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神宠眷》 楔子 【楔子】 「嘿!嘿嘿嘿嘿嘿……」 又来了。女人在听到熟悉的男声响起时,按捺住翻白眼的冲动,背过身去假装没听到。 天很蓝,蓝得有点诡谲,他开朗过头的声音像沉入一面平静的湖,没有半点儿涟漪。 所以,他只好自己制造回音,「嘿嘿嘿……」 嘿个屁!女人闭上眼,当作自己聋了。 单鹰帆抬头看,头顶一片波光荡漾,蓝色流光迷离,金色幻光闪烁,再远一点就是一片冰冷深蓝,直到地平线尽头。 而他脚下踩着一望无际的银白沙漠。 无风,无云,无飞禽走兽,银白沙砾如波涛起伏,远看平滑如丝绸,天地间唯一的变化只剩不远的前方那株枯黑的老树,以及围着老树,不知湖面冰层结不结实的冰湖。 冰湖,没有形状,不知大小,只知它包围着中央突起的小丘,小丘上有一株好几年没见长一片叶子的黑色枯树。 女人就在那树下打坐。 他试探性地踩在冰面上,浮浮的,冰层却没有崩解的迹象,于是他决定赌一把--他的运气向来见鬼得好,倒霉的都是他身边的人。 他酒鬼似摇摇晃晃的脚步没有任何迟疑,有些吊儿郎当地一路走近湖中央的小丘,冰层果真没有崩裂半分。当双脚总算平安踩在小丘上时,他忍不住回头看,脸上扬起一抹得意的笑。 女人放弃赶他离开,因为她从来没有成功过,不如省省力气。 「嘿,小茉茉,今天天气真好。」 她无语,眼皮连掀都懒得掀。 「小茉茉,你今天心情如何?」 她依然无语。 「我今天心情不错。」单鹰帆在她身边坐下,「我猎到一只大雁,这家伙可大了,够我们吃上好几天……你想不想吃?」 她还是无语,但眼珠子动了动。 「啊。」单鹰帆自顾自地发出一声赞叹,「我马上把它处理过,烤了一只腿来吃,上次死要钱差式神来的时候竟然良心发现,给了我几包香料和几坛蜂蜜、油、醋什么的,我淋了一点蜂蜜在腿上,还撒了点香料……」他边说边吸口水,「那味道啊,光是在烤的时候就让人食指大动,油滴得炭火滋滋响……嗳嗳嗳,小茉你想不想吃?」 「……」她继续无语。 「不要说我不够义气,我留了你的份了,现在跟我走,马上就能吃到。」 沉默再次占据一切,她似乎把自己放空,好像渐渐就要和这单调的天地同化一般。 「还是你吃素?那……」他搔了搔脸颊,「我想想我能找到哪些素菜。现在想想这真有点难耶,我猜你跟我一样不想再看见海带或海草了,偶尔天朝的商船是会给我一些橘子或生姜……」 他开始叨絮不休,直到他发现身边的女人依然静得彷佛石化,似乎连呼吸也渐渐静止…… 「原海茉!」他突然大吼。 女人惊醒,恼怒地瞪着他。 单鹰帆却依旧痞痞地笑着,「我刚刚突然想到一件重要的事……嗳,我说故事给你听好吗?小茉茉。」 莫名其妙的疯子。她瞪了他一眼,打算来个无声的抗议。 「喂!海茉!小茉茉小小茉茉茉……」他开始在她耳边念经似地发出干扰声,挑战她的忍耐极限。 原海茉像要在他脸上瞪出两个洞来地怒视着他,想不到单鹰帆笑得更开心了,她终于没好气地开了金口,「不要。」 她神色波澜不兴,宛如寺庙里的佛像般安详,偏偏身旁的男人不让她好过,聒噪不休,她眼睛一闭,他就在她耳边大吼大叫地吓她。 「哎,不要这样嘛,反正你很闲,我很无聊,正好听我说故事……」 好烦。她真想把耳朵塞起来。 「让我想想,从哪里说起呢?真是说来话长的故事啊,为了避免你失态地在我说这个伟大的故事时睡着,我可是先声明,我会戳你鼻孔哦!」 「……」 「我开玩笑的,不要把鼻孔遮起来,会闷着。呐……」单鹰帆深呼吸,有些颤抖,不知是因为寒冷或其它。当他再度开口时,嗓音听来有几分沙哑,却扯起一个有些感伤的微笑,自顾自地说起了他那段「伟大的故事」-- 「我要讲的这故事的主人翁呢,他一生实在是没什么好让人怀念的,更没什么值拿来说嘴的,说是祸害还真不为过,也许世间没有他会更好吧。虽然他很有自知之明,却一直厚颜无耻地苟活着,不过就算是祸害也有觉得开心,觉得人世值得留恋的时候,我想就从令人开心的那一段说起好了……」 第一章 【第一章】 天朝泰平十一年,天朝与炎武七年战争结束的第二年,帝都凤城,天来酒楼。 「那些不忠不义的奸邪小人,听了多烦人,你们听过驭浪侯三助天子,冒死护驾,夺回帝位,勇退炎武的传奇没有?」 听到烂啦!酒楼里的客人开始丢瓜子壳。 「嗳嗳嗳!你们听的都是些无知的乡野小民杜撰出来的假故事,稗官野史的可笑想象。要知道我老头的拜把的儿子的同袍的好兄弟的表哥,可是驭浪侯的亲信啊!这些真真确确的传奇事迹,可都是由驭浪侯的亲信亲口告诉我的,后来他在一次任务中英勇捐躯了,被玉皇大帝列入仙班,所以这些秘密,天底下只剩三个人知晓了,一个是我,一个是当事人,另一个我不能说! 「话说我老头的拜把的儿子的同袍的好兄弟的表哥,亲身跟着驭浪侯出生入死,水里来,火里去,为天朝的江山社稷把命拼,抛头颅,洒热血,眉眼儿皱都不皱一下,阎罗王殿不知去过多少回,都和文武判官混熟了,牛头马面还得喊我老头的拜把的儿子的同袍的好兄弟的表哥一声阿强哥呢! 「可是这阎罗王说了,驭浪侯和他的手下是天朝的忠臣啊,义薄云大,碧血丹心,玉皇大帝深受感动,王母娘娘甚至想将他收为义子,所以阎罗殿君不敢收了驭浪侯,一次次将他放了回来。你们知道吗,其实在攻打炎武那时候,驭浪侯的元身已经被那些炎武鞑子捅成了蜂窝,但是我们有神威相助的驭浪侯完全不吃鞑子那套!哪怕全身插满了刀刃暗箭,仍然威风凛凛地屹立不摇,站在那高岗上啊!那些嗜血好战的鞑子胆子都吓破了,就在这时候,他们的巫师不知使了什么妖法,用邪门歪道召唤出古时候的魔物--一头光是翻身就会令神州大地天摇地动,一展翅就天崩地裂的火龙。那头魔物仰天长啸,媲美地狱烈焰的龙火就这么将驭浪侯活活烧死!」 前一刻还拼命丢瓜子壳的客人们,这会儿有的停下嗑瓜子的动作,听得连嘴都张开了。市井小民平日毕竟没什么太过声色犬马的消遣,听听说书讲古,最是刺激了,小老百姓脑子里都很有戏,说书人说得天花乱坠,他们脑海里的画面也是精采绝伦。 连路过的小贩都想停下来听听那玄奇的故事怎么发展,还是老江湖的掌柜清醒,一边不停地赶人。 「要听书就坐下来喝茶,不然就滚!」他这里又不是庙口或天桥下,他们天水酒楼可是有系统、有行规的,跟这些跑江湖卖艺的三七分帐。能在天来酒楼卖艺,一定都是各行中的顶尖,毕竟这儿是帝都最大的酒楼之一,向来不缺达官贵人出入,能得到的赏银可比在天桥下或庙口多了不知几倍。 「我刚刚说了,西王母想收驭浪侯为义子,几次派了天兵天将和金刚下凡相助,但这回他元身已被魔物烧毁,该怎生是好呢……」戴着虎皮小帽的说书人顿了顿,叹了长长一声气,存心吊人胃口,可是酒楼里安安静静,大家都屏气凝神地等着下文。 当然,似乎也有人不是那么有兴趣…… 「嘿……借个光行不行?」一个模样邋遢的男子拼命往人群中间挤,不时向后贼头贼脑地张望着,而他肮脏不修边幅的模样,早就让掌柜给盯上了,蓄着山羊胡的掌柜眯了眯眼,狠狠地磨起金牙,抬起手一弹指,隐身在暗处的保镖和打手立刻将宛如乞丐般格格不入的男人当成目标,慢慢包夹。 但这男人滑溜似泥鳅,而且也不知他怎么办到的,站在左穿堂口的打手以为就要逮着他了,一眨眼,男人蹲下身,打手扑了个空,男人竟然出现在老远的右穿堂口,就这样一来一往,打手们在宾客间无声无息地穿梭,也一次一次被耍,最后才发现他们一直绕着圈子,而那邋遢男始终在大厅里遮遮掩掩、躲躲藏藏……就是不滚出去! 这样窜过来又窜过去,很有大牌脾气的王牌说书人也不爽了,眼角一直有人钻来钻去,一点也不专心听他讲古,这对自豪曾经靠三寸不烂之舌从强盗窝里逃出生天的王牌说书人来说,是种侮辱! 「我说你们是怎么着?有没有一点水平啊?咱们帝都的百姓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没素质了?」虎皮帽说书人一把折扇丢了出去,竟然砸中邋遢男。 鸦雀无声。被区区一个没有武功的说书人拿折扇砸中的邋遢男怔住,酒楼角落原本也是静静喝茶听书的江湖人士,一个个暗自心惊,只有他们知道方才说书人那突如其来的大喝,破了某种迷阵。让他们惊诧的是,他们也是在阵破了,才明白自己竟然不知不觉陷入迷阵之中。 布阵者究竟是何方高人? 「给本王拿下他!」酒馆二楼,一身朱锦华服,头戴玉冠的男子,大怒地指着正僵在原地的邋遢男,那一声令下立刻让不知何时、也不知原本藏身何处的皇家护卫蜂涌而出。 邋遢男瞠大眼,脸色一变,立马转身朝酒楼门口疯狂逃命去也。 显然身份尊贵的男人身边那两名白衣保镖早料到他会逃向大门口,一左一右地守在那儿,邋遢男还没接近,两大高手就身形如鬼魅地将他包夹。 「救命啊!不要杀我!」 两名白衣人一愣,发现自己捉到的是个路人,而眼前哪还有邋遢男的踪影?就在大伙儿以为又让人给跑了的同时,一个女人惊叫了起来,「下流!」良家妇女打扮的妇人从椅子上惊跳而起,桌子底下为了逃命不计形象学狗爬的男人暗暗叫惨,开始更不要命地往厨房的方向爬去。 「把那男人抓住,本王重重有赏!」二楼的红袍男竟然露出玩心大起的神色。 这招够狠,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何况现在酒楼里这么多人,众人随便踩也踩死他! 男人再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地爬起来狂奔,茶水小菜洒了一地,桌椅被他的大动作一掀,砸向离他最近的几名皇家护卫。 整座酒楼瞬间鸡飞狗跳,有人帮忙抓人,但厨房入口太窄,那名身份尊贵的男人以重赏利诱这招虽然高明,却也成了败笔,一群人争先恐后地追着男人跑,真正有武功底子的反而被堵在后头。 乒乒乓乓地,男人从厨房后门的狗洞钻出酒楼,但白衣保镖也不是省油的灯,直接从二楼跳下来拦劫。 男人抄起一旁的馊水桶就泼了过去,脚下提气,施展轻功脱身。 须臾,酒楼这场闹剧,蔓延到整座城西,然后是城东。想当然耳,男人始终没被逮着,但也总是躲藏不了多久就被发现。 真他妈邪门!除了当今天子身边的影武卫,他还真没遇过这么难缠的「猎犬」,他开始怀疑小白脸身后有高人指点! 男人躲在一户人家臭气冲天的茅房里,一边换上原本晾在后院里的女人罗裙,前前后后塞了好几层衣裳,一下子胖了好几圈,最后绑上头巾,再溜到厨房拿了两颗高丽菜塞到胸前,然后若无其事地走出后院。 巷子口站了两名搜索他的皇家护卫,他有模有样地弯腰驼背,拄着拐杖,明目张胆地从护卫跟前走过。 他就这么从街头走到街尾,步覆蹒跚好似风中残烛,眼看就要接近城门,在经过守城门的守卫跟前时…… 其中一颗高丽菜滚了出来。 「……」他与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的守卫对看了许久,直到身后传来大吼,「在那里!别让他跑了!」 第二章 显然是个菜鸟的守卫终于如大梦初醒,紧张地举起长矛。 真是流年不利!男人低咒着,决定硬闯,谁知小白脸跟他的侍卫突然冒了出来,足以连成一座白虹的长剑挡住他的去路。小王爷哈哈笑着,象牙扇柄戳了戳他胸前另一颗正在往下滑的高丽菜。 「单鹰帆,你真是让本王开了眼界,为了躲债,你还真是什么都干得出来啊!」说话间,十名大内高手将他团团围住,剑花在他周身围成一个圆。 单鹰帆伸出食指,不敢恭维地将指着他鼻尖的长剑顶开,这举动让手持长剑的女侍卫一阵恼怒,一使劲,剑刃立刻抵住他脖子。 「有话好说。」单鹰帆赶忙露出一副讨好的笑,「今天天气真好,小王爷出来逛街吗?」他眨着眼,卖乖地道。 红衣男人是当朝皇帝司徒烁最小的堂弟,虽然也姓司徒,但因为排行的关系,父亲又是庶出,离皇位老远,而且是个不折不扣的纨裤子弟,不学无术,专长是挥霍祖产,所以司徒烁才将他留在帝都,给了个逍遥王爷的封号,谅他生不出什么事来。 「少来这套。」小王爷摇了摇手指,让侍卫将他绑了起来,像烤乳猪一样一路架回王府,实在是接下来要谈的事,有损他王爷颜面。 一回逍遥王府,大厅里俨然就是开堂审训的架式,小王爷坐在大位上,两旁是身穿白衣的大内高手,家仆们则全围在厅外看热闹。 「驭浪侯乃王母娘娘义子,王母娘娘不惜以宝血与麒麟神兽的精魄重铸驭浪侯肉身,九天玄女以法力护住驭浪侯元灵以免肉身重铸期间魂飞魄散,西方神佛受驭浪侯义举感动,全都现身护法加持?」小王爷玩味地复述了一遍说书人描述的桥段。 单鹰帆干笑两声。他虽然不想听,但还是听到了一二,真不知该脸红或冒汗。那些说书人都不会害臊吗?这种荒诞的故事也敢说得口沫横飞,煞有介事地骗人打赏?要不要脸啊? 「咱们神血仙骨的驭浪侯,欠本王这点小钱,说不过去吧?」小王爷虽然说着笑,握住象牙折扇的手却像要把折扇给拧断,单鹰帆欠钱不是重点,重点是那些钱,是他光明正大地从他这儿坑走的! 单鹰帆只好陪笑,「一万两……而已,对金枝玉叶,连尿壶都是纯金打造的小王爷您来说,也不过是零头……」 是没错,但他最近花钱如流水的行为,已经让皇兄发出警告了,这个月的津贴被扣住。这教他要怎么过日子?吟雪阁与长春楼的姑娘们会因为想念他而肝肠寸断的! 「亲兄弟明算账啊,咱们那么久的交情了,本王也不想为难你,就请你在本王这儿住到把钱吐出来为止。」帝都不少狼虎之年的有钱寡妇都觊觎着单鹰帆,据说是因为单鹰帆的「师兄」为了逼他还债,把他抵给某个富可敌国又长年纵欲过度与不知节制而身材臃肿的老淫婆。 又据说那几日,那个府里养了十几名青春貌美面首还不知满足的老淫婆夜夜春宵,淫啼声从入夜持续到日出东方,响彻方圆百里。老淫婆对单鹰帆满意得不得了,从此驭浪侯的「神迹」又添一桩…… 小王爷想到这里,看着单鹰帆的表情越来越嫌恶,好像眼前跪着个猥琐变态似的,几乎是忍住作呕的冲动,好半天才道:「咳,本王今夜宴请了倪夫人……你们是老相好了,我也不必多作介绍,我希望你……呃,你的胃口依然奇好无比……」富可敌国的倪夫人会非常乐意对他的「善举」释出感激之意! 单鹰帆脸色铁青,他当然知道帝都的贵族间怎么流传那件事,但……去他的抵债!单凤楼那个死要钱是要他去偷老淫婆的某封机密信件,可这种事又不能拿出来解释,他只好哑巴吃黄连,从此在贵族间承受男人们既同情又不可思议的异样眼光,与那些如狼似虎的老女人们恨不得将他吞下肚的热烈关注。 天知道他只是使了单凤楼交给他的迷魂咒,老淫婆就自己躺在床上欲仙欲死,他的贞操是保住了,眼睛却还是承受了难以想象的震撼迫害,到现在那些可怕的画面还会在别人提起「倪夫人」这三个字时清楚地浮现在脑海…… 他开始颤抖,连小王爷看了都不由得心生同情。 「只要你把钱还来……」他也不是那么不人道啊! 他要是有钱,还会在这里吗?单鹰帆叹气,一脸壮士断腕的潇洒,看着远方不知名的点。「罢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早知道我当初不该吃太多师尊秘练的手『神药』,一时连我都克制不住体内源源不绝的活力,和老淫婆大战三千回合仍不嫌累,唉……」 什么神药这么神奇?小王爷耳朵拉得又尖又长,站了起来忙不迭地走向单鹰帆,「你吃了药?」 「是啊,要不然对着老淫婆怎么举得起来?」单鹰帆又叹气,「都怪我当时不知轻重,心想要应付老淫婆,可能要比平常多一倍的精力,想不到我也只不过多吃了一颗,竟然……」他一脸悲愤,捶起心肝地道:「竟然就停不下来了,就连老淫婆晕过去,我还把她的侍女全部抓来解火,直到第二天天亮才终于熄火。」 最近有难言之隐的小王爷听得心驰神往啊!他早就觉得单鹰帆连老淫婆都吃得下,未免也太不可思议,原来传言的真相是如此!单鹰帆有神药相助!单鹰帆的师尊门下出了天下第一咒术师与天下第一阵术师,炼出来的「神药」肯定不假! 「那药……」小王爷看了看左右,护卫们全都抬头左右张望,好像什么也没听到,哪怕他们也都一个个拉长了耳朵。 最后小王爷压低了嗓门问,「那药还有没有?」 单鹰帆心里嘿嘿笑,但却一脸凝重,「单某劝王爷莫要轻易尝试,会出人命的。」 「那有什么关系?」他有钱有势,把整个吟雪阁的姑娘全包下来替他解火不就得了!「我身体也没什么问题……真的,只是想乐一乐,所以……」 单鹰帆也压低了声音,「可是这药,很难炼,药材难找,我师父上山下海才炼了五颗,我吃了两颗……」 「所以还有三颗!」两人交头接耳,叽叽咕咕。 「真的不好炼啊……」他一脸为难。 「我全买了,大不了贴你炼药的钱!」 「这样好吗?小王爷你不是被圣上扣了津贴?」 「别忘了你还欠我钱!就用那些钱来抵,不够的话你去我的宝库搬几样东西不就成了!」要比败家,他逍遥王爷可不输人! 「可是你不是要宴请倪夫人……」 「本王堂堂逍遥王爷,高兴请客就请客,不高兴就叫他们滚蛋,不应该吗?」 「应该应该!」 「所以你到底卖不卖?」 「我怕小王爷吃太多,就卖你两颗,不用两万两,也不用一万五千两,小的自己对砍一半算给您,刚好把我欠的一万两抵掉。」 「两颗?你以为我没钱吗?来人啊!」小王爷唤来总管,「去把我的九龙夜明珠拿出来!」 「九龙夜明珠不是先皇御赐的吗?」 「有什么了不起,我有两颗,一颗可不只值五千两,你卖是不卖?」 「这怎么好意思呢?」 「你要是觉得不好意思,下次炼药时再分我一颗。」小王爷贼笑,自以为算盘打得精。 「既然王爷肯把夜明珠送给我,那我一定再为王爷多炼几颗。」 「一言为定!」 第三章 单鹰帆取过夜明珠,这夜明珠在明亮处,看起来像一颗金色珍珠,但盗过无数秘宝的他一眼就知道非假货,而且还是真正的绝世秘宝,不只能在黑暗中散发光芒,珠子本身散发着一股龙涎香似的香气,带在身上,虫蛇绝不近身。他把小王爷拉到角落,从怀里掏出一个小青瓷瓶,「一次一颗,千万别多吃,不然第二天连鸨娘都会巴着你!」 小王爷捧着青瓷瓶,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呐……我还有要事,先走了?」 小王爷挥了挥手,暗忖今晚该选吟雪阁,还是长春楼?城东那间刚开幕的金花苑也不错,老板刚从西域回来,带回来很多白皮肤又丰满的异族美人…… 单鹰帆大摇大摆地离开了逍遥王府,把夜明珠当球上下抛着把玩,才离开王府守卫的视线,立刻就闪进暗巷里,施展轻功闪人去也! 笨蛋才继续留在凤城,哈哈! 凯子之所以是凯子,就是因为他每次都往同个陷阱里跳,还跳得很开心。 当天深夜,城东金花苑里,传来某人凄厉的咆哮-- 「单--鹰--帆,你给本王去死!」 这世间是这样的,如果一个人有一点风光和派头,那想从他头顶上踩过去的人就多了。 但是,绝对没有人想去踩一坨狗屎。 而扮狗屎,正好是单鹰帆的专长。 哗啦一声,打开自家后院大门的大婶看也没看地把脏腻的水往外泼。日已向晚,大婶好像瞧见她那桶污水泼着什么人,定晴一看,那人抱着酒瓮躺在地上,一身邋遢,显然醉得不省人事了。虽然时局好不容易渐渐安定,但就连乞丐也不敢孤身睡在路中央,看样子即使这附近的地痞流氓都对他没兴趣,认为他连勒索打劫的价值都没有。 但是没事躺在人家后院门口,要是醉死了或冻死了,简直触霉头!大婶咕哝着,不想多管闲事地进屋去了,木板门与窗户随后砰地一声被拉上。 在阴暗污秽的小巷里躺一晚算什么呢?千年古墓里单鹰帆都照睡不误。 迷迷糊糊不知昏睡多久,直到有人狂甩他巴掌。 「他娘的,干什……」他话梗住,一个面无表情,脸上做火焰纹刺青的男人俯下脸看着他,一对没有眼珠子的眼窝里头只有深不见底的黑暗。 单鹰帆打了个机伶,摸摸鼻子坐起身。 「醒了没有?」黑色锦袍打扮的「男人」佣懒地靠卧在四名无脸轿夫扛着的软辇上。 单鹰帆咕咕哝哝半天,才道:「还不到还钱的时候吧?」死要钱啊! 「我知道,我若要你还钱,绝不会只甩你几巴掌。」身为「师兄」兼他最大的债主,把他卖去当男妓,帝都所有贵族都会额手称快!单凤楼哼笑,「有新任务交代给你,这次的工作很重要……」 「呃,我最近不太方便回帝都……」以小王爷皇亲国戚的身份,他最好也别公开在国境内任何地方露面。 单凤楼似笑非笑,「连逍遥王爷你都敢坑,还有什么是你不敢的?」 那么爱当凯子的冤大头,他不坑他坑谁啊? 「放心吧,这次的任务正好让你避避风头。」单凤楼笑着摊开折扇悠哉地搧啊搧,「东海到北海沿岸,自古以来有三大势力,盐帮、渔帮,以及船王原家,我想你应该不陌生。」 沿海三大势力,以及东海诸王,虽然分别归化为天朝子民,船王原家与东海部分王族的先祖甚至是司徒皇室的家臣,但是这一支来自东方的势力一向被朝廷另眼相待,原因是他们还听令于「海神令」。 拥有「海神令」的「海神」,能号令这股东方势力。 王权是至高无上、独一无二的存在,理不允许任何例外,但司徒皇室当年为了一统天下,选择拉拢各方诸侯,默许了海神令的存在,直到华丹阳篡位,派兵镇压东海反抗势力,海神令从那时便消声匿迹,至今已十五载,再没人见过海神现世。也许因为这样,司徒烁夺回帝位后,对东海这股势力不如华丹阳那么顾忌。 「华丹阳当年镇压东海,照理说他们会选择靠拢司徒烁,而以今日局势看来也确实是如此,只是恐怕有人打着过河拆桥的算盘。」 「过河拆桥不是姓司徒的专长?」 「说话小心点。」单凤楼闷笑,「我们的对谈虽然绝对安全,但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当心你哪天喝醉酒或睡昏头时乱说话。」 单鹰帆只是搔了搔脸颊,不语。 「船王和炎武的关系一向交好,虽然在两国交战时船王向天朝证明他们为国效忠的坚定立场,但始终未正面和炎武交恶;渔帮与盐帮则是对近日朝廷打算垄断造船术一事有所不满,和船王在台面下的接触也越来越频繁;再说到东海诸王在战时那几年虽说效忠天朝,却并未真正倾尽所有兵力。战争已经结束两年多,但天朝还没恢复元气……」要是这时候造反,这场仗可有得打了。 「所以这次的目标是打探他们到底有没有打算造反?」 「我得到的消息是盐帮准备联合原家揭竿起义,东海诸王和渔帮似乎也有骚动,想必都在被说服当中,但这事绝不能惊动圣上,倘若传到司徒烁耳里,以他的个性,这事可难善了,所以你不只要打探虚实,一旦盐帮和原家真的有动作,你必须尽全力阻止。」 「我明白,那事成之后……」 「让你减两年利息。」 「就两年?」 「你难道不觉得以你的孽之深重,无偿也是应该?」 「两年!一这为定!」 「对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原家正在鹤城买奴隶,我帮你弄来个贱籍的身份……」 「你阴我啊?查个案而已要我去当贱民?」他堂堂驭浪侯沦为贱民? 「要进原家为奴得交代你祖宗三代的来历,不是那么简单的,更何况一般人不把贱民当人,什么杂事都让你做,更方便查探消息。」 「要是到时候他们只让我清茅房呢?」贱籍的奴隶反而不容易接近重要人士吧?虽然有时候在奴仆之间更能打探出更多内幕…… 「那你就算成天蹲在茅房外也得给我把任务完成。帝都所有贵族巨富都被你单鹰帆耍得团团转,还有什么能难得倒你?」她的语气有些嘲讽,「该怎么利用身份明查暗访,那是你要自个儿动脑筋解决的。新进的平民籍奴隶要得到信任需要一段时间,相较之下贱籍不会被一般人提防,这些道理你都懂,不要跟我讨价还价。天一亮,我会派人来跟你接应,那个人会告诉你他叫海狗,他知道怎么安排你进原家。」 说罢,单凤楼一挥手,无脸轿夫抬起软辇,四尊武神立刻上前护持左右,以不可思议的平稳速度向后方飞跃,飘忽的影子很快便消失在浓雾之中…… 「死了吗?」 「我刚刚明明听到雷声似的打呼声……」 叽叽喳喳的说话声围绕在四周,单鹰帆睁开眼,已经习惯一大早醒来时被围观,喝了整夜酒的他立刻张开嘴打了个大呵欠…… 「唔……」前一刻还打算好管闲事的路人纷纷掩鼻作鸟兽散。 单鹰帆坐在地上阴险地笑了,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时,有人从身后拍了他一把。又一次被袭击,而他竟然完全没发觉对方接近,单鹰帆惊讶得瞠大眼。 仔细想想,他再不戒酒,哪天死在路上都不奇怪了,到了阎罗王那儿,弄不好还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呢。 但既然他每次想死都没死成,又为什么要戒呢? 第四章 「干嘛?我没钱……」他一如往例,吊儿郎当地转过身,两手一摊,脸上写着: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个子瘦长的小胡子男人用那双冷漠的丹凤眼把他从头到脚打量一遍,「我是海狗。」 奴籍的贱民身上都有烙印或纹身,被视作牲畜和富人的财产,当然贱民也不需要名字。 海狗帮他在左手臂上弄出一个铁烙似的疤,当然是假的,「正常来讲能撑上一个月。」 这种类似易容的技术,单鹰帆并不陌生,也因此他看得出来海狗的技巧相当高明,臂上的疤连他这种老江湖也瞧不出造假的痕迹,再想到他是死要钱派来的人,单鹰帆忍不住怀疑有多少人被她派出去当贱民卧底? 海狗再次打量着简单清洗过的单鹰帆,忍不住露出不怀好意的笑,「让你当贱民真是浪费,不过也有个好处,你这模样,脸是脸,腰是腰,如果是平民出身,可能到了原府没多久就被哪个姨太太相中当小白脸养起来了,贱民的身份相对安全,就算是平民也不会想跟贱民扯上关系……」 格老子的,吃他豆腐啊?单鹰帆翻白眼,「我的脸还没你白。」不过这提醒了他:胡子千万别刮掉。虽然在帝都的遭遇证明就算他一脸落腮胡,也挡不住那些如狼似虎的凶猛蝴蝶…… 他决定向海狗借易容工具,在海狗惊奇赞赏的视线下易容成一个满脸坑疤的丑男。 单鹰帆和真正的贱民一起挤上马车朝鹤城前进。海狗果然是相当有办法的帮手,一进鹤城,该打通的关卡、该打点的环节一个也没马虎,不到半天就和原家的人搭上线,单鹰帆和五名贱民站成一排,让原府负责管牲口、样子约莫五十开外的管事挑选。 虽是管牲口的,但穿着和派头可一点也不马虎,玉牌腰带,丝绸长袍,再加上油光满脸、圆滚滚的身材,和乡下地方那些有钱的员外没什么两样,单鹰帆没有把惊奇表现在脸上。 三朝以前--把华丹阳也算进去的话,包括后来改国号「朔」的天朝,神州大陆的南方原有五个国家,经过几代以来的兴衰更迭,历史最悠久的司徒皇室灭了其余四国。在当年的五国当中,司徒家算是在阶级制度上比较不那么苛刻的,有些国家不准平民穿丝绸、佩玉饰,然而奇妙的是对地位越是崇高的人来说,他们反而越向往严苛的阶级规范,如此才能彰显自己的身份地位。 总之,早年的朔朝并没有平民不得穿丝绸的规定,加上如今天下几乎是司徒家的江山,富人无一不想用尽手段拉抬自己的身份地位,只是连个管事都如此招摇……真难想象原家家主的派头又是如何? 「这些全部,三十两。」华丽老管事开价了。 「老爷,您别说笑了,行规是一个要十两,这还是战后比较低的价钱,您也知道七年的战争把整个市场都打乱了,我每个奴隶还得给税务司课一两,三十两还是课六两,我岂不白忙了吗?」 「那就三十六两,别说我贪你便宜……」 众所皆知,船王原家以慷慨豪气为人称道,单鹰帆心想这老头八成是私下利用职务之便趁机捞油水。如果原家原本发下来买奴隶的银两照市价最低的一个十两来算,剩下的二十四两当然是私吞啦!啧! 「五十两,不能再低了,您看看这一位,南方人这种体格少见啊,一个当十个用,您买到赚到!」海狗把单鹰帆推上前。 他娘的什么一个当十个用?单鹰帆想给海狗警告的一瞥,但想想自己现在是贱民,贱民胆敢对平民失礼,是要处鞭刑的。他暂时不想跟自己的皮肉过不去。 原府管事这才打量起鹤立鸡群的单鹰帆。 单鹰帆知道但凡身份越高的矮子,十个有八个会痛恨地位低、个子却比他高的人!所以他默默弯下腰来,和那几个瘦小畏缩的贱民一样。即便这样的他还是比管事高了许多。 果不其然,原府的老管事先是不以为然地抬起头看着他丑陋的脸,然后像在市场上买猪肉一样地估量着单鹰帆不像出身贱民的伟岸身形。 「这家伙真是贱民?」贱民不都瘦瘦小小、干巴巴的,就像旁边这几个家伙一样?难不成这家伙的前任雇主让他餐餐吃肉? 「当然。」海狗汗笑,早就料到单鹰帆的体格会引来猜疑,他赶忙搬出生意人那套,对货物可能的缺失模棱两可,只管吹捧优点,「您别看他这样,只是个头生得壮而已,虽然鲁钝了点,但很好操使的!」 「是吗?」老管事眯起眼,显然正想尽办法要挑出缺点好杀价,「那能不能让我当沙包?」他蹲起马步,开始打拳,圆滚滚的肚子和下垂的脸颊随着他的动作不停晃动,没几下已涨红脸,气喘如牛,单鹰帆真是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没喷笑出声。 「想……想当年……我跟着我家老爷,脚踢东海,拳打北岸,所向……所向披靡,多少少女为之心醉神驰……」 海狗眼看单鹰帆肩膀已经在颤抖,连忙道:「当然!这家伙被养得这么壮,就是前任主人都让他当斗犬和沙包,您尽管出招,用力打、死命踹,有怨气出怨气,没怨气练身手!」 