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家有福 卷一》 第1章 【正文开始】 唐安芙嫁给了梦寐以求的裴四郎裴景,以裴夫人的身份跟着他出生入死上战场。 唐安芙这个裴夫人自小习武,很快就在军中崭露头角,成了裴帅身边最贴近的护卫,手下最好的将士。 但久战必伤,唐安芙在一次奇袭战中不仅被荆棘毁了容貌,还因援军延迟而被困冰天雪地八天八夜,冻坏了伤腿,连她和裴景的第一个孩子都没能保住,伤到了根本,导致唐安芙今后再无所出。 那一战裴景挂印封帅,战事是赢了,但唐安芙却一夜之间成了裴家的罪人,裴母对她的嫌弃谩骂,裴景对她投来的失望眼神,皆令唐安芙如鲠在喉。 回京以后,裴景加官进爵,光耀门楣,成了大齐最年轻的武侯。 这边裴家青云直上,而唐安芙的娘家承恩伯府却处处遭人打压,父亲在一次被上峰拉去喝酒半夜回来的路上,失足摔下护城河溺亡,纨绔哥哥仓促袭了父亲的伯爵位。 这场变故,让生了个‘护夫有功的女儿’而眼看就要起复的唐家一落千丈。 裴母希望裴景找个理由停妻再娶,因为偌大的侯府总要有嫡子继承香火。 但裴夫人在战场上受伤导致不能生育之事人尽皆知,若是停妻,对裴景这个新晋武侯的声望有损,所以,裴景拒绝了裴母的要求。 不仅如此,裴景还为唐安芙请了诰命,为她将如潮水般涌入后宅的美妾美婢拒之门外,世人都道裴侯爷对夫人情深义重,即便裴夫人容貌被毁,拄着拐杖脚有残疾,还膝下无子,裴侯爷都未曾嫌弃,真是个重情重义的君子啊。 直到那一日,年节将至,院中大雪纷飞,裴景喜上眉梢的亲自撑伞,将一个大腹便便的美妇人和一对精灵可爱的龙凤胎姐弟带回家中。 那妇人是唐安芙的堂庶妹唐碧茹,在唐安芙嫁给裴景之后的第二年,唐碧茹也被许了人家,只可惜那人英年早逝,留下了娇妻幼子和家中一堆破事便撒手人寰。 唐碧茹孤寡无依,娘家没落,被叔嫂欺凌,实在没有办法,只得求到位高权重的姐夫头上。 裴景不愧是重情重义的真君子,好夫君,以一品高官之身轻而易举便为妻妹摆平家中破事,然后亲自迎接妻妹和外甥回府安置,请唐安芙在裴家后院给她们一席之地。 唐安芙拄着拐杖,站在廊下,看着风情不减的美貌堂庶妹带着一双儿女在风雪中哭的梨花带雨,堂庶妹身怀有孕,吹一会儿风就摇摇欲坠,柔弱堪怜,裴景焦急万分,最后没等唐安芙发话,就自主把人从雪地抱起,送去了后院。 那之后,唐安芙才知道裴景的真正心意。 原来从一开始,他想娶的就不是武功高强,骄傲艳丽的唐家嫡女唐安芙,而是庶房那枝高洁柔弱,性如白梅的唐碧茹。 不过当初因为裴母看不上唐碧茹二房庶出的身份,才叫裴景改娶了唐安芙。 年轻时的情爱萌芽因各种因素被无情掐断,便是一辈子的遗憾。等到有足够的能力弥补这段遗憾的时候,就真的十匹马也拉不回来了。 接回唐碧茹和她一双儿女回家后,裴府后院多了一位侧夫人,裴景放话,侧夫人身份等同夫人,府中上下莫敢不从。 半年后,唐碧茹为裴景生下了孩子,一举得男。 裴景将孩子寄到唐安芙名下,为侯府嫡子,交给唐安芙教养。 开始的两天,唐安芙对这孩子不闻不问,只交给乳母去带,可第三天夜里这孩子突然全身痉挛,口吐白沫,吓坏了唐安芙,请了大夫来好不容易才救回一条小命。 从那之后,唐安芙就不敢再对孩子假手于人,放在手边亲自照看。 唐安芙觉得她未能给裴景繁衍血脉,心中有愧,十分用心养着他们的孩子,可那孩子胎里带病,身子骨弱,动辄发烧抽搐,唐安芙为他便寻名医,日夜陪伴。 可即便她对那孩子付出再多心血,孩子的身体依旧不能强健起来,不会走路,不会说话,只会用两只乌黑的眼珠子盯着唐安芙,没有任何回应。 而另一边,唐碧茹被裴景宠爱的越发滋润靓丽,她不沾世俗,雅趣精致,只为裴景高兴,她从来不惜金钱,不惜代价。反倒是唐安芙这边省,那边抠,为了维持这个家的体面,日夜操劳。 唐碧茹与裴景情投意合,缘来再聚,情意浓绵,孩子一个接一个出生。 在他们第三个孩子出生的那一天,唐安芙教养的嫡子中毒身亡。 所有证据都指向唐安芙,裴景指着唐安芙的鼻子骂她是毒妇,连个心智不全的小小幼童都不放过。 唐安芙百口莫辩,抱着七孔流血,放在手边精心养了好几年的孩子,痛彻心扉。 裴景骂她惺惺作态,毒辣心狠,派人将孩子的尸体从她手中夺走,亲手捆了唐安芙,让人乱棍打了她一个时辰,打的她骨断筋裂,口鼻喷血。 唐安芙奄奄一息之际,只记得那夜屋外下了好大的雨,雷声轰鸣,电闪的能照亮半边天际,像是那志怪小说中仙人渡劫,妖魔现世…… 而她则像个死狗一样被丢去了姑子庵,美其名曰养病,实则关押软禁。 唐安芙的父亲早亡,哥哥不成器,空守着爵位无所作为,哪里是军功赫赫侯府的对手。唐安芙被送走那日,她的哥哥追着马车跑了三四里,喉咙都喊哑了,最后出了城外,被侯府的家将打个半死,丢在路上。 第2章 姑子庵里又苦又寒,虽有伺候的人,但用膝盖想也不可能尽心,双腿瘫痪无人照拂的日子生不如死。 哥哥费尽心力寻到关押她的地方,却因周围有人看守而无法进入,只能半夜悄悄爬墙,谁知身手不济,从为了防止她一个瘫子逃跑而特意垒高的高墙之上摔了下去,当场摔断了腿。 自那之后,就再也没有人来看过唐安芙。 曾经因美貌与武艺名满京城的唐家大小姐早已随着家族的衰败而无人问津。 一日见屋外阳光正好,快要发霉的唐安芙从床上摔下,爬出屋外,看见院子里那株又高又大的酸枣树上结满了青青绿绿的果子,再过一个月果子才熟,酸酸甜甜,是唐安芙最喜欢吃的果子,现在没熟,当然是没人摘的。 唐安芙趴在地上,用长杆子打了十几颗下来,捡了裹在袖子里,又爬回廊下,用尽全力,才让自己找了个相对体面的姿势背靠在廊柱上,她抬头看着碧蓝的天空,羡慕的看着在天际飞翔展翅的鸟儿,她已经多久没飞了? 曾几何时,她也能像那天际的鸟般自由飞翔的,也曾自信傲然,觉得凭她的本事,定能让被人诟病‘家族无能’和‘靠女人裙带关系持家’的唐氏脱胎换骨。 她想让唐家摆脱这些难看、难听的标签。 可女子武功强既不能做官,也不能参军,所以当时她嫁给裴景,除了喜欢之外也有别的考量。 裴家是行伍之家,她嫁了裴景就能随夫从军。 到时候所有人都知道是她帮夫君挣下的军功,那时候她的夫君再捎带手提携提携唐家的后辈子孙,也就不算走裙带关系了。 可她的精打细算的未来彻底翻了车,她自小珍惜的双翼也在一次又一次的变故和绝望中被斩落殆尽。 午夜梦回,她也后悔过,可曾经意气风发的将门小姐,活成了狗都不如的样子,又岂是一句‘后悔’能完全表达。 不过幸好,这一切都结束了。 那一日,阳光正好,晒在人身上暖洋洋的,唐安芙已经忘了她有多久没有晒到过太阳。 那一日,无念庵的后院多了一具吃青枣噎死的尸体,无人知晓。 灵魂超脱体外,唐安芙终于重新找回了自由。 她的魂魄飞过高山乱岗,飞过鸟语花香,飞过青山碧水,飞过邻里人家,自由自在,不知过了多久,她飞回了生前最想回的地方。 走马观花般看到了瘫在床上喝药的病弱哥哥,看到了亲自在庭院里洒扫劈柴的嫂嫂,偌大的承恩伯府,竟连个端茶递水的丫鬟和粗使婆子都找不到。 唐安芙飞过年久失修的唐家祠堂,父母排位前的案子积了灰,香炉里也不知多久未曾燃过香。 曾经的承恩伯府虽处处遭人非议,日子却总还过得红红火火。 又来到安定侯府,唐安芙看到端庄美貌的唐碧茹一袭素衣,侧鬓戴着白色花簪,腰系白巾,她神情凛凛走在花团锦簇的回廊上,身后八个仆婢跟随,威风八面,看样子她该是刚从安定候老夫人的院里出来。 唐安芙来到安定候老夫人院中,正好看见她对唐碧茹离去的背影吐了口唾沫,骂了一句听不太清的话。 这位老夫人一心想叫儿子娶那高门大户的县主、郡主,最好是个公主才能配得上他的儿子。谁知她儿子看上的女人一个比一个身份低,她能满意才怪。 安定侯府的前院在办丧事,吹吹打打,好不热闹,门前络绎不绝的军中将领,都是裴景的手下,看来唐安芙的尸体已经从庵里运回,裴景在给她办丧事。 唐安芙来到前院,看见身着裴景一身白衣,跪在灵堂前烧纸,他神情肃然,棺木旁跪着一个披麻戴孝的孩子,另一个孩子还在襁褓之中,由乳母抱着跪在棺木一侧。 在这些表面文章上,裴景素来做的很到位。 她当年怎么就瞎了眼看上裴景这中山狼了呢。凭的填了自己的一生,太不值了! 临近中午,前来吊唁的宾客们基本上都来齐了,坐在前院的茶棚里喝茶,说着这位早早去世安定候夫人的过往,有从前相熟的夫人,也只得遗憾的叹息那么几句。 万里功绩,毁誉是非,都不过人口中茶余饭后一谈资。 忽然间,整个京城上空仿佛黑云压境般,茶棚中的客人纷纷仰头观望,猜测是不是要下雨。 安定侯府外的街上仿佛传来一阵马蹄踢踏的声音…… 唐碧茹自后院出来,亲自招呼茶棚中的客人们去饭园。 安定侯府的护院被踢飞进了门内,跌作一团,惊动了欲穿过灵堂往后院去的客人们。 一道惊雷劈下,安定侯府大门处走入一个仿佛带着地狱鬼气的玄衣男子,他面容若刀削斧刻般凛冽,双目黑沉,透着妖异。 阻拦他入内的护院家丁皆被他打倒在地再难起身,惊恐的看着这如魔物般降临的男人。 「辰……是辰王!安南王!」宾客中不知谁喊了这么一句,现场顿时就如炸开了锅般,不绝于耳的议论声此起彼伏: 第3章 「是他,真的是他。」 「他不是杀孽太多遭天谴了吗?」 「什么天谴!睡了好几年而已。」 「他来干什么?不会是杀人吧!」 「……」 又是一道惊雷夹带着闪电劈下,将在场人的脸映照的一明一暗。 裴景跪在火盆前,呆呆的看着步步逼近的魔魅男子,目光幽沉,盯着裴景身后的棺木灵台。 这架势就不知是来寻仇的还是来上香的。 唐碧茹见裴景不说话,便以为来人是客,如今侯府当家的女主人已经死了,她理所当然要顶替女主人的位置,上前对那男子行了礼说了句: 「客人是来送姐姐最后一程的吗?请随我……唔……噗——!」 唐碧茹一边说话一边请客人上前,谁知她话还没说完,就觉得眼前寒光一闪,脖子处一阵刺麻的寒意过后,便是喷涌而出的鲜血。 连挣扎都没来得及,唐碧茹就瞪着双眼倒在了血泊里,没有任何前兆与缘由的,死了。 惊雷扫过,满庭死寂。杀人者面目无情,满身的戾气,宛如那爬上诏莲地狱的幽冥恶鬼,令人胆寒。 这场变故发生的太快,以至于血在唐碧茹身下弥漫出后,才有那胆小妇人发出惊声尖叫—— 灵堂内外乱做一团。 裴景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变故,不知道是要先愤怒还是先悲伤。 一行人大约是听见侯府内的尖叫声,从门外闯入,为首那人灵堂内大多都认识,康王齐昭。 只见康王看见了倒在血泊中的女人,也看见了那手持软剑的魔杀星,上前一把夺过魔杀星手中软剑,惊呼道: 「皇叔,您怎么刚醒就又杀人了呀。来人,快把皇叔扶回去!」 康王身后的几位也都是熟面孔,不是皇子就是各家世子,总之全都是些轻易得罪不起的主顾。 尽管灵堂前有人死了,但杀人的人却无一人敢上前问责。 几位皇子、世子拥着那面无表情,仿若闲庭信步进来,随手摘了一片花就走的魔杀星出门,康王齐昭才上前拍了拍裴景的肩,说道: 「表兄节哀。」虽然是远到天边的表亲,平素不会这般称呼,但这种时候康王觉得还是攀一点亲戚来说话会比较有人情味。 裴景抱着唐碧茹已然凉了的尸身,沙哑着问康王: 「他为何要杀我妻?」 康王无奈一叹: 「皇叔练功走火入魔,此番刚从岭南接回京中,本是要带他回宫的,谁料经过你府门前,他瞧见你家府外的白灯笼,便说进来祭奠旧人,我们也是糊涂,竟忘了他与府上并无旧识,何谈祭奠,果然他一来就犯了病。」 「此事裴侯放心,父皇那儿定会给你一个交代。你这儿……正好也在办丧,干脆两位夫人一起,也不劳二手了。」 康王说完之后,扫了一眼安定侯府的灵堂,对着安定侯夫人唐安芙的灵位拱手一揖,对身边人吩咐说到安定侯府的礼金帐上,上两份奠仪。 最后瞥了一眼裴景抱在怀里已然死去的侧夫人,暗道一声造孽后,干咳着离开了安定侯府。 都是龙子皇孙,自无人敢拦。 可不是他冷血无情仗势欺人,实在是康王一行人对这位靠着夫人上位,却宠妾灭妻,逼死原配的武侯打从心眼儿里瞧不起。 一场丧事等来了一场闹剧。 人生的悲欢离合、恩怨情仇就是这么莫名其妙。 蹲在自己的灵位旁目睹这一切的唐安芙不禁笑了。 不管这个魔杀星南安王究竟是走火入魔随手杀人,还是携旧怨报复杀人,总之他杀了唐碧茹,这就能让唐安芙的满腔怒意平复不少。 带着感激,唐安芙的魂魄渐渐消散,仿佛受到一阵莫名气场的招引,飘向远方。 「阿芙,你怎么还在睡。」 唐安芙被吵醒了,迷迷糊糊睁开双眼,看见了既熟悉又陌生的承尘,还在思考这是哪里的时候,就感觉有人在她背后推了一把。 唐安芙转过身去,逆光中就见一个梳着单螺髻,大眼睛小嘴巴的娇俏姑娘。 「蕊娘?」唐安芙迟疑的喊出这个名字。 元家六小姐,名蕊娘,是唐安芙自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自从嫁去江南以后,唐安芙就再也没有见过她。 「阿芙,你怎么回事,不认识我啦。快些起来,你忘了咱们约好要去干什么了?」 元蕊娘风风火火将唐安芙从床上拉的坐起来,可唐安芙脑子有些糊涂,拉着蕊娘的手依旧觉得这是幻觉。 是她太怀念这段时光了吗?所以在死后也忍不住要回头多看看。 「蕊娘……」唐安芙双目发热,鼻头发酸,两滴泪珠很快落下,落在唐安芙的手背上。 感觉是热的。 唐安芙伸手摸了摸手背上的泪珠,又难以置信的摸了摸脸颊,真实的触感让她难以置信。 第4章 「阿芙,你怎么哭啦?别哭别哭,咱们这就去教训他!」 元蕊娘大咧咧的用衣袖给唐安芙擦了眼泪,拉着唐安芙下了床。她死之前腿是瘫的,可现在双腿着地的感觉太真实了。 唐安芙试着双腿用力,在床脚踏上轻跳了两下,发觉腿真的好了,不由喜笑颜开,跳下脚踏,在房间里一通跑跳。 元蕊娘看着这样的唐安芙,不禁对外喊道: 「秀芝,快进来。你家小姐疯了!」 一个圆脸丫鬟从门外探进头来,看了她们一眼便摇头离开,显然没把元蕊娘的话当真。 元蕊娘原本就是说笑的,却遗憾没把唐安芙的贴身丫鬟秀芝给骗进来。 「好了好了,你快别跳了,发什么羊癫疯。」元蕊娘上前把蹦蹦跳跳的唐安芙拉住了。 唐安芙开心的要飞起,干脆拉着元蕊娘转圈圈:「蕊娘,我回来了!太好了,就像一场梦!」 元蕊娘好不容易把人按下,问道:「什么你回来了?什么梦?你做梦了?是好梦吗?」 唐安芙摇头黯然:「不怎么好。」 「不怎么好就忘了吧。你快些换衣裳,咱们不是要出门嘛。」元蕊娘推着唐安芙去屏风后。 唐安芙脑子有些转不过弯来:「去哪里?」 「青雀桥啊。你不是约了裴四郎在那里见面吗?」 突然听见‘裴四郎’三个字,唐安芙依旧有些恍惚: 「我为什么要约他见面来着?」 「你说为什么?你给他写信,他不接受就算了,竟还将你的信撕碎,你昨儿回来不是气的要死,派人给他传话,说今日青雀桥要与他拔刀相见吗?」元蕊娘替唐安芙回忆。 好像是有那么一回事。 唐安芙少女时期就是这种性格,说好听点叫开朗侠义,说难听点就是自大娇蛮。 怎么说呢。 唐安芙是在别人的赞誉中长大的,因为她确实是家里小一辈里最漂亮,最聪明,最有学识,武功最好的那个,她学什么都要尽善尽美,若是个生在钟鸣鼎食之家的郎君,妥妥是继承人的培养对象。 但其实只有她自己知道,那些所谓的尽善尽美,都跟她的攀比虚荣心有关,她享受那种什么都比别人优秀的感觉,她以能凭真本事领先别人一头为荣,从来不知道什么是退让和隐忍,便是对上别府郎君,也从不怯场,要比文就比文,要比武就比武,没在怕的。 就是这种要强的性格,才让唐安芙生出了一些不该生的心思。 她妄图凭一己之力改变外人对唐家的印象,想让一个世代走裙带关系,靠美色输出的家族成为那种有所作为的门第。 最终实践证明她的想法落空了,她不仅没有让人改变对她家族的态度和看法,反而把自己的人生也折腾的一团糟,落得那般下场。 而这一切的源头,就是从她喜欢上裴景裴四郎开始。 从小就没尝过被拒绝滋味的唐安芙因为裴四郎撕了她的信反而注意到他,觉得他和旁人不一样,紧接着就是更加直白紧密的追求,直到所有人都知道唐安芙喜欢裴四郎。 那时的唐安芙热情奔放,读了些书后便觉得女子不该被礼教过于束缚,既然喜欢,那便没什么好隐瞒的。 所以她对于自己追求裴四郎的事情丝毫不觉得有错,而身边的人或是支持,或是等着看她笑话,也没有人认真劝阻过她,当然了,那时候唐安芙一门心思,就算有人劝她也未必会听就是了。 唐安芙看着镜子里那张完好无缺的脸,杏眼桃腮,翘鼻丰唇,一双微微上挑的凤眼藏着说不尽的明媚光彩,再想想自己才十六岁的年纪,唐安芙就开心的什么都不想做,只想对着镜子傻笑。 元蕊娘在屏风外等待良久,实在不耐烦进来催促时就看见唐安芙什么都没换,还在对镜傻笑,不由得亲自动手,押着她把衣裳换好,随便给她挽了个单髻,配上一根花簪就可以出门了。 反正唐安芙底子好,随便怎么折腾都好看,所以也就直接导致她不怎么注重打扮,大大咧咧,风风火火,热情的像个七月的小太阳。 元蕊娘拉着唐安芙走出房间,唐安芙像误入梦境的孩子般对周围环境好奇不已。 这里是承恩伯府的主院,说起来,唐安芙也没有真正在这院子里住几年,但此时却看哪儿都觉得熟悉,满心充斥着重生回来的喜悦。 承恩伯府的主院是大四合院的构造,主屋坐北朝南,东边四间房,西边四间房,一圈回廊环绕,中间有个不大不小的院子,院子里种了两棵果树,一树桃,一树枣,到开花的时节,总能吸引很多鸟雀来,为此每逢树上结出果实后,唐安芙的母亲谢氏就会亲自爬上树,给每一颗果子套上一个网袋,避免鸟雀啄食。 唐安芙从西边的回廊走出,经过中间的院子时,看到一个令她热泪盈眶的身影,只见她年轻时的哥哥唐安杰正高举一根藤编,被罚在院子里扎马步,他底盘不稳,早已累的双面涨红,满头大汗。 「看什么看!」 第5章 唐安杰身子晃悠,狼狈不堪,却还是注意到站在廊下看他被罚的妹子,不禁觉得丢人,只得气急败坏的对唐安芙和元蕊娘吼了一声。 元蕊娘时常出入唐家,早已见怪不怪,冲唐安杰吐了吐舌,便要拉着唐安芙走,可唐安芙的脚下像是生根了般,元蕊娘怎么拉,她都站在原地,看着在院子里扎马步的唐安杰,还有唐安杰身后,金刀大马坐在主院正屋前,面色阴沉的将门嫡女、承恩伯夫人谢氏。 唐安芙的父亲叫唐益,两年前袭爵,带着妻子谢氏和三个孩子入住到伯府的主院里。 