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王的宠奴》 楔子 陶家,是魔术圈里头著名的魔术师家族,族内无论是男是女,都是一等一的魔术好手。 陶家的孩子从小就把魔术道具当玩具在玩,长大一点后,就开始在已经成为魔术师的亲戚身边当助理,一边观摩一边练习魔术技巧,直到可以独立出师为止。所以他们家族有不少孩子年纪轻轻就已经成为正式魔术师了。 陶天香就是最典型的例子。她今年二十二岁,从小玩魔术长大,现在就读戏剧系,即将毕业的大四学生,她打算毕业之后,就要专心的往魔术界发展,和陶家大部分的成员一样。 她留着一头乌溜溜的黑长直发,模样虽然称不上天仙绝色,不至于让人见了眼睛为之一亮,但还算是个清秀佳人,只不过站在异卵双生的娇艳姊姊陶国色旁边,她的清秀就显得相形失色。 「搞什么鬼,陶国色那个家伙又两天没走出书房大门了……」陶天香一个人在厨房内炒海鲜炒饭,一边忍不住抱怨着。 她的姊姊陶国色是陶家唯一的异类,不爱魔术,反而钻研魔法,只要她投入新魔法研究,关在书房里好几天不出来是常有的事。 其实陶天香是不太相信魔法这种东西的,总觉得缺少科学根据,只是唬人的玩意,但姊姊执意要研究,她也阻止不了,只能随便她了。 在她们姊妹还很小时,父母就离异了,母亲改嫁,父亲为疗情伤,在世界各地一边流浪,一边在街头表演魔术,好几年才回来一次,所以她们从小便跟大伯父一家人住,几乎是大伯母一手带大的。 直至她们满十八岁念大学后,才搬出大伯父家,开始学习独立自主,姊妹俩虽然同住一个屋檐下,不过家事大多是妹妹在做就是了。 炒好海鲜炒饭,陶天香将饭端入餐厅后,终于忍不住冲向姊姊的书房,打算无论如何都要将她揪出来,免得她在房间里饿死。 「陶国色!」她气势惊人的打开门大喊,迅速冲进书房里,没好气的开始念着她,「你已经整整两天没踏出门了,难道都不会饿吗?快点出来吃饭,要不然我就要——」 「啊——天香,你别踏进我的魔法阵,你会把魔法阵给毁了!」陶国色错愕的惊叫出声。 「呃?」陶天香低头看向地板,才发现自己踩在一堆奇奇怪怪的符号上,而自己的双脚居然被一阵强烈的金光笼罩住,甚至开始慢慢变得透明。「啊——」 她被自己变得半透明的下半身吓到,想要跑出魔法阵,没想到脚却完全使不出力气。 她惊慌的大喊,「姊,快救我!」 陶国色伸手要将妹妹从魔法阵中拉出来,没想到她才一靠近,金色光芒却瞬间直冲天花板,将她弹开。 陶天香陷入一大片的金光里,刺眼的光芒令她难受得闭上双眼,一阵强烈的冷风不断由下往上窜,吹得她的衣服灌满了风,整个人像是快被吹上天去一样。 「啊——姊,救命呀,姊——」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难道姊的魔法真的研究成功了,这世上真有魔法这种神秘的力量存在? 那她不小心踩了魔法阵会怎么样?天哪,她还有大好的人生还没过,千万别让她死呀…… 第一章 凰女星下镜湖上,群雄争霸谁独强。浴火凤凰天女出,女随王侧伏众疆。 深夜,带有长长尾巴的金色凰女星在无月的夜空中闪烁,结成冰的镜湖外围,各路人马藏身于四周的树林里,等着传说中的凤凰天女出现。 根据预言诗所言,在凰女星出现在镜湖上空的时候,凤凰天女便会降世,得到凤凰天女的人将能成为一统中土的霸主,因此人人都想抢到她。 寂静的夜,突然传出一阵女人的尖叫声,紧接着,结冰的湖心正中央突然出现一个金色发光,那光芒直冲天际,传说中的凤凰天女就从这当中现身了! 「啊——」陶天香闭着眼,拚了命的尖叫,感觉到身边的光芒及风势似乎逐渐减弱后,她才慢慢止住叫声,张开眼本以为没事了,没想到却被眼前所见的景象给吓傻了眼,差点再度尖叫出声。 这里是哪里?她刚才不是还在姊姊的书房里,怎么转眼之间就站在一座结冰的湖面上了? 而且……好冷,这里感觉像冬天,她身上只穿着薄薄的短袖呀! 「天女出现了,快抢!」 「快,不能让其他人抢走天女!」 她听到从四面八方突然传来许多人的怒喝声,但她却听不懂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谁是天女?紧接着一大群人从密林里现身,争着要踏上湖面,各路人马便在湖边打了起来,杀气惊人。 她错愕的看着这一切,傻愣愣的站在原地,不知道该有什么反应。 每个人都争相往她的方向冲,却又被不同的人马挡住去路,刀剑齐飞,打斗的人马逐渐往湖面移动,迅速往她的方向逼近。 刀剑?这不是在古代才看得到的兵器?她瞇起眼,隐约看到那群人似乎穿着交领右衽的古装,和她的时装完全不一样。 难道她……因为姊姊的魔法阵而穿越时空,来到古时候的哪个朝代了? 「天哪,我一定是在作梦……」她一边喃喃自语一边紧抱双臂,忍不住发起抖来,「但既然是梦,为什么我还会觉得冷到受不了呢?」 在一片混战中,埋伏已久的异军突起,突然以飞快的速度穿越人群,从陶天香后方逼近。他们黑衣蒙面,以一人为首,一前众后的阵式就像合作无间的狼群,非常的显眼。 带头的黑衣人从后方紧紧抓住了陶天香,瞬间将她扛在肩上,害她吓得惊叫出声,「啊——救命呀——」 「天女被人抓到了!」 「不能放过他们,一定要从他们手上抢回天女!」 一抓到陶天香,黑衣人马上撤退,他们默契十足的合围阻敌,有人留下负责断后,其他人顺利离开湖心,动作异常迅速,快如奔狼。 黑衣人带着她离开镜湖,踏上陆地,殿后的人一回身,朝湖面射出一支箭,箭身几乎没入冰面,紧接着冰块碎裂声清脆响起,网状的冰纹从缺口处迅速往四方蔓延。 「啊——」 「快逃!湖冰裂了——」 湖冰快速地碎裂,一堆逃跑不及的人掉入寒冷的冰水里,镜湖顿时一团混乱,惊呼救命声不断,哪里还有办法去追他们? 这一夜,传说中的凤凰天女降临了,却被来路不明的黑衣人给劫走,从此下落不明…… 陶天香一路尖叫,被扛在肩上的她挣扎不休,试图摆脱箝制,却被一掌劈昏,终于不再挣扎。 在那之后,她的意识始终非常浑沌,似醒难醒,总在快要苏醒时被人灌下不知名的药汁,害她继续昏睡,全无抵抗能力。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昏睡了多久,只知道当最后一次从昏迷中苏醒过来时,自己是躺在一辆行走的马车内,不知将往何处去。 马车的颠簸震得她头昏脑胀、反胃想吐,她挣扎着坐起身来,摇晃着依旧沉重的脑袋,「喔,脖子好痛……」到底是哪个王八蛋把她给劈昏的?她的脖子肯定瘀血,有没有这么暴力的呀? 「姑娘,真是抱歉,让你难受了。」 「呃?」 陌生的男音响起,陶天香这才发现马车内还坐着另一名男子,他虽然是坐着,但看起来仍是非常粗犷魁梧,带给她不小的压迫感。 她虽然没看到将她扛起带走的人是谁,但直觉他便是罪魁祸首,「就是你打昏我的?」 「如果你没有一路挣扎尖叫,我也不必使出这种手段。」任谚很无奈的耸肩,平常他是不欺负女人的,但在那种情况下,他也是逼不得已。 「你想把我带到哪去?你准备把我给卖了吗?」她警戒的瞪着他,脑海中忽地冒出各种非法贩卖人口的新闻。 看眼前这个情况,她应该真的是透过魔法阵穿越了,不过神奇的是,他们居然能够顺利沟通,没有任何问题,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这倒是省去不少麻烦。 她的衣服也被换成交领右衽的宽袖厚袍子,温暖不少,要不然她恐怕早就被冷死了。 「姑娘,你不必担心我会将你卖掉或伤害你,咱们只是想请你帮个忙而已。」 请?用这种一掌劈昏她,将她强掳过来的「请」法 她不认识他,甚至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能帮上什么忙?她只想回家去,但她还没蠢到再次在这个大块头面前挣扎逃离,现在的她只能保持冷静,先搞清楚自己目前的处境后,再想办法回去。 可她真的有办法回得了家吗?说实话,她也不敢抱太大的期望…… 「老大。」骑马跟随在马车旁的护卫透过小窗说道:「咱们快到了。」 到哪去?陶天香纳闷的微微挑眉,继续保持警戒,打算一发现他们心怀不轨,就马上跑给他们追。 「姑娘,你的戒心真的不必如此高。」任谚忍不住失笑,「难道我看起来真那么像坏人?」 「像。」她毫不犹豫的回答。 「……」他自讨没趣的摸摸鼻子。算了,懒得再和她辩解。 马车进入一座城镇里,转进一座大宅院的后门,马车停下后,任谚率先下车,转头对她说:「姑娘,请下马车吧。」 陶天香走下马车,看到眼前古色古香的陌生大宅院,完全不是她所熟悉的高楼大厦,内心百感交集。 好不真实,但却又是事实,她真希望当自己闭上双眼,再度睁开,眼前荒谬的一切就能全部消失,发现她只是作了一场梦。 已在后院等待的明见一看到陶天香,便纳闷的蹙起眉头,「任谚,这就是你带回来的人?」 他记得传说中的凤凰天女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但眼前这位姑娘长相平凡,顶多只能说是清秀而已,哪里和美人搭上边了? 「明见,相信我,她的确是我在你所指示的地方带回来的人,一点都不假。」任谚明白他为什么会讶异,因为连他第一次看清她的面貌时也是万分错愕。怎么他抓到的姑娘和传说中的美人差那么多? 陶天香根本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倒是对新出现的明见感到好奇,因为他看起来很年轻,却是满头白发,让她想不注意都难。 既然任谚说人的确是从指示的地方带过来的,明见也就不再怀疑,斯文有礼的朝她行礼,「欢迎姑娘前来,一路辛苦了。」 「现在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们有谁可以好心点,直接告诉我吗?」她已经快被他们没头没尾的对话给搞疯了。 「在这里有些话不方便说,还是请姑娘随我来吧。」明见旋即转身进到大宅院里。 陶天香心想自己暂时也跑不了,便干脆跟着他的脚步进去,反正她豁出去了,那还怕什么? 明见将她领入一间空房,任谚也一同进到房间内,除了他们三人外,就没有其他人了。 请她在桌旁落坐后,明见才接着开口,「在下明见,敢问姑娘尊姓大名?」 「陶天香。」 「国色天香?」他微微挑眉,像在质疑她根本就「名不副实」,任谚则是在一旁闷笑。原来传说中的「倾国倾城」是指名字呀? 「没错,有问题吗?」这种反应陶天香遇多了,她都直接呛回去,不让别人有机会取笑她的名字。 「没有。」明见继续扬着有礼的笑容,「陶姑娘初次来到这里,就让我先介绍此处的状况让姑娘知道吧。」 太好了,这正是她目前最想知道的讯息呀! 在明见的解说下,陶天香终于明白,这是一个群雄割据的时代,许多国家占据土地,自立为王,比较强大的国家都有一统中土的野心,但直到现在却没有任何国家办得到。 这里的食衣住行都和她印象中的古代非常类似,唯一不同的是,这个朝代不属于任何她所知道的历史,就算她是熟读上至夏商、下至明清的历史魔人,来到这也什么用都没有。 现在她所在之处是个叫玺国的国家,玺王目前有两位皇子,而明见和任谚是二殿下玺御的人。 「所以我现在在玺国的王都内?」陶天香不解的问。 「不,咱们现在在玺国与殷族交界的城镇内。」 玺国除了自身的领土之外,还有几个归顺的藩属外族。这些外族领地由其族长自行管理,他们只须按时向玺国缴交贡物,若藩属外族遭到其他国家侵扰,玺国有责任及义务出兵保护藩属外族的安全。 殷族就是归顺玺国的藩属外族之一,二十多年前,殷族族长将爱女殷姬公主嫁给玺王,好稳固两方关系,但在十几年前殷姬因故自杀而亡后,殷族人怪罪玺王没有善待殷姬公主,开始叛服不定,两方关系紧张,始终找不到解决方法。 在一个多月前,葬在王陵的殷姬遗骨竟被殷族人盗走,带回殷族领地,玺王召群臣商讨该如何解决,大殿下玺律提出让二殿下玺御前来殷族领地带回其母遗骨的建议,并且由他一并解决殷族多年来叛服不定的问题。 玺御接下这个任务,来到两方交界的城镇内,在进到殷族领地前,他曾派人送过一封书信给殷治,想要以外孙的身份拜访,但他派出的人却被拒于门外。 由于他们尚未弄清楚,究竟是有人在暗中阻挠他和殷治见面,还是殷治对玺国心存芥蒂,而不愿意与他们见面,因此他化明为暗以商人的身份进到殷族领地,暗中进行探查,而这座大宅就是他们在殷族的根据地。 陶天香在听明见讲解完目前的情况后,还是非常纳闷,「这些事情和你们将我带来这里有什么关系?」 「因为咱们需要你的帮助。」明见淡淡一笑,「我略通卜算之事,为二殿下卜算此行吉凶,发现若要顺利解决事情,需要一人帮助,那人就是在凰女星下出现的陶姑娘你。」 他为二殿下卜出的卦象是大凶之兆,他本想阻止此行,但二殿下已经答应王上会解决此事,他只好设法寻求破解之道。 当他卜问是否有化险为夷的方法时,卦象的指示只有一个——凤凰天女。凰女星是大吉之星,若有凤凰天女的帮助,二殿下才有机会化险为夷,安然度过此次劫难。 所以在二殿下的允许之下,明见才会命任谚去抢夺凤凰天女,希望能对主子有所帮助。 「但我为什么要帮你们?帮你们我又有什么好处?」 来到这个陌生世界,她都快自身难保了,哪里还有心情帮人?况且她现在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寻找回去原来世界的方式,这什么玺国和殷族之间的问题,她这个外人不想帮也帮不上忙。 明见察言观色,明白陶天香虽然表面镇定,其实内心浮躁不安,应该是急着想离开。 他思考一会,才又开口,「陶姑娘,你是从另一个地方过来的吧?你若是想回到原来所在之处,那就必须帮助咱们二殿下,因为你回不回得去,和二殿下息息相关。」 传说中的凤凰天女是异世之人,没人知道那个「异世」到底是什么地方,只知道这位从异世过来的凤凰天女是一统中土的重要关键。 他为了帮助二殿下,非得想尽办法将凤凰天女留下不可,就算是欺骗也在所不惜。 「呃?」陶天香讶异的一愣,没想到明见能看透她的心思,「我能不能回去,和你们二殿下有什么关系?」 「依当初卜卦所得到的卦象来说,你和咱们二殿下是鱼帮水、水帮鱼的关系,你可以帮他解决殷族问题,二殿下也能助你回去,但你们会如何帮助对方,我从卦象看不出来,所以也无法回答你。」 她帮助二殿下是真,二殿下帮助她是假,假假真真,虚虚实实。 陶天香平常对算命是不怎么相信的,向来是听听就算了,然而现在状况特殊,她只能死马当活马医,既然她目前对怎么回到原来的世界一点头绪都没有,也只能暂且相信他说的话了。 「那……好吧,我留下来就是了,但我可不保证,我真的有办法帮到你们二殿下。」 在回去之前,她是得找个暂时的依靠,除了让她不必挨饿受冻外,也得确保她的安全才行,既然玺御是玺国二殿下,有权又有势,靠他庇护应该挺不赖的。 「不要紧,只要你愿意留下,一切就顺势发展吧。」明见欣喜的扬起一抹笑,「二殿下目前不在宅子里,我先安顿好姑娘的住所,等殿下他回来之后,我再替你介绍。」 「好。」 既来之则安之,担心害怕也不会对目前的情况有任何帮助,既然如此,那她也只能顺其自然,见机行事了。 明见帮她安顿好住所后,就因为有其他的事情得忙而暂时离去,任谚也去忙自己的事情,陶天香心想待在房间内也没事做,干脆趁这个机会在大宅内四处看看,好熟悉新环境。 她本以为宅子内会有不少护卫驻守,没想到却是安安静静、冷冷清清,连个下仆都很难遇得到。 这里已是冬天,虽然没有下雪,但对她来说还是有些无法适应。因为气候暖化的影响,台湾就算冬天,也只有寒流来的时候让她感到寒冷,她甚至连雪都没机会见过。 「怪怪,为什么人那么少?照理来说,殿下身边不是都要有许多仆人服——」 「你是什么人?」 「呃?」 背后突然出现一个陌生男子的嗓音,她下意识的转过身,却惊见一道银光朝她狠厉的挥砍过来,她吓得赶紧往后倒退,却重心不稳的一屁股跌坐到地上,痛得她忍不住惊呼出声,「啊——哎呀,好痛……」 她都还没机会搞清楚现在是什么状况,冰冷的长剑下一刻就架到她脖子上了。陌生的男音再度质问:「你是谁?怎会出现在这里?」 「慢着慢着,我不是什么可疑人物呀!」她惊慌的大喊,却在见到那男子的样貌时瞬间一愣,完全反应不过来。 他年约二十六、七,有着一张俊帅的脸蛋,眉宇间尽是浑然天成的俊逸之气,就算身穿暗红色的普通衣裳,也难以掩盖他的高贵气质。 只可惜他的表情异常冷淡,那双黑色眼眸不带任何情绪,被他深邃冰冷的瞳眸紧盯着,她竟感到全身忍不住冒起一阵鸡皮疙瘩,觉得更冷了。 他长得好看是好看,足以迷倒一大票女生,但那像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可怕气势,让她只想退避三舍,不敢恭维。 「殿下,请住手!」明见听到她的尖叫声,赶紧追过来阻止,「她是来帮助殿下的人呀!」 「他就是你说的二殿下?」陶天香错愕的瞪大双眼。要和这个冰男相处一段日子,她就算不被他错手杀死,也会被他的一身寒气给冷死吧。 「明见,这就是你说的那个人?」玺御的剑尖还是抵在她的脖子上,他偏头朝明见质问:「女人?」 此次前来殷族领地解决问题,他只带了少数护卫,守护他安全的护卫全是他亲自挑选的死士,身手非凡,而任谚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他认为靠自己的力量便足以解决这件事,明见却一反常态的极力阻止他出行,眼见阻止不了,只好转而要求帮他寻找一个可以替他逢凶化吉的吉星,请他务必答应。 明见善于星象卜筮,之前所做的各种预言都奇准无比,所以他答应下来,将这事交由明见全权处理。 他和其他的护卫先起程来到殷族领地,任谚则按照明见的吩咐带另一批护卫去寻人,等找到人之后,再前来会合。 这一切都是他允许明见所做的事,但他没想到的是……带回来的人,竟然是一个女人! 「殿下,的确是女人。」明见早知他要是事先知道带回来的是个女人,肯定不会答应,所以在事前才故意不讲明,「她是吉星,属下可以向殿下保证,她的存在肯定会对殿下有所助益。」 「区区一个女人,能有什么助益?」玺御的口气明显带有厌恶排斥之意。 「喂,女人又怎样?」陶天香被他轻蔑的语气激恼,顾不得锐利的剑刃还架在她脖子上,气愤的开口,「女人也是可以做很多事情的,你最好别小看女人,小心到最后你会栽在你最瞧不起的女人手里!」 「就凭你?」玺御冷哼一声,「嘴上逞强谁不会?」 他收回剑,俐落的插回挂在腰际的剑鞘,不再刁难她,但也没给她好脸色瞧,表情还是一贯的冷漠。 他排斥女人,明见明知道却还替他找了这样一个「吉星」过来,根本就是在替他找麻烦。 虽说明见的预言至今还没失准过,但这样一个平凡无奇的女人能对情况有什么帮助?他不得不怀疑。 危机一解除,陶天香便大大松了一口气,没好气的拍拍屁股,慢慢站起身来,她对玺御的第一印象非常糟糕。 冷漠、难相处、鄙视女人,一点都不绅士,她讨厌他!但她想回到原来的世界还得靠他,她也只能忍下这一口气,咬牙忍下。 玺御背对她,不直接问她,反倒问明见,「她叫什么名字?」 真没礼貌,忽视人也不是这样的吧!陶天香生气的微咬下唇,死瞪着他的背,像是想在上头瞪出两个洞来。 明见暗暗松口气,知道玺御已经勉强接受让她留下来的事,「殿下,她叫陶天香。」 「哪个天香?」 「国色天香的天香。」 玺御这时终于又睨了她一眼,但那眼神很明显是在说她不配,「就凭她这个样子?」 毫无特色的脸蛋,过目即忘的平凡,勉强只能算不会伤眼,而她的身材纤细娇小,该瘦的地方瘦,但该长肉的地方也没几两肉,前平后也平,完全缺乏女人该有的婀娜多姿。 这样的女人叫天香?那外头倾国倾城的绝世美人就满街跑了。 「你管我叫什么名字?我叫天香是碍着你了吗?就算我叫丑八怪,也不关你的事!」她快气死了,这个男人怎么就是有办法一而再、再而三的逼得她很想抓狂暴走,原本的气质都没了。 真是欠扁的男人,要不是他手上有剑,她肯定扑过去给他那张好看的脸一点颜色瞧瞧! 明见在一旁看得暗自心惊。这两人从一开始就完全处不来,还火花四溅,接下来还得相处一段日子,不知道状况会变得如何精彩…… 不过他也挺佩服陶天香的,一般人见到玺御,绝大多数都会被他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厉之气给吓到,再加上他的身份,根本没有人敢顶撞他,但她却一点都不怕。 果然不是寻常女子,凤凰天女就是不一样…… 玺御懒得理会眼前像只被抓出水面的虾子般气得乱跳的陶天香,继续问明见,「已经将她安置好了?」 「是,属下将陶姑娘安置在殿下隔壁的院落当中。」 眉心微微蹙起,他很不满意这样的安排,「有这个必要吗?」 他不愿意女人近他的身,就算只是住在隔壁院落,也让他觉得不舒服。 「属下觉得很有必要,既然是吉星,最好尽量安置在殿下身旁,这样她身上的力量才能影响殿下,让殿下此行不管有任何凶险,都能顺利迎刃而解。」为了玺御的安全,明见的态度非常坚持。 「……那就依你吧。」明见待在他身边这么多年,无论做什么事都是为他好,他也不再任性的拒绝。 「多谢殿下。」明见开心的扬起一笑,总算暂时搞定了。 玺御冷冷的再度瞥了陶天香一眼,看到她也用着不以为然的眼神毫不客气的回瞪他,不像其他人对他又敬又畏的,不禁感到有那么一点意思,觉得她的胆子挺大的。 她真会是吉星?他就拭目以待,看这次会不会是明见第一次预言失准的时候。 第二章 陶天香在明白暂时回不了家后,就认命的留在这个世界。她本以为自己应该够坚强,就算在陌生的环境也一定可以顺利适应这里的生活,能想办法活下去,却没想到在留下来的第一晚,就遇到极大的挫折—— 「啊……是茅厕,天哪……没有冲水马桶要叫我怎么活嘛……」 深夜,陶天香没有任何睡意,离开自己住的小院落到茅厕去,在几经挣扎后,她还是无奈的进到茅厕解决生理需求。 除了上厕所不方便之外,古代还有许多非常麻烦的地方,但她不敢一个一个去想,打算等遇到时再说吧。 上完茅厕往回房的路上走,她却在自己和玺御院落的交接处看到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躲在月洞门后,观看着玺御的院落。 