受不了的。」 「是啊。」 不知怎地,只要看着她,他的心就有一种完全放松的感觉,焦躁繁乱的思绪慢慢地平稳下来。 「怎么了吗?」被他瞧得有些尴尬,她小声询问。 「没事。」他视线一瞥,不着痕迹地掩饰过去。「突然想起一些事。」 「噢……」 念头一转,他突然开口问:「除了早餐店的工作,你有自己的休闲活动吗?」 她愣了几秒。「休闲活动?」 「像是游泳、爬山、踏青这类的兴趣嗜好。」 「我这个人……很闷的,我都是待在家里看书、看电视,没什么特别的。」 「看书、看电视,那不都是室内活动?」 「嗯……是啊。」 「想不想出去走走?」他想也不想地问。 「出去走走?」瞪大明眸,她的心扑通扑通加速跳动。「去、去哪里?」 「看你想去哪我就带你去。」喝完最后一口咖啡,他伸手拍拍她的头,像是大哥哥慰哄小妹妹般的温柔亲切。「你应该很少到郊外走动吧?」 他没有说错,她确实很少,而且少得可怜…… 「我……嗯。」 「我想也是,难怪你的肤色总是这么白。」他若有所思地道。 她不知该怎么回答,秀白的面容被他盯得红烫。 「你好好想想吧,记得晚上给我电话,我先去上班了。」说完,便起身付钱给方筠薇,摆摆手离开店外,而钟亚宁还傻傻地坐在位子上不知所措。 晚上给他电话? 这……这是什么意思? 虽然忙着招呼客人,但方筠薇跟江雪晶两人可没漏听他们的对话,也因此逮着空档便抓住她频给意见。 「去阳明山看杜鹃花、采海芋。」 「不不,去淡水看夕阳、吃阿给。」 「不要啦,我觉得还是去北投洗温泉。」 「哪有人头一回出去玩就去洗温泉的。」 「不然去动物园……」 「去给动物看吗?」 钟亚宁急忙腾出手来喊停,求饶道:「你们两个够了吧!这样七嘴八舌的我根本没办法思考。」 「难得有机会去外面走走,当然要好好挑个地点啊!绝不能马虎。」方筠薇振振有词地摸着下颚。 「可是,你们刚刚说的那些地方……」 「怎么样?」 「我都不是很想去。」 「──哦?」方筠薇拉长尾音。「莫非你心里老早有个想去的地方?」 「也不是,我只是……只是觉得很惶恐。」 「惶恐什么啊?」 「惶恐他为什么会突然想约我出去走走。」抿住唇瓣,她显得满心忐忑。「我怎么也想不透。」 「想这么多做什么?去了就知道了啊!」 「问题是,他还要我自己打电话给他,这……」 「因为他要你自己想地点嘛!所以你要是决定好了就打电话跟他说上追也没错啊!」 钟亚宁却紧锁眉头。「是这样吗?可要一个女孩子主动打电话,那不是很怪吗?」 「噢,我的观音菩萨!」方筠薇一副快昏倒的拍额头,往后退两步,然后按住她的双肩用力地晃了晃。「宁宁!你到底是哪个年代的人啊?思想怎么那么八股老旧啊?竟然还有这种想法。」 「难道不是吗?」她窘困地问。 「当然不是,而且他已经提出邀约了啊!又不是你自己没事打过去的,干么还想这想那的,你如果老是要顾虑这么多,你会很辛苦的。」 「是啊!我同意筠薇说的,」江雪晶大力点头。「你哟,就是给自己太多束缚、太多压力,才会绑手绑脚的,所以,我也觉得你应该放轻松一点,别去想东想西,就照着我们说的去做就好。」 「意思是……我应该主动拨电话给他?」 「那是一定的啊!等你决定好想去的地方之后。」 「想去的地方……」她又变得一脸茫然,心里根本没个底,但筠薇、雪晶两人也没时间理会她,要收店喽!不快点整理怎么行。 看来,她真的得仔细想想了。 因为,她根本不知道她想去哪里呀…… 第五章 晚间十点刚过,骆彦纬在外头解决晚餐回到住所,看到录音机的讯息灯闪动他走过去按下播放键,听到录音机里传出的声音,不禁蹙起了眉宇着。 「hi,你是daniel吧?呵呵,猜猜我是谁吧!……怎么,猜不出来对吗?我是梅莉萨,还记得我吗?……如何,很吃惊对吧?你一定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我会有你的电话号码,呵呵,甭怀疑,我自有我的方法,如果你想知道,有空就来我店里捧个场吧,我想你会有兴趣的。」 踌躇片刻,骆彦纬面色凝重的把这通留言洗掉,然后仔细回想着那天去pub的情形,而他确实怎么想也想不通,这个梅莉萨为何有他的电话号码? 在他思绪陷入疑惑之际,电话突又响起,他愣了下,还是接起话筒。 「找谁?」 「啊……」钟亚宁慌张地支吾着。「我……我找骆彦纬先生。」 听到这声音,骆彦纬松了好大一口气。「我是,你是亚宁吗?」 「是……我、我是。」 「呼,幸好是你。」扶着额,他坐到沙发上。 「什么?」 「没事,想到要去什么地方了吗?」 「呃……什么地方──都可以吗?」 「当然,只要不是我开车去不了的地方。」他幽默地道。 「那,」她停顿了下。「我想去六福村。」 六福村? 有那么一秒钟,骆彦纬的表情僵住不动。「……六福村?」不会吧?就是有云霄飞车、自由落体等等一堆刺激游乐设施的……主题乐园吗? 「你知道那里吗?」 「……我知道。」 「我……我从没去过六福村,可我听说那里很好玩。」她的口气流露出浓浓的羡慕。「以前班上同学也常去,只是我妈都不肯让我去,所以直到现在,我半次都没去过。」 他有些无言。「这样子。」 「嗯,每回看电视都看到六福村在打广告,好像真的很棒的样子!所以,我想来想去就是这个地方了。」感觉到他的沉默,她紧张地问:「是不是这地方不好?还是你不喜欢……」 「没有的事!」他迅速的说,但也很快就后悔了。「既然你想去六福村,我就带你去六福村。」 事实上,他对于这类主题乐园一向是敬谢不敏,但他话都说出去了,又怎么能反悔? 「真的?」她欣喜万分。「真的要带我去六福村吗?」 「对!」不管了!反正到时候看她玩就是。他打定主意。「不过你每天都得在店里帮忙,抽得出一天的空档吗?」 「可以的。」她正快乐地笑着。「我朋友的妈妈会来帮忙,我们都是这样的,谁想休息就请她来帮忙。」 他思忖半晌。「那么,下个礼拜六可以吗?」 「好啊,就下个礼拜六。」 「你很开心吗?」他忍不住问。 「嗯!」她没有迟疑地愉悦回答,虽然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开心得想手舞足蹈。 「你真容易满足。」他不由得会心地笑了。 「我、我有吗?」 「告诉我,你除了想去六福村,还有没有想去别的地方?」 「噢,」她想了想。「我还想去剑湖山跟九族文化村。」 他的脸瞬间绿掉。「……这两个地方,好像也是一堆游乐器材?」 「应该是吧!」她在电话一端用力地点头。 「照这么看来,你喜欢去主题乐园?」 「我不知道,我只觉得那个地方充满了欢乐与欢笑,所以就很想去那里。」 这个理由让他变绿的脸稍稍恢复正常了些,眉间拢折也微微突起。 「怎么,你心情不好吗?」 「也不是……只不过,难得有机会出去透透气,我想到人多的地方去沾点热闹气氛。」 他静默了一阵,像在思考她的话。 「对不起,我是不是说错话了?」他的无声无息令她有些心慌,她总不擅长跟男性聊天,尤其对方还是自己喜欢的人。 「别动不动就跟我道歉,你有没有说错话,你应该很清楚。」他很不喜欢她的小心翼翼,好像他会凶她骂她什么的。 「我只是担心我说的话你会觉得很无聊……」 「你如果还要一直反复说这种没自信的话,我可能真的要发火了。」他闷着声音恐吓她。 她噤声不语,哭丧着脸,有点难过。 「……好嘛,我、我不说那些就是,你不要生气好吗?」她可怜兮兮的,而且差点又说了「对不起」三字。 「怎么可能不生气。」他存心吓她。 「真的,以后我都不说那些了。」他真的生气了吗?她担心地垮下肩头,声音有些焦急。 「这是保证吗?」嘿嘿,她这副可怜的模样太可爱了,他要再逗逗她。 「好,我保证,我向你保证。」她单纯地接话。「你可以相信我。」 「这可是你保证的,我会记住,以后你每说一次那种话,我就要惩罚你一次。」他的语气中充满得意及一点点的邪气。 「惩罚?什么惩罚?」 「到时你就知道了。」他坏坏地回答。 「噢……」她好生无辜,已经不晓得该怎么面对他了。 挂了电话,她心里仍是起起伏伏,搞不清楚他究竟是怎么看待自己的? 或许等到下礼拜六的到来,就会有个确切的答案了吧。 站在全身镜前反复照了又照,钟亚宁抿着唇、微蹙眉心,就是不确定这么穿究竟妤不好看。 衣服是新的、裙子是新的、鞋子是新的,连袜子也是新的,她侧过身继续照镜子,直到方筠薇敲门进来。 「我的宁宁小姐,都什么时间了你还在照镜子?」 「筠薇,你来得正好,快帮我看看!」她急急地拉住她的胳臂。「这样穿真的好看吗?会不会太花俏了一点?」 「甭看了,衣服是我替你挑的,你还不信任我的眼光吗?」 「我不是不信任,我只是觉得这么穿好不习惯……」 「有什么好不习惯的!」方筠薇把她拉回镜子前,站在她身后按住她的双肩。「你早就该这么穿了!才几岁的人,老是穿得死气沉沉的怎么行?瞧你多适合粉红色,粉粉嫩嫩的,这样不是很青春洋溢吗?」 钟亚宁一怔,不由自主地再往镜子靠近一些。 镜里的她,穿着粉红色翻领的七分袖衬衫和米白色碎花及膝裙,脚踩粉红色休闲鞋跟白色短袜,和以往那个素得不能再素的她相比,整个人可说是焕然一新,总算符合她真实年龄的打扮。 「别怀疑了,你就安心去玩吧!」方筠薇笑咪咪地点了下她的鼻尖。「何况要是让骆先生在楼下等太久,恐怕不大礼貌哦!」 「啊,他已经来了吗?」她吓了一跳。 「就是呀!」 「唉呀,你怎么不早说!」抓了外套跟包包,钟亚宁忙奔出门外,方筠薇则在后头捂嘴直笑。 跑出早餐店外,她一眼便瞧见骆彦纬的车子候在路边,他则半倚着车身,看到她出现便举手打了招呼。 「嗨!早安。」 「早安。」她刻意放慢步履走过去。 注意到她全新的打扮,骆彦纬眼睛一亮,双眸直勾勾的打量她半晌。 她果然是块璞玉啊!稍经琢磨便绽放出耀眼的光彩,如果再加以打造,说不定会变成一颗璀璨的钻石。 「嗯,很好看。」 「咦?」 「这么穿很适合你,很好看。」 「啊……谢谢。」他的称赞让她扭绞双手,不好意思地垂下脸去。 「上车吧!」替她开了车门,他作了个请的姿势。 他的绅士风度又让她更局促了些,当她越过他坐上车,彷佛还微微与他的手臂轻擦而过。 怎么办,她愈来愈无法克制自己的情感,只是看到他,她都会心跳加速到无法呼吸,觉得自己就要室息。 「系好安全带,我们上路了。」他提醒发呆的她。 「……噢,好。」 于是,他们出发了。 老天爷很赏脸,今儿个的天气好得不得了。 棉花糖般的卷云铺盖在湛蓝天空上,阳光很暖,风儿徐吹,沿途风光明媚,树木青翠,钟亚宁摇下车窗让风吹乱发丝,心情也跟着好起来。 「忘了问你吃过早餐了吗?」 「还没,你呢?」 「我也还没,我们买些东西到车上吃吧。」 「好。」 因为牢牢记着那天答应过的话,她尽可能的想在他面前表现得自然些,也不再动不动就说对不起。 来到位于关西镇的六福村,礼拜六的早上,就看到停车场停了不少大型游览车,入口处也已挤满不少游客,买票进入园区后,她兴致勃勃地摊开园区简介,像要好好研究一番。 「我们先从阿拉伯皇宫开始玩起好吗?」 「我没意见。」他答得轻松,事实上头皮已经开始发麻。 真糟糕,他对这些游乐设施完全没辙,要是真玩到那种较刺激的,他恐怕会心脏无力、逃之夭夭。 庆幸的是,她挑的那些游乐设施都还算小儿科,因此他还能强装镇定、故作若无其事,直到她跑到「大怒神」前面排队,他开始腿软了。 「你、你要玩这个?」 「嗯!好像很刺激的样子!」虽然有点怕怕的,但来了不玩一次看看怎么行!她这么告诉自己。 「你确定你敢玩吗?这个很恐怖哦。」他试着改变她的心意。「要是你坐上去才反悔,可就来不及了,你最好再仔细考虑一下。」 她摇头,意志坚定地道:「来六福村如果没玩大怒神就太可惜了,我一定要坐一次看看。」 「你还是再仔细想想吧,这个真的很刺激,如果心脏不好的话……」 「我的心脏没问题的!」她很快地说。 这下子,骆彦纬接不了腔了,而且他发现她正用着疑惑的目光看他。 「是不是……你不敢玩?」她忍不住问。 「没有的事!」他逞强地答。「我怎么会不敢玩。」 「噢。」 结果才刚坐定位,骆彦纬的脸立即变得死白,手脚还呈现严重僵硬的状态。 「你、你还好吧?」注意到他脸色不对,钟亚宁担心地问。 他紧张得说不出话,突然间就把她的手牢牢握紧在手心,好像这样可以稍微多点安全感似的。 她这才明白,他根本不敢坐这种游乐设施,完全是为了自己才打肿脸充胖子的,难怪刚刚看他战战兢兢的,现在终于真相大白。 「放轻松,有我在。」她语调轻柔地在他耳畔说着。并将另一只手覆在他微微发抖的手上,握紧再握紧。 随着座椅渐渐升高,她也感受到那种心脏饱和到极点的紧张感,在座椅整个失重往下坠的同时,她听到隔壁的他闷哼一声,手指加倍用力,而在刹那过后,他们平安返回地面,只见他摇摇晃晃,险些站不稳身子,她连忙扶着他自出口离开。 「唔,我想吐!」扶住栏杆,他面有菜色地掩住脸。 「对不起,早知道你不敢玩这种器材,我就不会要你陪我上去了。」她歉意十足地说。 「别说这些……唔,不行,我真的要吐了!」说完,他拔腿冲向厕所,将翻滚至喉头的秽物尽数吐出。 天哪!这个大怒神简直要了他的命! 若不是为了她,恐怕拿把菜刀架在他脖子上他也不会坐上去。 