唐家共有三房,唐益是大房长子,是老承恩伯和原配老夫人的孩子,但原配老夫人生下长子后就去世了,她死之后,老承恩伯很快就娶了填房夫人,二房和三房都是填房夫人所出。 两年前,老承恩伯去世时坚持将爵位传给长子唐益。 而众所周知,承恩伯世子唐益是个荒唐无能的纨绔,糊不上墙的烂泥说的就是他。 可偏生就是这么个人,运道却是很好。 没有亲娘教养,小小年纪就养成了吃喝玩乐,斗鸡遛狗的陋习,老伯爷也不管,却早早给他请封了世子。 世子长大后要议亲,照理说他这样的条件,能娶个知书达理的小家碧玉已经是老天眷顾了,可谁想到,这位世子凭着一张脸和花言巧语竟然娶到了镇国将军府的嫡小姐做世子夫人。 世子夫人是将门之女,强势凶悍,婚后世子别说纳妾了,就连外面的莺莺燕燕也丝毫不敢招惹,纨绔子弟不沾女色的他也算京城第一人了。 还好,世子夫人给他生了三个孩子,两个女孩一个男孩。 这样安稳的日子过了十几年,老伯爷病重了,死前填房老夫人日夜伺候在老伯爷身前,希望老伯爷能改换世子人选,老伯爷迷迷糊糊的口头应承,谁知到最后回光返照时,将家里所有长老亲人都聚在一起,坚定的把爵位留给了世子。 填房老夫人当场气的晕过去。 就这样,世子袭爵成了承恩伯,他这半辈子可谓顺风顺水,让人羡慕。 但羡慕之余,更多的声音在嘲笑他是个一无是处的草包伯爷。 为此,唐伯爷一笑置之,根本不往心里去,仍旧我行我素,将吃喝玩乐作为终身事业发展到底。 而有这样一个父亲,为什么唐安芙会长成这般上进和要强的性格呢? 原因就在于,唐安芙的母亲谢氏——一个强悍正经的将门嫡女。 谢氏许是当初被唐益美好的外表迷了眼,与家中坚持要嫁与唐益为妻,嫁过来之后才发现唐益不求上进的真面目,可嫁都嫁了,反悔肯定来不及了。 于是谢氏就想着改变唐益,可唐益偏偏油盐不进,谢氏无奈,只好试着从根源上改变她的孩子们。 但谢氏生的三个孩子,大女儿唐安秀被她管教的有些木讷,早早嫁了人,二儿子唐安杰是他老子的翻版,没天分还不愿学,只有三女儿唐安芙继承了她的血气,于是谢氏就开始着重培养唐安芙,希望她可以摆脱父兄纨绔的阴影,成为一个有见识、有担当、有本事的女子。 事实证明,谢氏的教育很成功,唐安芙确实如她所愿的长成了唐家小一辈里最出色的那朵花。当初唐安芙向家里坦白自己喜欢裴景时,谢氏是最支持她的那个。 不过,等到唐安芙随裴景出征的下半年,边关就传去了谢氏去世的消息,唐安芙这个她最中意的女儿,连她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着。 想到这些事情,唐安芙潸然泪下,元蕊娘看见流泪的唐安芙,惊讶的推了推她,唐安芙这才回神,草草擦了擦脸。 绕着回廊来到主屋廊下,唐安芙对谢氏行礼:「阿娘。」 元蕊娘也跟着行礼:「伯母好。」 谢氏点头问:「你们这是要出去吗?」 唐安芙眼睛直盯着谢氏,没说话,元蕊娘赶忙回答:「是 ,伯母,我们家香坊里出了新香,我来喊阿芙去闻闻,若是她觉得好闻,回头给您捎点回来。」 谢氏神色一缓:「你这孩子,有心了。去吧。」 说完之后,谢氏瞧向盯着她一动不动的小女儿,问:「阿芙可还有事?」 唐安芙傻傻张嘴:「啊?」 元蕊娘撞了撞她:「伯母问你可还有其他事,今儿你怎么了,心不在焉的。」 唐安芙收敛心神:「谁心不在焉了,我只是觉得我阿娘今日更好看了,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嘛。」 元蕊娘噗的笑了,谢氏也被逗得横了她一眼:「去去去,要出门就赶快。没看见我正训你哥呢嘛。」 「我哥又怎么了?」唐安芙问。 「你问他!文武先生的课都罢了,跑去花楼里喝酒。」谢氏不悦。 在院子里扎马步的唐安杰听后大喊一声:「我没有喝酒!」 谢氏捏起茶几上的一块糕点就往唐安杰身上砸,唐安杰身子一歪,像是要摔倒,元蕊娘惊的略一声抽气,脚不自然向前走了半步,可谢氏大喝一声,她又吓得不敢再动了。 第6章 「敢顶嘴?再加半个时辰。」谢氏怒道。 唐安杰正处叛逆的年纪,只见他满脸不服:「加半个时辰我得死!」 「死就死!死了我还清净!生出你这么个不成器的玩意儿,你要是有你妹妹一半上进,我何至于此!蹲好了!」 唐安杰对谢氏敢怒不敢言,便愤愤的瞪向谢氏身旁的唐安芙,若是上一世的唐安芙,此时定然得意自己比兄长厉害,但现在的她却只觉懊悔和心疼。 她一直认为自己很优秀,所以理所当然的觉得旁人会因此钦佩她,志得意满的优越感冲昏了她的理智,也给了她很多错误的暗示。 此时,主院的垂花门走进一个丫鬟,是老夫人身边的,只见她来到谢氏面前,行礼过后说道: 「伯夫人,二房的大娘子和两位小姐从大兴回来了,带了些她娘家的特产,现在老夫人那里,老夫人请伯夫人去一趟,还特地请四小姐一同前往。」 唐安芙眉头微蹙,此时承恩伯府里住的老夫人是老承恩公的继室夫人,并不是她的亲祖母,从前一门心思的想让老伯爷换她亲生的儿子做世子,对大房从来没什么好脸色。 「二婶娘和哪两位小姐来的?」唐安芙问。 「回四小姐,是二小姐和六小姐。」丫鬟说。 「二小姐和六小姐都随二婶娘回娘家探亲了?」唐安芙又问。 丫鬟点头:「是。这不刚回来。」 唐安芙敏感垂目,二婶娘有五个女儿,其中只有二小姐是她亲生的,其他全是唐安芙二叔妾室所生,六小姐就是唐碧茹,她母亲是唐安芙二叔最喜欢的一个小妾。 奇怪的是,二婶娘素来不喜妾室所生的孩子,在府里的时候就不管不顾,怎会突然转性带唐碧茹一同回她自己的娘家探亲? 「去回老夫人,我一会儿就到。」谢氏回头问唐安芙:「你去吗?」 唐安芙想了想,实在不太想见唐碧茹那张脸,遂摇头:「我与蕊娘约好要出门了。」 谢氏从不勉强唐安芙一定要学会交际,都是她想见便见,不想见她便想法子给她圆过去。 「那你们去吧,从后门走。」谢氏说。 看向丫鬟,丫鬟立刻会意,躬身退后:「是。奴婢知道怎么回话。」 唐安芙与元蕊娘从主院出来后,直奔承恩伯府后门,很快就到了街上。 承恩伯府位于甜水巷东侧,元家是商贾之家,和唐家是邻居,所以唐安芙和元蕊娘才有机会熟稔起来,两人性情相投,未出嫁时,焦不离孟孟不离焦,做什么事都在一起,后来元蕊娘成了亲,两人才失了联络,婚后的蕊娘不这么活泼了,偶尔通信也只是互道平安。 「阿芙,我怎么觉得你有点不对劲。」 身为好朋友,元蕊娘敏感的察觉出唐安芙的改变。 唐安芙出来以后,一直在想二婶娘怎么突然对唐碧茹重视起来了,想不通,却听见元蕊娘的话,往旁边瞥了她一眼,忽的一把搂住蕊娘的肩膀,扯着她的耳朵说道: 「你才不对劲。我哥就那么好看,瞧你眼睛都看直了。」 元蕊娘大惊失色,从唐安芙的魔爪之下救出自己的耳朵之后就一直捂着,怕给唐安芙看出她耳朵快红的滴血: 「胡说八道!」 可心虚就是这样,越想遮掩就越是遮掩不住,不消片刻,元蕊娘不仅仅是耳朵红了,整张脸都跟煮熟的虾子般。 一句话就把蕊娘的心思给诈了出来,唐安芙忍不住笑了起来。元蕊娘也不是那好欺负的,见唐安芙戏耍打趣她,上来就要动手。 唐安芙笑着躲避,两人一路笑闹着到了青雀桥。 上一世的这个时候,唐安芙刚刚喜欢上了裴景,并非常直接的给他写了封信表达情意,但裴景非但没有看,还当着唐安芙的面将她的信撕了。 从未被拒绝过的唐安芙先是很生气,气到要约裴景决战的地步,就私下派人去给裴景传了话,约他今日在青雀桥见。 唐安芙重生回来,巴不得跟上辈子那些破事儿离得越远越好,唐碧茹她不愿见,裴景就更加不愿见了。 但她又为什么会跟着元蕊娘到青雀桥来呢。 原因就在于唐安芙知道裴景不会来! 当初唐安芙约裴景在青雀桥决斗,她和元蕊娘两人早早等候在此,可她们从白天等到晚上,裴景连个影子都没出现。 这就导致唐安芙回去以后越想越气,越气就越关注裴景,越关注裴景就越喜欢他,到后来难以自拔,非他不嫁。 青雀桥上果然没有裴景的身影,唐安芙和元蕊娘爬上桥梁最高处。 唐安芙悠哉哉的趴在桥栏上,看着桥下流淌的水和两岸草木葳蕤,遥遥向远方延伸,呼吸着重生带来的清新空气,将在心中积压了很多年的郁结一呼而出。 「那姓裴的怎么还不来?」 元蕊娘没有唐安芙欣赏久违美景的兴趣,等了一会儿便有些不耐烦。 唐安芙将身子靠在桥梁上,指了指桥下的一座茶苑说道: 第7章 「定是怕了我,不会来了。咱们喝茶去。」 说完,唐安芙便拉着元蕊娘飞快的奔下青雀桥,往桥下临水的一座茶苑去。 茶苑名为‘曲水’,临水而建,茶室分布两岸。 唐安芙她们去了南边的茶室,由跑堂领着进门,上午的茶室生意比较清淡,大厅里不过两三桌的样子。 唐安芙要了雅间,像是为了庆祝似的,点了满满一桌茶点,元蕊娘不禁咋舌: 「我的姑奶奶,点这么多你吃的完吗?」 「吃不完啊。」唐安芙笑答。 元蕊娘推了杯茶道唐安芙面前:「那你还点?」 「我高兴嘛。」唐安芙拿起一块酸枣糕,一口咬了半块,熟悉的味道在口中散开,唐安芙鼻头再次发酸:「好吃!」 上一世临死前,唐安芙就想再吃一口酸枣糕的,可惜没有酸枣糕,只有酸枣。整颗咽下的感觉太疼了,最后窒息而亡反而是解脱。 唐安芙正陷入回忆,胳膊被元蕊娘拍了一下,唐安芙不解看她,只见元蕊娘用下巴指了指茶室外。 她们所在的这雅间正巧可以看见青雀桥,在元蕊娘的示意之下,唐安芙在青雀桥头看见了一个前世今生都不想再看见的人。 裴景。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上一世唐安芙和元蕊娘就站在青雀桥上等了他一整天,连吃饭都是蕊娘去买了两个胡饼到桥上来解决的,没有离开青雀桥半步,所以只要裴景曾经出现过,她就绝对不可能错过。 可现在那站在桥上的人分明就是年轻时的裴景。 「阿芙,你还愣着干嘛?快去啊。」元蕊娘推搡了两下唐安芙。 唐安芙回过神,被蕊娘拖着起身,几乎是推着出茶室,上了青雀桥,来到裴景面前。 两人视线撞上,唐安芙还没避开,裴景却先避开了,低着头一副不知道说什么的样子。 唐安芙也不知道说什么,她还没能从看见裴景的冲击中完全走出。 蕊娘恨铁不成钢,与唐安芙并肩而立,对裴景说道: 「裴世子来的够晚的,我们都在茶室喝好一会儿茶了。」 裴景现在还是安定候世子,他婚后领兵出征,第二年老侯爷去世,待他凯旋,正好回来领功袭爵。 「哦。」 裴景犹豫良久后,哦了一声。 元蕊娘感觉气氛有点尴尬,用胳膊撞撞唐安芙,想让她好歹开口说两句话,人是她自己约来的,约之前的嘴那叫一个凶,又是揍得他满地找牙,又是让他跪下道歉……得!真见了人,连句话都说不出来。 分明就是喜欢人家。 「我看你们是打不起来了。」元蕊娘说:「要不干脆去茶室坐坐吧。裴世子,你觉得如何?」 裴景飞快瞥了一眼少女时期的唐安芙,只觉得唐安芙这张明艳动人的脸庞竟比他记忆中还要惊艳三分,就算不施粉黛,依然光彩照人。 他虽然不喜欢女子容貌生的太过艳丽,却也不得不承认,没有在战场上毁容的唐安芙确实美貌。这也让裴景不禁想起当年随军的主帅夫人因为过于美貌而产生的那些流言蜚语。 是的,当年。裴景记得上一世发生过的事情,因为他在半年前……重生了。 上一世他为两个女人办好了丧事后,因为辰王错手在他府中杀了人,陛下为了弥补,让裴景提一个愿望,裴景放弃了让安定侯府变成安定公府的机会,因为他觉得就算侯府变公府,也不过就是名衔上的区别,比起这种补偿,他更愿意要实质性的,于是他提出想要入内阁参政,陛下一言九鼎,许了。 裴景在内阁混的风生水起,眼看距离阁老只是一步之遥,却没想到在关键时刻被人算计进了那起子户部贪墨案,一时不察,身败名裂,他被斩首之际曾抱怨上天不公。 没想到老天垂怜,让他一睁眼又回到了年轻的时候。 而更令他惊喜的是,他的一生所爱,那个被人无辜杀害的女人——唐碧茹也重生回来了。 唐碧茹重生回来之后第一件是就是找裴景,两人一番对话后,便感动的抱在了一起。 裴景直叹:天道对他们实在是太好了! 让他重生不说,就连他爱的女人也一并让她重生回来了。 这一世,他不会再让安茹受那么多苦,他要从一开始就好好保护她,爱护她,不让任何人伤害她,他要让安茹做他的妻子,两人就像上一世那般,琴瑟和谐,生儿育女,男主外,女主内,幸福安康的过这一生。 而在他们安然一生的中间,还有个最重要的阻拦人没有解决。 就是上辈子痴缠裴景的唐安芙。 唐碧茹对裴景说,只要唐安芙不放弃他,他们就永远没有机会过上他们想要的生活。 这就是裴景今天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他要来和唐安芙当面说清楚,让她这辈子彻底断了和他纠缠的心思。 茶室内。 第8章 唐安芙和元蕊娘坐在一边,对面坐的是埋头喝茶的裴景。 他似乎在考虑着什么问题。 唐安芙渐渐从震惊中缓过神,端着茶杯,透着水雾悄悄观察裴景的神情,总觉得这个裴景有些异样。 裴景其人,年轻时儒雅清秀,自有一股傲气使然,待人处世还不算太圆滑。 直到他年长之后,在军营和官场混迹多年,学会了以冷制冷,在远离或冷漠中叫你自我怀疑,自我放弃,却又偏偏挑不出他哪里不好。 上一世,唐安芙情窦初开的时候,就是被裴景这种对人若即若离的态度吸引了,觉得他与众不同,好有涵养,现在想想,就活该她受那么多罪。 元蕊娘简直要被雅间内安静的气氛尴尬到死了,她都已经连续喝了三杯茶了,她旁边和对面的两个人就是各自低头不说话。 「那个……你们若是有我不方便听的话说,我可以出去等的。」元蕊娘贴心道。 「不必。」 元蕊娘话音刚落,装了好半天哑巴的唐安芙就立刻开口了,并且像是怕元蕊娘真的离开,唐安芙还不放心的伸手拉住了她的衣袖。 不必……你倒是说话呀。 对面的裴景像是听见了元蕊娘心中的咆哮,忽的放下手中茶杯,像是鼓起了勇气般,开口了: 「唐四小姐,我今日前来主要是想与你说清楚的。」 他开口,唐安芙就更奇怪了:「裴世子要与我说清楚什么?」她那日给裴景的信,裴景是直接撕了的。 裴景一愣,随即道: 「明人不说暗话。我知道这么说有些唐突冒昧,但……虽说唐四小姐给我写的那封信被我撕了,但你后来又派人约我在青雀桥见面,唐四小姐对我之心思,我已然知晓,很可惜,唐四小姐并非我心悦之人,还望今后莫要再做纠缠。」 唐安芙目光冷凝的盯着裴景,思考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裴景为何会突然出现在青雀桥,并且这般急着与唐安芙撇清关系,就好像……他已经预见了唐安芙将来会对他穷追不舍般。 唐安芙这边还没开口,元蕊娘就忍不住了,一拍桌子,怒斥道: 「喂!裴世子你这说的都是什么话?也太,太,太狂妄了。谁要纠缠你了。」 元蕊娘虽然知道唐安芙喜欢裴景,可裴景也不该就这么当面揭破,当面拒绝,这让人家女孩子多难堪啊。还一口咬定人家会纠缠他!真是脸大! 唐安芙盯着裴景闭口不言。 而裴景似乎有些焦灼,他如坐针毡般等着唐安芙给他一点反应出来。 其实,他也不知现在是什么感觉,对待唐安芙的感情,他始终很纠结。 虽说唐安芙未能替裴家开枝散叶,但终究和他做了几年夫妻,就这么拒绝抛下她,今后再无瓜葛,裴景心中多少是有些愧疚的。 但转念想到,他上一世计划中顺遂美满的人生都是因为唐安芙这个泼妇的介入才被毁掉,她的存在,让所有人都忽略了裴景本身的能力和努力,还让他平白遭受了很多非议。 如今重生回来,他真的不想再被她毁第二次,不想活在她的阴影中。而对唐安芙而言,这一世不用嫁给一个不爱她的男人,应该也就不会那么辛苦了。 所以,当安茹提出说要裴景这一世早早与唐安芙断了联系,省的她再死缠烂打破坏他们俩的好姻缘时,裴景就答应了。 他觉得,这是对三个人都好的办法。 唐安芙始终不说话,一汪清潭般的双眸紧紧盯着裴景,像是要把他整个人看穿似的。 大约是受到打击了。 裴景暗道一句‘有缘无分’,心虚起身,对唐安芙深深一揖:「话已至此,唐四小姐珍重,裴某告辞。」 说完,裴景便转身出了雅间,元蕊娘站起来拦他都没拦住,站在原地左右看了一圈,最终还是决定回到唐安芙身边安慰: 「阿芙,你,你别往心里去。裴景那厮看着像是个君子,不成想这般没溜儿。咱不气,咱回去,再不理他了,好不好?」 元蕊娘和唐安芙一起长大,知道她好面子,要强,可实际上她只是表面上看起来坚强,内心很敏感,有事儿嘴上从来不说,背地里躲起来掉眼泪。 唐安芙忽然对元蕊娘笑了,把元蕊娘吓坏了: 「阿芙,你别这样,要是想哭就哭出来吧。」 哪个青春正茂、情窦初开的小娘子被喜欢的人当面拒绝心里会好受呢,元蕊娘生怕唐安芙想不开。 「蕊娘!」 唐安芙整个人回力,笑着搭上了元蕊娘的肩膀:「我没事儿!我好的很。」 元蕊娘看着笑的越发灿烂的唐安芙,心里一阵发毛,又不忍拆穿她: 「哦,你说好就好吧。那……咱回去?」 「回什么呀!上街逛逛去!」 唐安芙现在浑身充满精力,恨不得一天就把整个京城好吃的、好玩儿的地儿全都逛一遍。 第9章 「行!你想上哪儿我都陪你!」元蕊娘一拍胸脯,力挺好友。 两个姑娘相视一笑,勾肩搭背走出雅间,谁料刚出门就遇见了一群莺莺燕燕自隔壁雅间走出。 元蕊娘看清那些人后,暗道一声‘糟糕’,只见她脸色一变,不敢看身旁唐安芙的神情。 从隔壁雅间走出来的几位都是京中有名的贵女,信国公府三小姐虞木兰,康平伯府二小姐康丽香,左相府大小姐苏蔓薇,另外几个也都是随她们一起出入的熟面孔。 平时遇到这些人并不奇怪,都是京中贵女,家家沾亲带故,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但今天在这里遇见就很尴尬了。 不为别的,就因为虞木兰、康丽香这些人跟唐安芙都不对付。 都是受人称赞的优秀孩子,性子又都好强,你作一首诗,我就作两首;你写一幅好字,我就要写两幅;你穿一条好看的衣裙,我就要戴两款新潮的簪子…… 开始的时候,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势均力敌,情况还能平衡,可到后来,越长越大,唐安芙越长越漂亮,美的像那春日海棠、夏日紫薇、秋日红枫、冬日寒梅,所有世间美好的词汇仿佛都能用在她身上,吸引了众多世家子弟倾慕的目光。 