她纳闷的走上前去,发现大半夜的,玺御居然不睡觉,还在庭院里练剑。长剑疾速挥动的咻咻声不绝于耳,那动作之俐落漂亮,就算她是武术白痴,也看得出他的剑术很好。 但大半夜练剑?她会说他是有病! 陶天香将视线转到月洞门后偷窥的人身上,才发现她是个大约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打扮素净,肤色白皙,左边眼角有一颗小小的黑痣,即便没什么装扮,也看得出是个天生的美人。 是宅里的仆人?这个小姑娘该不会是被玺御那张脸皮给吸引,暗地里偷偷恋慕他,才会在这里偷窥吧? 「唉……人正真好。」陶天香感慨的喃喃自语,「就算脾气再糟糕,有什么公主病的,只要长得好看,还是会有一堆盲目的人追在他们屁股后头跑,将他们捧上天去。」 「呃?」前头的小姑娘听到她的声音被吓了一跳,赶紧转过身来,诧异的瞪着她,「你……你怎么会发现我?」 「噗……」这小姑娘问的问题还真好笑,害她忍不住笑出声来,「你又没躲好,想不被发现很难吧?」 小姑娘一脸尴尬的不知该说些什么,害羞的低下头,不再多言。 此时在庭院内的玺御瞬间收敛,语气冷淡的开口,「你躲在外头嘀嘀咕咕的偷看做什么?」 小姑娘听了倒抽一口气,像是怕被他发现,动作迅速的一溜烟就跑了。 既然被发现,陶天香只好硬着头皮跨入门内,不想在他面前示弱,「只是刚好经过,不行吗?」 玺御侧着身子冷眼瞧向她,「有谁会大半夜的刚好经过。」 「都有人能在大半夜练剑了,难道就不能有人大半夜出来闲晃,然后刚好经过吗?」陶天香毫不客气的吐槽回去。 他冷眸瞬间瞇起,身上隐隐散发着和可怕的杀气,要不是她是明见口中的吉星,他会马上将她轰出宅子去。 她这无礼的态度到底是谁教出来的?没大没小的女人,她总有一日会因为自己的性子而吃足苦头的。 陶天香不是笨蛋,看他反应也知道自己惹恼他了,她平常说话不是会夹枪带棍的人,但一遇上玺御,她就是忍不住嘴贱的想挑衅他,她自己也觉得很不可思议。 见他仍冷着脸,她识相的赶紧往后退出月洞门外,今晚战火到此为止,免得真的惹恼他,她会吃不完兜着走。 「咳,你爱在晚上练剑就继续练吧,我不打扰你了。」 也不管他有什么反应,她说完马上转身就走,以最快的速度回到自己的院落,发现他并没有追来后,才松了一口气,有种逃过一劫的感觉。 「呼……幸好……」 「呃……那个……」 耳旁突然冒出一个小小的声音,陶天香冷不防的吓了一跳,她转头一看,发现方才不知道逃到哪去的小姑娘此刻又出现在她身旁。 小姑娘轻蹙着一双好看的柳眉,低声恳求,「拜托你,不要将我偷看的事情告诉殿下好吗?」 「不敢让二殿下知道你喜欢他?」陶天香暧昧一笑,这个小姑娘很可爱,让她忍不住想逗她。 「我只是关心他而已,就只是关心。」她羞红着脸解释。 「好好好,我明白了,我答应你不会把刚才的事情告诉他的。」陶天香继续笑得暧昧,一个劲儿的认为这个小姑娘暗恋玺御,只是不敢承认,「我叫陶天香,你呢?」难得在这座阳盛阴衰的大宅子里见到另一位女性同胞,她可得好好认识一下不可。 小姑娘犹豫了一会,像是有所顾忌,之后才回答道:「小雪。」 「小雪,你跟在二殿下身边工作很久了吗?」 她点点头。 「那太好了!如果我在这里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你吗?」虽然说有明见可以问,但要是有什么比较不好启齿的问题,她觉得还是找同样身为女生的人问会比较好。 小雪再度点头,「可以呀……啊,不过要麻烦你,也同样不要向其他人说我和你见过面的事情。」 「为什么?」 「因为我的身份非常低下,是不被允许随意和主子见面说话的。」 「喔……原来是这样呀。」陶天香了解的点点头。 原来这里的阶级制度这么严格,连说个话都不可以,难怪小雪只敢躲在一旁看玺御练剑,完全不敢让他知道她喜欢他。 「对了,那我该怎么找你,你住在这座宅子的哪里?」她再问。 小雪突然惊慌的连连挥手,「你不要来找我,有事我会主动过来找你的。」 「喔……好吧。」连主动去找她也不行?这个阶级制度也太严了吧!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可以谈话的对象,陶天香的心情顿时开朗许多,对她漾起友善的笑容,「小雪,以后请你多多指教喽。」 她也回以一笑,轻声回答,「陶姑娘,请多多指教。」 几日之后,玺御要出门探查情况,他想陶天香既然是明见说的「吉星」,便要她也跟着出门,等着看她对他们的任务能有什么帮助。 陶天香知道玺御根本就不相信她能有什么作为,只是纯粹想看她出糗,吞不下这口气的她当然一口答应,就算他要上刀山、下火海,她也会二话不说的跟去,就是不想让他看轻她。 明见的少年白发容易引起注意,所以他在宅子留守,玺御除了带了她之外,只带了任谚及少数几名护卫。 在殷族领地内,玺御是以商人的身份出现,护卫们则办成他的奴仆,她也假扮成他的丫环。 假扮他的奴仆她是不怎么在意,但让她最受不了的是,他唤她那该死的难听称呼—— 「丑奴,动作快一点,别让咱们停下脚步等你。」 「我有名有姓,叫作陶天香,才不是什么丑奴!」她忍不住抓狂的咆哮出声。 人来人往的市集大街上,她因为个子小,脚步没那些男人们快,再加上人多拥挤,一不小心就落后他们,被他嫌拖累脚步也就算了,他竟敢叫她丑奴,这简直太侮辱人了! 长得不漂亮叫天香也犯法了吗?他为什么非得丑奴丑奴的讽刺她,无聊幼稚得像是不成熟的小鬼头一样? 陶天香火大的冲到玺御面前,怒火高涨的质问他,「我知道你看我不顺眼,同样的我也看你不顺眼,但有必要拿我的长相开玩笑吗?这样很好玩吗?」 「这个名字的确比较适合你。」玺御冷冷的回答,「你再不满,就当我身边一个连名字都没有的奴仆吧。」 「什么?你……」这简直是太过分了! 一旁的任谚完全插不上嘴,只能看他们俩一个像冰山,一个像火山,你来我往的唇枪舌战,像是想灭了对方似的,火花水花四溅。 但是……怪怪,他们殿下平时冷冰冰的,对不相干的人也是爱理不理,冷淡得很,为什么偏偏却总是要激恼陶姑娘,让她气得牙痒痒的? 任谚还没来得及想出答案,大街上突然有了异样的骚动,一个年轻的姑娘惊慌的在人群中奔跑,一边跑还一边不停的往背后瞧。 「别想跑,快回来!」好几名壮硕的男子在后头追赶,看起来又凶又狠。 「啊——救命呀,救命——」 陶天香本来还气冲冲的想要继续和玺御争辩,但在听到尖叫声后,马上转移注意力,关心着大街上的情况。 只见那名姑娘死命的跑,完全不敢停下脚步,一路尖叫求救,但四周人来人往的,竟没有一个人打算出手帮她一把。 那姑娘跑累了,脚步踉跄的跌倒在地,怎么爬都爬不起来,后头追赶的男子趁机将她团团围住,让她哪里也去不了,上前一左一右的架住她的手臂,毫不怜香惜玉的将她往回拖。 「不,我不要回去——」那姑娘一边痛哭,一边挣扎哭喊,「我不想被当成祭品,我不想死呀——」 众人低声窃窃私语,还是没有任何一个人打算上前阻止。 陶天香不敢置信的大皱眉头,这些人怎么有办法眼睁睁看着一个人遭遇危险,却置之不理?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不解的问玺御。「她说的祭品是怎么一回事?还是她犯了什么错,才会这样被人抓?」 「她应该是被殷族族长抓回来,即将成为血祭仪式的祭品之一。」 「血祭仪式?」 他们最近探得消息,殷姬的遗骨目前在殷族族长殷治的手上,他打算在两个月后爱女忌日的当晚,举行血祭仪式,让殷姬死而复生。 殷治爱女心切,当年本不愿让殷姬嫁给玺王,是识大体的殷姬主动说服父亲出嫁,以巩固两方关系,因此她后来自杀而亡,他很不能谅解,将所有罪过都怪在玺王身上。 而殷姬还在殷族时,是位对待族民非常亲切和善的公主,因此族民都非常喜欢她,当她身亡的消息传回,族民也悲痛异常,和族长一样对玺国很不谅解。 这一阵子,玺国边境有不少未婚姑娘陆续失踪,很有可能是殷治派人绑走,打算当血祭的祭品,刚才那位被抓走的姑娘,穿着打扮看得出来不是殷族人,应该就是被当作祭品了。 玺御希望不管是玺国或殷族人民,都不要发生死伤冲突,所以他事先命玺国边境的地方官暂时不要轻举妄动,由他来处理这件事。 「举行血祭仪式就能使人复活?」陶天香真不敢相信自己会遇到如此野蛮、毫无人性的事,「世上根本不可能有人可以死而复生,这种迷信很要不得,只会白白牺牲人命呀。」 人死了就死了,又不是才刚死没多久,或许还有可能奇迹生还,现在殷姬可是都已经变成一堆白骨,又不是在演聊斋! 「你认为是迷信,但殷族族民却深信不疑,他们非常希望殷姬复活,刚才他们冷眼旁观的态度,已经表明他们的立场了。」 为什么要让殷姬复活?又是谁教殷治用这种方式血祭的?这一切都很可疑,他总觉得在这事件背后,还有另一个他们不知道的阴谋存在。 「难道你就不阻止吗?你来到这里,不就是要解决殷姬的事情?」 「现在阻止,对情况不会有任何帮助。」玺御的语气维持一贯的冷淡,一点都没有帮那位姑娘的打算。 在血祭来临之前,这些姑娘暂时不会有性命危险,他不想在此时多生事端,也不想和她多做解释,然而他不解释,却让她误会他是个轻贱人命的人。 闻言陶天香全身冒起一阵寒意,玺御的态度让她心寒,原来他不只外表冷,就连骨子里也全是冰的。 他可以眼睁睁看着那位姑娘被抓回去,但她不行,她实在无法忍受这种荒谬的事在她眼前发生! 「啊——救命——」 听着那姑娘凄厉的叫声再度想起,她狠瞪玺御一眼,旋即转身冲入人群,不顾一切的豁出去了。 「陶姑娘!」任谚本要追上前阻止,没想到却被玺御伸手挡住,「殿下?」 「放她去,不吃些苦头,她不会学乖的。」他冷着一张脸,话语中隐约有种赌气的成分。 「可是……」真要这么做?不会有危险吗? 「快放开她!」陶天香一个人挤到前头,挺身挡住拿些男子的去路,气呼呼的大骂,「你们没有权利随意剥夺一个人的生命,这是不对的事情!」 「别碍着咱们的路,快滚!」带头男子也不客气的回吼,「如果你还想要命的话,就少管闲事!」 「救我,求求你救我……」被抓住的姑娘苦苦哀求出声。 「人死都死了,你们真以为弄个血祭就能让死人复活?别傻了,那全是迷信,就算你们杀了再多人当祭品,死去多年的殷姬也不会活过来的!」 陶天香这番话让那些男子瞬间沉下脸上,一旁冷眼旁观的路人们也同时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瞪向她,气氛顿时变得非常诡异。 「你……你们这么瞪着我干嘛?」她被他们奇怪的眼神瞪得心中发毛,却还是据理力争,「我说的都是实话,人死不能复生,如果举行一场血祭就能让人起死回生,这世上就不会有那么多先人存在了。」 他们继续瞪着她,一股敌意开始弥漫在四周,将她包围起来、 「听她的口音,不像是咱们殷族人。」 「如果真是殷族人,又怎会扯自己族人的后腿?」 交谈的声音此起彼落,众人一致认为她是外族人,对她的敌意更是浓厚,紧张的气氛彷佛一触即发。 带头抓人的男子扬起一抹冷笑,「咱们需要一百个血祭祭品,还差不少未婚姑娘,现在倒有一个不知死活的……」 他们的祭品不找自家族人,都是从玺国掳来的,不管眼前的女人是哪里来的,对他们来说都是外地人,正是最适当的祭品目标。 瞧着所有人虎视眈眈的眼神,陶天香忍不住留下冷汗,感到非常不妙,「不会吧……」他们难道……也要把她抓起来当血祭的祭品? 带头男子突然指着她高喝,「把她抓起来!」 「啊——不要——」 四周的群众瞬间朝陶天香围堵过来,每个人面貌都异常狰狞,她一边惊叫一边想冲出他们的包围圈,却一点用也没有,他们很快就将她紧紧围住,无数只手不断往她身上抓,像是疯了一样。 她死命的挣扎,用尽全身所有力气还是逃不了,身上的衣服不断被拉扯,脸和头发也被抓扯得快痛死了。 这群人真是可怕!从没想过自己居然会遇到这种事,她快被疯狂的人们给活生生分尸了! 救命,救命!有谁能来救她?她还不想死呀—— 「快住手!」任谚带着护卫快速冲入人群里,推开失去理智的殷族人,瞬间开出一条路来。 此时玺御蓦地蹿入人群中,一把将陶天香拉出,打横抱起,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带她逃离这一团混乱。 玺御率先撤退,任谚及护卫们留下阻挡失去理智的群众,待他们顺利离开后才接着撤退。 陶天香还出于惊魂未定的状态,苍白着脸,说不出任何话来,只能呆呆的任由他抱着她快速逃离,一路上两人都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直到回到宅子,玺御将脚步停在她院落前,才松手放下她,她双脚一踩到地,却全身虚软得根本使不出力气似的站不住,若不是他眼捷手快赶紧抓住她,她肯定会直接跌坐到地上。 她反抓着他的手,语气虚弱的开口,「谢……谢谢你。」 「以后别再冲动行事,不自量力。」他一路忍着气带她回到宅子,本不想在此刻教训她,却还是忍不住开了口,「吃到苦头了吧?在没有任何准备下便冲动的公然与其他人为敌,若非有咱们在,你的下场不会比那个姑娘好到哪里去。」 她的头发早已被抓乱,像是个疯婆子,脸上也有好多道血痕,就连衣裳也凌乱不堪,被扯裂的地方还不少。 她红着眼眶,紧咬下唇,眼泪要掉不掉的,像只受惊吓的小兔子,原本的生气勃勃早已不见,此刻的她脆弱得像是随时都有可能会崩溃痛哭一样。 这就是他想要的结果?这真是他所希望见到的? 没有在第一时间阻止她,的确是他想让她吃点苦头,学乖一点,却没想到她惹祸的本事不小,轻而易举的就引起公愤,成为殷族的敌人。 他冷眼旁观,眼睁睁看着她将自己往险处推,却迟迟没有阻止,才回造成最后的一团混乱,差点一发不可收拾。 她的确是受到教训了,但他却更是气恼,恼自己为何非要教训她不可,害她变成这副狼狈又无助的模样? 不断涌上的懊恼让玺御反过来恨自己的无情,她什么都不懂,他何必跟她一般见识?他甚至不该赌气逼着她和他一块出门的! 陶天香继续紧咬双唇,不发一语,不想在他面前掉下泪来。反正他说的都没有错,是她不自量力,活该受到教训,现在变成这样都是她自找的。 她无法扭转那些人病态的观念,所以她怪不了任何人,只能怪自己,没有本事还要硬出头。 见她一直低着头,像是随时都有可能落下泪,玺御不想见她哭泣,只好赶紧转身离去,「算了,快回房间去休息。」 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她面前,独留她一个人继续站在小庭院内,僵直着身子,努力压抑情绪和眼泪。 只要一掉泪,她的情绪肯定会崩溃,不想自己变得那么脆弱,所以她死命的忍住不哭。 她深吸好几口气,好不容易心情平复了些,她才慢吞吞的转过身,往房间的方向走去。 「等等。」 「呃?」 陶天香回过身来,就见玺御去而复返,手上还多了一罐陶制的小药罐。 他将药罐递给她,心里关心,但嘴巴还是不饶人,「这是伤药,进去好好整理自己,你此刻的模样还真是名副其实的丑奴。」 她瞧着他手中的药罐,原本已逐渐平复的心情又忍不住激动起来,她赶紧死命咬着自己的唇,不想在他面前破功。 为什么要在这个节骨眼上拿药给她,还对她好?他不是很讨厌她,甚至看不起她吗? 既然讨厌她,那就该讨厌个彻底,现在这么做算什么嘛…… 「还不拿过去?」 她停顿了好久,终于伸出手,往他的手抓去,但她抓的却不是药罐,而是他的衣袖,她一抓住就用尽力气紧揪着,怎么也不肯放手。 「呜……呜哇……」 陶天香最后还是控制不了情绪,难过的大哭出声,一边哭一边抓着他的衣袖不放,一只手不够,另一只手也跟着抓上去,像是将他当成救命浮木一样。 她哭得涕泪纵横,全然不顾形象,只想将心中所有的紧张害怕全都发泄出来,什么都不管了。 她好难过,好无助,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她是孤单的一个人,没有可以倾诉心情的对象…… 玺御不敢置信的瞪大双眼,他第一次被痛哭的女人紧抓着不放,想走都走不了,除了必须忍受她号啕大哭的可怕哭声之外,她那张紧皱成一团的脸蛋也非常吓人,比刚才的狼狈样更加难看了。 她要哭就哭,关他什么事?他可以毫不留情的甩开她的手转身离去,但凝视着她泪眼婆娑的样子,他内心不由得生出一抹愧疚,只因她此刻会哭得如此凄惨,他得负一半的责任。 他只好僵着一张脸,和她一同站在房门前,任由她紧抓着他的衣袖不放,哭得惊天动地,直到她愿意放开他为止。 只不过当她终于放开他,还他自由时,已经是好久好久以后的事了…… 「殿下,虽然陶姑娘在这件事情上的确是冲动了些,但属下还是不得不说,殿下这一回……稍微过分了点。」 「够了明见,你不必特地提醒我到底做了什么错事。」 书房里,明见隐隐带笑的看着玺御紧蹙双眉的表情。他已经许久没看到殿下懊恼的模样了,不得不再度赞叹,凤凰天女果然就是不一样。 昨天在大街上发生的事,他后来从撤退回来的任谚那里听说了,没想到一向冷静的殿下也会做出如此任性赌气的决定。 好像只要和陶姑娘在一起,殿下原本波澜不兴的个性,就会被挑起些许情绪起伏,不再犹如一潭死水般的无动于衷。 这是一件好事呀,一贯冷情的殿下,的确需要活泼有朝气的陶姑娘多多刺激,或许冰火之间,真能激出意外的火花来。 玺御坐在椅子上,感到有些心烦意乱,不想去见陶天香,却又忍不住担心她的情况,「她今日还好吗?」 她昨日痛哭一场之后,就疲累的回房休息,他怕再见到她哭泣的模样,刻意避开她,没和她见面。 「很好,除了眼皮子还有些肿之外,已经恢复精神了。」玺御虽然没有说出陶天香的名字,但明见很清楚他问的是谁。 听到他的回答,玺御挂念的心终于可以放下,专心在其他事情上。 此时任谚恰巧从外头走入书房,「殿下。」 「有进展吗?」 「是。」他就是要来报告此事的,「咱们探得在几个月前,殷治身旁出现一位陌生的外地人,叫做易非,也就是这个人怂恿殷治盗回夫人遗骨,并且告诉殷治用血祭的仪式让夫人重新复活。恐怕当初殷治不收殿下的信,也是易非在暗中搞鬼,刻意阻挠。」 「易非?这是那人的真名吗?」 「还无法确定。」 玺御微抿起唇,眉头也跟着轻蹙。易非的身份很可疑,却不可掉以轻心!「那就再继续追查下去。」 有易非在外公身边动手脚,他便无法接近外公,也不能泄露自己身份。易非既然能怂恿外公盗回母亲遗骨,想让他不信任自己这个外孙也不是不可能,凡事必须万分小心。 「是。对了,咱们还采到一件事,和陶姑娘有关。」 「什么事?」 「因为昨日的那一场骚动,」任谚有些无奈的干笑,「殷族人说陶姑娘对夫人大不敬,不可原谅,所以目前正在搜寻她的行踪,要让她成为血祭的祭品之一。」 玺御的双眉再度紧皱,没想到自己一时的任性赌气,会让情况变得棘手起来,她的处境也变得危险,「最近小心一点,别让她知道这件事。暗中在她身边安插人手保护她,一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刻回报。」 「属下遵命。」 第三章 「唉,真是丢脸……」 陶天香从铜镜看着自己的脸,好几道明显的抓痕在上头张牙舞爪,虽然只是浅浅的皮肉伤,过几天就会消失不见,但现在真的是很难看。 这叫花脸?破相?本来就已经长得不怎么样了,再加上抓伤,就更难看了。 「还真的变成不折不扣的丑奴了……」她忍不住哭笑自嘲。 事后回想,她的确是太过冲动了,不自量力,才会把自己搞成这副德行,怪不了任何人,只能怪自己蠢。 但她还是希望能做些什么,因为迷信而杀人真的很糟糕,只不过她这次不能再冲动了,得好好想一个办法才行。 但她能想出什么对策?算了,暂时不想了,真头疼。 她将视线从铜镜转移到放在一旁的药罐,感到一阵不好意思。她真没想到自己会抓住玺御的衣袖就痛哭出声,像是迷路的孩子好不容易找到家人,一放下紧张的心情,就赖在亲人身上大哭特哭的宣泄委屈一样。 只能说他递药罐的举动,让当时非常脆弱的她最后一小块心防给彻底瓦解了,她才会不顾一切的抓住他发泄情绪,也不管他愿不愿意。 她知道他的脸色很难看,却没有甩开她,只是静静地等她发泄完后才离开,他的体贴和拿药给她的行为,让她对他有了一些改观,觉得他其实也不是真的那么冷漠。 或许他只是比较不善于表达情感,才会被人误会吧。 陶天香拿起药罐,心想必须再向他道个谢,便走出房间,想要找机会把药交还给他。 站在两人院落的交界处,她左右张望的等待,也不管站在外头有多冷,只希望能等到他出现。 大约半个小时后,她终于等到他的身影,她张开口想要唤着他,却突然发现不知道要喊他什么,只能有些结巴的说:「呃……那个……」 玺御停下脚步,表情是一贯的冷淡。「有事?」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啦。」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搔搔头。 「所以到底是什么事?」他微蹙起眉。她现在扭扭捏捏的态度,一点都不像之前大刺刺的她,让他挺不习惯的。 之前他刻意避开她,免得她感到尴尬,这会才有机会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一通,确定她已经没什么大碍,只剩下脸上的抓伤还没好而已。 虽然她不是什么天仙绝色,但姑娘家脸上留下疤痕总是不好看,他不禁担心她会在意脸上的伤痕。 「药还你。」陶天香将拿着药罐的手伸出去,「还有,谢谢。」除了换药这件事外,她还要感谢他没有在她痛哭流涕时抛下她,让她在最难过的时候还有一个依靠,只不过她不好意思讲这些话说得太明白,他意会不到就算了。 他没想到她这么快就要将药换他,「你脸上的伤还没好,还是留着吧。」 「这点小伤不算什么,再过几天就会没事的,已经不必再擦药了。」她豁达的回答。反正她又不像是那些电视明星靠脸吃饭,脸上出现一点小伤就大惊小怪,还得努力保养美容之类的。 玺御闻言眉头大大皱起,他替她担心,没想到她的反应却和普通的姑娘家大相径庭,一点都不在乎脸上会不会留下难看的疤痕……「我叫你留着就留着,没完全好之前,不准还给我。」 「嘎?」陶天香傻眼的看着他丢下话后转身就走,不懂他到底在恼些什么。还他药罐也错了吗?