现在想想,爱情果真伟大,他总算领略到这种为情甘愿上刀山、下油锅的感觉了。 当然前提是,他没有白坐,不然可真是白搭了。 他恢复原有神色,缓缓地走出厕所。她连忙上前递了面纸给他,脸上充满着关怀与忧虑。 「你还好吧?」 「我没事,让你看笑话了!」他有些懊恼地别开脸。 「别这么说,都怪我贪玩。」她顿了顿。「可是我不明白,你不敢玩为什么不说呢?我没有非要你陪我一块儿玩的意思呀!」 他苦笑。「我还以为我可以应付得过去。」 「下回别这样好吗?这样我会很自责的。」 「好了,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休息一下吧,我想我必须让我的情绪稍微放松一下。」 「好。」 回答完后,钟亚宁突然感觉到他的手又牵住了自己的手,一切是那么理所当然又毫不拖泥带水,彷佛他本来就该牵她的手,而她也不该拒绝。 她的双颊红得发烫,像是被太阳晒得红通通的,配合着她今日粉嫩的穿着打扮,整个人彷佛沉浸在一种粉红梦幻的喜悦中。 如果不是因为喜欢,他不会主动牵她的手吧?她羞涩地想着,手也乖乖任他牵着。 「想吃冰淇淋或爆米花吗?」他回头问她。 「我想吃冰淇淋。」 「好,想吃什么口味的?」 「综合的。」 买完后,他们两个坐在长椅凳上,边享受阳光,边吃冰淇淋,牵着的两只手始终没松开,就这么握着不放。 事实上他也是故意抓着不放,私心的认定她已经默认她对他也有感觉,既然如此,他若还战战兢兢、小心翼翼,那就不像他了。 总说感情在暧昧不明时最有美感,但对骆彦纬而言,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不应该模棱两可,也不应该游移不定,他现在要的就是一份确定的感情。 更何况,他老早就认定是她了,不管她给不给牵,她都跑不掉了。 想着、想着,他把她的手又握紧了一些。 「天气真好。」仰脸望着蔚蓝天空,他的唇边逸出一抹心满意足的笑。 「是啊。」 接着,他们有好一会儿没再交谈,直到他吃完冰淇淋,视线慢慢地移转到她身上,一瞬也不瞬。 「为什么都不间?」 她愣了下,有些尴尬地回看他。「问什么?」 「我这么直截了当就牵你的手,你不奇怪吗?」 「我……我不知道。」冰淇淋还在手上没吃完,她垂下头小口小口地咬着,对于他的问题感到格外心慌。 「怎么能不知道?要是有别的男人想牵你的手,难道你也乖乖给他们牵着?」声音里已有明显的醋意。 「当然不是!」她急忙摇头澄清。「我才不会让别人牵我的手。」 「所以呢?」 「因为是你,所以我才……我才……」唉呀呀!他怎么这么问嘛!这叫她怎么好意思回答。 「怎么不说了?我在等你的回答。」他凝视着她。 顾不得冰淇淋已快溶化,她窘迫地诚实回答。「因为牵我手的人是你,所以我才没拒绝的。」 「哦?这是不是表示,你对我也很有好感?」他朝她靠拢一些,带点邪气的深眸坏坏地眨了眨。 被他这么一问,钟亚宁简直不知怎么办才好,只能羞赧地把脸别至一边。 「我不知道。」 「不知道?」察觉她手上的冰淇淋快融了,没征询她的同意,他毫不思索地便接过来大口吃掉,看得她目瞪口呆。 「啊!你──」 「咦,你的冰淇淋比较好吃。」他露出一个迷人的微笑。 她的脸再度爆红,像被严重晒伤似的。 「知道我在想什么吗?」解决完冰淇淋快融化的问题,他逼近她的脸庞。 「不、不知道……」慌乱中,她只能声若蚊蚋地答。 「你不猜猜吗?」他又靠近了些。 「不要!我不想猜。」天哪!他快别这么逗弄她了,这边人来人往的,她窘得都快钻地洞了。 虽然嘴巴没说,心里却早已猜出他下一个动作是什么。 果不其然,他的唇翩然落到她的唇上,蜻蜓点水似的轻轻碰触,很快又翮然远离。 对他而言,这是最轻量级的亲吻,但对她而言,这跟初吻一样分量十足,也意义重大。 当他已经像没事人似的盯着她瞧时,她整个人还呆若木鸡,回不了神,不敢相信他就这么吻了她──当众这样吻了她。 想到此,她惊慌失措地倒抽口气,然后掩住了唇。 「啊──」 见她反应这么慢,骆彦纬眼中笑意更浓,伸出手摸摸她的头。 「真是傻瓜,这么慢才反应过来。」 「你怎么、怎么……」 「我怎么了?」 「你怎么……」她懊恼透了,咬着下唇也不知怎么怪罪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亲自己的女朋友应该不犯法吧?」 「女朋友」三个字让她更加错愕,然而心里悬宕的疑惑却得到了释放,接着泛出蜜糖般的甜意来。 「我是你的──女朋友?」 「对!你是我的女朋友。」他还是挂着那有些可恶的笑容,好像吃定了她似的。 「你好可恶……我并没有答应你啊!」她恼然的想把手抽回,但他握得好紧,一点也没有放开的意思。 「现在答应也不迟,除非,你对我真的没有感觉,那么,我也会乖乖让你把手收回去。」这一秒,他又变得稳重而内敛。 「我……」 「从我们相遇到现在……这段日子以来所发生的种种巧合,我总认为这是老天爷刻意安徘的缘分,如果你也这么认为,那就别拒绝我了,你该知道,错过是件多么可惜的事。」 「我当然知道,因为我……」抿抿唇,她鼓起勇气说了。「因为我也不想再错过你了!」 他笑了,双眼深情款款地凝住她。 「那么,你不会把手收回去了吧?」 「不会了。」她害羞地低下头。 初秋的午后,和煦凉风缓缓地吹拂着两人的发梢,他们就这么坐在椅子上,两手紧紧交握,肩膀也紧依着彼此,突然觉得,就只是这么坐着看着天空,看着人群的来来去去,也很有趣。 当爱情来的时候,别问它何时抵达,它来了就是来了。 有时来得惊天动地,有时来得悄然无声。 爱情,就是这么开始的吧…… 第六章 「再靠近一点点,就让你牵手~~再勇敢一点点,我就跟你走~~你还等什么,时间已经不多,再下去只好只做朋友~~」 大清早的天还未亮,就听到「成凤早餐店」内传来五音不全的歌声,而且还故意唱得肉麻兮兮、恶心巴啦的。 「好了,不要唱了,谈恋爱的人又不是你。」听不下去的江雪晶,忍不住出声遏止歌者继续魔音传脑。 「虽然我没谈恋爱,但我却强烈感受到这份喜悦啊!」方筠薇答得顺口,还故意暧昧地向钟亚宁抛了个媚眼。 钟亚宁满脸尴尬地横了她一眼。「你别闹了!一定要这么大惊小怪的吗?」 「那当然啊!这可也是件喜事咩!」 「好了,要准备开店了,你可不可以正常点?」 「可以啊!那有什么问题。」她嘻嘻一笑。「恋爱的人最大喽!」 钟亚宁的脸微微窘红,想反驳什么又找不到适当词汇,只好摸摸鼻子自己认栽,还自忙碌去,哪晓得方筠薇不死心的又凑过来。 「怎么样?今儿个晚上又打算去哪约会了?」 「我不知道。」 「少来!他一定有跟你透露,快点告诉我!」她兴致勃勃地追问着。 「我真的不知道,每回去哪都是他决定的。」 「是!吗?」 「他只说要带我去吃饭,叫我空着肚子等他来,所以我真的不知道要去哪,你就饶了我吧。」垮下脸,钟亚宁讨饶地哀声答。 「吃饭?」方筠薇整张脸像电灯泡似的光亮起来。「你们刚交往,他说不定会带你去超级罗曼蒂克的餐厅吃饭!」 「是这样的吗?」经好友这么鼓噪,让钟亚宁忍不住加倍期待起今晚的约会。女孩子嘛!难免会对「浪漫」存有特别的想望。 「当然是这样的呀!我想,他一定会绞尽脑汁带你去些星光美,气氛佳的地方谈情说爱。」 「我也是这么想的说……」虽然很不好意思,但她仍小小声地附和。 「再向前一点点~~我就会点头~~再冲动一点点,我就不闪躲,不过三个字,别犹豫这么久,只要你说出口,你就能拥有我哦哦哦~~」于是方筠薇用着她那破锣嗓子又唱起歌来,逼得江雪晶不得已再出声制止一次。 「你们两个够了哦!一个陷入爱河中,一个陪着欢天喜地,我这个苦命人却要切洋葱丝切得猛流眼泪,你们到底还有没有良心啊──」 「是你不肯眼着我一块儿唱歌的啊!我本来还想跟你合唱一首『爱的主打歌』的咧!」 「不必了!我对自己的歌喉很有自知之明,不想伤害大家的耳朵。」 「也对啦!像我这么美妙的歌声才有资格唱歌给大家听。」 「嗯──」 看着筠薇和雪晶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拌嘴,钟亚宁不由得会心一笑,觉得有朋友相伴的感觉真好。 当然,有他的感觉更好…… 想到他,她的脸红上加红,为避免筠薇她们察觉而取笑她,她背过身去煮红茶,唇边涌起一抹幸福美满的笑。 「吱──砰──」 就在这个时候,外头铁门突然传来撞击声,而且刺耳的拉锯声持续了好一会儿才休止,把店内三人吓了好大一跳,心惊胆跳地退到一块儿面面相觑,久久说不出话来。 「……那、那是什么声音?」 「该不会是有人喝醉酒开车撞上咱们店门口吧?」方筠薇嘴角抽挡地指向铁门内凹处。 「不会吧……」 三个人想尽办法、打开侧门出去一看,果不其然,看到一辆红色保时捷不偏不倚地撞在门上,驾驶座内还夹着一个喝得烂醉如泥的醉汉,趴在方向盘上一动也不动,看不出到底有没有受到重伤。 「啊──快叫救护车。」钟亚宁焦急地喊。 「我去!」江雪晶急忙奔回店内。 「怎么会这样?不知道他有没有生命危险。」方筠薇紧张地碎碎念。「真是夭寿!喝醉酒了还开车,还把我们店门撞成这样,他最好是平安无事,不然谁来赔我们重做铁门的钱……」 结果这天因为这样的突发事件,早餐店的生意只得被迫休息,她们三个百般无奈的收拾这位酒后驾车醉汉所留下的烂摊子,还去了警局一趟,和肇事者的家人达成共识及和解,一切损失由他们负责。 傍晚,钟亚宁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心回到店里,正想找张椅子坐下来,旁边却有个人忽然站了起来。 「亚宁。」 抬首看到来人,她诧然的愣住。「你……你怎么在这里?」 「我下午开车经过时看到铁门被撞烂成那样,就请了假跑来店里,想说你再不回来我就去警局找你了。」骆彦纬蹙眉不悦地道。「发生这种事,你为什么没在第一时间打电话告诉我?」 「告诉你?」她又怔了下。 「我是你的男朋友,这么重大的事你难道不该让我知道?」 「我……我以为晚上再告诉你就好了。」她支支吾吾,见他脸色不对赶忙再说:「要不,下次要是又发生这种事,我一定会先通知你。」 「什么下次?最好不要有下次了!」 察觉自己失言,她垂下眼睫急忙道歉。「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真拿你没办法。」按住她的肩,他想也不想就把她搂进怀里,好像非得这样才能感到安心。 店外偶尔有人经过张望了眼,她感到有些不好意思,于是把脸埋在他胸口,就怕被人认出她是谁来。 「怎么,害羞吗?」 「嗯……」 「真是。」他笑着捏捏她的鼻尖,然后看了下手表。「时间差不多了,要不我们现在就去吃饭,我想你中午也没吃吧?」 「嗯。」她点点头,发现她的肚子饿得咕噜叫,确实应该祭一下五脏庙了。「那就走吧!」 结果骆彦纬没带她去什么星光美,气氛佳的餐厅。 虽然有点失望,但她并没有让心里的惆怅表现在脸上。 这是钟亚宁第二次来到这家烧烤店,也是她再次见到李云霓,总觉心境上尚未调适过来,面对风姿绰约又自信丰采的她,自己真有点不知道该作怎样的表情好。 反观骆彦纬倒是老神在在的很,彷佛早就想好要怎么重新介绍她的身分,不慌不忙、不疾不徐,神色从容丝毫不觉尴尬。 「女朋友?」 听完他新的介绍,李云霓倒是不怎么惊讶,反而笑得更加灿烂与娇媚,纤手拨整如云长发,之后便推了他一把。 「呵,早在你头一回带她来店里吃饭时,我就知道你在打什么如意算盘了,果然不出我所料,只不过──你的动作还真快呀!」语毕不忘亏他一下,并且大方落坐到他旁边的空位。 骆彦纬扬眉笑笑,把烤好的甜不辣放到亚宁的盘子里。 「我该不会是第一个知道你交新女朋友的人吧?」 「你的确是。」 「哟,真没想到我这么荣幸,不用说,今晚这顿就由我请了!」李云霓阿莎力,地拍拍胸脯,并且一脸热络地望向钟亚宁。「钟小姐可别客气啊,想吃什么尽管点。」 「叫我亚宁就可以了。」她微窘地点头。 「好,我就喊你亚宁,你如果愿意,也就喊我一声云霓吧!不过千万别加个姊字,我这人很怕老的。」 她的爽朗大方让钟亚宁打心里欣赏与敬服,当然,存在心底的那点不安与疑虑仍然没有消散。 「好,我会的。」 「不过,你那些个讨人厌的苍蝇女摆平了吗?」李云霓突然回头问骆彦纬,嬉笑神情稍稍收敛了些。 「差不多。」他淡然以对。 「什么叫差不多?这答案有点难懂。」 「意思是都过去了,我不想再提。」 李云霓倏地停止再问,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他女朋友人就在这里,她这张大嘴巴居然口无遮拦地提起他的一堆烂帐,摆明在破坏人家的感情嘛! 真是糟糕,她可没那个意思。 「呃,我……」 像是知道她想补救些什么,骆彦纬气定神闲地截住她的话。「你呢?什么时候才肯点头嫁给阿德?」 「啊?」李云霓没料到他会这么问,倒也有些无措。「这……」 「怎么,还是不想结?」 「也不是不想,只是,我跟他都很忙嘛!」 「是吗?」 