甚至有一阵子相传承恩伯府四姑娘有问鼎京城第一美人称号的趋势。 当原本平衡的才学市场被美貌的砝码压斜了天平,可想而知,唐安芙成了众矢之的。 人就是这样,视觉动物,比起慢慢积累才能得来的品德才学之名,美貌这一要素像是坐了冲天炮,爆炸般迅速传开,外界提起唐家四小姐的评价首当其冲就是‘美貌’。 唐安芙那时候年轻,心里也不服,觉得自己并不是只有美貌,她还有才学,可为什么大家关注更多的却是她的美貌?就因为她生于靠裙带关系起家的承恩伯府吗? 有了这种想法之后,唐安芙就开始疏于打扮,变得更加急切,想要获得人们对她才能上的认可。 而虞木兰这些传统意义上的大家闺秀既瞧不上唐安芙的家族,又各方面比不过唐安芙,心里憋气,巴不得能看到唐安芙的笑话。 她们一行人,从隔壁雅间走出,还一个个脸上都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元蕊娘就猜到她们肯定是听见刚才裴景拒绝唐安芙的那些话了。 真是倒霉! 怎么偏偏挑了这么个地方,还给她们听去了那些话。 也不知今后她们要怎么编排阿芙呢。 想到这些,元蕊娘就焦躁不已。 唐安芙看着这些突然出现的人,目光落在虞木兰身旁的康丽香身上,康丽香的母亲是康平伯夫人,她与唐碧茹的母亲,同一路数,据说两人是同船入京的瘦马,不过际遇不同,康丽香的母亲运道更好,博到了个伯府正室夫人,唐碧茹的母亲就只是个妾。 但这并不妨碍她们继续相交,唐碧茹和康丽香的关系,比她和唐家姐妹的关系可要好太多了。 看到康丽香,唐安芙就猜到了这些人会在这里出现的原因,也更加证实了她先前心里的猜测。 原来重生的,并不只有她一个人。 裴景、唐碧茹都回来了! 看样子,他们比唐安芙回来的早些,并不知道唐安芙也回来的事,已经早早开始打他们的算盘了。 这些贵女们会在今天这个特定的时候出现在青雀桥下的茶室中,定是唐碧茹在背后策划,她上一世做裴景的侧室夫人做得很顺心,所以重生一世,她依旧想跟裴景做夫妻,只不过这一回,他们俩都不想中间再夹个唐安芙。 裴景不想有人与他抢功劳,毕竟当年他的一半部下都是因为唐安芙这个能征善战的裴夫人的关系才纳入裴景麾下,这让好大喜功的裴景十分不爽,重生回来,他不想再让唐安芙压他一头;而唐碧茹就更直接了,她知道裴景将来会军功赫赫,袭爵加封,没了唐安芙,她就可以做裴景的正房夫人,将来请封诰命,子孙荫封,好不得意。 所以,唐碧茹让裴景今日来青雀桥赴约,当面拒绝唐安芙,杜绝她今后的纠缠,而且这些事情,唐碧茹还不想私下偷偷的做,她想顺带看一看唐安芙的笑话,所以早一步联系了康丽香,告诉她今日裴景会在青雀桥拒绝唐安芙之事,康丽香和虞木兰交好,虞木兰等人跟唐安芙不对盘,得知有唐安芙的热闹看,这帮人还不上赶着过来。 而刚重生回来,什么都不知道的唐安芙,就这样被摆了一道。 哈,狗男女还真是天生一对! 「哎呀,没想到我们大名鼎鼎的唐四小姐也有被人拒绝的一日,真是太可惜了。」 这边唐安芙还在感慨和贱人孽缘深重的时候,那边就响起了一阵讨人厌的风凉话。 唐安芙收敛心神,微抬的凤眸中已满是清辉: 「我也没想到虞三小姐竟然吃饱了撑的跑来听人墙角。」 虞木兰脸色微变:「我,我只是偶然在此处喝茶,无意间听到而已。」 唐安芙好整以暇的看了看自己粉嫩嫩的指甲,漫不经心道: 第10章 「我又不是你肚里的蛔虫,谁知道你是有意还是无意呢。」 「你!」 虞三娘身份高贵,并不善言辞,唐安芙三言两语就让她败下阵来,不过她身后还有几人牙尖嘴利,只听康丽香接替道: 「三娘莫与此等行为不端之人多言,她自己做了丑事,倒反咬一口,成了我们的不是了。」 「谁做丑事了?你再胡说八道,小心我撕了你的嘴!」 元蕊娘实在听不下去有人这般诋毁朋友,撸了袖子就想干上去,被唐安芙拉住。 康丽香尖酸刻薄的嘴脸让唐安芙想起一些关于她的事情,这康丽香嫁人之后,还与本家表哥藕断丝连,被她丈夫发现后直接把人送回了康平伯府,据她夫家那边的人说,她与她表哥是在婚前就勾搭到一起的。这件事当年还闹的挺大,所以唐安芙的印象非常深刻。 唐安芙不说话,康丽香被她看的不自在,道: 「你盯着我作甚,我哪里说错了吗?别以为你们学过一点拳脚功夫我就会怕你们!嘴长在我身上,我爱怎么说,就怎么说。你就是做了见不得人的事!」 唐安芙憋大招的时候,眼角余光瞥见从茶室门口走入一群说说笑笑的读书人,跑堂的领着他们往雅间的方向走来。 唐安芙对康丽香微微一笑,轻柔道: 「我不过在众目睽睽的茶室中与人说了几句话就成了行为不端,那康小姐跟自家表哥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又叫什么呢?」 康丽香听到‘表哥’两个字时,脸色大变,唐安芙再接再厉补刀: 「是不是应该叫——偷——情?」 最后两个字唐安芙说的声音很低,只有面前几人能听见,康丽香哪里受过这样的当面侮辱,举起巴掌就往唐安芙推过来: 「你闭嘴!」 唐安芙眉峰一挑,神色淡定。 元蕊娘刚要出手阻拦,就见唐安芙顺着康丽香推来的手势往后退了两三步,正好撞在了走到雅间回廊入口处的书生胳膊上,唐安芙发出一声娇呼: 「哎呀,好疼啊。」 娇呼之后,唐安芙又赶忙转身对被她撞到的书生赔礼:「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撞到公子们的。」 原本被人突然撞了一下很不爽的书生公子们,在看见唐安芙转过身来那惊为天人的脸后,所有不爽都一扫而空,心情顿时就美丽了。 「哦,没事没事,是我等走的太急没看路才撞到小姐的。」书生赶忙安抚唐安芙。 他身后的书生也跟着摆手说‘没事没事’,还有问她要不要紧的。 康丽香纳闷的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感觉她连碰都没碰到唐安芙,怎么唐安芙就被推出去那么老远,还撞到人家身上了。 「唐安芙,你耍什么花样!」康丽香正在气头上,没控制住情绪,对唐安芙大吼一声。 唐安芙吓得身子一颤,花容失色,楚楚可怜。 唐安芙对元蕊娘招了招手,娇气道: 「蕊娘,你快过来,我脚好像扭到了呢。」 「啊?扭……哦,来了。」元蕊娘被她‘突然娇弱’的行为弄得呆愣在旁,但听说唐安芙扭到脚了,这才回神快步走来,扶住了唐安芙。 这群书生见康丽香等人衣着华丽,神色傲慢,漂亮小姐姐柔弱堪怜,又想起刚才这位漂亮的小姐刚才是被人狠狠的,用力的推过来的,这么明显的欺负人,欺负的还是一个貌美如花的弱女子,他们身为圣人子弟,既然遇见了,又岂可坐视不理? 书生们自告奋勇将唐安芙和元蕊娘护到身后,对虞三娘和康丽香一行贵女们你一言我一语的批判起来:「你们怎么能欺负人呢?圣人有云……」 这些书生的加入,让原本是来看热闹的贵女们很是愤怒和无奈,在书生们口沫横飞的指责中不甘示弱的争辩起来。 而始作俑者唐安芙此刻已然轻松走到茶室门口,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在雅间回廊上争吵越发激烈互不相让的两帮人,唐安芙对被夹在两帮人中间,像是要追上来的虞木兰和康丽香做了个吊死鬼的鬼脸,然后便搂着元蕊娘施施然离去。 走出茶室后,唐安芙就放开了元蕊娘,活蹦乱跳的伸了个腰,元蕊娘看呆: 「你脚没事啊?」 「当然没事!」唐安芙特地在原地跳了两下向元蕊娘证明。 元蕊娘指了指茶室的方向:「那你刚才……」 唐安芙继续搂过她,说道:「这叫兵不厌诈,识时务者为俊杰!我们今日明显是被人算计了,她们那么多张嘴,我们说破了嘴皮子也不可能说得过她们,又不能真的跟那帮娇小姐动手,这是最好的脱身办法。」 元蕊娘想了想,点头道: 「道理是没错。」顿了顿又道:「可你刚才也太,太娘了。一点都不女英雄。」 「女英雄……」 唐安芙想起,自己之所以会和蕊娘成为好朋友,原因就在于两人有一个共同的目标——想打破人们对女人的成见,做个为国为民人人称道的女英雄。 第11章 唐安芙上一世就是一头猛扎进这个不切实际的梦想中,最后付出了极其惨烈的代价,才勉强做了半个女英雄。 可女英雄最后的下场是什么? 在这个不容许女人有才能的世界里,女英雄像昙花一现,像射向天际的烟花,璀璨过后,最终还是要归于后宅,受男人掌控。 男权社会不需要女英雄。 他们只需要对他们盲从、听话、不争不抢,守着后宅一亩三分地,永远不要抬头看更广阔天空的女人。 当然,也有支持女子有才学的特例,但那毕竟是少数。 「遇事与人正面对打,勇猛无敌就叫女英雄啦?我不战而屈人之兵一样有效!最重要的是结果,过程什么的不重要。」唐安芙说。 元蕊娘摇头:「不明白。」 唐安芙灿烂一笑:「意思就是,本人被当面拒绝之后,痛定思痛,决定从今往后,要换个方式当女英雄。」 「换什么方式?」元蕊娘问。 唐安芙柔美一笑,倾国倾城:「自然是更有效的方式了。」 元蕊娘被她的笑容看的心里发毛,心中暗骂裴景那个杀千刀的,果然给阿芙留下了阴影,不仅变得神经兮兮,还俨然有往祸国殃民妖妃路数发展的迹象。 想到这,元蕊娘抖落一身鸡皮疙瘩后摆手:「哎呀,随便你了。反正咱俩是朋友,你怎么做我都支持!」 唐安芙感动的搂住元蕊娘的胳膊,元蕊娘看着越发娇俏的唐安芙无奈问: 「我们现在要还去逛街吗?」 「不逛了!」唐安芙说。 「那我们去哪里?回家吗?」 「去你家香坊吧,你跟我娘说了要给她带香的,回头她该跟我要了。」 「成。」 唐安芙跟着元蕊娘来到了京城最大的元家香坊。 元家是商贾之家,十分有钱,家里经营着各种各样的店铺,其中以制香坊最为出名,不是因为生意做得大,而是因为元家有一个在大内任职的御用调香女官,正三品的官衔,宫中女子为官的品级顶峰。 有这么一位现任的三品御用调香女官在,元家香坊的生意在京城一骑绝尘。 香坊位处望江边上,两边门开十八扇,只因卖的是各种调制出来的香,若是通风不好,很容易就串味儿,难显出元家香原本的气味。 唐安芙进门后转了一圈,元蕊娘是元家小姐,她亲自带来的客人掌柜的也在一旁尽心伺候着,唐安芙觉得元家香坊的生意似乎比记忆中的淡了一些,悄声问元蕊娘: 「香坊生意最近怎么样?」 元蕊娘一叹,让掌柜的去忙,她领着唐安芙走到东边的窗口,指了一处外墙刷的十分鲜亮的三层小楼,说道: 「那波斯馆没开之前,我家生意倒还挺好的。」 唐安芙问:「那也是卖香的吗?」 「是啊。卖的还是那种充满异域风情的香,尤其他们家推出了一款叫‘月来’的香,前调、中调、后调,都与我家香坊卖的最好的‘云裳’同出一门,可以说完全一样,但他们的价格比我们家便宜一些,好些主顾都流失到他们那里去了。」 云蕊娘的母亲就是元家的当家夫人,这些店铺的事情都是她母亲在管,所以元蕊娘对店里的事情也知之甚详。 唐安芙不懂香上的事情,闻言道: 「怎会完全一样,配方流出了?」 元蕊娘一声叹: 「可不是嘛。之前给我们家调香的一个师傅被他们重金挖了去。祸不单行,他们得知我家的香,主用凌霄花之后,有人居然偷偷潜入我们家专门用来种植凌霄花的庄子,一把火将庄子里刚开的凌霄花全都烧了。」 「没了庄子的供给,我娘只好高价到市面上去收,可谁知所有地方的凌霄花全都给垄断了,如今正值凌霄花期,整个京城我们竟然找不到一朵凌霄花,眼看就要断粮了。」 「外地去瞧过了吗?」唐安芙问。 「去了,周边的情况差不多,全都没有,如今阿娘已经派人南下找寻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有结果。」元蕊娘无奈的绕了绕衣裳上的丝绦: 「这段日子以来,我阿娘为这事儿都瘦了好些。姑姑那边马上有宫廷新香推出,若香坊的客源不回来,到时候新香推出没有预期的效果,也是麻烦事。」 唐安芙跟着叹息,元蕊娘目光微动,犹豫了一会儿后才凑到唐安芙面前小声说: 「其实我知道哪里有凌霄花的。城外三里有一座建在半山腰的鬼庄,鬼庄里有一大片凌霄花廊,像火似的,隔得远远的山上都能看见。」 唐安芙问:「既如此,没人去采摘吗?」 元家这边先不谈,那帮波斯人既然垄断了京城内外的所有凌霄花,怎么会对城外那一大片凌霄花廊视而不见? 「不是说了嘛,是鬼庄。应该没人敢去。」元蕊娘说。 唐安芙却不觉得:「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人为了利益,去鬼庄又算得了什么?」 第12章 「你不知道!那鬼庄……真的有鬼。我们元家也曾派了几个人去的,谁知道连那鬼庄都没翻进去,就鬼打墙了,在庄子外面游荡了一整夜,到第二天太阳出来才醒。还有那帮波斯人,据说也去了,不过他们比我们家惨多了,派去的人全都手脚折断了被抛在鬼庄门前。」元蕊娘说。 「这么诡异啊。」唐安芙惊叹。 元蕊娘点头,又是片刻犹豫后,还是决定告诉唐安芙: 「但不管怎样,我想去那鬼庄探一探。」 唐安芙正在喝茶,一开始没听清,听清之后抬头看她:「啥?」 声音有点大,让元蕊娘紧张起来,慌忙上来捂住唐安芙的嘴:「别这么大声,不能被我娘知道。」 唐安芙把她手拉下,压低声音问:「你要去那鬼庄?」 「嗯,我要去!我不能日日看着我娘伤脑筋,只要我摘得一些凌霄花回来,说不定就能解了家里的燃眉之急……」 元蕊娘后面的话唐安芙没有仔细听,因为她想起了一些事情,上一世好像就是这段时间,元蕊娘确实有过手脚骨折,在家休养的事情发生。 只是那时候唐安芙一门心思扑在裴景身上,没有关注好朋友,那时蕊娘与她说的是走路不小心摔的,可现在想想,走路得多不小心才能摔断手脚啊,一般人尚且不会,何况蕊娘还学过武,更加不可能了。 看来,上一世蕊娘就是去了那劳什子鬼庄,得到了跟那帮波斯人一样的手脚折断的下场。 「阿芙,你听见我说的了吗?」元蕊娘问。 唐安芙暗骂自己不负责,迷恋了个男人,连朋友隐瞒伤势都没看出来,随口应道: 「哦,我听到了。」 「真的吗?你答应啦。」元蕊娘满脸惊喜看着唐安芙。 唐安芙有点懵:「我答应什么了?」刚才蕊娘说的后半段话,唐安芙并没有在意听。 元蕊娘一拍她肩膀: 「我就知道阿芙你一定会支持我。咱们姐妹齐心,其利断金!今晚夜探鬼庄!」 唐安芙:……啥?? 由于元蕊娘的坚持,唐安芙没法撇下她不管,既不能阻止,那就只能陪同,就算真的有鬼,两个人也比一个人强。 唐安芙从元家香坊带了些香回家,跟谢氏请示,晚上要去元家睡一晚。 唐、元两家就在隔壁,唐安芙和元蕊娘自小一起长大,两人睡到一处是常事,谢氏也知元蕊娘品行纯良,是个好孩子,从未阻止女儿与之交朋友,自是应允。 而唐安芙之所以要睡到元家去,关键就在于,承恩伯府和元家的护院级别不同,承恩伯府的护院是谢氏一手训练出来的,风吹草动都能惊醒,到了夜里,别说人溜出去了,就是个苍蝇蚊子都难进出承恩伯府。 但元家的后院管理就比较松散,只要知道了护院巡查的路线,像唐安芙和元蕊娘这样有点武功底子的小娘子稍稍避开护院,都能轻松的进出,绝不会被发现,这就方便了她们晚上溜出门。 大齐是四夷来朝,万邦来贺的泱泱大国,都城不设宵禁,夜里依旧灯火阑珊,主要街道上热闹喧嚣。 元蕊娘和唐安芙换了男装,元蕊娘亲自架了一辆青蓬小马车直奔城外。 皓月光辉之下,来到了元蕊娘说的那座鬼庄所在的山脚下。 站在山脚下果真能看见半山腰上的一片红,如今正值凌霄花期,花开正盛,香气浓郁。 元蕊娘分给唐安芙两只硕大的丝质口袋,人钻进去,能罩住人半个身子那么大。她带了六只。 「你是要把山薅秃了吗?」唐安芙问。 「哎呀,多多益善嘛。」元蕊娘说着,又递给唐安芙两块蒙面巾,唐安芙看了看四下无人的荒地,扯下元蕊娘系的蹩蹩脚脚的面巾: 「你怕鬼看见吗?」 元蕊娘想想也是,拿着大口袋跟在已经往山上去的唐安芙身后。 「阿芙,我以为我胆子挺大了,没想到你胆子比我还大。真不愧是我元蕊娘的好朋友!」 元蕊娘和唐安芙走在黑黢黢的上山小径上,小径已被层层青苔布满,不像是有人常走,周围树木密集,阴影林立,暗夜看来格外恐怖。 「我胆子是挺大的。」唐安芙无奈低头:「但你能从我身上下来吗?走不动了。」 元蕊娘第一次深夜来这种深山老林,阴气缭绕的地方,只有身临其境才能真正体验到有多恐怖,白日里那些天不怕地不怕的言论都变成了诳语。不知不觉间就跟唐安芙越靠越近,近到干脆趴到了她身上。 「咳。」 尴尬的分开一点点,但周围的阴森恐怖气氛让元蕊娘还是忍不住重新抱上了唐安芙的左臂,说什么也不肯放开。 两人就这么拖拖拽拽的上了半山腰,来到那鬼庄门前。说是鬼庄,其实就是一座普通的庄子,庄门紧闭,门前有一块还算干净的空地。 走出了鬼影重重的树林,元蕊娘就不怎么怕了,径直往鬼庄的大门走去,被唐安芙拦住: 第13章 「平白无故门前这么大一块空地,别走正门了。」 唐安芙在军中待过几年,不敢说能看穿所有陷阱,但在那些绝境中练就出来的直觉还是很准的。 领着元蕊娘沿着墙根来到后侧处,唐安芙率先翻上墙头一番观望,确定无事后才接过元蕊娘手里的四只口袋,拉着她上墙。 唐安芙托着云蕊娘轻巧的翻落墙内,两人借着月光往前走,穿过一片花圃,唐安芙感觉身后不怎么听见脚步声了,便对身后招招手,轻声说道: 「跟紧点。」 身后静悄悄的,除了风声之外,没有丝毫回应的声音。 唐安芙眉心一蹙,猛然转身,只见刚才还跟在她身后的云蕊娘竟不知所踪,唐安芙焦急的压低声音喊道: 「蕊娘。蕊娘。」 回应她的只有风声。 唐安芙沿路返回,在一些枯草对上看见了一只鞋子,是蕊娘的。 心中闪过不妙,唐安芙捡起蕊娘的鞋子别在后腰间,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一个鹞子翻身,飞跃上屋脊,站在那飞檐之上鸟瞰整座庄子,发现庄子前后没有任何灯火,除了那火红的凌霄花廊处有些微灯火之外,天地间皆是清灰之色,周围安静的几乎连风声鸟鸣都听不到。 来这里之前,唐安芙觉得不过是闯一个鬼庄,凭她的身手,纵然闯不了皇宫大内,但放眼整个京城,能拦住她的府邸屈指可数,没想到出师不利,蕊娘竟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弄丢了。 