「真是个莫名其妙的男人……」 她也转身回房,嘴上抱怨归抱怨,但心头却控制不了的泛起一股暖意,她把玩着手上的药罐,嘴角也跟着微微勾起。 他应该是怕她脸上的上会留下疤痕吧?她都已经说不要紧了。他还那么紧张干么? 还真是个不会说好听话的男人,明明关心她,却又故意装的冷冰冰、不耐烦的模样,真是……可爱。 是夜,宅子外出现了异样的骚动,一群殷族族人手拿火把,将宅子大门堵住,任谚赶紧向玺御禀报,「殿下,有状况。」 尚未入睡的玺御跟着他走出房外,「发生什么事?」 「殷族人寻来了,他们现在围在大门前,要咱们将陶姑娘交出来。」 玺御微蹙起眉。他们现在不宜暴露真正的身份,也不宜和殷族人起冲突,必须想一个法子解决这件事。 不给他们一个交代,恐怕很难安抚众怒,但他又不能真的将陶天香交出去,除非…… 心中有了想法之后,他马上交代说:「任谚,你照着我的吩咐做……」 此时,在房间里德陶天香虽然已经躺上床,但不习惯睡木板床的她始终无法入睡,而这个世界也没有任何可以消磨时间的娱乐,她只好无奈的继续躺在床上,等待瞌睡虫主动找上她。 「唉,好无聊哦……」才正喊着无聊,她却突然听到房门被人打开的声音,她机警的坐起身,往门口的方向用力看去,「是谁偷跑入我的房……呃?」 一道黑色身影瞬间来到她床边,飞快的摀住她的嘴,「小声一点。」 「唔?」这声音……是玺御? 房内一片黑暗,没有任何灯火,但她还是从嗓音认出他来。他晚上不睡觉,偷偷跑入她房里干什么,难道他……其实是变态色狼? 真想不到他相貌堂堂的,居然会是个夜闯女生香闺的大色狼,果真是人不可貌相。 她还没从玺御是色狼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下一刻他竟然更是放肆无礼的坐上她的床,硬是拉着她再度躺回床上。 「唔唔唔……」她惊慌的挣扎着,但他的力量远远大过她,让她根本就逃不出他的狼爪。 玺御努力制止她的挣扎,低声警告她,「你还想要命的话,就别在这个节骨眼上和我作对,照我的话做,不然后果自负。」 哪个变态不是这么说的?去死啦,臭变态! 亏她对他的印象才稍微好转了一点,没想到他就开始原形毕露,真是太让她失望了! 玺御恼火的继续和她在床上「打架」。原来这女人挣扎起来这么难缠,他都快招架不住了。 或许直接将她打昏会省事一些。 「各位,咱们爷真的已经睡了,有什么事明日一早再来谈,行吗?你们别硬闯进来呀。」 此时房门外居然出现任谚的声音,除了他之外,似乎还有不少人在外头,火光从窗户透进来,有种说不出的诡异气氛。 「不行,咱们今日一定要带走那个在大街上污蔑殷姬公主的女人,让她成为祭品之一!」 「把她交出来、交出来!」其他人一同怒吼着。 原来还在和玺御角力的陶天香听到外头的对话,突然僵住身子,惊恐的瞪着他。他打算将她交出去吗? 「等一会别随便乱说话,要不然连我都救不了你。」他暗暗松了一口气。她终于不再挣扎了! 他打算怎么救?她僵着身子,不再乱动,低喘不休,心头一片慌乱。 「别进去,别打搅咱们爷呀!」 「你滚开!」 带头的殷族男子和三名同伴硬闯入房中,火光顿时照亮房内的情况。从他们的角度望过去,玺御背对着他们,像是压在陶天香身上,而她衣衫凌乱还有那低喘不休的模样,在在都让闯进来的殷族男子想歪了去,认为他们打搅了人家的好事。 玺御迅速用被子将陶天香包起来,转身下床,用自己的身子遮住她,表情冷厉的瞪向他们,「怎么?殷族的人不需要守任何规矩,把擅闯民宅当成家常便饭?」 带头男子被他浑身散发出的气势吓得后退一步,有些心虚,「只要你们把那日在街上闹事的姑娘交出来,咱们就不再打搅,马上离开。」 「你如果还想在咱们殷族的领地做生意,就乖乖把人交出来。」另一名族人虽有些忌惮,却仍故作镇定的帮腔。 「那日不懂规矩冒犯你们的,是我的宠奴,现在正在我的床上。」玺御冷眼一瞇,身上的压迫感更是吓人,「只不过我是不会将她交给你们的。」 宠奴?陶天香闻言脸蛋瞬间羞红。他还真敢说啊!他刻意让人误会他们俩的关系,到底是打着什么主意? 带头男子虽然害怕,还是努力强撑起气势,「难道……难道你想为了一个女人与咱们殷族为敌?」 「我没有与任何人为敌的意思,但就算真把她交给你们,她也没有资格当血祭的祭品,要她又有何用?」 带头男子讶异的瞪大眼,「难道她……她已非处——」 「我已经说了,她是我的宠奴!我都已经不计较各位打断我们休息,你们还想怎么样?」 身为祭品,最重要的是必须保有处子之身,不是处女则无法担任祭品,对殷族人来说就没有任何用处。 带头男子感到非常懊恼,不是处女他们抓来也没用,但他们也不想这么轻易放过这个女人。 「那你说,既然是你的宠奴惹的祸,你要怎么代替她赔罪?」 「不如这样,我给你们两名处子,算是赔罪,以代替我的宠奴,拿二换一,这总行了吧?」 男子思考了一会,不要白不要,只好答应下来,这样也算是有个交代,「那好吧,就拿二换一。」 「咱们这里目前还没有两名处子,明日午后你们再过来一趟,肯定让你们将人给带回去。」 「还要等到明日?你该不会想骗人,趁着今晚逃走吧?」 「你要是不信,在大门外守着也不要紧,就是别再进来碍我的事。」玺御转身不再理会他们,态度始终强硬霸气,「快点滚!」 他再度躺上床,将陶天香拥入怀里,她也乖乖配合,安静依偎在他怀中,等着殷族人离开房间。 在门边的任谚顺势开口,「咱们爷已经给了承诺,这下子你们总该满意了吧?请你们快离开,别再打搅咱们爷休息。」 殷族人只能脸色难看的走出房,任谚旋即关上房门,继续催促围在门外的众人离去。 知道四周恢复原先的宁静之后,陶天香才松了口气,知道自己终于逃过一劫。 全赖玺御的庇护,她才能有惊无险的继续待在这里,原来他刚才突然闯进来,根本不是来当色狼的,而是要保护她。 自己又误会他了,她感到有些懊恼,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向他道歉,且要她开口说出误会他是色狼的事情,也怪难为情的。 再则她现在被他拥在怀里,属于他的温暖包围着她,让她更是害羞的说出话来。明知道他是不得已才这么做,她还是难掩心头的小鹿乱撞,毕竟她长这么大,还没有和男人同睡一床过,更不用说被男人给抱住了。 虽然房里黑漆漆的,她看不清他的样子,他应该也看不到她害羞的表情,但正是因为什么都看不清楚,其他的感觉反而变得异常敏感,包括他的体温,属于他的气息,还有……那隐隐约约的暧昧气氛。 或许是因为怕冷吧,她居然有一股冲动,想要再往他温暖的胸膛更靠近一些。没想到倒是他先有动作,移开放在她身上的手,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但还是没有下床。 他一退开,她的心怅然若失,有些空洞难受,失去他的温暖,她顿时感到寒意袭来,只好赶紧把被子拉高一点。 但把被子拉高似乎也没什么用,她还是很不争气的想着他温暖的胸膛。 她这是在干什么?发花痴呀,还是换她变色女了,居然觊觎人家的胸膛,真是糟糕…… 「今晚我必须和你共睡一床,免得殷族人去而复返,发现咱们俩是在作戏。」 玺御低声澄清,「我不会对你乱来,你可以放心休息。」 「喔……」她感到失望,但为什么失望,她又说不上来,只知道自己的心情有些沮丧。 和他同睡一床,让她的心跳犹如小鹿乱撞,无法平静,虽然他已经保证不会对她怎么样,她还是无法彻底放松心情,只好想办法找话题聊天,或许聊一聊,她的心情松懈后,就能慢慢睡着了。 「那个……二殿下……」 「嗯。」玺御轻应一声,表示自己有在听。 「你真的要另外找两个姑娘代替我?」虽然不必被抓去当祭品,她是松了一口气,但现在是换别人替她受难,她无法不感到过意下去。 「我会派我底下的人去,她们够机警,也足以自保,而且在血祭之日到来前,她们都不会有性命危险。」 他的护卫虽然大多是男的,也有少数女人,他打算让任谚挑两个机灵的女护卫当成祭品送过去,刚好趁机在殷族里布下自己的人手,做为内应。 血祭的祭品在仪式当天才会被杀,所以他们只要在血祭到来之前想办法阻止这件事情发生,所有的祭品便能安然无恙。 「喔。」听他这么说,她终于放心,不再感到愧疚。 不知道为什么,此刻她居然觉得很安心,好像只要有他在身旁,不管有再多的问题还是困难,她都不必担心,因为他会帮她解决。 她对他的观感又不太一样,刚开始对他的强烈厌恶似乎已经离她已经越来越远,就像是上辈子的事情一样。 至少他今晚的举动让她深受被保护的感动及温暖,一颗心……也悄悄的为他悸动了…… 「天啦,熊猫眼……」 一夜过去,玺御在天亮没多久后,就离开陶天香的房间,让她继续休息,但她一整夜都没有真的熟睡过,就算他离去,她也很难好好入睡。 所以当她放弃补眠,撑着疲累的身子起床后,就在铜镜内看到自己清楚的熊猫眼。 她无精打采的走出房,路上偶遇负责宅内膳食的仆人,那仆人一见到她,脸上勾起一抹奇怪的暧昧笑意,随后便去做自己的事了。 陶天香纳闷的看着他离去,不懂他怎么了,之后又遇上几个仆人,那些人看她的眼神,害她更是纳闷。 是她多心吗?为什么突然之间,所有人看她的眼神变了? 「陶姑娘。」 此时明见的声音传来,陶天香转过身,发现他的笑容还是一贯的斯文,终于松了口气,还有人是正常的! 「明见,我有事情想问你。」 「喔?陶姑娘有什么事情?」 「我发现除了你之外,其他人看我的眼神都怪怪的,你知道为什么吗?」 「呃?」这下子连他的笑意也多了一抹暧昧,「咳,大概是因为昨晚殿下在你房里的是已经传开来了。」 玺御夜宿在女人的房里一整晚,这可是不得了且从未有过的事呀,所以大家都在私底下谈论,不知殿下会如何安顿陶姑娘,给她什么身份? 「什么?」陶天香瞬间尴尬的红了脸,害羞的解释,「那是事出突然,二殿下不得不这么做来保护我,况且……昨晚我们俩……也没有发生什么事呀。」 他们虽然同睡一床,却没有任何越矩的行为,他从头到尾都没碰触她,始终保持一段安全距离。 「就算只有同睡一床,对女子来说,也已经是失去名节的大事了。」明见中肯的说道。 「真的假的?没这么严重吧?」陶天香惊呼出声。她身上又没少任何一块肉,这样就算是了名节,也太小题大做了吧? 「陶姑娘,或许在你那里,男女共睡一床并没什么大不了的,但在咱们这里,却是非常了不得的事情。」知道她是异世之人,对此地的礼俗或许不甚了解,明见耐心的解释着主子昨晚的行为有多让人意外。 「那……那你帮我告诉他们一声,叫他们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好吗?」她知道这种心态很鸵鸟,但除了这么做之外,她真的想不到其他方法了。 「陶姑娘,何必自欺欺人呢?」他忍不住轻笑出声,「我倒是想劝你,应该主动向殿下讨个交代。」 「讨什么交代?」 「要他对你负责呀。」明见非常认真地替她出主意,「你和殿下共睡一床,基本上已经是殿下的女人了,你大可理直气壮地要他给你一个名分,而不是像现在一样妾身未明。」 「名分?我才不需要什么名分!」她这下子更是羞得连耳根子都红了,「对于昨晚的事情,我一点都不在意,也不必讨什么交代,现在这样子很好,不需要做任何改变!」像是怕他继续劝她似的,陶天香说完赶紧一溜烟的跑了,比平常的速度要快上好多倍。 「陶姑娘?」看着她像在逃命的背影,明见忍不住失笑出声,觉得她的反应真是有趣。 「明见,你这是在胡闹什么?」 「呃……」背后突然传来那冷冰冰的嗓音,他赶紧转过身来,恭敬行礼,「殿下。」 玺御不悦的微蹙起眉头,「以后不许你在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吓唬她。」他们俩刚才的对话他都听到了,明见居然怂恿陶天香向他要名分,要不是他亲耳听到,他还真不敢相信这话是从明见口中吐出来。 什么只要同睡一床就是他的女人?根本就夸大不实! 「属下承认,方才是夸大了些。」明见淡淡一笑,「但有损闺誉倒是真的,这一点殿下也无法否认吧?」 「昨晚只是权宜之计。」玺御马上辩解。 「属下相信,但明明还有其他方式可以解决此事,为何殿下会选择那样的方式呢?」明见意有所指的反问。 玺御这下子眉头蹙得更紧了,心莫名一虚,一时之间竟想不出什么话来反驳。 他的确可以用其他的方式帮她解围,但为什么在那个当下,他却选择将她纳在自己的羽翼里,亲自保护她? 内心有种莫名的情愫在他结冰的心湖挣扎着,想要破冰而出。这感觉太过陌生,他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干脆置之不理。 「明见,你多言了。」玺御冷下表情警告。 「属下知错、」他知道自己的话已经刺激到殿下,识趣的暂时收手,「不过殿下也不必担心,陶姑娘对昨晚的事似乎不以为意,应该不会死缠烂打,真的要殿下不负责。」 这句话却让玺御再度变脸,那表情似乎显得有点……不是滋味? 她不想要他负责,她觉得昨晚没什么,她一点都不在乎,她为什么能如此火大的看待这件事,甚至明见怂恿她找他负责时,还一副避之唯恐不及的表情? 别的女人争着想当他的妾,想要他给个名分,他都是不屑一顾,偏偏她的反应却和别人不一样,恐怕还会担心他主动提起昨晚的事。 一股烦闷之气突然梗在胸口,让他异常的难受。她不想找他负责,他正好省了麻烦,他该感到庆幸,不是吗? 但为什么……他就是不高兴,还非常的不高兴! 殷族族长所居的宫殿内,昨晚被派出去抓陶天香的男子正在主殿里向殷治禀报昨晚的情况。 「你说那商人愿意用另外两名处子换他的宠奴?」 「没错,那两名处于属下已命人带回来,目前正关在祭品所住的院落里。」 满头白发的殷治虽然对这样的结果不是很满意,也只能勉强接受。毕竟抓一个已非处女的女人回来,对他们来说并没有任何用处,而且对方用两名处子来换,也算是非常有诚意。 他对自己宠爱的女儿死在玺国之事始终耿耿于怀,非常的懊恼悔恨,若早知会让爱女赔上一条性命,他就算是死,当年也会阻止她出嫁。 因此当有人说能助他让女儿复活,他欣喜若狂,多年来的懊悔终于找到弥补的机会,无论是真是假,他都得试一试不可,要不,他绝不会甘心的! 「宠奴?」此时一名身穿黑色披风,只露出下半边脸的神秘男子从外走进,刚好听到他们的谈话。「那日在街上闹事的,是哪位商人的宠奴?」 这人就是易非,目前深受殷治的信任,可以在族长的宫殿内自由走动,且受到其他族人的尊敬。 「就因为是宠奴,难怪骄纵任性,大胆无礼。」殷治恨恨的说。 「宠奴啊……」易非低声吟道,显得若有所思。 他知道那名商人是玺国二殿下玺御,他更清楚玺御排斥女人,身边连个宠妾都没有,连服侍他的人都是男的,又怎么会突然出现一个「宠奴」? 这其中肯定有什么问题存在!他微勾起一抹笑,打算若有机会,非得一探那个宠奴的虚实,或许会有意外收获也不一定。 至于玺御送来代替宠奴的两个女人,也得特别注意,免得她们在这搞鬼,破坏了他的计划。 玺御,你就等着慢慢掉入我为你所布下的陷阱吧…… 第四章 雪,从黑暗的夜空大片大片的落下,宁静无声,偌大的庭院早已被瑞雪盖住,白茫一片,在没有其他颜色。 他小小的身子躺在积雪深厚的庭院中央,全身发寒,想从雪地上挣扎起身却没有办法,因为他被人给思思的掐住脖子,深深压入雪地里,想要置他于死地。 那人,是生养他的母亲,她曾经爱过他的,却不知道为什么,变得恨不得杀了他…… 「孩子,你不该来到这个世上……」 她的脸色苍白,五官凹陷,披散着长发,原本美丽的样貌变得异常憔悴,神色则是不正常的疯狂,无论他如何挣扎、在她掐住他的手上抓出一道道血痕,她还是不放手,甚至掐得更紧。 他无法呼吸,他好痛苦,有谁能救他?他还不想死!放开他,快放开他…… 她睁着满是血丝的眼睛,掐住他的力道逐渐加大,不断的低声喃语,「既然是我生下你的,那就由我亲自结束你的性命,更正这场错误……」 不要,他不想死…… 「孩子,别再挣扎,你死了之后,娘会一并过去陪你的……」 救命!谁来求救他?他不要、不要…… 「别怕,孩子别怕……」 「不——」 惊恐的叫喊瞬间回响在黑暗宁静的房间里,听来特别骇人。躺在床上的玺御瞪大双眼,全身流着冷汗,不断的大口喘气,迟迟无法从梦魇中回过神来。 他又梦到小时候的事情了,这梦魇始终紧缠着他,每到冬季来临,出现的机会便大大增加,让他很不好受。 他厌恶冬天,每年冬天一到,对他都是一种痛苦的折磨。他一年熬过一年,情况却始终不见好转,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够摆脱这场梦魇? 「呵……」玺御自嘲的苦笑。他的心上住了一个魔,对他纠缠不休,也摆脱不掉,只能无奈的等着那魔愿意主动离开。 但真有那个时候吗?他不敢奢望,只能继续熬着、撑着,能过多久算多久。 直到激动的情绪慢慢平复下来,他才起身下床,习惯性的拿起放在床旁的剑,走出房间,打算练剑去。 一打开门,发现外头已经开始飘起雪花,虽然雪势不大,已让他感到不舒服。 他黯下眼眸,不甘心被心魔打败。无论如何,他都要和心魔对抗到底! 他来到庭院里,不顾片片雪花飘落,迅速挥舞手中长剑,速度越来越快,就像是要将内心所有的烦闷之气全发泄出来。 等他将所有招式演练完一遍后,才暂停在庭院中央微微喘着气。就在这时,他发现有人躲在暗处偷看,行踪诡异。 「是谁?」他马上朝右侧方的一处竹林瞪过去,却惊见那里似乎站着一个披散着长发的白影,他张大双眼,有一瞬间的错愕,几乎要认为那白影是…… 「唉,你又在半夜练剑了,这个时间真有那么好吗?」 声音从另一侧传来,玺御转头一瞧,发现陶天香正站在月洞门外,一脸困意的打着哈欠,身上除了薄薄的单衣外,只随意披了一件较厚的外衣御寒。 「大半夜的,你还出房做什么?」 「就不能出来上茅厕吗?」她有些尴尬的咕哝着。她最近的生理时钟就是这样啊,每天半夜总是会突然想上厕所,要不然她也很不想出来。 一片雪花突然沾上了她的脸颊,她纳闷的摸摸脸蛋,才惊觉这是雪。 没想到已经冷到下雪了!「天啦,我第一次亲眼看到真正的雪……」 她感到新奇的笑着,但在想到接下来肯定会更冷之后又忍不住垮下脸蛋,真不知道自己到底忍不忍受得了这从没见识过的寒冷。 玺御由着陶天香继续咕哝,视线又不自觉转向竹林那个方向,那早已不见任何影子存在,好似方才全是他的错觉。 呵,他竟然会以为……他看到了母亲的魂魄…… 「那个……你还好吧?」陶天香跨过月洞门,来到他身旁,好奇的也往竹林的方向瞧,「那边有什么吗?」 自从对他改观后,她对他的态度也跟着变了,之前是巴不得别见到他的面、别和他有任何交集,现在却是忍不住想关心起他来。 她想,这应该算是礼尚往来吧?他保护她,她关心他也是应该的,既然他个性就是冷冰冰的,那她就主动一点吧,反正她也不奉行女生就该矜持害羞的那一套老古板规矩。 至于两人曾经同睡一床的事情,他不曾再提起过,她松一口气,但却又有那么一点点的……不是滋味,真不懂自己到底在矛盾些什么? 如果他真的主动提起要对她负责,她肯定会吓得躲到天边去,但当他连提都不提,就像从没发生过似的时,她又感到莫名的气恼,恼他的云淡风轻,也恼自己为何要如此介意。 好烦,不想再想了,越想越头痛…… 「没事。」玺御收回目光,催促她回房去,「你不是怕冷,那还不快一点回去?」她环抱双臂的模样让他越看眉头皱得越紧。明知道自己怕冷,还穿这么单薄就出房来? 「我才想问你难道不怕受寒吗?」她不靠近时没发觉,靠近才注意到他的衣裳已经全湿了,「练剑练到都流汗了,还不赶紧回去把湿衣裳换下?」 「我不要紧。」他还不想回房,冷不冷对他来说根本就无所谓。 「哪里不要紧,难道你不是人吗?」她好心关心他,他却不领情,这又激起她的牛脾气,非得逼他回房去不可,「反正你的剑也练完了,为什么不回去?」 他故意冷瞪着她,「你这个多事的女人快回——」 「都下雪了,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她打断他的话,握着他的手,想拉他回房去,没想到却被他手上的温度吓一大跳,「天啦,你的手为什么这么冷?」 他不是才刚练完剑吗?刚运动完全身不是会发热,为什么他的手竟会比她还冰冷? 玺御没想到她会被自己这不寻常的体温吓到,有些过意不去的收回手,「老毛病,没事的。」 只要一到冬天,他的身子就会变得非常阴寒,得熬到春暖花开才会恢复正常,不过,这全身冰冷只是微不足道的小问题而已,他早就已经习惯。面对她的大惊小怪,他除了苦笑之外,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况且他又何必向她解释?他们俩什么关系也没有,特地向她解释根本就是多此一举。 「真的只是老毛病?」陶天香不管怎么想,都觉得这种状况很奇怪。就算在冬天会手脚冰冷,在运动过后因为血路畅通,照理也会全身都暖和起来才对呀。 他一定有什么事情瞒着她,不想让她知道。她感到很不是滋味,心中也有些闷闷的,真想弄懂他到底怎么了?但在这之前,她还是先想办法把他赶回房去才是,他不觉得冷,她都替他感到冷了。 玺御没想到她如此难缠,居然拐个弯到他身后,双手抵上他的背,想将他给推回房去,「喂,你——」 「你嫌我多事也好,莫名其妙也罢,反正我要是没见到你回房去,我就是不甘心。」她坦白说。 他还真是拿她没办法,只能顺着她的意思回到房间内。 直到两人都进了房里后,玺御才没好气的道:「这样你总该满意了?」 「还没。」 她到底还有哪里不满意的? 陶天香在盆架上找到干的布巾,塞到他手里,「快把身上的汗擦干,也赶紧把湿衣裳换掉。」 他看着手中被她硬塞入的布巾,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连我娘都没你这么啰唆。」 「是啦是啦,我就是爱多管闲事,这样你满意了吧!」她脸蛋微红,没好气的叨念着,「明天一早你要是受了寒,全身上下都难受,就别怪我没提醒过你,那全是你自找的。」说完她才转身离开。 玺御看着她气嘟嘟的离开房间,瞬间有股冲动,想要伸手将她拉住,但他最后终究没有这样做,而是任由她离开自己的视线。 他再度瞧向手中的布巾,眼神不由自主黯下。在她将布巾塞到他手中的那刻,他的身子虽然还是冰冷的,但心口却突然涌出一阵暖意。 的确很久没人如此啰唆的管他了,但他却意外的并不讨厌。 