两人的对话持续了一阵,钟亚宁再度领受到被冷落的感觉,尽管她已经成了他的女朋友,但他的世界和他的朋友圈,离她仍然遥远。 因为有别的熟客,李云霓只得离开包厢下楼去忙。彷佛看出她心里的迷惑与落寞,他唐突的起身移至她身侧入座,倒把她吓了一大跳。 「怎、怎么了吗?」 「我又让你觉得无聊了,是不是?」 「没关系……毕竟你们认识很久,有比较多话可以聊。」她摇头,口气显得有几分无奈。 他定定地注视她,没忽略掉她小小脑袋瓜里运转的诸多问题。 「你不想问吗?」 xs8@xs8 她睁圆眼睛看他,有点逃避似的又缩回去。「问什么?」然后拿起杯子喝着冰凉绿茶,藉此镇定心头的燥热之气。 「刚刚她口中说出的苍蝇女。」 「这……」 「如何?」 「我──本来是想问的。」她只好照实回答。 「本来?那后来呢?」 「后来我仔细想想,像你条件这么好的人,一定会有很多女孩子缠着你,所以你们才会把她们说成是苍蝇女。」 骆彦纬有些错愕,似乎没料到她会懂得「苍蝇女」的涵义。 「不要紧的,真的,我没有那么不讲理,连你过去的事都要管。」她轻轻地说着。 那些八点档连续剧不都是这么演的吗?女主人老是因为男主人过去的风花雪月争闹不休,每回吵架就把这些陈年旧帐翻出来重温一次,简直没完没了,看得真教人头痛。 因此她老早就想过,以后绝对不当这种女人,过去就过去了,没必要为这种过往云烟耿耿于怀。 他顿了顿,不确定她说的是真是假,就算是真,也难保以后不会变卦。不过他也确实没有隐瞒她的意思,毕竟纸是包不住火的。 「先吃吧!我们有的是时间了解彼此。」不希望气氛愈来愈严肃,他决定让这个话题暂时终止。 「……嗯。」 送她回到店门口,骆彦纬还舍不得放手。亚宁感受到他的在乎,也让手乖乖任他握在掌心里,两人就坐在车子里静默无声,直到他唤了她一声。 「亚宁?」 她瞥过目光迎视他。「嗯?」 「今天有想我吗?」 他露骨的问题让她羞惭了脸,也不知怎么回答才好,只能轻轻地点头,表示答案是「有」。 他不禁笑了,伸出另一手抬起她的脸,慢慢地靠近,在她额上印下极轻极轻的一吻。 「我也很想你,想你想得都快没办法专心上班了。」 「……我也是……」说完这句,她忍不住朝他的肩头倚偎过去,心跳得好快好决,一种无法形容的悸动从脚底蔓延至心底。她感受得到他身上的体温,汲取得到他的气息,她闭上眼,忘掉矜持,只想全心全意和他在一起。 然而一阵刺耳的手机铃声却打断这一切,愕然中,她慢慢地将身子坐正,他则满脸不悦地拿起手机看了一眼。 是谁这么会挑时间? 来电显示的人名让他眉间皱折加深,他忖度几秒,转过头来看她。 「你先回去休息吧,晚安。」他说。 听到他说晚安,她更加错愕,而他却已经接起电话,口气充满压抑的不耐。「你到底想怎么样?」 她想跟他说声晚安,但怎么也说不出口。 是的,她怕说了也是多余。 下车关上车门,入秋的夜晚感觉到有些凄冷,她深深地吸了口气,不知怎地,眼中湿意窜升,没来由的委屈令她鼻腔酸楚,想哭的冲动在努力吸气吐气的情况下得到安抚。 不回头,她想当个不哭不闹、不问为什么,也不想太多的女人。 问题是,她做得到吗? 接连几天,他们都没见面也没通电话,她虽是辗转难眠,却怎么也鼓不起勇气拨电话给他,直到这日傍晚,她要外出到黄昏市场买菜时,他才忽然打了电话来,说他现在人在楼下。 愣了许久,她匆忙下楼,看到他就站在店门外。 「你怎么来了?」 「上车再说吧,带你去个地方。」 「啊?」 搞不清楚状况的她,就这么迷迷糊糊地被他拉上了车,连皮包都来不及拿,只好临时抓了钥匙,把门反锁。 「怎么回事,你要带我去哪里?」 「到时你就知道了。」 他说话的口气很轻松,她却一点也不觉愉快,心头沈甸甸的。她突然觉得要当个什么都不问的女人实在很难,就像现在,她有好多为什么想问,却不知道该怎么问出口。 车子蜿蜓上山,来到台北郊区一处知名看夜景的地方,车子停妥在路边后,他们站在山头居高临下。 「一直都想带你来这里,不过这几天公司忙了点,总是抽不出时问来,正好今天处理完事情有了空档,所以我便提早下班来找你。」他解释着突然来找她的原因。 「发现了吗?在这时间来这里看日夜交替是最漂亮的。」他微笑地叹道。「所以我每隔一阵子会上山来这里,你喜欢吗?」 「嗯……」 望着天边彩霞与即将西落的太阳,另一边的月亮已经悄悄升起,脚下那片夜景则逐步亮灯,交织成一幅难以言喻的美景。钟亚宁的思绪却恍恍惚惚的,落在飘茫无垠的空间里起起伏伏。 「亚宁?」 「好奇怪……」 他愣了愣。「好奇怪?什么好奇怪?」 「我们明明是两个世界的人,为什么会在一起呢?」面向辽阔的天空,她像在无意识的喃喃自语。 「你在说什么?」 「难道不是吗?」垂下头,她苦笑了。「虽然很努力想要接近你、了解你,可我总是抓不到要领,学不会自在地跟你说话,也学不会扮演好你女朋友的角色,我开始怀疑自己当初的想法过于天真,也许,我根本不适合跟你在一起。」 「你在说些什么?」他沈下脸,声音听来紧绷。 抿着唇,她缩起肩膀,仍是不看他。 「我也不想说这些的,我知道你也很想让我了解你……可是,我想日子一久,你一定会觉得很无力的,毕竟,你离我那么的遥远,无论我怎么追赶都是徒劳无功……」 「你不应该胡思乱想!」他微愠地打断她的话。「两个人在一起最重要的是有没有那个心,如果你对我有信心,就不该让自己被这些没必要的原因困扰住,何况我们才在一起没多久,你会对我不了解也是正常的。」 「虽然是这样,可是我一点安全感也没有,你知道吗?」她忍不住提高音量,这也是她第一次向他大声说话。 「这点我当然知道。」他毫不犹豫地答。「因为你不是第一个说这种话的人。」语毕,他回头望见她错愕的神情,又立刻别开了脸。 「在你之前,我一共交过四个女朋友。」他淡淡地道。 她不说话了,但目光却定在他脸上。 「两个是学生时期交的,前后大概一年多,另外两个是入社会后认识的,交往时间都不超过半年。」 「为什么?」她脱口问了。 「因为她们没有安全感。」 这一刻,她沉默了。 「但你知道吗?结束上一段感情至今,已经整整三年了,没有遇见你,也许我还是过着一个人的生活,所以我很珍惜老天给的这段缘分,也请你不要轻易说放弃好吗?」他面色沈凝地握住她的手,郑重地向她请求着。 「我没有放弃的意思,」咬住下唇,她的神情显得有些彷徨。「我只是……只是不知道怎么做才能更了解你一些、更接近你一些……」 「我说了,你想知道什么,我都会告诉你。」 「不,还是不要知道好了,我怕万一我知道了,以后就会挂在心上,要不就反复提出来跟你吵架。」说是这么说,但她心里却觉得很不踏实,有一种口是心非的矛盾。 「那就不要去想了,好吗?你这个样子,我也会很担心的。」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胡思乱想……我也很讨厌自己有这样的脑袋。」她懊恼地敲着自己的头,想把那些恼人的想法统统赶出脑海。他见状,不禁将她揽进怀里。 「别这样。」 「为什么我会变成这样?是不是每个女人一谈起恋爱都会变这样?」她把心里的疑问一股脑儿的说出来。「容易不安,容易乱想,容易傻笑,容易作梦,原有的生活秩序全乱了。」 「这就是爱情来了的征兆,不是吗?」 「那你也会吗?」 「我?」他失笑。「多少会一点,但没你这么严重。」 「是因为──我是头一回谈恋爱吗?」 「我想应该是吧。」吻了她额头一下,他把她再抱紧一些。「但没关系,我们努力让它变成最后一次,好吗?」 「你是说真的吗?」仰起脸,她怯怯地睁眼凝住他。 「对于我的话,你还怀疑吗?」 「我不知道,我只是……只是突然好怕失去你。」把头又埋回他胸膛,真想永远这么赖着不离开。 「你不会失去我的,因为我也不会舍得离开你。」 「……嗯……」 不管他说的是真是假,眼前的她也只能继续沉溺其中了,谁叫她已经自动把心掏出来给他了呢。 当月亮慢慢地升到半空时,他的唇覆上她的,一点一点侵占了她的领土,带领着她一同领略亲吻的美好。 映榇着两人身影的,是灯火辉煌的灿金夜景,而她也完全陶醉在他的绵绵细吻中,无可自拔。 但他却没有完全的融入其中,因为他知道,他还有一堆桃花债尚未还清,这对她其实并不公平。 看来,他最好得先把那些个烂摊子收拾干净才行,否则,他无法全心全意的对待她。 这段日子以来,就属一个女人出现得最为诡异,她怎么会有他的电话,他百思不得其解。 他决定先从她下手。 第七章 「你终于来了。」 看着眼前这个男人,梅莉萨的唇边绽出一抹绝艳的笑,她扭摆着水蛇腰身上前搭住他的肩头,胸脯则有意无意地磨蹭他的身子。 「我已经来了,你可以把话说清楚了。」骆彦纬神色沈凝地挥开她的手,还自步入包厢的沙发中坐下。 「哟,瞧你挺不高兴的呢!」她不介意地耸肩,依然笑灿如花地依附过去。「既然来了就玩得开心点,我保证一定让你满意。」 「你究竟是怎么弄到我的电话号码的?」他二话不说直接问道,表情已经覆上一层冰霜。 「关于这个问题,那真是再简单不过了。」她挑挑眉,伸出五指看着自己彩绘过的漂亮指甲,然后满意地收回来搁在她那双修长的美腿上。「你常去那家pub不是吗?我随便找个酒保问问都知道。」 「不可能,我从不会把自己家里的电话给人。」 「你确定?」 「我非常确定,所以你最好还是说实话。」 「呵呵,你果然很精明,不是随便说些话就能搪塞过去的。」她又露出一抹艳笑。 他不接腔,表明在等她自动把实情说出来。 「好吧,我说实话就是。」把手一摊,她的神情忽然转为严肃。「你认识乐云霄的莎莎吧?」 他拧眉沈脸,神色丕变。「莎莎?」 「据我所知,你曾经是她那边的常客,对吧?」她慵懒地一笑。「后来莎莎对你动了真感情,你便视她为洪水猛兽,这我也没说错吧?」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莎莎是我妹妹。」 简单一句话,就让骆彦纬浑身一震,瞪着她半晌,但很快便又恢复镇定。 「然后呢?」 「然后我很好奇,你这个男人究竟有何魅力,可以让我们家莎莎爱得死去活来?所以我才想见见你。」 他不动声色地侧脸望向她。「你已经见到了。」 「是啊,我总算是见识到了,所以我必须说句实在话,你的确是个魅力十足的男人,也难怪莎莎爱你爱得不可自拔。」媚眼扫了下他俊逸的脸庞,她点燃了一支烟,缓缓的吞云吐雾。「为了你,她得罪了不少客人,因为在她心里,她觉得那些男人都不如你。」 「你们做这行的,应该都了解欢场无真爱这道理。」他冷然道。 「这点我当然清楚,但你可知道,莎莎不是这么想的。」她的神色渐渐凝重。 「她才刚进这行,难免会抓不稳分寸,对客人动了真感情,我该劝的都已经劝了, 奈何她怎么也不听。」 「那么你找上我是什么意思?」 「很简单,我希望你能让莎莎彻底死心。」 「我想我对她已经十分绝情了。」 「我知道,但莎莎仍然不肯放弃。」 骚彦纬沉默半晌才道:「我实在不知道应该要怎么做,才能让她彻底死了这条心。」 「这也是我想问你的,你──有固定女朋友吗?」 他顿了顿,眉头再度皱起。「有。」 「既然有,那你就该让莎莎知道,免得她还对你抱着希望。」 「你认为光凭我有女朋友这点,莎莎就会放弃?」 「虽然很难,但至少是个打击,我想日子一久,莎莎就会看开的。」 「是吗?」他怀疑。 她深深地叹息。「当初我走上这条路,贪的是虚荣。现在莎莎步上我的后尘,让我觉得很对不起死去的爸妈。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莎莎可以完全脱离这个圈子,重新回学校念书去。」她望着骆彦纬。「总之,我找上你,纯粹只是想了解莎莎爱上了什么样的男人,我没有恶意,还请你见谅。我必须确定,这男人是存心玩弄她的感情,或者是变相的想需索她的钱财,这些我都必须弄清楚。因为这种男人多不胜数,我已经见多了。」 「我明白。」 「也麻烦你维持现状,别让莎莎认为她还有机会。」 「这点不必你说我也知道。」 「往后莎莎若对你死缠烂打,或有其它进一步动作,还麻烦你告知我一声。」 「嗯。」 结束谈话,他总算放下心中大石,幸好这个梅莉萨还算是个明理之人,但一想到莎莎,他的头就开始痛了。 真的不该招惹上她的,现在想把她摆平,还需要一点时间。 「我还能问你一个问题吗?」在他起身欲走之前,她突然开口。 他神色平静地转过身。「你问吧。」 「像你这种桀骛不驯、像风一样捉摸不定的男人,究竟要什么样的女人才抓得住你?」 骆彦纬定定地注视她,许久才回答出他不曾考虑的答案。 「平凡的女人。」 听到他的回答,梅莉萨甚为错愕地愣住,直到他人都走了,她还在玩味这五个字的涵义。「平凡的女人!有这样的女人吗?」 「进来吧。」 在玄关换了拖鞋后,骆彦纬一脚踏进暖色调的宽敞客厅里,顺手就把买来的东西搁到沙发上。 跟在身后的钟亚宁则忐忑不安地探头看了里头一眼「这才慢条斯理、小心翼翼地踩上实木地板。 「怎么了?干么那个表情?」见她伫在门边一脸尴尬的模样,他有些好笑地向她摆手。「快过来坐吧。」 「只有你──住在这里吗?」 「那当然。」他点头反问。「要不你以为还有别人合住吗?」 