想着蕊娘此时可能遭受的危险,当年她独自闯入断了手脚,这回跟着唐安芙来定不能让她再受伤。 唐安芙焦急的在屋顶上飞跃,来回几趟后就发觉了不对劲,她自始至终都是在兜圈子,看起来飞出去很远,实际上又回来了。看起来不过半丈距离的凌霄花廊却怎么走都过不去。 这庄子确实有古怪,就连屋舍都是按照五行八卦排列的,唐安芙曾经在军中跟一位老军师学过些八卦阵,掐指尖算天干地支,坤乾方位,唐安芙放缓脚步,按照五行八卦的方位在屋脊上空一步一跃,费了很大的劲儿才终于绕到了那凌霄花廊处。 唐安芙翻过一座假山,终于嗅到了浓烈的凌霄花香,穿过一道月亮门,唐安芙看到一片颇为宽阔的小湖泊,湖泊周围一圈又一圈的花廊,被火红灿烂的凌霄花点缀的美轮美奂。 而唐安芙先前看见的那点灯光,确实就是从这里传出的,就在这片湖泊的对岸,可唐安芙将这片湖泊前前后后看了好几遍,都没有看见哪里有路通向对岸。 无桥之水如何渡,唐安芙仰头看向那一圈圈的凌霄花廊。 尽管她现在不知道那灯火处是何龙潭虎穴,但既然已经走到这里,就断没有回头的道理,她必须把蕊娘一起带回去才行。 唐安芙轻身一跃,踩在凌霄花叶上从花廊上方绕到了对面湖泊,翻身跃下,唐安芙看到了那点火光是从哪里发出的,花廊的尽头处,有一间庐舍,庐舍里有锅,有灶,有桌椅,厨具一应俱全。 在那锅灶后头有一个在动的颀长身影,低着头在灶台前摆弄着什么,看不清脸,身上倒是缀满了月色银辉,在这漆黑的庄子里平添一股诡异。 唐安芙鼓起勇气上前,不管是人是鬼,看见了总不能当没看见。 谁知她刚往庐舍的方向动身,颈间就感到一丝冰凉,一把寒光四溢的剑抵住她的脖子,能神不知鬼不觉到她身后而令她毫无所觉的,她定然不是对手,唐安芙不敢冒险。 此时那锅塘后的人抬头看过来,锐利的目光锁定在唐安芙身上,盯着她看了半晌,只见那人微微一抬手,唐安芙脖子上的剑就被收了回去。 「过去吧。」 一道空灵的声音自她背后传来,唐安芙下意识抚上被剑刃碰到的地方,松了口气,大着胆子往身后看了一眼,想看看躲在暗处的究竟是何方神圣,却发现身后空无一人,她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出现的,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离开的。 这如鬼似魅的身法未免太可怕了。 没了身后的威胁,唐安芙的注意力又回到庐舍下的那人身上。 先前光线不好,他又低着头,现在唐安芙走近之后看清楚眼前这张脸,顿时就愣住了。 眼前人一身宽袍玄衣,眉目清隽,身姿挺秀,俊雅修竹,像一根拔地而起的雪地青竹,不言不语笼罩着扑面而来的寒霜。 这张脸唐安芙认识,就在不久前刚刚见过。 正是莫名闯入她的葬礼,当众杀了唐碧茹的安南王齐辰。 这个传说中练了魔功,在战场上杀人如麻,令敌军闻风丧胆的魔杀星。 可他怎么会在这里? 照理说他这个时候应该走火入魔陷入昏睡,当年之所以轮到裴景上阵,就是因为敌军来犯,齐辰在岭南昏睡不醒,陛下没办法只能重新点将上战场,才有了唐安芙辅佐裴景两年打了胜仗之事。 「会做双皮奶吗?」 一个声音打破静谧。 唐安芙愣了愣后,鬼使神差的点头。 第14章 只见齐辰对她招了招手,唐安芙的双腿就像不受控制似的向他走近。 灶台上乱七八糟,到处是牛乳和蛋壳,灶台旁还放着一只桶,桶里倒的都是做失败了的蛋奶。 此情此景,唐安芙简直想用‘魔幻’两个字来形容。 一座外界传说为‘鬼庄’的地方,庄子外围尽是五行八卦阵,内里凌霄花廊下,大齐朝神话中的王爷黑灯瞎火在做双皮奶。 还做的狼藉一片。 「牛乳和鸡蛋都在那里。」 齐辰的声音与他的人一样,看起来和听起来都很冷。 唐安芙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确实还有一桶的干净牛乳和鸡蛋、糖之类的食材,还有几口新锅和堆积如山的柴火。 唐安芙走到灶台后,齐辰就自动让出,坐到灶台那端的躺椅上休息去了,躺椅的旁边放了一张茶几,茶几上点了一盏很漂亮的琉璃宫灯,宫灯看起来像是制式,上面还有内务府的标签和一个大大的‘御’字,宫灯旁放着一串手拿白玉佛珠,佛珠下面以编织的红绳坠着一颗莲子。 原来刚才她在外围看到的微弱灯火就是这盏琉璃宫灯发出的。 「怎么还不做?」齐辰将佛珠手串戴回手腕,喝了口茶,问。 唐安芙一惊,不敢造次,走到牛乳桶前,忽然想到一件事,转身问: 「我朋友不见了。」 齐辰面无表情看了她一会儿,说:「你做好了,她自会回来。」 「手脚健全,身体健康吗?」唐安芙紧跟着追问。 齐辰却没有回答她,唐安芙也不敢再问,就当他是同意了吧。 反正现在唐安芙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救蕊娘,连她自己都受制于人,有那个她连影子都没看见的人在,她就是跑估计也跑不出去。 唐安芙认命走到水缸前,舀了一瓢干净的水,仔细冲洗了两只手后,拿了一只干净的锅子去舀了一碗生牛乳,放到灶台上烧,边烧边不断搅拌着…… 说来也巧,唐安芙并不善厨艺,唯独这双皮奶的手艺是特意学过的。是当初照顾裴景和唐碧茹生的那个孩子时学的,那孩子胎里带病,身子弱,既不会说话,又不会走路,还粘人的紧。 那孩子喉咙细,吃东西要特别精细,这双皮奶是唐安芙有一回带他出去玩耍时,偶然间在一个流动摊位上吃到的,见他爱吃,唐安芙回府以后就学着做了。 刚学的时候厨房也像打仗似的,后来做的多了,渐渐就练出了本事。 半个时辰后,唐安芙从蒸笼里把成品端出,齐辰迫不及待揭开碗盖子看了一眼,满意的点点头,自行把碗端去了躺椅处,还极为顺手的使唤唐安芙给他拿了一把勺。 唐安芙站在一旁看他有条不紊的吃着,直到碗里见底,齐辰才将勺子放入空碗,抬首向唐安芙望去一眼。 唐安芙愣着不动,两厢对视良久后,齐辰才对唐安芙比了个擦嘴的动作,唐安芙疑惑的环顾四周,并没有任何能给他擦嘴用的东西,最后从善如流的从自己的袖袋中掏出一方干净的帕子,不太确定的呈送到齐辰面前。 齐辰放下碗接过唐安芙的帕子先擦了擦手,然后在嘴上抹了一把,就把帕子和碗都放到一旁茶几之上。 唐安芙看着自己的帕子,愣是没敢开口要回。 「那个……我朋友……」唐安芙艰难的开口。 齐辰吃完东西,继续躺回他的躺椅上。 「大晚上的不睡觉,跑来这里做什么?」齐辰冷然问,并没有因为吃了人家一碗双皮奶而态度稍微变好一些。 唐安芙感觉一晚上了,终于被问到了正题,于是就把凌霄花的事情简明扼要对齐辰说了一遍。 「为凌霄花而来?」 「是。」 齐辰从躺椅上站起身,唐安芙紧张的往后退了一小步,齐辰见状,大袖一抬:「摘去吧。」 说完之后,齐辰便拎着他茶几上那盏琉璃宫灯转身离开,空荡荡的凌霄花廊之下,独剩唐安芙一人,要不是炉灶里的火还未完全熄灭,唐安芙简直要怀疑自己真见鬼了。 「那我朋友呢?」唐安芙想起来还不知道蕊娘下落,大声问道。 片刻后响起一道清冷空灵的声音:「摘完了出去,自会看见。」 是那个神出鬼没的人的声音。 唐安芙轻抚胳膊上不由自主起来的鸡皮疙瘩,从腰间口袋里摸出元蕊娘给的六只丝质大口袋…… 又忙活了半个时辰后,唐安芙扛着六只加起来足足有两三个她那么大体积的口袋,原路出去。 庄子内最高处的水榭顶上,两道身影临窗而立,将唐安芙离去的硕大身影看的一清二楚。 风影:主子,都薅秃了。 齐辰:…… 元蕊娘是在一股浓郁到想吐的凌霄花香气中醒来的,四肢酸疼睁开眼睛,首先看到的就是几乎堆到马车顶端的六只大口袋,凌霄花的香味就是从那些口袋里传出的。 耳旁传来车轱辘声,元蕊娘掀开帘子,就看见赶车的唐安芙。 第15章 元蕊娘头昏脑涨爬出车厢,跟唐安芙一起坐在马车前面的平板上,揉着脑袋问道: 「阿芙,我怎么了?」 唐安芙瞥了她一眼:「我还想问你怎么了。说好了一起进去摘花,怎么你先出来了?害得我忙活半宿。」 在‘鬼庄’遇见齐辰的事情,唐安芙觉得还是不要告诉蕊娘的好。 果然,元蕊娘一阵迷糊: 「啊,我也不知道!我好像……进去来着。对呀,我进去了的。然后……」元蕊娘像是想起什么,面上露出惊恐之色:「阿芙,那庄子真的有鬼。」 唐安芙白了她一眼:「这世上没有鬼!」 元蕊娘说:「有的!我好像刚才就遇上了。」 唐安芙问:「那我怎么没遇上?」 元蕊娘被问糊涂了,掀开车帘子看了一眼满车厢的凌霄花,一头雾水。 是啊,要是有鬼,阿芙是怎么摘到花的? 「哦,那我可能记错了吧。」元蕊娘自己给自己找了个理由,又问唐安芙:「阿芙,你是怎么摘到花的?还……摘了这么多。」 唐安芙回想先前的事情,暗自一叹。 如果她说她只是做了一碗双皮奶,不知道蕊娘会不会信。 习日。 谢氏来到唐安芙房间时,唐安芙正试了一件罩纱圆领襦裙从屏风后走出,看见谢氏后,唐安芙顺势转了个圈,问道: 「阿娘,我穿这身好看吗?」 谢氏将女儿从头看到脚,只觉得这孩子没有一处生的不好,就是性子太要强,比她这个做娘的还青出于蓝。 「好看,我家阿芙穿什么都好看。」谢氏说完,拉着女儿的手到圆桌旁坐下,却看见桌上堆放着好些礼品,都是些布匹、香膏、胭脂、首饰之类的东西。 「这都是元家送来的?」谢氏问。 「是啊。」唐安芙点头,坐下后便开始将元家胭脂铺的胭脂打开闻了闻。 谢氏知道唐安芙帮了元家的忙,说道:「施恩莫望报。你虽帮了人家,却也不能这般不客气的收人家礼。」 像是早就猜到谢氏会这么说,唐安芙笑答:「放心吧娘,我早就让秀芝回礼了。」 谢氏点头,又道:「这回礼也有讲究,回轻了叫人觉得咱们不重视,回重了叫人觉得咱们不好相处,所以你回了什么呀?」 女儿毕竟还小,人情往来这上面若有不到位的地方,谢氏这个做娘的自然要为她找补一下。 「元家老夫人有腿疾,一直都是元夫人为她针灸的,我这里有一副纯金打造的针灸针,虽然金子加起来没有二两重,但这磨针的功夫可是很值钱的。」 「一套黄金针灸针,一套琉璃拔罐,外加一册姑姑画的宫装款式,里面还有宫中染料司的颜色配比什么的。那书搁我这儿我也就是看看,给元夫人的话,说不定她手下师傅还能做出些新花样。」 唐安芙有个姑姑在宫中为妃,闲暇时会画些宫中的衣裳款式和首饰搭配送出宫给家中女子穿衣打扮时做个参考。 谢氏觉得这回礼还算合适便点点头,不再多言。 「阿娘这时候来找我,是有事吩咐吗?」唐安芙问。 「对,是有些事。」谢氏说:「过几日便是你外祖母的寿辰,你大姐在外地回不来,让你帮她多给外祖母磕个头。」 「嗯,小事一桩。」唐安芙一口答应。 谢氏还有话说:「再有就是……若见着菁姐儿稍微和气些,你们表姊妹性子都要强,针尖对麦芒,谁也不肯退让一步,回回弄得鸡飞狗跳,叫长辈们为难,叫客人们笑话。」 唐安芙回想自己年轻时与表姐谢菁回回遇见的场面,确实都不太和谐。 想了想后,说:「只需她不找我麻烦,哪次是我起的头。」 「娘知道。菁姐儿就是那脾气,将军府孙子辈儿就剩她一个姑娘未出阁,都被府里宠坏了,事事要争先,回回要得胜,你的本事比她大,明眼人都知道,何必与她一般见识。」谢氏说。 唐安芙明白谢氏的意思了。 其实就算谢氏不说,如今的唐安芙也不会再向从前那般跟谢菁斗成乌眼鸡了。 谢菁那种自高自大被宠坏的脾气,将来自有她受的时候。 「我每回也不是一定要和她争。她老说我们唐家的女子靠卖弄美色为生,我要不赢她,岂非认了她的话。」唐安芙解释。 谢氏当然知道女儿心里的苦处,明明不比任何人差,可偏偏有些人就是带了异色眼睛看人。 「不过现在我已经想通了。别人如何评说是别人的事,我犯不着用别人的评价来衡量自己。我不会再跟菁表姐起冲突了,阿娘放心吧。」唐安芙说。 谢氏颇为欣慰,看女儿摆弄首饰,还换了新衣裳,问道: 「你素来不喜打扮,今日怎么有兴致?」 唐安芙将两根花簪举到谢氏面前,让她为自己选一根,谢氏选了一根为唐安芙戴上,唐安芙跑去照镜子的时候说: 第16章 「哪有女孩子不喜欢打扮?我以前怕被人说是空有美貌的绣花枕头,不敢穿好看的衣服,不敢戴好看的首饰,现在想想太傻了。我本来就好看,干什么非得打扮的像个姑子似的,那些人也没有因为我不打扮而夸我几句。」 谢氏被女儿的话逗笑了,原本是来劝人的,谁知女儿自己想通了。 「这话说的阿娘喜欢!青春正茂的年纪,就该打扮。想要什么,或缺什么尽管来跟娘说,娘给你置办。」谢氏说。 唐安芙爱娇一笑:「谢谢阿娘。」 女儿如此懂事,谢氏发自内心的高兴,可一想到那不成器的儿子,又不禁一头的乱毛线。 「唉。」 谢氏微微一叹,唐安芙问她怎么了,她只摇头:「你哥哥要有你一半懂事,阿娘也就不操心了。」 唐安芙想了想说:「我与哥哥都是阿娘的孩子,我这般好,想来哥哥将来也不会差到哪儿去。」 谢氏笑了:「难得听你替他说一回话。行了,你继续美吧,我去趟老夫人那儿。」 唐安芙送谢氏出门,随口问:「老夫人那里有什么事吗?」 这个点儿不是日常请安的时候,谢氏去老夫人那里定是为了什么。 「老夫人不是喜欢听书嘛,临西伯夫人不知从那儿请了两个能说会道的女先儿,老夫人觉着一个人听没意思,便派人来请了各房一起去听。我哪有功夫听那玩意儿,可也得去打个到才行。」谢氏说。 「临西伯夫人怎的会给老夫人请女先儿?」唐安芙问。 「谁知道呢。这些日子总来。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与老夫人这般好了……」谢氏跨出唐安芙的房门,让唐安芙不用送了。 唐安芙站在门口看着谢氏离去的背影,脑中想着跟唐家八竿子打不着的临西伯夫人是怎么回事。 上一世唐安芙跟临西伯府倒是打过几回交道,那时候她嫁给裴景不到两个月的时候,裴景突然夜不归宿了,唐安芙派人查探一番才知道,原来裴景和临西伯世子在酒桌上有交集,临西伯世子是个风流之人,给裴景找了个扬州来的瘦马,温柔可人,裴景很喜欢,有意在外养着。 不过,事情没成的时候就被唐安芙知道了,抄了白龙枪杀到临西伯府,逼着临西伯世子把那瘦马给收了房才罢休。自那之后就再也没人敢给裴景找莺莺燕燕了,不过也因为这事儿,裴景大半年都没理过唐安芙,直到唐安芙随军出征以后,两人关系才稍微缓和一些。 那么问题来了,现在是什么让临西伯夫人来跟唐家老夫人凑近乎呢? 唐安芙想到了裴景。 他和唐碧茹这一世想尽快做回夫妻,可两人身份差异,要想合婚必定要费一番周折。 看来唐碧茹这阵子没少在二夫人身上下功夫,都能让二夫人摒弃前嫌带她一起回大兴娘家小住了,二夫人娘家是大兴富户,出手也大方,若是她成亲时,二夫人那边免不了要给她多些添箱和嫁妆,这功夫下的值。 而临西伯夫人频繁巴结唐家老夫人,大约就是裴景那边做的功了,想把唐家上上下下都弄服帖了,他二人再找个机会在明面上认识一下。 有了明面交集之后,只要裴景那边坚持要娶唐碧茹这个庶女,唐家这边也不好不同意,到时候唐碧茹嫁去安定侯府,做了世子夫人,唐家为了让她今后安心提携娘家人,定会好好的给她置办一番,如此一来,裴景和唐碧茹的亲事就能花团锦簇,水到渠成了。 小算盘打的挺好。 其实唐安芙一开始的时候,对唐碧茹并没有多少敌意,觉得她年轻守寡,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不容易,唐安芙那时已经对裴景死心,并不在乎他们搞到一起。 但后来的事实却证明,唐碧茹这个女人绝对不是她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温和无害。 上一世她被裴景带进府之后,唐安芙派人调查过她夫家的事情,得知她前夫并非病亡,死前七窍流血,很可能是中毒,所以她夫家的叔嫂才会揪着她不放,并非她向裴景说的那般无辜遭受欺凌。 再说她那个一出生就送到唐安芙身边养的孩子。 在唐安芙身边养了两三年都好好的,唐安芙对那孩子任何事都亲力亲为,从不假手他人,唯那日唐碧茹生产时请她过去坐镇,唐安芙不过离开半日,那孩子就中毒死了,也是七窍流血。 唐碧茹这女人聪不聪明另说,但心狠手辣是绝对的。 这样一个女人上赶着嫁给裴景,唐安芙是巴不得他们赶紧成亲,只不过成亲就成亲,其他什么好处就别想了。 唐安芙的猜测一点都没错。 谢氏从老夫人那里回来之后,就带回一个消息。 临西伯夫人说,三日后她府上要办一个花宴,请家里几位未出阁的小姐一同参加。 唐安芙知道这场背后的真正目的,自然是不会亲自上阵去凑热闹的,便直接拒绝了。谢氏也觉得这宴会没头没脑的,既然闺女不愿去,她也不强求。 秀芝进来的时候,唐安芙正在对着镜子画眉。 第17章 「怎么样?」唐安芙从镜子里看了一眼秀芝,问道。 秀芝接过唐安芙手里的眉笔,一边为她画眉一边回道: 「奴婢去采买处打听了,碧云苑那边近来也不知发了什么财,凡事都要挑贵的,挑好的,流水的银子跟大风刮来似的。」 「我算是见识到了。」秀芝说:「不打听咱们都不知道,往常只听说二老爷宠着仙姨娘,却不想是这般富贵的宠着呢,平日里瞧着二老爷四处哭穷的样子,钱原来都花在仙姨娘身上了。」 唐安芙哼了一声:「未必。」 碧云苑就是唐碧茹和她母亲仙姨娘住处,她母亲叫柳云仙,是唐安芙的二叔最宠爱的姨娘。 唐家各房管各房的事,二房的总账在二婶娘手中,她不克扣碧云苑的用度就是好事,是绝对不可能给碧云苑涨份例的,二叔私下里会贴补一些,但手里没钱拿什么大方? 二叔平日对自己都抠抠搜搜的,想来就算是贴补妾室也很有限,所以仙姨娘手里定然也没多少钱的。 那碧云苑的钱是哪儿来的? 唐碧茹的。 那唐碧茹的钱又是哪儿来的? 十有八九是从裴景那儿要来的。 至于为什么。 唐碧茹做了那么些年风风光光的侧夫人,吃的用的,只管张口伸手要最好的,她没给侯府挣过一两银子,每月的开销却抵得上主院的五六倍,把侯府当金山似的挖。 为这唐安芙还曾经跟裴景说过,可裴景生来就是个富贵公子,手里从来没缺过钱,在他看来,后宅女人花点钱是很正常的事情,他偌大的侯府难道连个后宅女人都供养不起了? 还真供养不起。 若非唐安芙当年用自己的嫁妆经营有道,供着这些大爷大奶奶们好吃好喝,就裴家那一家子奢侈浪费的主儿,能过几年好日子? 有句话说的好,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唐碧茹过了那么些年安逸富贵的夫人生活,突然回到年轻时寄人篱下的日子,定然是百般不顺,千般不好。