「……」格老子的!他跟他有仇啊?单鹰帆瞪了海狗一眼,幸好老管事只顾着气喘吁吁地踢腿,没注意到他竟胆敢冒犯平民的举动。 海狗只是无辜地耸肩,老管事闻言,鼻孔哼气,立马卯足吃奶的力气朝单鹰帆冲去,定要给这些即将入府的奴隶们下马威! 「啊哒--」看他力拔山河气盖世的狂龙猛虎拳! 臃肿的拳头击在单鹰帆宛如铁壁般坚硬的腹肌上,众人疑似听到一声「喀啦」声响。 五名贱民怯怯地来回看着站得直挺挺的单鹰帆,而用生命挥出拳头的老管事脖子以上都红到发紫了,海狗站在老管事后头,拼命朝单鹰帆使眼色。 老神在在的单鹰帆无语地朝天上翻了翻白眼,接下来就见他猛地往后跌,然后抱着肚子在地上鸡猫子鬼叫地翻滚。 「唉唷!我肠子碎了……」 这回换海狗得憋着笑了。而老管事颤抖着缩回手,连他自己也有些不可置信,虽然很想跳起来大声欢呼,不过拳头实在痛得连把手指张开都没办法,只好将红肿的拳头藏在身后甩啊甩,一阵青一阵红的头脸冒出一堆冷汗,强作镇定地道:「那……就……就这样,四十……四十六两……」 「成交。」 回原府前,唤作张二郎,人唤老张的原府管事去了一趟医馆,新买来的奴隶当然不像老张能搭牛车,全部在后头被炼着跑,老张进医馆时就让一个小厮看着他们等在门廊外的大太阳底下。那几个将跟他一样在原府做牛做马的奴隶难掩兴奋地偷偷讨论起传闻里原府给贱籍奴隶的薪饷有一两啊!简直是佛心来着。单鹰帆摸了摸怀里同小王爷坑来的、价值五千两的九龙夜明珠,有些嘲讽地笑了。 隔壁酒楼里,传来说书人口沫横飞地说着驭浪侯飞天遁地的传奇故事-- 「……那宛如巨人股无比高大的蛮子朝驭浪侯势如破竹地疾冲而来,拳风横扫之处一片断垣残壁,但驭浪侯文风不动,他定定地抬起一只手指头--蛮子当场暴毙啊!当今圣上于是大为赞赏,打赏十二颗九龙夜明珠,每一颗价值一万两!还有良田美眷、金山银山……」 就这样,堂堂驭浪侯,成了船王原府的贱籍奴隶。 第五章 【第二章】 没心没肝没肺的死要钱! 身为奴隶,一天有八个时辰要卖命工作,哪来时间明查暗访?但果然是被单凤楼苛薄久了,他还真的自己想出一套办法,给那五名跟他同时间进原府的奴隶一点甜头,不用多,只要几钱碎银子,他们就很乐意替他完成工作。 头几日,他一边和原府的下人闲聊,一边摸清楚地形与方向,当然也一边搜寻能躲藏的暗处,有时藏身在暗处一待就一个时辰,听着工作的奴隶与下人间的对话,并且一个个观察原府的决策者,他们的相貌、习性、职务与特长,又与哪些东海的重要人士频繁来往。 目前可以确定盐帮与原家确实关系密切,盐帮新任的年轻帮主三天两头就往原府跑。但让他有些苦恼的是,不知道是不是原府势力大,偏安久了,下人的性格多半有些三姑六婆,在那些琐碎的聊天中,因为提到了盐帮帮主,因此他也就耐着性子听下去…… 「韦帮主和二小姐是青梅竹马,两人感情可好了,那天我看到韦帮主和二小姐在后花园……」 「嘘,这种话别挂在嘴边!小心被听见了。」 「嗳,反正你知我知,天知地知,大家都知,韦帮主和二小姐是一对,可偏偏和韦帮主有婚约的是大小姐。看看咱们大小姐,从小跟着她师父待在云遥岛上修行习武,都是老爷半年去探望她一次,她从没见过韦帮主,两个人根本一点感情也没有,怎么不干脆让二小姐代大小姐执行婚约呢?」 「你怎么那么笨啊,大小姐跟韦帮主有婚约,不代表二小姐不能嫁韦帮主啊,姊妹共事一夫又不是什么不得了的事,而且韦帮主并不是从没见过大小姐哦,韦帮主曾经多次和老爷一起去探望大小姐,可见他对大小姐也是有情分在的。」 「这么说也没错,韦帮主年轻有为,英俊潇洒,风度翩翩,武功高强,是多少少女的梦幻情人呢,咱们家两位小姐真是前世修来的好福气。」 「咱们家二小姐也不差啊,东海第一美人可不是浪得虚名,要我说啊,咱们小姐应该是天朝第一美人才对,上次那个蟒城来的美人,脸黑的跟木炭似的,丑死了,而且二小姐精通琴棋书画,和韦帮主简直是才子佳人……」 「那大小姐呢?你进原府十多年了,总见过大小姐吧?」 「没,大小姐到云遥岛去那年,我才刚进原府,后来听说大小姐从没离开过云遥岛,要等到今年夏至,大小姐满十八岁,回来履行婚约……不过大小姐的师父可是高人呢!叫什么来着……什么仙姑还是神尼的,绝招是移山倒海,而且武功盖世。战争那几年,仙姑曾经现身鹤城,帮老爷击退敌人……我当时也在,简直是大开眼界啊!仙姑施展轻功往千军万马杀去,瞬间就给咱们鹤城的士兵开出了一条血路,真是一女当关,万夫莫敌!」 「这么厉害啊!」 「还不只呢,后来仙姑说,她要潜心修练,不再踏入中原了,要专心传授武艺给大小姐。据说当年仙姑一眼就看中大小姐是百年难得一见的习武奇材,那时大小姐才六岁,已经让仙姑啧啧称奇,才向老爷要求收为弟子的!」 「哇!看来能娶得绝世高手与绝代美女为妻,韦帮主也挺幸运的嘛。」只是娶了个绝代高手,以后在韦家,不知是谁说了算哦?呵呵! 「你现在明白了吧!」 仙姑?神尼?东海有这么一号人物?单鹰帆搔了搔脸颊,开始思考。 他一向对自己超人的记忆力自豪,东海又是他的故乡,称作仙姑和神尼又住在东海的高人,他实在没印象,但云遥岛倒是有点模糊的影子…… 东海,云遥岛……该不会,是师父口中念念不忘的死对头,冰仙子吧? 他依稀记得师父说过,冰仙子住在云遥岛,其实冰仙子也是当年江湖上对她的美称,她自己从来只自称住在云遥岛,所以也有人喊她云遥仙子--话说回来,前辈跟师父差不多年纪,改称云遥仙姑也没什么不对就是了。素闻她总是一身白衣,冷若冰霜,而且貌美绝伦。但真正让单鹰帆开始觉得头大的是,当年篡夺江山、谋害皇子的华丹阳,也曾经是冰仙子的门生,虽然自华丹阳进宫后,就与师门断绝来往。 他当然清楚华丹阳的身手,当年他和司徒烁两个人男人才勉力和她打成平手,那女人有本事只手遮天,正因为她不只阴狠狡猾,而且武功高强,精通阵法。 一个出走的门徒都有这般能耐了,再来一个,要是真如那几个三姑六婆所言,原府大小姐真是武学奇材,原家和盐帮真要造反,到时得派出谁来应付这个可能是继华丹阳之后的另一个魔女? 就算真的有人能应付,势必也是一场不可能不惊动帝都的大战了。 单凤楼老爱把卧底任务派给他,一来他精通奇门遁甲与阵法,只要摸清一座城或庄园的大概,就可以猜到这之中有没有机关密室,而闯机关对他来说可是小菜一碟。 更不用说,招摇撞骗,也是他的专长之一。 几天下来,他已经能够在脑海里绘出原府的地貌与建筑分布图,这之中藏有几个密室,他大概有谱,但他认为那些都不重要,因为他发现在这座巍峨庄园底下,藏有一条很长很长的密道,不知通往何处。是什么原因要建这么大的密道?毕竟跟情妇幽会的密道只要狗洞大小就行了吧,而他估计这密道的大小至少可以允许马车通过,一般储备粮食的空间也用不着这么大。 只不过这密道入口藏得很隐密,外人根本无从察觉,连他这个机关布阵高手在找入口的过程都陷入五里迷雾之中,他敢以死要钱的人头发誓,这密道一定有问题。 但是他今天应该先卜个卦--尽管他卜卦从没灵验过--有个没长脑不怕死的笨贼闯进了山庄,偏偏又跟他藏身的地点接近,一时间整个山庄都在喊抓刺客,他只好想办法闪人。 也许是非常时期,整个山庄动员起来的护院,再加上那些在庄内当食客的各路高手,比起皇宫禁卫军的数量不遑多让。原府的规模自然是不比龙城,因此人手密度更高,而他身为贱民是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这立刻让单鹰帆陷入进退维谷的绝境。 在这时他也思考到一个重点--为什么区区一介平民,却在私下养了这么多足以成为兵力的人?难道原沧浪真想合盐帮之力造反? 所幸这几日的观察中,他知道附近有一处厢房守卫非常少,似乎是因为一直空着,而且位置又非常隐蔽的关系。单鹰帆立刻往那处僻静的厢房前进,一路上行动有如影子般俏无声息,在飞跃屋梁时瓦片动都不动,完全没惊动到两名正在搜索刺客的盐帮护法。 话说回来,为什么这处院落特别安静呢? 他曾经跟司徒烁的将军行军过,当时他用了一招战略奏效,成功护卫司徒烁远离敌兵追杀,方法就是以最少的兵力护送司徒烁,另外派了一驾车辇,还围了一圈又一圈的士兵。敌方将领是个心眼直的家伙,当下就往士兵多的车辇围了过去。 故意不派兵防守,让人以为它并不重要? 第六章 会不会这处院落其实正是密道入口呢,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他大概衡量一下周遭情形,还真的没人!而且几乎所有窗户都死锁了,贴在窗上的丝还是刀刃无法轻易割裂、烈火也难以焚烧的冰蚕丝混银蛛丝纺成的。这种极为奢华的高级纺料是天朝名商「皓寅」的招牌之一,薄而不透光,轻而坚韧,几乎只拿来献给皇室,民间则是千金难买,结果原府拿来糊窗!怪不得连一个管牲口的老奴都穿丝绸、佩玉环了! 这让他非得一窥究竟不可了!里面究竟是什么宝贝呢?单鹰帆贴着墙,正想拿出看家绝活偷开门锁,门板却轻轻往里头开了一道缝…… 见鬼了,窗户锁得老死,反而门没闩,是怎么着?正惊疑之际,大门霍地大开,单鹰帆根本来不及看清楚门怎么开的--因为门后没人--一条银白色丝绸已迅雷不及掩耳地缠上他的脖子,咻地一声,他被拉进门内,然后上吊似地被吊在梁上…… 靠!他要是以这种方式殉职,未免也丢脸丢到家了!正想抽出袖口的刀刃替自己解困时,他怔住了,瞪着底下从浴池里走出的美人。 美人一手拉扯着捆住他的白绫,而这白绫绕过顶上横梁,于是他就这么被吊在上面了。 但眼前的重点是,美人儿浑身一丝不挂,妖娆娇美的胴体在他面前大大方方地任他一览无遗! 他更正,要是他因为这种方式殉职,好歹可以算是牡丹花下死吧?可惜他不是很想当个风流鬼。 「姑……姑娘……在下没有唐突之意……」要他学那些彬彬有礼的书生讲这种话,真是差点舌头打结,脖子上的束缚反倒是其次了,但他毕竟是打不死的单鹰帆,要死真的没那么简单。「你……你不需要走出来……」她不从水里走出来,他根本什么都没看到啊!这女人怎么搞的? 少女一挥手,门再次合上,她一头乌黑湿润的长发拖到地上,完全不把自己的赤裸当一回事,仰起头,彷佛研究着什么奇特生物般看着他。 单鹰帆很想当君子,真的!但这种情况下要是没反应,他还是男人吗,这丫头……对他而言是丫头,至少看那张有点婴儿肥的脸蛋,大概十五、六岁左右,但是发育得极好……噢,是太好了,而且如羊脂白玉般的肌肤因为刚泡完澡,正透着诱人的粉红,未干的水珠和薄薄的雾气,平添让人血脉贲张的艳丽风情。 「你裤裆里塞了什么?」乍见陌生人,小丫头劈头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问题!究竟是她少根筋呢,或是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而且她还一脸好奇地盯着他两腿间的反应,抓着白绫的右手相当于揣住一个大男人,却丝毫不显吃力。 单鹰帆无语,见她一脸不得到答案不善罢罢休的神情,他只好开着低级的玩笑道:「本山人的降魔杵。」妖女休得放肆! 「你是抓鬼的?」她大眼里写满好奇,「这儿有鬼吗?」 「你再不放我下来,我真的要变鬼了。」 谁知前一刻一脸天真无邪的小丫头,竟然把下巴一抬,冷哼,「你形迹鬼鬼祟祟,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我才不要。」 「你把我吊在这里有什么好处,何不放我下来,你回去把衣服穿上,咱们有话好说。」他实在不想一直占她便宜,但眼睛也舍不得闭上…… 「我沐浴到一半,还没尽兴,你呢,就吊到我高兴为止。」她转身,打算把白绫绑在浴池旁的柱子上。 不是吧,怎么有大姑娘这么大剌剌的要让男人看她洗澡?「小妹妹……」 刚滑进浴池里的小丫头怒目瞪视他,在水里的手指一弹,一颗水珠竟然结成冰珠子打到他脸上。 「我十八岁了!不准叫我小妹妹!」 乖乖!单鹰帆不可思议地瞪大眼,倒不是因为吃痛,而是这丫头的功夫也太惊人了!凝水成冰! 接着,他恍然大悟。十八岁竟有这等功夫,再加上她刚才应该只靠掌风或内力就开门逮住他,眼前这小姑娘必定是冰仙子的高徒,原家大小姐原海茉。 实在也难怪他没有一开始就认出来。在原府这几日,他见过原家二小姐,传说中的东海第一美人,确实名不虚传,美人赏心悦目,他也乐于欣赏美人,不过生长在东海的他还是欣赏有朝气一点的女孩,原沧浪的么女原海香,美则美矣,却像朵弱不禁风的紫薇花。 而原海茉和妹妹一点都不相像,这小丫头虽然不如妹妹那般有着天仙似的美貌,但也是个标致的姑娘,脸蛋和身子较为丰腴,眼角下还有颗小小的痣,瞧她那桀骛不驯的模样,肯定是一朵带刺的野蔷薇! 偏偏,单鹰帆向来对小女孩没辙,尤其是眼角下有颗痣,勾起他最不愿回想的那一段往事,如果他没有犯下那件滔天大罪…… 「呃,姑奶奶,我向你赔罪。」他单鹰帆向来能屈能伸,「男女授受不亲,你让我吊在这里欣赏你沐浴,总是不太好的。」 原海茉双手靠在浴池畔,支着颊看他。 「男女什么不亲,这话我爹也说过。」她一边在水里踢着水花,浑圆俏挺的小屁股浮在水面上,很是诱人。「不过,为什么我把你吊着那么久,你还没死?」 这什么话?难道她想边洗澡边欣赏他的死亡? 然而单鹰帆想到,这丫头六岁就被带到云遥岛,与世隔绝,不解世事,没有男女之别的观念也没什么好奇怪,但她显然还不把人命当回事,这让他想到华丹阳……冰仙子到底怎么教徒弟的? 单鹰帆有些不爽快了,他故意左右晃给她看,「小妹妹,你想杀老子,还未够班呢!」其实颈子有点难受,但他是可以把白绫割断的,只是吃力点,现在却想故意逗这丫头。 她果然生气了,「你还敢叫我小妹妹?找死!」她又射小几枚冰珠子。 「打不到!打不到!」他左闪,右闪,「打我啊!小--妹--妹!」他还扮鬼脸。 原海茉站在浴池里瞪他,未几,外头传来吵杂声。 「里头好像有声音,刺客要是打扰到大小姐就糟了!」 真是糟了!单鹰帆脸色一变,接着便看见她大小姐露出一脸恶作剧般的微笑,「原来你是刺客?」 「并不是。」娘的,他哪有那么别脚! 「那好吧,等他们进来,你就继续吊在那里供人观赏好了,我走了。」说着便爬出浴池。 「喂……」 「大小姐,您没事吧?」婢女在门外喊着。 单鹰帆正准备掏出匕首,不料已经坐在水池边的原海茉立刻扯下池畔柱子上的白绫,松开他颈上的束缚。原以为重获自由的单鹰帆,紧接着却被敏捷如灵蛇般的白绫扯入水池之中。 这丫头又想干嘛?她到底知不知羞啊? 单鹰帆本想挣扎起身,不料那丫头一脚踩着他的脸,把他压回水里。 她绝对是故意的!单鹰帆在心里咒骂。 接着,大小姐更大剌剌地以大腿压住他胸口,坐回浴池里。 这时,澡堂的门开了一道缝,婢女探头进来,「大小姐?」 「做什么?你不知道我最恨人打扰我沐浴吗?」 「大小姐饶命!奴婢是听到澡堂里有声音,而且外面的人说庄里闯入了刺客……」 「哼,有刺客就去抓啊,一群饭桶,连个蹩脚刺客都捉不到,难道要我亲自出马?」 「是。」 而水底下,单鹰帆相信自己会被这丫头惊世骇俗的行径给吓到心脏停摆! 第七章 这女人……这丫头……他说不出自己浑身燥热是因为一池温泉水的关系,又或是此等飞来艳福,他实在无福消受? 他从没想过有一天,他的头会躺在女人的两腿间,而这女人显然一点也不怕臊!天啊!他单鹰帆向来只有让别人翻白眼,呼天抢地的份,想不到这回风水轮流转,遇到个魔刹小克星! 「还杵着做什么?滚!」她一挥手,门板当着小婢女的面用力合上,门后传来一阵哀号,想必那一下就这么直接撞在小婢女圆呼呼的脸上了。 原海茉静静坐了好一会儿,一点也没有起身的意思,直到两腿间的水底下有气泡冒了上来,她才起身。 「你挺能憋的嘛,又没死?」 单鹰帆从水里坐起身,颤抖着手,指着眼前双臂环抱雄伟前胸……惨了,他不知道眼睛该摆哪里,指责的手也开始无力了。 最后他只好闭上眼,「姑娘,你师父有没有教你,女人的名节很重要?」 「没有。」斩钉截铁,毫不迟疑。 还真的没有!单鹰帆一阵没好气。 「不过她倒是告诉我,如果有人毁我名节,而世俗逼我必须嫁给他,我如果不想嫁,就把那男的神不知鬼不觉地杀了。」她得意地抬起下巴。 「……」他终于明白华丹阳为什么会是那副德行了。「杀人是不能解决问题滴!」他试着露出和蔼可亲、充满包容的微笑,「你应该尽量避免让男人看到你的身体,并且绝不和他们有不当的亲密接触。」 「我知道啊。」原海茉走向他,眼里闪着调皮的笑,「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救你吗?」 她哪有救他?明明是想吊死他、淹死他吧? 但她确实在婢女面前把他藏了起来,「为什么?」他很谦卑地不耻下问,小妹妹性格恶劣,还是不要惹怒她比较好。 「因为如果被别人发现你看到我的身体,那我就得嫁给你,不如趁没人发现时把你杀了。」她说着,一手已握成爪扣住他咽喉,单鹰帆相当明白她这一招绝非玩笑,尽管这小恶女个头明明只及他胸口,而且神情还笑咪咪的。 她没有恶意,也非虚张声势,而是根本不把杀与不杀当一回事!凭她的能耐,世间大多数的人对她来说还真只有想不想杀,没有杀不杀得成的问题。 「你错了,你家的人绝不会让你嫁给一个贱民。」他只会被乱棍打死,甚至挖出眼珠子--虽然在那之前他早就逃之夭夭了。 不过这丫头考虑的也没错,被一个贱民看去身子,这是莫大的污辱,民间甚至有妇女只因为这样就以死明志……真是吃饱太闲。 「你是贱民?」她又露出一脸好奇的表情,反而收手了。 单鹰帆展露出手臂上的刺青,「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你看清楚。」 她挑眉,古灵精怪的大眼似乎又打起什么鬼主意,「那好吧,我不杀你,也不准你告诉别人今天的事,不然我还是会杀你。」 他求之不得啊,但这丫头这么好商量?单鹰帆讶异极了,怎知小丫头随即露出邪恶又顽劣的笑脸来,小虎牙还青森森闪着白光。 「我决定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奴隶。」有一个奴隶好像挺不错的,虽然她已经有两名婢女了,但她实在受不了那两个只会说「小姐要用膳吗」、「小姐该午睡了」、「小姐饶命」的蠢丫头!而且她们一点武功也不会,却妄想在她上山赏风景时随身伺候--她们难不成以为她说要去爬山,是像老人家一样拄着拐杖、爬着跟平地没两样的矮阶,到半山腰喝茶吗?她没想过要向父亲抱怨或要求撤换她们,因为父亲也许会派来两名有武功底子的丫鬟成天盯着她,这样更麻烦。 但一个呼之即来、挥之即去,而且吊不死也淹不死的奴隶似乎有趣多了,重点是这奴隶还有把柄在她手上,这样一来,他才不会也成为爹爹或某人的眼线……大概吧。 单鹰帆无语,他到原府来,可不是为了当一个连光屁股站在男人面前都不会害臊的丫头的奶妈! 但转念一想,原海茉不就是盐帮帮主的未婚妻?这也许是个好机会。 「呃,既然小姐您这么说,我……奴才当然遵命。」所以可不可以快去把衣服穿上?他快下身充血而死了! 「挺听话的嘛。」大小姐满意极了,「你叫什么名字?」 「奴隶是没有名字的。」 「那我怎么支使你?」 单鹰帆想到一个主意,但他实在没办法对着浑身赤裸的美娇娃商量正事,占女人便宜是下三滥的行为。「这好商量,不过大小姐,您能不能先把衣服穿上?」 「我的衣裳在那儿。」她指向一旁的屏风,站着不动。 「……」单鹰帆都不知道该咒骂或该觉得无力了,他没好气地走过去将她的衣裳捧来,丫头仍是动也不动,只平伸两臂,理所当然地要他伺候她更衣。 「男女授受不亲。」 「你是鹦鹉吗?我叫你伺候你就伺候,你是主子还我是主子?」她叉着腰,老大不爽地道。 忍耐!忍耐!这丫头的性子根本和六岁奶娃差不多。单鹰帆决定努力将她当成六岁小娃娃,心无杂念,先把她从头到脚包起来再说! 单鹰帆自幼习武,连血气方刚的年少时期,都不曾有过这种欲火焚身到濒临疯狂的冲动。他在妓院当过卧底,但那些活色生香的画面都不曾让他这么血脉贲张。 也许是因为这娃儿实在太单纯,像张白纸,让他有种莫名的骚动。 替她穿上衣裳又是另一项酷刑,他从来没帮女人穿过衣服,但年少时也曾经荒唐过,不至于不知道怎么绑肚兜的结。 只是将小红绳在她白细的颈子上系好,蹲下身等她抬起纤足,替她穿上亵裤后,他觉得这下他真的连开玩笑的心情都没了。 「你的脸怎么这么红?病了吗?」 因为他是懂得礼义廉耻的正常人!单鹰帆真想这么吼,但想想又觉得好笑。凡是认识他单鹰帆的,绝不会认为他跟这四个字扯得上边。 「不劳大小姐您费心,因为天气有点热。」 「是吗?我觉得很凉爽啊。」 因为你只穿一件肚兜和亵裤啊!单鹰帆更觉没好气了。 「对了,既然你是奴隶,借我看看你那什么降魔杵吧!」她一踏上中原,就希望能见识见识其它门派的功夫和武器,想不到这么巧就让她遇上一个功夫底子不错的奴隶。 单鹰帆差点被自己的唾沫呛着,「那个……咳,其实那不是降魔杵。」看来这种低级笑话只有青楼的姑娘听得懂。 「那到底是什么?」 单鹰帆替她穿上单衣,忍不住想到,万一这丫头逢人就问男人的裤裆里有什么,那还得了?别人会怎么想她,虽然她武功高强,但也不见得绝对不会吃亏,瞧她今天不就身子被他看光了? 想到这丫头可能真的会这么做,单鹰帆觉得自己似乎有义务阻止,就像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一样,路见傻妞也应该阻止她犯傻。 「呐,我告诉你。」单大爷又祭出他招摇撞骗,唬死人不偿命的绝活来,以慎重而神秘的语气低声道:「你听好了,这是自盘古开天以来,人类为了避免灭绝,所以始终一脉相传的秘密。这个秘密,一个男人一辈子只能说一次,一个女人一辈子也只能听一次,否则的话……」他瞪大眼,以惊悚无比的口吻说下去,「他们会七孔流血而死,而且这世上没有任何药可以医治,连大罗神仙也没辙,因为这是犯了天条!」 第八章 「真的吗?」她怎么不知道有这样的秘密?不过,既然一个男人一辈子只能说一次,一个女人一辈子也只能听一次……「那我去问张大婶。」 「不行,女人不能跟女人讨论,不然也会七孔流血而死。」看来,他哪天也能到天桥下当说书的了。 「那你有没有跟别的女人说过?」他要是七孔流血而死,她不就没有奴隶可玩了? 「没有。」他按住她的肩膀,「你确定你真的要听我说?」 她点头,「大不了,以后有别的男人要跟我说这秘密时,我揍昏他。」 这丫头……单鹰帆有些忍俊不住,「好吧,你听好了……」 「嗯!」原海茉睁大眼,屏气凝神,单鹰帆真是费了好大功夫才没咧出笑脸来。 「这是男人的神鸟,不能给女人看的。」 她不可思议地低头瞧他两腿间,「你们在里面养鸟?它们吃什么啊?而且为什么我瞧我爹、张叔和韦少衡他们都没有?」 这丫头怎么这么多问题啊? 然而听到她提起韦少衡,想到他们是未婚夫妻的关系,单鹰帆开玩笑的心情又没了,「神鸟当然不会成天跑出来啦,他想出来时才会出来,男人的神鸟只能给老婆看,以后你成亲就能看了,乖。」 「可是我不想成亲啊。」 单鹰帆怔住,「你不是和韦帮主有婚约?」 单纯的原海茉倒没想过单鹰帆怎么认出她来,她与韦少衡的婚约虽是众所皆知,但她才回来两天,原府见过她的人并不多。「不想就是不想。」她娇哼一声坐在长椅上,抬起玉足让单鹰帆为她套上鞋袜。 单鹰帆对上这没有一点女人自觉的丫头,已经懒得再挣扎了,单膝半跪在地上,握着她小巧玲珑的裸足,圆润的趾头像五颗小珍珠,镶在白嫩嫩的脚掌上,想他连捧着价值连城的九龙夜明珠都没这么小心谨慎。只是心里好不容易平息的骚动又生波澜。 小丫头什么都不懂,他不该这么占她便宜,他甚至不由得担心起她会吃男人的亏,被别的登徒子占便宜。 既然她要他伺候,那他执行任务之余多关照着点便是,因为这傻妞已经没药医了,身为人的恻隐之心让他觉得自己不能见死不救。 「你……你干嘛磨磨蹭蹭?」别扭的娇斥唤回了他有些飘远的神智。 单鹰帆抬起头,忍不住好笑。 明明是浑身光溜溜也不怕人看的娇蛮丫头,竟然会因为他握住她的脚踝而满脸通红哩! 本来他不想做出更多踰矩的事来,但看着她脸红娇俏的模样,又忍不住想逗逗这丫头,于是手指滑过她脚趾和脚掌之间,拇指甚至贴着光滑的脚背游移揉蹭。 「喂……」丫头红着脸,想制止他,却没有任何动作。 想想自己的举动跟采花贼没两样,而这丫头明明有本事一脚把他踹开……思及此,单鹰帆敛起神色,像个贴心尽责的奶妈那般替她穿好鞋袜。 而原海茉就这么红着脸、嘟着小嘴让他把她从头到脚打理好。因为某种特别原因,单鹰帆对照顾孩子其实很得心应手,当他把小丫头罗裙上的皱折也抚平,及地的长发收拢顺在耳后时,忍不住弓着身子,用与她平视的姿态柔声道:「外面坏人很多,不要随便让人帮你穿鞋或看着你沐浴,知道吗?」 小丫头穿上粉紫绣鞋的小脚晃了晃,「我还不知道怎么叫你,那我怎么喊你来替我穿鞋?」 单鹰帆有些哭笑不得,他说那句话的意思,并不是主动应征帮她大小姐穿鞋的差事好吗?但他仍是回道。「纳穆。」 纳穆,才是他传承自先祖,延续他族人的传统,贵为东陵王储的本名,是海洋,是风暴,是湛蓝国度的统治者之意。 但他为什么告诉她这个他以为已经遗忘,甚至曾经发誓要永远让它成为过去的名字?他不知道,也许是希望至少对这个显然没有任何防人之心,对他的鬼扯深信不疑的小丫头说一次实话。 「纳穆……」小丫头若有所思,「你是东海人?」 单鹰帆点头。 「那你会泅水喽?」 她问这干嘛?单鹰帆防备了起来。 小丫头甜甜地笑着,简直甜得能掐出蜜,连邪恶的小梨涡都出来见人了。 「很好,明天中午,你就陪我上山看风景,顺便到瀑布下抓鱼!」今天只有她一个人抓,挺没意思的,她很会抓鱼,却不太擅长烤鱼,只好把鱼放生。 还到瀑布下抓鱼哩!这丫头到底有没有听进他的叮咛? 「我得去买个短笛或哨子,只要我一吹它,你就得赶过来,知道吗?」 她当他是猎狗还是猎鹰?单鹰帆忍住翻白眼的冲动。 看样子,他不只成了原府的奴隶,还成了原家大小姐的奶妈兼忠犬! 【第三章】 「你做什么喊我原海茉?」女人的神情冷冰冰的,打断单鹰帆的回忆。 天空依然闪烁金色霓光,而枯萎的老树似乎更加地垂老了,远方吹起了狂风沙,深蓝天际蒙上一片白尘。 这片天地,依然单调荒芜,如果这一切代表一个人的心,是否说明了这个人正在凋零消逝? 单鹰帆笑得痞痞的,「不然,你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女人沉默了,似乎正极力思索,又或者打算再一次无视他的瞎扯胡诌。 「看吧,既然你没名字,让我喊一下,怀念一下又会怎样?小茉茉……」 「闭嘴。」 他听出女人的声音里有淡淡的火药味,更乐了,「小茉茉,小茉茉,可爱的小茉茉……」 女人闭上眼,深呼吸,「麻烦你,去找你的小茉茉,别来烦我。」 单鹰帆搔了搔脸颊,「我正在找她啊!」他又恢复嘻皮笑脸的态度,「只不过要找到她很困难,光靠我一个人是办不到的,我还在想办法……不谈这个了,我的故事才刚起头呢,呐,我先说,我很欢迎你发问,免得你睡着,但像刚刚那种没建设性的问题就免了,了吗?」 女人朝天上翻了翻白眼,只好继续忍受这莫名其妙男人的聒噪…… 撞见原海茉的第二日,没到正午,单鹰帆便听到一声声鸣笛声。 那跟他没关系,假装没听到!于是他继续藏身暗处,偷听原府的管事与盐帮帮主的对话。 但是,鸣笛声越来越近,到最后连原府总管与韦少衡都停止对谈,往鸣笛声的方向张望。 穿着雪白缀粉樱披帛与一袭紫蝶罗裙的原海茉,纤指掐着手指长短的小笛子,一路胡乱吹着。当她踏进这座别苑时,暗处的单鹰帆心下叫糟,他完全不怀疑这丫头有本事把他揪出来,到时原府的人不怀疑他也难! 他开始尽可能往别苑的外围退,正巧韦少衡叫住了未婚妻,单鹰帆退开前瞥见那个明明不久前才和原海香含情脉脉、情话绵绵的有为少帮主,在见到正牌未婚妻出现时,眼中露出的欣喜与专注。同样身为男人,他不会错认那眼里的占有欲…… 但那关他何事?单鹰帆心里咕哝着,头也不回地退出别苑。 「小茉,难得见到你有散步的兴致,今天不用练功打坐吗?」韦少衡难得见到未婚妻,欣喜之情溢于言表。原海茉虽然回到鹤城,但他常常错过她。 风流倜傥,从来都是被莺莺燕燕环绕与爱慕的韦帮主当然没想过,其实原海茉每回推说要练功打坐,要上山禅修,都只是懒得同他应酬的借口罢了。 是懒,而不是刻意避开。这可是有差别的,她原海茉何须避开任何人? 第九章 「我不是散步,我在找人。」原海茉拧起眉,发现单鹰帆的「气」不见了,凡夫俗子的气息粗浅紊乱,内功高手则越见平稳深厚,至于这单鹰帆特别怪异,师父说有些人可以把气藏起来,与天地万物同化,这种人才是真正功力高深莫测。 不过,她可是天才,今天多少有点想证明单鹰帆那点伎俩难不倒她,她还是能够找到他,哼哼!不过现在却让他给跑了,原海茉有些气结,「你害我找丢了,走开。」 「你在找什么?我派人帮你找。」 「我的奴隶,我要自己找。」 「你买了奴隶?」 