「可是这么大的房子一个人住,不是很奇怪吗……」 「一点也不会。」他把她拉到沙发边。「你坐下来吧,我去倒杯水给你。」 「噢。」 在他进厨房后,她却又站起来东张西望、四处走走,在厅里转了一圈后,她的脚步停在一处cd柜前。 「哇,好多唱片呀……」她惊叹地拉开柜门,微弯下腰来看着那难以数计的cd唱片。 「要听音乐吗?」不知何时,他已走到她身后,并把杯子递给她。 「啊……好啊。」 「如果有喜欢的cd片,你可以拿回去听。」 「真的可以吗?」 「当然可以,你问这什么傻问题?」他语气宠溺地笑答,手则轻轻揉着她的头发。 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的时候眉眼俱弯,习惯性就往他的怀里赖,差点还把杯里的水洒了出来。 「今天累不累?」 「不累。」她摇头。 今天算是悠哉的一天,他们去看了刚上档的电影、去购物中心逛街,顺便吃了顿丰盛的晚餐,可说是非常充实的一天,回程他问她要不要来他住的地方坐坐,她点头说好,现在才会坐在这里。 「要不要带你参观一下卧房?」 听到这句,她的心脏无端漏跳一拍,感觉他的语气带了点暧昧的佻达。她抬头看他,他则故意一脸邪恶地斜睨她。 她知道他是存心要看她害羞的表情,干脆故作镇定地点头。 「好啊。」而且她确实也想看看他的卧房长什么样子。 推门入内,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大床,倚墙横亘在房间中央,黑白相间的床罩组上搭了两个枣红色小抱枕,靠近落地窗的角落处摆了张米色沙发椅,方形茶几上还搁着一只装饰用的猫型木雕,床的正前方则是组合电视柜,dvd、cd音响、喇叭等视听组合,应有尽有,俨然就是个小型家庭剧院。 「果然……你的房间是这样子的。」目瞪口呆中,她这么自语着。「没有娃娃、没有杂七杂八的装饰品、没有蕾丝、没有粉粉嫩嫩的感觉。」 「怎么?你在碎碎念些什么?」扬起眉,他好奇地凑过去听。 歪斜脑袋瓜,她目光迷离地望着某处。「我曾经想过你的房间会是什么样子,没想到,现在看到的都跟我想象的差不多。」 「哦?这么厉害?」 「嗯,而且我就猜你一定很爱干净。」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事前刻意整理过的?」他笑着从她后方环住她的腰,在她耳边温柔轻语。「问你要不要上来坐坐,说不定也是我老早就设计好的。」 「你是吗?」睁大眼,她试着回头看他的眼睛,好判断他说的是真是假。 「你说呢?」他眨眨眼,不让她看出他话里的真假。 她努了努嘴,挣开他的拥抱再往里头走去,然后忍不住坐到那张大床上试试它的弹性。 「哇,好软的床啊,我从没睡过这么软的床。」她像个孩子似的坐在上头弹来弹去。「一样是弹簧床,为什么你的床就比较有弹性?」 他笑着耸肩,到她身侧坐下来。「不介意的话,欢迎你常来睡。」 「啊?」红着脸,她招架不住地恼然抗议。「你……你愈来愈邪恶了!」尽管两人交往已有一段时日,她仍无法习惯这样露骨的情话。 「你难道不知道自己已经误上贼船了?」 「误、误上贼船?」她紧张地连忙想走,却被他一把揽住往后跌坐,不偏不倚倒回他怀中。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你早该知道会发生什么事的,不是吗?」 「我……我不知道。」缩着肩头,试着和他保持多一点的距离,然而她早已彻底的面红耳赤。 「真不知道?」他说话的气息有意无意地拂在她耳畔,连带使她颈后起了阵搔痒,不由得也缩起脖子。 她心慌意乱地别开脸,就是不想正面回答他暧昧的问题。「我、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不要问了。」 「那么,你想不想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他继续捉弄她。 她的头摇得可厉害了,心脏也怦怦跳。 「真是,瞧你紧张成这样,难不成真怕我把你吃了?」他又好气又好笑地扳过她的双肩直视她。 「谁叫你要故意这样欺负我,你明知道我什么都不懂。」她无限委屈地咬住下唇,那模样楚楚可怜,令人心生怜惜。 「好好好,我不欺负你,傻瓜。」宠溺的语气柔情似水,将她搂在怀中慰哄着。「何况我怎么舍得欺负你呢?」 「嗯。」她这才安心地乖乖窝在他胸膛前,听着他不大规律的心跳声。 「怎么办?我想把你给吃掉。」 「把我吃掉?」她傻呼呼地仰起脸来。「我又不是东西,怎么能让你吃呢?」 「当然能,就像这样……」 于是他的头慢慢地俯了下来,她不闪不躲,让他轻易便寻到她的唇,温柔覆上,慢慢地贴合。 他先是浅尝,描绘着她有点冰凉的唇线,继而勾诱着她的舌与之共舞,缜卷纠缠难舍难分。 他的吻令她迷失、令她心跳加速、令她沉醉其中,深陷着不想回到现实世界。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爱情会让人变得不像是自己,也难怪那些热恋中的男女,即使一天二十四小时腻在一块儿也不嫌烦。 天旋地转中,她被动而温驯的任他吻着,脑袋逐渐空白,呼吸也变得困难,几乎要吸不到新鲜的氧气。 他察觉了,于是恋恋不舍地离开她的唇,燃着火光的深眸瞅着她水亮的眸,他们彼此凝望着,一切尽在不言中。 如果不喊停,接下来会发生怎样的事,她十分清楚。 她并没有笨到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明白。 而她也不想去担心,事情发生之后两人关系会有怎样的变化,她不强求,她只想被他疼爱。 从她全然信赖的眼中,他看出了她的想法。 但,她是这么的单纯美好,他突然不知道,自己是否该夺走她的纯真,让她成为他的女人。 他犹豫着没有动作,直到她主动抱他。 「亚宁?」 「吻我。」 「但是……」 「吻我!」 当她语调坚定地再说出这句,他心中的疑虑不禁暂抛脑后,如她所愿以吻代替千言万语,他们都想为对方付出全部的自己。 细绵浓密的碎吻,像火点落在她的额角、眼睑和唇瓣,他再也按捺不住心中强烈的渴望,温柔细吻转变成狂野索吻。 被点燃的熊熊爱火已然无法浇熄,却不知等在前方的风风雨雨,也虎视眈眈、蓄势待发。 这段感情是否能够长久,现在才要开始接受考验。 「亲爱的,我想吃葱油饼。」 「啊?」 热线中听到他劈头说出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电话这端的钟亚宁只觉一头雾水。「你想吃葱油饼?你晚餐没吃吗?」 「有是有,不过我肚子又饿了。」 「又饿了?那、那怎么办?你们家附近有卖葱油饼吗?」 「我想应该是没有。」 「这样……对了,你们家那边如果有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超级市场,你就可以去买冷冻的葱油饼,回家自己用平底锅煎热就行了。」 「那太麻烦了。」 「怎么会麻烦呢?要不你就随便买个消夜吃,看附近有卖什么。」 「我就只想吃葱油饼而已。」他刻意强调「葱油饼」三个字,好似话中有话。「你该不会不懂我的意思吧?」 「什么意思?」她一脸茫然。「不就是想吃葱油饼吗?」 「是啊!你就是我想吃的葱油饼。」 他露骨的言词令她当场脸红,心跳急遽加速。「……啊?你、你……你在说什么啊?」尽管每天情话绵绵,但这是他头一回把话说得这么肉麻。 「我说,我想你、想抱着你、吻着你,把你吃掉。」压低声音,他恶劣地挑拨她单纯的情愫。 「你干么突然说这些,好……好尴尬哦。」抓着话筒,她支支吾吾、一颗心乱得不知怎么回应才好。 知道她小鹿乱撞,他坏坏地笑了。「这是我们之问爱的小暗号,你要牢牢记起来。」 她愣了下。「爱的小暗号?」 「是啊!以后你听到我说我想吃葱油饼,就表示我正想着你。」 钟亚宁害羞地「噢」了一声。 「真是,偏偏我现在又抱不到你。」 她仍然在傻笑,心里觉得分外甜蜜。 「亚宁……」他顿了顿,有些欲言又止。 「怎么了吗?」 「想不想搬来跟我一块儿住?」 他无预警的询问让她受到不小的惊吓。「搬去跟你一起住?」 「这样我就可以天天看到你了,而你也可以天天看到我。」 「这,这样好吗?」 「我不会勉强你,不过你可以好好考虑。」 「我也想天天跟你在一起,不过,我不知道这样好不好……」 「没关系,你就好好考虑吧!」 「……嗯,我会仔细想想的。」尽管嘴巴说会仔细想想,但她的心里却已经毫不迟疑地作出决定。 在偌大房间里踱来踱去不下数十回,方筠薇突地停步转向钟亚宁,原本思忖中的表情变得严肃。 「我还是觉得这样不好!」想了很久,她依然决定要阻止。 「为什么?」 「你别说我八股、老古板,可是,你毕竟是个女孩子嘛!这样跑去跟个大男人同居,根本不是个明智之举。」 钟亚宁睁大眼,确实很讶异好友会这么说,她还以为筠薇的观念想法很新新人类呢! 「筠薇,你别替我担心,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感激地一笑,明白筠薇是担心她会受伤害。 「才怪!你现在正处于热恋时期,什么事都一头热,当然什么后果都顾不得,等真的后悔就来不及了。」 「我不会后悔,就算到最后没有好的结局。」 「你在说什么傻话啊你!哪有人谈恋爱时就想着以后没有好的结局。」 「你不也是这样说的吗?都一直说我会后悔、会受伤了。」 「那是因为我担心你啊!」 「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真的知道!」她有些撒娇地挽住筠薇的手臂。「只是现在的我没办法想那么多,除了爱他,我没有别的路。」 「爱他不代表要跟他同居!」 「但我想每天都可以看到他,跟他在一起。」她羞涩地说着。「我知道我很不争气,可是,我真的……」 「好了好了,你甭说了!」方筠薇头痛地扶扶额角。「看来我怎么阻止你也没用了!你已经决定要搬过去了,是吗?」 「嗯!」她用力地点头。 「唉……爱情果然是盲目的,我还能说什么呢?」 「等你以后谈恋爱,你就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了。」 「我又不是没谈过恋爱。」她没好气的说。 「所以,你应该可以体会我的感觉。」 「不好意思哦!我这个人是理性胜于感性的,不像你是感性胜于理性。」 钟亚宁有些窘迫的笑笑,承认好友说得没错,她的确是感性胜于理性,要不,她也不会答应搬去和他一块儿住了。 方筠薇当然看得出亚宁和那个姓骆的家伙发生了什么事,也就因为如此,她才会更加担心。 只是现下她也没办法阻止什么,毕竟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她只能给予真心的祝福了。 「啪!」的一声,一个红发女子从沙发摔到地扳上,捂着被掴的左脸颊,她恨恨地瞪着那个脑满肠肥的暴发户。 「瞪?你还敢瞪我?你晓不晓得自己是什么身分?」刘董破口大骂。「老子来这里寻乐子,还得看你这张死人脸,妈的,什么玩意儿!」 就在这时,饭店经理张姊闻声跑进包厢里,急忙打躬作揖赔不是。 「对不起、对不起,我们莎莎今天人不舒服,要是有得罪刘董的地方还请见谅,我马上就把她带走,换两个更漂亮的小姐进来。」 「你说换就换,那我的面子往哪摆?何况我今天还带了几个日本客人过来谈生意,现在被她弄得乌烟瘴气的,你说该怎么办?」他得理不饶人地冷哼。 张姊横了一脸倔强的莎莎一眼,急如星火地把她拉起来,厉声道:「莎莎,瞧你让刘董发这么大的火,还不快点向他赔罪。」 「我不要!」莎莎冷冷地别过脸。 张姊可急了,手则暗自捏了她腰间一把。「莎莎!你是不是连张姊的话都不听了?」 「哼!」莎莎甩开她的手往门外走,但被刘董带来的手下挡住去路。「让开!」她怒然地变脸。 「没刘董的允许你不能走!」 「狗屁!」她的一意孤行让她在下一秒被扯住手肘,挣扎中又换来两个无情的巴掌,半边脸已是红肿发紫。 「莎莎!你快点跟刘董道歉,不要倔强了!」眼看局面愈来愈失控,张姊急急地喊着。 「我不要!」 「莎莎──」 「说了不要就是不要──」 最后,当莎莎终于离开包厢的时候,她的双颊已肿得不成样,不但如此,她的头发凌乱、衣衫不整,嘴角还残留血丝,让人不忍目睹。 她没有哭,甚至连一句痛也没有喊,回到休息室的时候,其它小姐看到她都呆掉了。 「莎莎,你到底在想什么?」张姊气急败坏地尾随着进来大声嚷嚷。「你自己算算,这已经是第几个被你得罪的客人了?如果你干不下去,拜托就别干了,算我求你好吗?」 莎莎面无表情地靠坐在椅子上,并抓过外套披上,然后从口袋里拿出手机。 「不要再打给那个男人了!你明知道再怎么打他也不会理你!」张姊忿忿地把手机抢过来。 这一秒,莎莎冷冽的目光射向她,张姊骤觉有些心惊,只好把手机还给她,口气也放温和了。 「莎莎,张姊是为你好,你既然入了这行,就应该知道咱们这行的规矩,何况你爱的那个男人,根本就不可能爱你,你为什么……」 「不要烦我!」