「呵……」他忍不住轻笑出声。还真是搞不懂自己在想些什么? 是因为贪恋着那虽然啰唆,却明显是在关心他的举动吗?还是因为……是她的因素? 急急走回自己院落的陶天香,直到进到房间、关上门后,才重重吐了一口气,平复着有些紧张的情绪。 她刚才到底在紧张些什么?她也不懂。紧张他不领她的情?不领情就算了呀,她又何必因此而乱了心跳? 「我还真是莫名其妙……」她不解的搔搔头。明明就是自己的心,为什么她却会搞不懂自己在想些什么?这要是说出去,简直会笑掉人家的大牙。 虽然理智告诉自己别再继续多管闲事了,但她的心却依旧不受控制的,很想帮他做些什么,希望能让他舒服点。 可她还能为他做什么呢?她会的东西在这个地方都用不上…… 「啊,对了!」突然间灵机一动,她开心的漾起一抹笑容,「就那么办吧!」 一大清早,陶天香就窝在厨房内,不知道在干什么。 她还特地向任谚要了一些人手帮她忙,他虽然不懂她到底要做什么大事业,还是安排了人手供她使唤。 她特地吩咐除了帮她的人之外,其他人都不要进来打扰,神神秘秘的,更是引人好奇不已。 听到陶天香不知道在厨房内忙些什么的消息,玺御也不由得好奇起来,不知她又在搞什么鬼了。 反正她总会从厨房里出来的,他默不作声的等着,从早上等到中午,再从中午等到下午,却始终不见她踏出厨房。 直到下午都过去一半了,才见她端着一只陶锅从厨房走出来,虽然她满脸都是汗,还是很兴致勃勃的将陶锅端到平时用膳的饭厅里,并吩咐下人帮她将玺御请过来。 「这是什么?」他才坐下就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从陶锅内弥漫开来,让她忍不住微蹙起眉头。 「当然是可以吃的东西。」陶天香像是献宝一样的将锅盖打开,「当当,这叫做姜母鸭。」 锅盖一打开,那股奇怪且有些呛鼻的味道更浓厚了,玺御眉间的皱折加深,显然非常排斥这个味道,「什么姜母鸭?」 「就是用姜汁及鸭肉熬煮而成的汤呀。」 为了要将老姜磨出足够的姜汁来,她可是请不少人帮忙在厨房内磨呀磨、磨呀磨的,好不容易才磨出这一锅的姜汁来,要是她自己一个人忙的话,都不知磨到何年月才行。 「在我们那里,冬天很冷的时候我就会煮一锅姜母鸭来吃,对暖和身体很有帮助,而且还有专卖姜母鸭的店,一到冬天生意就非常好。本来应该一整锅都要用纯的姜汁熬煮才够味,不过我一时找不到那么多的老姜,也怕你头一回吃不习惯,所以加了一半的水下去煮,味道比较淡一点。」她滔滔不绝的介绍着姜母鸭的好处。 在家里都是她负责料理三餐的,所以只要售票给她,她便有办法独自煮出一整桌料理,而且她对自己的手艺还算有自信,就算不是顶极美味,也可以说是家常美味。 把老姜磨成汁煮汤?光用想的玺御眉间的皱痕就更深了,在他的印象里,姜只是拿来去腥味的,有谁会把它做成汤?这真的能喝吗? 饭厅外,一群看好戏的人偷偷挤在门边,猜测着殿下真的会把那一锅奇怪的汤喝下吗?他们刚才在厨房内,光磨姜汁而已,那刺鼻的味道就快让他们受不了了,真不敢想象把它喝下去,那会是什么样的酷刑啊…… 陶天香没有发觉玺御的表情比平常的冷淡还多了那么一些怪异,仍开心的介绍着,「相信我,你只要把这锅汤喝下去,不用多久,保证全身上下包括手脚都会热起来,很有效的!」 他思索良久,终于决定不再继续沉默,「你的好意我心领——」 「你不必客气或不好意思,我绝对不会害你的!」她不理会他的拒绝,不死心的强迫推销,「第一次喝肯定会不习惯,不要紧,我陪你喝。」 她拿起早就已经备好的碗,亲自帮玺御舀了八分满的汤,放到他面前,再帮自己也舀一碗,就在他身旁坐下。 「这汤刚喝下去会感到喉咙有一点辣辣的,不过那是正常的,你不必担心。」 陶天香身先士卒,毫不犹豫的捧起碗喝下一口,然后一脸满足的喟叹出声,像是在拍什么美食节目一样的夸张,「啊……真是太美味了!」 「……」那夸张至极的表情,她真以为他会相信? 「快喝呀。」她开心的催促,一双眼还散发着强烈的期待光芒,竟耀眼得让他移不开眼。 她异常热情的注视彷佛像是散发出一股不容拒绝的强大气场,让玺御硬生生将拒绝的话再度吞回肚子里,隐隐有种头痛的感觉。 她都把汤喝下去了,看起来什么事都没有,所以那汤……至少可以入口吧? 在陶天香的殷殷企盼之下,玺御最后还是硬着头皮拿起碗,终于豁出去的将汤吞下喉。吞下去的那一剎那,老姜特有的呛辣气息瞬间充满他的口鼻,让他无法控制的皱起眉头,喉咙热热辣辣的异样感受像是有无数支小针在他喉咙里作怪,好像有一种连胃都被刺穿的错觉。 「怎么样?好喝吗?不错吧?」陶天香期待的等着他发表评论。 简直像是毒药! 他不明白是她住的地方的人们口味都和她一样怪,还是只有她异于常人?不过他能肯定一点,这锅汤除了她之外,若有哪个会说好喝的,那不是在说谎,就是那人的舌头早就已经坏了! 挤在外头看好戏的人们嘴角忍不住上勾,频频偷笑。看到殿下那比平常还要更冷、更面无表情的模样,就知道那锅汤到底有多可怕,可怕到连他都抵挡不了。 陶天香期待了老半天,始终没有从玺御身上得到她想要的响应,她终于愿意面对现实,不再自拧,但还是忍不住最后的挣扎,「你是不习惯吧?不要紧,只要多喝几次,我保证你最后一定会爱上它的。」 一次就够了,他可不想再来第二次! 「任谚。」 「呃?」挤在门外跟着众人一同偷笑的任谚一愣,赶紧进到厅里,「殿下有何吩咐?」 玺御指着眼前几乎还有八分满的汤锅,「陶姑娘辛辛苦苦煮出这一锅美味的补汤,只有咱们俩独自品尝太过可惜,你拿出去分给众人,也给众人补一补,绝对不准辜负她的好意。」 换言之,就是不准倒掉,一定要将这锅汤分光喝完,连点渣都不能剩下来。 「什么?」在外头看热闹的人们瞬间一哄而散,逃难去了,他们可不想让自己的胃也跟着一块受苦呀。 陶天香看着他们那避之唯恐不及的反应,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她确定自己煮的汤没问题,只是因为他们第一次见到,不习惯而已嘛。 「属下遵命。」任谚欣然接下这个任务,反正既然是由他分派这一锅汤,他可以不要分给自己呀,他才没这么蠢。 像是看出他心里的盘算,玺御紧接着下令,「你,先喝第一碗。」 「嗄?」不会吧?他不想吃坏肚子啊…… 「哎唷,他们的反应会不会太夸张了呀……」陶天香一边喃喃自语,一边没好气的走回自己的院落里。她真的只是好意想让玺御的身体能够暖和一些,怎知到最后却变成大家都对她的手艺避之唯恐不及的结局。 她自己喝了都没事呀,而且全身真的也暖呼呼的,怎么这么好的汤他们却不识货,真是让她太伤心了! 「陶姑娘。」 听到背后传来叫唤她的娇嫩嗓音,她一转过身来,马上漾起开心的笑容,「小雪,原来是你。」 小雪也跟着漾起笑容。 「对了对了,那一锅汤你有没有喝到?」 「啊?」小雪眨了眨眼,像是不明白她在说什么,慢了好一会才有点迟疑的回答,「喔……有。」 「那你觉得我做的那锅汤好喝吗?」她有些期待,又怕再度受伤害的问,「没关系,你就老实告诉我,我承受得住打击的。」 「很美味。」这会小雪倒是回答得爽快又毫不迟疑。 「真的?」陶天香顿时有种想抱着她感激涕零的冲动,「太好了!终于还有一个人是识货的……」 「陶姑娘,有什么话咱们进房里再说吧。」小雪怕她夸张的语气会吓到恰巧路过的人,那就不好了。 「也对,外面很冷,你赶紧跟我进房里。」 小雪跟着她进到房里后,才又再问:「陶姑娘,你怎么会突然想要自己动手做汤呢?」 「还不是为了玺御那个家伙……」 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可以没有任何顾忌倾诉心事的对象,陶天香便将昨夜遇到玺御半夜练剑,发现他的手异常冰冷,所以才会特地煮姜母鸭想帮他暖身子的事情全都告诉小雪,当然也顺便抱怨了一番那些人的不识货。 「你都没有看到他把汤喝下的那个表情,和被逼着喝毒药差不多。」陶天香没好气的噘起嘴,「好啦,反正是我自己多事,也怪不了他不领情,顶多我下回别再自讨没趣就是了。」 小雪听完之后,忍不住轻笑出声,「陶姑娘,其实殿下已经表现出他最大的诚恳了。」 「哪里?我怎么没看到?」她还是噘着嘴。 「依殿下的身份,他不想喝,大可以直接拒绝,不必管会不会伤了你的心,但他还是硬着头皮喝下一碗,还要其他人分着喝完那一锅汤,不让你的心血白费,这就是他的诚意呀。」 「呃?」 一经提醒,陶天香才发现的确如小雪所说,如果玺御真不想领她的情,大可直接起身离席,连理都不理她,但他却为了她而妥协,喝下他一点都不想喝的汤。 他不会说好听话,不会摆好脸色,却以自己的方式回报了她的善意,只不过她不懂,才会以为他不领情。 原本的沮丧埋怨在想通的这刻瞬间消散一空,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淡而甜的暖意覆在心口上,她对他又萌生了那么一点好感。 她有些害羞的笑着搔搔头。「看来……我是真的误解他了……」 小雪也跟着漾起笑,但笑容随即黯淡下来,低声喃语,「其实殿下他……之所以会在半夜练剑,是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 「恶梦。当他作了恶梦,便会起身练剑,好摆脱梦魇的纠缠,尤其是冬日,会比平时更频繁……」 陶天香的眼睛微微睁大,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原因。她本来还以为他会半夜起身练剑,就只是单纯的怪癖好,原来她是一直都误会他了。 而他竟什么都不说、不解释,由着她误会,如果不是小雪告诉她,她都不知道还要误会他多久。 胸口突然泛起一股陌生的疼痛,她好想知道,他到底作了什么恶梦才会因此而无法好好休息。 都没有任何人可以帮他吗?她的眼神慢慢地黯淡下来。不知为何,她觉得好难过……一颗心不由自主的为他疼了起来…… 第五章 玺御站在自己房门外,看着房里亮起灯火,还有些微寒寒串窄的声音传来,不由的轻蹙起眉,不懂现在是怎么一回事。 这座宅子看起来仆人稀少,其实护卫们都在暗处戒备,所以里头肯定不是什么来路不明的可疑人物,况且,也没有外来闯入者会笨到主动点起灯,还不时发出声响,完全泄露自己的存在。 所以不必想也知道里头的笨蛋会是谁,肯定只有那一个女人! 继那一锅可怕的「毒药汤」之后,她又在做什么了?为什么她总是静不下来,非得做些古古怪怪的是不可? 反正在外面猜测也不可能猜得出她到底在搞什么鬼,玺御干脆推开门后直接走进去。「你在干什么?」 「呃?」把站在椅子上的陶天香吓了一跳,手一抖,手中还没挂上的灯笼就掉下去,害她惊叫出声,「啊!我的灯笼……」 玺御一见她站得高高的,也不怕摔下来,心莫名一紧,冷着脸斥问:「你爬上椅子坐什么?快下来。」一个姑娘家,爬上椅子能看吗?难道她就不怕从上头摔下来,没人发现没人理,要是摔伤了怎么办? 「只要你还看不出来吗?」她指指已经被她挂在横梁上得好几盏灯笼,「我在挂灯笼呀。」 没事挂什么灯笼?还特地跑到他的房间里来挂做什么?她难道静不下来吗?他没好气的弯下身,捡起掉在地上的灯笼,却在见到上头画着的图形时,震惊得一愣,几乎要说不出话来。 只见白色纸糊的圆形灯笼外头用红色的颜料画上一朵朵像是火焰的大花,花与花之间则写着一个奇怪的符号,在灯笼的底部绕上一圈,上半部维持干净的状态。 虽然图案画得有点丑,但那熟悉的火焰花形状、熟悉的咒印,他还是一眼就认出来,瞬间便明白她到底在做什么。 「……燃魇灯?」 娘,这是什么灯?好奇怪。 这是「燃魇灯」,挂上它,御儿就能睡好觉,一觉到天明哦…… 本以为早已忘却的记忆却在这一瞬间从脑海深处浮现,历历在目,原本平静无波的心情也跟着激荡起来,难以平息。 既怀念,却又不想再忆起,怅然、痛心、百感交集,母亲曾经有过的温柔笑靥和他手中的燃魇灯重迭起来,好多可以遗忘的往事也跟着重新出现在眼前。 她曾经如此温柔过,可到后来一切都变了,变得好陌生、好狠心,连自己亲生的孩子都能亲手杀害……「没错没错,就是燃魇灯!」陶天香开心的漾起笑。不枉费她花了好多时间努力在灯笼上画图!「我听说晚上睡觉时挂上燃魇灯,要是有梦魇袭来,就会被燃魇灯吸入灯笼内,然后被火烧掉,只要你晚上就不会做恶梦了。」 这是小雪告诉她的殷族风俗,要是家有孩子一直做恶梦,长辈们就会在孩子的房间挂上燃魇灯,烧掉梦魇,以保护孩子平安长大。 她知道这没有科学根据,也不信挂个灯笼就能烧掉恶梦的事情,但她认为心理影响生理,心理状况不安定,连带的生理就会出现问题,而燃魇灯真正的作用就在安抚人心,或许心理状况稳定下来,就不会再随意作恶梦。 她不迷信,但她相信信仰有安抚人心的效用,所以才会请小雪教她画燃魇灯,希望能对玺御有所帮助。 他不得不讶异,殷族的风俗并不是每人都知道的,更何况是她一个异世之人? 玺御眼神复杂的紧盯着她问:「你怎会知道燃魇灯?」 自从母亲去世之后,再也不曾有人帮他点燃魇灯了呃,,这灯笼对他的意义,不是只有单单去除梦魇那么简单。 还有母亲曾经对她的关怀,将他视为珍爱的回忆…… 「当然是问人的。」她已经答应过小雪,绝不会把她供出来。 「就算你可以问到燃魇灯的做法,你又为什么要做?你是从哪里觉得我做恶梦了?」他从未向任何人提起过做梦的事情,她怎么可能会知道? 「嘎?」那也是小雪观察出来的,这要她怎么说?「反正……我就是知道。」 她就算装死到底,他应该也拿她没办法吧?就这么办! 陶天香赶紧从椅子跳下来,打算撤退,「最后一盏灯你直接挂上去吧,我就不打扰你了,祝你能有个好梦。」 「等等!」他抓住她的手,不让她就这么跑了。 「反正我什么都解释不清楚啦,你也不要再问……」 「谢谢你。」 「呃?」她错愕的眨了眨眼。她刚才没听错吧,他居然在向她……道谢? 玺御看着手上的燃魇灯,心中滋味百感交集,他也不知是好还是不好,但心上再度出现一股没来由的暖意,冰封的心湖似乎也被灯上的火焰花融了一小块,出现了久违的淡淡涟漪。 他再度瞧向陶天香,诚挚的感谢,「不管你做的这些事情所为的到底是什么?我都很感激。」 他向来冷漠淡然,封闭自己的心,隔绝任何想要靠近他的人,不论意图是好是坏,也因此就连他的护卫、身边的仆从,也始终和他隔着一段距离。 他早已习惯这种疏离感,幼时还会觉得孤独寂寞,但早在不知不觉中麻木,甚至认为永远都这么过下去也没什么不好,至少不必面对至亲的背叛。只要他什么都不在意,也就不会再被任何事情给伤着。 但她却越过那道藩篱闯了进来,在他冰冷的世界注入一丝久违的暖意,让他重新感受到遗忘许久的关怀滋味。 陶天香没想到他居然会如此正经的向她道谢,反倒很不好意思,也很不习惯,笑得有些腼腆,「只要你不嫌我多事就好。」 他们之间终于不再针锋相对、不再火花连连,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淡淡的柔情弥漫在彼此之间。 她终于靠近了他,心灵上的靠近,让他孤寂的心房里不再只有自己一人,而多了一抹她的身影…… 雪越下越大,宅子内到处都积了厚厚的雪堆,白茫一片。 陶天香虽然怕冷,但是难得看到下雪的景象,还是兴奋得像是乡巴佬一样,说什么都要玩一次堆雪人才肯罢休。 「那个女人,她又替自己找什么事情做了?」 玺御站在回廊上,看着就在前头庭院的陶天香。不得不皱起眉。她身上穿的比别人还要后至少一倍的衣裳,整个人看起来有种可笑的臃肿感,明明怕冷,她却不好好的待在屋里,反而在庭院里堆雪球,这是在干什么? 走在他后头的任谚解释着,「听说陶姑娘在玩一种『堆雪人』的游戏。」 「什么堆雪人?」听都没听过。 「其实……咱们也不懂。」任谚耸耸肩。对于陶姑娘所做的事情,他们很多都不懂呀,所以现在看到她不畏寒的在玩雪,似乎也没什么好怪异的。 玺御非常轻微的叹了口气,也拿她无可奈何,拐个弯继续往书房的方向走,随她去了。 任谚也跟着继续走,看廊外的雪片越来越大,而主子这一阵子的脸色也有些苍白,不由得关心的问:「殿下,您……还好吗?」 每到下雪的冬日,就是最难熬的日子,就算殿下什么都没说,他们这些跟在他身旁已有多年的护卫,也知道此刻的他肯定不会太好受。 「我好得很。」只要一到冬天,他们就开始大惊小怪,玺御冷冷的一句话结束这个问题,摆明不想多谈,「易非的来历查到了吗?」 「很抱歉,殿下,还没查到。」 易非是怂恿殷治举行血祭的重要人物,殿下若想以不流血的方式平息骚动,让殷治主动放弃举行血祭仪式,释放祭品,就得查出他的底细,让殷治明白,易非的确是不怀好意。 若不这么做,而是选择强行镇压的话,肯定会引来殷族人的反抗,到时候情况会一片混乱,一发不可收拾。 可距离血祭的日子已经越来越近,他们却还掌握不到易非的丝毫线索,这对他们来说是件再糟糕不过的事情。 玺御紧锁双眉,不乐见情况继续拖延下去,「难道没有其他的办……」 「啊~~」 「发生什么事情?」 陶天香的尖叫声突然响起,马上惊动玺御和任谚,他们赶紧转身往回冲,以最快的速度冲到她身旁,就怕她发生什么危险。 「陶姑娘!」 玺御率先冲回庭院,本以为会见到什么危机的情况,但再看到眼前的景象后,他却不由得停下脚步,错愕的呆愣着,就连后头的任谚也是一头雾水的表情。 只见刚才还在欢乐地堆雪堆的陶天香,此刻满头满发满衣裳都是雪块,看起来真是说不出的狼狈,而她也是一脸傻愣住的表情,还没从惊吓中恢复意识,所以正对着赶过来的玺御大眼瞪小眼。 两人无声互瞪了好一阵子,他才率先回过神,开口询问:「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雪……」她还没完全回过神,脑袋钝得不知该从何说起。 「茧子?」爷?怎么了? 「雪从树上掉下来了……」她摸摸自己似乎还有些晕的脑袋,「好痛哦,我还以为自己会被雪埋起来,真是吓死我了……」 她自己本来堆雪球堆得好好的,没想打突然唰的一声,头顶树枝上的积雪瞬间落下,恰恰砸了她满头满脸,她没想到会有这种事情发生,下意识就惊叫出声来。 听了她的回答,玺御和任谚表情一僵。他们还以为她出了什么意外,急急跑来想要救她,却没想到……她只是被突然摔下来的积雪吓到? 「你们那什么表情?刚才真的好可怕好不好。」陶天香没好气的拍拍自己的胸口,颇为哀怨的说着,「被雪埋住可不是好玩的事情,你们真以为我那么喜欢大呼小叫吗?」 「噗哈哈哈……」任谚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只因这一切实在是太荒谬可笑,亏他们刚才还担心不已。 玺御也有种想要翻白眼的冲动,害他白紧张了一下,就怕她会受到一分一毫的伤害,结果只是被雪砸到而已。 「啧,你们两个没良心的家伙。」陶天香气呼呼的拍着身上的雪块。 看着她又气又哀怨的表情,突然之间,玺御也觉得有趣又可笑,嘴角不自觉的微微勾起。真是拿她没办法,她总是不得不让人替她担心。 原本紧张的心一松,他的表情也跟着柔和了起来,伸手帮她拍掉沾在头发上的雪,不希望她因此而受寒。 他的指尖在她的发丝上游走,既轻且柔,在看到她脸颊沾上一片雪片后,转而往她的脸蛋轻抚而过,顺利抹掉即将融化的雪片。 指尖传来的柔嫩触感突然让他的心产生一种奇怪的瘙痒感,有些眷恋不舍,而她也因为他的触碰而心跳了一下,抬头和他四目相对。 像是有什么情感正在两人之间酝酿着,模糊却又暧昧,但他们俩都摸不清自己此刻心中所出现的悸动,到底代表了些什么? 「哈啾!」 任谚破坏气氛的喷嚏声瞬间响起,猛然唤回他们两人的神智。 陶天香有些害羞得赶紧避开他的眼神,脸蛋有着可疑的潮红,「我……我要回去换一件衣服了。」她转身快步离去,不再多做停留。 看着她逐渐远离的背影,玺御有些恼火的瞪了属下一眼,怪他的不识相。 「抱……抱歉,属下真的是忍不住。」任谚尴尬一笑。他也不是故意要破坏气氛的嘛。 玺御没好气的将头转回,却在脚边的雪地上看到某样东西,他蹲下身将暗红色的一条长细布条从雪堆中拿起,原来是陶天香的发带。 任谚见机不可失,赶紧将功赎罪的笑着建议,「殿下,要不要……亲自送过去呀?」 陶天香一路走回自己的院落,外头的空气是冷的,她的脸蛋却始终是热的,难掩娇羞之色。 回到房里,将门给关起,她摸着自己发烫的脸蛋,脸上漾起一抹甜柔的笑意,想止都止不住,像是要飞上天一样。 回想他刚才看着她的神情,是少见的温柔,不知道他刚才心里在想什么,难道他……对她有什么意思? 「停停停,别再想了!」她摇摇脑袋,要自己别再胡思乱想下去,像她这样的「丑奴」,他那高高在上的殿下又怎会看得上眼?他要是知道她在猜测他喜欢她,肯定会笑她不自量力。将脑海中的绮想甩掉后,她来到房间角落放衣箱的地方,将箱子打开,准备挑选替换衣物。 翻衣服翻到一半,她看到放在衣箱最底部的一套衣服,那是她来到这个世界时所穿的衣服,当时她被打昏换掉原本的服饰后,这套衣服就被任谚他们收起,等她醒来之后便交还给她留存着。 她看着熟悉的衣服,心情忍不住低落下来。虽然明见说她如果想要回去,就必须得到玺御的帮助,她才认命的留在这里,但直到现在,她还是不知道要如何才能够回去,她到底得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回到原来的世界去?姐姐肯定非常担心她,但她却没办法可以和姐姐联络,连想报个平安都不行。 「唉……」 她拿起放在衣服最上头的一个红色小锦囊,锦囊内防的是一直六芒星银制小耳环,这是戴在她耳上的,但不知为什么仅剩下一只,另一只也不知道调到哪去了,她干脆就和衣服一起会收起来。 突然之间,她似乎觉得锦囊内有东西在发热,正烫着她的手,她纳闷的将袋口打开,却惊见六芒星耳环从锦囊内飘出来,就停在与她视线平行的高度漂浮,并且在半空中缓慢的旋转起来,还持续散发着异样的金色光芒。 「咦咦咦?我的耳环怎么突然漂浮起来,还会发光?」她错愕的惊叫出声,简直快看傻眼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天香,你听的到我说话吗?天香。」 就在错愕间,有一道声音透过发光的耳环传出来,而且非常清楚。 「姐?」陶天香再度惊呼出声,「天啦,我想在不是在做梦吧?」 