「不是,爹爹买的,不过我决定要了。」小丫头的口吻,彷佛她向父亲讨的不过是个小铃鼓或糖葫芦,她要了就是她的。 「是哪个大胆的奴隶敢躲起来让你找?我定要泰山大人好好惩治。」 这男人好啰唆,「既然是我的奴隶,要杀要剐,要煎要炸,当然由我,关爹爹什么事?」虽然她还没向父亲报备过,不过反正她要定了。 「当然,那奴隶是什么样子?我马上派人把他找出来任你处置。」 他是听不懂她的话吗?原海茉为了追丢单鹰帆而烦透了,而且她才不相信凭韦少衡手下几个酒囊饭袋能逮到单鹰帆,不过又想干脆恶整他,教训他的鸡婆也好。 「我的奴隶呢,生了两个眼睛一个鼻子还有一个嘴巴,两只手和两条腿,快帮我找出来,堂堂盐帮帮主,我相信这对你不是什么难事。」说罢,她懒得听他废话,施展轻功朝单鹰帆可能离开的方向追去,并且不忘吹起小笛子。 韦少衡愣在当场,他身为帮主,武功自然也不弱,但他从没在轻功上赢过原海茉--确切说起来,他韦少衡在江湖上虽然有少年英雄的美名,更是数一数二的高手,当年与准岳父大人前往云遥岛之初,也的确有点自负,不相信云遥仙子真如传说般武功出神入化,认定传言夸大。血气方刚又从未在任何一场比武与决斗中败阵的他,自然还有一点点想踢馆的意思,身为未婚夫,打败未来的妻子更能展现男子气概。 但自他第一次踏上云遥岛的十五岁那年,他就没赢过小他三岁的原海茉,更伤他自尊的是原海茉常常比试得心不在焉,敷衍应付,却已经能让他一败涂地,有时难得专心起来用一招撂倒他,竟然只是为了跑回房间睡大头觉或跑到海边去玩。 所以,他没追出去,一脸宠溺无奈,其实只有他知道不想男性自尊受损才是主因。 而这厢,原海茉已经追到原府外,单鹰帆跑到无人暗巷,知道这丫头老早追上他,锲而不舍、阴魂不散的程度,和司徒烁的影武卫有得比!于是他一脸无奈地转过身,抬头见原海茉双手抱胸站在右侧某户人家墙上,居高临下,一脸不满地瞪着他。 单鹰帆扯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姑奶奶,有啥需要小的效劳吗?」 原海茉轻飘飘地落至他身前,「我不是说我一吹笛,你就得赶过来吗?」 单鹰帆一脸讶异,「什么笛?那是你吹的?我以为是外头的小贩呢。」 原海茉鼓起红嫩嫩的脸颊,「大叔明明和我说这短笛没别人有!」小丫头显然将他的推托之词信以为真了,这倒让单鹰帆有些过意不去。 「大小姐召唤小的有什么事?」反正今天该打探的也差不多了,就陪陪她吧。 「我昨天不是说了,要你陪我上山去抓鱼吗?」 她还真打算上山抓鱼?「抓鱼是吧?没问题。」想他当年可是号称东海小英雄,捕鱼一把罩哩,山溪里抓鱼有什么难? 他们一前一后地飞奔上裁云山。紧临东海的山脉几乎都不高,但不是极为平缓,就是极为单薄陡峭。裁云山名曰裁云,正是因为它突出众山峦,宛如一柄裁云剪,南北各有两座主峰,两座主峰间为山谷,南北面的山壁连善于攀爬陡壁的山羊都不太常见,大部分是光秃秃的绝壁。山林里毒虫众多,又有猛虎和野熊出没,临海之民宁可和大海搏斗,也不想与山神争地盘,因此除了紧临鹤城的几座小山腰上香火鼎盛的寺庙与原家的林场,这一带的山脉几乎没什么人烟。裁云山险绝的地势也是人烟罕至的原因之一,但他们飞跃在山林间,好像一点也不以为困扰,原海茉轻灵的身影不时靠近单鹰帆,或者远远地回眸,就像个不服输又爱炫耀的孩子那般,让单鹰帆一阵好笑。 单鹰帆这才想到,这几日他光是在原府里绕,竟然忘了也许原府外的船厂或林地可能也有玄机。造船需要大量原木,不过临海的山林巨型林木不多,大多来自北方,但这一带也有原家的林场。 当然,原府的祖坟八成也在附近。这次的任务和风水没什么关联,但既然跑出来了,他干脆就顺便看看,也许会有所收获。 小丫头领着他来到两座山峰之间的湖泊,这座湖汇聚了两座山的瀑布,瀑布水清而丰沛,风水上来讲是聚财地,他猜想这附近要是有墓也不足为奇。 只是在他思考着这些问题的当儿,回过神来,才发现小丫头已经一点也不害臊地脱得只剩一件肚兜和亵裤,而且显然还没打算停手! 「等等等等!你……你你你!」他一边遮起自己的眼,一边朝小丫头的方向摸索着前进,「你干嘛?!」 「抓鱼泅水啊,不脱衣服怎么泅水?」她说着,已经把亵裤一甩,优雅利落地跃入深不见底的湖里。 岸上的单鹰帆两眼一翻,他忘了先要她在岸上好好待着,他下去抓不就得了? 丫头显然是泅水高手,在水里宛如鱼儿般灵敏,他在岸上看了一会儿,突然有些忍俊不住,小丫头天真烂漫,他这游戏人间,什么都满不在乎的大男人竟然会拿她没辙。 看她在水里乐乎乎的,让生长在岛国,从小把大海当摇篮与乐园的他一阵莞尔。 「你发什么愣?偷懒吗?」小丫头浮出水面,半个身子趴在石头上,让他想起在他们的族里,在水手间,甚至是在整个东海和北海,有着关于在新月与残月之夜,海上会出现人身鱼尾女妖,引诱水手与船员…… 如果女妖也如这傻娃般娇美,那么传说就可能不只是传说。他把脸一撇,转身跳下湖畔的大石头,「我帮你把风,顺便去捡些柴回来等会儿好生火。」 原海茉想想这样也好,便耸耸肩,半浮在水里的身子一个优美的后空翻,还真如女妖般灵巧地优游于水中。 单鹰帆很快地捡了足够的柴火,丫头还在水里玩得不亦乐乎,他想起自己当年离开家园,来到离大海老远的内陆,也是无比想念海水的气味与拥抱,湖泊虽然不如大海,但总是一点慰藉。这丫头几乎是自小生长在云遥岛,鹤城虽然临海,但沿岸不是船厂就是渔户或盐户,哪能像在岛上时逍遥自在?这么一想,不知不觉地,他又对这小丫头多了几分的怜惜与纵容。 她玩得开心点也好,唉。 不用想依靠顾着玩的丫头,他以较长且结实的树枝削成长戟,快、狠、准地叉中两条又肥又大的鱼,没一会儿便在岸上烤起来,而且他带了一包盐,因为丫头说想烤鱼,他便在一路上来碰巧经过盐户时「借」了一包来。 闻到香味,差点玩疯了的丫头上岸来了,身上的遮掩只有及地的长发。 单鹰帆都懒得大惊小怪了,他没看她,专心地烤鱼,「你以前在云遥岛也是这样光着屁股到处跑?」 第十章 原海茉蹲在柴火旁,双手支颊,「有侍奴帮我穿衣。」而且,其实她不太会穿那些复杂的衣服,只是不想在他面前承认。 「你怎么没把侍奴带过来?」 「她们得服侍师父,不能跟着我。」何况回家后也有婢女跟着,只是那两名婢女一点武功也不会,害她连想到这里来泅水都只能打消念头。 所以有了单鹰帆这么好用的奴隶可操使,她可是很开心呢! 所以,她的意思是,这工作得落到他身上就对了?「我说,你觉不觉得穿上衣服再来吃鱼,比较自在?」他逼自己专心烤鱼,忽略眼角那明明就让他心猿意马的赤裸美娇娃。 响应他的只有长长的沉默,他终于看向原海茉,然后无语。 丫头瞪着他,虽然没说出口,但那表情明明就是使性子的小娃娃,还活像受了多大委屈似的,扁起粉唇,大眼写满控诉。 她该不会……根本不会自己穿衣吧?单鹰帆眼一闭,觉得头隐隐泛疼。 「你……」他突然吞下问句,几番应付她下来,他有些了悟,这丫头别扭得很,怎么可能开口求他帮忙?他只好叹气,「要吃嫩一点或焦一些?这尾可以吃了。」 「都要吃。」香喷喷的烤鱼,显然让她开心了起来。 真贪心,她是猫吗?单鹰帆没好气地笑了,取下其中一尾给她,然后起身取来她的衣服。 同样的情景再来一回,他并没有变得比较麻木或镇定,相反的,猛烈的冲动与欲望较昨日更剧烈,他好几次都要拿不住手上的衣服,拼命忍住越来越粗砺沉重的呼吸。 他从来不知道,能看不能吃,是这么痛苦的折磨! 他当然可以占这傻丫头便宜,原海茉武功虽好,但他未必不是她的对手。只是他不想这么做。 而原海茉似乎没察觉他的颤抖与不对劲,只是盯着他两腿间。 「你的神鸟又跑出来了耶!」她的声音满是惊喜,而且说着就要伸手去碰。 单鹰帆技巧性地闪开--不是只有妓女得学着闪躲恩客的咸猪手,拜死要钱老是将他拿来当黑心商品卖给帝都里狼虎之年的贵妇们之赐--题外话,所谓夜夜春宵都是咒术引起的幻觉,还不保证「商品」不会落跑,落跑了也不负责任何赔偿,这不是黑心商品是什么?天朝第一奸商实在该换人做做看。总之单鹰帆对闪避咸猪手这门功夫也颇有心得。只是用来对付这丫头,其实也不挺情愿的就是。 何况,被一个天真无邪的小丫头点明这种事,向来不知羞耻为何物的他竟然脸上一阵阵的臊热。 「咳……天气有点热,所以他出来蹓蹓。」 「那你要不要把它放出来?它闷着很可怜呢。」 「……」单鹰帆一边帮她绑上肚兜的红绳,一边翻了翻白眼,「谢谢关心哦,其实他不太能吹风,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男人的神鸟,不能随随便便给闺女看的。」 「为什么?」 她真是好奇的小娃子!「因为……这就跟货物开了封就不能退一样,如果给闺女看了,我就得娶了人家。」世俗对男人跟女人的约束自然是不公平的,也因此他并不想告诉小丫头那些残酷的现实,只是哄哄她而已。其实在说到这段时,他突然想起,以世俗的观点来说,原海茉早该是他的人了吧? 就算他同意她有拒绝嫁给自己不爱的男人的权利,但不代表这世上所有人也同意。其实昨夜单鹰帆也想过,如果不是为了某个重要原因,他会对她负起责任,就算原家造反的证据确凿,司徒烁与他有过约定,他可以向司徒烁担保下她的性命。 就这么着吧!男子汉就该敢做敢当。这丫头他会负责保护到底,直到她找到愿意委身的男人,而这秘密他会一直帮她守着。「所以,你千万不可以说要看别的男人的神鸟,看了你就赖不掉了;也千万别让别人看去你的身子,知道吗?」这段时间他会尽可能守着她,丫头虽然武功高强,但恐怕真的有人看了她的身子,她也只会大大方方站到人家跟前让对方看个够,再视心情如何决定要戳瞎他的眼或要了他的命--这还得了啊! 「可是师父说……」 「唉呀你师父她太久没到中原来了,现在世道不同了。」她师父说什么他也猜得出来!不想被负责,就把人做了是吧?教出这种徒弟祸害人间,这冰仙子都不觉得汗颜吗? 「唔……」小丫头似乎不是挺满意他的叮咛。 单鹰帆替她抚平裙摆,然后把她湿透的发整平披在她身后的大石上,「乖乖吃鱼,换我下去泡个水。」他需要冷静冷静。 因为鱼很好吃,她决定乖乖听话,坐在岸上盯着单鹰帆脱下短袍,仅着粗人下工时穿的短裤利落地跳下水去,一点水花也没激起,她都想鼓掌叫好了。 她突然想到,爹爹说,她回到鹤城是为了履行婚约。可她一点也不想嫁给韦少衡,而杀了韦少衡似乎会让爹爹与妹妹伤心,所以她困扰了许久。 纳穆又说,如果男人看了她的身子,就得娶地…… 纳穆很强呢!比一天到晚被那些笨蛋拍马屁的韦少衡强了太多太多了,而且他会帮她穿衣服……原海茉歪着头看到被他细心整理披在大石上晾干的长发,她觉得他帮她穿衣服的时候,很温柔,甚至比爹爹派来的两名笨婢子温柔细心多了,她很喜欢。 而且他烤的鱼也很好吃。 决定了!原海茉起身,把吃完的烤鱼连鱼叉插在泥地上,施展轻功,竟然就这么在水面上如彩蝶股飘舞。 单鹰帆看她「飞」过来,一阵赞叹。 师父曾说冰仙子的独门轻功举世无双,「仙子」之名其来有自,看来真的不假。 他已游到湖中央水深处,忍不住停了下来,而小丫头来到他跟前,足尖与长发在湖面上点出涟漪,清风吹拂着她的罗裙与披帛,艳阳在她发上映出一圈金冠,宛如仙子下凡。 「我要自己选丈夫,所以我决定了--你要娶我。」 「嗄?」他抬头,看着绝美的小丫头骄傲的小脸蛋。 然而水上飘的轻功并不能长时间静止,于是单鹰帆几乎没空作出任何回答,前一刻还宛如天仙般飘逸帅气的小丫头,就已经噗通一声掉进水里。 「……」虽然明白她水性好,单鹰帆仍是立刻将她捞住,因为她身上穿了衣服,阻力太大。「你干什么?」 其实原海茉自己也没试过突然掉进水里是什么滋味,有些呛咳,她双手圈着单鹰帆的肩膀,鼻头和眼睛红通通地,「你娶我。」 他好晕!这丫头能不能给点正常人的反应?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吧?」他被一个小丫头求婚了!但这不是此刻他最关心的重点,而是她的模样让他充满罪恶感与心疼。 「你看了我的身子。」 「呃。」这反应是很正常没错,原来这丫头必要时也是很精明的。 「所以你到底娶是不娶?」 单鹰帆在那当下并没有考虑到她的婚约--他不知道他已经有了私心,韦少衡极有可能造反,他不想小丫头和他有所牵扯。 但,他罪孽满身,原本不想有任何家累的。 「我很穷,而且欠了一堆钱,没办法让你住大房子,有一堆佣人服侍。」他说。 「你为什么欠了一堆钱?」 单鹰帆干笑,「说来话长。」 「我可以帮你杀了你的债主。」 他又开始头痛,「你觉得我杀不了他们?」 小丫头拧起眉,想想也对。 第十一章 「我的债主,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一些人,我欠他们的永远也还不完,这辈子都要做牛做马还他们。」 「那我陪你一起还那些债。」 单鹰帆愣住,他看着小丫头清澈的大眼,一点也不迟疑与犹豫的模样。 哪有人情愿帮别人还债的? 可是他胸窝却一疼,强忍着没表现出狼狈的模样,「不,不用你帮我,我可以娶你,愿意、也理当负起责任,但我没办法像韦少衡,像世间那些正常的丈夫一样,给你一个正常的家,这样你也要吗?」 「什么是正常的家?」 是啊,什么是正常的家?正常的婚姻关系真的适合她吗?如果他想要在司徒烁面前保住她,娶了她恐怕是唯一的办法。这天真无邪的傻丫头不该为父兄犯下的错付出代价。 「而且我才不要像韦少衡那样的丈夫,我也不要佣人,我不是已经有你一个奴隶了吗?」 「……」前一刻满腔的温柔与感动被戳破,单鹰帆一阵无语,但又有点好气又好笑,「是啊。」他抱着她往岸边游。 「那你到底娶不娶?」她有点不耐烦了。 「不敢不娶,不过你暂时不能告诉别人,你要嫁给我。」他说。 「为什么?」有人抱着她移动,她也真的就懒得动了。 「我现在还是奴隶,你一说出去,我就娶不了你了。」他的任务也会受到阻碍。 「那不说出去,什么时候能娶呢?」奴隶与平民间的分别,她其实完全没想过,也不知道这回事,但她毕竟不是真的傻。 「今年中秋,时间到了,我会亲口对所有人说,在那之前你绝不能让别人发现我们俩的事。」据他这几日的打探,韦少衡似乎打算在中秋完婚,并且在那时有所行动,这代表他得在中秋前查出一切。 「好。」 他扶着全身湿透的小丫头上岸,虽然她功夫底子深厚,但他不想让她有任何机会着凉,想到她莽莽撞撞地飞身到湖面上就为了向他求婚,他一方面忍俊不住,一方面又有点没好气。 「我得去找来更多柴火让你烘衣服。」他帮她把湿衣裳晾在大石上,所幸今日艳阳高照,衣服应该不难干。然后他用自己脱下的全部衣服将她包起来。 「乖乖待着,吃鱼,别乱跑。」 单鹰帆很快取来柴火,堆起了更大的篝火,顺便也猎了只野鸟一起加菜。 「嫁人要做什么啊?」小丫头似乎觉得她该做点功课。 单鹰帆又是一阵无语,只好道,「什么都不用做,不过……」他想了想,「以后你得听我的话。」 轮到她沉默了,而且良久良久,久到单鹰帆直想笑。他猜得到这丫头内心正天人交战,不由得觉得这傻娃也太可爱了些。 终于,小丫头嗫嚅着开口,「要听你的什么话?」不会得改由她当奴隶伺候他吧?那她可不要! 「这个嘛……」单鹰帆摸着下巴,也不想吓她,认真思考道:「我说不能杀人,你就不能杀人,还有你的身子不能再给别的男人看。如果韦少衡或你父亲想要你做什么,你都要来告诉我,我如果要你拒绝他们,你就拒绝,大概就这样。」他什么也给不了她,原本就不想要求她任何付出,只要平平安安,不出乱子就好。 不能杀人?那简单,杀不得,她把人打残了不就得了?身子不给别人看,那也简单,她本来就不喜欢给别人看,昨天没杀他,是因为觉得他很有趣,样子也不讨人厌。 「我才不会听韦少衡的任何命令。」至于她父亲,从没命令过她,就算命令了她也不见得听。「好吧,我听你的。」她大方点头。 见她答应得干脆,单鹰帆心里那股始终挥之不去的罪恶感又更深了。他是来揪出她父亲谋反的证据,而且也等于吃定了这丫头啥都不懂就娶了她。虽然说实在的他也被这丫头吃得死死的就是了,他根本拿她的「天真无邪」没辙。 他一向是说到做到的人,今天在湖畔与她口头上订下终身,也没打算当儿戏,终身大事可不是什么琐碎小事,拿来开玩笑岂是大丈夫作为?他想了想,取下一直藏在腰间暗袋里的一条项链,项链本身是古银,坠子是盘卧于三叉戟上的龙,他将项链戴在丫头颈子上。 「我身上没有任何属于自己的值钱事物,这是我唯一能给你作为信物的东西,你可别搞丢,也千万别在人前拿出来,以后它就属于身为我妻子的你。」 小丫头把玩着那坠子,觉得那条龙和三叉戟样子凶狠了点,她也不是很想让别人看到她佩挂着这种东西。不过纳穆既然说这是信物,她也就很开心地收下了。 「我也得给你个信物,对吗?」 「看你的诚意喽,不过不给也无所谓。」他从不在身上留值钱的东西。 「那这个行吗?」她把吃一半的烤鱼递给他。 「……」单鹰帆脸颊一颤,「这是我抓的,还是我烤给你的欸!」她给他一条烤鱼当信物,是要他把信物吃进肚子里最后拉出来,还是腌成鱼干赌赌看能放上几年? 「你又没说要哪种的。」不要就算了,她还没吃够哩。 「最好不要是值钱的,要能放上很久很久,还能跟着我一起进棺材,让我下半辈子日日夜夜都能带在身上的东西。」某方面来说,他也是挺感情用事的人,浪荡半生并非没有原因。 原海茉一脸恍然大悟。那还不简单!她抓过他的手,张开两颗虎牙精光闪闪的小嘴,咬上去! 「啊!」靠!这野丫头是鲨鱼还是狗啊?他收回自己的手时,上头已经印了两排齿痕,还见血! 「这样就行了吧?」她为自己的聪明洋洋得意,这纪念品保证日日夜夜跟着他,还能让他带进棺材里! 单鹰帆翻白眼,「你想谋杀亲夫吗?」 她嘟着小嘴,「我咬得嘴很酸欸。」 臭丫头…… 「不然,这个行吗?」她抓起自己的长发,抽出单鹰帆放在腰间的短刀,毫不迟疑地割下一绺头发给他。 单鹰帆愣了愣。女孩子的头发是很宝贵的,尤其这丫头有着一头丝绸一样滑顺美丽的长发,他接过,说不清心中那复杂的感受是什么,从这傻丫头说要帮他还债时,他就感觉胸口怪怪的。 她可知他的债,是当十辈子畜生都还不了的?这一刻手中握着她的发,他才发现,原来他竟然还存有一点不该有的、渴望平凡幸福的自私。 单鹰帆拿起小刀,割下一小段她肚兜上的红绳,用来束起她刚刚给他的发--用她肚兜的红绳,当然是有点坏心眼,有点不想言说的私欲。然后妥善收在原来放着银项链的腰袋里。 「这信物好吗?你喜欢吗?」小丫头忍不住问,问得他一阵好笑,又觉得她可爱得很。 「很好,我很喜欢。」比金山银山,比九龙夜明珠,比稀世珍宝,都更想珍惜的喜欢。 【第四章】 话说回来…… 「所以我可以看你的神鸟喽!」小丫头大眼闪亮,一脸期待。 单鹰帆又无语了,虽然说两人已互许终身,他自然不会小气的不给她看,毕竟早晚都要看,只是他有一种自己正在诓骗无知小儿的羞愧感。 于是他干咳一声道:「这个嘛,其实我的神鸟还在孵化,要等中秋当晚才能让他出来。」他想至少给她一个正式的洞房花烛夜,别让外人说闲话。 「你们孵蛋都要孵几年啊?这么辛苦,不怕不小心打破吗?」 第十二章 他快失笑了,「怕啊,所以娘子,到中秋夜之前,请你先学学怎么温柔一点,神鸟刚出世时是很脆弱的。」说着说着,他真的开始担心了,该不会他得从今天开始帮老二练练金钟罩或铁布衫吧? 「我现在就很温柔啊!」她靠近他,「我保证很轻,你让我摸摸看嘛!」 他真是自掘坟墓!单鹰帆一脸哭笑不得,干笑着,「不」字还没说出口,小丫头写满期待的眼默默浮现害怕受伤害的脆弱…… 这丫头,如果不是真的傻,就是精得像狐狸!他完全招架不了她! 单鹰帆眼一闭,把心一横,「好吧,你摸,但是真的得小力点,你未来的幸福就靠他了。」 这么神奇?还跟她未来的幸福有关?小丫头抱着庄严肃穆的心情,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往他始终有些鼓鼓的两腿间摸去。 什么是欲仙欲死,却也生不如死?他真的体会到了。 「它会动耶!」小丫头兴奋得圆脸红扑扑的,忍不住拍了拍、揉了揉,像逗小宠物那股,而且更神奇的是,它越来越大了!这让小丫头受到鼓舞,相信「神鸟」一定是喜欢她的碰触,才会越长越大,她决定更加努力帮神鸟长大,说不定不用到中秋,她就能看到它了! 这般轻拢慢捻,单鹰帆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想一头撞在火石上昏死过去好呢,或是干脆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圆了房再说? 「好玩吗?」他额上冒汗,强颜欢笑,阻止自己真的变成禽兽。 「好好玩。」小丫头专心地揉啊揉,「你想到给它取什么名字了吗?」 还取名字哩?他都快成仙了…… 「就叫神龙吧。」男子汉的自尊心作祟,哪怕处境再悲惨再可笑,那话儿的威风绝对不能灭! 「这名字一点也不可爱,我不喜欢!」小丫头嘟嘴,「就叫小毛吧。」小毛乖,快快长大哦! 靠!单鹰帆脸颊颤动,「他会哭的,你听过武林第一高手叫小毛吗?」 原海茉不解地摇头。 「那你听过江湖第一剑客叫小毛吗?」 她依然摇头。 「这就对了,所以天下第一神鸟,绝不能叫小毛!」 好像也有点道理哦,他们夫妻俩一起养的「神鸟」,准是天下第一没错! 「那叫小穆好了。」她继续在他两腿间拍啊拍。 「……」他想翻白眼,但这丫头再继续拍下去,他翻的可就不只是白眼了,「好了,他要休息了,你去玩别的。」他又得到湖里泡个冷泉了。 原海茉依言收手,但却一脸依依不舍地道:「我以后可以天天和小穆玩吗?我今天没有很使力吧?」 单鹰帆从来没有如此深刻体会到,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他想拒绝,但一对上丫头既期待又害怕受伤害的眼神,只好无力地,一脸哀莫大于心死,点点头,「我去泡一下。」 「我也要去!」她开始脱衣服。 单鹰帆欲哭无泪了…… 中秋以前,他会不会因为欲求不满而暴毙呢? 在原府的奴隶生活,大致上还算好混,因为原府下人多,奴隶多,少了他一个也不太容易被发现,更何况除了他以外,大家都是为了餬口,只要有银子一切好商量。 只不过,也许是因为他个头太高大,精壮的身段如练家子,码头上日夜操劳的苦力都没他结实,模样实在不像一般奴隶,加上进原府第一天就让他的顶头上司--管牲口奴隶的老张很没面子,因此老张偶尔会来找他麻烦。 「你的眼神告诉我,你很不屑!」老张特地穿上垫了三层鞋垫的恨天高,却还是只能仰起头看他。 「您误会了。」单鹰帆应得有点敷衍,因为他知道不管他怎么应对,对方都一样要找碴,反正忍一下就过去了。 「你当张爷爷我是傻子吗?不给你点教训,不知谁是主子,来人啊,给我狠狠地打!」 老张找来的打手多是原府护院,大多是欠他赌债或收了他的好处,总之能被他支使得动的,大概也不用担心会有什么心眼与实力能被瞧出马脚。 四名彪形大汉围了上来开始一顿拳打脚踢,单鹰帆只是护着头脸,并不还手,「别打我的脸。」 「打他!用力打!打残了有赏!」 「我劝你收敛点……欸欸,小力点!会死人的……」挨揍的单鹰帆仍然聒噪不休。 一旁摇旗呐喊的老张看不下去了,卷起袖子,决定自己也来参一脚,「你们到底有没有使力啊?」 「我再说一次,别打脸……」挨揍的单鹰帆一脸严肃和慎重。 「老子偏要……」看他的狂龙猛虎拳第十八式…… 砰! 「唉唷……」肥胖的身子向后滚,抱着拳头开始鸡猫子鬼叫,旧伤加上新伤,这下不残废也要休养个一年半载了。 「看吧,我说别打脸啊……」枉费他好意提醒,他身上别的地方还有肉可挡,头上脸上就只有骨头啊。 而且他脸上还有易容,到时打坏不就穿帮了? 「你们在做什么?」不远处,被一个个在江湖上称号响亮又威风的侠客剑士簇拥而来的,不巧正是韦少衡与原家大少爷,外边还围了一大群专门伺候两位少年英雄的貌美女侍,有捧剑有抱琴,阵仗忒大。 面子扫地的老张见了主子,赶忙滚上前去,老泪纵横地申起冤来,「老奴不才,连个贱民都看老奴好欺负,爬到老奴头顶上,少爷和韦帮主可要为老奴作主啊……」 四名护院退到一旁双手背在身后甩个不停,四人脸上都是一副便秘似的隐忍表情。 四个打一个也就算了,被打的人不见半分内外伤,他们却打到拳头红肿,多丢人啊! 自家奴才造次还被外人瞧见,这可是大大的丢脸,「让韦兄见笑了。」原大少爷一脸阴沉,「连条狗都教不好,饭桶!给我拿鞭子来!」 单鹰帆心里叫惨。他纵有一身铜皮铁骨,难不成还真的在鞭子甩过来时以内力抵抗吗?这不让人起疑才怪,但不抵抗的话准要皮开肉绽…… 死要钱这两年的利息也太难赚了吧? 「嗳,原兄,只是个奴才,何必脏了自己的手。」韦少衡制止道,「你我的武功修为不相上下,要是这鞭子打下去,寻常人怎受得了?还是交袷下人去发落,别忘了咱们和青龙帮帮主还有重要饭局,以大事为重啊。」 原大少爷想想也觉有理,转向老张沉声道:「教不好奴才,就是你没用,原家何必留你?你自己看着办!」 说罢,这一群威风凛凛的大侠就这么大摇大摆、走路有风地离开了,留下老张在原地狠狠地咬牙,转身怒视单鹰帆,但这股气势却没维持太久,因为他的手……实在是他妈的痛到快裂啦! 「你……你……算你走狗运,今天先饶了你……」鸣金收兵找大夫去之前还不忘吠个两声。 人都走光了,单鹰帆总算松了一口气,随手抹去嘴角血沫。 「如果我大哥真的动手,你会反击吗?」假山后,传来悠哉悠哉的嗓音。 这丫头竟然躲起来看戏,太不够意思了吧? 「哪有奴才对主子动手的道理?」他四两拨千斤地答道。 原海茉甩着腰带上的流苏,自假山后现身,「你流血了?」 是错觉吧?这丫头竟然眼露担心不舍的神色。 「是那几名护院的。」打到他的牙齿,算他们倒霉。 原海茉松了口气,「下次那胖子再找你麻烦,我帮你杀了他。」 第十三章 「他是你家老奴啊。」一辈子做牛做马换来这下场,有没有这么心酸? 「我跟他又不熟,而且他老是找你麻烦。」 「下次我会闪他闪远点。」他该觉得窝心吗?单鹰帆有点想笑。 原海茉不置可否,「可以出发了吧?」 每日近午,单鹰帆会陪原海茉上裁云山的湖边,丫头玩水时,他就准备柴火,打点野味,摘点野果子和挖些野笋加菜,常常不觉时间的流逝,一晃眼太阳便要下山了,两人都有些心不甘情不愿地下山,期待明日再续。 他想是因为,这是他这趟任务中少数能喘口气休息的时光吧。 最初,因为裁云山的山势凶险,单鹰帆也就放心地与原海茉自由出入。 「这里是没别人,但你一个大姑娘家这么爱光着屁股,害不害臊啊?」她不会自己穿衣,他也不介意帮她穿,最多等会儿在湖里泡久一点。 但这丫头竟然光着屁股跑给他追!他一个大男人拎着女人家的肚兜和亵裤追在一个臭丫头屁股后,简直令人吐血! 原海茉跃上树梢,她不是不爱穿衣,而是讨厌又长又累赘的罗裙。只是一回原府,父亲就只让下人准备这些「女孩子家的正经衣裳」,说是怕她野惯了,不让她像那些走江湖做买卖的妇女一样穿上较短的布裙。 而且她最近才知道,那些衣裳有部分还是韦少衡送的。还没成亲就送她这些东西,她觉得他居心不良! 「追得到我再说!」原海茉朝身后追着她的单鹰帆扮了个鬼脸。 臭丫头!老虎不发威,把他当病猫? 「你给我回来把衣服穿上!」 「纳穆是笨蛋!」竟然要她穿别的男人送的衣服!虽然她想到他没钱……原海茉一面在树梢间飞跃,一面想着:如果由她来赚钱呢?但钱要怎么赚?听说杀人能赚钱呢! 单鹰帆又无语了,看样子娶了这丫头,他是别妄想什么身为丈夫的威严能派上用场了,他根本拿她没办法嘛! 毕竟男女有别,体力先天有了限制,单鹰帆虽然带着点纵容的态度由着她闹,反正方圆百里内也没什么人,但一会儿还是追上了一头长发披散在赤裸娇躯上的野丫头。 「再不听话,信不信我打你屁股?」 「你才打不到呢!」她趁机出招偷袭,单鹰帆眼捷手快地招架,两人就在树林间过起招来。 他头越来越疼了!这丫头当真没一点女人的自觉,出招出得大方坦荡,抬腿朝他的头飞踢来时一点也不扭捏。 大大方方劈开的腿,一丝不挂的白嫩屁股,以及黑色幽壑与红艳私花,不知羞耻地由着他看个清清楚楚…… 对一个正常的男人来说,见到那一幕能不傻眼吗?于是原海茉那一脚结结实实踢在他脸上,而已经无言到极点的单鹰帆就这么直直摔到树下。 唉,就踢昏他吧!这丫头让他想举白旗投降啊! 一个大男人从天而降,惊动的不只森林里的野鸟与小兽。 「您没事吧?」大老远看见有个人掉了下来,上山采野蔘的蔘农急急赶过来一探究竟。 原本想装死的单鹰帆心下一惊,暗暗叫糟。 他们一路打打闹闹,没想到不知不觉间离开了较为险峻、罕无人迹之处。 他睁开眼,映入眼里的不只是一脸关怀的老实蔘农,还有缓缓从树梢飘落,长发飞舞,已经眼露杀意的原海茉。 「别……」单鹰帆大惊失色,千钧一发之际拉开蔘农,飞快地点了他的睡穴,以自己的背部承受原海茉足以碎人头骨的一掌。 这丫头是认真的!单鹰帆真没想到当他亲眼看见她不把人命当一回事时,会这么震惊,这么难受。 