莎莎不耐地打断她,接着便用手机拨出号码。 毫无意外的,电话没有通,直接转入语音信箱,她想他真的把她的来电设为拒绝往来户了。 想到今天所受到的种种屈辱,莎莎豁然起身准备走人。 「莎莎,你要去哪?」 莎莎不理会张姊在后面拚命叫喊,就这么离开酒店,在路边拦下一辆出租车扬长而去。 她不管了!她豁出去了! 她已经忍耐得够久了,再看不到他,她不但会疯掉,说不定还会死掉。 「我要到这个地址。」她拿了张名片给司机看。 也许这样冲去找他只会让他更加厌恶她,但她不在乎,她什么都不在乎了。 当她站定在他住处门前,她深深地吸了口气。 然后她伸手按下了门铃…… 第八章 「你在这里做什么?」 听到身后传来的冷峻声音,莎莎惊慌地转身,看到她朝思暮想的人就站在面前。 「daniel……」又惊又喜中,她趋前想伸手抱住他,但他却绝情地向后退了一步,摆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姿势。 「你为什么在这里?」他音线紧绷地再问一次。 「我……我好想你,我……」 骆彦纬毫不留情地打断她。「你应该知道我们之间已经结束了。」 「不!没有结束,还没有结束!」她急切地喊。「我知道你对我有动心的感觉,只是你不愿意承认而已。」 他不耐的把脸侧至一边。「你这种一厢情愿的想法非常可笑,如果我每去捧个小姐的场就是对她动了心,那么我现在不晓得有几个女伴了。」 「但你曾经说过我很特别,跟其它公关小姐不一样……」 「那是随口说说的你也信?」他依旧淡漠。 「我当然信!因为我知道你在说那句话时是真心的,不是敷衍我的!」 「随便你怎么说,总之都过去了。」 她不由得压低身段,委曲求全地说:「……daniel,你知不知道没有你的日子我有多难熬?你已经好几个月没来店里找我了,所以我才会忍不住跑来找你。」 「不要说了,我不想听这些,你可以走了!」 他越过她想开门进屋,却在靠近她时才不经意瞥见她脸上的伤口,由于刚刚站的角度背光,他根本没看清楚她的样子,如今待他发现,怎么能狠下心不闻不问。 「怎么回事?!」他骇一跳。「你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隐忍多时的眼泪在瞬间落下,莎莎哽咽地别开脸。「被、被客人打的。」 「被客人打的?为什么?」 她悲从中来地捣脸痛哭,见他卸下防卫,便乘势扑进他怀里。 「你……」他沈脸想把她推开,可看到她连头发都被扯得乱七八糟,心里实在不忍。「算了,你先进来搽个药吧。」 进了房间,搽完药之后,莎莎坐在沙发上喝着他泡给她的热牛奶,目光痴痴地望着他有些冷酷的侧脸,多想时间就此停住,让她可以永远留在他身边。 「牛奶喝完,你就该走了。」他冷冷地提醒她。 「如果是这样,我希望我永远喝不完这杯牛奶。」她苦笑。 「就算喝不完你还是得走。」 「daniel……你一定要这么绝情吗?我不过是希望你有空来店里看看我、跟我说说话,这样我就心满意足了。」 「你不可能只是这样就知足的,我很清楚。」 「我会知足的,真的!我保证不会死缠烂打,影响到你的生活。」 「不用说了,我不会接受的。」 她的眼泪禁不住又冲出眼眶。「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样对我?我那么喜欢你,你却不肯对我好一点。」 「你应该知道我们是不可能的,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我有女朋友了。」考虑良久,他终于说出了口。 莎莎明显一震,眼泪也瞬间收止。「女……朋友?」 「对!明天她就会搬过来了,如果你真的不想让我讨厌你,就不要再来找我,我们好聚好散。」 有很长一段时间,她没有开口说话,仅是两眼无神地盯着杯里的白色液体。 「为什么不说话?」他蹙眉,总觉她这样也挺让人忧虑的。 「……我还能说什么吗?」她声音飘忽的低笑,然后抬头直勾勾地注视他。「认识你这么久,我头一回听你亲口承认有女朋友。」 换他不吭声。 「不过没关系,我不会在乎的,因为我知道你也只是玩玩而已。」 「你错了!我对她不是玩玩而已。」 她呼吸再度一室,像是不相信他会这么说。「难道你是真的喜欢那个女人?」 「对!所以我不想再跟你有任何瓜葛,你懂了吗?」 她显得异常冷静,也不再反驳他。「……我知道了。」 她的妥协太过轻易,看起来很不对劲,但现下他也没有心情追究她到底是怎么想的了。 首先,是玄关鞋柜的地上多了一双室内拖鞋,再来,是卧房衣柜里多了些女性的衣服,接着,是浴室漱口杯里多了一支牙刷、毛巾架上多了一条粉红色毛巾,还有洗完澡会用到的大浴巾。 钟亚宁把东西一件件放到该放的地方,每放一件心里就愈踏实一些,觉得自己慢慢地成为这个家的一份子。 真好!她吁出口气,唇边洋溢着幸福的笑。 从今天起,她不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冬天的夜晚也不会再被冷醒,因为她可以抱着暖呼呼的他一块儿入睡了。 「在想什么?」看到她整理东西整理得出神,他好奇地凑过来。 「没什么,只是在想是不是应该去买点生活必需品。」 「生活必需品?你缺了什么东西?」 「就一些有的没的吧。」 「看你缺了什么,我带你去买。」 「其实我什么都不缺,因为有你在我身边了。」她轻声说出心里的感觉,用最含蓄的方式表达她对他的爱。 「我知道,因为我也跟你一样,什么都不缺了。」他深情款款地凝视她,温柔地将她拥入怀中。 当她心满意足地窝在他胸前,什么也不想时,刺耳的电话声忽然突兀地响起,她抬起头,看到他皱起眉头。 这已经不晓得是第几次了,每当他们正沉浸于两人世界中,总会有不识相的电话声打断这一切。 「我接一下电话。」 「嗯。」 骆彦纬离开卧房,在客厅一隅接听手机。「哪位?」 「喂……daniel吗?」一个娇滴滴的女音传来。「我是甜蜜蜜的晶晶啦!你还记得我吗?」 「晶晶?」他脸一沈。 「是啊,您好久没来捧场了,人家想死你了,你什么时候要来看人家呢?」 「我不认识你,你到底是谁?」 「唉呀,您忘得可真快,连我都忘了。」 「废话少说,这电话号码是谁给你的?」他音调冰冷地厉声质问。 「什么?您在说什么呀?」叫晶晶的女子装傻反问。「当然是您给我的啊!您忘了呀?」 「你最好不要再打来,不管是谁叫你打这通电话!」语毕,他愤怒地挂上电话,心里马上冒出个人名。 回过头时,看到亚宁正愣愣地伫在不远处,他也吓了一跳。 「你怎么了?怎么好像很生气的样子?」 深吸口气,他神色凝重地走向她。「亚宁,我有话对你说。」 她小心翼翼地间:「──什么话?」 「关于我的过去。」 「你的过去?」她感到有些讶异。 「对,我想你有必要知道。」 「可是,我并不是很想知道……」 「不,你非知道不可。」他态度强硬。「因为这很重要。」 她抿了抿唇,在几经思考下才慢慢地点头。「好吧……既然你坚持的话。」 「过去的我,是一个经常流连于风月场所的男人,酒店、舞厅、三温暖,所有你想得到的地方我都去过。」 她错愕地瞠大眼,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就因为这样,所以我认识不少酒店小姐,也招惹了一堆烂桃花,无论怎么甩也甩不掉,我想你或多或少也有察觉,我时常接到一些女人打来的电话,而我的态度也总是非常冷淡与不悦,那也是因为是她们打来的缘故。」 她百感交集地点头,胸口无法避免的感到疼痛与难受。 「我不否认过去的自己有些荒唐,但是,我已经十分厌倦那些风花雪月,现在的我只想找到一份感情,好好安定下来。」 「是吗?」她苦涩地低语。 「是的!」怕她不信,他按住她的双肩,让她不得不正视他炯亮有神的双眸。「所以我今天才会跟你坦白,也请你不论在任何情况下都要相信我,好吗?」他显得有些急促。 「我会相信你,可是……你真的不会再去了吗?」 「真的不会再去了!那些地方对我已经没有吸引力了。」 「怎么会没有呢?酒店小姐不都一个比一个漂亮吗?我这么平凡、这么普通,又不懂得怎么取悦你……」她沮丧地黯下眼睫。 「不许你这么说!」他微愠地斥声道。「也不要拿你自己跟她们比,因为我就是爱你的平凡,你的平凡在我心里才是最特别的。」 「我是吗?」 「你当然是!」 静默了一会儿,她复又开口。「其实……其实我早就知道你会去那些地方了,毕竟你是经理级的人物,难免要去应酬喝酒谈生意,要是你跟我说你从没去过那些地方,我才会觉得你在骗人。」她自我挖苦着。「所以……我也不是真的介意,只是听到时难免会有点不舒服。」 「我知道。」 「过去的就过去了,好吗?我们都不要再提,好不好?」她试着振作精神,以一个宽容的笑脸表示她已释怀。 「嗯。」 说是这么说,但心里真的完全没疙瘩是不可能的,只是他都已经坦白了,她又怎能说她其实还很耿耿于怀?何况那些都是过去的事了,她确实不该放在心底任它长刺。 但,真的能不往心底下扎生根吗? 早上刚开门没多久,一个穿着黑洋装、脚踩高跟鞋的女子便踏入店里,身上浓郁的香水味让店内三人不约而同地抬起头来,深觉纳闷地互望一眼。 女子的目光扫过三人,最后停在钟亚宁脸上,她冷冷的一哼,然后走向前。 「就是你。」 对方突如其来的话语,让钟亚宁如坠五里雾中摸不着头绪。「什、什么?」她应该不认识这个女人吧? 「你是daniel的女朋友。」 「daniel?」她愣然。「那是谁?」 「你不知道daniel是谁?」莎莎交迭双臂在胸前,高傲地仰高下颚。「他就是早上送你来上班的那个男人,我这么说够明白了吧?」 钟亚宁震动地望着她沉默半晌,接着和筠薇、雪晶交换了一眼,于是便从柜台内走出。 「对不起,我们到旁边说话好吗?」 莎莎随她走到角落的座位边坐下,她的态度依旧傲慢。 「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把daniel还给我!」 她愕然的噤声好一会儿,无法理解这女子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把daniel还给我!他是我的!我不准你抢走他!」 「对不起,我还不知道你究竟是谁?」 「你当然不知道!在我和daniel打得正火热的时候,你还不晓得在哪里。」她恨恨地道。 「所以,你──是酒店里的小姐吗?」因为她始终不说自己是谁,亚宁只好不礼貌地问了。 「对,我是酒店出身的,daniel几乎每隔两天就会来店里捧我的场,而且他还说他喜欢我,要我作他的女人!」 钟亚宁镇定地慢慢深吸口气,努力稳住自己有些发颤的声音。 「你是酒店小姐,应该知道男人寻欢作乐时说的话不能当真,那只是逢场作戏了。」 「不!我知道daniel是认真的!而我也是认真的!」莎莎怒冲冲地拍桌。 「好、好!你不要激动好吗?」她不想让场面失控。「就算当时是真的,现在也都过去了。」 「没有过去!只要你消失,daniel就会乖乖回到我身边!」 「这……」钟亚宁感到有些好笑。「我觉得你想得太天真了,他……他不可能回到你身边的,即使没有我。」 「你以为你是谁?可以知道daniel在想什么?你少不要脸了,我对daniel的了解,你连十分之一都比不上。」 「……你很了解他?」 「那当然!」她得意洋洋。 「你如果真的了解,就该知道他的脾气,他不喜欢你一直缠着他,过去就是过去了,他不是那种会走回头路的男人。」 「那些我都不管,我只要你把他还给我!」 「他不是东西,不是我想还就能还的。」 「你──」她猝然变脸,已是咬牙切齿。 「对不起,我必须回去工作了。」店内客人慢慢地多了,钟亚宁不想浪费时间在这个陌生女子身上。 「等一等!」莎莎喊住她,神色阴沉。「你叫什么名字?」 「我姓钟,我叫钟亚宁。」 「钟亚宁,你听着,daniel是我的,没有人抢得走他,你最好记住我说过的话!还有,我叫莎莎,虽然我是酒店出身的,但除此之外,我相信我没有任何地方此不上你。」 她什么话都没说,这名叫莎莎的女子这才甩头离开店外。 当她回到柜抬内,筠薇跟雪晶两人都忿忿不平地凑过来。 「什么跟什么!那女人是怎么回事啊?」 「我不知道。」她闷闷地系上围裙。 「我刚刚有没有听错,她说她是酒店小姐?」 「嗯,她确实是。」 「天哪!意思是说,骆彦纬那家伙常去酒店?」方筠薇难以置信地拉尖嗓门哇哇叫。 「筠薇,你小声一点。」江雪晶撞撞她手肘。 「我真不敢相信,像他那种相貌堂堂,端端正正的男人也会去酒店?」 「没什么好不敢相信的,是男人多少都会涉足这种地方。」钟亚宁显得很平静。 「看你这样子,该不会早就知道他会去了吧?」方筠薇一愕。 「嗯!他跟我坦白过了。」 「这……」她抓抓头,有些心烦意乱。「所以你原谅他了?」 「为什么不?」亚宁摇头。「那都是以前的事了,不是吗?我不认为我有什么好不原谅他的。」 「这这……」 「没事的,筠薇。」反倒是她安慰好友。「你不用担心我。」 