「天香,我可终于联络上你了!」陶国色的激动不比妹妹少,「幸好你还留有那只耳环。另一只在我这里,有耳环当两边的媒介,我才能用魔法阵联络到你。」 在妹妹消失之后,她就努力寻找带她回家的方法,还有和她联络的方式,运用魔法阵和两边相同的耳环当桥梁,终于联络上她了。 「这么神奇?太好了,姐,我还以为我永远都听不到你的声音了。」陶天香的声音虽然欣喜,却微微哽咽。 她眼眶中忍不住泛起泪光,她正在思念姐姐,没想到姐姐就正好联络上她,她们果然是相依为命的好姐妹,就算被隔绝在两个不同的时空中,还是心有灵犀呀。 「你现在什么地方?过得好吗?有没有人欺负你?」陶国色担心的问。 「我也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像中国古代,但又和我们所学的历史完全搭不上边,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她有些困扰的回答。 「那你过得好吗?有没有人欺负你?」 「目前算是很平安,没有什么危险,姐你可以不必太担心。」其实她根本就不敢说,要不是有玺御的庇荫,她在这边或许会过得很凄惨也不一定,很可能早就碰到一对麻烦了。 听妹妹说一切平安,陶国色终于暂时松了口气,「天香,我要告诉你,我已经找到可以带你回来的方法了。」 「真的?什么方法?」她的口气难掩惊喜。她还在苦恼不知道该怎么回去,没想到姐姐已经找到办法了。 「一样是靠法阵,但有许多条件必须和你当初消失的时候一样,所以……」 要将妹妹带回来,陶国色必须在同一个地点,也就是她在台湾的书房里运用魔法阵,并且天上的主要星像要一样,所以约莫在一年后才能进行,而在施法时,陶天香也必须回到她当初来到这里时,第一次出现的地方。唯有满足这几个条件,她才能顺利的从魔法阵回到原来的世界。 由于担心天空的星象相合会有时间上的落差,所以陶国色希望妹妹能够早几天回到原本的那一片湖旁,等待施法的最佳时机到来。如此一来,当魔法阵已顺利启动,她就可以马上进到魔法阵里,免得错过机会。 现在距离一年后的施法时间,大概还有九个月。意思就是陶国色必须在这个世界再捱九个月,而且还得回到当初她出现的那一个结冰湖面上才行。 听完姐姐的解释之后,她非常坚强的回答,「姐,你放心,这段期间我会好好保护自己的,我会努力撑到九个月后。」 但她回去之后,玺御怎么办?一想到必须和他分开,她突然有点开心不起来,似乎还有些……不舍? 她皱起眉头,不知道自己在犹豫什么?她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回去才是正确的,她不该有任何迟疑。 陶国色开心的继续吩咐妹妹,「我想在既然发现这个可以联系的魔法阵,就能随时和你沟通了。所以别怕,如果有任何问题,你也可以告诉我,我们一起想办法解决,而且千万注意,可别把耳环搞丢了。」 「嗯,我知道的。」陶天香马上回过神来,但语气已经不复之前的兴奋。 两姐妹又聊了好一会,才依依不舍的结束联系。魔法阵的光芒渐渐淡去,原本漂浮在半空中的耳环也慢慢降下,停在陶天香伸出来的掌心里,直到完全静止不动为止。 陶天香将耳环收回锦囊里,内心有些复杂,说不出是开心还是惆怅。她的一颗心好像被分成两半,一半想要回家,另一半想的却是……玺御。 真糟糕,原来她已经开始对这个世界有所依恋了…… 玺御急急的陶天香的房门外退离,表情异常凝重,手中的发带也没有交还给她就匆匆离开了。 他因为习武,耳力很好,因此就算没有推开门,还是听得到她正在房里不知和谁讲话,轻轻将门推开一个缝往内一瞧,没想到却看到令他惊讶的事情。 她对着一个会发光的东西说话?谈论的还是该怎么回去的事? 回去哪里?魔法阵又是什么?为什么他听不懂她到底在讲些什么? 陶天香是明见替他找来的,他因为信任明见,对她的来历也就没有特别过问,直到此刻,才发现她的来历不对劲。他马上命人将明见叫到书房内,知道明见肯定瞒了他什么。 没过多久,明见就进到书房里,「殿下,有何是要吩咐?」 「你老实告诉我,陶天香你是从哪里找来的?」 明见讶异的微愣,明白他在怀疑她的来历,只好照实回答。「在镜湖之上,凰女星之下。」 玺御不敢置信的瞪大双眼,「你是说……凤凰天女?」 凰女星下镜湖上,群雄争霸谁独强,浴火凤凰天女出,女随王侧伏众疆。 这一首语言诗他当然听过,在凰女星出现在镜湖上空的时候,凤凰天女便会降世,而得到凤凰天女的人将会变成一统中土的霸主。 凰女星在每年固定的时日会出现在镜湖上,他国的预言者断定今年凤凰女会现身,因此众人虎视眈眈,他真没想到,明见竟然背着他将凤凰天女给抢来了。 「她的确是在凰女星下出现的异世之人,但是不是真的凤凰天女,还无法完全断定,不过属下认为,是真的机会不少。」 传说中,真正的凤凰天女有着足以倾国倾城的魅力,不过说实话,陶天香光外貌就和传说无法契合,也没有其他方式可以证明她有帮助人一同中土的能力,所以明见对她的身份也是处于半信半疑的状况。 「所以你当初的吉星说法,根本就是假的?」 「不,那是真的。只是殿下命中的吉星,刚好就是凤凰天女罢了。」 「明见,我要你说实话!」 早在凤凰天女今年就降世的传言传开来后,明见就已经向他建言过,将凤凰天女夺回,这对他将来肯定有所帮助。 玺御和他都有资格争夺玺国王位,如果有天女的相助,看到如虎添翼,能够顺利将王位得到手,所以明见一直怂恿他得到凤凰天女、 但他不信这个传闻,更觉得要是非得到女人帮助才能得到王位,根本就是一件可笑至极的事情,所以没有接纳明见的意见,也不派人去争夺凤凰天女。 结果没想到明见还是违背了他的命令,联合任谚一同隐瞒这件事,带回了凤凰天女。 「殿下,无论您再问多少次,属下的回答还是一样,殿下命中的吉星,真的刚好就是凤凰天女。」 玺御愤怒的冷瞪着他,「你……」 就算明知道明见这么做完全是为了自己设想,他还是忍不住愤怒,因为明见这么做,也就等于背叛了他的信任。 这一次违令,是为了他好,那下一次呢? 他的防心极重,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明见和任谚也是待在他身边多年之后,他才完全信任她们的,所以明见的这个举动才会让他感到异常愤怒。 明见双膝跪地,不死心的再度劝道:「殿下,请将她留下吧,就算不为她有可能是凤凰天女,也为了她是您第一个在乎的女人。」 他在一旁看得很清楚,一向冷漠孤高的殿下竟肯让陶姑娘靠近,甚至一改话少的态度和她吵架,为她而担心,这是前所未见的事啊。 而且他和任谚在殿下身旁多年之后才终于被信任,但陶姑娘却在短时间内便能缩短和殿下之间的距离,甚至触碰到他的心,这是极为不简单的事,也透露出在殿下的心里,陶姑娘是个与众不同的存在。 就为了这一点,他想尽办法也要求殿下将在乎的女人留在身边,要是错过这一个,他真担心殿下或许真的会孤独终身。 玺御的心瞬间紧缩,只因明见大胆且直接的将他的心挖出来,逼他不得不面对自己内心对陶天香的感受。 他的确在乎她,要不然不会被他的一举一动牵引住情绪,为了她时怒时喜,甚至在听到她谈论着该如何回去时,心里出现一阵慌乱,生怕她下一刻就马上消失不见。 不把她当凤凰天女,只把她当成自己所在乎的女人?但如果她真想回去,他留得住她的人,可以留得下她的心吗? 在知道了她的真正来历后,他反倒更不安了,就怕她是他所无法掌控的女人,就算此刻她还留在他身边,也总有一日会离他而去。 他到底该怎么办才好?对于她,对于自己瞬间混乱不已的心,玺御第一次对事情这么没把握…… 第六章 对于明年要回去的事情,陶天香没有对玺御他们说,一方面是时间还早,不急在这一时讲,另一方面是他们目前都把心力放在即将到来的血祭上,她不想在这个时候给他们多添问题,一切等到血祭的事处理完毕再说。 另外还有一个原因则是她有些犹豫不决的心让她感到困扰,不知该如何开口说出要回去的打算。 「呼,雪似乎越下越大了……」陶天香走在穿廊,看着廊外不断飘下的大雪,有种不太真实的感觉,总觉得自己像在作梦,才会见到以前只能在电视中看到的景色。 不知道雪会下到什么时候才停?她注意到玺御这一阵子的脸色始终很苍白,像是不舒服,而明见及任谚看到越来越大的雪势,也是一副担心的模样,她甚至听到明见对任谚低语,就怕雪势再大下去,会对殿下造成不利的影响。 为什么下雪会对玺御造成不利?她一直想不透,想要问他们,却不知道该从何问起…… 「这位姑娘……」 陶天香走到一半,背后突然传来陌生男子的声音,她转过身来,就见一个樵夫打扮的中年男子站在她后头,一脸困惑的样子。 「姑娘,真不好意思,我是送柴进来的,本来送完柴木就要离去,却不小心在这里头迷了路,可以请你告诉我该如何回到后门吗?」 「你迷路了?」柴房在后院,他是怎么迷路迷到这里的?中间都没遇到其他人吗?陶天香心中虽然有所疑惑,还是好心的回答,「好呀,你跟着我走,我带你到后门。」 「多谢姑娘。」樵夫欣喜的道谢。 两人一前一后在廊上行走,后头的樵夫突然问道:「姑娘,你是这座宅院内的奴仆吗?」 「是呀,怎么了?」 「我曾经来送过柴木几次,遇到的奴仆都是男的,姑娘倒是我第一个见到的女子。」 「只是很少,你没瞧见罢了。」像她也只见过小雪一个女的,其他都是男的,他没见过也是正常。 「很少?你们主子不喜欢女子吗?」 「应该是吧。」虽然她也不太肯定,但一想到她刚和玺御相处时,他那明显对女人厌恶的表情,应该八九不离十。 这样说来,他为什么会厌恶女人?他跟女人有仇吗? 「那姑娘之所以能留在这座宅子里,是因为对你们主子来说,姑娘是特别的,才会破例将姑娘留下来吗?」 陶天香轻蹙起眉头,终于感觉到不对劲,这个樵夫未免问太多了吧。 她停下脚步,纳闷的转过身来,「你到底想知道什么?」 樵夫尴尬的呵呵笑,「没有,我只是有一点好奇而——」 唰唰…… 长廊旁积雪的矮树丛突然出现雪块落下的声音,樵夫立刻发现有人躲在那里,脸色瞬间一变,从老实变为凌厉,那变脸之快,几乎让陶天香看傻了眼。 她都还没搞清楚到底怎么了,樵夫就突然快速逼近她,一把把住她的腰,将她给扛在肩上,提气往前冲。 「啊——」陶天香错愕的惊叫出声,她被绑架了吗? 所以他根本就不是樵夫,而是伪装潜进来的不明人士?那又为什么要抓她?她最近完全没有再惹任何事呀! 「陶姑娘!」埋伏在暗处的两名护卫本想找机会保护她,没想到却先让樵夫发现他们的存在,他们干脆直接冲出来,一个追着樵夫,另一个赶紧去报讯。 樵夫紧扣着陶天香不放,提起气带着她跳上边墙,离开宅院。那像是在坐云霄飞车的感觉吓得她连连惊呼出声,很害怕他一个失手,她就会从上头跌下去。 雪下得很大,外头的行人非常少,而樵夫又带着她专往偏僻的小路走,就算想求救也没人可以帮她,一路上只有紧跟在后的护卫追着他们不放而已。 「前面的,快放开陶姑娘!」 两方一前一后进到同样积满雪的树林里,差距逐渐缩小,就在那护卫以为自己可以抓住陶天香时,两旁的树林内突然又窜出三名男子,将他隔开,看来他们是樵夫的帮手。 「可恶!」护卫只能和那三名男子打起来,而陶天香继续被樵夫带着跑。她心慌的看着自己离那名护卫越来越远,不知道自己会被带到什么地方去? 「快放我下来!」此刻她只能自力救济,拚命在他肩上挣扎,已经顾不得是否会从他身上摔下来了。 「别轻举妄动,到时候你摔去了半条命可别怪我!」樵夫语气凶狠的威胁。 「快放开我,救命呀——」 「天香!」 一道迅疾如风的身影瞬间从后头快速逼近,气势惊人的直朝他们追过来。樵夫远远的就感觉到这股非比寻常的杀气,竟不由自主感到心慌起来。 他才微偏过头想看看后头情况,没想到一道强劲的掌风猛然逼近,狠狠的往他背部击下,顿时五脏六腑全被震伤,他口吐鲜血,无力的往前倒下。 「啊——」 陶天香本以为自己会跟樵夫一起摔跌在地,没想到下一刻,另一股力道便勾住她的腰,将她给拉回来,她猛力撞入一个熟悉的怀抱内,吓得脑中顿时一片空白,完全无法思考,也做不出任何反应。 「天香,你还好吗?」玺御紧紧的将她抱在怀里,担心不已。 看着她苍白的脸色以及没有任何反应的表情,他更担心自己来迟了,已经让她遭遇到什么伤害。 他摸着她的脸蛋,紧张的询问:「你有哪里伤着了?还是哪里不舒服的?快点告诉我。」 一听到护卫回报,有人潜入宅内将陶天香劫走,他像是瞬间被人丢入极寒的池子里似的,全身发冷,不敢想象她被绑走会遭受到什么样的伤害。 他马上即往外冲,一心只想着无论如何一定要将她救回,他决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她! 陶天香由着他抚摸她的脸蛋,他指间的温度竟然比她还要冷,打了个寒颤,终于冷醒,轻声回答:「我没事,也没受伤。」 「真的?」 「当然是真的,你的模样反倒让我比较担心。」他吓得脸都白了,倒是换她想摸摸他的脸蛋,问他还好吗? 「殿下。」随后追来的任谚回报情况,「前头三人已顺利抓住。」 玺御终于能够稍微放下心,吩咐他,「把这个昏倒的也带回去,一定要问出他们抓天香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这件事非比寻常,她居然会被人盯上,无论她被盯上的原因到底是什么,他都感到非常不安,绝不能忽视。 「遵命。」 任谚指使后头的护卫,将昏死过去的樵夫抬回去。 当玺御正打算亲自护送陶天香回去时,敏锐的察觉到树林内还隐藏着一个人,那人的身手比他们抓到的这些人都还要高,他刚才只顾着关心她的状况,稍微大意了些,才会直到此刻才发现到有人埋伏。 「谁躲在那里?快给我滚出来!」 他神色凌厉的环顾四周,一旁的任谚也跟着警戒起来。 「这样也让你发现了。」幕后主使者易非躲在林子深处,依旧没有现身,「果然不容小觑。」 他本来就知道玺御身手非凡,身旁的护卫们也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今日可终于亲眼见识到了。 但他今日最大的收获,却是确定陶天香在玺御的心中占有不小份量,足以让玺御不顾一切的飞奔来救她,就怕她被伤到一分一毫。 陶天香终将成为玺御的弱点,能得到这样的结果,他今日的设局试探也就没有白费了! 玺御将怀中的陶天香推给任谚,准备亲自抓拿躲在林中的人,「任谚,好好保护她。」 她担心的瞧着他,就怕他会受伤,「你要做什么?别追了吧?」 「是呀,别追了,我也没打算和你交手。」易非识相的马上撤退,「那些不成材的手下就送给你们了,要杀要剐随便你。」 一抹黑色身影从远处闪出,迅速逃逸。 玺御怀疑那就是一直躲在殷治身边的易非,不打算就这么轻易放他走,「你给我站住!」 「对了,我还以为自从那件事后,你就不再将任何女人留在身边,难道你不怕再度栽在女人手里?」 闻言,玺御像是被雷劈住似的顿住脚步,震惊不已,一股极度的寒冷从脚底往头上窜,瞬间笼罩全身,逼得他有种无法呼吸的窒闷难受。 喉咙像是被什么无形的力量给掐住,让他喘不过气,他越是施力想要挣扎,喉咙就绷得越紧,让他更是痛苦。 那个人知道「那件事」?他到底是谁,为什么会知道他的秘密? 「殿下?」任谚表情一变,暗叫不好。 「玺御?」陶天香发现他的表情变得异常惨白,甚至不对劲,马上摆脱了任谚冲到他的身边,她捧着他异常冰冷的脸蛋,心急的唤着,「你还好吗?快点回过神来!」 她掌心的温暖瞬间抓回他的意识,紧缩的喉咙也出现舒缓的迹象,他赶紧深吸一口气,终于摆脱掉窒闷的痛苦,逐渐恢复正常。 任谚也担心的靠过来,根本无心去追逃逸的人:「殿下,您要不要紧?」 「我没事。」他的脸色依旧惨白,甚至还微微冒出冷汗,但表情已经不像刚才突然无法喘息时那样难看。 玺御的视线转向易非离开的方向。易非分明就知道他真正的身份,而且对他的事情也瞭若指掌,难道那人故意派人来抓天香,其实是冲着他来的? 无论到底是冲着谁来,都绝不能轻忽易非,他是个危险的存在…… 一行人回到宅子里,玺御将抓到的人交给任谚处理之后,就不再过问,神色显得有些疲累。 陶天香明知道他有问题,却不知该从何问起,而且那个陌生男子所说的话也让她很介意,再度栽在女人手上到底是什么意思? 直接问玺御,他应该是不会说的,所以她只好试着从其他人身上找答案,而她所想到的最好人选,就是任谚和明见。 她想任谚应该正忙着处理那些被抓回来的人,所以她打算去找明见,没想到走到半路,就见他们俩神情凝重的在说话。 「所以殿下差一点就犯病了?」明见担心的问。 「他到底生了什么病?」陶天香听到关键词,急急的冲到他们后头,紧蹙双眉追问,「可以告诉我吗?」他们果然知道,她非得从他们口中套出话不可! 「陶姑娘?」明见瞧下任谚,似是有些为难。 「拜托你们就告诉我吧,我可以发誓,我绝对会守口如瓶,不会告诉其他人的!」 任谚轻叹口气,「明见,你就说吧,陶姑娘她不是外人。」 他之所以觉得可以让她知道,除了相信她不会拿这个把柄危害殿下之外,另一个原因,正是因为她今日竟能迅速拉回殿下的神智,阻止他犯病,这可是一件不得了的事情。 或许让她知道一切,会对殿下有所帮助,这正是他们求之不得的事情。 既然任谚都这么说了,明见也就不再隐瞒:「其实殿下有心病,每当冬日雪下得越大的时候,就越容易犯病。而犯病的症状,就像是被人紧紧掐住脖子似的,严重时甚至完全无法呼吸。」 「怎么会这样?总该有原因吧?」她错愕的睁大双眼,没想到事情这么严重,难怪玺御刚才的脸色异常惨白。 「一切的起因,都是从殿下十岁那一年,差点被殷姬夫人亲手掐死开始……」 殷姬在嫁给玺王一年之后,终于怀有身孕,来年顺利生下二王子玺御,她本来非常疼爱孩子,但后来不知为什么,她却渐渐变了。 在玺御年约八岁时,殷姬对他的态度就时好时坏,好的时候还是非常疼爱他,坏的时候就不愿意让他靠近,甚至看他的眼神都会透露出强烈的厌恶。 大家都说殷姬病了,但为何生病,没有人知道。之后她的状况越来越糟,坏的时候多,好的时候少,越来越不愿意见到玺御,最后终于在他十岁那一年,对他做出既残酷又可怕的事,就是想亲手掐死他。 「那是个大雪纷飞之夜,殿下被殷姬夫人紧紧掐在雪地上,差一点就被掐死,幸好有宫人及时发现,将他们分开,殿下才逃过一劫。但殷姬夫人事后出现暂时的清醒,受不了自己竟差点害死亲生骨肉,便趁着宫人们不注意时自尽而亡。」 从那之后,玺御虽然捡回一条命,被母亲伤害及母亲自尽身亡的阴影便深深笼罩他的心,让他始终走不出来。因此每年的冬天,他的身子都很不好受,越接近深冬之时,他就越容易被自己的心魔折磨,情况严重时更会出现喘不过气的现象,就像当年差点被掐死的恶梦再度重演一样。 而也是从那时开始,玺御变得防心极重,不信任任何人,甚至排斥女人靠近,因此他身边的宫人全都换成男的,虽然经过时间淡化,他对女人的排斥减低了些,但只要能不和女人接触,他还是会尽量避免。 听着明见述说玺御童年可怕的遭遇,陶天香的心也跟着隐隐抽痛。她感到很不忍心,也不懂殷姬为什么有办法狠下心来伤害自己的孩子? 「殷姬夫人的疯狂并不寻常,应该是有什么事情导致她改变的吧?」她不解的问。 「当时有许多传闻,但均没被证实过,最后王上下令不准再谈论殷姬夫人的事情,所以至今无人知晓真相如何。」 当时的其中一个传闻,也是他们觉得最有可能的原因,是说殷姬被人下药,才会慢慢开始神智不清,导致最后的悲剧。但没有证据,众人也不敢再暗自揣测,因此殷姬之所以会疯狂的原因,也永远成为一个无解的谜团。 陶天香在知道玺御所遭遇的事情后,再回想他总是对人冷淡疏离的态度,不禁为他感到心疼。原来这是他保护自己的方式,保护那已受过一次伤的心不会再被人伤害。 他的心上有个结,如果解不开,他就会继续被心魔纠缠,想摆脱都摆脱不了,那么她又能为他做些什么,要如何帮助他呢? 连在他身边多年的明见和任谚都帮不了他了,就算她想帮忙,也肯定是不自量力吧? 「唉……」好不容易终于知道玺御到底怎么了,但她却一点都没有了却一桩心事的解脱感。心反倒沉甸甸的,很不好受。「难道我们就真的只能眼睁睁在一旁看着,什么事情都不能做?」 「咱们什么事都不能做,但你说不定可以。」任谚接着开口。 「为什么?」陶天香不解的问。 「因为殿下对你的态度可是非比寻常呀。」他暧昧一笑,「殿下几乎不让女人靠近的,你可是咱们所瞧见的第一个例外。」 她脸上泛起嫣红,急着找理由解释,「他是因为受不了我的死缠烂打,才心不甘情不愿的让我靠近吧?」 「可是殿下还是让你靠近了,不是吗?」 「这……」她瞬间词穷,想撇清关系都没办法。 「陶姑娘,下一回殿下要是再有异常,咱们可巴望着你继续帮忙哦。」 「我……我能怎么帮?」她又羞又没好气的反问。 「就像陶姑娘刚才所做的一样啊。」任谚突然捧住明见的脸蛋,重现刚才的那一幕,紧张的瞧着明见,「你还好吗?快点回过神来!」 明见突然打了个冷颤,赶紧挥开任谚的手,两个男人做这种肉麻动作,让他浑身不对劲!「够了够了,快点放开我。」 看见明见一脸恶心的表情,陶天香忍不住轻笑出声,心情终于放松了些,「任谚,你被明见嫌弃了。」 「又不是姑娘家,摸一下脸就会少一块肉的,真是小气。」任谚故意笑着揶揄他。 这根本就不是小不小气的问题!明见不满的回瞪他一眼。 「你们三个人挤在这嘀嘀咕咕的,是在讲什么事情?」 没想到玺御这下子也出现了。 「殿下。」两人赶紧收敛嬉笑的态度,不再逗陶天香。 「任谚,你不去好好处置那些人,看能不能问出一点线索来,还在这里蘑菇些什么?」玺御有些不悦的微蹙起眉。 但其实他真正不悦的原因,是看到天香和他们在一起笑得很开心,只有他一人被隔绝在外,那种滋味……很不舒服。 他想将她拉到自己身边,不想让其他男人如此接近她,就算是他所信任的明见和任谚,他还是控制不了自己的心,忍不住吃味。 「殿下,其实属下是想找明见和殿下商讨宅子内人员部署的事情,只不过明见先问起方纔的事情,所以才会在此耽搁。」任谚很识时务的将问题转往正事上。 「人员部署有什么问题?你现在就说吧。」 「那我先回避好了。」听他们谈起正事,陶天香转身要走。 可她才一有动作,手腕便被人握住了,她困惑的回过身瞧向玺御,不懂他突然抓住她要干什么。 「你不必走。」他不放心让她独自一人离开,就算在自己的宅院内也是,她才刚从这座宅子内被劫走,他可不想再让同样的事情发生第二遍。 