他让沉睡的蔘农背靠着树干,不远处有蔘农的同伴高声朝这儿吆喝,看样子不一会儿就会有人过来,他转身瞪着原海茉因为误伤他而愧疚的神情,心下更气自己竟然想原谅她。 「你最好乖乖听话。」他强势地搂住她的腰,粗鲁地将她往肩上扛,脚下提气,施展轻功,飞快地朝他们来时的方向离去,没一会儿两人的身影比天际盘旋的雄鹰更快速地消失在云深处。 慈母出败儿……不对;养子不教父之过……也不对! 两人回到湖畔,单鹰帆深呼吸再深呼吸,他往大石上坐下,板着脸瞪着一脸担心与愧疚的原海茉。 而她像小娃子一样,赤条条地,全身上下只戴着那条他送给她的盘龙银项链,一头瀑布股的长发垂在左右,小手法怯地扭绞着,垂着头站在他跟前,大眼不时偷偷瞄着他。 看来他如果不把她教好,简直愧对天下苍生! 「趴下。」单鹰帆决定拿出为人夫的威严。 「趴在哪?」原海茉一脸无辜不解。趴着又要做什么? 单鹰帆拍着两腿,原海茉想了想,走过去乖乖趴在他腿上。 要干嘛哩?她有些好奇地抬起小脸看他。 单鹰帆刻意不去看她小羔羊似无辜的表情,让自己想着她对一个根本没武功的老百姓杀气腾腾的模样,一手按住她的背,一手啪啪啪地打在她白嫩嫩圆滚滚的小屁股上。 「我怎么跟你说的?不许杀人,你当人家的头骨是什么?」沙包?木人?随她灌足内力的一掌打下去都不怕出人命? 啪啪啪啪……白白嫩嫩的臀瓣被他打得发红,原海茉没料到他会打她,而且从来没人敢打她!她痛得哇哇大叫。 「你你你……唉唷……」她才不要喊痛!可是实在太生气了,他怎么可以打她?「呜呜呜……你这坏人……」她的屁股好痛,忘了要师父教她练个铁布衫什么的,虽然她武功高强,与高手对峙时能翻手云覆手雨,但是她的屁股可不是铜墙铁壁! 丫头个性倔,不肯丢脸地嚎啕大哭,不过心里实在觉得好委屈,她这么担心他,他却打她!于是小嘴扁起,一颤一颤地,呜咽声细细碎碎,豆大的眼泪也强忍着死不肯跌出眼眶,直到终于溃堤滚落在沙地上。 单鹰帆早就停手了,虽然长年习武,小丫头其实天生细皮嫩肉,两片白嫩嫩的臀瓣被他打成熟桃子,看了真教人心疼。再听见压抑的细碎呜咽,看到沙地上绽出一朵朵湿印子,当下什么气、什么怪罪,统统都烟消云散了。 他扶起她坐在大腿上,小丫头哼一声,把头一撇,但没有离开的意思,只是哭红的脸上泪鼻涕糊成一片,嘴儿噘得老高。 唉唉唉,他如果不教好她,可是又罪加一等! 单鹰帆找出这几日随身带在身上的小帕子——想想再没人比他当奶妈当得更认命、更得心应手了,这小帕子不是他要用的,是让丫头手脚脏了时打水替她擦拭的。他轻轻把她花斑斑的脸擦干净,一边道:「你告诉我,为什么你不喜欢韦少衡和老张?」 怎么突然讲到这个?原海茉仍然很生气,但没心眼的她也没多想,直接便回道:「因为那个胖子会找你麻烦啊!至于韦少衡,一堆人拍他马屁,其实他只是没遇过真正的高手罢了,在真正的高手之前,他可能连出手都没胆呢!」在云遥岛上那几年,他次次被她打败还不要紧,偏又爱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看了就讨厌。 当然,还有一些别的原因,她虽然不了解男女之间的事,但可不是瞎子,不会不知道韦少衡和她妹妹做了什么。他既然和妹妹要好,又要娶她,她不明白世人怎么看,只知道师父从小就告诉她——男人如果不忠,就杀了他!只是杀韦少衡之后会很麻烦,偏偏每想起韦少衡一副理所当然地周旋在她和妹妹之间,她又觉得很讨厌。 第十四章 「这就对了,你觉得一个真正的高手是喜欢到处张扬,到处找自己一定打得赢的人下手,还是有所为有所不为,只和能与自己相抗,甚至比自己强的人对抗?哪一个比较厉害,比较值得尊敬?」说什么礼义廉耻太八股,丫头也不知念过哪些假道学的书没有,不如不说,专戳她好胜心强的弱点就对了! 「当然是后者啦!」所以她才会被他吸引吧?因为他明明很强,却常常由着那些比他弱的人占他便宜,她在旁边看着生气,却也觉得有趣,好奇他为什么不教训他们呢? 现在想想,是这原因吧?他当然可以狠狠教训那些弱者,只是他不想恃强凌弱罢了,那些弱者的咆哮与挑衅,对真正的强者来说不过是无聊闹剧。 「还有,有些人没功夫,只是个普通老百姓,但他们也不是故意冒犯你,你却硬要严厉地计较,是不是显得很小气?」 她鼓起粉嘟嘟的脸颊,不喜欢被骂小气。 「喜不喜欢上次我买给你的糖葫芦?」 「喜欢!」可是他又说不能多吃,一天只肯买一串给她,让她有点呕。 「如果以后你原谅一个无心冒犯你的人,或者小心避开不让他有机会冒犯你,我就多买一串给你。」 「真的吗?」小丫头眉开眼笑,小脸亮了起来。 其实身为原府大小姐,什么精致的甜点没吃过?但是她却觉得纳穆帮她买糖葫芦,两人一起坐在湖畔分着吃,是最最好吃的! 单鹰帆也笑了,这丫头怎么就有本事让他觉得心窝暖洋洋、甜呼呼呢?都是她的笑容和撒娇的模样让他也晕陶陶的。「当然,我对自己的家人一向说话算话。」对外人就算了,哈哈。 明明前一刻被打得屁股红通通,她还在心里发誓不要再理他了,可是现在的原海茉又觉得纳穆对她好好哦! 其实她也不明白为什么韦少衡送她东西,她只觉得讨厌;纳穆送她东西,哪怕只是串糖葫芦,她也觉得很开心很开心。 原海茉忍不住将小脸贴向单鹰帆,粉唇贴上了他的。 虽然只是碰了一下,但单鹰帆还是愣住了,老实说刚才太生气,暂时没空烦恼自己欲火焚身的窘境,但丫头一个根本算不上亲吻的碰触,却让原本就暗潮汹涌的情欲一下子宛如溃堤般,几乎收拾不住。 她的眼神像个纯真的孩子,根本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肚子饿了吗?我去……」他嗓音沙哑,试图转移注意力。 「你不喜欢吗?」 「什么?」 「我看到韦少衡和海香这么做,他们好像很开心呢。」 「……」单鹰帆真不知道自己该讶异的是原海茉其实知道韦少衡与她妹妹的奸情,或者她竟然想学他们…… 但这是否意味着她明白两人之间的关系代表什么,她不是完全懵懂的? 就算她懵懂又如何?她已经是他的人,是他的责任与负荷——当他这么对自己宣称时,可以减低一点罪恶感,掩饰原来他怀有渴望、怀有贪婪,对这个能让他放松和喘口气的慰藉有所留恋。 慢慢引导她明白何为欢愉,又有何不可呢? …… *本书内容略有删减,请谅解* 她并不知道真正的男欢女爱还更野蛮激烈,高潮仍旧宛如冲天烈焰一下子将她烧成雪一般的灰烬。 当怀里的丫头战僳着,单鹰帆知道她初尝高潮的美妙滋味。他其实疼痛且煎熬,仍是抱紧她,用坚实的怀抱让她在烈焰退去、一切知觉飘摇坠地时,有个安全的港湾。 当她仍软绵绵地靠着他喘息时,单鹰帆抱起她走向水边,与她一同被凉冷的湖水包围,一方面冷却他未消退的情火,一方面让她净身,抬起她的腿挂在手臂上,以指腹在水里轻轻将她腿间的湿滑洗净。 尝了甜头的原海茉抱紧他,耍赖地缠绵黏腻他阳刚结实的体魄,啥也不懂的野丫头终于流露小女儿家的娇态,贴着他的脸颊不住地亲吻与撒娇。 直到他俩游到湖心处,甚至沉潜入水中,仍难分难舍地拥吻,有时两舌交缠,有时轻吻如蝶吻,那深山凉冷的湖水,彷佛也要跟着沸腾,一点也无法让他俩自情欲迷蒙中清醒过来…… 【第五章】 他未曾想过这个任务会改变他的一生,不仅如此,彷佛冥冥之中,上天要安排他为过去偿还些什么,才让他来到了这里。 单鹰帆的查探有了眉目。自司徒烁复辟,他其实已不再关心江山在谁手上,南方的白月族在司徒烁一声令下亡族,那时他终于觉悟,司徒烁原来和华丹阳也没两样。 但眼前查探到的结果却让他开始对这项任务认真了起来。 「要造反,无非要天时、地利,人和,天时正是眼前朝廷元气尚未恢复,人和他们已经有了……」 「要是海神令还在,『人和』这条件不就迎刃而解了?」单凤楼闲闲摇着羽扇,插口道。 「没有那么简单。其实这次找你来,有两件要紧事,第一件事,你最好想办法在不透露原沧浪与韦少衡密谋之事的前提下,警告水师提督加强北洋沿岸戒备。」一旦透露,司徒烁就不可能不知道,到时他们阻止双方正面交锋的苦心就白费了。 「你这不是为难我吗?我是什么人,还能让水师提督因为我无凭无据、信口开河的一番话,说加强戒备就加强戒备?」 「乐南侯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如果这点小事就把你难倒,也太贻笑大方了。」也不想想她让他扮贱民进原府任人践踏,到底谁为难谁? 「不用夹枪带棍,我尽力就是,但原因是什么你总得告诉我。」 「聪明如你,没想到吗?」 「七成把握的话我不随便说。但你要我说的话,他们不只结合东海诸王的势力,还串通了北海鬼域的海贼。」但这未免也太胆大包天,鬼域海贼可是杀人不眨眼,简直像与虎谋皮。 「否则只是临海这些势力联合起来,就能动摇天朝国本?」 「那么地利呢?」就因为只是临海势力,地利恐怕是最关键的一环,天朝有广大幅员做后盾,临海诸王背后只有一片大海,输了不就要跳海去? 「这是我要找你的第二件要事,关于原沧浪和韦少衡的谋反证据,以及接下来分化东海诸王的联合,我只打算执行到这里,你自己想办法找人来接替我,我得和韦少衡一起离开鹤城。」 「别再叫得猜,直接告诉我什么原因吧。」 「司徒家的江山何其大,想要占到地利之便,要嘛找到一起包夹的联盟,要嘛从中重创。你知道原沧浪和炎武关系交好,韦少衡这次北上有两个目的,一是与炎武三大酋长密会,二是寻找天朝龙脉……」 单凤楼将羽扇啪一声合上,笑容满是幸灾乐祸与嘲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还真是善恶到头终有报。」可惜总报应不到对的人身上。 「你知不知道你这人造的孽,半数是你的风凉话太刺耳?」 「我说的是实话啊,这让我想起司徒烁为了龙脉牺牲多少人……」 「就是因为已经牺牲太多人,才不能坐视它发生。我想光是阻止韦少衡寻找龙脉已经没有用,羌城的事让我怀疑炎武人早就知道天朝龙脉的入口,只是缺少懂得这方面技术的人,我势必得跟着他好在最后关头阻挡他们。」 第十五章 单凤楼摊开羽扇,听了他的推断,想起什么似地笑着,「记不记得当年离开师门时我们俩打的赌?」她料定单鹰帆的沉默,继续道:「你说,只有仁君能安天下;我却说,只有太平盛世能创造所谓的『仁君』,因为他什么都不用做,只要保持现状,手不沾血,就能博得后世美名;要平定乱世却绝非仁君,只要得到最后的胜利,就能成为后世歌颂的明君,就能决定历史的正义,就算曾经血染天下也能功垂千古……」 「如果天下大乱,总得有人终结这乱局。」单鹰帆反驳道,这和仁不仁慈根本没关系。 「筑一道肉墙去抵挡兵戎吗?」她冷哼,「真正仁慈的人,绝对终结不了乱局;天下既乱,百姓疾苦,要赢得战争的首要条件,就是要这些处于苦难中的人去为你成就天下——司徒烁能毫不犹豫地做到这点,武皇却做不到,他的雄心壮志在妻子与人民的苦难中动摇了。我们曾经相信会有一个完美的奉命典范值得我们追随,到头来却发现他不过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凡人,曾经以为必须具备的帝王资质与条件,伴随而来的却是潜在的残酷性格——你仍然相信自己是对的吗?」 「不管对不对,我现在还不是在为他卖命。」单鹰帆的口气渐渐不耐烦了起来,「不要再一副看好戏的模样,你让武皇进入司徒凝的梦中梦,不就是想让他打消东山再起的念头,这事若有差池,你我的苦心都会白费了……」到头来,他们会只剩满身罪孽。 「这就是我跟你不同的地方啦,凡事尽人事听天命,做到也罢,做不到也无可奈何,历史的脚步一样在前进,一代明君总会去见阎王老爷,一代暴君被推翻了也不代表取而代之的就不如他残暴。把一个人当神一样地追随,不如相自己的信念,我的信念就是得过且过,熬到盛世到来准没错;你的信念就是人死越少越好,但世事毕竟不是凡人一点点信念能力挽狂澜,做人嘛,凡事看开一点,活在当下,自我解嘲当娱乐,不是挺好的?」 「但是你解嘲的都是别人。」 「不小心的,都叫你看开点喽……总之这一切还真是天意安排,这任务非你莫属,我想不用我说你也会拼老命,就祝你马到成功啦,我会在你们进入地下龙脉后派人支持你。同门一场,我还是要劝你凡事量力而为,千万不要想不开……」 「你只是怕我欠你的钱没人替我还吧?」 「我只是劝你认命点,各人有各人的命,你呢是标准的祸害遗千年……」 「我走了。」一直听这女人嘴贱,他会很想同门阋墙! 「等等,我有个东西给你。」单凤楼拿出两个缠在一起的银锁,银锁上有红色丝绳绑住,看起来像两条绳索以龙形锁勾扣住。 「这什么?」该不会……他突然一脸感动,这死要钱知道他娶老婆了,所以给他的庆贺礼吗? 但是,死要钱有这么重情重义吗? 「这是我发明的『同命锁』。」 既然是她发明的,那一定有咒术在,单鹰帆伸手接过,因为他得承认单凤楼确实是咒术天才,她不只能把前人留下的咒术融会贯通,更常自己举一反三地发明新咒术。 「戴上这两个锁的人,可就真的能够同年同月同日死了,但是是以命长的那个为准,本来我想跟你一起戴……」 「什么?」他一脸惊悚。 单凤楼翻了翻白眼,「我并不是很愿意,但你是我身边命最硬的人,我命中有三大劫,第一劫勉强过了,你也知道后遗症是什么;最近第二个劫会来到,本来想拿来保命,不过想来想去跟你这家伙绑在一起怪不舒服的,你自己拿去用吧……」 死女人。他本想开口关心一下,当下又觉得不爽了,但同门一场,他还是道:「别挑了,跟你绑就跟你绑。」这女人只是嘴贱了点,关键时刻很靠得住的,要是这么挂了岂不可惜? 「不了,我自己想别的办法。看你春风满面,这就当我送你的新婚礼啦,有了家累的人,不要随便想不开……」 还真的是新婚礼!他果然误会她了!单鹰帆真是感动到泪流满面啊。 单凤楼又拿出了她金光闪闪的金算盘,手指轻快地拨动红宝石镶金刚钻铸成的算珠——比他上次见到的又更加华丽了。「呐,我也不贪财,同门价,算你一万两就好。」 「……」去死吧! 要怎么跟韦少衡上路呢?方法说难也不难,只是这又让单鹰帆有些愧疚,他终究利用了原海茉。 「韦帮主是去谈正事,你跟去做什么?」原沧浪不想让女儿涉入这件事。 「小茉武功高强,应该能成为得力帮手,岳父大人请放心,小婿一定会好好照顾她。」韦少衡对原海茉愿意出力可是求之不得。 原海茉原想答腔,她只是想跟去游山玩水,鹤城附近她早就玩腻了。但是想到单鹰帆的交代,只好默不作声,心里对于韦少衡已经和她父亲岳婿相称感到讨厌。 脸皮真厚。她心里想着,把头一撇,开始神游天外。 而原海香一听姊姊要去,也抢着要跟,但是她一点武功也不会,跟了也只是累赘,于是厅堂上又是一阵争执,韦少衡为了安抚情人,最终仍是帮着一起说服原沧浪。 单鹰帆就以原府家奴的身份,跟着在路上为两位小姐尽犬马之力。 担任任劳任怨的苦力,他可是早就习惯了,不过丫头开始会摆臭脸给奴役他的人看,庆幸的是这丫头老是一副恶劣又骄纵的嘴脸,众人暂且当她耍大小姐脾气。 原海茉嫌她原来的两个丫鬟碍手碍脚,不让她们跟,而韦少衡想派个有武功底子的婢女给她,则被她给拒绝了,最后那名婢女派给了原海香,而好不容易说服父亲让她随行的原海香,身边也只有这么一名婢女。 此次北行,阵仗不小,单鹰帆都不知道这年头私下密谋造反也能这般浩浩荡荡,只差没沿路敲锣打鼓,昭告天下:他们打算跑去拆了皇帝老祖宗的坟,包括原家姊妹和一名婢女,还有一名与韦少衡兄妹相称的「侠女」,名号挺好听的,叫什么冷吹樱还冷飞樱的。 余下,包括韦少衡,原家大少爷,一名据说是笑什么楼的楼主,这三个风流倜傥得人神共愤,不拿扇子好像就不会说话的俊公子还各带了一名侍婢——他娘的这年头连男人出个门也要带婢女就是了。另一位绰号威风凛凛的什么中原第一剑,人称银剑飞龙——这名字他默默地不于置评,人家高兴就好。 还有个中年粗汉子,这家伙绰号也很威风,叫侠盗南霸天,跟他可是同行,祖业是挖坟的,据说可是业界翘楚,闭着眼都能寻龙点穴。江湖上有个非常不得了的传说,曾有盗墓贼千辛万苦,死了一半的同伙终于找到了一座藏在深山的千年古墓,一进到里面,赫然发现七个大字——南霸天到此一游。地上还有瓜子壳呢! 对了,余下,还有两名口头禅是「帮主英明」的盐帮香主,两名一路上都很沉默,大概因为名字就没人家威风的渔帮堂主,再加上一个跟他一样专门负责跑腿打杂的伙计兼马夫。算一算一行一共十七人,说要一路低调往北,尽可能不引人注目……皇帝要是微服出巡,阵仗都不知有没有这么大,果然公子哥儿们的低调跟死老百姓的定义不太一样。 「喂,你,去帮我们帮主把马洗一洗,顺便把热水扛到房间里……」盐帮香主一号鼻孔哼着气地指了指单鹰帆。 第十六章 单鹰帆才想开口,原海茉高傲的小脸一抬,「你是什么东西?原府的人是你能支使的吗?马自个儿洗,水自个儿扛,不然就自己拉泡尿将就点用。」 「呃,大小姐……」未来帮主夫人总是不好顶撞和得罪。 「有什么关系,就让他伺候两位香主,韦大哥不是外人。」原海香总想表现出她比姊姊更有盐帮帮主夫人的架式,对盐帮帮众一向礼遇有加,她相信人心是雪亮的,每个人都会明白她比姊姊更适合他们的帮主。 「那谁来伺候我?想要人伺候不会自己带人吗?」 「我让兰儿伺候你吧。」韦少衡打圆场。 「我才下要你的骚货,你自己留着吧。」又来跟她装熟,看了就生烦。 众人脸色都不太好看,尤其是自小伺候韦少衡的兰儿,心上人正主儿的位置永远轮不到她头上也就罢,还得被这么羞辱。 但原海茉才懒得搭理,「纳穆,咱们出去外头逛逛有什么好玩的。」 「姊姊你别太蛮不讲理了,快和兰儿姊姊道歉。」对于做人处世,原海香可是很有一套分寸,她很明白将来她们三个女人,姊姊是正妻,她应该也不会是侧房,好歹是个平妻,但兰儿总是「前辈」,对她客气一点换得好名,也没什么不好。 原海茉跩跩地答腔,「对啊,我呢就不喜欢讲道理,尤其不和包袱跟废物讲道理,不高兴打我啊。」她扭头拉了单鹰帆就走。 「小茉。」见未婚妻撒泼,韦少衡自然要立刻出面展现丈夫的威仪,「如果你不爱别人跟你共享奴隶,我再买个女奴给你支使就是。天色不早了,我们明天一早还得赶路,你还是早点休息吧。」 单鹰帆站在韦少衡身后使眼色,原海茉才出鹤城就把人给得罪光,接下来可是会很棘手啊! 原海茉看了单鹰帆一眼,想起他出发前的交代,但又很讨厌韦少衡,只得道:「我只喜欢自己挑奴隶,我不知道你们怎么回事,老想占别人便宜,你们要占别人便宜我管不着,但别犯到我头上,不然我也不会跟你客气。」 这一番话,说得盐帮一伙人脸上一阵青一阵自,他们以为原海茉指的是他们在原府当食客,如今还妄想支使原府的奴隶,却不知她只是不喜欢别人占单鹰帆便宜罢了,她拉了单鹰帆上楼。 「你让奴隶跟着你回房?」始终看着一切的侠女不可思议地开口。 「不然谁来帮我守门?」 「好个娇蛮不讲理的大小姐。」某某楼主看戏似地下结语。 「大哥去睡了,不然肯定能好好管管她。」原海香觉得丢脸地道,更加为心上人不值。 见原海茉一点颜面也不留给身为未婚夫的他,向来习惯被女人爱慕、受众人奉承的韦少衡按捺下阴狠神色,继续以谦谦君子的和善微笑安抚众人。 没关系,女人没有搞不定的,他会让原海茉知道谁才是她的主人! 这群公子哥儿出游,沿路要是没有家象样的客栈,真不知究竟到不到得了边境?光是分配房间就让人无语。 首先,三位翩翩佳公子都各要一间房,侍婢呢,自然是睡公子床上帮忙暖床啦;侠女姑娘稍微有自觉一点,说不介意和两位原家小姐挤一间,原海香就算介意,也要装作不介意,但原海茉就不依啦,她管其它人去死,她睡外头荒郊野地也照样好好的,可就是不和别人一间房。于是为了公平起见,三名女眷也各一间房;但人家店小,房间也不多,又不是只招待他们一行人,这分一分也差不多快满了,于是南霸天、中原第一剑、两名香主,两名堂主,六个人去挤大通铺…… 真不知道如果到了没象样房间的野店时,这群人又该怎么着?单鹰帆开始怀疑他和死要钱是不是太认真了,这群人真的到得了目的地吗? 就如原海茉所言,他守在她门外,本来丫头要拉他进房,他哄了老半天才让她乖乖去睡。 兰儿送茶来时就见单鹰帆抱胸靠在门外,虽然她也替自家公子不值——原家大小姐骄纵无比,竟然还不知羞耻地让一个男奴替她守门,根本配不上她家公子。可是公子交代一定要把这壶茶给原海茉,叫她不得坏事。 「我家公子让我给原大小姐送热茶。」兰儿觉得让自己向贱籍奴隶开口都是侮辱,所以看也不看单鹰帆一眼。 「我帮你送进去就行了。」 兰儿终于瞪了他一眼,「你是什么身份?这里有你开口多事的份吗?这茶我自己送进去。」 单鹰帆有点头人,因为原海茉对别人怎么可能有好脸色?但想想让这女人自己进去讨罪受就算了,他耸耸肩,替她敲了门。 「大小姐……」他想到原海茉对韦少衡就像对耗子那般讨厌,便道:「兰姑娘给你送热茶来了。」 原海茉本来一点睡意也没有,这趟出门跟她原本想象的完全不一样,一点也不好玩,她宁愿和纳穆到屋顶上看星星,一整晚不睡,也不想象现在这样。 她绷着脸自己开了门,见到笑得一脸勉强的兰儿,「大小姐,我们帮主希望你喝过茶,暖暖身子再睡下。」 原海茉拧起眉,骄纵地哼气,「我不要。」 兰儿笑脸一僵,强压下怒气,「这是我们帮主的一点心意,大小姐千万不要因为兰儿稍早的顶撞,怪罪我们帮主,兰儿在这边向原大小姐赔不是了。」 单鹰帆只得在门外拼命的使眼色,原海茉看了他一眼,才老大不愿意地捧过茶盘,「我喝就是了,你可以回去了。」 待兰儿一走远,原海茉立刻探出头来,笑脸甜得像颗圆呼呼红嫩嫩的小桃子,「纳穆,要不要喝茶?」 单鹰帆真是好气又好笑,这丫头对人的差别待遇也差太多了吧!他都不知该觉得窝心或好笑了,「你喝吧,我不渴,你身子喝暖点才好睡。」 「一个人喝茶很闷,你陪我嘛。」 「我进你房间要是被看见了,会很麻烦的。」 原海茉捧着茶盘走出来,蹲在他身边,「那我跟你一起待在外边。」她倒了杯茶给他。 单鹰帆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心里暖暖的。这丫头一旦把人放在心上,就是推心置腹,宁可跟他蹲在外头苦哈哈,他哄老半天都不去睡。最后,他只得依她,两人蹲在门外喝着热茶,她一直偎过来,笑容有点憨,好像跟他蹲在门外喝茶有多开心似的,看得他又心疼又好笑。 两人分着喝光一壶茶,她似乎有点困了。单鹰帆察觉有人接近,连忙对她说道:「有人来了,你先进去吧。」 「唔……那你呢?」 「你进去帮我把床铺好,快点。」他只好哄骗她。 「好。」她乖乖捧起茶盘,脚步摇晃地进门去了。 单鹰帆继续蹲在门外装作假寐,来人功夫不差,形迹显得特别小心鬼祟,但对他和原海茉倒是构不成威胁,正觉得奇怪之际,那人突袭到他身后劈了他颈子一掌。 以这人的身手来说,单鹰帆怀疑这人跟他有仇,否则一个这等身手的人不会这么不懂拿捏力道——这一掌要是劈在一个不懂武功的人身上,十成十早去见阎王了吧? 所以,他不装死还真的不行,当下只好乖乖往地上躺。 来人又狠狠踹了他一脚,「一介贱民也妄想吃天鹅肉。」说罢又狠狠踹两脚,单鹰帆只能庆幸他是趴着,要是被踹到命根子还得了? 接着,这家伙推门而入,然后极为小心翼翼地掩上门。 第十七章 单鹰帆觉得奇怪了,照理说原海茉应该已经被惊动,然后气得跳脚才对,他发现那男人是单枪匹马来的,也就大大方方从地上坐起,扭了扭颈子。 房里头安安静静,单鹰帆心里越觉不妙,刚才那人的声音,他还真是熟到不能再熟,这阵子天天躲在暗处偷听,不就是韦少衡吗?再想稍早他没事送来那壶茶…… 他奶奶的,堂堂盐帮帮主,竟然来阴的?单鹰帆轻轻将门推开一道缝,韦少衡已坐在床畔,单鹰帆从来不知道自己是醋劲那么大的人,光看他摸上原海茉的脸,他就想把他的手砍了! 「天堂有路你不走。」偏要来惹他,不把他整得死去活来,他单鹰帆名字倒过来写!他从袖口抽出布阵的令旗与迷香,只手结印…… 坐在床畔冷笑的韦少冲突然眼前一花,接着惊觉自己坐在花园里,手上摸着一颗石头。 怎么回事?他像猛然惊醒,又觉得脑袋有些混沌,看看四周,难道他转错了方向?这儿不正是客栈的内庭?可是他刚才明明…… 他摇了摇头,感觉思绪浑浑噩噩,记忆竟然有些模糊,他不想浪费时间,那壶茶的药性有限,立刻便往原海茉所住的客房方向离开了。 单鹰帆双手抱胸,瞪着梦游似地离开原海茉房间的韦少衡,思量迷魂阵的效力大概可以持续到天亮,至于这家伙打算走到哪里去,他可一点也不想管。 话说回来,他怎么没想到干脆就在原海茉的客房周围布下阵法,省得一堆闲杂人等来来去去地找麻烦? 他回到原海茉床边,见她一脸迷迷蒙蒙,双颊酡红,冲着他傻笑。 「纳穆……我刚刚……」她拧起眉,觉得身子使不上力,「我刚刚……看见韦……很讨厌……想打他……可是……」那个恶心的家伙还摸了她的脸!她气得想杀人,可就是使不上力…… 单鹰帆在她床边坐下,安抚地握住她的手,「没事了,他走了。」 眼前情况有点棘手,因为学习的是阵法与风水,定要天上地下四处闯,所以师父原本要把医术也教给他,偏偏他从小就对药草没兴趣,师父只好直接用药把他喂到大,因此寻常毒药奈何不了他。丫头武功虽好,但如果在喝下茶时就发觉不对劲立刻把药逼出来也就罢,现在药性在体内发作,就算硬逼出来,效果也有限。 他开始痛恨自己小时候不乖乖跟着师父学医,现在也不知道原海茉中的是哪一种毒?韦少衡似乎打算来个生米煮成熟饭,让原海茉认了他,这男人大概以为天下女人只要睡过,就会对他百依百顺,看样子是对自己很有自信。不过这招用在冰仙子的徒弟身上就难说了。 总之,海茉中的毒九成九是春药,只是不知道有没有别的后遗症,单鹰帆只能先替她逼出一部分药性再看着办了。 药性勉强逼出三分,原海茉身子软绵绵,憨笑着往他身上偎,「纳穆,人家要玩上次的游戏……」 「什么游戏?」他装傻,小丫头软绵绵香喷喷的身子直蹭过来,此刻又中了春药,这诱惑一点也不比全身赤裸时小。 他该在这时占她便宜吗?可她是他的人,他却差一步就保护不了她,这让单鹰帆对自己更不能原谅。 原海茉这次知道该怎么做了,她直接跨坐在单鹰帆身上,接着总算发现一件事,「小穆跑出来了耶。」这两天都没跟小穆玩,她有点想念呢!小丫头的柔荑立刻覆在那将他裤裆高高撑起的硬挺上,有点开心地揉弄了起来。 单鹰帆闭上眼,吞下呻吟,把心一横,再睁开眼时已是一副调情痞子的微笑,「今天晚上让你看他,好不好?」 「可以吗?」她一脸既期待又怕受伤害。 「当然。」他吻了吻她嘟嘟的红唇,「你乖乖听话,嗯?」 「好。」 单鹰帆让她躺在床上,脱下自己身上的衣物,露出肌肉纠结的昂藏体魄,但小丫头只是好奇而专注地盯着他鼓胀的裤裆,让他有点好笑,想想以前在帝都时被那些女人当成肥肉般盯着,他可是满心不情愿,现在倒觉得小丫头太不给面子了。 原来他也有男人的虚荣心啊,可小丫头何时开窍呢? 他俯下身,玩耍似地吻她的唇与小脸,一边为她轻解罗衫。原海茉尝过一回情欲的甜,已经开始期待长夜的尽头能再远一些。 当他大掌探进肚兜里,揉着绵软的乳,小丫头忍不住也想学他,小手攀上他健壮的胸膛,好奇地探索。 早知道她在他身下是这么可爱,他绝对忍不到今天!他掀开肚兜,将一对雪乳高高捧起,有些恶劣地要她看清楚自己是如何在他掌中臣服,如何被他所玩弄。他把那柔软白嫩的乳狎玩得放浪无比,连雪峰上的樱桃都招摇地硬挺起来,然后低下头含住其小一颗。 「纳穆……」她撒娇似地低喃,对情欲半是明了半是朦胧,仍有着憨傻的纯真。那一声呼唤喊得他感觉男性胀到发痛,于是带点恶作剧地用力吸吮起嘴里的雪峰,将她的绵软含进嘴里更多,甚至以舌头和上颚轻轻夹紧口中的樱桃转动,另一掌则大力地押揉着空虚的另一只乳。 原海茉忍不住抱住他的头颅,用一种接近撒娇的方式,芙颊蹭着他的发。 他这才发现自己对她有无限的爱怜,才会总是由着她使性子,相识不过一日就想把她护在羽翼下。也许是她赤裸裸地直闯他心房,也直戳男人永远无法抗拒的弱点,又也许他在一开始看见故人的影子,不小心松懈了心防,但他相信在这些可有可无的借口之外,海茉之于他,是一种命中注定的独特存在。 否则他怎会对她特别心软。 他很快地将身下的小娃子脱得只剩亵裤和上掀到完全遮不住春色的肚兜,坐起身欣赏她充满娇嗔却又迷人的风光。袒露的双乳被他吻得湿亮,尤其那分跨他左右的双腿之间已经湿透亵裤的艳丽景致,让他完全舍不得移开眼。 他带点诱惑,带点邪气,隔着亵裤单薄的布料揉捻起湿润的腿心。那日在湖畔太多干扰,如今夜色静谧,于是淫靡之声清晰可闻。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他笑得温柔极了,却不知为何教她脸红。 原海茉不知道男人的温柔有很多种,而她的情人正在向她展现的是最邪恶又最诱惑的温柔陷阱。 「是你动情的证明,小茉。你很喜欢我这么爱你,对吗?」他没有放松手上的力道,刻意让那湿润的水声不绝于耳,直至完全湿透了她的亵裤。 「喜欢,我喜欢纳穆。」没想到说出心底的话,心儿会像要跳出胸口一样地激动。 