「酒店小姐都找上门了,你还说没事?」 「说真的,我也觉得吃惊,居然会有酒店小姐跑来跟我说这些话。」 「本来就是,而且她肯定是跟在你们车子后面找到这里的。」 「应该是吧。」 「不管怎么样,我看你最好跟骆彦纬好好沟通这件事,我总觉得,那个女人有点歇斯底里,不是那么容易打发的。」方筠薇忧心忡忡道。 「我知道,我回去会跟他说的。」 「她去早餐店找你?」 听到亚宁说出早上发生的事,骆彦纬无预警的震住,脸色倏地沈凝冻结。 「嗯。」 「她还跟你说了什么?」 「她什么也没说,只叫我把你还给她而已。」 拧着眉心,他看来十分不悦,像在思索着该怎么做才好。 「我出去一下。」思忖片刻,他拿了车钥匙往卧房外走去,不打算交代些什么。他认为钟亚宁应该明白这个叫「莎莎」的女人,不过是个很单纯的「酒店小姐」,没有特别的意义,所以他不需要特别解释她的身分。 「……你要去找她吗?」迟疑了下,她站在厅口问着穿鞋的他。 「我去找她说清楚。」 「彦纬。」她忍不住喊住他。 「怎么?」他不解地抬首回望她。 「你今天会回来吧?」 他愕住。「你在说什么傻话?我只是出去一下,很快就回来了。」 「……嗯,我知道了。」 「别胡思乱想,知道吗?」 「嗯。」 然而当他一走,她的脑袋瓜却怎么也平静不下来,一个人在卧房、客厅来回不断地走动。 一个小时后,厅里的电话突然响起,由于她从未接过他住处的电话,因此僵在那儿不知该不该接。 犹豫之际,电话在响了几声后直接转至录音机,她蓦地怔住,听到电话录音机传来热情开朗的女性嗓音── 「亲爱的彦纬,快接电话啦!国际电话很贵的,别告诉我你这时间不在家,下回见面一定要打你一顿屁股……怎么,真的不在家吗?好吧!告诉你一件好消息,那就是──我下礼拜要回国了,呵呵!惊不惊讶?我知道你一定很想我,所以我决定为了你早点回国,怎样,别感动得痛哭流涕,我早就知道你最爱的人是我,嘻嘻!好了,等我确定班机再跟你说,到睦,你记得要来机场接我。不多说,就先这样喽!掰掰。」 震惊中,她持续的伫在那儿一动也不动,心中掀起滔天巨浪,几乎要无法专心思考了。 她不明白电话里的这个女人是谁,也不清楚她跟彦纬是什么关系,但听她用那样亲昵的口气跟他说话,她就无法不去胡乱猜测。 她的心里乱糟糟的,原本紊乱的思绪雪上加霜,再也平复不下来。 她到底爱上了什么样的男人?她忍不住问着自己,却没有答案。 第九章 没有直接去找莎莎,骆彦纬的选择是先去酒店找梅莉萨。他认为唯有如此,事情才会比较好解决。 由于梅莉萨暂时抽不开身,他在包厢里等了一个多小时才等到人。 「不好意思让你等这么久。」她一进去便歉然说道。 「没关系,是我来得唐突。」 「怎么,是不是莎莎怎么了?」 「嗯。」他把莎莎所做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她。 「唉,怎么会这样?」长叹口气,梅莉萨甚觉头痛地蹙起眉。「我都已经跟她说了不下百次,哪晓得她半句都没听进去。」 「我看很难,照这情况,她是不打算死心了。」他眉头紧锁。 「就是啊!没想到她竟然还跑去找你女朋友,这兴是……」 「她这样子,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如果再看到她,我或许会跟她正面起冲突。」抑忍着心口的不悦,他语气平缓地对她说着。「恐怕没办法像现在这样理智和冷静。」 「我知道,我也谢谢你的包容,只是……说真的我也不晓得拿她怎么好。」 他沉默着,同样没有答案。 「莎莎是我妹妹,我同样不希望她再沉溺下去,但她偏偏对你死心塌地,说真的,我对你的感觉也很复杂,真不知要怨你还是恨你。」她面色凝重。「为了你,她和客人起了很多冲突,已经不只一次被客人打肿了脸,我这个作姊姊的看在眼底,痛在心里,真的不懂她为什么要这么傻、这么痴。 「倘若你对她来说是有那么点机会的话,或许我还不会那么懊恼,不过看你的样子我也知道,你对莎莎确实一点感情也没有……唉……真是孽绿。」 「难道真的没办法吗?」 「除了走一步算一步,我想我是真的没辙。」她无奈地道。「对了,你女朋友那边没事吧?」 「目前看来是没什么事。」 「哦?据我所知,女人一旦发现自己男友跟酒店小姐纠缠不清时,都会一哭二闹三上吊的。」 「她不会,因为我之前已经跟她坦白过了。」 扬起两道精致的眉,梅莉萨神情一顿。「所以她什么都没说?」 「她不会说什么的,她很清楚我对她的感情。」 「是这样的吗?」 「无论如何,莎莎那边就麻烦你了。」他不想跟她讨论太多私人的感情问题。「我得走了。」 「好吧,这是我的手机号码,下回要找我之前先打个电话给我。」她另外抄了张纸条给他。 「嗯。」 「我送你出去吧。」 「用不着麻烦。」 「没关系,这摊就算我的,不好意思还让你跑这一趟。」 「别这么说,至少你的明理会让事情好解决得多。」 「我也希望如此。」 走出酒店,她跟他道了声再见,他坐上车离开,一切应该再平常不过……只要方筠薇没撞见这幕的话。 那天他回来,她什么也没问,而他什么也没说。 当筠薇告诉她,他那晚从酒店里走出来,还和一位漂亮的酒店小姐一脸平常地说再见,她听在耳里,痛在心底。 筠薇说那位酒店小姐跟去店里的那个女人不是同一个,还说他看起来很正常,没有怒气冲冲的样子,一点也不像是去找那个叫莎莎的女人算帐的模样。 至于那通电话留言,她装作不知道,他也没有刻意跟她提起。 日子依旧度过,有些心结却不会因此而过去,她终于知道,要强迫自己不去追究一个人的过去,是多么困难的事;她终于知道,梗在心里的刺,痛得心房血肉模糊,却要强作云淡风清是多么困难的事。 「亚宁,你一定要作个决定!」方筠薇再也受不了她的优柔寡断。「爱是一回事,忠诚是一回事,他故意告诉你他的过去有多糟,要你包容他、接受他,自己却又暗自做那些见不得人的事,真的是太过分了!他当我们女人全是笨蛋吗?既然他根本不想定下来,就不该这样欺骗你。」 钟亚宁面容清冷地坐在窗边的椅子上,一副什么都不想说的样子。 「你别说我鸡婆,但我觉得你真的该醒一醒了!他如果有心要跟你在一起,就不该还隐瞒那些事,何况你不觉得他真的很卑鄙吗?利用你的单纯,这样玩弄你的感情,你怎么还忍得下去?你告诉我,你怎么还忍得下去!」 「不要说了。」她的声音轻得没有半点重量,却十分坚定。 「亚宁,」方筠薇又气又急,已是猛跳脚的阶段。「拜托你别这么冷静好吗?你如果不敢跟他撕破脸,就由我来扮这个黑脸!」 「没有这个必要,真的!」她摇头,语气铿然。「不管他到底有没有骗我,我都会自己处理。」 「处理?你怎么处理?我怕你根本舍不得跟他分开!」 「不会的,筠薇──」她终于松口,脸上挂着温柔而有些哀伤的笑。「一旦我确定他不是真心爱着我,我一定会勇敢离开他的「请你相信我。」 眼看劝说无效,方筠薇也只能退到一旁静观其变了。 真是皇帚不急,急死太监啊! 她已经搞不懂亚宁这笨蛋在想些什么了。 难不成,她已经爱那男人爱到眼盲心盲的地步了? 她没有眼盲心盲,她只是还在等待。 等一个真正的答案,真正的结果,真正的心死。 站在电话旁,录音机的留言灯是亮着的,深吸口气,她按下收听键, 「嘟──daniel,我是大富豪的仙仙,你好久没来捧人家的场子了,什么时侯有空也来看一下人家嘛!人家好想你耶,该不会有了新欢吧?不管不馆,有时间过来看看人家吧,等你哟!」…… 「嘟──彦纬,我搭后天一早的班机到台北,记得要来接我,对了,还记得我们的三号暗号吗?呵呵,如果忘记我也没办法,就考考你的记忆力还好不好喽!昨天打手机给你你没开机,真不知你在忙些什么,可别又在外头给我拈花惹草,小心我回来后给你算总帐,好啦,不跟你多说,咱们后天见喽!掰掰。」 听完录音机里的留言,她神色木然的按下消除键,看到留言灯熄灭后,她转身走进厨房里,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她已经麻木了,这样的留言每天都有两、三通,留言的女人形形色色,以酒店小姐居多,至于那个即将回国的女人是谁,她则一点底也没有,但这女人的出现,确实彻底击溃她对他的最后一点信任。 原来早在她之前,他就对别人有过这么多的暗号,甚至还有编号,叫她情何以堪? 一小时后,骆彦纬下班回来,她已弄好晚饭端坐在餐桌前,努力表现得与平日无异。 「怎么,你今天下厨做菜?」脱下外套搁在椅背,他扬眉惊讶地望着满桌丰盛的菜色。 「嗯,不过我手艺不好,还请你多包涵。」 「怎么会呢?你可是早餐店老板娘,我对你的手艺很有信心。」他走到她身侧,在她额上印下一个爱怜的亲吻。「辛苦你了,还替我张罗这些。」 「这是应该的。」她微笑地说着。 「好了,那我们一块儿开动吧。」 「嗯嗯。」 他们之间的关系一向如此,只要她乖巧温驯、不吵不问,他便不会察觉她有任何异样之处,即使夜里的她翻来覆去睡不着,他依然睡得深沉,一觉到天明。 这是男人跟女人的差别吗? 她不得不承认,她跟其它女人并无太大差别,即使努力释怀、努力遗忘,一旦稍有风吹草动,仍如惊弓之鸟。 「我来帮你洗碗吧,你去客厅看电视。」用完餐,他体贴地接过碗盘、筷子。 「你刚下班回来,还是我来洗吧。」 「没关系,我今天不怎么累。」 看着他走入厨房的背影,不知怎的,她眼眶含泪。 她真的好想相信他,相信他是个好男人、是个爱自己的男人。 但是,她已经无法确定,他的体贴与他的好,是否就只属于她一个人。 坐在沙发上,思绪百转千回,眼睛盯着电视机,心思却完全不在上头,当他倒了杯热茶给她,并在她身侧坐下时,她甚至还吓了小小一跳。 「怎么了?你在发呆啊?」 「没……没事。」 「你最近是不是常发呆?还是我想太多了?」 「当然是你想太多了。」她言不由衷的笑笑。「我是看电视看得太专心,没注意到你走过来。」 「是吗?」他耸肩没再追问。 「彦纬,后天有空吗?」她决定还是要赌这一次。 「后天?」 「嗯,后天星期日,陪我去逛街好吗?我想买条新裙子。」 「好啊!那有什么问题。」他想也不想的点头。 「那么中午十二点我在店里等你,可以吗?」 「当然可以呀。」他宠溺地摸摸她的头。 「那我们就这么说定了。」说的时候,她还刻意加强语气,但他没有察觉,视线专注在电视节目上,并将她肩头再搂紧了些。 「嗯。」 手捧热茶,她看到摇晃的茶水里映出自己苦笑的脸,她知道,再过两天她就可以知道答案了。 虽然,她好似已经预知了结果。 习惯在星期天睡晚一点,在温暖被窝里多赖点光阴,不过当家里电话刺耳地大响时,骆彦纬也只得撑起身子接起话筒,心里想着最好不是那些女人打来的,要不他可真会抓狂。 「喂?」 「我的老天爷!」说完这句,话筒那端的女人用英语骂了一堆粗话,身旁还件随着小孩的哭声。「都几点了你还在家?」 「啊?」听到这个声音,骆彦纬呆了呆。 「有没有搞错?我还以为你老早就在机场等着接我,没想到、没想到──」她气得快说不出话。 「什么?」他从床上跳起来。「你现在在机场?」 女人再骂了句粗话。「你是怎么回事?竟然忘记我今天回台湾?」 「忘记?什么忘记,我根本不知道你今天回来啊!」他莫名其妙地道。 「怎么会不知道?我的留言你难道没听到吗?」 「留言?」他更加错愕。 「是啊!我最起码在你的录音机里留了三次言,难道你都没在听?」 「我……我……」 「真会被你气死,打手机不是不通就是没人接,打家里你也总是不接,你到底在忙什么?」 「我……唉……」全天下也只有她敢这么大声骂他,而他也认了,谁叫他最近桃花犯得凶,让他看到来路不明的电话号码就不敢接,但他不明白的是,录音机的留言是怎么回事,难道是亚宁她……蹙紧眉宇,他的心渐渐往下沈。 「不要再唉了!限你一小时内给我到机场,要不我砍死你!」接着又是小孩的哭声,哭得让人心烦。 「是是是!我马上过去!」他哪敢怠慢,仓促地换上衣服立刻出门,至于另一个约,恐怕他是无力分身了。 十二点半了,他果然没有出现。 站在店门口,钟亚宁一脸的无关痛痒,知道后头有两个人正为她忧心忡忡,她转身对着她们洒脱一笑。 「你们怎么还不回去?不是已经整理完了吗?」亚宁完全不把她们脸上的担忧神情当一回事。 「在他没来接你之前,我们怎么能放心地走人?」江雪晶摇头。 「用不着担心我,何况我待会儿就要回去了。」 「你要自己回去?」方筠薇面色难看。 「不然呢?」她笑笑。 「宁宁,你心里如果有什么事就要说出来,不要闷在心底自己难受。」江雪晶也实在看不下去了。 「我会的。」不肯让她们留在现场跟她一块儿耗时间,钟亚宁千求万求才让她们心不甘情不愿的回去,自己则在店里多留了半个小时。 一点了,她已经多等了一小时,应该是够了。 拉下铁门离开店里,她坐着公车回到他的住处,将她早就打包好的行李从衣柜取出,把该拿走的东西一一抽走,接着便头也不回的走出他住的地方,这个她才入住不到两个月的「家」。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骆彦纬除了无措还是无措。 在确认她把属于她的东西统统搬走后,他沉住气、稳住心,在当天晚上来到早餐店门外按下门铃。