「是呀,陶姑娘,等一会要谈论的事情也和你切身相关,所以希望陶姑娘能留下。」任谚附和着。 「喔,那好吧。」她只好停下脚步,等着听他们要讨论些什么,但为什么…… 玺御还是不放开她的手,他似乎没有放手的打算? 她又忍不住偷偷害羞起来,却没有甩开他的手,由着他继续捏着。 任谚开始解释,「陶姑娘此次被抓走,对方显然是有备而来,而且还认得陶姑娘,所以属下不得不怀疑,可能有奸细埋伏在咱们附近,伺机而动。 玺御也有这种感觉,而且他的真实身份恐怕早就泄露了,被对方镇住,往后得更加小心行事。 他已经大概有了底,对方的来历恐怕和他一样,都是从玺国王宫来的,因为他有心病的事,除了身旁极少数的亲信知道之外,其他人都不知道,他一直将这个秘密隐藏着。 但就算他再如何保密,也难保没有外人知道,如果那个外人又一直在暗中监视着他,想找机会将他给除去的话。 「咱们今日又抓回一些可疑之人,势必要调派不少人手去监管他们,那宅院内其他地方的护卫也就相对减少,这对殿下和陶姑娘的安全会有所影响,所以属下希望……」任谚顿了一下,最后还是大胆的提出要求,「希望殿下和陶姑娘能够暂时住在一块,那样咱们才能集中人手保护两位,避免意外再度发生。」 「什么?」陶天香惊呼出声,「要我和他住在一起?」 「这只是暂时的权宜之计,属下会赶紧调派更多人手前来支持,但在支持的人到达之前,只能暂时委屈两位了。」 「可是……」陶天香此刻的脸蛋更是红得发烫。上一回两人这不得已的同睡一晚,就被其他人暧昧的笑了好几日,还被明见怂恿去找玺御负责,现在要是再来一次,她真的要没脸见人了。 「属下赞成任谚这个提议。」明见倒是毫不犹豫的赞成,心里也暗暗称赞任谚干得好。这可是顺便制造机会,将殿下和陶姑娘凑在一起呀! 玺御没陶天香反应那么大,也可以说是没任何表情,他在沉默思考一会之后才回答,「我不反对。」 陶天香错愕的瞪着他。他不反对?他不反对!难道他真的决定在她的清白全部毁在他手上之后,要娶她以示负责吗? 他不是从小被一大堆礼教束缚,很在意男女授受不亲的古代人吗?他居然不反对,原来他比她还要开放呀? 不反对,也就是表示愿意了,任谚和明见当然把精亮的眼神转向陶天香,等着她点头答应。 陶天香看着他们俩异常明亮的眼神,再偏头瞪了身旁一脸事不关己的玺御,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她现在根本就是被赶鸭子上架,他们分明吃定她在强大的压迫感面前,最后还是会屈服的嘛。 她轻叹一声,无奈的做最后挣扎,「我一个人反对有用吗……」 第七章 她一个人反对,当然是……没用! 狼狈为奸、狼狈为奸,这群主仆简直就是在狼狈为奸呀,分明就是看她一个姑娘家好欺负,才会连手起来欺负她。 最可恶的是玺御,竟然由着自己的手下在一旁瞎起哄也不阻止,分明同样居心不良! 但气归气、恼归恼,陶天香最后还是不得不妥协,暂时和玺御共睡一房,免得给负责护卫的任谚添麻烦。 入夜后,她一脸不情愿的抱着被子进到玺御房里,因为他的房间比较大,她的比较小,两相权衡之下,就由她搬过来了。 「我……我打地铺就好了。」陶天香抱着被子,在床前和玺御商量,「你的床还是给你睡吧,反正只要我们俩都在同一间房里,就不会给任谚添麻烦了。」 虽然现在是深冬,但玺御的房里正燃着暖炉,温度还算舒适,她想就算打地铺应该也不会冷到哪去,她应该可以忍受的。 玺御微蹙起眉,他怎么可能让她打地铺,像个可怜兮兮的小奴仆一样!「你是要自己上床,还是我抱你上床?」 「我已经说了,我可以打地铺。」她有些无奈的再次强调。 「你自己上床?」 「你真的不必和我客气,我没你想得那么柔弱……」 「我抱你上床?」 「哎唷,你一定要和我争这个才——」 「我抱你上床。」玺御不再废话,伸手作势要抱她。 「我自己上床、我自己上床可以了吧!」她吓得赶紧避开,没好气的一边嚷嚷一边往床上爬,「这样你可满意吧?」 她装作气恼,其实是想掩饰自己害羞的神色,不想让他察觉到,她此刻的心情根本就是小鹿乱撞,想冷静都冷静不了。 她用带来的被子把自己包裹得紧紧的,缩在床的最里侧,还故意背对着他,装作凶狠的说道:「咱们就只是同睡一床,井水不犯河水,你该明白吧?」 「少啰嗦,好好睡你的觉。」 玺御袖子一甩,桌上的油灯顿时熄灭,房内陷入一片黑暗。陶天香的心也跟着紧缩了一下,密切注意背后的动静。 背后的男人没过多久也跟着躺上床,睡在外侧,两人之间还隔着一段距离,就这样各睡各的,没有再多说任何一句话。 陶天香等了好一会,没再等到玺御有任何动作之后,心中倒是有种非常矛盾的滋味,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隐隐期待些什么。 殿下几乎不让女人靠近的,你可是咱们所瞧见的第一个例外…… 任谚所说的话在此刻不期然的从脑海中冒出来,让她更是控制不了的开始胡思乱想,他真的对她有意思吗?但他如果不说,她又怎么知道是不是自己和任谚他们会错意? 难道要她一个姑娘家大刺刺的直接问他,是不是喜欢她?她要是有那个脸问得出口,现在她也不必这么苦恼了。 陶天香一个人烦恼的左思右想,完全没有睡意,殊不知玺御同样一点睡意也没有,心思不断翻腾着。 他明知任谚提出这个建议,有一半是想撮合他们俩,但他却依旧控制不了自己的心,违背理智,答应这个提议。 在经过她被抓走的意外之后,他就无法对她放下心来,非要见她好好的待在自己的身旁,他才能定下心神,安心的做其他事情。 所以,他放任私心取代理智,要她和他同睡一床,让她时时刻刻都在他的视线之内,无论早晚,他保护着她,谁都无法再轻易伤害她。 但除了保护之外,他的内心深处还有另一个声音意图,他不只想要保护她,还希望能够……占有她。 他闭上眼,努力忽略心中那个越来越强烈的渴望,虽已注意到自己对她过分关注,甚至还有意外强烈的欲望,但他仍试图压抑这些陌生的感觉,以免破坏两人目前的和谐。 想靠近却不能靠近,还真不是普通的难受煎熬,他自嘲的无声苦笑,这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呀…… 不行,她就是睡不着! 都已经大半夜了,陶天香还是痛苦得一点睡意都没有,她偷偷的、无声的转过身来,看玺御闭着双眼,呼吸平稳,就算她转身也没有任何反应,应该是已经熟睡了。 什么嘛,她因为他苦恼得头都快打结了,想睡也睡不着,他倒好了,一点都不受影响,照样睡他的大头觉,那她为什么要自找罪受的为他失眠呢? 真是气死人了,她必须出去透口气,要不然她恐怕会憋出一肚子火来! 陶天香试着动动身子,发现玺御还是没有任何反应,便大胆的坐起身来,蹑手蹑脚的下床,一鼓作气离开房间。 直到顺利站在房门外后,她才呼了口气,原本紧绷的精神也跟着放松,「呼,终于轻松一点了……」 对于她和玺御目前这种暧昧不明的情况,她急须找一个人吐吐心事,而她唯一想到能说心事的人就只有小雪,但很无奈的是,她不知道要去哪找小雪,连小雪住在宅子的哪里她都不知道。 但既然她们都住在这座大宅子内,没有道理她找不到呀。她一边思索,一边抹黑在宅子内行走,其实要找到人应该不难,小雪一定是住在仆人所住的院落,去那里打探一下应该就会找得到人的。 「陶姑娘,怎么这么晚了你还在外头走动?」 背后冷不防出现询问的声音,害陶天香吓了一跳,她转过身来,才发现叫住她的人是任谚,「你不也在半夜到处乱走,我就不行?」 他不由得失笑,「陶姑娘,我这是在巡夜呀,要不然我也很想窝在被窝中,好好睡上温暖的一觉。」 「喔。」陶天香只好赶紧转移话题,「我想去茅厕,所以才会出来。」 「需要我护送你过去吗?」毕竟她才刚被抓走过,大家都小心翼翼,就怕她再出什么意外。 「不必麻烦啦。」她羞窘着脸,有些受不了他们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的过度反应。 「那好吧,请陶姑娘自己当心一点。」任谚强忍着笑,不打算告诉她,等一会他还是会暗地里偷偷的跟着她,以防万一。 陶天香觉得丢脸的赶紧转身离去,但往前走了几步后,她又停下来,想起要问他另一件事,「对了任谚,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什么问题?」 「你知道仆人们都住在宅子的哪一处院落吗?」 「陶姑娘想要找哪一位?下仆们分住三处院落,陶姑娘得告诉我要找哪个人,我才有办法回答。」 「呃……这个……」陶天香突然面有难色,不知道该不该继续问下去。 「怎么了?只是要找一位仆人而已,陶姑娘有什么为难之处吗?」任谚不解的问。 陶天香皱起眉头道:「你们不是有个规矩,下仆不能随意和主子往来说话,这是不被允许的?」要不是这样,她又怎么会到现在还不知道小雪住在哪啦,就怕问了会给小雪添麻烦,只能被动的等她出现。 「有这个规定?我今日倒是头一次听到。」任谚纳闷的微微挑眉。 「你的意思是……你们根本没有这种规矩?」 「从来就没有过。」任谚斩钉截铁的回答。 这下子换陶天香傻眼了。难道小雪在骗她,但小雪为什么要说这种谎骗她? 「陶姑娘,你……到底要找谁?」 既然根本没有这种规定,她也就干脆说清楚了,「是个叫小雪的女仆,大概十五、六岁左右。」 「小雪?女仆?」任谚眼神一变,突然变得很严肃。「陶姑娘,这座宅子里,除了你之外,没有第二个女人存在。」 因为玺御的关系,所以他在安排仆从时尽量都是以男人为主,非不得已是不会有女人出现的。 「嗄?你确定?」陶天香更是错愕的瞪大了眼。 「我当然确定,这座宅子内的人员配置都是我在处理的,哪里有多少奴仆,那些奴仆叫什么名字,我都一清二楚,而这座宅子内并没有叫小雪的女仆。」 陶天香错愕到说不出话来。如果小雪不是宅子内的奴仆,那么又会是谁? 「该不会陶姑娘见过的那位小雪,正是潜伏在咱们身边的奸细?」攸关玺御和陶天香的安危,任谚神色认真,「陶姑娘,你怎么会遇上她,是在何处遇到的,她又对你说了些什么,请你全部告诉我,这个人不得不防。」 陶天香在将任谚想知道的事情都告诉他之后,才浑浑噩噩的回到玺御的房内,迟迟无法从刚才的震撼中回过神来。 她一进到房里,就发现暖炉的火快要熄灭了,她蹲在暖炉旁边,加了几块炭火进去,然后就对着暖炉发起呆来。 现在再回过头想想,她才发现小雪的一举一动的确都很可疑,一开始小雪就不要她主动去找她,还编了借口阻止她,分明就是怕她发现宅内的奴仆根本就没有这个人,以免泄露身份。 而且小雪都是趁着晚上无人的时候出现在她面前,来无影去无踪,神秘得很。 况且宅内都有护卫看守,却始终没人发现小雪的行踪,不就表示她身手不凡,才能来去自如? 没想到她唯一可以倾诉心事的对象,竟有可能是别人派来潜伏的奸细,而她却一点警觉心也没有,就这样傻傻的把对方当朋友。 「唉……」她有些沮丧的轻叹口气,也对小雪感到非常失望。 可是……小雪从没伤害过她,况且小雪关心玺御的表情也很真实,她看不出有任何的虚情假意……她还是不愿意相信小雪会是奸细。 不行,除非小雪亲口承认自己是奸细,要不然她绝对不会相信! 咋! 暖炉内的炭火突然在这时迸出点点火星,其中一点火星还不偏不倚的掉到她手背上,害她吃痛得惊呼出声,「哎呀!」 「怎么了?」 玺御犹如一阵风般下迅速的从后靠近,担心的抓住她的手。 她没料到会惊动他,慌乱的赶紧说道:「没事没事,只是不小心被一点点火星给烫到而已。」 「你要想事情也挑个好的地方想,一直蹲在暖炉边做什么?」玺御没好气的念着,紧接着将她从地上拉起,来到水盆边,将她被烫到的手放到冷水里降温,就怕会留下伤疤。 他知道她一直没睡着,因为他也始终都是醒着的,只是怕她会感到不自在才假装已经睡着。 从她出房去之后,他就一直在等,等着她回来,好不容易等到她回来了,她却一个人对着暖炉不知在发什么愣,还心不在焉到被火星烫到,真让他有种无可奈何的感觉。 就连两人已经同住在一房里,她还是让他无法放心,时时牵挂,难道非得将她紧紧的锁在怀里,像现在一样,才能确保她不会再发生任何意外? 陶天香感觉自己的脸开始烫了起来,就连心也控制不住的越跳越快,她现在根本就是被他搂在怀里,两人之间几乎没有任何空隙。她可以清楚的感受到自己的背轻贴着他的胸膛,属于他的体温淡淡的传递了过来,虽然淡,她还是敏感的感受到两人的手泡在冷水当中,理应相当冰冷,但他的手始终握着她的不放,让她有种微热微麻的错觉,之前被火星烫到的痛意早就不知道飞到哪去,她的心思也没放在那了。 她全身细胞所感受到的都是他,他这么做……简直是犯规! 就算他没有在诱惑她,也不是存心要让她有遐想,但他还是太过分了。如果对她没有任何一点意思,就不要对她这么好,害她心猿意马、小鹿乱撞! 为了要让脑袋甩掉不该有的绮想,陶天香努力转移话题及注意力,想打散两人之间太过暧昧的气氛。 「原来你没睡着?」他要是真的睡着,反应就不会这么快,在她惊呼出声的下一刻就飞奔到她身边来了。 「那又如何?」 「你一直在骗我。」 「这有什么骗不骗的问题?」 「谁知道你让我误会你已经睡着是安的什么心眼,说不定你是在诱使我卸下心防,之后想对我做什么事情,我就会没有防备的中招。」 「……」她这是在故意无理取闹? 「够了够了,我的手已经没事了。」她从水盆内取回自己的手,转身想推开他的胸膛,拉开两人之间的危险距离,「你可以不必再……」 她才一转头,喋喋不休的唇瓣就轻扫到一个柔软的东西,她错愕的瞪大双眼,看着近在咫尺的深邃眼眸,突然觉得很不妙。 她没注意到他的头低靠在她的肩旁,当她一转头,那位置就很刚好的扫过了他的……唇。 玺御也没想到她会突然转过头来,唇上意外擦过她柔嫩的唇瓣,虽然只有一下子,却已足够震撼他的心魂、动摇他的自制,让他压抑在心底深处的渴望瞬间翻腾起来。 这个意外的插曲使两人之间的暧昧气氛更盛,陶天香的一番努力也全都化为乌有,或是该说,反倒是助长了暧昧的发展? 她心慌意乱的和他四目相对,不敢再有任何动作,就怕稍有妄动,这诡异的平衡就会被打破,紧接着便失去控制。 他看着她有些紧张却不是害怕的神色,理智动摇了,对她的渴求也更加强烈。 他微瞇起眼,慢慢俯下身,试探着她的反应,见她没有闪避,他便不停下来,继续低头,想要品尝她诱人的红唇。 她像是受到这气氛牵引似的,既紧张却又忍不住期盼,眼睁睁地看着他越靠越近,两人的唇几乎要贴合在一起…… 砰砰砰! 就在最关键的剎那,竟然杀出了不速之客,异常紧急的拍着门板,「殿下,属下有急事禀报!」 「呃?」他们俩吓得猛然恢复理智,微微分开,忍不住感到懊恼,也怨外头的人真是太会挑时间打扰了。 脸红不已的陶天香浑身发热的后退几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也强迫自己赶紧冷静下来。 如果不是有人来打扰,她就真的会被他吻了,那暧昧的界线一旦打破,她接下来该怎样和他相处、甚至和他同住一房呀? 玺御也赶紧冷静下来,不再去想方才差一点就失控的事,转身去开门,「怎么回事?」 在门外的任谚表情异常的凝重道:「边境传来消息,有百姓集结而成的队伍骚动,要请殿下即刻出面阻止。」 玺御在得到消息后,便带着少数随从连夜骑马赶往殷族和玺国的交界,任谚则留在宅内确保陶天香的安全。 一赶到交界处,他就见一群玺国百姓拿着火把和地方官带来的士兵僵持不下,气氛火爆彷佛随时都有可能打起来。 地方官一见到玺御现身,赶紧迎上前,躬身行礼,「二殿下。」 「发生什么事了?」 「这些百姓们都是家中有闺女失踪的,他们得到消息,说自家闺女被绑往殷族领地,即将被当成祭品杀死,便聚集在一起,打算闯入殷族领地救人。」 那些消失的未婚姑娘被绑去殷族领地的事情,玺御从一开始便要地方官保密,就是担心会发生现在的状况,如果玺国百姓和殷族族民起了冲突,很有可能会造成殷族全面叛乱,而边境也会不得安宁。 地方官怕事情一发不可收拾,只好一边阻挡激动的百姓,一边赶紧派人送消息给玺御,让他来处理这件事。 殷族一叛乱,身上流有一半殷族血统的玺御立场也会变得异常尴尬,他不得不怀疑,这一连串的事件都是冲着他来的。 如果他无法妥善处理,让事情圆满落幕,他在玺国的地位也会受到影响,所以现在当务之急,就是安抚百姓情绪,避免发生暴动。 「他们是如何得知消息的?」玺御询问地方官。 「下官已询问过,他们也不知道告诉他们消息的那人是谁,只知道那人说自己是从殷族领地过来的,而且一身黑衣,让人瞧不清模样。」 黑衣人?肯定又是那个易非!此时此刻,玺御更是相信,易非所做的一切都是冲着他来的! 「让我们过去……」 「我要救我的女儿……」 「你们不救,咱们就自己去救,快让开……」 百姓们继续和阻挡的士兵拉扯着,情况越来越混乱,随时都有可能一发不可收拾。 玺御驭马来到众人前头,居高临下的对着他们扬声道:「大家稍安勿躁,你们的女儿目前都还安然无恙,请冷静下来,不必惊慌。」 「你是谁?咱们凭什么要听你的?」其中一名男子问。 「就是说呀……」其他人附和出声。 「我是玺国的二殿下玺御!」 玺御的大名一出,大家错愕的面面相觑,低声讨论,不知该不该信他的话。 地方官赶紧出面证实他的身份,「他的确是二殿下,你们千万不可无礼,二殿下他是特地前来解决此事的。」 有了地方官的保证,众人便信了玺御的身份,转而开始恳求他,「请殿下救救我女儿……」 「我只有那么一个独生女啊!」 「殷族人太可恶了,把我女儿还来……」 「我知道你们担心女儿的安危,但我可以向你们保证,你们的女儿目前还是平安无事的,不必惊慌。」玺御语气镇定的回答。 「但现在平安,不代表会继续平安下去!」其中一人激动的说。 「他们不是要将咱们的女儿当成血祭祭品?听说血祭的日子快到了,再不将她们救回,她们就会没命了呀!」又有一人高声咆哮着。 「没错,再不将她们救回,她们会没命的……」 见百姓们又躁动起来,群情激愤,玺御扬高嗓音再度解释,「你们现在闯入殷族领地只会打草惊蛇,或许还会害到自己的女儿,我正在设法将她们平安的救出,若是你们此刻贸然行动,只会打乱我的计划,谁都得不到好处。」 「你说要救,但到现在却连点消息都没有,你该不会是在欺骗咱们吧?」有人怀疑的嚷道。 「血祭都已经快开始了,你还救不出她们,要咱们如何相信你说的话?」 「是呀,你凭什么要咱们相信你的话,空口说白话谁不会?」 大家对玺御的怀疑再度引起骚动,纷纷和士兵们推挤起来,士兵们几乎要抵挡不了,又不能贸然伤了百姓,免得情况变得更加混乱。地方官焦急的看着眼前混乱的情况,「二殿下,咱们现在该如何是好?」 「放肆!在本殿下面前,竟敢如此无礼!」他瞬间怒吼出声,声势万分惊人。 众人被玺御这突如其来的怒吼吓到,顿时停住和士兵们推挤拉扯的动作,转头瞧向他。 就在此时,玺御竟出人意料的拔出腰间长剑,毫不犹豫的往左手臂上划过,一道血痕顿时染上衣袖,鲜红的血液缓缓的滴到雪地上,开出触目惊心的艳红花朵。 一时之间,大家都被震慑住,安安静静的没有任何声音。 玺御任由手上的血继续滴下,一字一句,清清楚楚的宣告,「我以玺国二殿下玺御之名在此立下血誓,要是无法平安救回大家的女儿,我这条命就赔给大家,以示负责!」 众人鸦雀无声,完全被他惊人强霸的气势给镇住,动都不敢动,彻底折服了。 看着眼前情势瞬间逆转,玺御扬高嗓音,威严尽显,「现在,还有谁有异议,执意要在此时闯入殷族领地,给本殿下添麻烦的?」 第八章 陶天香在玺御离开赶往边境之后,就在前厅担心等待,完全没有心思回房里休息。 她听任谚讲了一下情况,知道那些被抓去当血祭祭品的姑娘家人打算集结起来闯入殷族领地,引发动乱,所以才需要玺御赶过去稳住情况。 虽然任谚说应该不至于会发生什么事,但她就是无法放心,他也只好陪她在前厅彻夜等待。 他们在东方的天际泛起鱼肚白,接着天色大亮,才终于等到玺御一行人从边境回来。 「玺御!」 陶天香开心的冲到大门前,原本正庆幸他平安无事的回来,却在下一刻见到他左边衣袖上明显的血痕,既讶异又担心。 「你受伤了?」 「只是点皮肉之伤,不碍事。」他在回来之前便已经包扎过,血早已止住,没什么大碍。 「你怎么会受伤?遇到袭击了吗?」 「和袭击无关,你别担心。」 「真的假的?你别骗我。」 如果是从前的玺御,可能会对这样接二连三的询问感到不耐,但此刻问的人换成陶天香,再看到她微红着眼眶的担心模样,他的心忍不住软了、暖了,早知道在回来之前就先将衣上的血迹处理掉,也不会让她如此担心。 「我没骗你。」他无奈一笑,破天荒的主动对她解释,「其他人可以替我作证,我不是因为遇袭而受伤的。」 他立血誓的举动完全把那些百姓们吓傻了,他们折服于他的气魄,终于妥协,答应静静等待他处理血祭的事情,不再贸然行事。 陶天香在听完玺御的解释后才松了一口气,真正安心,「原来是这样,吓死我了……」 但安心下来没多久,她却又忍不住感到心疼,发誓就发誓,他有必要真的伤了自己立血誓吗?他不觉得痛,她看了都替他痛了。 跟着出来的任谚及明见也看到主子手上的血痕,同样诧异又担心,「殿下,您还好吗?」 「我没事。」玺御已经懒得再解释第二次,径自往屋内走,「我去换件衣裳,你们去书房内等着,我随后就过去。」 「属下遵命。」任谚和明见一同回答,知道主子要和他们讨论血祭的事情。 陶天香也跟着他们俩到书房等待。这一阵子,她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既然她来到一个和自己原本世界完全不同的地方,不只生活习惯不同,就连思考方式、文化教养也不同,她是不是不该将自己的观点硬加在他们身上,而是得换个方式,用他们的想法去寻求解决之道? 玺御换完衣裳,进到书房内,就先询问任谚,「可有从抓回来的那些人口中问出易非的来历?」 任谚表情凝重的摇摇头,「那些人全都是死士,在被抓回来之后,一逮到机会便自尽了。」 玺御的眼神也跟着黯下。易非太过狡猾难缠,他们到底该用什么方法才能让殷族族民摆脱他的蛊惑操弄?尤其是殷治,族长要是不先摆脱易非的操弄,其他族民也就不可能醒悟过来。 「要不咱们派人潜入殷族族长的住处,将易非暗中解决掉?只要他一死,或许就可以阻止殷族族民再继续受到他的煽动行事。」任谚提议。 「这么做不妥,易非也有武功底子,要是无法顺利解决他,对咱们更是有害无益。」