她的诚实与坦白让他胸口有些疼,涨满着酸楚与柔情,为了她毫无保留的接受与信任。 他不知道他的任务对他们之间会否有潜在的伤害,但他仍旧相信他的信念与将她护在羽翼之下,必定有两全的办法。他会对她坦白最真实的自己,真正的纳穆.迦寒,而不是身为皇帝鹰犬的单鹰帆。 …… *本书内容略有删减,请谅解* 他把他的激情完全喂给了她,当他们合而为一,短暂地灵魂相重迭的刹那,他要她在他怀里,成为他独一无二的娇宠。 「纳穆。」原海茉激情过后的嗓音,有些沙哑,却依旧娇憨。 「嗯?」 「我以后可不可以天天跟小穆玩?我会天天喂它吃饱饱哦。」 单鹰帆心疼又好笑地将小丫头抱紧。 第十八章 单鹰帆逼问兰儿,才知道那药就只是单纯的春药,只不过初夜的不适真的在隔天才出现,原海茉懒洋洋地,疼痛倒是还好。他替她雇了辆车。 至于其它人对昨晚有没有发现什么呢? 「昨晚有只猫,叫春叫得好浪……」客栈里,不知是谁开口说了这句,只是一伙人没人笑得出来。 今儿个一早,江湖上无数青春少女私心恋慕的梦中情人,风流个傥、俊美无双、少年英雄的韦少衡,铁青着一张脸,一拐一拐地自笑忘楼楼主房里走了出来…… 噢,单鹰帆一直忘了一件事,他早就觉得奇怪,那个什么笑忘楼楼主身边带的丫鬟,分明是男扮女装的少年啊! 「韦兄,想不到你也是同道中人,昨夜咱们三人如此相见恨晚,以后有什么需要,也别跟我客气。」同样是江湖上无数青春少女私心恋慕的梦中情人,风流倜傥、俊美无双、少年英雄的笑忘楼楼主,倒是一脸春风得意。 昨夜韦少冲突然闯进房里,他和贴身侍从正打得火热,本来韦少衡一副想要霸王硬上弓的强势模样,但武功终究不敌他,既然是到嘴的肥肉,他也就不客气地吞下了,三人行还真是别有一番独特滋味呢。 单鹰帆恍然大悟,躲在一旁,憋笑憋得很难受。 原来昨夜春雨骤临,不只他和海茉两只爱情鸟温存甜蜜,还有一户户人家后院的菊花也奔放地盛开了啊…… 也因此,兰儿和原海香一早都哭红了双眼,而侠女冷飞樱不知为何眼神陶醉地流连在菊花花友会三人组之间,还不时捧着脸颊逸出一声声叹息。 至于其它人,一脸乌云罩顶,就不用说了。 接下来的路程,还真是安静又祥和啊。 【第六章】 接下来的一路上,完全是壁垒分明,笑忘楼楼主走得很悠闲,不时想和韦少衡攀谈,而韦少衡只想离笑忘楼楼主远远的,原海香和兰儿就成了最好的左右护卫,完全一副护夫心切的悍妇模样。 但其它人也不想和韦少衡走在一块儿,所以以南霸天为首的男子汉们走在最前头,好像后面有鬼在追似的;韦少衡与他的娘子军居中,也是一副鬼在追的模样。至于后头悠哉悠哉的就是笑忘楼楼主和他的侍从、冷飞樱,以及看好戏的单鹰帆与压根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反正她也不甚在意的原海茉。 只是江湖儿女,不拘小节,该谈的正事还是得谈。接近北方时,南霸天开始向众人展现他专业的寻龙点穴功夫。 当然说是八卦功夫也没人会反对就是了。 「三年前,正是炎武大败的前一年,各位想必记得北方的羌城发生了一件震撼天下的大事!羌城太守明相梧在围城九月之后终于变节,为炎武开了城门,这件事让暴君龙颜大怒,将明氏一族满门抄斩……」 「暴君实在太没人性,围城九月,那些百姓日子怎么过?」总算离帝都十万八千里远,有人说出公道话了。 「欸,这证明我们推翻暴政是势在必行,但真正的重点并不在此,你们难道没有想过,为什么炎武人非要占领羌城不可呢?要说军事战略,羌城是重要,但没重要到耗上九个月的功夫,那要耗掉多少兵力和粮饷?而当时炎武境内已经传出天灾,呼日勒的围城举动就更加难以理解了。」 「但是有人说,这只是暴君为了抄明氏一族的手段。」盐帮一位香主说出民间流传已久的耳语。 「当然是手段之一,但是我得让你们看看这个。」南霸天拿出他早已画好的一张牛皮,「羌城是座山城,你们知道这座山城当初为什么而建造吗?它刚好坐落在一个可以称为皇座的穴位上,也可以说是一个龙口,但是这个龙口却是干的,有山有水,才能成为风水,脉象也才能运作。三朝以前,被灭掉的伏罗国的国都就在羌城,因为这是个干的,或者说是死的龙穴,所以伏罗国是第一个被司徒皇室灭掉的国家。 「再来说炎武人围城的目的,这龙口虽是干的,却也是另一个地下风水的起点,炎武人的龙脉被天朝所毁,所以他们打算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羌城当初之所以兴建,就是为了守住这地下龙脉,只可惜知道这件事的仅有司徒家照代皇帝,以及当初兴建这座城的勘地司,只是后来那位倒霉的勘地司据说在工程完成没多久就暴毙了。」 「那你又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众人一脸质疑,虽然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推论确实能解释当年呼日勒非要围城的目的。 「我说你们也长点心眼,风水师这行就跟你们盐帮和渔帮一样,我们虽然没有像你们这样庞大的组织,但多多少少也有交流,更何况点穴这事儿同行也是有眼睛,瞧得出端倪的。呼日勒拿下羌城,应该也找过这入口在哪,但我想连明氏一族都不知道入口了,何况对风水其实一窍不通的呼日勒?总之最后他们来不及成功,炎武的天灾越来越严重,暴君的军队也终于愿意对羌城出兵,这才不得不退兵回北方。 「再说回这干的死龙穴,也是有让它活过来的方法,一是引水脉,但这工程太耗大,二是什么手段,我想你们心里都有谱了吧?」 有人猜着了,一脸愤慨,也有人仍一头雾水。 「是啊,暴君这招叫一石二鸟,据说国师预言明氏会是司徒皇室覆灭的那只推手,可明氏一族在三朝以前又是建国功臣,怎么可能说处置就处置?那就干脆逼得他们不得不变节,再来一场血祭,让这干涸的龙口活过来,明氏一族世世代代就给司徒皇室的这条血龙填肚子……」还附送一整个城的饿死鬼,大概可以撑个几百年不成问题吧。 「那你知道入口在哪吗?」 「当然,爷爷我还在里头撒了泡尿呢。」这暴君就是脑筋太死,找百来个童子对着龙口撒尿,效果还不是一样?他猜应该一样吧,哈哈…… 单鹰帆只听了一会儿,大概知道这南霸天确实有几分真功夫,他找出来的位置也正确,只是对羌城的地下龙脉只知其一却不知其二。 简单来说,羌城是个地下龙脉的入口没错,血龙之所以需要血祭,倒不是因为它是干涸的,而是谣传伏罗国国师下了血咒,司徒烁对咒术一向深信不疑,加上天朝国师的鬼预言,才会有明氏一族灭族的惨剧——中原这些国师还真是一个比一个邪恶。另外这地下龙脉不只是天朝五道龙脉之一的血龙,还是一道大龙脉的一部分,这入口进去之后只是龙尾,龙头在遥远的东海某处,这道隐藏的巨大龙脉存在已久。 一般风水师不会在意这种巨大龙脉,因为它影响大,循环也大,可能一个循环要几百几千年,但单鹰帆有不同的看法,如果这道巨大龙脉毁坏的程度太多太大,后果还是难以想象。 前朝曾有人毁坏龙脉的方式,是在龙脉涌出的泉水中下毒,也有将泉水封住,这些方式实在过于歹毒,有些毁坏的方式最多是炸坟,影向力小,他不打算插手,反正江山姓不姓司徒,他根本不在乎。就怕他们打算摧毁地下水脉,这条水脉是羌城与邻近村落赖以为生的命脉,他想他势必得与他们一同进入地下墓穴才能知道他们意欲为何了。 又是在客栈里度过一夜,他们进羌城时夜已深。其实深夜正是明查暗访找龙脉入口的好时候,尤其羌城三年前死了满坑满谷的人,别说过往商旅往往绕过这儿,百姓们入了夜也不太敢出门,这时间上山绝不会遇到寻常人家跟你问东问西,远远看见火光也会吓得屁滚尿流,有多远闪多远。 第十九章 可他们一行人之中,有不少娇滴滴的女眷,这只好又耽搁上一天。单鹰帆心里想的是,真要给这群人造反成功,那三岁小孩都能说要当皇帝了。 「小茉。」单鹰帆虽然尽可能不和原海茉同床共枕——实在是他根本拿这丫头没辙,到最后她一定会想和小穆玩,他又拒绝不了她,夜夜这么销魂蚀骨下去,迟早要给人瞧出问题来——但此刻却又沦陷了。 「嗯?」原海茉照例窝在他胸前,小手不是在他肌肉上揉来揉去,就是对着小穆玩「快快长大」的游戏。 单鹰帆抓住她的小贼手,「如果有一天,我必须杀了韦少衡,你会气我吗?」就他连日观察,原沧浪是只老狐狸,没十成十把握绝不会答应结盟,因此他大可以利用这点,说服他与盐帮划清界线,而韦少衡一心当号令群雄揭竿起义的角色,他还没和单凤楼商量过要怎么对付他。这人虽然浪得虚名,但就因为他不只在江湖上极负盛名,寻常百姓也对他景仰不已,再加上盐帮势力不容小觑,弄不好也会是个棘手的角色。 「干嘛生气?可以的话我也想杀了他。」只是爹会阻止她,妹妹也会哭哭啼啼地求她,她最讨厌男人啰哩叭唆和女人哭哭啼啼了。「你真的要杀他?」 这妮子竟然露出一脸期待的表情来,她到底有多讨厌韦少衡啊? 他突然想到「身教」这个问题,立刻正色道:「可以的话我不想杀他,但是如果他硬要做那些会伤害到天下苍生的事来,我还是只能除掉他。」 「什么是伤害天下苍生的事?」天下苍生又是啥?能吃吗? 「比如硬要掀起战争,或者毁坏风水地理。」毁坏风水,可大可小,影响后代子孙之类的其实都是小事,大地的反扑力量才是绝对不能小看。 「就像他们这次要做的事吗?」 单鹰帆怔住,这丫头看来什么都满不在乎、漫不经心,但有时候显然并非如此,「是。」他看着原海茉挪动身子,将头枕在枕头上与他平视,小手转而摸着他脸上易容过的疤。 她的神色总是那么单纯无邪,然而会不会其实她将一切都看在眼里?他以为她对他身怀绝世武功却委身原府当下人从不起疑,只是因为不解世事的关系,可她并不笨。 「小茉。」他又一次抓住她的手,这次是牢牢的收在掌心,「如果有一天我骗了你,你会气我吗?」他发现他今晚真是他娘的婆妈。 骗人是他的强项,他也确实对她说了许多谎,但她却也是他唯一肯吐露真名的人,他给了她身上唯一重要的事物。想起来如果哪一天东窗事发,他甚至不知道有什么方法能让单纯的她明白他骗她太多,但所给她的少数「真实」,却都是他最重要也最珍视的,这世间不会有第二个人拥有。 「师父说,如果男人骗了我,我就把他杀了。」 单鹰帆笑了,「小茉,那你答应我,杀了我之后就别再杀任何人了。」 原海茉拧起眉,「可我不想杀你。」 「小茉,如果你要杀我,我绝不会还手,像我这样的人,死在你手上真的是最好的下场了。不过假使有那么一天你恨我,不谅解我,也一定要给我一次机会,让我带你去个地方。」 「什么地方?」他说的实在有点难懂,纳穆也被韦少衡那蠢蛋传染了吗?怎么好像听不懂她的话? 她说了她不想杀他。这世上只有他,她不可能下得了手。 「去一个对我来讲最重要的地方,那里的每个人都知道我叫纳穆。我希望他们也能知道我是你的纳穆。」 「是你家吗?」她很想去哩,「可以明天就带我去吗?我想去纳穆家。」 单鹰帆笑得有点黯淡,「我家很早就没了,不过你说得对,那里也是我家,还有一个地方也是我家,小茉无论如何要记住……」 「哪儿?」不过她记住也没用啊,她得有人带路才行。 「你的身边才是我家,记住了吗?」 原海茉看着他的眼,她总觉他的眼和中原人不同,好像深海那般的深苍蓝色,有时又像黑色。但他的话让情感仍有些笨拙懵懂的她心窝又暖又甜,而且觉得好开心呐。 「记住了。」这次换她张开双臂,将他抱进怀里,「纳穆也不可以忘记回家的路,知道吗?」 她有些稚嫩的言语让他想笑,但不知为何,心窝有点疼了起来。 「那个……我们不是去玩,所以……」南霸天有些为难地看着已经背起包袱打算跟着公子们上山下海的婢女们,以及包袱仍是由婢女帮忙背的原海香。 拜托有点自觉行吗?! 「这羌城也是个名胜啊,姑娘们何不就留下来逛逛,替他们的商家刺激点买气,你们这趟出来完全没买到胭脂水粉、罗裙首饰不是挺空虚的吗?我们明天傍晚回城时,我相信你们的公子都很想吃到热腾腾的佳肴滴!」 原海香不甘心地看着已经跳到人家屋顶上追鸽子的原海茉,想到她将和韦少衡一起待在地下龙脉里,海茉如何对英俊无双的韦大哥无动于衷呢?他们势必会天雷勾动地火……真让人不甘心呐! 「那原家大小姐的奴隶呢?怎么他就能进去?」兰儿不甘心地问。 「这个嘛……」南霸天搓了搓下巴,「原则上没武功的都不能去,不过我看他挺耐操的,下去时若要挖石头什么的应该支使得上,你们总不会希望你们家公子干这些粗活吧?」事实上是,到了底下,每个人该出的力都少不得。不过这借口果然挺有用的,马上那群女眷就一脸理所当然地挤到单鹰帆跟前,开始叽叽喳喳地吩咐。 「我家公子只喝七分凉的温茶。」 那就喝尿吧。 「我家公子用餐前一定得以清洁的泉水把手洗过,并且以丝绸擦干。」 他家小茉也要,所以他没空理别人哩。 「我家公子睡前一定要我……」 那他自己解决吧!他可不想贡献自己的菊花。 于是,一行人就这么出发了。 入口藏在深山中,有些地方靠轻功能轻易通过。 但,他娘的,他现在是没武功的人!所以明明自己能轻易跳过去的地方,他得装得像孙子似的,要嘛让南霸天一行人拉着领子跳过去——还得装出惊天动地的惨叫才入戏。要嘛自己在底下慢慢爬,抬起头还能看到那几个威风凛凛的大侠们,或不耐烦或轻蔑地搧风纳凉等着他。 算了,他这人能屈能伸,装孙子又怎样?大便他都装过。 只不过每次他在底下慢慢爬时,原海茉偏偏也要跟着他,他怎么使眼色她都当作没看见,还爬得挺开心的。韦少衡的脸色真是越来越难看了。 「原大小姐对你的奴隶真是挺用心的。」这冷飞樱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单鹰帆感觉到背后有杀气。 「说到这……」笑忘楼楼主一双狭长似狐狸般的眼,不知何时开始就猛盯着单鹰帆,单鹰帆当然也知道,韦少衡的杀气相比之下简直不够看! 他一路上都觉得他的屁股被叮得发毛啊! 「原大小姐,你这奴隶身子真是少见的健壮结实,我怎么都买不到这种货色呢?」 单鹰帆这回连装都不用装,直接躲到原海茉身后。 娘的,这狐狸男想干嘛? 「你羡慕吗?可惜他是我的,你最好别动歪脑筋。」原海茉一脸骄傲,单鹰帆虽然很想感受一下这小傻妞心眼直、说话坦白的甜蜜,可韦少衡的脸已经扭曲起来了。 第二十章 「贱民终究是贱民,小茉可别忘了身份。」韦少衡阴恻恻的声音响起。 原海茉想要发作,但单鹰帆在她身后扯了扯,示意她别莽撞,她只好气呼呼地把头一撇,来个眼不见为净。 地下脉穴的入口早已被封住,当年的勘地司从别处移来一株又一株榕树,这些年来树根早已盘根错节地把入口堵住了,南霸天直接以炸药炸开,果然在落石坍塌处发现一口显然非自然造成的低矮洞穴。 南霸天朝洞穴内丢下火折子与绳索才道:「此地脉融洞多,但这个地段还没有沼气,可以放心通过。」说罢便率先攀住绳子进入洞穴之中。 洞里又是另一翻折腾,功夫底子较浅的冷飞樱与韦少衡已经气喘吁吁,但前者有一堆男子汉献殷勤,后者则是努力装作没那回事,倒是单鹰帆得假装喘得上气不接下气,真是挺麻烦的。他开始思量也许该在某处假装留在原地,以尾随的方式跟踪他们也许更省事,毕竟接下来的路程没有点功夫是不可能继续前进的。 另外,他不知道死要钱派来帮手的人怎么办到的,南霸天没察觉出来,但单鹰帆知道他们已经在这地下墓穴的某处等着了。 死要钱派来的该不会是式神吧?他实在不想和没眼珠子又不会开口的家伙合作啊! 南霸天说他来过此处,果然不假,只是他先前似乎是从另一个矿道入口进来的。「但是那里现在有沼气,我才领你们从这里过来……看到没?」他指着一处凿洞,「是我当年留下的,从这里可走快捷方式,直接进到墓穴里。」 这家伙还真的有两把刷子,虽然凿洞很小,必须用爬的,但原海茉与冷飞樱都没说什么,跟着一群大男人爬进洞内。 洞后显然是个广大的墓室。 单鹰帆真是服了南霸天,这家伙竟然从司徒皇室某一代公主墓里的外围祭坛处直接挖洞出去! 「就是这啦!」南霸天以火折子点起火炬,众人也把自己的火炬点上火。 「就里有壁画呢。」冷飞樱把火炬靠近墓室的壁面。 「欸,我说侠女姑娘,在这里倒还无所谓,等进到更深处时,最好别这么做,谁知道墙上有什么鬼怪机关。」南霸天说道,「过去我的某个兄弟就着了这些鬼画的道,那壁画一遇高温,马上释出毒气,我那兄弟就这样挂了。」 「这里应该是某一代大公主陵寝的祭坛之一吧。」笑忘楼楼主连拿着火炬也不忘轻摇折扇,一派悠闲貌。 「你怎么知道?我当年进来时,这里就只有这些鬼画,什么也没有。」盗墓的就是盗墓的,要是有点文化水平早就当官去了,还盗个鬼墓啊。 「这些壁画讲的是司徒皇室与女神的传说,这则传说是由历代大公主代代相传的,大公主墓里大多会有这些记载。」 「你是说司徒氏的祖先娶了巫女吗?」也有人说是女神。 狐狸男摇头,「那是传说的另一段,这壁画从这里开始。」他的火炬指向其中一幅,「司徒皇氏的先祖为了饱受天灾与瘟疫所苦的族人踏上寻仙之路,然后这中间应该省略了一些片段,也许是他们皇室的秘密,总之这第二幅讲的是天神和女神打赌。天神和女神原为夫妻,女神认为帮助司徒氏的先祖无济于事,司徒皇室终究会自取灭亡,大地也永无宁日。」狐狸男往下走,众人不知不觉也跟着他看着墙上的壁画,「天神却认为人性本善,于是给了司徒皇室的先祖三样宝物,助他平定天下……」 「什么宝物?」听到宝物,南霸天双眼闪亮,韦少衡也总算打起精神。 如果宝物真能平定天下,那么他们就一定要抢到手。 「壁画的这个部分被有心人毁损了,我只是就我知道的部分解说。」狐狸男继续走到下一幅画前,「这里就突然讲到司徒氏的先祖建立国家,第一位国王娶了巫女为妻,国家日益壮大之余也灭了不少部落与小国,女神于是派出五名使者,命令他们对司徒皇室作出制裁,并且收回天神给予的三样宝物;但天神却暗中将五名使者的记忆抹除,要五名使者凭他们的观察来决定这个国家的命运…… 「最后这个国家并没有灭亡,五名使者也就此消失了,心有不甘的女神对天朝作出了诅咒,并且与天神夫妻决裂,女神似乎是被封印了,或者进入永世长眠,而天神则不知去向。」这是最后一幅壁画了。 众人一阵长长的沉默。 「这天神真是偏心。」难不成是收了司徒家先祖的好处? 「女神心胸也太狭窄了点,干嘛动不动诅咒别人?」但诅咒的内容又是什么呢? 「你说啥?我们现在是站在女神这边,司徒烁就跟他的祖先一样,只准自己灭了人家,动不动要别人喊他老人不然就打仗,这才叫小心眼!」所以那个天神到底和司徒家的先祖有什么奸情? 「是说我看这画怎么看也就一堆人不人鬼不鬼神不神的飘来飘去,怎么你就看出这么多东西来?」 狐狸男仍是悠哉地摇着扇子淡然微笑,「我只是刚好知道这传说罢了。」 「话说回来,我们毁了这条龙脉,真的有用吗?」冷飞樱忍不住问道。 「当然没用啦。」南霸天掏了掏耳屎道,「天朝有五条龙脉,我们先毁掉其中一条,另外三条自然有别人动手……」 单鹰帆听到这,心中一凛。 他完全没想到,除了韦少衡之外竟然有另一批人也展开了行动! 就在这时,一阵诡谲的风吹来,所有人的火炬瞬间熄灭。毫无光线的墓室内伸手不见五指,从四面八方传来一阵阵直钻人心房,让人胆颤的寒气。 「怎么回事?」 「是谁?」出声的是原海茉,单鹰帆全身寒毛倒竖,几乎冒出一身冷汗,幸好原海茉一直都在他身边,在风一吹来时他第一个反应就是拉住她。 单鹰帆射出手中令旗和迷香,拉着原海茉,凭着记忆里的印象往墓穴的其中一个通道退去。 「纳……」 「别出声。」他摀住原海茉的嘴,很快地施展轻功离开,但他在退到另一个墓室后便定住不动。 单鹰帆怀里的原海茉虽然没出声,但全身都绷紧了,尤其在感觉到单鹰帆身上的冷汗,她更加不敢大意。 他娘的,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南霸天跟其它人没发觉,有人先一步进到地下墓穴了! 死要钱究竟是怎么着?影武卫只听司徒烁的命令,但是这些人不人鬼不鬼的家伙却出现在这里,难道说原家与韦少衡谋反的事迹败露了吗? 「自己人,把刀放下,有话好说。」单鹰帆心里暗咒着,他和原海茉可不像这些半人半鬼,一点光线都没有也毫无阻碍,他突然想起从小上爷那里骗来的九龙夜明珠,立刻在身上一阵摸索…… 夜明珠在全然昏暗的墓室里显得格外明亮。原海茉马上发现这个墓室里竟然整齐地站了一排一共五名黑衣人,另外有一名静立他们身后,而且一柄刀子正无声无息地抹在单鹰帆颈子上。 没有任何杀气,也没有任何属于人该有的气息,她应该感到害怕才对,因为连江湖上最顶尖的杀手也做不到这种程度,但原海茉仍是顿生杀意,因为那柄刀子差一点就要了单鹰帆的命。 单鹰帆却紧紧抱住她,那力道已经带有警告的意味,并且将她的脸遮住,彷佛不要那些人认得她一般。 第二十一章 「乐南侯请我来帮手,圣上仍在休养,暂时还不知道这件事。我欠单凤楼的人情就在这里还清了。」显然是黑衣人首领的男子道。 所以司徒烁还不知道这件事,而这群鬼魅却难得见鬼地「讲义气」所以前来援手?他该不会中了自己的阵法产生幻觉了吧? 话说回来,自从辛别月突然杀了原本的影武卫首领取而代之后,这群原本恶名昭彰的猎犬就变得特别低调。 之所谓突然,是因为一般来说,影武卫的意识等于操控在原来的首领黑若泽手上,这些家伙与活死人无异,而三年前的某天辛别月突然间「醒来」,并且杀了把他变成这副鬼样子的黑若泽…… 那是另一笔错纵复杂的烂账,黑若泽那妖女把堂堂狼城少主变成她的脔奴,司徒烁也只是睁只眼闭只眼地没有任何处置。 而辛别月怎么会突然清醒,脱离黑若泽的控制也一直是个谜。他一直以为辛别月清醒后会回到狼城,毕竟那座西域重城已经失去城主好几年了,自辛别月新婚之后吧?刚好是战争开打没多久。但辛别月没有回去,甚至没有让世人知道狼城——现名凛霜城的城主仍然活在世上,他接替了黑若泽的职务,以鬼魅的身份活着。 黑若泽还没死时,这群猎犬说有多讨厌就有多讨厌!举例来说,当时凤城每个贵族连在自己家里都不敢乱说话,因为影武卫无所不在,而且专门告密! 至于现在的影武卫,只有司徒烁下令才会行动。 老实说,今天影武卫在没有司徒烁的命令下出现在这里,让单鹰帆想起另一件他猜疑许久的事来。三年前司徒烁下令搜查武皇下落时,辛别月到底有没有认真去找?那时他知道有武皇搜索令这回事,都替阿斯尔捏了一把冷汗。 「后面那些人你们打算怎么处置?」 「我会斟酌。」 再一次惊吓。要是黑若泽,只怕那群人只有一个下场,就是死,而且会死得很难看。 但他说会斟酌,可能只是斟酌让他们怎么死罢了吧? 「那个……得饶人处且绕人……」想想跟专门杀人的影武卫讲这句话,未免有些好笑,他耸耸肩,只能替他们求神佛保佑了。「那我走了,不用送。」他母鸡护小鸡似地将原海茉护在怀里,戒慎地往另一处退。 他虽然是皇帝的鹰犬,但跟这群简直和走狗没两样的武卫无比起来,尽忠职守的程度可差远了。 「我答应单凤楼来援手,但反贼一行人全都得留下。」果不其然,辛别月冷静而不带感情地举起那柄据说有百斤重的巨剑,挡住单鹰帆去路。 「这丫头不是反贼,她是我老婆,我不带她在路上会睡不着。」他嘻皮笑脸地道。 「这一路上也没有你休息的余地,把人留下,我不想跟你动手。」两人要真打起来,先不说胜负难分,在大敌当前的现在无异是浪费时间。 西域狼城什么没有,专出产固执如牛的男人!跟他讨价还价绝对没用,单鹰帆脑筋动得飞快,马上道:「我说把人留下来当然也行,我家小茉那么乖巧,谅你们也不敢对她怎么样,但你还跟我在这里浪费时间,行吗?」 辛别月没有任何表情与反应,单鹰帆继续道:「你刚刚也听到了,要毁坏龙脉的不只后面那群笨蛋,另外三条龙脉也有危险——不要说我唬你这种门外汉,我相信你也记得其中一条龙脉就在凛霜城所在的那座山脉上吧?」 辛别月仍是毫无反应,但连飞过去的蚊子腿都能数得一清二楚的单鹰帆那双犀利无比的眼,可没忽略他眼里起了波涛,于是立刻鼓动三寸不烂之舌。 「嗳,说起后面那群人呢,武功其实也不怎么样,派上我们两个可真是用牛刀杀鸡来着,不过那南霸天对风水是真有点本事,相信他前往西域的同伴也绝对不是什么草包……再说到西域凛霜城,就是本来叫什么狼城的那座,自从几年前失去城主和城主麾下的精英部队后,就剩下些老弱妇孺了。可怜哦,听说那成了亲没多久便守寡的城主夫人,一个柔弱的女人家就这么把全城人的生计和活路给担了下来……」他很有模有样地擦了擦眼角,「同样是第一美人,这待遇可差真多,人家东海第一美人,现在在镇上快乐地买胭脂水粉,那可怜的西域第一美人,大概从丈夫失踪后就没心思擦胭脂水粉了,真不知那些男人都死到哪里去了,西域那什么鬼地方,还有人要去毁龙脉,是叫那些老弱妇孺要怎么办?凛霜城凛霜城,真是雪上加霜,可怜啊,悲剧啊……」 他奶奶的这群半人半鬼,他表演得这么卖力,简直可歌可泣到鬼哭神号,这群人竟然一点反应也没有,一样站得直挺挺的,面无表情! 这对吗?这算男人吗?啊?! 但,面无表情的辛别月却放下了巨剑,「李路,你和狐队的人留在这里看住反贼,枭队与狼队的人立刻跟我出发。」 「是。」 「那慢走不送了。」单鹰帆挥挥手。 辛别月似乎还想说什么,但终究一刻也不想耽搁地带走了大多数影武卫。 王都走了,剩下这些喽啰虽然难缠了点,但都不是他和原海茉的对手,他给了怀里的原海茉一个暗示,两人立刻飞快地往另一条密道逃脱而去,李路虽然派了三名影武卫想追回原海茉,但没多久也被他们甩开了。 单鹰帆原本就知道这座墓穴的结构,他带着原海茉从别处离开,因为担心阴魂不散的影武卫,所以他们一刻也没敢停。 「小茉,你有话想问我吗?」 「我们现在要去哪?」 「……」她应该有更重要的问题要问吧?「到龙骨岛。」这儿的龙脉有李路跟一队影武卫就绰绰有余了,至于凛霜城有辛别月亲自出马,应该也不用担心,余下两个,他分身乏术,只能救一个是一个。在方才跟辛别月扯淡那些,他突然想起死要钱说过,她的劫数将至……他决定目标就放在龙骨岛了。 「那里好玩吗?」 他看了她一眼,发现她一脸认真的神色。 这丫头未免也太冷血了点,对其他人的死活完全不闻不问,他实在有些哭笑不得,「小茉,你不好奇那些人是什么人吗?」 「是坏人。」 「……」也没错啦,「小茉,其实我不是原府的奴隶,也不是贱民,对皇帝来说,我有别的身份,而且可能和你爹爹是对立的。当然这并非绝对,只要你爹拒绝盐帮的请求别跟着造反,事情就还有转机。」 「爹爹造反,纳穆就不跟我好了吗?」 单鹰帆怔住,差点跟着停下脚步,但当下也不知该觉得莞尔或惊讶。 该说这丫头问到最重要的重点,或者说因为她只关心这个?确实横在他们之间最大的阻碍是,他是皇帝的鹰犬,而她极可能是反贼的女儿。 「我想过,如果阻止不了你爹,皇上给过我一个要求……」司徒烁分别给了他、单凤楼,樊豫与辛别月一个要求,这个要求可以用在任何事情上,司徒烁都会答应。他们之中似乎只有辛别月已经提出过要求,就是在司徒烁甫即位时希望司徒烁放过他妻子与妻子的族人。 「我可以要求他放过你。」但他的另一个愿望就无法实现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那就阻止我爹吧。」 单鹰帆笑着握住原海茉的手,「你不怪我骗你?」 「你还是我的纳穆吗?」 第二十二章 也许正因为她想的总是很简单,所以心思才更透彻吧?问题根本不在那些外在条件之上,「永远都是。」 「那我不怪单鹰帆。」她笑嘻嘻地道。 单鹰帆默默地,将她的小手握得更紧,为她的傻劲心疼,这一刻他才发觉他竟然那么害怕失去她。 他不想有牵挂,也害怕任何牵挂,事实上像他这样的人根本不该拥有任何值得拥有的——爱情,温暖,信任,甚至是一点平凡的幸福。而当他发现自己仍对这些怀有渴望时,根本无法阻止自己陷下去,直到这一刻,恐怕是死也不愿再放手了。 「因为纳穆就是纳穆,纳穆不是原府的奴隶,但是是我的奴隶。」 他差点跌成狗吃屎。 好吧,她说得也没错,他没好气地笑了出来。 回到地面上时已经是正午,刺眼的阳光让他们一时难以适应。 「接下来我们得尽量赶路,你可以吗?」 「可以,我们可以用赛跑的,看谁先到!」 臭丫头!「你知道路吗?」还敢夸口哩。 「纳穆有听过十二生肖的故事吗?老鼠因为骑在牛背上,到终点时它从牛头上一跳跳到终点,就成了第一名。」所以她根本不用知道路啊。 「……」这丫头有时真的精明得很欠揍啊! 因为路程有点远,单鹰帆仍是雇了马,远远地看到还真的在采购胭脂水粉的原海香一行人,立马拉着原海茉躲了起来。 两人轻装上路,不用顾忌其它人果然快多了,他们用最短的时间回到东海岸,搭船往龙骨岛前进。 【第七章】 龙骨岛相比起蟒城与蟹城之类的海上大城,其实只是一座无人居住的巨大珊瑚礁,岛的形状相当特殊,与其说是龙骨,不如说像颗龙头,有着高耸的犄角,是已经布满藤蔓与海岛植物的悬崖,半埋在海水中的部分有几处大大小小的洞,其中两个较大,看来就像龙头的眼窝一样,岛上有天然温泉与冷泉。 「纳穆,真的有人会来破坏这里吗?」在船上闷了好久的小丫头一上岸,先在白色沙滩上兴高采烈地跑了一圈,才回到单鹰帆身边,跳到他身上让他背着。 「我也不确定。」