可她的亲娘是个妾,手里没有像样的营生,没有积蓄,唐碧茹想继续过好日子,钱从哪儿来? 人傻钱多的裴世子自然是她最好的选择。 「奴婢还听说,近来六小姐时常会送些好东西给二夫人,今儿一碗血燕,明儿一盅灵芝,时常伺候在二夫人身边,二夫人如今对六小姐喜爱的很呢。」秀芝又说:「为了六小姐连她自个儿以前定的规矩都乱了。」 唐安芙看着镜中画好眉毛的自己,对秀芝比了个拇指,问道: 「乱了什么规矩?」 「以前二夫人规定,二房小姐公子们不许随便出门的,可如今对六小姐就不一样了。这不刚才,奴婢还看见六小姐出门来着。」秀芝说。 「六小姐出门了?」唐安芙问。 秀芝点头:「她一个人,连个丫鬟都没带,还很高兴的样子呢。」 一个人,这个时候出门…… 唐安芙若有所思的想了想后,赶紧换了身衣裳出门去了。 唐安芙戴着帷帽在朱雀街上转了一圈,果然在专卖珠宝首饰的珍宝阁外头看见了靠着拴马杆打瞌睡的裴景的贴身小厮。 唐安芙在珍宝阁对面茶摊儿上要了壶茶慢慢的喝着,等了大约两刻钟,就看见笑的满面春风的唐碧茹和裴景从珍宝阁里走出,两人手中空空如也,珍宝阁的掌柜和伙计却纷纷出门相送,点头哈腰,十分客气。 裴景领着唐碧茹在前面走,跟小厮说了两句什么之后,两人就并肩而行,看来是想不想步行去下一家铺子。而裴景的小厮就牵着马直接回去了,看来这样的情况于他而言并不是第一次。 先前听秀芝说起唐碧茹出门的时候,唐安芙就猜她定是与裴景相约。 三日后临西伯府的花宴应该是两人计划中的明面上第一次共同亮相,唐碧茹想惊艳出场,行头自然要置办充足,而裴景对这一切还是很支持的,毕竟他要娶唐碧茹做正妻,唐碧茹各方面出色一点,有个好名声很重要。 唐安芙跟在他们后头,看着他们进了哪些店铺,暗自记下,直到两人前后脚进了一间客栈,唐安芙才停止跟踪。 怪不得要撇下小厮,原来逛街之后两人还有‘正事’要办。 他们办正事,唐安芙也有正事。 她迅速折回先前唐碧茹和裴景关顾过的首饰铺子,唐安芙戴着帷帽走入珍宝阁,来到柜台前,用些许盛气凌人的语气问掌柜: 「先前我家小姐买的首饰都准备好了吗?」 柜台后掌柜抬眼看了看她,漫不经心的问:「你问哪位小姐。」 珍宝阁每天都会接待很多千金小姐来买首饰,看首饰,一时弄不清唐安芙说的是谁。 唐安芙做不耐烦状: 「你这掌柜怎么回事。我家小姐这不刚离开你就忘了,就是让你们送货到承恩伯府的小姐。」 提起承恩伯府,掌柜的立刻就明白了。 第18章 着急从柜台后走出:「哦哦哦,原来是伯府的那位小姐,在准备了,马上就能送。小姐可是还有什么吩咐。」 「吩咐倒也没有,但小姐不放心你们办事,特命我来瞧着,可千万别拉下什么。」唐安芙说的就像真有那么回事似的。 「不会不会,我们就是干这个的,绝不会出错。」掌柜的说完,对内里伙计招呼一声:「来啊,将承恩伯府的东西都拿出来让这位……姑娘验看验看。」 说完,一会儿后,珍宝阁的伙计就把先前裴景和唐碧茹买的东西全都拿出来一一呈现到唐安芙的面前。 是一套珍珠头面,一套黄金头面,另外四支花簪,四对耳坠子和一副成色水头都相当不错的翡翠镯子,这镯子一看就知道不是年轻姑娘戴的款式,应该是顺带给唐碧茹的母亲柳云仙买的。 「嗯,东西都对。」唐安芙说:「一样样都包仔细点,千万别出错。务必要送到府上夫人手中才行。」 掌柜的先是连连点头,后来听到说要送到夫人手里才略感疑惑: 「咦,可先前小姐说,送到承恩伯府门房,跟门房的人说是府上碧云苑的东西就可以了。」 唐安芙不耐烦的一咂嘴:「哎呀,你怎么听不明白呢!是送到门房不错!但你怎么能说是送到碧云苑呢?跟个青楼名字似的,便只需说给二房夫人和小姐的就可以了。其他的不必多言。」 掌柜的听后明白的点点头:「哦哦,是是是。」 心道,说送到碧云苑不也是你家小姐自己说的嘛。还青楼……你家小姐知道你在背后这么编排她住的地儿吗? 不过,这些心理话掌柜的没有说出来,毕竟阎王好过小鬼难缠,很多时候这些大户人家丫鬟小厮,那普儿摆的比正经的公子小姐还大,轻易得罪不起。 唐安芙这个‘丫鬟’满意的‘嗯’了一声,又问掌柜拿了笔墨纸砚,用左手写了一张清单,放在了要送去承恩伯府的礼品盒里。 「这样就可以了。放着清单的这盒子放在最上面,省的夫人小姐一样样核对。」唐安芙说。 掌柜的哪有意见:「好的好的。还是姑娘想的周到,有了清单可不就一目了然了嘛。」 大户人家做事确实是有点章法的,不仅列了清单,还添了署名,这要写错了,夫人直接就能知道是谁写错的。 得,人家怎么说怎么办吧。 唐安芙安排好之后,便施施然的从珍宝阁中走出,往下一个店铺去。 就这样,在唐安芙一家一家的‘知会’之下,所有店铺都紧赶慢赶的把东西包装好了,差人往承恩伯府送去,并且按照要求说:这些都是送给二房夫人和小姐的。 二夫人叶氏和二小姐唐碧文看着眼前堆积如山的礼品,母女俩面面相窥,懵了。 管家亲自把东西送来的,叶氏不解的问: 「这,都是什么呀?谁送来的?」 「二夫人您不知道谁送的?就是几家店铺的伙计送来的,说是有人在他们那儿买了东西,让他们送过来的。」管家说。 「送我们的?」叶氏不敢相信。 「可不。二房夫人和小姐,不就是您嘛。」管家说。 「可,我也没买东西呀。」叶氏疑惑极了。 这堆东西值不少钱呢,到底谁会送给她们母女呢。 唐碧文在叶氏疑惑的时候,已经打开了一只珍宝阁的首饰盒,内里一套十分亮眼的珍珠头面瞬间吸引了她的目光,而压在头面下方有一张字条,唐碧文将字条拿起,母女俩凑到一起看那展开的字条。 上面都很正常写的是名目清单,可署名那边就有点耐人寻味了。 「裴……四。」唐碧文将这两个字念出来,脑中想着究竟认识的人里,有谁叫裴四的。 叶氏将所有礼品盒子都打开,把里面留下的‘清单’一一取出,每一张清单的署名全都是‘裴四’。 叶氏的脑中闪过临西伯夫人偶然间提起的一句话: 三日后的花宴,说起来我也是替人办的。你们唐家二房要出大喜事啦。 大喜事……礼品……裴四…… 据她所知,能出手这么大方,这么大手笔的人家,除去安定侯府裴家不做他人想。 叶氏将这几样关键要素联系起来之后,在脑中得出了一个结论。 颇为欣喜的看向了一旁忍不住摆弄起那副漂亮珍珠头面的傻闺女,看的唐碧文莫名其妙的。 唐碧茹和裴景约会完回到家中,满以为今日买的东西已经送到房中,可推门见房中空空如也,不禁问正在染指甲的仙姨娘: 「娘,门房没送东西过来吗?」 仙姨娘年过三十,保养得宜,风情依旧:「送什么东西?」 「我今日在外买的东西啊。」唐碧茹见母亲一副完全不知道的样子,心下奇怪,唤来婢女,使她去门房问问怎么回事。 婢女去问过后回来说: 「门房说今儿是有些店铺送东西来,不过都说是给府里二房夫人的,所以他们把东西都送到夫人院里去了。」 第19章 唐碧茹震惊,差点站不住脚往后退了两步,仙姨娘见女儿这般神色,不禁过来扶着女儿问道: 「怎么了?」 唐碧茹不说话,仙姨娘对旁边伺候的婢女使了个颜色,婢女便退下,房中只剩母女二人,仙姨娘才又问: 「到底怎么回事?」 唐碧茹恨的直咬牙: 「三日后要去临西伯府,我没多少像样的首饰,今日便约了裴世子出门,他与我买了好些东西。因着东西多,便叫店中伙计像往常一样送到家里来,可谁想到这些人却给我把东西送到夫人院中去了,娘,这可如何是好?我那些东西还能要的回来吗?」 仙姨娘得知概况:「啧,你与裴世子去买东西,好歹带个丫鬟,哪怕让丫鬟把东西送回来啊。」 唐碧茹欲言又止,仙姨娘是过来人,看了女儿的神情就明白怎么回事,问: 「你,你这就……给他了?哎哟我的傻闺女,男人都不是好东西,你这么轻易给他得手了,万一他不要你了怎么办?」 仙姨娘只知道女儿攀上了安定候世子,却不知道她这般沉不住。 唐碧茹不好跟仙姨娘说自己与裴景的实际关系,老夫老妻了,在一处很正常。 只不过两人上一世是中年结合,多少有些遗憾,如今双双重生回了少年时,觉着新鲜便没顾及太多,横竖两人已交心,非君不嫁,非君不娶,若还故作矜持未免矫情。 「他不会不要我的。」唐碧茹说:「不说这个了,现在最重要的,是被送去夫人那里的东西怎么办,我,我能去要回来吗?」 仙姨娘横了她一眼: 「要回来?那不就不打自招你里通外男?夫人问你这些东西谁给你买的,你怎么说?」 「我早与你说过,就算裴世子对你好,给了你不少银钱,可你也不该处处铺张,你还没做世子夫人呢,在这家里得多谨慎小心些。」 唐碧茹不服: 「谨慎什么小心什么?我怎么铺张了,不过就是换了些自己喜欢的东西放在手边用罢了。床褥布粗,我怎么睡得着?喝水的杯子不是汝窑,我怎么入口?府里吃的东西那般难以下咽,我就不能买点燕窝补补吗?再说娘您也用了,吃了,现在才来说我的不是,有意思吗?」 仙姨娘被女儿几句话堵住了嘴,确实女儿用好东西的时候都记着她,总有她的一份,可这不是太张扬了嘛,仙姨娘怕横生枝节。 「好了好了。你这脾气越发大了。为娘也就顺嘴说了一句。」仙姨娘软言。 唐碧茹怒气难平: 「那我那些东西……」 仙姨娘关键时刻拿了主意:「东西既送到夫人那里,你就别想了。总之不能让夫人提前知晓你与裴世子之事。她嫉妒心重,若看你有了好前程,定会从中作梗。」 唐碧茹努力深呼吸几口气,让自己平复下来。 愤愤道:「哼,等我与四郎定下,必叫裴家给她施压,让她给我多吐点嫁妆。」 「对咯。一时损失没什么,关键是以后。你巴结她那么久,她对你已然改观了,到时候为了全两府颜面,她定要出一回大血,还有老夫人那儿,你也别忽略,老夫人与伯夫人不和,最看重二夫人,到时候二夫人站在你这边,老夫人必然也少不了你好处。」 「咱们家底儿薄,得靠她们多帮衬。到时候,我再缠着你爹多给你要些,我这些年多少也存了些,必叫你风风光光的嫁进裴家当世子夫人。」 仙姨娘安慰着女儿,唐碧茹总算顺心了一些,却又烦恼: 「可三日后我要去临西伯府赴宴,没了东西,我……怎么见人嘛。」 她做这么多,为的就是这一世能少一点周折,痛痛快快的在所有人艳羡的目光中嫁给裴景,当他的世子夫人,过两年当侯夫人,再过两年当那一品诰命夫人。 裴郎还答应她这一世会比上一世更加努力,他要她当一品国公夫人! 想想那些过几年就能唾手可得的好日子,唐碧茹已经迫不及待了。 「我的儿,抓住男人的心不一定要靠锦衣华服,要让他喜欢你,喜欢到素衣素颜也喜欢的地步。」仙姨娘说。 唐碧茹想想确实是这个道理。 她上一世嫁给裴景时那般狼狈,裴景都没嫌弃她,不过是穿衣打扮素净些,想来他是不会介意的。 「对了,之前我不知道你与裴世子已经在一起了,便没在意。」仙姨娘想到另外一件事,凑到唐碧茹耳旁轻声问了一句: 「你可有喝汤药?」 唐碧茹一阵羞臊,随即点了点头:「喝了的。」 这方面唐碧茹毕竟有经验,自然会注意。 仙姨娘这才放心。 元蕊娘拿了些香料来教唐安芙做线香,两人坐在耳房的大月亮窗前,中间矮桌上堆满了各种工具。 「我刚来的时候,看见你们家门前停了三辆马车,像是有谁要出门。」元蕊娘说。 唐安芙学着元蕊娘的样子举着个鎏金小铜钵子压香,闻言道:「嗯,临西伯府设花宴,请家里姐妹们去。」 第20章 「全请了?你怎么没去?」 「我不愿走动。」唐安芙说。 元蕊娘放下小铜钵子,说道:「上回青雀桥的事儿,你说咱是被人算计了。丢了好大的脸,若你今日不去赴宴,说不定有人又要背后编排你‘为爱伤怀’。」 小娘子被郎君当面拒绝,伤心的脸宴会都不参加了。外头肯定有长舌妇会这么嚼舌根。 「谁爱编排谁编排去。」唐安芙说:「就怕那编排的人现在自己都焦头烂额了。」 「什么意思?」元蕊娘问。 话音落下,就听见有人走进房的声音,秀芝掀了帘子回来,到唐安芙跟前禀告道: 「临出门前,二夫人寻了个由头,说是昨夜没睡好,头疼的厉害,今日要人帮着一同抄经祈福,这六小姐和三小姐的字写的好,便问她们愿不愿意留在家中帮她抄经,六小姐和三小姐敢说什么,只能应承,所以最后只有就二小姐和三房的五小姐去了临西伯府。」 「二小姐上车前,二夫人身边的贴身嬷嬷叮嘱了二小姐好些话呢,不知道说了什么。」 秀芝打探府中消息是能手,不负唐安芙所托,一会儿就把事情原委给打听清楚了。 二夫人的贴身嬷嬷能叮嘱二小姐唐碧文什么呀,无非就是要她宴会上眼睛放亮点。 看来二夫人已经悟出来这阵子临西伯夫人为何突然与承恩伯府亲近,这两天也打听出来今日参加临西伯府宴会的公子有哪些,再加上前天唐安芙以‘裴四郎’的署名送她们娘儿俩的东西,种种暗示让二夫人立刻嗅到了某种气息——安定侯府的裴家世子必定相中了她女儿,正变着方儿的找机会接近呢。 二夫人做梦都想让女儿嫁的好,上一世唐安芙嫁给裴景的时候,二夫人那酸溜溜的劲儿唐安芙至今没忘。 莫说以裴景的名义送过东西来府里给她们,便是没有送过东西,只要让二夫人嗅到一点裴景有意唐碧文的风吹草动,二夫人都会有所行动,首先就是防止旁人抢了女儿的风头和好姻缘,于是顺理成章的,就把六小姐和三小姐,也就是唐碧茹和唐碧芬给留在家中,三房的五小姐她管不着,只能由着和二小姐唐碧文一起去。 唐安芙想着,那准备了好长时间,正打算今日惊艳亮相的唐碧茹,此时正迫于无奈在二夫人身边抄经,只怕心里已经把二夫人给怄死了吧。 唐安芙又在秀芝耳边轻声吩咐了几句,会办事的秀芝仔细听了后,便出门去了。 秀芝走后,一头雾水的元蕊娘不禁问道: 「你和秀芝在打什么哑谜?」 唐安芙笑道:「上回你知道是谁在背后阴我们吗?」 元蕊娘摇头:「我只知道肯定是有人使坏,哪知道是谁。」 「唐碧茹。」唐安芙说:「她娘是我们府里的仙姨娘你知道的,仙姨娘跟康平伯夫人关系好着呢,那日随虞木兰一同去的就有康丽香。若非有人事先告诉了康丽香,我与裴景那厮私下见面之事,谁会知晓?」 元蕊娘明白了其中关系:「哦,我就说康丽香那日言辞恶毒,原来是这么回事。」 「她阴我一回,我还她一回,是不是很公平?」 唐安芙只能这么跟直肠子,一根筋的元蕊娘说,谁知她却并不认同唐安芙的说法。 「哪里公平?」只见元蕊娘面露怒色:「唐碧茹与你是堂姐妹,怎该生这害你的心思?只是让她禁足,未免太便宜她了。」 唐安芙冷哼一声: 「放心吧。这才刚刚开始呢。」 说完了这些事,唐安芙小铜钵子里面的香基本有点成型了。 「那些凌霄花都用上了吗?」唐安芙想起来元家还没解决的危机。 元蕊娘点点头,但看起来还是有些闷闷不乐: 「嗯,用上了,我娘前阵子想的拉拢客源的方法也开始着手做了。」 「好事啊,然后呢?怎么看起来不太高兴。」唐安芙问。 元蕊娘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对唐安芙说出实情: 「然后……就在昨天傍晚,我们家位于甜水巷、东来巷、榆林巷、朱雀街、还有御街上的元家香坊同时有人闹事,说是用了我们家的香和胭脂水粉后,出现各种上吐下泻的问题。也不知那些闹事的人怎么想的,他们是把胭脂水粉拿回去吃的嘛,还上吐下泻……」 「怎会如此?」唐安芙想了想,猜道:「背后有人指使?」 元蕊娘无奈点头,证实了唐安芙的猜测: 「我们柜上有个林掌柜,行伍出身,有点追踪的本事,他打发那帮人之后,就悄悄的跟着他们,你猜怎么着?那帮人转了大半个京城之后,跟好几拨闹事的人汇合,然后夜里都去了一所城南的宅院后门,有管事的在那宅院后门处发放赏银。」 唐安芙问:「是那宅院的主人指使的,可知那是谁家宅院?」 「林掌柜回来告诉我娘之后,我娘派人打听了那个地方,得知那里竟是一处……暗门子,暗门子你知道是什么吗?就是那种地方……像青楼,但又见不得光的……哎呀就是……」 第21章 唐安芙见元蕊娘解释的吃力,赶忙表态: 「好了好了,我知道那是什么地方。你接着说。」 「哦。」元蕊娘闹了个红脸,继续说:「反正就是我娘托了好些关系才打听到,那暗门子背后的老板跟京中好几个世家子弟都有关联,其中来头最大的就是凉国公世子杨韬。」 「竟是他?」唐安芙没想到想搞元家香坊背后的势力居然这么大。 凉国公府是皇后娘家,世子就是皇后的亲外甥,太子的亲表哥。 「真不知道我们家香坊怎么就得罪这些人了,当时凌霄花被垄断的时候我娘还觉得奇怪,说那些番邦人不该在京城那么神通广大,如今算是明白了。」 「波斯人背靠着这么多大树,他们还有什么事办不到。别说烧我家凌霄花田了,就是烧了我们家他们也敢啊!」 「可我就是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呢?我们元家跟他们无冤无仇的。何至于此?」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那些波斯人出现之前,你们元家香坊几乎包揽了京城所有的香料及胭脂水粉的市场,每年挣的钱太叫人眼红了。」唐安芙解释。 「普通人眼红也就罢了,那些世家公子,世子们怎么也眼红呢?他们又不缺钱。」元蕊娘说。 「你怎知道他们不缺钱?你以为所有世家都是有钱啊。很多都是打肿脸充胖子,为了维持世家的体面,早就把家底掏空了。那些人手里还不如一些地方富户宽裕,更别说像你家这样的京城巨富了。」唐安芙上一世维持过一个世家的生计,知道有多不易。 她见过很多披着世家的皮,背地里干着暴利违法营生,见怪不怪了。 「那如今知道是谁在背后捣鬼,你娘有什么对策吗?」唐安芙问。 元蕊娘摇头,趴在矮桌上叹息:「能有什么对策?都是我家惹不起的人,我娘说我姑姑在宫里做女官听起来风光,可宫里抬头就是贵人,她本就举步维艰,我们在外头能不给她惹事就不惹了。」 「就这么算了?像他们这种找地痞流氓闹事的做法,肯定不止一两天。」唐安芙说。 「我娘说,开门做生意,各种各样的无赖都会遇见。跟这些人扯皮是扯不过的。」 「反而他们这么闹,正说明了他们后方没底气,才会急着用这种恶劣手段打压我们家,看得出来他们快黔驴技穷了。毕竟他们挖走的那个师傅,也只拿到了‘云裳’的配方,其他的他们还是一无所知。」 「云裳这香本就只卖一个春季,接下来还有夏季、秋季和冬季,他们没有配方,东西肯定没有我们家好,到时候流失的客源还会回来。」 「然后我娘现在改换了方式,她和几个掌柜的要辛苦点,有些东西就不在门店上卖了,她亲自联系老主顾,给送货上门。