明见不同意的反驳。 在殷族领地内,目前的形势是朝向易非的,他们不能冲动的和他硬碰硬,那只会让情况变得更糟糕。 玺御继续沉思,易非冲着他而来的意图非常明显,如果他主动去见易非,情况能改变多少? 陶天香见他们都沉默着,书房内的气氛也跟着凝重起来,突然开口打破沉默,「我有一个想法,你们可以听听吗?」 「你有什么想法?」玺御诧异的瞧向她。 「既然殷族族民那么相信巫术,那咱们就来个以巫制巫。易非是如何操控族民的,咱们就依样画葫芦,反过来操控回去。」这可是她在经过上一次被包围的惊魂记后痛定思痛,终于领悟出来的道理。既然他们迷信,那就不要硬碰硬,反过来顺着他们的毛摸,用迷信反制他们。 「要如何用迷信反制他们?」明见不解的问。 「很简单呀,他们相信举行血祭仪式可以让殷姬夫人复活,那我们就趁他们聚集在一起参加血祭仪式时,在众人面前演一场戏,让殷姬夫人的魂魄俯身在某一人身上,并且以她之口阻止他们举行血祭,只要然让他们相信那人真的是被殷姬夫人附身,就肯定会听话的。」 「要一个人假装被殷姬夫人附身,还要演到让众人相信,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任谚轻皱起眉头。 「没错,况且咱们要去哪里找着一个演技好到能足以让所有人都信服的人?」 玺御同样不认为这会是一件容易的事。 「不用找,那个人就在这里。」陶天香信心十足的说。 在场的三名男子不约而同将视线放在她身上,表情各异,但都表达了同样的讯息——不敢置信,「你?」 「没错,就是我,我念的可是戏剧系,受过正统且专业的演技训练,如果不是有把握可以演好这样的角色,我也不会提出这种提议的。」 她当初之所以会选择念戏剧系,就是希望将来能够将演戏手法融入魔术当中,丰富她的表演,没想到现在也有机会派上用场,她早已迫不及待的跃跃欲试了。 她不想当个永远只会等着王子来拯救的公主,她要当个能帮得上忙的帮手,绝不会再成为拖累他们的累赘。 什么戏剧系、什么演技训练的,玺御他们虽然听不太懂,但也能明白一件事,陶天香打算以身涉险,揽下这个重责大任。 「不行!」玺御马上否决,「你只要乖乖待着就好,别蹚浑水。」 要是弄得不好,她身处在殷族领地内,还被殷族人包围,那会是多么危险的事情,他绝不能让她涉险。 「为什么我不能帮忙?你们当初将我带过来,不就是因为我能帮助你们,所以才千方百计找到我的?」陶天香不死心的继续游说:「既然有我能够派上用场的地方,为什么不让我试试?就算你不相信我的能力,也总该给我一个机会试验,再来断定我的能耐吧?」 「我相不相信你的能力并不是最重要的因素。」 「那到底是为什么?」她执意要个答案,要不然绝不罢休。 他又气又恼的和她大眼瞪小眼,就是迟迟开不了口,说不出他担心她的安危,才不愿意她去冒险。 他不想她卷入这一团混乱,甚至想将她送得远远的,离开这危险之地,免得受到波及,他不要她因他而受到一丝一毫伤害。 「殿下,就让陶姑娘试试吧。」任谚也附和着。 「你们俩……」玺御没好气的瞪了他们一眼,他们这简直就是胳膊往外弯,全都倒向她了。 「让我试,要不然我绝对不会甘心的。」陶天香打定主意要和他磨到底,「你只要告诉我殷姬夫人的神韵、气质,我肯定让你刮目相看。」 「你……」 「快一点吧,还是你怕我挑战成功?」她将激将法都用上了。 玺御再瞪了陶天香一眼,她真以为他会中了她的激将法?还早得很呢。 但要是不让她试试看,她肯定会没完没了的缠着他,他还是让她试过之后再说她演的一点都不像,这样才能让她彻底死心。 打定主意后,玺御开始回想母亲的神韵、气质。他对她的印象,那些都已是好久好久以前的事了,若非必要,他并不会主动回忆。 「她……看起来很纤细,像是风一吹就会倒,她的眼神很温柔,像是有水光流动着,嘴角始终漾着一抹柔美的淡笑,浑身散发着一股温暖舒服的气息,但是又很沉静高雅,让人望而生敬,她的嗓音总是柔柔甜甜的,语调不疾不徐,却有一种安抚人心的效果……」 这些都是他母亲尚未改变之前留给他的印象,他本以为自己早已遗忘了,却没想到那些记忆仍停放在内心深处,不去碰触,并不代表他就真的已经忘却。 他自嘲的暗暗苦笑,难道他还在期望母亲能够回到过去那样,对他展开温柔慈爱的笑颜,而不是疯狂的想要取他的性命? 现在已经什么都改变不了了,因为她也早已不在了…… 陶天香在听完玺御的描述之后,沉思了好一会,才又问道:「殷姬夫人都怎么唤你的?」 「你问这个做什么?」 「反正有用就对了,你快点告诉我。」 玺御没好气的微蹙着眉头,却对她的放肆无可奈何,「……御儿。」 她笑着点点头,「你就等着看我怎样让你刮目相看吧。」 就这么一点描述,她能变出什么花样来?不止玺御心中纳闷,明见和任谚也很困惑。 陶天香突然闭上眼睛,安静下来,像是在酝酿情绪,好半晌后,她才缓缓睁开眼睛,然而当她睁开眼的那一剎那,她身上散发的气息也跟着惊人的改变。 原本灿亮活力的眸光变得温柔似水,轻勾起的淡淡笑靥柔美雅致,浑身上下散发着沉稳高雅之气,举手投足间尽是优雅,彷佛生来便是高贵之人。 眼前的陶天香外表是陶天香,却又不像陶天香,那种感觉就好像是她装在躯壳内的魂魄换成了另外一个人一样。 她轻启双唇,原本清亮的嗓音变得柔婉甜美,「御儿……」 顿时之间,玺御犹如被雷当头劈下,浑身颤栗,不敢置信的瞪着她和刚才截然不同的神情,控制不了自己的心,真将她和母亲的影像重迭起来。 这太不可思议了,众人皆震撼不已…… 殷姬忌日的这一天,从一大清早便开始下着瑞雪,始终没有停止的迹象。 血祭的仪式是从傍晚开始,时辰越接近傍晚,就越多殷族族民聚集到广场上,等待仪式开始。 广场上已经事先架好一座约一人高的高台,上面摆着一张放满祭祀物品的桌子,桌子前方则有一个非常大的铜盆,是要用来盛祭品的血的。 所谓的血祭,便是让祭品的血盛满大铜盆,然后将殷姬的遗骨倒下去,让遗骨吸收百人的精气,浴血重生。 广场四周皆是殷族族民的屋舍,大多只有一层楼高,纵横交错,迂回的巷道不少,要是对这里不熟悉,很有可能会迷路。 玺御他们一行人藏身在广场旁的某间屋子内,等天色再黑一些,就混到人群当中,好守护陶天香的安全。 陶天香展现自身的才华,让玺御不得不佩服她精湛的演技,但还是不愿意她去冒险,最后是在明见及任谚的轮番劝说下,才勉强答应她的计划。 只不过他有但书,一旦发生危险,她就必须马上撤离,不管计划成不成功,她的安危是他的第一考虑,其他都是其次了。 陶天香靠在窗边,看着外头逐渐暗下的天色,忍不住开始紧张起来,虽然她对自己的演技很有信心,但还是第一次面临生死交关的状况,想要完全不紧张是不可能的。 如果她失败了,玺御他们便会制造其他意外,分散殷族族人的注意力,再趁机带着祭品逃跑,但祭品人数太多,这么做风险很高,无法保证能救出所有人,非到万不得已,她还是不希望他们这么做。 「我一定可以的。」陶天香小声的鼓励自己,「我一定要成功,绝对不能拖累他们!」 在这之前,她已经拉着玺御做足准备,要他一再的帮她调整她的眼神神韵,也从他那里得知殷姬的一些习惯动作,她相信定能顺利让殷治相信她是真的被殷姬给附身了。 「时辰已经差不多了。」负责确保陶天香行动安全的任谚命令其他护卫,「咱们行动吧。」 「遵命。」打扮成殷族族民的十几名护卫同声应答,先混入人群中,等一会好散布在陶天香身旁保护她,任谚则等在一旁护送她进广场。 陶天香披上斗篷,正准备要进到广场里时,玺御却突然唤住她。「等一等。」 「殿下,还有事吗?」她停下脚步。 玺御来到她面前,神色有些复杂,就算在她身旁安插了再多人手保护,为她做尽万全准备,他还是无法全然的放心。 别去,待在我身边就好!他多想这么说,但此时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已经无法让计划停下来了。 陶天香困惑的眨眨眼,不懂他特地唤住她,却又只是盯着她瞧的不说一句话,到底为的是什么? 「若是没什么事,那我……呃?」 突如其来的,玺御竟伸手将她拉入怀中紧紧抱住,她呆愣在他的怀里,好一会都反应不过来,不懂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心跳加速,脸蛋发热,鼻间闻到的都是他的气息,她有种轻飘飘的感觉,对他的拥抱完全无法招架。 恍惚之间,她的头顶上似乎被轻压了一下,那力道很快退去,她的心也跟着猛然一跳,忍不住猜测,他……是趁机吻了她吗? 她还来不及确认这事,他已经放开她,拉开两人的距离,用着低沉的嗓音嘱咐她,「万事小心。」 她慢了好几拍才回过神来,有种奇怪的怅然若失,「喔……」 镇定心神!现在不是她该心慌意乱的时候,就算他刚才真的偷偷吻了她,也要等眼前最重要的事情办完后再来质问他。 玺御强迫自己放开手,免得再继续耽搁时间,扰乱他们的计划,「任谚,天香交给你了。」 「属下绝不会让陶姑娘受到一丝一毫伤害。」他表情慎重的承诺。 「去吧。」 任谚护送陶天香离开后不久,玺御便吩咐明见,「后方就交给你了。」 玺御会带着另一批人在广场最外围监控局面,情况一有异,他们就会马上冲上祭台救那些被当做祭品的姑娘们,届时就由明见留守在此掌控大局,判断情势,调度人手安排支持。 「属下绝不负殿下之托。」他同样慎重的回答。 陶天香在任谚的护送下进到已经挤满人群地广场内,此时大雪纷飞,广场四周摆放着无数火盆,但能见度还是有限。 她努力往前挤,挤到已经非常接近祭台才停住脚步,夜狼护卫们慢慢往她的四周靠近,或远或近,好伺机而动。 祭台上,殷治的身影出现了,他怀中抱着一个陶瓮,小心翼翼的将它放在桌案上,那陶瓮装的想必就是被盗出来的殷姬遗骨。 紧接着,一名身穿暗红色衣袍,脸上画着红色条纹的男巫也走上祭台,开始在桌前念着大家听不懂的祭词,底下的群众本来还在低声交谈着,在男巫开始念祭词后瞬间安静下来。 任谚微皱起眉,祭台上没见到易非的身影,不知道他此刻是躲在何处监视血祭的进行。 男巫念念有词,约莫一刻钟后,才终于停下,然后扬声高喊,「将祭品给带上来!」 第一个祭品被两名壮硕的男子一左一右的架上祭台,来到铜盆前,那名姑娘不哭不闹,虽然脸色苍白,却是异常的镇定。 这姑娘就是被送入当祭品的两名夜郎护卫之一,她身先士卒的站在最前方,第一个上祭台,免得其他无辜的姑娘因为害怕挣扎而让自己受伤,她很确信,主子一定会想办法阻止血祭的。 男巫拿起放在桌子上、刀刃划满奇怪符号的短刀,来到祭品面前,打算割喉放血,底下所有人屏气凝神的等待,眼睛眨都不眨,不放过任何一刻。 就在男巫举起短刀的那一瞬间,任谚做了个手势,围在祭台四角的四个大火盆同时倾倒,发出极大声响,吓坏了大家,也让男巫停下动作。 「火盆倒了?怎么回事……」 「好端端的火盆怎么会倒呢?」 「啊——」 紧接着,广场内突然传来女子尖叫的声音,再度吓坏大家,所有人的注意力也被转移到那名女子身上,就连祭台上的人也是一样。 就在祭台的正前方,人群纷纷和蹲在地上抱头尖叫的女子拉开一段距离,一脸的困惑好奇,不知道她到底怎么了,没多久,那女子四周便净空了,众人在她身边将她团团包围住,却又不太敢靠近她。 那女子尖叫完之后,突然开始全身抽搐,像是着了魔似的,更让围观的众人讶异,等抽搐完后,她又突然静止不动,不知是生是死。 等了好一会,始终没见到她有进一步动作,其中一个胆子较大的人试图走上前去,想探探她的情况,没想到她又在这一刻有了动作,吓坏一干人等。 她缓缓的站起身,眼神柔婉,抬头挺胸,双手交迭在腹前,姿态优雅又高贵,全身散发着一股浑然天成的尊贵气势。 陶天香瞧着同样在祭台上观看着一切的殷治,柔声开口,「阿爹,女儿回来看您了。」 殷治浑身一震,不敢置信的瞪大眼,他已有十多年不曾听过有人唤他阿爹了,那是女儿最爱唤他的方式呀!「姬……姬儿?」 同一时刻,玺御和手下在广场最外围监控情势,眼见陶天香顺利吸引众人的注意力,踏出成功的第一步,虽然高兴,却依旧不敢放心,继续紧盯着现场。 沙沙……背后传来的细微声响惊动了玺御,他迅速转身,在转角之处发现一个白影,那个白影披散着长发,一动也不动,让他忍不住震惊,因为这影像太过熟悉。 那是某一晚他曾经见过的身影,也是让他误以为是母亲魂魄的身影,难道真的不是他的错觉,的确是有人躲在暗处? 那人到底有什么意图?刻意出现在他面前究竟是为什么? 白影停住不动好一会,突然隐没在巷道内,动作飘忽如鬼魅,玺御的身子也顿时动起来,想要追上那白影,将一切都弄明白。 「殿下?」护卫们错愕的看着他突然离开。 「你们继续在这注意情况,我去去就回。」 玺御之所以敢一个人行动,是因为他艺高人胆大,就算真遇到危险,他也有自信自保,才会毫不犹豫的追上去。 他以最快的速度进到白影消失的巷道里,前方的白影忽闪忽现,他紧追不舍,两方的差距也越来越小。 在拐了好几个巷道后,白影突然跳上高墙,进到一座大宅院里,玺御也跟着进入。 当他从高墙上跳下时,原本一直疾步不停的白影却静静地停在庭院中间,背对着他,一动也不动。 他困惑的跟着停下脚步,却猛然一惊,眼前的景象给他一种异常熟悉的感觉,一股冷冽的寒意瞬间从脚底往上窜,像是蛇般爬上他的四肢,将他紧紧缠住。 夜晚、大雪、熟悉的庭院景象,在在勾起他不堪回首的记忆。这里像极了他儿时所住的宫殿庭院,虽然他在那件事之后便搬离那座宫殿,再也不曾踏进去过,但那残存的记忆还是压在脑海最深处,在这一刻全部涌现出来。 四周好静,静得万分诡异恐怖,他紧盯着那白色背影,强压住心头控制不了的慌乱情绪,哑着嗓音质问:「你到底是谁?」 「……孩子,你不该来到这个世上……」 那熟悉的话语让玺御瞪大双眼,全身僵直,十岁那一晚的恶梦似乎开始重演,让他的脸上瞬间没了血色。 那声音虽然是女的,却和他母亲并不像,但这相似的环境与气氛,在在逼得他几欲崩溃,无法再一次承受那让他恶梦缠身十几年的梦靥重现。 这是针对他设下的陷阱!他明知道是陷阱,却还是被这诡异的气氛紧紧束缚住心魂,无法动弹,熟悉的窒息感也缓缓缠绕上他的脖颈,就像那一年的雪夜,他差点死在自己母亲手中的雪夜…… 对方抓住他的弱点,让他彻底中计了! 第九章 广场上,群众激荡,议论纷纷。 「她被殷姬公主附身了?」 「殷姬公主真的回来了吗……」 「阿爹,女儿有话必须向阿爹说明白,要不然……女儿就算死了……也不瞑目呀。」 陶天香想要往祭台上走,男巫眼见情况不对,赶紧吩咐一旁的侍卫,「别让她上来扰乱仪式!」 「是!」侍卫马上抽出长剑,挡下她的步伐。 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剑,陶天香气势沉稳的命令他们,「把剑收回去,免得伤到其他无辜的人。」 「让她上来!」殷治激动的开口,「谁都不准伤害她!」 她虽然样貌不同,但所表现出的神韵、一举一动,都和他记忆中的姬儿一样,所以他很快便相信她被女儿的魂魄附身了。 侍卫只能收回剑,往两旁退开,让她走上祭台。 陶天香一走上祭台,殷治便来到她面前,难掩激动的情绪,「姬儿你……你真的回来了?」 她跪在他面前,深深叩首,「阿爹,女儿不孝,让阿爹伤心了。」 「你回来就好。」殷治欣喜的将她从地上扶起,「再等一会,阿爹就能让你完全复活了,咱们父女俩又可以聚在一起,这一回,阿爹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你,逼得你自尽而亡。」 陶天香眼神哀伤,微泛泪光的摇摇头,「阿爹,没有用的。」 「什么意思?」 「女儿已死,是无法复活的,阿爹无论杀了多少无辜的姑娘举行血祭,都无法让女儿复活,只会增加女儿的罪孽罢了。」 「这……怎么会?」殷治讶异的瞪大眼,「可易非明明说——」 「阿爹,您被人欺骗了。」陶天香悲哀的留下眼泪,「女儿之所以附身在这位姑娘身上,就是要阻止阿爹做傻事啊!女儿之所以迟迟没有去投胎,还徘徊在人世间,正式因为阿爹对玺国的怨恨,让女儿始终放不下心,怕阿爹会因此招来祸端,并且害了御儿呀。」 殷治错愕的呆愣住,久久说不出话,他期待这一日好久,以为终于能够和女儿再度重聚,难道……真的只是一场不可能实现的梦? 「阿爹,女儿请您冷静的想想,将玺国的姑娘抓来举行血祭,不但无法让女儿复活,最后只会引起玺国和殷族之间的仇恨,咱们族甚至还会因此陷入战乱的危险,阿爹,您身为一族之主,最重要的是保护族民安稳的过日子,而不是害族民去送死,不是吗?」 她的一席话瞬间让殷治浑身大打冷颤,终于意识到自己做了多么危险且不理智的事情,他不顾一切想让女儿复活,却没考虑到这么做的后果,很有可能会害得自己的族民陷入和玺国的战火之中。 「阿爹,您还记得您在玺国还有一个外孙吗?要是殷族和玺国真的交战,流有一半殷族血液的御儿该如何在玺国立足?阿爹这么做,同样会害了御儿,御儿本有机会继承王位,却可能因为两方交战而被摒除在外,甚至流放外地,这一点阿爹曾经考虑过吗?」 殷治再度愣住,因为女儿的死亡让他始终被怨愤给蒙蔽心眼,也不曾关注过女儿为玺王生下的儿子,当然也不曾考虑过自己这么做,对外孙会有不好的影响,女儿留在世上的仅存血脉也会因此而受害。 「阿爹,这就是女儿迟迟无法安心投胎的原因呀。如果阿爹真的踏错这一步,引发更多混乱,女儿永远无法原谅自己,因为这全都是女儿害的。」 「不,是阿爹老糊涂了,这全是阿爹的错。」殷治终于彻底清醒,老泪纵横的握住陶天香的手,「阿爹答应你,不再举行血祭,放那些姑娘回去,阿爹不要你继续担心我而无法安心去投胎。」 他怎会糊涂到被易菲怂恿做出这些事来?要不是女儿的魂魄适时出面阻止,点醒他,他就真的要酿成大祸了。 殷治马上命令一旁的侍卫,「血祭取消,将那些姑娘带回去好好照顾,明日一早便护送她们回去。」 「遵命!」 「阿爹……」陶天香终于漾起笑,「阿爹终于清醒了,这才是女儿心目中的阿爹,女儿已经无所牵挂了。」 「姬儿,我的姬儿……阿爹真的好想你……」 她看着殷治流泪不停,始终紧紧抓着她的手,感到于心不忍,想多代替殷姬安慰他几句,没想到此时背后却突然传来一个熟悉却焦急的交换。 「陶姑娘!」 陶天香转过身来,赫然在台下的人群中见到小雪的身影。 「陶姑娘,玺御有危险,我求求你赶紧跟我走!」小雪焦急的喊着。 她诧异的瞧着小雪。她消失了好一阵子,到底又是从哪冒出来的?而且她说玺御有危险,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该不该相信她呢? 玺御应该是在广场后方监看情势的,既然如此,他又会有什么危险? 「陶姑娘,相信我,再不快点就会来不及了!」 小雪说完立刻转身往外跑,陶天香心一惊,也管不了是真是假,身体已经比脑袋先一步动作的冲下祭坛。 「姬儿?」殷治困惑的看着她突然冲下台去。 「阿爹,女儿突然有急事,等一会再回来!」她已经顾不了演戏了。 在台下的任谚见陶天香突然冲下台,并且还往广场外跑,虽然疑惑,还是赶紧跟上去,「陶姑娘?」 其他埋伏在四周的护卫也赶紧追上,不懂现在到底在演哪一出。 陶天香拚命追着小雪跑,进到蜿蜒巷道内,但小雪的速度太快,一个拐弯就消失踪影,她想追都追不上。 「陶姑娘!」任谚来到她身旁,「到底怎么了?」 「快,快点想办法追上小雪!」她抓住他的衣袖喘气,「我也要一起去。」 「小雪?在哪?」他暗暗心惊,他们刚才一路追来,只有看到她的身影而已,并没有看见其他人。 「你没看到?她刚才拐到那条巷道里了。」陶天香边喘边指着前方不远处的巷道。 他暂时按捺下困惑,打横将她抱起,快速往前头奔跑,「陶姑娘,失礼了!」 「啊——」她赶紧抓住他的衣领,免得他速度太快把她甩飞出去。 任谚照着她的指示和护卫们一同冲入巷道内,陶天香又见到小雪拐入另一条巷道里,赶紧又伸手指出方向。 「在那里,看到了吗?」 没看到!可任赝不敢说,就怕吓到她,只能照着她的指示又快速拐了好几条巷道,就是追不上区区一个小姑娘。 陶天香心急的一直盯着前方,在他们再度拐过一个弯后,她看到小雪突然飞身越过高墙,跳入一座大宅院中,不得不讶异。小雪果然是会武功的!「她跳入那座宅院里了!」 任赝也跟着跳上高墙,在高墙之上,他们没见到小雪,却看到玺御僵着身子站在庭院中,直盯着一个白衣披发的女子瞧,而他此刻的注意力全放在那白衣女子的身上,根本没有注意到在他的背后,好几名弓箭手的箭已经对准他,随时都有可能射出。 「殿下危险!」 「玺御,后面有埋伏!」 他猛然回过神,抽出腰间长剑,一剑挥断飞射过来的三支箭,及时解了自己的危险。 护卫们瞬间冲上前去,和对方打了起来,此时又从墙外跳入许多人将他们包围住,顿时之间,双方人马起了混战,情况乱得可以。 一名护卫见敌方人多,已方处于劣势,逮到机会离开庭院,回去通风报信带救兵过来。 其中有三名敌人朝任赝袭击,他紧护着陶天香连连阻挡敌方攻势,可因为要保护她,他无法尽情施展身手,所以情况屈居劣势。 陶天香吓得连叫也叫不出来,只能紧抓着任赝的衣袖,被他拉着左躲右闪,剑风一直在她的四周飞削而过,万分惊险。 突然之间,白衣女子插入任赝这一边的混乱中,从他手中抢到陶天香,硬是把她扯来自己身边,「可让我抓到你了!」 她是玺御的另一个弱点!白衣女子眸中闪过算计的光芒。非要玺御栽在这个特地为他准备的葬身之地不可! 「啊——」 「陶姑娘!」任赝被其他人缠住,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被抓走。 「放开她!」 另一道身影蓦地狂袭而来,利刃朝白衣女子抓住陶天香的那只手臂狠划而过,鲜红血液立时飞溅而出,这得白衣女子不得不放手。 下一刻,玺御已紧紧将陶天香拥入怀中,紧张的心狂跳不已,他要是再迟个一步,或许她就会被白衣女子所伤。 「玺御!」她也紧紧的回抱住他,既开心又庆幸,但她随即发现他浑身发冷,一点温度都没有,情况异常。她担心的抬起头来,瞧着他的脸色,「你还好吗?」 他苍白着脸,紧皱双眉,努力压抑身子的不适,「我没事。」 喉间的窒闷感越来越严重,他几乎快要无法喘过气来,但他还是硬撑着浴血奋战,陶天香在这,他不能让她陷入危险当中,他更不能在此时倒下,无论如何他都绝不认输! 此时又有两名敌人朝他们冲过来,玺御将她紧护在怀中,用着精湛的剑法将他们给逼退。 