其实这条海龙脉,比起其余三道,必定较不受重视,但某些原因让他知道这里才是关键,更何况…… 「我们先去个地方确认一下。」他还真背着她爬了大半座山,最后来到像龙眼窝的海蚀洞上头的悬崖处,「等等跟好我,知道吗?下面有几处暗礁,要小心点。」 原海茉点点头,单鹰帆衡量了一下风势,先往下跳,原海茉则施展轻功跟在他身后。 大海于他,宛如母亲的子宫和怀抱,他几乎是本能地闪过几处危险的暗礁,而原海茉则在他落水处跟着下潜。 一沉进水里,他的手探过来握住她的,两人都擅水性,他领着她往龙眼窝的深处游去。 潜进海蚀洞里,来到一定深处时,可以看见原来这座龙骨岛真的是一座盘卧在海床上的「龙骨」形珊瑚礁,当中布满许多海蚀洞,顶上的光线折射其间,炫幻无比,鲜艳的海鱼悠然穿梭,海蚀洞上则布满各形各色的海藻与海葵,单鹰帆拉着原海茉一边穿梭在那些大大小小的洞之中,不时回过头来确认她能不能憋气。 小丫头觉得有被瞧不起的感觉,鼓着脸颊瞪回去,单鹰帆却凑过来将唇覆上她的,吻她的同时也将嘴里的气分给她一些。 她有些娇嗔,却没阻止,跟着他游了好长一段,光线几乎照不到这里来了,幸好有他身上的九龙夜明珠。 不知弯弯绕绕多久,遥远的上方某处,金色光线像深蓝纱帘上的阳光般洒落在海里,他们所在之处,周围的海蚀洞渐渐宽大起来。 他们一同往上游,水的温度在这里变得温暖,原海茉往下甚至能看见白色的海沙。 一浮出水面,眼前的景色让原海茉赞叹出声。不管是云遥岛也好,裁云山也好,都是景色一绝的天然险境,但这里又不一样。 「这里其实是龙骨岛的内部。」 确实,抬头往上看的话,可以看到上头渐布红霞的天空,而四周的绝壁爬满了藤蔓植物,一道白丝般的瀑布从北面山壁顶端一泄而下,在他们游进来的海面上形成水花与彩虹,海水的面积只占了这个空间的一半,另一半全是白沙与干燥的石洞,有几棵在岛上常见的树以及盛开着鲜艳花朵的植物。 「这里如果没事的话,再下去应该也还没有被人发现,我们在这里先休息一晚吧。」一路马不停蹄地赶到这里来,他担心丫头累坏了。 「再下去?」 单鹰帆点头,「这座岛布了我的阵法和我师姊的结界,都是为了保护『那个东西』。」 「师姊?」第一次听他提到跟自己有关的人。 单鹰帆笑着将她一头湿发顺到耳后,「我师姊,我师父,和我的家人,今天晚上有一整晚的时间,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在太阳下山,天色变暗前,他找来足够的柴火和野果,烤了几条鱼,把夜明珠给丫头戴着,有了这颗珠子,他们晚上睡在这儿也不用担心虫蛇了。 「你怎么有这颗球?」原海茉好奇地把玩。 「你喜欢就给你。」本来要拿给死要钱抵债用的。 原海茉耸肩,对这些宝贝向来没什么兴趣,要说起宝贝,她还比较喜欢会动的小穆呢,不知道今晚能不能跟小穆玩?嘻嘻…… 吃了不算差的一餐——丫头真的很爱吃烤鱼,有时他会怀疑因为这样她才要嫁给他。 海鱼自然是比淡水鱼美味的多了,他还洒了些岛上找到的果子榨成的汁,丫头一口气吃了三条,还像猫儿似地满足地打了个嗝。 火光熠熠,他们的衣服都还在烤着,单鹰帆让她枕着他的胸口,两人躺在沙地上,往上看,一片星光璀璨的夜空,像琉璃镜似地嵌在他们正上方。 一切那么美好,宛如世外桃源。其实他从来没觉得这里美过,以前到这儿来都是有目的和任务,现在当然也是,只是身边多了这小丫头,不知为何竟让他心生遁世之感。 他像安怃着猫儿那般抚着她的发与肌肤,知道小丫头精神好得很。 是时候告诉这丫头,其实她上了贼船吧?他自嘲地笑了笑,突然发现她枕着他的胸口时,他的心也如平静的大海般安详,于的才能轻易地去触碰曾经深埋的伤口,掀开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 他告诉她,他来自被华皇后所灭国的东陵岛国,告诉她,他因为跟着师父才躲过那场火烧皇宫的浩劫,也告诉她,他如何救了受华皇后迫害而失忆的司徒烁,他们曾经是知交莫逆的兄弟!在司徒烁想起一切以前。 之后,他答应帮司徒烁夺回皇位。 记起一切的司徒烁变得残酷,而且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但他确实对助他复国的功臣们相当大方,但这样的大方也是有条件的。 「他赦免了被华丹阳灭国后,东陵族人世代为奴的身份,但我的族人也必须因此世世代代居住在帝都。」而他身为王储,必须顾忌着族人的性命,这个最大的弱点永远握在司徒烁手上,令他成为司徒烁的鹰犬,为他效犬马之力。 「你说的那些家人,就是他们吗?」 「不是。」单鹰帆苦笑,没说的是,他的族人早已不在乎他是否为了他们的性命而受制于司徒烁,他们如今在帝都过着富裕的生活,根本不想回东海,司徒烁用安逸与享乐让他们忘了国仇家恨,忘了他们曾经是骄傲的海上民族,是那片东海最自由自在也最强悍的统治者。 第二十三章 华丹阳在位那些年,所有东陵人痛苦如炼狱般的奴役生涯,相对于后来司徒烁的大方,他们不想再回去建立一个也许哪一天又要被灭亡的国家。 只有他一直没忘,到最后也只能苦笑着假装遗忘。 「关于我的家人,他们来自大陆上的另一个民族,一个……曾经被我的无知与自大狠狠伤害,却仍然接纳我的民族……」 那年是天朝泰平八年,天朝与炎武的战争,持续到了第六年。 但是它很快就会结束了!炸毁最后一个凿洞时,单鹰帆这么想着。他想到一路从天朝北上到炎武国境所看到的,不是战场,就是废墟。男人们都被派去打仗,官府也缺人手和粮饷,地方恶霸与强盗横行,光是自扫门前雪,恐怕还不足以挨过这场历史的寒冬,看看那些穷山恶水的环境里,活下来的都是什么样的生物?把弱者的尸体当粮食,死的才不会是自己。 孩子们面黄饥瘦,眼神空茫冷酷的模样,让他罔顾师门首条戒律,答应司徒烁的计划。 英雄为江山竞折腰。天知道那些英雄一个个屁股底下垫着的,是厚得数不清多深多高的老百姓尸骨,层层迭迭,没有名字,没有声音,为君王织就江山的血与泪,却不如史官笔下一滴墨。 轰隆—— 大爆炸让整座奥齐勒山脉跟着震动了,地鸣不止,炸毁最后一个凿洞是这次任务最重要的关键之一,紧接着山脉内各个机关与炸药都会发动连锁效应,他虽然已经让山脉内的水脉暂时枯竭,但这还不够,如果他计算得没错,这些地下水脉将汇向山的另一侧。 山顶未融的冰层被震得松动,连同土石树木一起,宛如巨大的瀑布般冲刷下来,一切仅在眨眼之间。 单鹰帆一个大跳跃只来得及让自己不被活埋,黑暗中还是被从山上滚下来的石头给砸中,这让他顿时失去平衡,跟着排山倒海而来的土石树木一起被冲下山谷。 北国的星空总让他赞叹不已,如今沙尘与冰尘却将一切遮蔽,震耳欲聋的声响也撕裂了天地。 死就死罢!他闭上眼,放弃挣扎,反正任务已经成功,他是对的,师门训戒毕竟是死的,如果不知变通,顽固地死守规范,难不成要眼睁睁地看着战争没完没了地打下去? 他不知自己被埋得多深,只知道这一阵移山倒海的折腾好半晌才慢慢停了下来,凡人早该支离破碎的恐怖浩劫,似乎也为没能在他身上造成太大损伤。 「……」所以他又没死。单鹰帆有点想翻白眼。他是个谦虚的人,不是很喜欢夸耀自己武功盖世,勉强想到一个说词就是:祸害遗千年。 帮满口说要统一天下创造太平盛世,国号更名泰平的来年却立刻向北国宣战的皇帝干这种损阴德的事,还真他妈的是个祸害。 泰平,太平,见鬼的哪里太平了? 他默默地躺了很久,不知道是不是在土底下的关系,没听到外面有什么动静,接着他摸到怀里这几日一直带在身上舍不得享用的奶饼。 那是奥齐勒山下某个部落里,一个眼角有颗痣,颇样逗趣可爱的小女孩跟他分享的。他们以为他只是个平凡的外地人,和这年头很多落魄的异族人一样到处流浪,不是行乞就是当佣兵,他长得不像天朝人,有一双深蓝色的眼珠,所以部落里的妇女并没有给他脸色看。 那个小女孩名字叫作塔娜,七岁,父亲是炎武皇銮的低阶卫士之一,六年前被征召,从此之后再也没回家了…… 司徒烁会信守诺言吧?天朝人喜欢讲仁义道德,讲文明教化,只要炎武归降,那些炎武的百姓一样有好日子过吧?司徒烁和华丹阳是不同的,炎武人不会和他的族人一祥,落得被灭族的下场,是吗? 他有点累,自从进奥齐勒山,已经多日没合眼了,这会儿放松下来,觉得疲惫感特别重。他估计自己被埋得不深,以他的能力一下子就能挣脱,再说就算被活埋死了也就算了,这就下去向师父谢罪,让他老人家骂一顿就是。 于是单鹰帆握着怀里的奶饼,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对明日的太阳没有任何眷恋。 这一睡也不知睡了多久,只知道当他醒来,盖在身上的泥土石头更薄了,刺眼的阳光正扎着他的眼皮,红红热热的一片好难受。 大睡一觉,疲惫感一扫而空,饥饿一下子取而代之,他觉得自己饿到可以吃下一头牛! 哗——地一声,他不需费太多力气就从土里坐起身,四周的凌乱荒芜只让他愣了一下,想起怀里的奶饼,立刻掏出来。模样虽然有点扁,但这种饼很硬,而且可以放上个把月,一般的炎武百姓家里总会囤上好几个……当然那是指太平年里。单鹰帆一口就将奶饼塞进嘴里,思忖着是下山找食物快,还是直接打猎快? 饿着肚子思考,根本是自找麻烦,他决定凭本能行事,很快地就逮到一头落单的受伤小野猪。 「不要怪我。」这小野猪受伤了,就算痊愈也会瘸腿,在弱肉强食的世界里是个致命伤。 然而当他把猪烤了吃光,打了个饱嗝,总算发觉不对劲之处。他静静坐在石头上,当那些异常的端倪与线索在脑海中放大时,他心头一惊,立刻闭上眼听着山上的动静。 太安静了。他出生于仰赖大海为生的海岛民族,在拜师后却在山林间出生入死,很明白这种安静并不寻常,动物会因为恐惧而隐匿,但此刻的安静却是一片死寂。 更何况,那头小野猪照道理不会离窝太远,一定得跟在母亲身边,又怎么会落单受伤? 他终于明白他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如果不是这头小野猪受了伤,这会儿他连条虫也猎不到! 为什么动物都迁徙了?他断了水脉,但这里的花果树木野草应该还足够,可能会有动物开始离巢,但不至于几个晚上就全都消失吧? 总不会他睡了一个月吧? 单鹰帆心里有不好的预感,这下子总算有心思打量四周,长年学习风水阴阳之术,地貌的毁坏让他越看越心惊,他埋了炸药,但不至于毁坏山林到这种程度吧? 不要小看大地反扑的力量!你不是神,不可能算计得完美无缺!。他突然想起当年师父一再耳提面命的叮咛,年轻气盛且玩心重的他却是左耳进,右耳出,心里总想着:那又如何? 单鹰帆脚下提气,施展轻功来到视野良好处,接着,面如死灰。 也许是他炸了山,又也许本来就会发生,这座山脉在不久前发生了严重的地牛翻身,端正的山脊几乎扭曲,原本苍翠的谷地如今出现一道大裂口,始终在山脉深处沉睡的火山冒出硫磺与沼气,方圆十里内的生物无一幸存。时值初夏,被断绝水源的河道只剩泥泞,这条雪融河是奥齐勒山下大大小小的部落与生物赖以为生的泉源。 但他真能说服自己这一切与他无关吗?他不是早就明白自己干的是什么卑劣勾当? 他拔腿在山林间疯了似地飞跃,他甚至不记得自己跑了多久,侦察半年的地貌早已面目全非,原本该是部落聚集之处,如今只剩一片土石凌乱的陡坡,没有仓皇避难的迹象,好像一夜间天崩地裂,万物灰飞烟灭…… 「不!」为什么会这样?他明明算好了,他们会发现水源断绝,可能会有一阵子惊惶,但最后会有人出现——他和司徒烁会确保这样的人出现——告诉大家,山神要他们迁徙,永远地离开这里,因为这里已经不能住人了。 第二十四章 他会让「先知」指示他们大举往北迁移,而事实上与天朝的战争也让他们别无选择,这不只能一定程度地消耗炎武国力,更可以将这场战争划出止火线,两国以奥齐勒山脉为界。 他身上并不缺挖掘的工具,他开始挖掘一处露出了帐篷尖顶的土堆。那是一座大帐篷,做为主干的柱子得靠好几个大男人合作才能立得起来,当他挖到一半时,发觉以坚实着称的巨木不只断了,还被土石辗压得碎不成形。 更何况,是没有任何武功底子的血肉之躯呢? 他在荒山野地里疯狂搜索,最后他也像那些幸存的难民一样,来到炎武皇族的皇銮扎营处,早已失去首领的皇銮已经不见当年的威武壮阔,如今只有老弱残兵留守,破旧的帐篷无暇修整,褪色斑驳的旗帜像一缕幽魂,在血色夕阳下颤抖。它曾经追随炎武有史以来最伟大的武皇奔驰在草原上,烈烈地劈开草原的风,凛凛地迎向大地,昂扬向世人宣示武皇威名。 是谁让一个如日中天的强盛民族衰败至此?残破的旗帜在余烬般的落日下,阴沉得像索命的厉鬼…… 他茫然地走过那些躺着受伤灾民的帐篷,也不知道自己不肯停歇的脚步是为了什么,只是双眼不停地搜索着那些再也不见笑靥的稚嫩脸庞。 「求求你,她流了好多血……」一个母亲抱着孩子向巫医哭诉,但眼前资源有限,懂医术的人更少,很多伤势重的、较虚弱的,就只能等死。 苍老的巫医只能念着咒,给孩子喝下罂粟花的乳汁,显然在束手无策下,他们只能选择减少孩子的痛苦,让她安详地离开。 单鹰帆推开巫医,他虽然不懂医术,但对大大小小的内外伤处理还是得心应手的。被推开的巫医虽然生气,但他实在太年老,而且有太多人需要帮助,于是嘴里念念有词地走了。 单鹰帆帮女童止了血,接回断骨,以内力护住女童细弱的心脉,勉强将她从鬼门关拉了回来。可是他明白眼前的炎武人面临的是山穷水尽的绝境,他可以帮这孩子急救,但接下来呢?他们没有足够的资源能恢复元气,甚至也没有安定的环境好好休息。 司徒烁的军队,会在探子回报炎武龙脉已毁后,立刻来到奥齐勒山下,这些无辜的百姓,他们的苦难还没有结束。 然而谁不是无辜的呢?他们是炎武人,是天朝的敌人。但普天之下,不管是天朝人,是东海人,是炎武人,不都是血肉之躯? 孩子和女人的哭声不绝于耳,不断有人因为伤重而断气,被抬到堆起火堆的广场上等着火化,他低头看着自己沾满女童鲜血的双手,终于崩溃地跪在泥地上,痛恨那一场山崩为什么没把自己也给压死算了? 他不该罔顾师门戒律,不该那么自以为是。 他犯下的,是真正难以饶恕的滔天大罪! 他立刻动身前往司徒烁军队的扎营处,说服当时北伐大将军向风阙延迟发兵,但也只拖延了半个月,最后向风阙以皇命难违为由,仍是向炎武圣山发动最后一波攻势…… 他只能接着回帝都,希望能劝司徒烁改变对炎武强势逼降的作法,但他最后却没踏上凤城。 在已经沦为天朝属地的兕城,见到那个被司徒烁的影武卫包围的男人时,单鹰帆就明白,也许他死不了,是真的有必须完成的使命。 当时的单鹰帆早已喝得醺醉,趴在暗巷里连回行馆也懒了,影武卫鬼魅般的行动虽然飘忽,却仍是惊醒了他。原本不想多管闲事,但问题是,专门帮司徒烁干肮脏事的影武卫为什么出现在兕城? 历代皇帝都有暗杀部队,而司徒烁的影武卫,也许是有史以来最恶心、最阴险的存在,那些人不只是顶尖的大内高手,几乎已经成了半人半鬼,没有活人的气息,而且有着鬼魅般的感知与搜索能力。 这让他警觉心起,悄悄跟着其中一名影武卫,终于知道他们为何出现在兕城。 卓洛布赫.阿斯尔!七年前本该在天山之役隧崖身亡的武皇,单鹰帆在战场上见过他,虽然他容貌沧桑,作平民打扮,也刻意蓄了满脸胡子,但那北境王者的霸气难以被困顿流离所折损。 他认出武皇后,只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出手相救,但他不想和影武卫正面交锋,更不想被认出来,庆幸的是人人都知道单鹰帆是天下第一阵术师,却很少人见过他的武功——装废物是他的强项跟乐趣之一,天下无敌太无聊了。 单鹰帆蒙着头和脸,实在是他一头乱发太过好认,幸好在黑夜里他的蓝眼珠也没被认出来。 他救了卓洛布赫,但认出他身份的卓洛布赫刚开始并不买账。 毕竟他是司徒烁的鹰犬,这怪不了他,当年他的咒阵也让他在战场上吃过苦头,昔日的敌人反过来救他一命,谁知有没有诈? 单鹰帆也不勉强他,「反正你插翅难飞,但影武卫不会来搜我的行馆,他们也想不到我会救你。」他无视卓洛布赫的冷哼,继续道:「随你,总之我这里可以让你养伤。」 单鹰帆本想在隔天继续赶路回帝都,但卓洛布赫的出现让他改变主意。 他也不知道自己救了他又能如何?倒戈帮着他复国?这无异是让这场战争更加没完没了。说服他出面归降?七年来他一直活着,要投降早就投降了。 单鹰帆决定不想了,等卓洛布赫养好伤再说,他则每天跑去喝酒。 而卓洛布赫也知道情况对他不利,他只能见机行事,而且他不认为影武卫真的不会找到驭浪侯的行馆,那些阴魂不散的家伙追了他好几年,他一面躲藏,一面还得小心保护所有想和他接触的炎武人。 但影武卫还真的没出现,因为驭浪侯行馆周围有阵法和结界,可是有了干扰影武卫的结界,当然就会引起怀疑。单鹰帆想到这点时,才间接得知当时影武卫的首领黑若泽已经打算带着手下第一武将辛别月亲自出马。 这一惊非同小可。单鹰帆再怎么自负武功盖世,也不想和黑若泽那妖女与辛别月交手,那无疑会引来司徒烁的猜忌,更不用说辛别月的武功和他不相上下,这一打下去双方都占不了好处。 他知道他和武皇不能再待在兕城,黑若泽若真的集影武众之力打败武皇会想干嘛?他真是想都不敢想。黑若泽可以把好好的狼城少主变成那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世间能打败武皇的人同样很少,卓洛布赫的身体同样也有成为优秀猎犬的资质……他光想到这可能都觉得不寒而栗。 他带着武皇前往蟒城。 「你为何出手相助?不想功劳被抢?」卓洛布赫的嗓音很冷静,不管单鹰帆意欲为何,在驭浪侯别馆那几日,他确实已养足精神。 单鹰帆突然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他,他砸了他们家的龙脉,害得他的族人流离失所,元气大伤?可他孬种地说不出口,痛苦如鲠在喉,这一路上因为愧疚与罪恶感,他几乎是沉默的。 直到他和武皇看见那些因为天灾与战争而被迫流亡到东海的炎武人,其中有沿街行乞的瘦弱孩童,也有被迫卖淫为生的妇女,他也因此看到北境王者脆弱的一面——他的国家覆灭,百姓受苦,他却苦于被司徒烁的猎犬追杀,只能一再逃亡。 他看到高大的武皇弯下身,抱起求路人为母亲的重症伸出援手的炎武小女孩时,身躯隐隐颤抖,脸颊因为咬牙隐忍着内心的痛苦而绷紧。 第二十五章 单鹰帆终于说了,在驭浪侯府,两个大男人对着一大盅的酒,他已经做好被活活打死的心理准备。 但卓洛布赫却笑了,仰天狂笑,笑声凄怆,与遥远的海浪声相呼应,在冷夜里听来却像鬼魅的低泣与叹息,那是身为一个男儿与王者不能轻易示人的痛苦与眼泪。 我的国家败了,接着族人引以为傲的圣山被毁,天灾横行,百姓受苦,我该怪罪宿命吗?或者为何天要亡我? 不,什么都不是,我没有当一个好皇帝,我没有给他们可以信赖的依靠与力量,我应该在他们最痛苦时待在我该待的位置上,但我没有…… 他们喝了一夜的酒,他没有说原不原谅他,说到底已经不是原不原谅的问题了。 影武卫穷追不舍,单鹰帆决定带他去找南海某个族的巫女,其实他想的是,让巫女指示卓洛布赫找个地方躲起来也好,又或者……总之他也无法可想,只好死马当活马医。 传说闇鳞族来自大海,他们的先祖能在水底生活,而现在他们低调地世代隐居于南洋一角,只有少部分东海人知道闇鳞族的巫女无所不知。 然而面对他们心里真正所想乞求的,巫女也只是摇头苦笑。 「那是你们无法改变的命运,当初选择舍弃什么、选择背负什么,如今才走到这条道路上,你们必须去承受,我只能帮你们找出某些关键的人事物,也许是那些心结,也许是那些伤疤,更也许是正在等待得到宽恕的梦魇……」 「那么,我想找到『那个人』……」卓洛布赫的嗓音,掺杂了痛苦、压抑,以及那个时候的单鹰帆还不能明白的,某种疼痛却不愿就此割舍的情感。 他护送他到了巫女所指示的国境边缘,再过去,除了穷山恶水的险境,也潜伏了毒蛇□兽,甚至是野蛮地等着猎杀旅人的异族人。 「就到这里吧,我跟她的恩怨谁也无法插手。」 该说珍重吗?他们的关系尴尬得很,说是不共戴天之仇也不为过,但单鹰帆仍是道:「有任何需要帮忙的,就到蟒城来吧。我不在乎天下在谁手上,只是希望别再打仗了……」 卓洛布赫扯起一个讽刺的笑。单鹰帆不知道他的话,让他想起那个他恨到想亲手杀死,却没有一刻忘怀的女人。 「如果你真的想做点什么,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做不到就算了。如果你愿意的话,那些流离失所的炎武人,或者任何被波及的人都好,你能帮多少是多少。」 能帮多少是多少。他终于如大梦初醒。 后来…… 【第八章】 「那个地方在北方,我希望有一天能带你去,炎武境内的巴音山。武皇跟我说有那个地方,我跑去了,把我全部的家当都变现,在那里盖了个村子,收留所有没地方去的孩子。我跟你说我很穷是真的,这几年我全部的薪饷,有时也向死要……我师姊借一点……」 那女人虽然黑心,利息总是随她的心情乱涨,但她也真的很有钱,需要钱的时候找她借准没错,只是要有被坑一辈子的心理准备,天朝第一奸商真该换人做做看。 「全部都拿来盖那座村子,盖学校,盖医所,让流离失所的炎武人或东海人能有地方去。三年前巴日跟他老婆回巴音山之后有人跟我一起分担了,不过我欠人那么多,当然要有自觉点……」说到最后,他却笑了,没有嘲讽,没有苦涩,而是真心想要同心协力地尽己所能,所以腼腆地微笑。 原海茉趴在他身旁,双肘撑在地面上,双手支颊,看着单鹰帆遥望着天空的神情。 他说着他的国家,他的族人时,神情多寂寥。 但说着巴音山,说着那些孤儿与孩子时,却又充满温柔。 原海茉伸手抚摸着他脸上的坑坑疤疤,有些心疼。她不懂他的那些痛,因为她过去的人生单纯如白纸,但他眼里的痛却拉扯着她的心。 她倾身在他唇畔吻了吻,也吻着有些湿润的眼角,有着深刻皱折的眉心。 单鹰帆在她的细吻中回过神来,突然想起另一件重要的事。虽然说跟这丫头私订终身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在此之前她的所作所为更让他一个大男人都觉得害臊,可说真的,就算到现在,面对她小女人般温柔的吻与拥抱,他的脸上还是会一阵阵地燥热,心跳加速。 可这丫头总一脸理所当然,没有一点羞怯的样子,搞得好像是他太内向害羞了,让他都觉得有点好笑。 「咳……那个……」他清了清喉咙,身世之谜说了,家世底细也交代了,但有另一件事,他却到现在都还没跟她解释。 「丫头,我问你,你觉得……」想到即将说出口的问题,他的脸真的红了起来,「你觉得……我长得如何?」他娘的想他单鹰帆在帝都迷倒多少贵师奶,招摇撞骗脸皮堪称无敌厚,问小情人这个可笑的问题时竟然会觉得害臊! 他的忐忑也不是没有原因的,因为丫头看他的眼神,有时让他怀疑自己根本没有易容成丑男——但他明明易了容,丑到连男人都看他不顺眼,偏偏就这丫头没感觉。 老实说这让他有不祥的预感。 「纳穆很好看啊。」小丫头笑咪咪地,又在他脸上亲了亲。 这下,单鹰帆臊红的脸转成了青绿色,「那我问你,你觉得韦少衡长得如何?」拿个跟易容过的他极端的对比来问问好了。 原海茉痴迷微笑的脸瞬间变成晚娘面孔,「丑八怪。」 单鹰帆脸都黑了,但转念一想,丫头本来就讨厌韦少衡,这么问好像也不太准,「那你觉得像你大哥或笑忘楼主,长得如何?」狐狸男虽然长得像狐狸,但确实也以俊美闻名江湖,而与东海第一美人同个娘生的原家少爷,当然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没觉得如何,就丑丑的,普通吧。」 单鹰帆无力地趴在沙地上,心想他该不会得易容一辈子吧?想他好歹也是一代美男子,在帝都被所有皇亲国戚和名流巨富追着跑——这中间一半想跟他讨钱,一半想跟他共度春宵——可在这丫头面前竟然要落得这样下场! 他僵笑地握住原海茉的肩膀,「小茉,我问你,如果我其实长得像他们一样丑,你不会嫌弃我吧?」他都想咬手帕了! 原海茉定定地看着他,果然很认真很认真地思考起来,似乎也很认真很认真地想象起来,半晌才道:「那要看有多丑了,不过纳穆还是我的纳穆。」 这算是保证吗?单鹰帆惴惴不安地想,最后只好壮士断腕地道:「小茉,其实因为某种我也很不愿意的原因,我现在的样子是易容过的……」他向来随身带着防水的牛皮袋,里头有几样重要工具,他找出可以快速将脸上的假疤抹除的粉,当着原海茉的面又搓又揉,假人皮一片片剥落…… 把手拿下来时,他真有种新嫁娘终于要掀开盖头的羞怯——如果他是女人的话,相信差不多就是那种感觉吧!唉,他的婆妈等级又晋升了! 四目相对,含羞带怯…… 原海茉的小脸也慢慢地泛红,单鹰帆忍不住大喜,「怎么样,好看还是难看?」真没想到,有一天他会问出这种八婆似的问题,还问得这么紧张、这么激动! 原海茉故意把眼睛瞥向一旁,可是又忍不住想盯着他瞧,好半响才咬着唇道:「好看啦……」她也不会说耶。 「真的吗?」所以丫头对美丑的分辨到底有没有问题啊? 「嗯,比之前好看一点点。」原海茉以食指和拇指圈起一个小圆,「但是都很好看。」她红桃子般的脸,又露出甜甜的笑。 第二十六章 单鹰帆释怀了,搞半天小丫头全是凭喜好来断定美丑嘛!他莞尔不已地揉乱她的发,将她抱个满怀。 虽然明知外头可能已经天下大乱,但他们仍是多待了两天。 因为与世隔绝的缠绵太迷人,他们甚至想过就留在这里隐居遁世算了。看不到也听不到人间的苦难,离血腥的权力游戏十万八千里远,终于偷得一点喘息的空间与宁静,怎不教人留恋? 第一晚,他在月光下为她戴上同命锁。其实他犹豫很久,毕竟他年纪比丫头大上许多,也许她活得还比他长呢,可回头想起来,他也已经舍不得丢下她一个人了。 原海茉对于两人身上有着相似的饰物,似乎感到很开心,他常常一抬头就看见她孩子气地摇晃锁炼上的银饰……相对于他给她的信物,她对这条同命锁好像买账多了。 那两天的日子过得很简单,吃饭嘛,小丫头硬要跟他比赛谁抓的鱼多,但怕她太不服输,把鱼抓光光不打紧,吃不完难道放着腐烂?所以他会让着她,然后好笑地看着她骄傲地扬起小圆脸。 她还常常有可爱得让他简直要融化的举动。 「纳穆,你看我抓了海蚌,给你加菜。」小丫头当真献宝似地捧了一堆海蚌给他,那神情让他想起在巴音山那群小鬼养的猫,高兴时还会表演抓老鼠,但不是自己吃,似乎是想给主人加菜……还是说这是小孩子和动物的天性?那群小鬼有时也会这么做哩!兴高采烈地拿了扮家家酒胡乱做的叶子包泥土送给他,而且满脸通红地期待他拍头夸奖。 他忍着笑意,拍拍她的小脑袋,「好乖,这些一定很好吃。」 生火时她也要比,但这就不是他让不让的问题了,丫头没什么耐性,这岛上的树木不少,但也不能浪费,她一火大就把好不容易找来的柴火一掌全拍成了粉灰,要不就是自己搞得灰头土脸又气呼呼的。 闲下来,他们不是过招打闹着好玩,就是由他说故事给她听,说他过去的经历,那可是说上十天十夜也说不完的。 但她最爱的游戏还是和小穆玩,尤其最近小穆精神总是很好……当然,要知道,两人一下海就是裸泳,上了岸有时为了省事也不见得穿上衣服,要他不老是一柱擎天也挺难的。 瀑布底下是他们的净身处。这瀑布的水来自地下冷泉和雨水,这条海龙脉之所以特别不同,正是因为它盘卧于海床上,却有许多活的泉眼,有些与海水形成一个循环,有些连结着龙脉上的海岛喷发,形成大大小小的温泉与冷泉。 他特别喜爱她在瀑布下净身时的模样,宛如湖中仙子,让他怦然心动。 是了,她一定是湖中仙子,她是在湖面上跟他求的婚,而天注定她最后要随着向大海奔腾的流水,投入他的怀抱。 单鹰帆走向瀑布,原海茉转过身来,她的长发被冲刷下来的泉水梳理得平滑如丝绸,和他自小在海面上和山林里野惯了晒出来的黝黑不同,她的肌肤是宛如丰脂般的奶白色,总是因他的孟浪而浮上红霞。 小丫头冲着他绽放一朵如花笑靥。他想,他注定要栽在这丫头手里了,因为他总是在她眼里看到归属与温暖。他明明是能够以天为盖,以地为枕,荒郊野地里躺下来,睡到一半被狼啃了也不在乎的人,实在没什么好留恋,沧桑漂泊更无人理解。 她却是那种一眼认定了就把他往心窝上放,在那里给他一个家的傻丫头。 单鹰帆抱起她,在瀑布下吻住她,原海茉也毫不保留地张开双臂抱紧他,双腿甚至毫不客气地盘上他的腰。 …… *本书内容略有删减,请谅解* 原海莱在高潮处,彷佛听见大海的心音,与情人的如此相同,她感觉自己轻盈得宛如海中渐渐升腾而后消失的水沫…… 「那是海神的呼吸……」 「嗯?」她有些困倦地睁开眼,他已经将她抱回两人休息的营地。 单鹰帆吻她,「海沫……那是海神的呼吸,是大海的心拥有脉动的证明。」 第三天,他带她下潜至海深处,光线几乎无法照射,海水是冰冷的。 他带着她进入一道岩洞内,同样是下潜,左弯右绕,直到最后往上浮,没多久就浮出水面。 这高度应该仍是海里,想不到洞内中空而且有空气。 