至于门店闹事的那些人,他们除了能闹一闹,也并不能把我们家如何,闹到官府他们不敢。这样坚持一段时间,总会好起来的。」 唐安芙听了云蕊娘的话,由衷佩服元夫人的决断力。 「你娘想的通透。」 怪不得元家能稳稳坐在京城巨富的位置上这么多年,除了宫里有位了不起的女官,会掌舵,看得清形势,懂得避让和改变的元夫人也是关键。 「唉,商不与官斗,能忍就忍吧。」元蕊娘说。 「需要我帮忙的地方你开口。」唐安芙虽然解决不了元家的困局,但若元蕊娘开口,她定会尽全力相帮。 元蕊娘说: 「你给我们家找了那么多凌霄花,已经是帮了我们家大忙了。我娘说等忙完这阵还要请你去家里吃饭呢!」 「放心吧,我家在京城又不是一年两年,这点事情,我娘肯定能处理好的。」 「嗯。」 四月初九是镇国将军府老夫人的寿辰。 谢氏提前三日回了将军府帮忙,唐安芙则跟着父兄一起在外祖母寿辰当日前往将军府拜寿。 承恩伯唐益和世子唐安杰早早就等在门前等家中女眷,父子俩相互看着对方的衣着,看见哪里有褶子,有脏污的,就赶紧给对方抹平擦拭,这般小心翼翼的姿态叫刚被人扶着出门的老夫人看在眼里。 「老夫人。」「老夫人。」 父子俩见老夫人出门,便上前行了个礼,然后又在那互相捯饬,紧张之色溢于言表。 老夫人刘氏是唐益的继母,关系一般,老伯爷生前,刘氏总是想方设法让老伯爷改立世子,但最后功亏一篑。 不过老夫人强势,就算唐益袭爵后也不愿自己的两房孩子搬离承恩伯府,就这么一直住着。 唐益娶了谢氏,谢氏的出身高,门第好,老夫人拿不住她,又不想受制于谢氏,就提出大房自己主事,二房、三房自己主事,两边泾渭分明。 谢氏本就懒得管后宅琐事,听说分房而治,乐得清静,随她们去了。 但不管怎么样,既然住在一个屋檐下,那谢氏母亲的寿辰,按照道理说也是要邀请一番老夫人和二房、三房的人,别看平日里老夫人从来不帮衬大房,但遇到这种要去将军府门第出席宴席的事情,她倒是从不拒绝。 第22章 不仅不拒绝,还会主动带着二房、三房的儿孙一同前往,就好像将军府真的是她们一家子的亲戚,走动起来那叫一个亲近。 对此,唐益也无可奈何,谁让人家名义上占着‘继母’二字。 伯府门前的车马都已经准备好了,男丁都骑马,女眷都坐车。 二房、三房的人基本都到齐了。浩浩汤汤十几口,要说唐家的人生的都挺好,要不怎么能出那么多裙带关系,女子个个美貌,男子也个个生的周正俊美,只要不说话往那一站,不管是嫡子还是庶子,还都有那么点名门公子的样子。 只是唐家多美女和多无能男丁的事情并不是人们空口相传的,唐家的女人有多漂亮,唐家的男人就有多无能。 这世间多的是靠裙带关系的门阀,可人家靠裙带能上位,家族里都有几个能干的男子撑住门庭,可唐家的男人走出去,一个比一个沉迷享乐,文不成武不就,花天酒地最在行,建功立业天上飘。 年轻俊美的唐安杰不耐烦的往门内探头看了两回,小声嘀咕:「唐安芙怎么还不出来?」 中年儒雅的唐益用手中折扇敲了一下儿子:「干什么直呼你妹妹的名字。」 「她能耐大,儿子连直呼她名字的资格都没有吗?」唐安杰发牢骚:「每回都让人等她,她那杆白龙枪有什么好擦……我天。」 随着唐安杰一句‘我天’,所有人的目光都往门内望去。 只见一位绾衣少女如翩然而至,只见她身姿绰约,五官如琢如磨,杏眼桃腮,天然去雕饰,如那画中走出的临风仙子般令人惊艳。 众人见惯了平日飒气打扮的唐安芙,都有些认不出来眼前这温婉端丽,秀色可人的美娇娘是谁。 唐安杰率先醒悟,来到唐安芙面前,将她前看后看左看右看,然后得出结论: 「唐安芙你吃错药啦?你这——唔唔——」 唐安杰的后半句话被脚尖的巨大疼痛堵在了喉咙口。 只见唐安芙笑若春风:「哥哥,你说谁吃错药啦?」 唐安杰忍着脚尖疼痛的同时还得忍受全身鸡皮疙瘩的暴起,自己咬了好几下嘴唇后,才识时务者为俊杰的说: 「我。我吃错药了。」颤抖的指了指脚面:「断,断了。」 唐安芙神色如常从亲哥哥的脚上走过,如沐春风般来到同样傻眼的唐益面前,乖巧万福: 「爹爹。」 唐益打了个冷颤:「啊。阿芙啊。你今日这打扮……」 「不好看吗?」唐安芙歪头一问,向来颜控的唐益顿时女儿心泛滥,两眼冒泡: 「好看!好看!哈哈哈!我家阿芙怎么打扮都好看!」唐益很愉快的就接受了女儿的转变,又问了句:「那今日,你不带白龙枪了?」 「不带了,背着怪重的。」 往常唐安芙去将军府都是背着一杆白龙枪的,因为将军府里有个她的对头,将军府嫡长孙女谢菁,两人见面总要刀光枪影的斗一番。 「是是是,不带好,不带好!」 唐益由衷高兴。毕竟他这个将军府的女婿一直就不受岳父岳母待见,每回女儿还总在将军府里动刀动枪,唐益回回都感到压力巨大。 唐安芙不知道唐益此时的心路历程,娇俏的来到刘氏和一众婶娘,姐妹前各自行了礼。 二夫人叶氏将唐安芙从头到脚看了一遍,又看了看二房、三房这边的姑娘,虽说都是盛装出席,但就是看起来没有大房的阿芙惊艳,这要到了将军府,那些世家公子们的目光,哪还能放到其他人身上。 这怎么能行?叶氏心道。 「阿芙,你今日这打扮似乎不太像平日的你,有些怪异,不如回去换一身吧。」 叶氏从来就是个敢想敢说敢做的人,她的目的几乎都是摆在明面上,就是不想有人抢了她女儿的风头,为了这个,她无论什么瞎话,什么过分的事都做的出来。 比如临出门前把两个庶女拦下,不让她们出席临西伯府的宴会;又比如现在,为了不让唐安芙太招眼,她能昧着良心说人家好端端的漂亮姑娘打扮怪异…… 若是从前的唐安芙,兴许听到一句‘怪异’就真的回去换了,但如今她心若磐石,是绝对不会轻易动摇了。 「我看姐妹们都是这么打扮的,我又不比她们少条胳膊多张嘴,二婶娘觉得我哪里怪异?」唐安芙说。 叶氏被问的一愣,硬着头皮说: 「就是,大约是没看习惯,我觉得阿芙还是适合英气些的打扮。你们难道不觉得吗?」 叶氏往旁边的三夫人看去,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不想被人家的美貌压一头,就赶快过来支持我的说法呀。 三夫人田氏是个不争不抢的,默不作声扫了一眼二房的两个庶女,然后对叶氏笑笑。 唐安芙静静看着叶氏的表演,扫过二房、三房的人,特意在脸色不善的唐碧茹身上多看了两眼,至于唐碧茹为什么脸色不善,从她和唐碧芬两人的打扮上就能窥知一二。 第23章 叶氏看来是真的不打算让人抢了唐碧文的风头,今日让两个庶女穿的都是那种老气横秋的衣裳,发髻也全无灵气,身上头上虽说也有首饰和配饰,但怎么看怎么不搭配,就像是那种暴发户,骤然有钱,不知道该怎么花,干脆就什么都在身上戴一点,堆砌金钱的感觉。 而往常都还算正常的叶氏之所以变成这样,这还要从前几日唐碧文参加了临西伯府宴会后开始说起。 那日唐碧文听了母亲贴身嬷嬷的吩咐,在回来的路上‘扭了个脚’,无巧不巧的就扭在了安定候世子裴景的身边,裴景作为一个积极正面的好青年,看见有人在自己面前摔倒,那肯定是要扶一把的。 他这一扶,唐碧文就不撒手了,直接让裴景扶上了她的马车,然后按照嬷嬷教的攻略,黏黏糊糊不放手,硬是带着裴景来到唐家。 到了唐家门口,唐碧文邀请裴景进去喝茶,当然这也是叶氏吩咐的,理由都替唐碧文想好了,就说不是她要邀请,而是她的母亲——叶氏邀请裴景进去喝茶。 为什么是叶氏邀请,因为叶氏是长辈,裴景不好拒绝。 果然,裴景盛情难却,跟着唐碧文进了唐家,来到了二房,成功见到了二夫人叶氏。 叶氏对裴景那叫一个热情,大张旗鼓的给裴景准备茶点,恨不得把承恩公府厨房里的所有东西都拿到二房来招呼这位尊贵的客人,而无论唐家哪个院儿里的人问怎么回事,她院里的都直接回复——安定候世子亲自送了二小姐回府,二夫人感激人家,正待客呢! 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府里就传遍了这个激动人心的消息。 一个个都在说,看来安定侯府的世子大人这是相中了唐家二小姐,这都亲自上门来了,看来马上就要来提亲,唐家就要办喜事啦! 唐碧茹那日被困在佛堂里抄了一天的经,抄到天擦黑了才抄完,出来之后腰酸背痛手抽经,然后就听说了安定候世子来府里的消息,她高兴的跑回二房,以为裴景是来找她的,却不成想听到了一个让她恍若雷击的消息。 而裴景也很无奈,愣是被二夫人热情的留下吃了晚饭,若不是他坚持到底,二夫人简直想把他直接留下来过夜。 被二夫人、二小姐和一干仆婢簇拥着送出门的路上,裴景看到了满脸受伤的唐碧茹,想解释,却又脱不开二夫人的包围,到最后连句话都没跟唐碧茹说成,裴景就给送出了唐家大门。 自从那天之后,唐碧茹的脸色就一直不怎么好。 而二夫人自从主动出击之后,觉得自己就快帮女儿攀上安定候府的亲事了,但在事情完全定下来之前,她一点都不希望节外生枝,可她管不了其他房的事,于是所有的火力就都集中在自家身上。 外面的狐狸精她管不着,但她手底下的两个庶女还是好拿捏的。 这才有了两个明明年轻貌美的庶女穿的像丧门小寡妇似的事情发生。 一系列的事情下来,唐碧茹的脸色能好看才怪! 「阿芙乖,听二婶娘的,回去把衣裳换了。」叶氏不放弃的劝道。 唐安芙正要开口,一旁唐益听不下去了,直言道: 「二弟妹,你是有眼疾吗?我家阿芙这么打扮跟仙女似的,哪里怪异了?你先看看你院里那俩,好好的姑娘被你打扮成古董花瓶似的,那就好看了?」唐益虽然不成器,但护崽子还是很到位的。 叶氏看大伯哥一副‘我家姑娘天下最好,谁都不能说’的架势,也不敢跟他多顶嘴了,尴尬一笑,干咳一声。 老夫人这才注意到二房两个庶女的穿着,开声道:「哎哟,是啊。怎么芬姐儿和茹姐儿穿的这般老气?」 唐碧茹见老夫人开口了,还想再争取一下,于是说: 「若老太太觉得不好,我与芬姐姐回去换了便是。豆#豆¥网」 说完,唐碧茹就想拉着唐碧芬走,谁料叶氏一声喝: 「站住!」 好整以暇道:「给你们穿金戴银的还想怎么好啦?啊?瞎折腾吧。就这么穿!」 不等唐碧茹再开口,叶氏又催促道: 「都别站着了,快快上车,待会儿去晚了,将军府门前没处停靠,还得走老远。」 这就是正房夫人的权利,庶子庶女的日子过得好不好,全凭正房夫人一句话。 唐碧茹看着如花似玉的唐碧文和叶氏上马车,又看着被唐益小心翼翼扶上马车的唐安芙,心中怨气纠集,暗自咬牙。 镇国将军谢擎乃是当朝一品将军,身兼太子太保,肱骨之臣。 这样显赫的家族,将军夫人办寿辰自然是宾客如云,亲朋满座。 唐家一行很快到了将军府所在的街巷,这一片大多都是皇亲国戚,世代公侯,一品朝臣的府邸。 此时尚早,但将军府门前已然有络绎不绝的车马来往不休。 按照马车入巷顺序先后下车,老夫人自有二房、三房的人搀扶,唐益下马后,赶紧自己整理了一番衣襟,见女儿站在马车上等着下人拿马凳,唐益对唐安杰使唤道: 第24章 「愣着干什么,快去扶你妹妹下车。」 唐安杰不满:「她跟个女霸王似的,来扶我还差不多。」 唐益对着儿子脑袋又是一扇子:「男人可以没出息,但一定要体贴。去!」 唐安杰揉着脑袋十分无语的来到马车旁,看着离地不过两三尺的距离,往常这轻功绝顶的女霸王都是直接跳下来的,今儿是怎么了。 下人放好了马凳,唐安杰不情不愿的伸出胳膊,唐安芙很给面子的搭着他的胳膊优雅的从马凳上走下来。 她衣裙飘飘,举止娇娇,倾国倾城的容貌自一下车就吸引了周围不少目光,成为人群中的焦点。连带扶着唐安芙的唐安杰都感觉受到了空前关注。 「你到底在搞什么?」唐安杰小声问唐安芙。 「什么搞什么?」唐安芙问。 唐安杰指了指她的打扮:「你以前可不这样。」 「这样不好吗?」 「倒也没什么不好,比以前看着顺眼一点。可你究竟为什么呢?」唐安杰直觉女霸王变身定有缘由。 唐安芙对他勾了勾手,唐安杰便附耳过去,唐安芙在他耳边轻声说道: 「我之前有点喜欢安定候世子裴景,他家不是行伍出身,我以为他喜欢粗鲁调调的女人,谁知前几天,我竟被那厮当面拒绝了,人都拒绝我了,我还上赶着装英雄给谁看,有漂亮衣服我不知道穿,有新款首饰我不知道戴吗?我又不傻,哥你说是吧?」 信息量太大,唐安杰的脑子停转片刻后才反应过来,立刻炸毛: 「你——说——什——么——!!!!」 声音之大,让将军府门前的所有人都为之侧目。 他这刚要追问,就见在四周招呼客人的将军府家丁赶忙跑过来说道: 「郎君不可大声疾呼,务必轻声,轻声啊。」 唐安杰点点头,赶紧把嘴闭上。可心里却还忍不住要对唐安芙问个究竟,谁料刚想跟妹妹低声说话,就见她指着周围问道: 「这是怎么了?」 「什么怎么?」 唐安杰顺着唐安芙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宾客间穿行着好些将军府的家丁,一个一个的叮嘱‘轻声’‘切不可疾呼’等告诫之言。 「是啊,为什么不能大声说话?」唐安杰这时候才反应过来,谁家宴客是不让宾客大声说话的? 此时,将军府的管家看见唐家一行人出现,从石阶上跑下来迎接: 「小姑爷来啦。二郎好,小小姐好。老夫人及诸位夫人、公子、小姐们好。我家小姐吩咐老奴在此等候诸位。」 管家口中的小姐指的自然就是谢氏了,谢氏是将军和夫人的幺女,做姑娘时在将军府中就极为受宠,这才能有她当年任性非要嫁给唐益之事发生,反正家里也不要她联姻,不求多好的人家,只要挑个她自己中意的就成。 唐益合起扇子指了指周围叮嘱宾客不可大声疾呼的家丁们问道: 「福伯,怎么回事?」 将军府管家福伯一声叹,小声解释道: 「小姑爷有所不知,辰王回府了,他喜静,不爱热闹,今日夫人寿辰连戏班儿都退了,敲锣打鼓放鞭炮更是不成。可惹不起啊。」 唐益一时没反应过来: 「哪个辰王?」 福伯拉着唐益向他指了指将军府隔壁的宅子:「咱大齐朝还有几个辰王?」 见唐益还是一知半解,福伯直言:「啧,就是安南王啊。」 唐益恍然大悟,立刻用扇子挡住了嘴,防止自己发出声响。 说辰王还有人发愣,因为当朝有六个封王的皇子,也没有一个是辰王的封号,但提到安南王,就没有人不知道了。 那个传说中一人屠了一城的魔杀星在大齐百姓心中,是堪比地狱恶鬼般的存在。 辰王是先帝的儿子,是今上最小的弟弟。 这可是个传奇人物。 刚一出生就封了王,赐了封地,开了府邸,那时今上还是太子,三个月大的辰王就被先帝送到了太子府交给太子这个长兄亲自抚养,圣旨有云,叫太子事必躬亲,在养育辰王这件事上,不可假手他人,务必亲力亲为带孩子。 辰王出生那年,太子已经三十岁了,自己的孩子虽然生了一大堆,可他哪里亲自带过。 那时太子奉旨带娃,小到辰王吃奶睡觉换尿布,大到启蒙读书教做人,竟真的一丝不苟,勤勤恳恳,认认真真的把辰王带到了七八岁。 后来辰王回宫,回到他母妃身边,还时常被太子接回府中小住,兄弟情分简直超越父子,待辰王比待他亲儿子还要宠。 若说辰王如此这般被今上宠成了一个富贵闲王,那这最多也就是一段兄友弟恭的佳话。 可谁知,辰王殿下乃是天生的将才。 十四岁便学成武艺,随镇国将军谢擎上战场,第一回 上阵就凶残无比把敌军首领的脑袋给射穿了,那一战是谢擎将军最快班师回朝的一战,京城的百姓们感觉刚送将军出征,将军就得胜回来了。 第25章 可凯旋快是快,却也是谢擎从军生涯名声最糟的一战,为什么呢?因为辰王杀了三百降兵。 降军不杀,这是军中铁律。 虽然有迹象表明那些降军有是细作的可能,但毕竟没找到证据证明,可以关起来,可以隔离开,但辰王直接就把人杀了,反倒背上了杀降军的名声。 回京之后,谢擎将战场上的事情一五一十告知先帝,先帝也对辰王进行了一番思想教育,然后把他交给谢擎处理。 谢将军觉得辰王殿下是个将才,但小小年纪嗜杀成性怎么行?谢将军有意培养,便想在最开始的时候就把军规立起来。 既然先帝要他处理辰王,那他就按照军规,给辰王判了两百军棍,军棍不同普通的棍子,普通人十军棍就能打趴下,两百军棍可想而知有多重。 谢将军也知道责罚重了,但辰王练的功夫不同于常,若是罚轻了于他而言不过挠痒痒,两百军棍打下去总能有点效果,他是希望辰王今后杀人时能记得这些军棍打在身上的感觉。 然而……事与愿违。 谢将军对辰王殿下的严苛管教非但没能让辰王记住教训,反而助长了他的血性,回回都是重罚,可重罚过后只要上了战场,这位殿下就跟开了杀戒的魔头般,不杀红了眼决不罢休。 这样的情况维持了几年,辰王十七岁的时候,先帝驾崩了,太子登基,在辰王原本的封号上加封他为安南王。 此时的安南王已然成长为一军主帅,尽管他所带的军队是最残忍嗜杀的那一支,但无疑是我方将士死伤最少,势如破竹的常胜军,很多将士削减了脑袋想调入安南王麾下,而那些军中对辰王嗜杀有意见的将领,无一不被他的赫赫军功压得说不出话。 很多将领都受过安南王的救命恩惠,其中包括谢擎,安南王曾三次冒险救谢擎于危难之中。 谢擎也是被救服的,反正他被安南王救了三回以后,脾气也淡了,再也没有参过安南王的本。 是的呀,人家三番五次的救你命,你还成天在朝堂上参人家,于情于理都不合。 好在谢擎觉得自己年龄到了,也打不动仗了,干脆回京领了太子太保的虚职,单纯的做个镇国将军,不去过多的管军中事宜,眼不见心不烦,这才过了两年舒心日子。 谢擎退居二线后,原以为军中就是安南王的天下,没想到去年一场战役过后,安南王练功走火入魔,整个人陷入沉睡,一时间军中大乱,谢擎又不得不继续回军中盯着了。 总之,现在的情况就是,原本走火入魔的安南王殿下在沉睡了半年多以后,突然从岭南醒过来了,上个月就回了京城,住回了他的辰王府。 而镇国将军府和辰王府比邻而居,将军夫人寿辰,原本是要大办,请了京中最有名的戏班子连唱三天,但安南王一回来,今上为了让他更好的休养,于是就下旨,让辰王府附近所有府邸,在安南王休养期间都不得有大动静传出。 这才有了唐安芙他们在将军府门外看到下人提醒宾客不能大声说话的情景。 原来是这么回事。 唐安芙心想,这一世最奇怪的就是安南王齐辰。 上一世他明明一直沉睡了近五六年,直到她死之后才被康王等迎回京的。 福伯受了谢氏的指令,亲自领着唐家一行人进门。 唐安杰还惦记着进门前唐安芙和他说的那些话,拉着唐安芙走在最后,低声问她和裴景到底怎么回事。 「我瞎了眼呗。所幸如今眼疾痊愈。」唐安芙说。 「眼光确实不咋地。姓裴的我见过几回,清高傲慢的很,你要跟他成了,将来铁定没好日子过。」