幸好她没有拒绝见他,仍像没事人一样站定在他面前,只是她的样子看来不复以往,那陌生的应对冷漠得令他心惊。 「有事吗?」她问得平淡,他听得刺耳。 「这话该由我问你。」 「问我?我想我应该什么事都没有。」她不看他的眼、不看他的脸,他的一切一切,她都拒绝再看。 他用力地再深吸口气。「你为什么要这样?」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因为录音机里的留言是你洗掉的不是吗?」他尽可能的压抑怒火。 她抿唇,不让自己心虚也不让自己气弱,然后面不改色地微扯嘴角。 「我不否认。」 「……就这样?」她的理直气壮令他有些难以置信。 「已经够了,」她侧过身。「我想我们还是分开吧!你不适合安定的生活,不适合只对一个女人专情。」 「你现在又在说什么?」 「我说的都是实话,你只是不想承认罢了。」她的声音听来平静无温,没有半点要挑起战火的意思,但他却觉胸口的火烧得更加炽盛。 「亚宁,你为什么突然间变成这样?我还以为我们之间没有问题存在,现在看来,你心里根本有许多事没有向我说明白。」 「或许吧……或许隐瞒你的人是我。」她没有争辩的力气,她的力气全用在忍住伤痛的感觉。「我一直以为过去的事不会影响到我们的未来,一切都会好转,你会全心全意只爱我一个,我一直这么以为,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我错了,」她笑得凄凉,用一种她从不熟悉的破碎语气。「我错在太相信自己、太相信你、太相信爱情。」 「你愈说愈离谱,我弄不懂你到底在说什么?」他气极。 「你当然不会懂,因为连我都不懂你为什么要这样骗我?你说过去的事就过去了,但你却让过去的事一再影响现在的我们,你嘴巴说着那是过去的事,却不曾让那些事彻底结束,所以你永远有接不完的电话,不管是酒店小姐还是红粉知已,一个又一个,多到连我都无法把名字一一记清楚。我唯一清楚的是,我只是围绕在你身边的诸多女人之一,比较特别的是,我是那个挂有头衔的。」她痛心疾首,把心里的话一次说个明白。 「你选择我,只是为了摆脱那些个烦人的苍蝇女,因为我总是乖乖听话、总是说着不介意你的过去,加上我没有恋爱经验,我什么都不懂,正是最好哄骗说话的,所以你挑中我,让我当你的幌子,我明着是你的女朋友,事实上我什么都不是,你的温柔体贴,任何一个酒店小姐都可以轻易得到,我并不是独一无二的!」 她溃决的指控令他震动得无以复加,从没想过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更不知一向温驯的她,竟会有这么强悍的一面。 「天哪!你怎么会这么说?你怎么会这么想?你……」 「我虽然什么都不懂,但我也不是笨蛋,你虽然口口声声说爱我,但我知道,你的爱唾手可得,只要下点功夫,任何一个女人都可以得到你的爱。」 这一刻,他的神色肃冽得令人心悸,凝视她的深眸覆上一层薄冰,他蹙紧眉锋,薄唇紧抿成一条线。 「这就是你下的结论?」他冰冷的声音毫无抑扬顿挫。 「是,这是我下的结论。」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你是这么想的?」 「我只能这么想了。」她似笑非笑,不知怎的,没有任何想哭的感觉。 「所以,你什么都不说就把东西搬走?你甚至什么都不想问清楚?」 「没有什么好问的,我已经看得够清楚了。」她逃避着不去思索他语气里的痛楚是真是假。「包括筠薇看到你走出酒店,和酒店小姐说再见,也包括那些每天打电话给你的女人,更不用说还有更多还没浮上台面的女人有多少!」 有将近一分钟的时间,骆彦纬几乎无法开口再说任何话,他的痛心来自于她的不信任、她的不了解,还有她愚昧的种种作为。 如今要他再去面对她的种种指控,他只觉百口莫辩,也觉得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往后退了一步,他突然笑了。 他的笑太过突兀,她不由得心惊,感觉理智开始左右拉扯。 「既然你已经下了结论,我还有什么好说的?多说一句爱你,想必你都觉得不屑吧?」换他不去看她,因为每看一眼,心痛的感觉就会增加一分。 他别开脸,突然觉得这段感情有些可笑,竟会如此草草收场。 他没说再见,只是直接掉头走人,让她在一瞬间还想伸手喊住他。 怎么会就这么结束了? 当她发现他已走远,她才知道她的手举在半空还没放下,然而眼泪已经扑簌簌落下,以倾泻的姿态。 怎么会这样? 他怎么能这样就走?这不是她要的结果,她并不想就这样失去他啊! 掩脸痛哭,她问着自己到底该怎么办? 仓促落幕的爱情,竟然连句点都来不及画上,就宣告结束了…… 第十章 没料到她会亲自上门找人,李云霓除了讶异还是讶异。坐下后请工读生送了两杯绿茶过来,她望着这个为爱情憔悴消瘦的女人,知道该是自己出面说些什么的时候了。 「我本想过去找你,没想到你反而先来找我。」 钟亚宁一愣,心里百感交集。「……你知道我跟彦纬的事了?」 「怎么会不知道?」她慨然一笑。「说了你别介意,我跟彦纬是七、八年的好朋友了,他心里有什么我最清楚,平时没事都会通个电话,所以你们发生什么事,我多少有个底。」李云霓无奈地耸屑。「或许你认为男女之间没有纯友谊吧?不过我和彦纬,确实是再单纯不过的好朋友,要不等不到你吃醋,我男朋友早就翻脸了,何况他们两个也是好朋友呢!所以你再怎么不安也别怀疑到我头上去,否则我真不知道怎么证明自己的清白。」 「我……我确实怀疑过你跟他,毕竟,你们看起来很登对,彼此都了解对方,而且无话不说……」 「那也是时间累积的啊!并不是认识个两天就能了解透彻的,何况也经过一些风雨。」她叹息。「想当初他前任女友也是受不了才跟他分的,说起来我算是罪魁祸首,这回如果又被我所害,我看我真要以死谢罪了。」 「可是,这次主要不是你的问题。」 「我知道,要不你也不会跑来找我了,对吗?」她慧黠地望着亚宁。 钟亚宁难受地点头。「我实在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到底是对是错……」 「你当然错了!而且大错特错!」李云霓也不拐弯抹角,直接点明她错得有多离谱。「我知道彦纬烂桃花很多,也相信你心里耿耿于怀,可你再怎么样也不该把他录音机里的留言洗掉,你知道吗?」 她咬住下唇,搁在膝上的手紧紧一握。「我受不了那些女人的留言,真的受不了。」 「唉,我知道你受不了,只是你这回真的做错了,你不仅侵犯了他的隐私,还害他失信。」 「是那个从国外回来的女人是吗?」亚宁的嗓音骤地变冷。 「你知道那个女人是谁吗?」 「……是谁?」她闷闷地问。 摇摇头,李云霓公布真相。「她是彦纬的亲姊姊。」 听到「亲姊姊」三字,钟亚宁毫无预警的震住,整个人都呆掉了。 「他们姊弟俩自小相依为命一块儿长大,感情好得不得了,前几年彦羚姊找到好的归宿嫁到美国去,但她每年都会回来度假一次……结果你让彦纬没听到留言,等彦羚姊到了机场打电话给他,他才匆匆忙忙冲到机场去接人,两个小外甥在机场又哭又闹,彦羚姊对他也很不谅解,好好的重逢变得乌烟瘴气不说,回到家还发现你的东西都已经不在,打电话给你你也不接,他心里虽有个谱,但又不能丢下彦羚姊就去找你,只能等晚上忙完才过去,怎么知道你竟然给他那样的回答。」 亚宁的眼眶迅速含泪,那天的对话和画面始终定格在脑海中挥之不去,她知道她伤了他的心。 「至于酒店小姐的部分就更简单了,那个叫莎莎的你见过不是吗?因为她爱彦纬爱得要死,所以当她知道你的存在时,她更是想尽办法要破坏你对彦纬的信任。她把彦纬的电话给了其它酒店小姐,要她们三不五时就打一下,好让你觉得彦纬跟那些酒店小姐根本没断干净。而你朋友那天看到的那位酒店小姐,则是莎莎的姊姊,因为莎莎的事让彦纬很头痛,所以他才去找莎莎的姊姊帮忙,就这么单纯而已。」 「怎么……怎么会这样?」她竟然误解了他…… 「也许你觉得我是在替他辩解什么,但你如果仔细想想,就不难发现彦纬对你的用心,他对你若不是认真的,又何必带你来这里认识我?正因为他心中坦荡荡,所以他毫无所惧,他让你知道他的一切,让你住进他的家里,如果他只是要找个挡箭牌,他大可以找我不是吗?反正我是他的好朋友,他想避掉那些烂桃花我可是很乐意帮忙的。」说到这儿,李云霓又长叹了一口气。「我也是女人,你的感觉我能体会,因为彦纬过去经常出入酒店,你心里难免会存有疑虑,但是如果你真的因为他过去的不良记录而否定他对你所付出的感情,这对他而言实在太不公平了!」 「我……」钟亚宁哽咽了,许多话就这么梗在喉头说不出来。 「我话说得再多,也比不上你们过去相处的点点滴滴,相信你比我更清楚他对你的好,也许他做得还不够多,才会让你有那么多猜疑在心里发酵,但如果你觉得我说的有道理,也希望你回去以后好好想想,我也希望你别真的就这么放弃了。」 「我根本不想放弃!」她忍不住激动地喊了出来。「我怎么会想放弃呢?我只是害怕……害怕他不是真的爱我,我并不是他的唯一。」 「我该说的都说了,剩下的就看你想不想得通了。」李云霓轻拍她肩头,给她一个鼓励的笑容。「希望很快可以听到你们重修旧好的消息。」 钟亚宁什么都没有说,但心里已经用力在点头。 是她该主动的时候了,也但愿一切还来得及。 无论如何,她绝对、绝对不要错过他! 「咦?好熟悉的味道。」 一走进办公室,连劲峰便嗅出空气中飘着某种熟悉的香味。 「莫非这是──」 「没错!正是葱油饼重出江湖。来一块吧!」总机小姐笑着奉上热呼呼、香喷喷的葱油饼。 「怎么的,还真是葱油饼咧!该不会又是出自同一人之手吧?」连劲峰惊讶地接过来。 「应该是吧,」总机小姐边吃边点头。「总之也是有个小姐送到楼下管理室那边,我才去拿上来的。」 咬下一大口,连劲峰不由得举起大拇指说赞。「噢,真好吃!好久没吃到这么好吃的葱油饼了。」 「就是啊!不晓得明天还有没有。」 「骆经理知道吗?」 「知道,不过他脸色怪怪的,也没拿一块进去吃。」她耸肩回答。 「噢,我想这葱油饼对他而言──应该有特别的意义吧!」他自顾自地喃喃念了下。 「天晓得哦!」咽下最后一口葱油饼,总机小姐心满意足的打了饱嗝。「我只希望明天还吃得到。」 「你哦!再吃,小心身材走样。」 「哼!要你管!」 骆彦纬坐在办公室里,陷入了沉思。 「她是不是去找过你?」一见到李云霓,骆彦纬劈头就问。面对钟亚宁反常的举动,他唯一能想到的人选只有她。 「是啊!你怎么知道?」她笑嘻嘻的,完全不管她面对的是个正为爱情不顺心而痛苦的男人。 「难怪她会有那些动作……」 「怎么、怎么?她做了什么?」她好奇地问。 「你到底跟她说了什么?」他绷着脸反问她。 「我?」转转眼珠子,李云霓笑得可贼了。「什么该说的、不该说的,我统统都跟她说了呀!」 「什么?」 「身为你的好『麻吉』,当然要在你有难时挺身而出啊!」 「不要转移话题!你到底跟她说了什么?」 「唉呀,我还能说什么?不就是把事实一样一样告诉她吗?让她知道她误会你误会得多深。」 他闷不吭声,并不觉得这对他有什么帮助。 「要不依你的个性,肯定又是尊重她的选择,到时她要是真的跑了,我看你哭都来不及哦!」她摊手,一副早已看透他的表情。 「我只是觉得很无力,不管说得再多、做得再多,都无法阻止她内心的猜疑与不安,我已经不知道还能怎么做了。」 「别这么想嘛!你也知道女人就是这样,容易想这想那的,而且她太过单纯,难免容易被煽动,」她撑住下巴,给他一个良心的建议。「所以你如果还爱她,就再给她一次机会吧。」 「给她机会不难,重要的是她会怎么做。」 「她不是行动了?」 「哼哼!光送个葱油饼来我公司有什么用。」 「啊?她没有亲自去找你吗?」李云霓摔了一下,她还以为钟亚宁老早就找过他了。 「以她被动的个性而言,我看很难。」 「这……那你打算怎么办?」 「不怎么办,反正我一定要等到她亲自来找我。」他耍狠地说着。 「那么,我也只好祝福她早日行动了。」李云霓莫可奈何地拍拍他的肩膀,心想如果是自己,早就撑不下去跑去跟阿娜答忏悔了。 「他都没有回应吗?」 钟亚宁轻轻地摇头,难过之情溢于言表。 方筠薇大大的叹口气,和江雪晶互望一眼后也垂下头去。「怎么会这样?没想到这回我竟然帮了倒忙,我真是……真是扫把星啊我!」 「这就是告诉你,以后在还没求证前别再乱说话了,看吧!把事情愈弄愈糟,这下看要怎么收场才好。」连江雪晶都不得不数落她。 「你打电话给他,他也不接吗?」 钟亚宁还是摇头。 「手机跟家里的都不接?」方筠薇不死心地再问。 「手机他没开,家里的一转进录音机,我就挂掉了。」 「那公司呢?」 「我……我不想打去公司,这会影响到他工作。」 「这倒也是,何况他真想接你电话早就接了。」她咕哝着。 「直接去找他嘛!不然光是一直送葱油饼过去也没用啊!」江雪晶觉得还是直接面对面把话说开来比较实在。 「我不敢。」钟亚宁摇头摇得可大力了。「要是他当面跟我说了什么绝情的、难听的话,我恐怕再也没有勇气见他了。」 