这座岩洞同样很高,但较为狭小,更让她惊奇的是眼前一片柔白色、冰蓝色、浅紫色幻光,因为壁上长着散发冷光的晶体,一路长到尖椎状的穹顶上去,于是整个洞穴非常的明亮。 洞里的壁面与地面是雪白色,如覆着盐层般闪闪发光,在他们浮出水面上岸的地方,是一道回旋着向上的台阶。 单鹰帆带着她拾级而上。 「会冷吗?」 原海茉摇头,她并不是不会武功的平凡人,这点寒冷还能以内力抵御。 这道台阶就像开凿在一座巨大的紫色水晶山上,当他们到了最高处,也几乎接近洞穴的顶端,水晶山的山顶是一个圆形平台,平台上依地势建立了一座有着十二根长柱的圆形神殿,神殿通体透着黑紫色,仔细一看才发现那是一朵又一朵覆着冰晶的黑牡丹,成千上万朵的冠状黑牡丹被冰品覆盖、凝聚,形成这座神殿。 一块巨大的,隐隐散发朦胧白光的冰床立于神殿中央,周围的地面上,东南西北四方各画着四个发光的法阵,法阵与法阵之间静静地矗立四座高大的冰雕像,形象直立,有双手握着插在地面上的巨剑,垂首沉思,有握着等身高的长弓维持守卫者姿态,也有负着战戟与手拿双锤者。 「这就是龙骨岛的秘密之一,我带你进来看,死要钱一定会跟我收钱,不过没关系,你就当进来观光好了。」 「这里是什么地方?」原海茉好奇地观察着法阵与冰雕,以及冰晶之中终年维持盛开的黑牡丹,但更让她好奇的是…… 「上面有人。」 冰床上铺了白色貂毛,貂毛上还躺了个身穿黑衣、少女般的身影。 「来来来,跟你介绍天下第一大奇观——」单鹰帆好像早就习以为常了,还嘻皮笑脸地道:「见过千年老妖婆没有?话说我师姊十几年来容貌都是同一个模样,帝都的贵族们个个都相信她卖的什么不老圣品绝对有神奇功效,但我可以跟你保证,下回她跟你推销时千万别买!因为那跟坊间卖的燕窝完全一样,甚至是令人发指的劣质品呐!她一个卖一千两也有人争着买,你说黑不黑心?」难得可以痛快损这死要钱,单鹰帆可卖力了,「事实上呢,我觉得她不只黑心,根本是妖怪,而且思想上面有很大的畸形。想想有哪种人敢把自己的元神和身体分开,把身体藏在这种鬼地方,就为了延长寿命和法力呢?这不正常嘛!」 「什么?」原海茉听得一愣一愣的。 「呐,跟我师姊打个招呼吧,不过她现在听不见,你不要看她的身体还是十二岁时的模样,她把自己的身体藏在这里,然后多年来就以幻术的方式在外面跑来跑去,据说这种长生不老的方法不是她发明的,但她却把它给发扬光大还举一反三……我得说她真的是天才,但脑子也真的不太正常……」在这种地方,他一个时辰都待不了! 「我可以靠近点看吗?」 单鹰帆拉住她,「最好不要,她周围的法阵不是摆好看用的,这些冰像可以让她身边四尊式神立刻苏醒,格杀外来者,法阵则会确保任何人都接近不了冰床半步。」事实上如果不是因为他们身上有「钥匙」,那些冰像会在他们浮出水面的一刹那就苏醒过来,以毁灭性的恐怖力量击杀入侵者。 第二十七章 他们站远远地看着冰床上的少女身影,那少女的皮肤因为多年未见天日而白如冰雪,而且容貌端丽,双手平摆在腹部上,安详地沉睡着。 「你师姊真是个怪人。」 看吧,小孩子说话都很诚实滴!他拍拍原海茉的头,「好啦,必到的观光景点已经看完了,咱们走吧。」死要钱说她的劫数将至,害他担心了一下,现在看起来法阵和咒阵都还好好的,龙骨岛也没有被入侵的迹象,她在千年寒冰床上睡得更是安稳,应该可以放心了吧? 待了数日未见有船入侵,单鹰帆决定打道回中原。其实这终究是一场睹注,他也只能赌死要钱会在他离开期间找到别的帮手了。 单鹰帆决定先回蟒城,那里毕竟是他的地盘,而且作为东海第一人城,打探任何消息也方便。 谁知他们一上岸,就听见两件震撼的消息,其中一,个令人打心里发毛的恐怖事件已经让天朝人心惶惶—— 鬼域的海盗打劫了猿城,还掳了不少人,他们一开始要求赎金,因为猿城太守也在人质之中,所以朝廷付了钱,但最后那些被鬼域海盗释放回来的人质,全都成了不人不鬼的行尸走肉。 单鹰帆整理上岸之后听到的结论,似乎比黑若泽的手段更恐怖…… 这么想起来,他记得黑若泽是鬼域人没错,只是那些人质比受控于黑若泽的影武卫下场更可怕,他们不只没有自己的意志,也没有任何理解力与执行能力,就像没有灵魂但仍然活着一般,胡乱攻击周遭所有生命,甚至自相残杀,而且被他们攻击过的人也都渐渐变成了同类,因此猿城已紧急封城,接着很可能就是面临焚城的命运。 鬼域到猿城明明得经过蟹城的守望台,却还是发生了这种事,依当初他和单凤楼的猜测,只怕和原家与盐帮的里应外合脱离不了关系。 但他还没听到司徒烁对这件事有什么处置,因为第二个让人几乎傻眼的消息是,鬼域海盗、天朝水师,以及沿海的船王、盐帮、渔帮三大势力,乃至东海诸王,即将在明日于蟒城对人质事件进行谈判…… 【第九章】 「所谓『人点烛,鬼吹灯』,说时迟那时快,我感觉到阵阵阴风,我们一伙人手上的火炬全都被熄灭了,那吹得人全身寒毛倒竖的阴风混合着尸气,我正想警告大伙儿,但已经来不及啦!黑暗中传来煞煞煞煞的声响,然后我闻到了血腥味,当下心里头大叫不妙,立马拿出了火折子,然后我看见了——一、二、三、四、五、六……天啊!有七只千年强尸正瞪着我们,而我们一行人已经有两个人不见踪影,想来是惨遭毒手……」 蟒城最大的酒楼里,聚集了应该是来参加明日谈判的各路人马,大抵是财力不够雄厚没有自己的行馆的,或偷空出来遛达的,这群人不约而同地围着酒楼中央一个中年粗汉子,连掌柜的都停不了拨算珠的动作,关注起中年汉子口中玄奇迷离的剧情发展。单鹰帆和原海茉在大门口看见的就是这番情景。 让他讶异的是,此刻口沫横飞说着书的,竟然是南霸天! 这究竟怎么回事?难道李路把他们放了? 「想不到,失踪的竟然是原家大小姐和她的奴隶!这群强尸竟然先对女人动手,我怒极攻心,立刻以南霸神拳和千年强尸硬干起来,以一挡四。我杀红了眼,完全不觉得吃力,另外三个就让笑忘楼楼主和银剑飞龙、冷飞樱,以及盐帮帮主合力对付。我们整整打了三天三夜啊,终于把那群千年强尸给打跑,但是,想到被千年强尸杀死的原家大小姐,我南霸天仍然恨自己当初应该抵死相搏才是!」 「谁被千年强尸杀死啊?」单鹰帆来不及阻止原海茉,她已出声道。 众人视线聚集过来…… 南霸天看清来人,两腿一软,屁滚尿流、口吐白沫地惊叫:「鬼啊!」 「……」单鹰帆朝天上翻了翻白眼,拉着原海茉飞快地离开了。 说巧也不巧,单鹰帆正打算带着原海茉回他的驭浪侯府,途中遇到了也打算旁观这场东海势力谈判大会的笑忘楼的人与冷飞樱。 冷飞樱比南霸天镇定多了,他们首先找了个茶摊坐下来,然后由冷飞樱口中听到他们离开地下墓穴的经过—— 「我也一直以为是千年强尸,但是和我以前听过的强尸不同,他们拿着刀剑,甚至是流星锤与镰刀,一个个身手了得,一点也不像人家说的尸体僵硬。笑忘楼楼主也说他们不是礓尸,却没告诉我那究竟是什么;他们一共七个,虽然人比我们少,老实说凭我们当时的人数还是应付得很吃力,笑忘楼楼主应付四个,南霸天和银剑飞龙以及你哥哥勉强打一个,我则与两位渔帮堂主合力,盐帮帮主则是合两位香主之力,后来靠着南霸天当年偷挖的秘道,我们才逃了出来。」 影武卫被当成千年强尸?单鹰帆很想大笑,还真是他妈的贴切。 但凭影武卫猎犬般的能力,单鹰帆相信是有别的事让他们分神了,否则就算南霸天挖了几百条秘道,也不可能被他们逃出来。 「对了,那你们呢?南霸天和韦帮主都认为你们被强尸杀了,连船王也信了韦帮主的话,原家现在住在行馆,因为东海各势力的谈判很重要,你父亲和你哥哥都来了,鹤城那边正办着你的丧事呢。」 「我们啊……说来话长——」 「你哪位?」冷飞樱莫名其妙地看向回话的单鹰帆。 单鹰帆怔住,这才想到他的易容已经弄掉了,他干咳两声,脑筋动得飞快,「呃忘了自我介绍,其实我是个捕鱼的死老百姓,那天到羌城去探亲,碰巧在路上遇见受了重伤的原大小姐,基于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正义感使然,我就一路护送她回鹤城,然后到了鹤城呢,听说大小姐的兄长和父亲都误会她死了,老人家哭得肝肠寸断啊,所以我们又立刻赶了过来想解释,然后在半路上遇到你这位古道热肠的侠女姑娘。」他笑开一口白牙地道。 「我怎么觉得你的声音很耳熟,很像是……」 「咳……其实我本来的声音不是这样的,只是最近水土不服……」他拔尖了嗓门怪叫道。 「你的一头乱发和衣服也好像在哪见过……」 「唉呀时间不早了。」他拉起顾着吃茶饼的原海茉,「我想原老爷一定伤心得头发都白了,我还是尽快带大小姐回去跟他解释清楚吧!」他边说边拉着嘴里还咬着半片茶饼的原海茉飞快地走了老远,话还没说完人已经闪到街角消失不见了。 「唉,我忘了告诉原家大小姐,盐帮为了帮从地下墓穴出来后就生了场大病的韦帮主冲喜,已经先迎娶了她妹妹过门呢……」 「一定要这样吗?」原海茉嘟嘴,与单鹰帆站在原府行馆外的转角处,讨价还价。 「乖,就一个晚上,明天谈判时我们不就能见面了?」 「你干嘛不跟我一起回去?」 「我脸上的易容不见了,而且我还有几件事得去办,你乖乖的,回去好好洗个澡,吃饱一点,睡一觉,明天才好跟我见面,好吗?」 「好吧。」不满意,但是还可以接受。 于是原海茉独个儿走向原府行馆大门,一路上还不停回头,扁着小嘴看着站在原地朝她挥手,一脸好气又好笑的单鹰帆。 真像小娃子第一天上学堂一样。他摇头叹气。 第二十八章 原海茉的生还让原府上下又惊又喜,但原海茉自己可一点也惊喜不起来,她对于这群蠢蛋竟然相信她会那么轻易死掉感到有点不满。 韦少衡那饭桶都没死了,她怎么可能会死? 想不到父亲并没有露出惊讶神色,原来父亲也不相信她死了,这倒让原海茉欣慰了点,她哪知道老人家当时心里想的是,那贪玩的丫头八成不知跑哪疯去了,竟然就这么丢下其它人面对大敌,回来定要好好教训。 而坚持办丧事的大哥眼眶泛红地靠过来时,她一点也不领情地闪开了。 「下去梳洗一下,休息去吧。」原沧浪的吩咐她求之不得,一群大惊小怪的蠢蛋让她烦不胜烦。 谁知道更烦人的事还在后头。 晚餐时,她才知道原来韦少衡也来到了蟒城,听说他抱病参与谈判的精神让所有东海人大感敬佩,而当他在盐帮行馆听说原海茉生还后,便决定带着妻子前来安抚「饱受惊吓」的未婚妻。 「小茉,我知道你一定受了不少惊吓,我以为你已经死了,加上我在与那些千年强尸激战时受了伤,当时情况太危险,我以一敌四陷入苦战,好不容易终于脱困,但也受了点小伤,长老们不得已让我冲喜,我会补偿你的!」 「不用了。」原海茉埋头吃饭,早知道他要来,她就在房里吃! 话说回来,他们每个人都以一敌四,那影武卫还真不够看啊!那位真正一个打四个的不知有什么话说没有? 「姊姊,对不住,我实在太担心韦大哥,就答应了长老们的要求……」原海香说着就哽咽了起来,美人垂泪果然也是楚楚可怜。 「小茉,我知道你还在气我对你的奴隶太苛刻,你心肠软,不知世间险恶,其实你以千金之躯让那名奴隶服侍你,对你的名节已经造成伤害,我听到那些人说长道短,很气愤地教训了他们一顿,我也向所有人保证我不会计较这些,还是会给你一个正妻的身份……」 原沧浪的脸色不太好看,席间所有人也一脸尴尬,原海茉闷不吭声地放下碗筷。 「我不要。」她没骂他鸡婆,已经进步甚大矣! 「海茉。」 原海香自然不希望姊姊回来抢她的帮主夫人之位,便帮忙缓颊道:「姊姊必定是知道自己名节受损,有辱盐帮的地位,毕竟那几天姊姊都让那奴隶在门外为她守门呢,兰儿还说有几回她路过时发现那奴隶竟然——」 「够了!」原沧浪沉声喝止。 大厅维持了好长的一段沉寂,原沧浪见原海茉一点也不把这些争执放在心上的模样,只好开口道:「女婿的好意老夫心领了,茉儿玩心重,那就让她留在原家罢了。」 原海茉扫视过一桌子蠢蛋,觉得连多费唇舌都懒,她想她不如早点回房去睡饱一点,明天才好美美的和纳穆见面。 对了,睡前再来把身体洗得香喷喷的,纳穆应该会很喜欢吧?她开心地想着,然后自顾自地起身走人。 「我吃饱了,老爹晚安。」其它人就再见不用送啦! 原沧浪摇头叹气,韦少衡一脸失落,原海香则终于放下心中一块大石。 然后,当日原府行馆晚膳结束后,原家大小姐名节不保,导致盐帮拒婚的消息,不知怎么着传遍了整个蟒城,成了所有人等待明日谈判大会之外打发时间的八卦话题。 当晚,把所有来龙去脉打探过一回的单鹰帆一身黑衣劲装,躲过原府所有守卫的耳目,来到原沧浪书房外。 原本默默品茗的原沧浪缓缓放下茶碗,「少侠身手不凡,老夫甚感敬佩,何不入内让老夫招待茶水一杯,畅谈阁下深夜刺探原府的理由?」 单鹰帆也不意外行踪泄漏,更不担心遭到埋伏,直接推门入内。 「晚辈单鹰帆,特来拜见船王。」 原沧浪眯起眼,立刻认出单鹰帆就是原海茉无论如何也要带着上路的贱籍奴隶,「驭浪侯假冒原府奴隶,究竟是何居心?」 「天下人都知道驭浪侯是皇帝的走狗,船王又何必装傻。」单鹰帆的口吻充满着自嘲。 「如果你真是皇上派来的,那么老夫应该已经被押送入天牢了吧。」 「船王承认自己真有造反的打算?」 「我已见母乐南侯。」原沧浪道。 「那么我希望乐南侯已劝退您心中不该有的计划。」 原沧浪重重地叹气,「驭浪侯可知道,朝廷想垄断造船术之事?」 单鹰帆一愣,「有所耳闻。」 「老夫知道朝廷的顾忌,但鬼域海盗嚣张横行,渔民已经是苦不堪言,朝廷这举动等于是要这些沿海的百姓处于落后挨打的地位。」 「只要重整水师,我会向圣上建言对鬼域海贼宣战。」 「哼,不只鬼域海贼,只要有靠海为生的海民,就有海盗;只要有商船,有渔业,就需要造船,朝廷不让百姓学习造船术,根本是逆行倒施!」 「船可以向朝廷买,圣上也打算召前辈入水师,未来每艘大型帆船都会编制,只要是善良的百姓都能跟朝廷买到好的商船与渔船,朝廷想管制的是造船厂,并不是就此不让你们学习造船。」 「如果朝廷垄断真正优秀的造船术呢?」原沧浪压根不信司徒烁的心胸可能做到真正的大公无私。 「那对整个天朝都没有好处,朝廷也会向民间征召优秀的造船师,这反而能让某些藏私的家族将不外传的技术献给朝廷,精进水师以对抗鬼域海贼。」 「驭浪侯说得好听,但司徒氏如何打压东海诸王,你我心中都有数,朝廷只是想削弱东海诸王的势力罢了。」 「这也是考虑之一,但前辈若以百姓疾苦为由想起兵造反,单某还是劝前辈再三思。」 原沧浪沉默良久,才道:「其实老夫也明白,韦少衡并不是成大事的角色,只是不想再见到朝廷刚愎自用,而邻近所有国家都必须承受打压。司徒氏太过唯我独尊,其实一直以来真正不曾为百姓着想的,是太和殿坐在龙椅上那位。」再说一旦民间不能拥有私人造船厂私造帆船,朝廷也不可能把真正顶尖的船或技术卖给东海诸王,到时鬼域海盗要挑谁下手,目标真是再明显不过,那么东海诸国就只剩自请称臣一途了。 「要阻止朝廷刚愎自用,除了揭竿起义,一定还有别的办法。」 原沧浪苦笑,「但愿真的有……就像乐南侯与驭浪侯的用心良苦……」 单鹰帆一脸苦涩不下苍老的船王。 「罢了,鬼域海盗的事,原家也有过失,实在无法推卸责任。大敌当前,我也只能承认,老夫悔不当初,如果事情能安然落幕,老夫愿上京请罪,至于入水师一事,自然不敢想。」 「船王言重了,朝廷亟需仰赖原家的技术和知识,既然大敌当前,还是希望前辈能以大局为疽。」 原沧浪突然笑了起来,「驭浪侯左一句前辈,右一句前辈……莫怪老夫心生质疑插个题外话,不知驭浪侯对小女海茉有何打算?」 单鹰帆当然想过今晚的另一个目的是提亲,不过话题突然转到这儿,让他有些手足无措,脸颊燥热,「其实我已与小茉私定终身……」 见原沧浪脸色一沉,他立刻正色道:「但在下一定会择日正式上原府提亲,希望老丈人成全。」 「素闻驭浪侯生性浪荡不羁,好赌,好酒,好女色……」这会儿角色一转,身为老丈人的原沧浪反而是占上风那一个,他细数着驭浪侯种种精采「传说」,脸色越来越难看。 第二十九章 「呃,这些都是误会。」单鹰帆冒出一头冷汗,「老丈人也知道晚辈向来为朝廷尽犬马之劳,有些传言……就真的只是传言。」而单鹰帆的来由往往难以解释,所以说到最后,他也只能汗颜干笑,「虽然我真的很穷,但绝不沉迷赌博,女色更是很久没碰了……」直到被你女儿吃干抹净。这句话当然只能在心里说,「请老丈人相信晚辈绝对一心一意地待小茉,不会让她吃半点苦,更不会对她有二心!」 「不会有二心啊……」原沧浪突然叹道,「确实,相比之下,韦少衡绝不可能做到。」 单鹰帆瞥了老丈人一眼,总觉他话中有话。 「其实海茉的性格是最像她母亲的。」原沧浪提到亡妻,铁汉面具下的脸也软化了,「这几年我常在想,韦少衡其实是配不上海茉的,不过现在我可以放心了。」 所以他得到岳丈首肯了吗? 「多谢岳丈成全!」 「我得提醒你,我妻子当年差点要把我休了,只因为我多看别的女人两眼,至于海茉,你也知道她自幼聪颖,尽得冰仙子真传,驭浪侯身手老夫已见识过了,只是……」要是夫妻起争执,上演全武行,可别把整座城拆了啊! 「呃,小婿谨记在心,以后就算有误会,也绝对任小茉打不还手。」 老丈人忍不住哈哈大笑。 拜会过岳丈,单鹰帆犹豫了片刻,仍是寻找着原海茉可能落脚的厢房。 看来他尽会哄小丫头,自己也是挺婆妈的,半天没见,已经有点想念。 原海茉难得早早就乖乖躺上床。她把自己洗得香喷喷,被子里也撒了茉莉花办,明天一定可以香喷喷的去见纳穆,嘻。小丫头开心地窃笑着入眠。 但是当床边的人挨近时,她立刻就醒了,一瞬间杀意骤升,毕竟世间很少有人躲过她的警戒轻易近身。 「是我。」这丫头,看来他真的得管她一辈子才能让她不杀生了。 杀气腾腾的母老虎马上变成撒娇的可爱小猫咪,「纳穆……」小丫头开心极了,立刻滚进情人怀抱。 本来只想看看便走,这下就算有人来赶,他也不想走了,唉。 这差不多是自东陵被灭国后,东海诸势力头一次齐聚一堂,另一方面也是因为鬼域海盗要登入蟒城,从消息传开后,蟒城的码头就从早到晚灯火通明地不停忙碌,忙着把沿海赶来参加谈判的帮派分子载到蟒城,也忙着把原本居住在蟒城害怕海盗来袭的老百姓载到西岸去,如今留在蟒城的老百姓,大多都是有着不怕死也要赚这笔钱的觉悟。 谈判地点,据说本来要在驭浪侯府——唉,连当地人都觉得跌股地摇摇头,何况驭浪侯这时也不知死到哪里去了。于是船王与盐渔帮合力,连夜在港口前的巨大广场架了看台,看台中央圆桌上有各大势力代表的位置,分别是也不知道会不会来,但在人家地盘上还是得留个位置的驭浪侯,接着左起水师捉督,蟹城城主,贝城城主,骆滔王,南瀛王等东海诸王;右起则是船王,盐帮,渔帮,西岸五湖六派的代表,最后是鬼域海盗将派出来谈判的代表席。 外围则有足以容纳千人的「旁观席」。 约定时间在午时一刻,还没到午时,整座大广场基本上已是水泄不通——除非你轻功要得,直接踩别人家的头进场……瞧,那个笑忘楼楼主就是这么进来的。 整座广场人声鼎沸,热闹滚滚,各大帮派的门人如果没有在昨晚就来排队占好位置,就只能扼腕了;卖零食点心的小贩在这时如雨后春笋般冒了上来,叫卖叫到嗓子沙哑,补货补到手软,算钱算到手酸啊! 黑压压的旁观席上还有人拉起了各色布条,五花八门,目不暇给,上面写着——阳湖帮召募热血青年、黑心当铺是你跑路的好朋友、韦帮主你好帅、单鹰帆还我钱……之类的。 和人群挤在角落的单鹰帆看着那金光闪闪的布条,决定当作没看见。 午时整,圆桌上的要角一一登场啦。 这登场气势就决定了一切,贝城城主坐十人大轿上来,蟹城城主坐十二人大轿,多两个,前头还有两个杂耍的翻了三十三个跟斗开路,比较有面子。 五湖六派的代表以一身飒爽轻功登场,本来博得满堂彩,结果落点没抓好,跌成了狗吃屎,嘘声和讪笑声四起。 粉丝满天下的韦大帅登场架式可是排练过的,与四大香主从天而降啊!阵形整齐划一,没一个走位,刹那间广场上尖叫声响彻云霄,心脏差一点的都要去见阎王了。 「韦帮主你好帅!」 「呀——」 「有人昏倒啦!」 「叫这群女人用尖叫声去对抗鬼域海盗,早可以把人家吓得屁滚尿流了,谈什么判嘛。」角落里,有人凉凉讪笑。 老人家呢都讲究务实,靠天生威严与长年经历大风大浪锻炼来的气势决定一切,光是走进场,沸沸扬扬的吵杂声就安静了下来。 圆桌上剩下三个位置,没人期待会来的驭浪侯,不知何时要来的水师提督,以及每个人都屏气凝神等待的鬼域海盗。 「有船靠近!是天朝的船!」 广场上又掀起一阵骚动,看样子是天朝水师终于到了。 好不容易船靠岸,雄赳赳气昂昂的水师们,整齐划一地走下船,纪律严整的形象立马在百姓心目中都留下好印象,一个个点头称许…… 咱们国家的水师素质也不差嘛!朝廷还是有在做事滴! 「新任水师提督驾到……」船上开始鸣鼓。 连老神在在的原沧浪也和渔帮老帮主对看了一眼。 怎么没听说换了水师提督? 众人引颈期盼,盼啊吩,盼啊盼,击鼓的手都酸了,也没看见船上有谁走下来啊! 终于,甲板上,一个穿着朱色锦袍,头戴金冠,气势矜贵无匹的男人,摇摇晃晃地出现了。 「呕——」 「……」 单鹰帆伸手扶住额头,「不是吧……」死要钱和他说过,因为前任水师提督一直不肯出兵加强沿海戒备,所以她耍了点手段,暂时把他拉下来,换了个好操使点的上去坐坐这位置,保证到时他们要多少支持就有多少支持。 但是……死要钱是想搞垮这国家吗? 什么人不派,派了个只会混吃等死逛妓院,生平只担心过家里的钱花不完,搭船还会晕船的逍遥王爷当水师提督?! 广场上所有的人,都是一脸木然与无语,完全能想象此刻每个人心里都怀疑起:这个国家还有明天吗? 简直要把胆汁也呕出来的小王爷在老奴的服侍下,总算舒坦点了,摇摇晃晃地走下船,这中间差点滚到海里,还得靠侍卫扶住。下了船,矜贵无双的小王爷不想用走的,因为没力,于是水师们抬着紫金软轿将他给抬进场。 该死的乐南侯,骗他说东海美女如云,结果美女在哪?他一个也没看到,还晕船吐得乱七八糟…… 那些没造反成功的,一个个大概都暗自捶起心肝来了吧!单鹰帆混在人群中,这下他实在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现身了。 他真的会被死要钱给害死! 不管怎样,终究是官,圆桌上所有人都站了起来,小王爷摇摇晃晃地让老奴扶下轿。 「欸,免礼免礼……」赶快开完会,他要回帝都去了,这里哪来美人啊?小王爷左右看了看,「本王的位置在哪?」 「在那边呢。」 「怎么不是正位呢?」他有点不满。 「那是……留给驭浪侯的……」现在想想,如果人家没出现,留这位置感觉挺诡异也挺不吉利的…… 第三十章 「驭——浪——侯?」听到这三个字,小王爷的脸扭曲了起来,他横眉竖目地扫视过四周观众席,「单鹰帆你给本王滚出来!」 单鹰帆牵着原海茉,默默地,慢慢地,往后退。 「单鹰帆,我知道你一定在这儿!乐南侯告诉我你早就回蟒城了,不要给本王装死,是男人就滚出来!」 观众席上开始窃窃私语,骚动不休。 单鹰帆眼一翻,暗叹自己今天出门忘了卜卦,「小茉,你在这里等我。」 「不要。」她抓住他的手。 单鹰帆叹气,「好吧,那等等如果有人朝我丢鸡蛋……」 「我杀……我揍他!」 他好笑地拍拍她的头,「乖,揍人是不好的,你躲我背后就行了,小心别被砸到知道吗?」 「哦。」原海茉嘟起嘴。 单鹰帆一叹气,搔搔一头乱发,两人施展轻功往看台中央而去。 见到他牵着原海茉出现,所有人都是一愣,除了原沧浪。 「叫什么叫啊,小王爷这么有精神……」他直接在小王爷身边站定,一手勾住他肩膀,低声道:「给点面子,大敌当前,咱们私人恩怨私下解决?」 小王爷眯起眼,注意力全在他身边的美人儿小王爷上,「好小子,你艳福不浅嘛……」 「这是我老婆,收起你淫荡的视线。」 「老婆?」小王爷一脸吃惊,「美人儿,跟着驭浪侯没前途,快投入哥哥我的怀抱里吧……」 「提督大人,侯爷,请上座。」原沧浪出声道。 小王爷哼地给了单鹰帆警告的一瞥,「本王现在有十万水师,谅你驭浪侯会飞天遁地也跑不出蟒城!」他走到自己座位上。 单鹰帆拉来原府负责看台架设的下人,「再抬张椅子来。」 于是,原海茉坐在驭浪侯的大位上,他搬了张板凳坐隔壁。 「侯爷,这位是……」怎么冒出个小娃子坐上位呢?不识得原海茉的骆滔王问道。 「我内人,我的地盘上她说了算。」 「我怎么没听说小茉嫁给了驭浪侯?」韦少衡一脸不敢置信。 「欸,内人的闺名是你叫的吗?区区一介平民给我放尊重点,别癞虾蟆想吃天鹅肉!」嘿嘿嘿……单鹰帆颇有报老鼠冤的快感。 韦少衡一脸受辱的尴尬,但也只能吞下不满,一方面又觉得单鹰帆面善得很,尤其声音…… 「你……」 「我什么我啊?我说啊,做人要厚道,不要随便对下人颐指气使,拳打脚踢,仗着自己祖上的威风以为自己无所不能,当心什么把柄都给人握住了,永世不得翻身呐……」单鹰帆闲闲地以只有圆桌上的人听得到的声音道,韦少衡当下脸色一阵惨白,谁都知道单鹰帆专门帮皇帝执行机密任务,他的言下之意再清楚不过。 「你在骂我吗?」搞不清楚状况的小王爷一脸不爽地凑上来。 「对号入座对得这么爽,看你的戏吧你。」单鹰帆眼角瞥见卖糖葫芦的小贩,很快地跑过去,买了一串回来,正觉无聊的原海茉可开心了。 堂堂驭浪侯,把老婆当小孩宠着,看得所有人都无语了。 「关于猿城的人质事件,老夫想听听驭浪侯的看法。」眼前恩怨孰轻孰重,果然只有老江湖沉得住气。 「鬼域以巫蛊之术将活人变成活死人的例子我曾经见识过,但猿城的情况又更为严重。虽然就我所知确实有人恢复正常,但那却是极少数的例子,就不知道鬼域的人这次想拿什么谈判?他们又预备派多少人?我们的胜算恐怕只有地利,十万水师必须在紧要关头包夹他们才有用。」 「真有人恢复正常?」 「我听说他们打算以解药来谈判。」 「解药是我们自己人猜的……」 「我说了,那是极少数的少数。」辛别月究竟是怎么自己清醒的,他问来问去,那男人就是不肯回答啊! 午时一刻,原本灼人的艳阳飞快地被流云掩去,天空突然乌云密布,最初人人开始担心下雨,但云势与风势的走向对这些靠海为生的人并不陌生,很快的所有人都察觉了不对劲。 天上的风与云,是以蟒城为中心飞快地旋转,浓雾突如其来地从海上袭来,片刻之间港口的警哨也只剩浓雾中一个模糊的光影。 蟒城从来没有过这么大的雾,那些百姓们开始惊慌了。 「镇定!我们的高手都聚集在这里了,绝不会有什么问题的!」某帮某派的分子开始信心喊话。 原海茉继续漠不关心地吃她的糖葫芦,还很好心地分了一颗给单鹰帆。 突然间,浓雾之中,一艘巨大的黑色三桅横帆船停泊在港口!如果这艘船在雾起时刚出现在他们岗哨所能警戒之处,现在却已经来到了港口,那速度真是快得惊人。总之所有人都为突然出现在浓雾中的巨大帆船惊骇不已。 帆船上,是让海民们看一眼就魂飞魄敞的鬼域海盗旗帜。 那一刹那,恐惧深深抓住了每个人的心! 黑色帆船静静停泊许久,等待让每个人心跳加速,一个个捏出了一把冷汗,好像过了半天那般长,船上却什么动静也没有。 就在所有人心生狐疑时,好像是错觉,又好像是真实……有个高大的人影自浓雾中走出了黑色帆船。 那是个高大得不可思议的身影,他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像影子,又像海市蜃楼,一下子走进广场。 只有一个人? 不,仔细看他身后,人们怀疑自己眼花了,那高大的身影身后有许多暧昧不清的影子在晃动。 那是人吗?若不是,又是什么? 海浪声也隐去了,不安笼罩着这座岛。 「一群天真的蝼蚁……」那黑影没再接近,开口说话了,嗓音低沉却冰冷,「乘着那些你们称作是船的破烂,自以为能称霸这片大海,真是可笑至极,我不知道你们凭什么以为我们必须与你们谈判,你们没那个资格……」 「好……好狂妄的口气,你可知道聚在这里的都是什么人吗?」不知道是哪个不怕死的开口道,但人群中接着却传来惊叫声。 不怕死的勇士,当然都死得特别快。 「聚在这里的是什么人?不就是一群蝼蚁吗?」那声音充满了嘲讽,「除了拥有海神令的海神,你们没有一个有资格跟我讨价还价,什么盐帮,渔帮,贝城,蟹城?可笑至极,我只需要对你们作出审判……」 「欸……」又有人不怕死地出声插话。 这名勇士倒也不是不怕死,而是矜贵得不知道「怕」字怎么写。 「老兄,我打个岔,为什么你只跟有海神令的家伙谈判?九龙夜明珠行不行?不然……我想想,对了,伏羲琴你觉得如何?」稀世珍宝他家很多滴!他堂堂逍遥王爷,会比那什么海神差吗? 「我当年曾立过誓。」黑影道,「只要海神令还在中原,我绝不进犯。海神令已经消失十五年,那么就是我复仇的时刻……」 「复什么仇啊?」矜贵得少根筋的家伙继续打岔,「仇过来仇过去,不烦吗?去抱个姑娘逍遥一下不是挺好,天下只有美人好,包你春宵一夜乐无穷,海神令算什么呢?我从以前就看到不想看啦……」 「你说什么?」 「我说,海神令啊,又不是黄金,又不是宝石,就一块古银嘛,值多少钱呢?你在找海神是吧?我告诉你,海神的身份,天底下只有三个人知道,一个是我,一个是当事人,另一个我不能说……」废话王爷果然不知怕字怎么写,废话滔滔不绝,「这个人呐,远在天边,又近在眼前……」 第三十一章 「海神令当真在此?」 「是啊,我说你那么惧怕一块破银干什么?