唐安杰说。 唐安芙有些以为这个纨绔哥哥的直觉,怪只怪她上一世自视过高,在终身大事上全然没有想过与家里人商议,就连唐安杰都能看出裴景的品性,她却偏不信邪,一头扎进去。 「这事儿已经翻篇,别提了。」唐安芙说。 「是翻篇了。」唐安杰看着妹子漂亮的侧颜,问道:「妹子,你咋能把这么重要的事儿告诉我呢? 「你说为什么?你是我哥吗?」唐安芙反问。 唐安杰昂首挺胸:「当然!我是你亲哥。我,我……就是没想到你会这么信任我。」 「我是女子,将来嫁了人,我还指望你给我撑腰呢。不信任你信任谁?」唐安芙说。 唐安杰第一次收到妹妹这么高的评价,竟然还有那么一丝丝感动,豪气干云拍着胸脯保证: 「妹子你放心,有哥哥在,将来谁欺负你,哥哥跟他拼命去!」 唐安芙看着他傻乎乎的样子,想着上一世他可不就为她拼命了嘛。明知道跟侯府力量悬殊,还穷追不舍,差点被打死,余生缠绵病榻,全都是为了她这个妹妹。 唐安芙挽住唐安杰的胳膊,轻声说道: 「我不是要你给我拼命,是撑腰。」 「哎呀,都一样!」 唐安杰得知了妹妹这么大一个秘密,顿时就把之前的怨气忘到九霄云外,兄妹关系一跃千里。 第26章 正经过花园往将军夫人所在的主院去,唐安芙察觉身后有疾风袭来,拖着唐安杰往旁边一退,一脚踢在唐安杰的右腿上,使得唐安杰右腿直接踢出,说时迟那时快,脚尖将从背后偷袭而来的长剑踢偏到一旁。 谢菁手里的剑被唐安杰一脚踢开后,难以置信至极,一个起势后,便继续朝着唐安杰兄妹攻击而来: 「唐安芙有种出来打过,躲在人背后算什么?」 唐安芙拖住唐安杰的胳膊,躲在他身后,不时发出惊呼。 唐安杰被拉的晕头转向,先前莫名踢出一脚,这才刚刚站稳,就看见一袭湛蓝色身影从眼前闪过。 是谢菁。 她手中长剑正向他攻来,唐安杰学过武,可他心思根本不在这上面,武到用时方很少,知道要闪避,却又不知往哪里闪,只能站在那里发愣,等着谢菁的剑向他劈来。 「啊——哥哥救我。」 唐安芙一声惊呼,扯着唐安杰的胳膊就往一旁推去,唐安杰被拉扯的转了个圈,左手因为惯性甩出去,胳膊肘生生打在了谢菁脸上。 谢菁被唐安杰这么一攻击,顿时懵了,捂着脸,收了剑,愤怒道: 「唐安杰,你敢打我!」 唐安杰心道冤枉,他也不知胳膊肘怎么就打到她了。 上赶着道歉:「抱歉抱歉,我不是有意的。谢菁你没事吧?」 谢菁推开挡在身前的唐安杰,放下手指着唐安芙问: 「唐安芙,你的白龙枪呢,为什么不和我打?」 唐安芙脚步一晃,就晃到了唐益身后,探头说道: 「菁表姐,今日外祖母寿辰,周围都是宾客,打架不合适。」 谢菁看了看四周,确实人有点多,于是说: 「那你跟我去演武场,咱们好好打过。」 唐安芙暗自一叹,谢菁还是那个谢菁。 「我不是菁表姐的对手,我认输。」唐安芙主动认输。 想想少年时不懂事,张扬肆意,想干嘛就干嘛,哪怕将别人的宴席搅和了也无所谓,从来不分场合,逞凶斗狠,确实不该。 「认输也不行!必须要打!」 谢菁是个愣脾气,说什么都要跟唐安芙切磋。 唐益护着唐安芙,笑眯眯的对谢菁道:「阿菁,今日是你祖母寿辰,我们还没去给她请安呢,你就当给小姨夫一个面子,通融一下吧。」 谢菁却完全不给唐益面子,指着唐安芙盛气凌人道: 「你们唐家就你还算有点血性,你若不打,你们唐家就软到底了。」 这话一说,让在场所有唐家人都尴尬至极,唐益也是无言以对,唐安芙忍着怒火,冷静对谢菁道: 「菁表姐,你的血性就是对付自家用的吗?有本事你上战场打去,在这儿为难我们算怎么回事?」 谢菁被噎了一句,还想反驳,就听身后传来一道威严男声: 「阿菁!」 小径那头,谢武和谢氏兄妹俩走来,谢氏脸色不善,蹙眉盯着谢菁。 谢菁看见父亲和小姨的脸色,这才有些惧意。 谢武走来怒道:「一点规矩都没有!向小姨夫和阿芙道歉。」 「……我不。」谢菁硬着头皮拒绝。 谢武还要训斥,被唐益拦下:「算了算了,小孩子嘛。大兄什么时候从北疆回来的?岳父也一同吗?」 「母亲寿辰,我提前请了军令,一个人回来的。父亲还在北疆。阿菁不懂事,你别跟他计较。」谢武替女儿向唐益打招呼。 唐益连连摇手,完全不在意:「没有的事没有的事。大兄不必放在心上。」 原本是帮谢菁解围,可谢菁不仅没有感激,反而鄙视般白了唐益一眼。 谢武蹙眉,对谢菁厉声呵斥:「还杵着干什么,滚回去。」将门府邸就是军旅做派,犯了错才不管是小娘子还是小郎君,一样被骂。 谢菁不敢不从,蔫头巴脑的离开了。 谢武这才拍了拍唐益的肩头,热情道:「我从北疆带了些马奶酒,中午咱们多喝几杯。还有你上次与我说的……」 郎舅二人边说着话边往那头去,谢氏让谢家的家仆领着唐家老夫人和二房、三房的人去客苑,这才来到唐家兄妹面前,给女儿整理了一番头脸: 「委屈了?」 唐安芙给谢氏一个邀功的笑脸:「不委屈。阿娘,我今日做的对吧。」 谢氏被她逗笑:「走吧,去拜见外祖母。她都盼见你们好长时间了。」 说完,母子三人手挽着手往老夫人院里去。 给外祖母拜过寿,唐安芙便和姐妹们一同玩耍去。 将军府内外,因为隔壁辰王回府的缘故,竟然真的连一台戏都没请,叫京中这些赴宴必点戏的客人们很不习惯,却又谁都不敢有怨言。 唐安芙不同以往的装扮赚足了不少人关注的目光,男人的,女人的。 第27章 有跟她相熟的会过来问她怎么了,也有不相熟的去问唐家其他姐妹。 其间谢菁又来挑衅了一回,被唐安芙四两拨千斤的化解,气呼呼的走了,唐安芙怕她再来找麻烦,吃过饭以后,干脆不在东苑里待着,跑去和六岁的表外甥女她们扎风筝去了。 「看,这个粘起来,竹子这么一弯,卡进这个口里,金鱼的样子就做好啦。然后是鱼尾巴,要剪一下的。像这样……」 「哇——」 唐安芙坐在长桌边很快就做出一个金鱼状的风筝,引得十几个孩子围在她周围。 「最后就是画鱼眼睛和给鱼身上色啦,你们想要什么颜色?」 七嘴八舌的颜色从孩子们口中说出,唐安芙笑着拿起了颜料,她发现自己还挺有哄孩子的天赋,刚开始对她不怎么理睬的孩子们,在她露了一手扎风筝的技艺之后,看她的眼神都是满满的崇拜。 很快一只颜色鲜亮的金鱼风筝就做好了,唐安芙将之拿起,领着孩子们到庭院里放风筝去了。 几个孩子自告奋勇的要自己放,唐安芙把风筝给他们,可一个个跑两步风筝就掉下来了,最后还得唐安芙出马。 看着金鱼风筝飞上天,孩子们欢快的在下面拍手叫好:「再高点!再高点!」 唐安芙扯着风筝线,一点一点的放出,风筝越飞越高。 忽然来了一阵大风,天上的风筝被吹得剧烈摇晃了几下,唐安芙手里的线就断了,风筝直接从天上掉了下去。 「风筝掉了,表姐,怎么办啊?」 说话的是谢武的小女儿,今年刚满六岁的谢欣,谢菁的亲妹子。 周围的孩子也都跟着苦恼起来,眼看就要哭成一片,唐安芙赶紧安慰: 「别哭别哭,我瞧风筝应该就掉在府里哪处,我们去找找看,要是找不到,我再帮你们做一个。」 谢欣她们这才收起了已然酝酿好的眼泪泡泡,像一串小葫芦似的跟着唐安芙找风筝去了。 然而不巧的是,在各处院子里找了一圈,花园里也找遍了,也没有找到风筝。 「约莫是掉外头去了。我们回去重新做吧。」 唐安芙牵着谢欣的手正要回暖阁,就听身后有人喊她: 「四姐姐,四姐姐。」 唐安芙往后看去,就看见唐碧茹从垂花门后探出半个身子,对她招手,面色看起来似乎有些焦急。 心中闪过一丝警惕,但唐安芙既然听见了,总不能当做没听见,便让婆子和奶娘带谢欣这些孩子们先回暖阁等她,谢欣不依,非要拉着唐安芙一起去做风筝,好说歹说才把她骗走。 孩子们走后,唐安芙才向躲在垂花门后走去,发现门后并不是只有唐碧茹一人,还有唐碧芬也在。 「找我何事?」唐安芙问。 唐家大房和二房、三房本就不算亲近,老夫人提出分房而治,谢氏只管承恩公府大房的事,其他房的人和事都不掺和,好在是这样,唐安芙和唐碧茹虽住在一个屋檐下,却往来不多,唐碧茹也就看不见唐安芙重生后的转变,只当她还是从前。 唐碧茹低着咬唇,扭捏的搅动手中的帕子,与唐碧芬两人你推我,我推你,就是不开口。 唐安芙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儿,见她们不开口便要走,唐碧茹赶忙拉住唐安芙,说道: 「四姐姐别走,我,我们有件事不知该怎么说。」唐碧茹拉着唐安芙不让她走。 唐安芙将自己衣袖从她手中抽出:「不知道怎么说你们喊我干什么,要说就说,不说算了。」 「我说我说。四姐姐别生气。实在是因为事关二姐姐,我们才不知道怎么开口的。」唐碧茹说。 唐碧芬胆子小,没主见,全城跟着唐碧茹一起点头。 唐安芙听她提到唐碧文,这耐下了性子: 「她怎么了?」 「今早来了谢家之后,我和三姐姐就被二夫人打发到伯夫人身边帮忙,一早上都没瞧见二姐姐,中午入席的时候也没见着,二姐姐的贴身婢女说二姐姐与张家两位小姐,还有宋家小姐在西暖阁里打叶子牌,让她不必伺候,而她们午饭就在西暖阁里用了,二夫人得知后只说知道了,也没在意。」 「下午二夫人使我和三姐姐去给二姐姐送些果子,可我们去了西暖阁才知道,二姐姐只是跟其他三位小姐打了一小会儿的叶子牌就走了,她……」 唐安芙被她这一长串的话绕的头晕,关键说了这么多还没说到点子上,不禁催道: 「你能不能说重点。」 「是。」唐碧茹点了下头,并没有因为唐安芙摆在脸上的不耐烦而停止诉说,只听她继续说道: 「重点就是,二姐姐不见了。中午她也没在西暖阁用饭,我和三姐姐打听了一圈才得知有人看见她往西苑那边去了。」 今日将军府宴客,宾客们大多都聚集在东苑、主院和演武场附近,西苑那边好像不是会客的院子。而中午入席的时候,唐安芙确实好像没见到唐碧文出现。 第28章 「然后呢?去西苑怎么了?」唐安芙问。 「西苑那边……我和三姐姐开始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还是问过恒哥才知道,西苑今日是将军府的七郎招呼贵客的地方,都是男宾……没有女眷。」 唐碧茹说的恒哥是二房嫡子,二夫人的儿子唐恒。 「恒哥与我们说……今日谢七郎还从外头找了些歌女支入府相伴贵客,叫我们姑娘家别往那边跑。」 唐安芙终于明白唐碧茹的意思。 「四姐姐,你说三姐姐去了西苑会不会有危险啊?要不要……找人进去寻一寻她?」唐碧茹若有所指的说。 「是啊,既然西苑都是男宾,那二姐姐出现在那里定然不是什么好事。」唐碧芬在唐碧茹的示意下,终于说了一句完整的话。 唐安芙面色凝重,没有回答唐碧茹和唐碧芬的话就转身要走,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锐利的目光直视唐碧茹: 「你们什么时候知道这件事的?」 唐碧芬一惊,唐碧茹却从容的回道: 「刚知道没多久。」 唐安芙不动声色,又问一句: 「为何来告诉我?出了事第一时间不应该去告诉夫人们吗?」 唐碧芬刚要开口,就被唐碧茹抢先,只见她神色如常,平静答道: 「这里是四姐姐的外祖家,四姐姐定是比我们要熟悉,我们只是担心三姐姐的安危,并不确定是否真的发生了什么,自不敢惊动夫人们,这才来向你求助。很奇怪吗?」 这个回答还算合理。 唐安芙最后深深盯了她们两眼后,这才对唐碧芬说: 「去找三姐姐的贴身婢女,让她到将军府后门等我。」 说完之后,唐安芙就转身离开。 她一走,唐碧芬就忍不住问唐碧茹:「我明明是午饭前看见二姐姐被人拖进西苑的,那时候就告诉你了,你做什么要骗四妹妹?」 唐碧茹没好气道:「我不骗她,难道明晃着告诉她你被二夫人折腾,心有不甘,所以想让唐碧文受点教训,故意推迟了说的吗?」 唐碧芬脸色一变:「不,不是你说的让她受点教训……」 「反正人是你看见的,我只是陪你找四姐姐帮忙,顺便帮你圆谎罢了。你要上赶着找死我不拦你,看二夫人回头怎么收拾你。你要不想死,从现在开始,这件事就烂你肚子里,再也别提。」唐碧茹冷道。 对待唐碧芬,唐碧茹已然换了一种狠辣态度,立刻就将胆小怕事没主见的唐碧芬镇住了。 唐碧芬小声嗫嚅道: 「我,我是想告诉二夫人的。哎呀……」唐碧芬知道现在多说无益,也开始有些后怕:「咱们要不还是去告诉夫人们吧。四妹妹会去西苑救人吗?她要不去的话……」 唐碧芬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唐碧茹打断了: 「别担心,她会去的!」 唐碧茹笃定唐安芙会去,跟唐安芙打了那么多年交道,早就摸清她是什么性子了。 「可她去了也未必有用啊。万一连她也折在里面可怎么得了。恒哥说今日西苑里的都是些惹不起的人物。万一……」唐碧芬越想越怕,总觉得自己的错误像是雪球一样被滚得越来越大,大到渐渐难以收场了。 唐碧茹却完全没有这方面的忧虑: 「我们只是请她去看看,这里是将军府,她也算是半个小姐,怎么会出事?」 「可是……」 「行了!事已至此,咱们还是赶紧听从四姐姐的命令,去唤三姐姐的贴身婢女到将军府后门等候才是正经。」唐碧茹阻止了唐碧芬的后续婆婆妈妈。 两人往主院去寻婢女,在路上,唐碧芬仍在纳闷不解: 「六妹妹,你说三姐姐好端端的为什么会往西苑去呢?」 唐碧茹秀眉一挑,漫不经心回了句: 「那谁知道。」 唐安芙对将军府的地形还算熟悉,很快就来到了西苑的院墙外。 她躲在院墙外的茂盛竹林后看着垂花门处的守卫,都很面生,身上穿的都不是将军府的守卫服饰,脚上是官靴,靴子两侧有暗金羽纹,是东宫羽林卫的款式。 看来谢七郎请回府中的贵客应该就是太子没跑了。 宾客们并不知晓太子驾临将军府的事情,但将军夫人和府里的主事们应该知晓,所以才会拨了西苑给谢七郎用来招呼太子等。 谢七郎的母亲杨氏出身凉国公府,是当今皇后的庶妹,谢七郎和凉国公世子杨韬,还有太子,名义上都是表兄弟,所以将军夫人寿辰,太子悄然前来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只不过这西苑守卫的如此严密,太子应该不会单纯只是前来贺寿的吧。 应该是谢七郎借着祖母寿辰的由头,请来太子到府中,他深知太子喜好女色,便想投其所好,巴结一番,从外头请来了歌女支入府相陪。 而唐碧文不会无缘无故的到西苑来,是谁骗她来的呢?唐安芙脑中浮现出唐碧茹的脸孔…… 第29章 唐安芙倒宁愿是唐碧茹和唐碧芬合伙骗她的,唐碧文只是贪玩从西门溜出去玩耍了,也不希望唐碧文真的在西苑之中。 这将军府有东南西北四个门,南门为正,北门为后,东西两边是侧门。 西苑旁边就是西侧门,唐安芙看见西侧门外也有守卫,只能贴着墙根摸到了西苑后侧小厨房的位置,从一处侧墙翻进了院。 闪闪躲躲来到院中,忽的听见一阵急急燥燥的脚步声,唐安芙赶忙躲到树后。 就看见一个白面无须,略显阴柔的男人从西内院走出,来到西侧门内等候,不一会儿就看见一个獐头鼠目的男人领着大约十个花枝招展,清一色用红纱蒙着面的妙龄女子从西侧门走入。 只听那唇红齿白的男人,用很尖细的声音说道: 「快着些。」 「哎,来了来了。」那獐头鼠目的男人一路小跑着过来,给那唇红齿白的阴柔男人手里赛了点东西,说道: 「敢问这位先生,刚才那一拨,贵人们可喜欢?都是刚入行没多久的雏儿,干净着呢,可就怕伺候不周到。」 那白面男人收了东西,不耐烦的脸色稍霁: 「里头可都是贵人,自然是要那干净的。都还成吧,有那一两个伺候不周到的,我们就直接给她撤下来了。」 「是是是,撤下来交给我就成,回去我教训她们。」 白面男人点了点头,往对面那人身后看去,问:「都在这儿了?」 「是,都在这儿。个顶个儿的水灵,先生要喜欢哪个,回头我叫她伺候……」 獐头鼠目的男人话未说完,就被白面男人给‘呸’了一记: 「滚滚滚。别贫了,都跟我进去吧。」 说完,一行人跟着白面男人往西内院去。 唐安芙悄无声息的动手,直接将走在最后的一个姑娘打晕了拖走,迅速藏到草丛里,揭下她脸上的红纱,蒙在自己面上,然后加快脚步,跟上了已然入院的队伍。 她们来到一间门窗紧闭的屋子外等候,屋子里不时传出莺莺燕燕的嬉闹之声。 白面男人在屋子的门上敲了几下,里面开出个小缝,见是他,这才把屋子的门儿打开,挥手让姑娘们速速入内。 蒙着红纱的唐安芙跟着所有姑娘进到屋里,扑鼻而来的酒肉之气让唐安芙一阵犯恶心,再看到内里群魔乱舞的画面就直接想吐了。 平日里人模狗样的世家公子们,喝醉了酒放浪形骸的样子真该让他们父辈亲眼来瞧瞧,尤其是谢家二房的七郎谢平,真是够给一门正气的谢家丢人! 他爷爷一把年纪还镇守北疆,他大伯征战沙场,他身为谢家子弟,不说给家族争光,还在这里攒这种荒淫无耻的局。 若非要找唐碧文,唐安芙真想一脚踹到正对一个蒙面花娘上下其手的谢七郎脸上去,也算替大舅舅清理门户了。 忍下脾气,唐安芙左右观瞧一周,并未看见太子齐贤。 「去,都伺候着,有你们好处。」白面男人让姑娘们下场。 唐安芙也领了一壶酒跟着姑娘们走进去,强忍住不快,目光飞快扫过屋内的姑娘们,并没有发现唐碧文的身影。 刚要转身撤退,就觉得裙摆被人扯住,唐安芙低头看了一眼,就看见凉国公世子杨韬前襟衣裳大敞,两颊驼红,眼神迷离,神情猥琐的将唐安芙的裙摆放到鼻端轻嗅: 「嗯,真香。美人儿,来。陪本公子喝一杯。」 说完,杨韬拉着唐安芙的裙摆就要往身边拉,唐安芙不想打草惊蛇,便顺势坐下,给他斟了杯酒,捏着嗓子说了句: 「公子请。」 杨韬就着唐安芙的手喝下一杯酒,然后就色眯眯的在唐安芙身上打量,喝完了酒就往唐安芙身上扑过来:「美人儿来,香一个。」 唐安芙从容避开,素手抵上杨韬的肩膀,妖娆妩媚的拿衣袖甩了杨韬一脸,叫他沉迷一脸,却又抓不着,唐安芙将他往后一推: 「公子别急,奴家去给您取些葡萄来。」 杨韬被她迷得晕头转向,没有不从的:「好好,取葡萄,嘻嘻嘻,取来你喂本公子吃~」 唐安芙从杨韬身边他脱身后,直接绕到后厅,从后厅的窗户翻了出去。 心道唐碧文不在这屋里,那是不是可以说明她没进来? 不对,刚才那送姑娘来的男人和那太监说起还有两个不听话的…… 唐安芙躲在暗处,寻了个时机,掐住一个送酒花娘的脖子,将她带入暗处,以一根金簪抵在花娘脖子上,恶声问道: 「先前可有两个在里面不听话的姑娘?」 花娘吓得花容失色,连连点头:「是,有。饶命。」 唐安芙将金簪越发用力的抵住她,逼问道:「关哪儿去了?」 