「你对自己那么没信心吗?而且他怎么可能对你说难听的话?」 「我对他这么残忍,又做了那么愚蠢的事,他心里一定很气我。」 「气是一回事,爱又是另一回事,只要他依然爱你,他还是会接受你的!」方筠薇安慰道。 「我不知道……」 「你不能总是说你不知道啊!再这么下去要耗到几时呢?」江雪晶急急的说。 「如果他愿意原谅我,他会来找我的。」 「可是做错的人是你呀!你为什么不主动一点呢?你自己也说了要努力挽回他的心,可你却不愿意跨出这一步。」 「我、我已经努力了啊。」 「光是送葱油饼过去是没用的啦!虽然这个举动可以唤起你们初次认识的一些回忆,但他仍然不知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还是主动出击比较实际啦!」这回江雪晶脑筋可动得比方筠薇快了。 「我实在不……」 「不要再找一堆借口说你不敢或不知道了!」江雪晶态度强硬地拉住钟亚宁的手腕。「就这么决定了,晚上你就直接去他住的地方找他!」 「什么?」钟亚宁瞪大眼,慌张地摇起头来。「可是我……」 「对!雪晶说得很对!你确实不该再被动下去,你如果真的爱他,就不该只是等着他来找你。」方筠薇也大声附和着雪晶的提议。 钟亚宁顿时哑口无言,被她们一人一边的拉住,动弹不得。 「要不日子拖久了对谁都没好处,你自己想想我们说的有没有道理?」江雪晶有点生气。「好歹我们也陪着你一路走来,如果你因为这样的原因就让这段感情夭折,我肯定会看不起你!」 「雪晶……」 「没错!我们做人本来就是有错就该认错!所以这回你一定要先低头。」 「……好了好了,你们别说了,我、我去就是了!」胀红着脸,钟亚宁放弃挣扎,举双手投降。 「真的肯去?」 「嗯!」除了硬着头皮答应,她还有别的选择吗? 「那真是太好了!」钟亚宁看着她们俩喜出望外的在那儿击手掌。「让我们想想你今晚去找他该穿什么衣服好。」 「你们真是……」真是热心过了头!但她没有说出口,是因为她心里实在感动,如果没有她们两个这么好的朋友,她想她一定无法真正付诸行动。 好吧!就是今天晚上了。 不管他究竟气消了没,她都要跟他说清楚、讲明白了。 拖着疲惫的身心踏出电梯,迈步走向家门的刹那,骆彦纬拿着钥匙的手抖了一下,不大相信眼前所看到的。 那感觉何其复杂,他居然看到亚宁坐在楼梯口的栏杆边打着瞌睡,小小头颅缩在身体前方,有一下没一下的钓着鱼,穿得不够暖的单薄身体晾在冷风中像有好一会儿,他的心强烈拧过不忍,于是想也不想就过去将她轻轻地摇醒。 被他这么一摇动,钟亚宁从安适的梦中惊醒过来,看到他站在那儿,慌乱得不知怎么办才好。 「进来再说吧。」说完,他颔首开门进去。 走进阔别已然半个多月的「家」,她却没有半点陌生的感觉,所有摆设都和离开前没有两样,彷佛她从不曾负气离开这个地方。 「我记得你钥匙没还我。」背着身,他的声音冰冰凉凉的。 「我……」她一愕,顿觉胸口受到撞击。「我会还你的。」 忍着不悦,他真的很想扁她一顿。「我的意思是,你有钥匙为什么不先进来等,而要在外面吹风?」 「啊?」她呆呆的,这才明白他并不是要讨回钥匙。「我……我忘了带。」她嗫嚅地解释着。 他还是很生气,气她总是不懂得照顾自己,于是趸进厨房倒了杯热茶给她暖手暖身。 「谢谢。」她怯怯地接过。 「你难道不知道现在是几月吗?还穿这么少?」 她不敢回答,因为她怕她又会反复说着对不起。 喝热茶的同时,他坐在沙发一端沉默不语,她搁下杯子,鼓起勇气。 「我……我想问你,你──是不是还喜欢吃葱油饼?」声音奇小无比。 他不动声色,眼角余光凝睇她红若苹果的脸庞。 「你说什么?」他酷酷地问。 「我、我问你……」硬着头皮,她只好再提高音量。「你──还喜欢吃葱油饼吗?」说完这句话,她已窘得想钻地洞。 「我听不懂。」 她听得出他是故意在刁难她,这也证明他已经没那么生气,所以他们俩还是很有希望的,只要她再加把劲…… 「你怎么可以听不懂──」她无限委屈地说。「这是我们的暗号,你难道都忘了吗?而且这是你自己说的……」 「为什么不能忘?你都可以忘记自己答应过的事,我为什么要记得我说过的话?」 他果然很记恨,而且此时正处于牙痒痒的状态。 她心知肚明,当然更加低声下气。 「我知道错了,你能不能大人有大量原谅我?」 「没有办法,很抱歉!」他一口回绝。 明知道他只是在说气话,脸薄的她却无法不难过,鼻头一酸、眼眶一红,视线跟着模糊。 「你说过不准我说对不起,但现在我真的有好多对不起必须跟你说,我知道自己心眼小、肚量小,所以你伤心、生气,都是应该的,可是……我也很伤心,因为我知道一旦失去你,那会是我这辈子最大的损失,因为你是最好的,而我是最差的……」 他凶恶的眼光让她噤声不敢再说下去,尤其,他已坐到身边── 「你真的想接受惩罚吗?你说了多少对不起?」 「我……」 「你如果真的知道错,就不该撑了这么久才来找我。」 她可怜兮兮地垂下头。「我虽然没来找你,可我也打了好几十次电话,但你都不接……」 「我为什么要接?何况在电话里能把话讲清楚吗?」 「我每天都送葱油饼到你公司……」 「那又怎么样?你来了公司却没有直接来找我,一样没用!」 「我……那你可以来找我……」 「我那天已经找过你了,但你没有留住我,不是吗?」他冷哼。 「纬……」鼓起勇气,她主动抱住了他,迭声低喊。「对不起、对不起,我知道不管说多少个对不起都补偿不了你,而且还会被你惩罚,但我还是要一直说对不起,因为我真的不知道事情会是这样的。」 「你当然不知道!」他仍然不为所动。「因为你根本不相信我,你只相信那些电话留言。」 「我……」咬住下唇,她急得眼泪都快掉出来了。「我不是故意要对你猜疑,实在是……」 「我知道,实在是那些电话留言可信度很高,再加上我过去的不良记录,所以我活该倒霉就该被你认定是个花心大少。」 「你不要这么说,我真的知道你爱我……」 「是吗?你真的知道吗?也许我真正该怀疑的,是你到底爱不爱我。」 「我怎么会不爱你?我……」 说到这里,她忍不住哭了,因为知道错了。 她一哭,他的心也跟着软了,早该知道她不是那么坚强的人。 「好了不哭,我投降,不哭了。」他颓丧的好声哄着她,完全一反刚刚冷淡不屑的态度。 不安慰还好,一安慰,她哭得更凶,好像她才是那个真正委屈的人。 「真是……我都说我投降了你还哭什么?」 「呜……」 「拿你没办法,为什么我要这样被你吃定?」骆彦纬充满无奈的叹息,却也将怀里的她拥得更紧。 经过这些日子他也才知道,没有她的日子是如此难熬,原来要再走回一个人的生活是这么艰困,他真不该忽略她脑袋瓜里不停转动的各种不安,才会让她这样就心碎走人。 「拜托别哭了,难道你还不知道我有多爱你?多舍不得让你哭泣?」拿她没辙,他用手擦去她脸上淌着的泪。 听完他的话,她的眼泪总算慢慢地收止,一双水眸无辜地瞅着他。 「那么你原谅我了吗?」 「我能说不吗?」板着脸,他实在很想继续凶她。 「不能。」她答完又窝回去,唇边浮现幸福的笑意,庆幸自己来对了。 「为了你,我被我姊骂得臭头,你晓不晓得?」 「晓得。」她内疚的紧咬着唇。 「为了你,我被我那两个小外甥整个半死,你晓不晓得?」 「晓得。」 「你最好是真的晓得,因为下回我姊再回国,你最好在她面前替我澄清一下,要不她恐怕会一直记恨下去。」 「我会的……可是,我还有个疑问。」 「什么疑问?」 「为什么你跟自己姊姊也在用暗号。」想起那通电话留言,她还是有点小醋意,毕竟她一直以为爱的暗号是他俩之间的小秘密。 「你怎么知道?」 「你姊姊留言时有提到三号暗号。」她闷闷不乐地答。 「噢。」他想了想,不禁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 「你知道三号暗号是什么吗?」 「我当然不知道。」她鼓起腮帮子。 「让我告诉你吧!我们姊弟俩会使用暗号,纯粹是不想让旁人知道我们在说什么,不过你当然可以知道。一号是最爱逛的百货公司,二号是最爱买的衣服牌子,三号是最爱去的餐厅,四号是最爱去的休闲场所,也就是电影院……真要我把这些号码背出来,恐怕你也记不得吧!」 她确实听得头昏脑胀。「真是麻烦,难怪她说要考你的记忆力。」 「是啊!我老姊就喜欢这样整我,她是那种太闲没事爱找事做的无聊女人。」他笑了。 从他的语气里可以知道,他们姊弟的感情真的很好,她不由得羡慕起来;但再仔细想想,她不也有两个很知心的好朋友吗?她该更珍惜自己所拥有的。 「那么除此之外,应该没别的女人有你的暗号了吧?」她酸溜溜地问。 「天地良心!除了你们这两个分量十足的女人,我没和任何人有过任何暗号。」 「那还差不多。」她甜蜜地钻回他怀里,过了半晌,她若有所思地抬起脸。「对了,那个莎莎的事情……解决了吗?」 「一半一半。」 「哦?」 提起她,骆彦纬还是有几分无奈。「她原本都快死心了,怎么知道你突然就搬离开我的住处,现在她认为有机可乘,恐怕又要继续缠我了。」 「那怎么可以?」瞪大眼,她紧张地坐正。「不行不行!那我明天、不,我今天就搬回来住。」 「对,这事愈快愈好。」他心里暗自偷笑着。 「可是,这样她就不会缠你了吗?」 「嗯,我想应该就比较不会了。」 事实上,经过这些日子的反复沟通与协调,梅莉萨终于说服了莎莎,让她重返学校继续念书,相信在转移她的注意力以后,她也会慢慢地对他死心的。 「好吧……那我现在就回去拿行李。」语毕正想起身,他却一把将她拉回。 「等等,别急!」 「嗯?」 「我想吃葱油饼!」 「咦?」以为自己听错,她张大嘴,耳根子慢慢地红透。 「让我算算你欠了我多少份葱油饼,」扳着手指,他正经八百的数算。「要你一次还完是残忍了些,我也吃不消,所以就让你分期付款。」 「你、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换她装傻,并且慢慢地往后缩。 「什么叫听不懂?是你问我还喜不喜欢吃葱油饼的,这么快就忘了吗?」他恐吓似的逼近她。 「我……我只是想弄消夜给你吃,没别的意思……」像只待宰的小羔羊,她已经逃到沙发最里侧。 「所以我没说错不是吗?现在确实是吃消夜的时间。」轻耸肩头,他理直气壮地开始动手脱上衣。 「可是,我一点也不想吃。」双颊热烫,她语调虚软地作最后挣扎。 「你当然不能吃,因为你是被吃的人!」 「啊──」她低呼一声,唇已被他封住,牢牢的之岔密的,缠绵不分,一下子就晕眩了她所有思绪。 「还有,我要顺便惩罚你,所以你有得受了。」 「唔……」 他的魔掌探向她,也将她剥得光溜溜的,再把她拦腰一抱送进卧房床上,理所当然地享用起来。 虽然最后真被吃干抹净,她却是心甘情愿。 她告诉自己,不管以后还有多少个莎莎、仙仙、晶晶、亮亮出现,她都不会再退让了。 是她的就是她的,所以她要好好把握住他,绝不让他被抢走。 这么想着,她吻他的方式也热情了些,而他似乎感受到了,不由得停下来正视她眼中的火光。 「在想什么?」 「在想着怎么样才能让你不会想着别的女人。」 「真是傻瓜!」他没好气的捏她屁股。「再胡思乱想你试试!」 「不胡思乱想就不是女人了,虽然我曾经也想什么都不去想,不过真的好难。」她坦白地说。「我想我恐怕是没那能耐。」 「什么都不想是没有用的,因为一旦有问题还是得面对,倒不如把话说个明白,让彼此心底都没有怀疑。」 「嗯,我会努力的。」 「真是,什么节骨眼还想那些,你想害我没胃口吗?」 「我怎么敢。」她讨饶的嘟嘴,那模样妩媚又不失清纯,他眯起眼,决定专心吃他的消夜去。 「既然不敢就乖乖就范吧。」 浓情蜜意中,这段曾被乌云挡住的感情总算是拨云见日、豁然开朗。 当然,他们接下来还有好长一段路要走,也会有许多风雨需要一块儿度过,但唯有彼此信赖、相互扶持,这条路才能走得长长远远的,不是吗? 【全书完】 后记 唐蕾 告别二○○二年,也告别谈了七年的感情,这对我来说,是不容易的。 如果这段感情未曾如此终结,也许这二○○三年,该是我步入红毯的人生另一开端。 现在想想,缺了红毯,我依然可以走上新的旅程、展开新的人生,甚至,可以过得更加快乐。 当然,我此刻的云淡风清,也是经过阵痛才得以救赎。 爱一个人,付出所有力气。 当爱抽离,整个人只觉好空好空,很飘然、很虚脱。 原以为再也不能爱,但事实证明,爱有它自动痊愈的本能,没有任何爱是会完全耗尽的。 所以,感谢他七年来的真心付出,正如我的爱也不曾虚假。 我这么想着,就觉得窗外的阳光很灿烂,心也很晴朗。 正如同我现在在写这篇后记,也是一个新的开始。 告别过去种种,重新出发的我更加战战兢兢。 我可以割舍七年的感情,但我割舍不了写作的热情,所以我现在才能在这里,写下我的感激。 总是觉得,没有起伏的人生太过平顺,不适合自己。 所以面对波折,即使当下难受,也要咬牙撑过去,然后对着镜子,给自己一个大大的笑脸。 就这么继续往前走吧!我告诉自己。 当然,也希望有你的陪伴。 接下来的路程,就让我们一起努力,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