我家一堆宝贝都比那好……」 「哼,无知小儿,海神令的由来你们知道也好,不知道也罢,总之能得到海神令认可的人,才能驾驭这片大海,能够驾驭这片大海的人,才有资格命令我退兵。」 驾驭大海有什么好?有驾驭美人好吗?呿!「当真这么坚持?」小王爷一脸不爽。 「废话少说,海神令何在?」 该不会就是这个吵得要死,矜贵得要死,搭个船还会晕船的家伙吧?广场上众人全一脸惊愕无比又无语问苍天地看着小王爷。 「那我说喽。单、鹰、帆,别怪本王泄你的底——有的东西你就拿出来,人家找你那块破银找到火气都这么大了,你还这么闷不吭声,本王都替你觉得不好意思了……」 「驭浪侯是海神?」 「很奇怪吗?他不只是驭浪侯啊,他是东陵太子呢,海神令不就是东陵皇室历代相传的宝物吗?」小王爷一脸「你们这群无知乡民真是大惊小怪」的鄙夷貌。 「不可能……」原来世上真有海神令?曾经非海神令不服的沿海各大帮派以及东海诸王各有复杂心思,老一辈的老前辈们全都激动得不能自己,年轻小辈们一方面不相信传说,一方面却也想一睹传说的真面目…… 「其实呢,海神令现在不在我身上。」单鹰帆搔了搔脸颊,实在不是很想拿出来,但不拿出来又不行,他倾身在原海茉耳边一阵嘀咕。 原海茉哦了一声,乖乖掏出藏在衣服里,挂在颈间的那条盘龙银项链。 然而就在同一时间,银龙的眼激射出一道冰蓝色幻光,像风暴一样朝四面八方爆发开来,幻光横扫之处,风吹雾散,云破天清…… 雾散了,巨大的黑帆船在阳光下看起来倒是破破烂烂的,别有一股阴沉感,而那些在高大男人身后的黑影也消失无踪。 至于那个站在广场中央的高大男人,倒是依然霸气威武,一头白发披散在肩上,红色披肩随风飘扬,右手拖着一把巨大的镰刀。 有别于中原人细致的脸,鬼域人高鼻深目,肤色黝黑,与天朝北方的炎武人倒颇相似。 好威的海神令啊!小王爷啧啧称奇,忍不住靠近原海茉,「嫂夫人,借本王看看行不?」 「不要。」原海茉握紧单鹰帆给她的信物,一脸咬人的凶悍样。她才不管这项链是什么东西,对她而言这就只是纳穆给她的,最最重要的信物。 「海神令对普通人而言,只是块古银,但对海神令认可的海神来说,却是驾驭这片大海的『钥匙』。」原沧浪静静地解释着所有老一辈的人都知道的海神传说。 「不可能!」广场中央的男人一脸愤慨,「这个小娃子是海神?」海神令竟然认可了她? 单鹰帆搔了搔一头乱发,身为海神伴侣,差不多啦,不过他也懒得解释。 「那么,请遵照你的誓言,退兵吧,从今以后鬼域海盗莫要再来犯,如果可以的话,请解开所有猿城百姓身上中的巫蛊。」单鹰帆道。 想不到高大的男人却大怒道:「不,我不服,这娃子没资格成为海神!」他举起镰刀疾冲而来,所有想上前阻止的江湖高手们全都不敌那股浑厚得不可思议的内力,连站都站不稳。 原海茉骄傲地不肯闪避,单鹰帆也知她绝不会闪避,但对方可是几十年修为的深厚内功,原海茉纵使是奇材,但就像一柄绝世利刃,要强碰强地去劈开山岳,自己也会摧折! 但还是能赌一赌!原海茉站开马步,要硬接下那一刀,单鹰帆在她身后也运足十成十内力,大掌贴向她背心,「打出去!」 残留在空气申的雾气,天上的云气,以及海风带来的水气,在原海茉掌中凝聚成冰晶,夹带着单鹰帆所给的,宛如大海般汹涌浑厚的内力,在男人的镰刀横空劈开圆桌时,她也击出那一掌! 狂风怒吼! 圆桌碎成无数木屑,怕死又矜贵无比的都找好地方躲了,老练一点的勉强以自身功力抵挡。 镰刀的刀锋迅速地被寒冰覆盖,最后甚至连男人的手臂也是,而随后被冰封的镰刀也像木桌一样碎成了千万片,男人与原海茉同时向后飞撞出去。 单鹰帆抱住原海茉,在撞上看台前止住势子,男人也同样在落海前站稳脚步,右臂却已经因为化为冰晶粉碎而废去。 好可怕的一招……冰仙子的高徒果然可怕!广场上,众家高手看戏看得目瞪口呆。 「嘿嘿嘿……」失去一臂的男人笑了起来,黑雾又起,那些诡异黑影簇拥着他回到黑帆船上。「好,今天我败了,无话可说,我会退兵,但猿城焚城的命运谁也改变不了,鬼域海盗不会再进犯天朝,但你们同样得付出惨痛代价,哈哈哈哈……」诡魅笑声随着黑雾渐渐远去,当大海回复清朗平静时,海面上什么也没有…… 这场谈判的结果究竟是好是坏,没人说得准。但至少他们击退了鬼域海盗,广场上响起一片「海神万岁」的欢呼。 那一夜的蟒城,所有人都在庆祝,都在饮酒作乐,小贩也营业到夜深,大家都在谈论着海神夫妇英勇的传奇与事迹。 「那一招你们看到没有?千水凝冰啊!当年冰仙子勇退炎武,正是这招千水凝冰!」 「还有还有,那海神令真是不得了啊,不愧是我们大东海自远古传承的神器与精神领袖,只有真正的海神能让海神令现世……」 至于前一夜人人以为被退婚的原家大小姐,这会儿可是人人口中被驭浪侯与盐帮帮主热烈追求,最后只能无奈放弃其中一个的幸运儿呢。 然而谁又知道,这一夜,对东海与天朝东岸所有人来说,是最黑暗,也最可怕的一夜…… 【第十章】 天空闪烁的金色霓光缓缓消退,而枯萎的老树枝枒开始一片片凋零,冰湖瓦解。 女人在渐渐干涸的水面上见到自己的倒影…… 她眼角,也有颗痣。 水面很快地完全干涸,黑色取代了原本波光荡漾的天空,老树的树干成了余烬般的灰白色。 这个世界正在崩解当中。 「海茉……」单鹰帆的嗓音嘶哑,而且充满乞求。 「是你第几次说这个故事了?」 他苦笑,但她有回应总是好的,「我也忘了,这十年来,不停地说……就怕你忘了……」 那简直像赌注似的最后一击,还好没有造成太大伤害,但单鹰帆仍然不放心,非得把原海茉从头到脚检查一遍不可。 多少有点内伤,但经他调养,应该是没什么大问题。 他们也和整个蟒城一起庆祝,但也只是由单鹰帆带着海茉逛逛市集,逛没多久两人被英雄似地包围起来,只好扛着一串糖葫芦躲回破败的驭浪侯府。 人落魄时,身边至亲朋友闪得飞快,威风时一个个就冒出来攀亲带故了,那些上原府说要拜会他们俩的亲朋好友,两人根本无暇去理会,单鹰帆担心妻子的内伤担心到吃饭都没胃口。 他哄着她入睡,两人缠绵到午夜,原海茉总算乖乖睡下。 他却有一股不祥的预感。 那种宛如海中生物在大浩劫前夕的强烈不安! 整座岛,除了吵闹的人声,什么都听不见,连日夜陪伴着岛民的海潮声也是!他的背脊因此窜上一阵恶寒,冷汗瞬间湿透全身。 黑雾来袭,十数艘黑色三桅帆在完全没有被发现的情况下靠了岸,鬼域海盗夜袭蟒城。 他们烧毁所有房舍,并且把蟒城变成一座战场。 第三十二章 单鹰帆与原海茉一路杀到码头前的广场,并且沿路找着熟悉的人,但这次来的不只一艘船,黑夜之下那些鬼魅黑影无人能敌,而像今日出现在谈判会场的男人那样的高手,更不只一个,因此整座岛上的武林人士都陷入了困战。 而不会武功的,就只能任由宰割了。 比较有点脑袋的,就知道这时必须集合起所有人,成立临时据点,而大伙有志一同地往原府别院集合,所有人轮流防守,并且出外协寻生还者。 小王爷被护送进原府时身上已经中了深可见骨的刀伤。 「兄弟……我是不是快死了?」生来就有钱有势到人生无聊透顶的小王爷,还有心情说笑。 「别胡说。」单鹰帆惨白着脸死命地替他止血。 「我……我现在才知道我很……怕死。」 「没有人不怕死。」 「不是……我们……我们姓司徒的特别怕……」小王爷虚弱地笑了,「烁哥坏事做太多……我怕,下地狱……到十八层不打紧……还有一堆仇家等着堵我……」早知道,他就乖乖躲在凤城,现在才想到要怕,已经来不及了! 单鹰帆见他失血过多,心猛地一沉,他握住他的手,见证过那么多次的死亡,原来他永远无法麻木地面对。「不会的,其实你做的善事可多了。」他紧握住挚友的手,压抑着颤抖,指关节都泛白了……就因为是最好的朋友,才老是坑他,因为不坑他要坑谁啊? 「到现在你还要唬……我……」小王爷笑了起来,却咳出一口口鲜血。 单鹰帆眼眶泛红,笑了,「我没唬你,你以为我唬你干嘛?当然是骗你的钱去做善事,你那些钱我全拿去造桥铺路了,盖学堂,盖医所……下地狱轮不到你。」说到最后,他却哽咽了。 「是吗?」小王爷大笑,尽管声音越来越虚弱,「干……干得好,你把我的钱……全拿去吧!老子什么没有……钱……最……多……」所以,他不要下地狱,司徒家的仇人也别来堵他! 单凤楼的援军在破晓时到来,但让单鹰帆永生难忘的一役也在破晓时发生。 鬼域人精通巫蛊通灵之术,而且个个残忍狠毒,他不知道在他忙着找出一个个生还者的同时,原海茉对上的是持有火龙符的魁域妖术师。 原海茉不服输,一个人和两名鬼域高手缠斗,这两个人重伤她父亲,不可原谅! 当时,几乎在岛上的所有人,就算是在最远的角落,都看到了那条火龙!烧得黎明前的天际一片火红,他们震惊得难以置信。 「小茉——」 原海茉双掌聚气,要再次使出千水凝冰,但她低估了对手召唤出来的火龙实力。 「不要!」他恨自己来不及阻止! 火龙的烈焰令水气蒸发消散,接着巨大的龙口将原海茉完全吞噬…… 刺骨的痛!烈焰灼烧她的每一寸! 女人开始冒出汗,天地剩下一片虚无,老树化为灰烬。 「小茉!」 不要想!不要想! 「小茉……」 她想起来了,这男人每次来对她说一次这个故事,她就会想起来,然后身体开始承受可怕的、剧烈的灼烧之痛! 「求你……再忍一回……」单鹰帆抱住她,身体跟她同样颤抖着。 不要!他怎么知道经历烈焰灼烧的痛苦有多么煎熬? 她不要再经历一次了! 没有人敢碰已经浑身焦黑,甚至体内如流淌着滚烫熔岩般散发红光的原海茉,但单鹰帆不顾双手和胸口灼烧的痛楚,抱起她。 单凤楼与辛别月,很快平定码头前的大广场。 「师姊……」只有这时,他真心诚意地喊她一声师姊。 单凤楼也无能为力,但她见到原海茉手上末断的同命锁。这条同命锁有她的法力,不会轻易断裂,但也因此让原海茉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却死不了。 「你会让她像在阿鼻地狱一样痛苦……」单凤楼的嗓音难得地出现怜悯与柔软。 「我求你……」单鹰帆神情狂乱,竟是跪了下来。 「带她到龙骨岛,寒冰床可暂时解她痛苦,我上云遥岛找冰仙子。」她终究不忍心让他失望,因为单鹰帆失去过太多,也曾经犯下滔天大错,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一个人让他愿意留恋这人世。 海水虽可缓解原海茉的痛苦,但这仍是一趟彷佛永无止境的旅程。 然而那时的原海茉,仍然有勇气和痛苦对抗。 「纳……穆……」 单鹰帆不知道自己在流泪,他的泪水滴落在她颊上,却化作烟雾。 「我会救你,一定会想办法救你……」他痛哭失声。 「纳穆……我想去……想去一次纳穆说的地方……」 「你要好起来,我带你去。」 「好。」 他们约定好了。 「寒冰床,同命锁,再加上我派独门内功,确实可以赌一赌。」外貌如同二十岁少女的冰仙子,一脸淡漠,彷佛寒冰床上全身烧灼龟裂的并不是她自小看着长大的弟子。 「但是这可能得耗上十年,而为了熬过十年的养伤与复原期,她必须进入无梦的长眠之中,只是这样一来,就算十年后她的身体复原了,她也会因为长年沉睡,意识飘散,再也无法清醒,她会活着,身体可能会康复,但会永远在沉睡。」 「那么,如果进入她梦中,拉住她的意识呢?」 冰仙子彷佛第一次听到这样的方法。 「在下不巧曾经在三年前解过『无间罪咒』,我想这方法也许可以试。」 「那就试试吧,但我得提醒你们,每一次拉住她的意识,她都会记起受伤时的疼痛,而你们身上的同命锁会让你也感受到她的痛苦……」 「那样再好不过。」单鹰帆握住原海茉的手,「我不会让她一个人承受。」原来他抱住她的那时所感受到的疼痛,不仅仅是因为触碰到她。 但他太心慌意乱,一心只想救她,那点痛楚他竟然就这么忍下来了。 「当然,最后我还是要告诉你们,十年后,这场赌局未必能赢,她的身体能不能顺利恢复,她能不能自梦中清醒,也要看天意。」 于是,十年的漫长等待与煎熬展开了。 冰仙子的独门内功,果然让她的身体产生惊人的复原能力,她身上如今只余下浅浅的,烈焰印记蜿蜒的红色纹身。 但她的身子却消瘦无比,同命锁几乎要滑出手骨。 十年的折腾,单鹰帆头发尽成霜白,他怕自己一头白发的模样吓到清醒后的原海茉,所以终于肯整理它,将它在脑后束起。他替她梳理长发,像还是她的奴隶一样,用无比的温柔与耐心照顾她。 纳穆永远是她的纳穆,她可还记得? 这一回的梦境,崩毁得特别严重,一次一次,她的梦境越来越荒凉,正如她的心越来越麻木,找不回从前记忆里的一点点美丽,预告着她的灵魂正逐渐在虚无中支离破碎,化为灰烬。 单鹰帆心口扭紧了。 「求你……为我再忍一回……」他颤抖着,咬牙隐忍那刺骨的痛楚,眼前泛起泪雾。 「我好累……」她在他怀里,闭上眼睛。 他怎么舍得?怎么舍得? 她好痛好痛,痛到最后无法呐喊。 单鹰帆自梦境中清醒,怀里的原海茉仍旧沉睡。 我好累。她说。 她再次陷入无梦的沉睡之中,灼烧的疼痛明明已经不在,他却心痛得无法呼吸。 同命锁,绑着她的命,也绑着他的挣扎,他明明知道只要拿下它,海茉就可以不再痛苦,永远不再痛苦。 第三十三章 可是他不想失去她,他还可笑、可悲、可怜地抱着与她团圆的梦! 他好自私…… 再一次进入她的梦境,荒芜是唯一景色。 然而这一回,他走了好久好久,却找不到原海茉。 他似乎明白了什么,但仍不死心,不停地在虚无的荒漠中走着,走着…… 在这片梦境里,他没有盖世武功,也没有天大能耐,就只是个凡人,一个追着海市蜃楼的自私凡人。 绝望与期待,反复地鞭策着他,让他不要命了似地走着,寻找着,他甚至不知道他已在一个没有尽头、没有知觉的梦境之中找了三天三夜,他的身体开始感觉到虚弱与疲惫。 「小茉……」 他轻轻地喊,过去总会换来她雀跃的、甜得令他的心融化的热切回应。如今他却只能在她空白的梦境里,用空得发疼却再也无法被理解的心,呢喃。 他终于像虚弱至极的旅人,倒在一片荒芜沙漠之中。 单凤楼说过,若当她的梦境完全崩毁,他却迷失其中,她和他将会永世沉眠,灵魂再也回不来。 也许这是最好的结局吧?他笑了。 小茉……知道为什么我不想放开你吗?我……我想我是下地狱的命,要在地狱里服个几千几万年的刑,在刑期结束前,我没办法去找你,或者我永远也找不到你,这才是对我最大的惩罚…… 所以这辈子,你陪我到底,好吗? 他总在梦境外,对她这么说。 现在,至少他知道,梦境外他是抱着她,就算永世沉眠,他们也会永远在一起。 他倒在沙漠中,想起她的发,他手中也真的握住她的发,那是当年在湖畔她给他的信物,梦里只要想到它,它就会出现在他手上。 你的身边才是我家,记住了吗? 纳穆也不可以忘记回家的路,知道吗? 他终究期待了不该期待的,奢望着不该奢望的,落得凄凉孤寂与疼痛难熬的境地,却还是舍不得,也做不到放手。 他累得只能闭上眼,手中却仍死死地握紧她的发,直到狂风沙将他完全掩没…… 依然是以幻象现身的单凤楼,看着冰床上相拥的两人。 「我这人,不喜欢听天由命……应该说在有一丝可能性之前,轻易认输不是我的个性……」她玉扇抵唇,念出法咒。 这是我最后一次帮你,是成是败,就看你运气了,小子…… 她很想睡,很想很想。 但她一直听到小孩子吵闹的声音。 她睁开眼,心绪依然平静如止水,只想一探这吵她安眠的元凶。 「纳穆纳穆纳穆纳穆……」 「穆纳穆纳穆纳穆纳……」 「欸拜托别吵,去旁边玩,好吗?」单鹰帆驱赶着身边打扰他工作的小鬼头们,「去找巴日,去找孟蝶,别来吵我,不然你们今年夏天就在大太阳底下念书吧!」他继续拿起鎯头敲敲打打。 「纳穆,给你我做的馍馍当午餐。」小女孩脸蛋红扑扑地拿出她做了好久的泥巴馍馍。 单鹰帆明显一脸无语,但抬眼看小女孩受伤似地,已经扁起小嘴,一脸委屈的模样,他只好干笑着,还真的咬了一口…… 小女孩破涕为笑。 「好吃吗?」 单鹰帆笑得很勉强,「好——吃……」恶…… 小女孩很害羞地上前拥抱他,并在他颊上亲了亲,单鹰帆因此差点把嘴里的泥巴给吞下肚。 其实他真的吞了半口,然后在目送着小女孩开心地离去后,用力地吐了起来。 她忍不住想笑。但她没笑出声,却有人笑了。 「纳穆好笨哦。」少妇模样的女人走来,温柔地轻拭他嘴角,吃了一嘴泥的单鹰帆,却笑得一脸幸福…… 她胸口一恸,来不及看清女人的模样,身子却开始飘远。 那是谁?她焦急地想往前方游去,四周的影像却快速地转换,春天很快来到夏天,夏天很快来到秋天,然后冬天,接着又是明年春天。 一个小男孩骑在单鹰帆肩上,而他一手牵着个同样年纪的小女孩,另一手则牵着大肚子的女人。 「小心小心……嗳!阿斯尔,你自己下来用走的。」 「你答应当我一天的马。」 「你这小鬼这么没大没小,当心我跟你爹告状,男子汉大丈夫,自己定自己的路,我要背我老婆。」 「茉茉肚子那么大,你怎么背?」有着一对琥珀色眼睛的小男孩取笑。 对哦。 「穆纳笨笨,用抱的啊。」小女孩用稚嫩的嗓音指点迷津。 「对哦!还是敏敏聪明。」单鹰帆弯下身,抱起身旁的大肚婆。 「是纳穆!纳穆!敏敏你这笨蛋!」小男孩恶作剧地拉扯妹妹的头发。 「不要吵架啊……死小鬼!」 然后,她终于看清了那女人的长相…… 那是她。 是纳穆梦想拥有的一切,这么美好,却终究只是个梦。 无法拥有的梦。 美好得让人心痛的梦境,随着她的意识,渐渐地开始崩毁,她看见单鹰帆失去妻子,失去所有人,直到发鬓霜白,孤单落寞。 他一无所有,却依然握着她的那束发。 他原本就一无所有,失去国家,失去身份,连族人都遗忘了他的出生入死是为了什么,他没有家,也没有珍惜他、等待他的家人,只好在天地间飘泊,哪一天死了也不可惜。 你的身边才是我家,记住了吗? 再为我忍耐这一回…… 这辈子,你陪我到底,好吗? 因为他一无所有,只能卑微地,紧紧抓住此生唯一的幸福,到头来却发现那仍是一场奢望。 她再次尝到遗忘已久的,心痛的滋味。 泪雾弥漫的刹那,梦境完全破碎…… 「纳穆!」 她来到虚无沙漠,多么熟悉的景色,只是这回,脚下趴着握紧她的发,陷入昏迷的单鹰帆。 「纳穆!」 她记得吗?只要她开口呼唤,她的纳穆就一定在她身边。 十年来,她的梦境从不孤单,他却孤独地守在她梦境之外,日复一日,夜复一夜,像他俩初识时那般,细心温柔地呵护沉睡的她。 单鹰帆终究还是在意识飘远之前睁开了眼,看见了她…… 「嘿!小茉茉……跟你……说个故事好吗……」 她微笑,心痛的感觉那么真实,泪珠终于滚落。 单鹰帆再次自梦境中清醒,这一回,竟有点分不清眼前是梦幻是真实。 他作了梦中梦,梦里他因绝望而倒在沙漠中,然后又作了一个梦,美好得让他心碎的梦,他从来不敢奢想,不敢去温习那梦里任何一个美好的元素,就怕转醒成空后惆怅更浓,失落更痛。 这次却如此残忍,如此甜蜜,如此完整地,让他在梦里尝到那滋味,那么甜,甜到他惊觉自己只能一辈子挨饿,挨着孤寂的饿。 他起身,怀里瘦弱的原海茉身子一滑,骨瘦如柴的手臂上,鲜艳而刺眼的同命锁滑落地…… 他震惊得胸口一窒,眼前几乎要陷入黑暗。 但那只瘦弱的手,却轻轻地,勾住那红色丝绳。 「纳……穆……」 他几乎以为自己因为绝望而产生了幻觉。 神啊! 单鹰帆激动地握紧她的手,与同命锁一起,低头看见守护了十年终于睁开眼的原海茉。 她的笑那么美好,那么甜,虽然也那么虚幻,彷佛不紧紧抓住,就要随梦境消逝…… 「你白头发的样子……也满好看的……」这是原海茉苏醒后的第一句话。 而他早已痛哭得忘记了声音。 两个都不要忘记回家的路啊,傻瓜! 尾声 【尾声】 原海茉花了一年的时间适应睡了十年的身体,并在一年后与单鹰帆离开了龙骨岛,回到中原。 她一直没告诉单鹰帆,其实十年来天天打扰她梦境的,不只他。 还有一头红发的火龙王。 凡人,你为什么坚持到现在?我从来没杀过一个人,杀了那么久都不死。 因为我很强。她骄傲地回应。 夸口,你被我一招就解决了。火龙王说。 如果让我再练十年,根本不怕你。 哈哈!笑话。火龙王很不以为然。 我们来打个赌,顺便做个交易如何? 什么赌?火龙王问。 她回道:你帮助我复原,我会证明我的能力给你看,等我死后,我的丈夫下地狱服刑时,我就当你的奴隶,替你工作,他服刑多久,我就做多久。 为什么?火龙王不解。 我想跟他一起投胎转世,他能投胎我才去投胎,下辈子也要找到他。 凡人的心愿总是这么可笑。火龙王搓着下巴,我考虑看看吧,确实,那个妖术师能力已经到达极限,你是我遇过最不可思议的凡人,这真是挺吸引人的条件啊…… 所以,她和火龙王达成协议,借了它的力量,复原后的原海茉,能耐已不仅仅能凝水成冰。 这对堪称人间最强兵器夫妻档,在天朝泰平二十二年,明氏余孽未死绝,进宫行刺司徒烁的同年,回到炎武境内的巴音山。 「啊——」单鹰帆看着宣丽堂皇的学堂与附设医所,抱头大叫。 「怎么了?」终于来到巴音山,原海茉特别开心。 「这……别告诉我……这是……」单鹰帆看向笑咪咪地介绍十年来聚云山庄变化的孟蝶。 「是乐南侯捐的钱呢,她真好心。」她思量着该不该送她块匾额,上头要写些什么好呢? 「纳穆怎么了?」 单鹰帆无语地看着妻子,指着闪亮亮豪华到不行,专门收容孤儿与天朝流亡战犯的山庄,「这些,全都要算在我头上,你懂了吧?让死要钱帮忙的代价是很贵的!」不然她以为她那个纯金镶金刚钻,算珠还是白玉与宝石打造的算盘是怎么来的? 泰平二十四年,单鹰帆和原海茉回到天朝。 「单鹰帆,还我钱——」 他真是太感动了!十多年没回帝都,一回来就有人记得他!单鹰帆依然一副要钱没有,要命一条的痞子样,回过头,见到依然是一副纨裤子弟模样的小王爷。 「你不是说了,你什么没有,钱最多,所以要全给我拿去做善事吗?」 「那是本王打算向阎罗王买开往天庭船票的票钱,结果本王福人命大,福泽绵长,死不了,钱当然要留着享乐,亲兄弟明算账,钱拿来——」 单鹰帆拉着原海茉,转身就跑。 「给本王拿下他们!」 附录 【附录:吉教授三分钟教你《王道》编年史】 忘了哪一年,反正也不重要—— 老皇帝:我挂了。(状态显示为砍账号bye-bye不送。) 皇子司徒烁:我也被奸妃挂了。(状态显示为离线。) 华皇后:皇位换老娘坐坐看。 司徒姊姊:那也得问我肯不肯! 华皇后:就凭你? 司徒姊姊:(打开msn)阿斯尔,咱们结个亲家。 武皇:(状态显示为隔壁司徒家的小萝莉真是正!)没兴趣。 司徒姊姊:去年你偷跑来我家逛大街,甩了你一巴掌的童颜巨乳小萝莉是我妹,吃不吃? 武皇:成交! 司徒姊姊:妹子乖,隔壁的阿斯尔葛格是好人,他想跟你玩大人的游戏。 吉教授:华丹阳篡位,改了个后世也不承认的国号「晟」,不到一个月,司徒姊姊展现了急惊风的办事效率,将妹妹嫁到炎武。 (以上摘要自《倾国王后》。) 晟朝元年至九年—— 东陵国:华丹阳你太机车,咱不跟你混。(状态显示为造反啦!) 西域某小部落:华妖女,有种来打一架。(状态显示为打仗啦!) 武皇:老子有咩万事足,不跟你这疯女人计较。(状态显示为闪光中。〉 吉教授:所谓树大必有枯枝,人多必有白痴,华丹阳的使节素质低落,到处结怨,最后弄得邻近所有国家都很不爽。所以纵使华女王在位期间对天朝百姓端出牛肉政策与大利多,隔壁邻居还是三天两头来抗议,东陵国还因此被华泼妇一把火给烧了,种下日后被推翻的祸根。 (以上依序摘要自《海神宠眷》、《景物年年》、《倾国王后》。) 晟朝十年—— 皇子司徒烁:老子回来了,贱女人纳命来! 占教授:当年被一招秒掉的嫩咖王子十年来疯狂练等,最后找齐了同伴,有外挂开很大开不用钱的大法师单凤楼,专门负责偷袭、误导、捅你千遍不厌倦的盗贼单鹰帆,还有负责当坦克吸怪的狼城少主,补血、后援、buff(注)一把罩的未来左辅樊豫,(王子状态显示为挂网吸经中。)终于推倒了华丹阳这终极大魔王,但这却只是血腥游戏的序幕。司徒烁改国号「朔」,年号泰平。 注:此处的「buff」意指电玩游戏中之增益魔法。 (以上摘要自《景物年年》。) 泰平元年—— 天朝百姓摇国旗憨笑中。 司徒烁:大妹子,大家都叫你出来选总统,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给老子领便当去吧! 司徒姊姊:你这贱……(状态显示为被强制断线中。) 司徒烁:老子我最大,叽叽歪歪的都给我去死吧!(状态显示为中二症头发作,开机关枪扫射中。) 司徒妹妹:哥哥有话好说。 司徒烁:妹子,哥哥教你个绝世妙计,保证你老公顺利退休还可以活到一百二十岁……(状态显示为唬烂中。) 司徒妹妹:就听哥哥的。 武皇:我被我老婆跟大舅子阴了。(状态显示为下落不明。) (以上摘要自《倾国王后》。) 泰平二年—— 司徒烁:我要统一天下!(状态显示为开战。) 纳兰:皇帝说不当兵杀我全家。(状态显示为收包袱中。) 妲娃:哭哭…… (以上摘要自《景物年年》。) 泰平八年春—— 单鹰帆:抱歉砸了你家的坟,要杀要剐任君选择,还奉送全部家当…… 武皇:出来混迟早要还,这笔帐老子先不跟你算。(状态显示为老子福大命大外挂开更大也要跟你解释吗?) (以上摘要自《海神宠眷》。) 泰平八年秋—— 羌城百姓:我们快饿死了,好军爷行行好,回家睡觉去,别守在我们家门口行呗?kfc跟麦当当被你们一吓都关门大吉了…… 羌城太守:我开门,你放饭,大家坐下来好说话。 (以上摘要自《芳卿无双》。) 泰平九年春—— 炎武军队:俺家乡大地震又干旱,俺回家赈灾去。 司徒烁:妈拉个巴子羌城太守你开门开个屁!老子抄你九族! (以上摘要自《芳卿无双》。) 闇麟巫女:就算你是单某人介绍来的也没打折,按规矩,抓猴一千,抓龙两千,如果你的八块肌跟屁股借我摸两把,算你免费,老娘还倒贴帮你卜卦。 武皇:不用了,我只想知道我老婆躲到哪里去了? (以上摘要自《海神宠眷》。) 泰平九年夏—— 武皇:我翻山越岭、披星戴月、受尽风霜,就是为了找到你…… 孟蝶:您哪位?找我作啥? 武皇:老子跟自己老婆炒饭还需要理由吗?(状态显示为推倒,吃掉,一杆进洞。) (以上摘要自《倾国王后》。) 泰平九年秋—— 炎武人:算你牛,老子不跟你打。 司徒烁:叫我第一名!(状态显示为天龙人挖鼻孔中。) 武皇:回家跟老婆生孩子比较实在。 妲娃:等啊等啊等无人…… 泰平十年秋—— 妲娃:狗狗乖,姊姊给你包子吃。 敖督:嗷呜——(状态显示为摇尾巴。) (以上摘要自《景物年年》。) 泰平十一年—— 单凤楼:干员纳穆.庞德,有任务给你,失败了就别回来了…… 吉教授:还需要讲下去吗?翻开本书第一页…… 后记 【后记 金吉】 大家好,我是金吉。感谢在豆豆小说阅读网阅读我的作品。 因为有人叫我早点睡,所以我决定这次后记废话少说。 一,写小茉是很开心的事,尤其是写小茉怎么让单鹰帆无语xd 二,王道,其实讲的是帝国集权制的黑暗史(有没有这么夸张?)。如果以人类历史过程来讲,属于君权时代,上承神话时代,下启海权时代,在这本应该可以看出一些端倪。但这是复杂化的讲法,各位可以不用理会。简单化的讲法就是——这是一本古代稿(某作被打飞)。 三,小王爷这家伙,本来是要领便当的,但不知为什么写着写着就不想让他死了,大概因为本人特别偏爱笨蛋少爷型的角色吧。 四,王道的下一个故事是——怒雪篇。其实最初的设定里,东海最后一夜的浩劫真的是一场巨大的风暴,可我写着写着就觉得,除非我的男女主角是神仙,不然遇上大海啸加火山爆发也只能来世再见了吧?(当然,也有可能是本人当前的等级还不知道怎么去妥善处理。)写小说就是这样,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不过既然日殡篇讲的是武皇的殡落,海神的故事定名为风暴篇也没什么错xd,那么怒雪篇呢……就敬请期待啦。 五,我要奉劝大家,看戏前请不要到理发院去「谢斗」一个比花妈头更花妈头,比阿福罗更阿福罗的超级爆炸头,然后坐在最前面!尤其你既不是白目青少年,也不是剽悍的欧巴桑,而是一个手提香奈儿,气质看起来明明就不俗的贵妇,突然间我很想知道这位贵妇阿桑到底是怎么活过这自我感觉良好的四十年的呢?都没有伦告诉尼这种行为很不可取吗?(以上是跨年夜在国家戏剧院的牢骚……) 六,其实这本写着写着,我也有种「我前世大概是说书的吧?」的感觉xd 七,王道编年史是一半kuso一半真实(故事里的),我想对看过故事的人会比较好理解,而没看过前作的其实也很欢迎「按文索骥」。 八,希望大家喜欢单鹰帆和小茉茉的故事。 九,其实我本来只打算写到三就去睡……(但现在两点半了……) 十,既然是二0一一年写的第一本,那就来个十全十美吧xd,下回见啦。 【全书完】 注:相关书籍推荐: 1、王道之日殒篇《倾国王后》; 2、王道之风暴篇《海神宠眷》; 3、王道之怒雪篇《凛霜城主》; 4、王道之夜魔篇《冠世墨玉》; 5、王道之云破篇《凤凰绝恋》; 6、王道之曙光篇《绝代明珠》。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shu)】 【豆豆小说阅读网电脑站:.ddshu;手机站:m.ddsh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