陶天香害怕的紧抓着他,但她此时已经不是担心自己的安危,而是怕玺御的状况,怕他在硬撑下去会有危险。 这场混战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再拖下去,对他绝对是有害而无利! 「殿下!」 在情况正危急时,明见带着其他护卫来支持他们了,情情势瞬间逆转,换成玺御这方人多,敌方出于劣势。 那些人见情况不对,先机已失,只能赶紧撤退,不再继续和他们缠斗。 白衣女子不甘心筹备已久的计划终告失败,决心放手一搏。 她在跟着同伴撤退之际,突然从衣袖中掏出三柄短刀朝玺御和陶天香射过去。 「殿下小心!」任赝心急的吼出声。 玺御来不及举剑挡御,只能抱住陶天香往旁倒下,两人快速的翻滚,惊险躲过三柄连插在雪地上的短刀。 「啧!」白衣女子即使再不甘心也只能收手离开。 陶天香被他护在怀里滚了一段距离,终于停下,她惊魂未定的喘着气,来不及管自己浑身疼痛,不知是否哪里受了伤,便赶紧询问玺御的状况。 「玺御,你还好吗?有没有受伤?」 他没有回话,停了好一会才使力撑起身子,免得一直将她压在下头,却又在一下刻往旁边颓然倒下,痛苦的摸着脖子。 他无法呼吸,喉咙已经紧缩到一个极致,空气进不来也出不去,脑袋像是要炸开般的胀痛,他痛到连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玺御?」她惊慌的从雪地上挣扎着扑向他,摸着他异常冰冷痛苦的脸蛋,慌到不知该如何是好。 「殿下!」任赝和明见也赶紧靠过来,脸色大变,明白他的病还是发作了。 「怎么办?你们快说说话呀!」陶天香焦急的瞪着他们,「有什么方法可以帮助他脱离痛苦?你们在他身边那么久,难道不知道吗?」 明见表情凝重的回答,「每一回殿下都是靠自己的意志力撑过去的,如果有其他方法,这些年来,咱们就不必每到冬日就担心殿下不知何时又会犯病了。」 「没有办法?那他如果哪一日撑不过去了怎么办?」 明见和任赝只能沉默,束手无策的他们同样痛苦,但无论请过多少名医诊治,也没人有办法,只说心病还需心药医。 陶天香又急又气又心慌,她无法眼睁睁看着玺御痛苦却什么事情都无法帮忙,只能在一旁干著急,看着他一个人受折磨。 但慌乱的她根本不知要怎么帮他,难过的泪水开始在眼眶里打转,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颗心也跟着他一同煎熬。 「对了,既然他无法呼吸,那就想办法渡气给他,就像溺水的人一样!」 她已经管不了这举动在其他人眼中有多惊世骇俗,这是她唯一想到的方法了,深吸一口气,不再犹豫的俯下身,覆上他冰冷的唇,想要将气渡给他。 明见和任赝错愕的看着这一幕,却没有阻止,暗自希望陶姑娘真的是殿下的吉星,能帮他度过这次难关,化险为夷。 「玺御……玺御……」 御儿? 恍恍惚惚,昏昏沉沉,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觉得甚至似乎轻飘飘的,像是浮在海上,不知该何去何从。 耳边传来焦急呼唤的嗓音,那声音很熟悉,两个不同的女音互相交迭着,他都认得,却忍不住感到困惑。 他怎会听到「她」的声音?是错觉吧?肯定是错觉…… 「玺御,快醒醒……」 孩子,我对不起你,我不是故意要伤害你…… 两人的声音同样焦急、同意痛心,他也跟着焦虑起来,想睁开眼,却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继续在黑暗中挣扎。 他知道她是真的担心他,然而「她」呢?「她」也是真心的吗? 御儿,原谅娘,别再因娘而困住自己,你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 两滴温热的泪落在他脸上,瞬间震撼着他的心,「她」为他落泪了?「她」真的在担心他? 他费了一番力量,终于突破黑暗,慢慢地睁开了双眼,头一个映入眼帘的,是两张交迭起来的忧伤面容,交迭的面容很模糊,但他还是知道,一个是她,另一个……是「她」。 眼前模糊的视线慢慢转为清晰,那两张交迭的面容,其中一个也慢慢的淡去,最后剩下的是陶天香哭泣的脸。 「玺御?」陶天香看到他终于睁开双眼,瞬间破涕为笑,开心得不得了,「太好了,你终于没事了……」 「殿下!」 一旁的明见、任赝和其他护卫们也开心不已,终于能够放下担忧。 他们将暂时失去意识的玺御移到宅院内的空屋里,避开外头的降雪,等待他苏醒。而此刻他正躺在陶天香的大腿上,身子虽还使不上什么力,却已能顺畅呼吸,不再感到难受。 陶天香开心的摸着他终于回复些微温度的脸颊,又哭又笑的,「幸好你没有睡太久,要不然我等急了,可是会想办法掐醒你的。」 她刚才好害怕,怕他会就此不再苏醒,永远沉睡下去……要不是他呼吸平缓,看起来似乎是恢复正常了,她恐怕会更加慌乱。 她不知道到底是自己的方法误打误撞的奏效,还是他靠着意志力再一次惊险的熬过来?总归一句话,只要他没事了就好,没事就好! 看着他脸上的泪痕,玺御感到万般不舍,伸手轻轻抹去那泪水,「别哭了。」 到底是她唤醒他还是「她」?他已分不太清楚,也或许……两个都有吧。 是幻觉吗?他觉得不是,「她」好像真的回来看他了…… 「你没事了,我当然不哭。」陶天香开心的赶紧抹掉眼泪,整个人终于放松下来。 玺御感觉到身子已恢复不少,使力想坐起,却被她担心的阻止,「你还是再多休息一会吧。」 「我已经没事了,况且今晚的问题还没处理完,不能再耽搁下去。」 他径自起身,因为看起来真的已经没什么大碍,陶天香只好由着他,一同跟着回到广场去。 广场的人潮已散,原本被当成祭品的姑娘们也已带回去安置,只剩殷治及少数随从继续等待,他一直盼着女儿的魂魄能够赶紧回来与他团聚,所以他一看到她跟着玺御一行人再度出现,马上走下祭台,欣喜的来到陶天香面前,「姬儿,你可终于回来了。」 现在已不需要在继续演戏了,她便有些抱歉的说:「族长,殷姬公主已经不在我身上了。」 「为什么?」 「她告诉我,她知道族长不会再做出错误决定,已经不再有牵挂,所以她终于能够安心投胎了。她还有我告诉族长一声,希望您能够保重身子,来世有机会再结父女缘。」 殷治还是忍不住沮丧,却又紧接着感到欣慰。女儿能够抛下所以牵挂安心的投胎,是件好事,他改为女儿开心才是!因此也就释怀了。 「刚才到底发生什么事?」 「方纔是殷姬公主发现到儿子有危险,才会突然离开,阻止他的儿子遇险。」 在来广场之前,她和玺御已经套好话,也已想好该如何向殷治解释他的突然出现。 「姬儿的儿子?在哪儿?」他难掩讶异,只因在女儿去世后,他便再也没见过外孙。 玺御恭敬的朝他行礼,「孙儿玺御,见过外祖父。」 殷治仔仔细细的敲了他好一会,才欣慰的点点头,他在玺御身上见到女儿的影子,心中百感交集。 「孙儿在知道血祭之事后,本带人要前来阻止仪式的进行,没想到却在半路上遇到有人埋伏袭击,幸好这位姑娘及时出现,告诉孙儿有埋伏,孙儿才能顺利躲过一劫,前来见外祖父。」 「又受伤吗?是谁袭击你?」殷治担心的问。 「孙儿并没有受伤,请外祖父不必担心,想袭击孙儿的人,恐怕就是不希望血祭仪式被打断的人吧。」 他顿时一悟,「难道会是易菲?」 玺御见他对自己的态度和蔼,没有敌意,便趁机问道:「孙儿前一阵子曾经派人送信给外祖父,想前来拜访,却不知因何原因,信连送到外祖父手上的机会都没有。」 「有这种事情?为什么我都不知道?」殷治一脸讶异。 「那很有可能便是易菲暗中搞鬼了。」玺御紧接着再问:「孙儿已特地调查过易菲的身份,发现他非常可疑,不知外祖父可知道他的来历?」 殷治轻叹一声,之后才摇摇头,「我也不清楚他的来历。现在回想起来,我也很困惑,自己怎会像是被鬼迷了心窍似的,相信来路不明的人说的话,还差点酿成大祸。」 「还好还来得及阻止,这样就好了。」陶天香笑容洋溢的安慰。 「请外祖父将那些抓来当祭品的姑娘们交由孙儿处理,孙儿会以玺国二至子的身体妥善安抚那些姑娘们的父母家人,将两方的嫌隙降至最低,免得再给有心人挑拨的机会。」 「好,一切都依你。」殷治点点头。经过这次事件,他已痛定思痛,知道不能再让怨恨左右自己的意志而害了其他人。 「另外,孙儿也必须将母亲的遗骨带回去,重新安葬会玺国王陵,将此次事件做个圆满解决。」 「我明白,我明白……」 所以的危机终于全部解除了,陶天香欣慰的看着玺御和殷治,替他们感到开心,也终于能够放下心来。 第十章 隔日一早,玺御就派人护送被当成祭品的姑娘们回到玺国去,让她们和家人团圆,完成他对百姓的承诺,将女儿完好无缺的归还给他们。 对此,百姓们感激不已,也对他心服口服,不再有任何怨言。 而殷治也对玺御表达殷族往后不会再叛服不定的决定,因殷姬而起的恩怨就此为止,一切以两方的和平为重,他已不会再做傻事。 事情圆满的解决,虽然最后他们还是没有抓到主使者易菲,但对于他的来历,他们也大概有了方向。 「是大殿下。」明见毫不犹豫的回答。 入夜后,玺御、明见及任赝三人在书房讨论此事,明见率先将想法说出来。 「知道殿下幼年事情的,也只有王宫里的人,而会利用这件事想除去殿下的,想来想去,也只有大殿下。」 大殿下始终忌惮主子,怕他和他争夺王位,这是众所皆知的事情。现在回想起来,当初他之所以会主动提议让主子解决殷族的问题,根本就是先在殷族布好局,等着他跳下中计。 并且希望能靠着主子的心魔除掉自己最忌惮的对手,所以全部的算计都绕在主子的弱点殷姬夫人上头,还想制造出殷族和玺国的边境纷争,让主子的处境变得尴尬难堪,这才是玺国姑娘举行血祭的真正目的。 玺御也知道王兄嫌疑最大,但他们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这些事情跟他有关,也只能暂时不动声色,暗中注意玺律的动向。 「还有其他事吗?」他问。 任赝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说出来,「殿下,有一件事是和陶姑娘有关的。」 「什么事?」 「陶姑娘此次之所以能带属下及时找到殿下,是因为一位叫小雪的姑娘,可是那位姑娘……」他将只有陶天香见过小雪,以及昨晚一路上只有她一人能看到小雪,他和其他护卫根本连个影子都没发现的事一并说出,没道理他们练过武的人视力会比一个什么武功底子都没有的陶天香差。 将当时的情况说完,玺御和明见的表情都有点诡异,他们两明白他的意思,任谚觉得她恐怕是遇到……不太寻常的东西。 「这件事先别对她提,免得她吓到。」玺御微蹙眉头,没想到她竟会遇到这样的事情。 「属下明白。」 玺御在书房内和其他人讨论事情的同时,陶天香也正在忙,忙着将自己的床被搬回原来所住的院落里。 既然事情已经圆满解决,也没有危险了,她也就没有必要再和玺御继续挤在同一张床,免得她的心越来越不受自己的控制。 她对他的牵挂越来越多,她怕再这样下去,自己的心会彻底失陷,那当她要回去的时候该怎么办? 她本来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不该和这里的人有太多情感上的牵扯,要不然会绊住自己回家的脚步。 她只能在还有办法挽回之前赶紧拉开彼此距离,以策安全,免得一旦越过那道暧昧不明的界线,到时要再把自己的心收回,那就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了。 她有些低落的轻叹一口气。明明距离回去的日子还有很长的时间,她却已经开始在烦恼挣扎,对这个世界开始有所不舍,真不是一件好事! 其实……不是对这个世界不舍,而是因为在这里的人呀…… 摇摇头,陶天香不想自寻烦恼,打算暂时逃避,继续抱着被子定回房间。 当她回到房里,才刚将被子放上床,背后却没有任何预警的传来一个声音。 「陶姑娘。」 「吓?」她错愕的转过身来,「小雪?你又出现了!」 她怎么总是无声无息的出现,又无声无息的消失?她真的越来越疑惑她到底是什么人了。 小雪开心的向她鞠躬行礼,「陶姑娘,我要离开了,此次出现,是来向你道谢并辞行的。」 「你要离开?去哪?」陶天香讶异的睁大眼。 小雪并没有回答她的困惑,径自说道:「如果没有你当媒介,我也没有机会和他说上话,让他听到我的声音,所以真的很谢谢你。」 「啊?」小雪在说什么,为什么她都听不懂? 「我有一样东西要送给你,请你一定要收下,这是我对你的一番心意。」从自己手上解下一只乳白色的玉手镯,亲自套上陶天香的手腕,满意的点点头,「这样他看到时,应该就会明白我的意思了。」 「嘎?」她再度呆楞住。谁看到?明白什么? 该办的事情都办完,小雪再度朝她一鞠躬,「将来二殿下就请你多多照顾了,将他交给你,我很放心。」 「……」现在又是在演哪一出? 「时间差不多,我该走了,就此拜别。」 小雪转身推开房门,动作迅速得如一阵风,陶天香慢了半拍才有反应,赶紧追出门。 「等等我……咦?」 又不见了!人又不见了,她的速度会不会太快了点呀? 陶天香傻眼的看着空无一人的庭院,又看向自己手腕上硬被套上的白玉镯,困惑不已,还是不明白小雪到底是何方神圣。 她有种奇怪的预感,小雪真的不会再出现在她面前了…… 隔日一早,雪停了。 虽然事情大致都处理完毕,玺御该要动身回到王都,但殷治却留他下来多待几日,要不然下一回祖孙见面又不知是何年何月了。 陶天香自然是跟着玺御,她没有选择,只能跟着他们一道,他们留,她也留;要走,她也一同回去,在这陌生的异乡国度,她没有任何亲人,唯一的依靠也只有他。 但对于跟他回去的事,她其实是有些不安的,因为他从来就没有明确的表示过要带她和他回去,毕竟在一开始时,他可是非常讨厌她,根本就不欢迎她的。 这让她总觉得是自己死皮赖脸的赖上他,硬是要跟他回玺国,也没管他到底愿不愿意。 这种感受……还真是别扭。 「呼,雪终于停了……」 陶天香去了厨房一趟,从穿廊往自己的院落定,路经玺御所住的院落时,她因为某样东西而停下脚步,困惑的隔着月洞门频繁往他的院内望。 好像有个人不畏寒冷的躺在雪地上,是谁非得这么自虐不可呀?她移动步伐;换个角度,想要看清那人的样貌,不看还好,一看她顿时一惊,倒抽口气,简直快吓死了。 是玺御!他为什么会躺在雪地上?他又犯病了吗? 「玺御!」 她冲入庭院里,惊慌失措的跪坐在他身旁,下意识的要再为他做人工呼吸,没想到她的双手才一捧住他的脸,他就睁开双眼,炯炯有神的和她四目相对,一点都看不出有不舒服的感觉。 「别担心,我没事。」 这下子,陶天香倒是错愕的愣住了。「你……你没事?没事干么躺在雪地上吓人,这么做很好玩吗?」她快气死了!亏她刚才还那么担心他,根本就是白担心的麻! 玺挪坐起身来,赶紧解释,「我只是突然觉得……身子似乎轻松很多,不再有束缚,所以才会躺在雪地上想试看看,看是不是只是我一时的错觉。」 自从那一夜听到「她」的歉语后,他的心房似乎有什么锁被解开了,缠绕在心上多年、紧紧束缚住他的绳索似乎也跟着松落,整个人出现前所未有的轻松舒爽,就连一向让他难受的冬雪,也好似丧失了影响力,不再让他感到不适。 他心上的魔,好像离去了,而他也像是重生似的,感觉都不一样了…… 「原来是这样!」陶天香终于送了一口气,猛拍胸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又——」 玺御的眼光不经意的扫过她腕上的白玉镯,不由得错愕震惊,马上抓住她的手腕追问:「这白玉镯你是从哪得来的?」 「呃?」陶天香见他的表情异常凝重,便不敢隐瞒,老实说道:「是小雪送给我的。」 「小雪?」就是任谚提到的那个神秘的姑娘?「她脸上有什么特征?左边眼角是否有颗黑痣?」 「咦?你怎么知道?你也见过小雪吗?」 直到这一刻,玺御终于能够肯定。「她」真的曾经来过,是「她」引领着天香他们,在最关键的一刻来到他身边,替他解围。 「她」是真的在关心他、担心他……能够确定这一点,他已经心满意足,不再有什么遗憾了。 「你见到的小雪,应该是我母亲。」 「啊?」陶天香呆愣了好一会,才意会过来,「你说……殷姬夫人?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殷姬早已经死了十多年,她怎么可能还见得到,他肯定是误会了! 「我的母亲左边眼角有颗黑痣,和你所见到的小雪一样。」 「左边眼角有黑痣的人绝对不会只有你母亲一个人,或许这只是凑巧,而且小雪看起来才十五、六岁,一点都不像你母亲该有的年岁。」 玺御想了一会,才说:「那是我母亲刚嫁给父皇的年纪。她常跟我说,很怀念没嫁入玺国之前那段无忧无虑的岁月,如果可以,真想永远停留在那个时候。」 「就算你母亲曾经说过这样的话,也无法证明什么呀。」她极力排斥某个呼之欲出的答案,所以努力反驳他的话。 「当晚你带着任谚他们找到我,你说是小雪帮你们引路,但事实上,只有你一个人见到她,任谚及其他人连半点影子都没看到。」 她浑身上下突然冒出一阵鸡皮疙瘩,「这……怎么可能?」 「还有小雪给你的这只白玉镯。」玺御拉高她的手,「这是我母亲从殷族嫁入玺国的嫁妆之一,她一直戴在手上,爱不释手,我绝对不会认错,因为这只白玉镯当年是跟着我母亲一同入土的,可小雪却说是她的,还赠与你,这样的巧合,会不会太多了些?」 陶天香瞬间惨白着脸,惊愕到说不出话来。 他的意思?她一向认为凡是都有科学根据,所以自然也不信什么鬼怪之说,没想到竟让她遇到这么诡异的事! 「天啦,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她拚命搓着自己冒起鸡皮疙瘩的双臂,「为什么只有我看得到,你们却看不到?这不公平?」 对了对了,是不是有一种说法,就是她和殷姬的磁场波长频串那一类什么东东的互相契合,才有办法感应到对方,所以也只有她能见到殷姬,其他频率不合的人就什么都看不到? 难怪小雪总是来无影去无踪,一点声息都没有,还只在晚上出现;难怪小雪对玺御的事情瞭若指掌,总是在暗处关心他,对他有着抛不下的牵挂。 将来——殿下就请你多多照顾了,将他交给你,我很放心。 难怪小雪会说那种话,这分明就是母亲将孩子托付给其他人的口气嘛! 陶天香现在不只鸡皮疙瘩爬满身,还头皮发麻。人家母亲的遗物,她怎敢再留下,当然是快快物归原主! 「既然如此,这个白玉镯我可不能收下,还是交还给你……」 「不,你收下。」玺御伸手制止她的动作,不让她拔下手腕上的镯子。 「为什么?」陶天香不敢置信的瞪着他。 「既然是母亲给你的,你也已经收下。我没有理由再要回来。」而且他相信,母亲也不会希望她将白玉镯退回来。 娘为什么一直藏着这只白玉镯,都不拿下来? 因为娘非常喜爱这只玉镯呀,而且这玉镯也是要让你往后当传家宝用的。 传家宝?怎么个传法? 等你长大之后,若是见到心仪的姑娘想娶她为妻,这只白玉镯就给你当订亲信物用? 脑海深处浮起幼时和母亲的对话,情景依旧历历在目,他扬起一抹淡笑,心领神会,明白母亲的意思。 母亲希望他能将她留在身边吧,还先替他把她给「套」下,可见母亲有多么喜欢她,多怕她跑掉。 「咦?你笑了!」陶天香像是看到什么稀有奇景的张大眼,也跟着笑了,「这好像是我第一次看到你笑耶。」 她的笑容灿烂夺目,深深吸引住他的目光,她身上所散发出的活力与热力,也温暖着他的心房,她将他从极冻极寒的世界拉出来,替他带来新的生机,让他沉睡已久的心田也随之苏醒,情感的苗种早已跟着破土而出,因她而成长、茁壮,慢慢的越来越茂密。 情难自禁,他无预警的伸手捧住她的脸蛋,倾过身,切切实实吻上她小巧的红唇。他早想这么做很久了,直到此刻才真正一偿所愿。 她的唇柔软又温暖,还带着一股无法形容的甜蜜,让他一尝就上了瘾,完全不想放开她。 陶天香错愕的呆楞住,不知该要有什么反应,慢了好多拍才勉强回过神来,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可才一张开嘴,他就趁势侵入,原本仅止于表面的浅吻也转而浓烈起来,惑人心魄。 她觉得自己像是晕了、醉了,唇齿之间都是他的气息,缠缠绕绕,纠缠不清,一颗心也随着他越来越缠绵狂放的吻激荡起来,悸动的狂跳,再也不受控制。 怎会变成这样?她已经无法思考,只能被他狂涌而来的情潮吞没,无力……也不想抗拒。 直到两人都快无法呼吸,玺御才退开她诱人的唇瓣,转而将她紧紧拥入怀中,大口喘气,激荡的情绪久久无法平息。 姐,你放心,这段期间我会好好保护自己的,我会努力撑到九个月后…… 殿下,请将她给留下吧,就算不为她有可能是凤凰天女,也为了她是第一个在乎的女人吧…… 他喜欢她,毫无疑问,他想将她留下来,就算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他也希望能将她留下,无论她是不是凤凰天女,他都不在意,对他来说,她就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一个能让他在乎、渴望的女人。 只有她的温度能温暖他的心房,要死放手,他恐怕会后悔一辈子,恨自己没有好好把握机会抓紧她。 「天香,跟我回玺国王都吧。」他在她耳旁低哑呢喃,「我会保护你的,只要你待在我身边,我就不会让任何人有机会欺负你。」就算她有离开的打算,他也会想尽办法让她舍不得离开他,为了他而心甘情愿的留下,不打算再回去。 陶天香在他的怀里不断喘气,悸动的心跳依旧激荡不已,对于他的承诺,她既欣慰又感动,忍不住漾起甜美的笑意。 她轻轻回抱住他,柔声的回应,「好,我跟你回去。」 就让她在离开之前好好的陪伴在他身边,能陪多久算多久。 她知道这么做很危险,她对他的牵挂只会越来越深,到最后和他在一起,就算两人在一起的日子很快就会到尽头,但她还是想傻这么一回,就是明知最后必须面对分离的痛苦,她还是飞蛾扑火的陷下去,顾不了这么多了。 将来的事情,将来再苦恼吧,而现在的她,只想继续依偎在他的怀里,被他保护着。 此刻的她,很幸福,这样就够了……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