花娘颤颤抖抖的指了个方向:「柴,柴房……」 唐安芙得到想知道的答案后,一个手刀劈在花娘脖子上,花娘当场晕死过去。 第30章 按照花娘指的方向,唐安芙找到了柴房,大约关的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人,所以没有人在柴房外看守。 在里面看到两个被捆住嘤嘤哭泣的花娘,两人看起来不过十三四岁,应该是第一回 接触这行当,吓得浑身发抖。 两人都不是唐碧文,唐安芙还是进到柴房,把两人身上的绳子解开,各给了两人一张百两银票,说道: 「钱藏好了,别给人发现。聪明点,出去后自己赎身吧。」唐安芙说。 两个梨花带雨的小花娘看着手里的银票傻眼了,呆愣着不敢说话,她们可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唐安芙又问:「就你们两个被送到柴房,可还有其他人了?」 其中一个戴着红花的小姑娘轻声细语道:「原本,原本是三个的,还有一个被带走了。」 「被谁带走了?那个被带走的什么模样你们可瞧见了?」唐安芙心上一紧,焦急问道。 小花娘摇头:「没瞧见什么模样,都戴着红纱。不过她的衣裳跟我们的不一样,裙摆处绣的海棠花,可好看了。」 唐安芙想起今日唐碧文的装扮,确实穿了一袭海棠依旧的裙子。 「她被带去哪儿了?」唐安芙问。 「好像往东南角去了,姐姐你快去救她,她被拖走没多久,哭的可伤心了。」小花娘想起刚才的事,又忍不住发抖起来。 唐安芙不敢再耽搁,往东南角找去,还没找到,就听见一阵哭叫的声音,唐安芙往声音的源头去,房门外有两个穿着便服的羽林卫看守,看见个戴红面纱的花娘走来,不禁呵斥道: 「你干什么,走开!」 唐安芙继续靠近,脚步毫不停歇,两个看守对看一眼,便上前阻拦,三人直接动手,两个守卫被唐安芙打倒在地,唐安芙不管不顾直接将那扇紧闭的门踢开,直奔屋内床铺。 一把将压住一个少女欲逞兽欲的太子齐贤踢到一边,露出被他压在身下,哭的肝肠寸断,衣裳已经被褪了小半的唐碧文。 唐安芙赶忙将她从床铺上拉起,唐碧文先是抗拒,唐安芙将红纱掀开一角,说了句:「是我。」 已然绝望的唐碧文骤然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这才聚焦了目光,认出了唐安芙,立刻欣喜的揪住唐安芙的衣袖不肯放,唐安芙让她把衣裳穿好,被踢倒在地,醉醺醺的太子齐贤这时略微醒过来,指着唐安芙怒道: 「你是何人,胆敢对孤动手。」 唐碧文还没穿好衣服,唐安芙赶忙上前想再给了太子一脚,太子是练过武的,赶忙避开,酒醒了一些后,跟唐安芙过起招来,一边过招一边对外喊道: 「来人,有刺客。」 可惜,他之前屏退了伺候的宫人,只留两个守卫在外面看守,如今那俩守卫被唐安芙放倒,这里的房间位处偏僻,是谢七郎专门给他准备的清净之所,一时竟喊不来人。 太子看准时机,一把抱住唐安芙,想控制住她:「你究竟是何人?」 说完,太子便欲揪下唐安芙的面纱,唐安芙哪能让他得逞,把心一横,膝盖向上重重一顶,顶在了太子的子孙根上,太子痛的直接放手倒在地上捂着双腿之间,痛的连喊都喊不出声。 这时唐碧文已经穿好了衣裳,唐安芙替她把遗落在地的红面纱捡起来重新戴上,然后才带她离开。 唐安芙从原路托着唐碧文翻过西苑墙头,自己也急速翻下,扯下两人脸上的红面纱,带着她紧贴着墙根走。 「可有人看到你的脸?」一路抄小路往将军府后门走,路上唐安芙对唐碧文问。 唐碧文惊魂未定,闻言摇了摇头,而后又点头: 「除了刚才那个人,我没让别人看见我的脸。」 「谢七郎见过你的,你确定他没瞧见?」唐安芙问。 「确,确定。」唐碧文说:「我被拖进去之后,不敢说自己是谁,也不敢让人掀我的红面纱,没有人看见我。」 「四妹妹,你如何知晓我在西苑的?」唐碧文说。 「三姐姐和六妹妹去找你,说有人看见你往西苑去了。让我去找你。」唐安芙抽空回答。 唐碧文这才了然,感激道:「今日多亏你搭救,要不然我真的连命都要没了。」 「先别这个了,你好端端的为什么会去西苑?」唐安芙将唐碧文拉到假山后头躲好,等一队往东边客苑送吃食的丫鬟走过才出来,等候的时候,顺便问她去西苑的详情。 唐碧文犹豫了片刻,才决定对唐安芙坦白: 「我原本在厢房里和宋小姐她们打叶子牌,有个丫鬟喊我出去,跟我说……裴世子约我在将军府西侧门见面,叫我赶紧过去。还给了我一条红面纱,说是让我掩人耳目,别被人瞧见。」 唐安芙简直服了她: 「不是,今日将军夫人寿宴,又没请裴家出席,你怎会相信他在将军府西侧门等你?」 「我原本是不信的,可想着去看看也无妨,万一他真在,也不好叫他白等。」唐碧文羞愧的低下头,说完又一副想哭的样子,唐安芙气的头疼,但事已至此,再怪唐碧文也没有意义。 第31章 「四妹妹,如今我可怎么办?若被人知晓我被错认成花娘拉去陪酒,还差点被人……我这辈子都毁了。」 「你还知道你一辈子要毁了。」 闺阁女子失节就是失命,那个骗唐碧文去西苑的人,要的就是毁了她一辈子,让她今生今世都难再抬头。 「怎么办,我不想被人知道。」唐碧文抓住唐安芙,像溺水之人抓住救命稻草。 唐安芙深吸一口气,拉住她不住颤抖的手,郑重吩咐道: 「我叫了秋云在将军府后门等你,待会儿你和她从后门出去,到朱雀街逛一圈,买点东西,到傍晚开席前你们从将军府大门回来,若旁人问你今日去了哪里,你便说府里宴席无趣,跟丫鬟出去逛了一圈。咬死不要提西苑的事。」 唐碧文见唐安芙已经为她安排好了理由,更是感激,连连点头: 「好,我知道了。多谢四妹妹。」 唐安芙将她送到后门处,秋云果然已经在那儿等着了,看见唐安芙和唐碧文出现,赶忙迎上来。 秋云见两人神色凝重,也不敢多问,跟着唐碧文从将军府后门出去了。 唐安芙在后门看着她们走出巷子以后才回头。 经过园子的时候,看见谢七郎急急匆匆领着不少护院往西苑那边移动,看来是打太子之事已然戳破。 唐安芙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将衣裙整理如新,从容的往孩子们所在的暖阁去。 从她离开到她把唐碧文救出来,前后最多半个时辰,所以唐安芙回到暖阁的时候,并没有惹人怀疑,安安稳稳的坐下继续跟孩子们做风筝。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有两个婆子在暖阁外头探头探脑,唐安芙听力过人,只听她们在外头互相交流: 「紫衫白裙,身高也差不多,表小姐都符合。」 「怎么办?要不要也请过去。」 「要请的吧。太子的人在后头盯着呢。」 唐安芙恍若未闻,继续做着她的风筝,等到两个婆子来到她面前她才抬头,问道: 「怎么了?」 两个婆子互相推让一番后,其中一个对唐安芙说道: 「表小姐,夫人有请。」 唐安芙停下手中正在做的风筝,寻常问:「外祖母可说了何事?」 两个婆子尴尬一笑,悄悄向后看了一眼: 「老奴们不知,表小姐去了就知道。」 唐安芙应了一声站起,谢欣又有些不愿:「可风筝还没做好呢。」 「要不让人拿了到外祖母院里继续做吧。」唐安芙说。 谢欣勉强答应,叫一干丫鬟婆子收拾了做风筝的一应物件,随唐安芙往将军夫人所在的主院去。 将军府主院外聚集了不少宾客,唐家的人也都在外,唐益和唐安杰焦急的转圈圈,看见唐安芙便想过来,却被守卫阻拦,唐安芙对他们摇了摇头,便随着婆子进到主院中。 而垂花门前站着守卫,除了谢家的人和指定宾客,其他宾客们都不让入内,颇有阵仗。 唐安芙跟着两个婆子进了主院,就看见将军府的本家主事们都在回廊上,将军夫人李氏面色不善,谢氏在一旁扶着她,谢武的也是面色凝重,而这些人的前方,太子让人搬了张太师椅坐着喝茶,院子里站着十几个小娘子,清一色全都是紫衫白裙。 唐安芙一出现,站在太子身边的凉国公世子杨韬就注意到她了,觉得无论从身形还是打扮上看,跟行刺太子的女刺客十分相像。见她要往回廊上去,杨韬呵斥一声: 「你做什么?与她们站到一处去。」 唐安芙还没开口,谢氏就忍不住了,走下石阶牵了女儿的手往回廊上去,并不理会杨韬的叫嚣。 可走了两步,就听一直垂目喝茶的太子开口了: 「站住。」 太子将茶杯往旁边一递,杨韬就赶忙接过,太子从太师椅上站起,这才抬头瞧向了谢氏和唐安芙,素来爱美的目光立刻瞧见了唐安芙的绝色容颜,对身边招了招手,杨韬上前,太子一边打量唐安芙一边小声问道: 「这是谁家的?」 杨韬在太子身边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看见太子这神情就知道他这是瞧上人家了,赶忙回道: 「承恩伯府唐家的。」 太子了然,与杨韬交换了个目光,笑道:「都说承恩伯府出美人儿,果不其然。」 他的声音虽然很低,但谢家这边大多习武,耳聪目明,早就将太子这句评价听在耳中,想起这位素来的风评,不禁气恼于胸。 谢武狠狠的瞪向今日祸端的挑起人谢七郎,谢七郎此时已经吓得后脊背发凉,他原本只是想借着伯母寿辰,请太子入府一聚,甚至还瞒着谢家人在西苑整了一出香艳局,就是想试试看能不能走通太子这条路。 谁成想会闹成如今这般。 太子在西苑遇刺不肯罢休,坚持此刻还在将军府中,让谢家将所有宾客中身穿紫衫白裙的女子都找过来叫他一一核对,如今他算是夹在太子和谢家中间,两头不讨好,两头不是人。 第32章 「唐小姐好。孤瞧着唐小姐有些面善,不知先前唐小姐所在何处?可有去过西苑?」 太子瞧见唐安芙的容貌后,竟突然变得特别温和有礼,破天荒对唐安芙拱了拱手。 唐安芙冷静摇头,神色如常:「先前我在暖阁做风筝,未曾去过西苑。」 「哦?」太子对杨韬伸了伸手,只见杨韬从他的袖袋中掏出一条蒙面红纱,交给太子,太子将红纱递到唐安芙面前: 「那不若请唐小姐戴上此面纱叫孤确认一番,可好?」 唐安芙看着那红纱眉心微蹙,谢氏气的直咬牙,将军夫人李氏在回廊上用拐杖跺了跺: 「太子莫要欺人太甚,我们谢家孩儿岂能戴那等娼女支之物,阿芙,到外祖母身边来,今日有外祖母在,倒要看看谁敢动你。」 谢氏冷哼一声,拉着唐安芙便要去回廊李氏处。 太子一抬手,便有十几个羽林卫从两边冲出,拦住了谢氏和唐安芙的去路。 「唐小姐,孤劝你最好配合,莫要叫谢老太君为难。」 「我若不配合,太子殿下想如何?」唐安芙说。 太子细细瞧着唐安芙的容颜,只觉得肤白胜雪,吹弹可破,手顿时就痒了起来,于是干脆道: 「孤瞧着先前闯入西苑行刺孤的就是你。来人,将唐小姐带下去,孤要亲自审问。」 语毕,十几个羽林卫就朝着唐安芙这边蜂拥而来,谢氏将唐安芙护在身后:「谁敢动我女儿。」 在场的人心知肚明,太子素来好色,这是看上了唐安芙,已经不去管什么真的刺客不刺客了,直接就将罪名扣在了唐安芙身上。 「唐夫人,你这是竭力偏袒行刺孤的刺客吗?」太子好整以暇问谢氏。 今日本就是来谢家寻开心的,没想到遇上了个刺客,如今瞧见唐家这水灵灵的美人儿,齐贤的心情才稍微好一些。想着反正镇国将军谢擎远在边关,谢家今日不过靠个诰命夫人主事,便是他放肆了也没人能奈他何,于是变本加厉起来。 谢氏没好气的说: 「什么刺客?莫说我女儿不是刺客,就算她是,也该由开封府、大理寺来审查定案,这天下穿紫衫白裙的人多的是,凭这个就能定罪了?我大齐哪条王法是这么定的?还请太子明示。」 太子齐贤被谢氏的话噎着了,凭他的身份自然不会跟谢氏吵,旁边的凉国公世子自会代其劳。 「唐夫人慎言。太子殿下乃是储君,一国储君难道还会冤枉了你女儿不成?再说了,你女儿若不是刺客,又怎的不敢让太子殿下亲自审问?莫不是心虚了吧。你谢家上下都在偏袒刺客,你们是要造反吗?」 「你!你们……」谢氏气的浑身发抖,可一句‘造反’逼得她没口开。 此等荒淫储君,着实叫人气愤与心寒。 谢武话不多说,已经召集一干谢氏子弟自发站到谢氏身边表明态度,只要太子对谢氏母女动手,谢家绝对不会坐视不理。 被众人护在中间的唐安芙也没想到事情会这样发展,她心想着就算太子找人,但只要她咬死不认,她救人的时候既未露脸,不过凭着穿同样衣服这一点,谁能定她的罪?却没想到遇上齐贤这么个被美色冲昏头脑的太子,误打误撞的要抓她。 这件事闹到最后,谢家占不到便宜,正一筹莫展之际,只听一道清正的声音响起: 「哟,唱什么戏呢?这么热闹!」 所有人调转目光看向说话的人,只见一个十六七岁,风流倜傥的少年,一袭月白长衫,手拿纸扇,逍遥自在的走来。 这是康王齐昭,德妃之子。 太子瞥了他一眼,心道这小子来凑什么热闹,凭他莫不是还想给谢家撑腰不成?太子心中冷笑一声,可目光扫过康王身后,太子就愣住了。 不仅太子愣住,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 因为来的不仅仅是康王一人,他身后还跟着一个身姿挺拔如出鞘剑,身着暗金玄色直,气质华贵,容貌俊雅的人,与康王不同的是,这人周身气质生人勿近,他一出现周围温度仿佛都急速下降了好几度,眉心有一条竖着的红线,使他看起来更加苍白阴翳。 只见他手里没拿扇子,没拿刀剑,拿的是一只与他气质完全不搭配的金鱼风筝。 谢武率先反应过来,领着谢家儿郎上前对那肃冷男子行礼: 「参见安南王。」 来人正是住在将军府隔壁辰王府的安南王齐辰。 齐辰的出现让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 其中最意外的当属太子齐贤,在康王齐昭对太子行礼过后,太子也不禁来到齐辰面前,恭敬行礼: 「参见皇叔。」 齐辰颔首从太子身旁经过,将军夫人李氏已经走下回廊台阶,欲向齐辰行礼,齐辰率先抬手免了她的礼,然后再次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举起手中风筝,对李氏问道: 「敢问夫人这风筝是谁做的?」 李氏先前还在疑惑安南王为何会突然现身,看见他手中风筝时,更是一头雾水,不知道如何回答。 第33章 「是表姐做的。」 一道童声响起,跟唐安芙一同进入主院的谢欣已经回到她母亲身边。 齐辰从周围人的目光找到了被藏在人后的唐安芙所在,唐安芙越过人群和他对视一眼,心上一紧,果断低头,生怕齐辰认出她是那晚夜闯鬼庄的人。 太子对康王齐昭招了招手,问道:「皇叔这是怎么了?」 齐昭回道:「我在辰王府蹭饭吃,吃过饭我和皇叔躺在院子里喝茶,谁知天上忽然落下个风筝来,也不知怎的,皇叔看那风筝有趣,便寻了过来呗。」 太子后了不禁腹诽:风筝能有什么趣。 可惜他不敢说。 尽管他的年龄比这位皇叔还要大两岁,却从来不敢在这冷若冰霜的小皇叔面前造次。一是因为小皇叔的赫赫军功和嗜杀性格,二是因为父皇对小皇叔的偏爱,胜过他们任何一个兄弟。 此时齐辰已经来到唐安芙面前,并不提及那晚之事,冷声问: 「风筝你做的?」 唐安芙见他不提那晚也就放心了,不明所以跟着点点头。 「教我。」齐辰又说。 在场所有人都面面相觑,不知道这位安南王想干什么。 唐安芙也很奇怪:「现在?」 「对。」齐辰回答的相当干脆。 唐安芙想了想,心中一动,歪过身子,越过齐辰往太子齐贤看去,说道:「可太子说我是刺客,要抓我去审问来着。」 齐辰眉心微蹙,使得他原本就很阴翳的气场更加低沉,只见他瞥向齐贤,问道: 「她行刺你了?」 太子突然被点名,身子一紧:「呃,是。」这时候也只能硬着头皮说是了。 「你伤哪儿了?」齐辰接着问。 齐贤双腿下意识夹了夹:「这个……咳。」 齐辰瞥了他一眼,又问: 「还疼吗?」 齐贤一愣:「呃……不了。」 「你来将军府贺寿,大庭广众之下,怎会遇到刺客伤到那处?」齐辰再追问。 齐贤发现小皇叔的问题哪一个他都没法回答:「这个……我,我没伤到那处……」开玩笑,就算真的伤到,也不能说伤到,这事关男人尊严。 「既没伤到,那她行刺你什么了?」小齐皇叔似乎有些搞不懂。 太子居然给问愣住了:「这个……」 凉国公世子杨韬作为一只合格的狗腿子,见太子被齐辰四连问问的哑口无言,护主心切,想要为太子分忧,于是开口替他解释: 「回安南王,先前太子并不在此,是在西苑那里……」 谁料还没解释完,就被太子呵斥: 「住口!」 但还是晚了,齐辰已经听见,于是又问太子: 「你是来贺寿的,那在西苑做什么?」 太子越发头疼,参加香艳局这种事情只能私下偷偷进行,摆到台面上说,就算是太子,脸上也无光,更何况,若小皇叔将此事捅到皇上面前,太子定免不了又会被皇上一番训斥,说不定还会有所惩罚。 之前他之所以嚣张,是因为笃定镇国将军不在家,只有将军夫人这个妇道人家主事,就算事后有什么风言风语传出,他也能推说是谣言和污蔑,但此时皇叔来了,别说太子确实参加了香艳局的事,就算没有做过,只要皇叔开口说他做了,那皇上那边就没有不信的。 太子不敢冒这个险,心中顿时有了计较。 「皇叔明鉴,孤大概错怪唐小姐了,唐小姐并不是刺客,今日谢家也没有刺客出没,是孤误会了。」太子从善如流,不想再跟脑子一根筋的小皇叔绕弯子了,反正已经认识了美人和美人家,今后还怕没机会亲近吗? 太子如是安慰着自己。 唐安芙看着太子这样,心道果然恶人还是要恶人磨的。 「那太子还要审讯我吗?」唐安芙赶忙趁热打铁的问。 太子扯了扯嘴角:「既是误会,何来审讯一说。唐小姐,将军夫人,孤还有事,就先走了。祝老夫人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场内形势因为安南王齐辰的出现急转直下,太子从一开始的嚣张到灰溜溜的撤退离开,让谢家这边感觉像是做梦一样。 「可以教了吗?」齐辰对唐安芙说。 唐安芙看了一眼谢氏,谢氏又往李氏看去,李氏一拐杖定音: 「教。」转而对齐辰说:「王爷可介意在我院中那凉亭中教?」 齐辰看了一眼那凉亭:「不介意。」 说完之后,齐辰自发往那亭子走去,他所到之处,人们主动让到两边,一些胆子小的妇人都争相躲避,李氏来到唐安芙身旁,鼓励道: 「阿芙别怕,你外祖父说,王爷只是看起来凶恶,实际上是个好人。你恭敬着些,他不会对你如何的。」 唐安芙往已经坐到凉亭里等候的齐辰看去一眼,只见他面无表情,目光冷漠的盯着不知道什么地方,只单单是坐在那里,周身仿佛就有一方结界,疏离冷肃的像是身处另一个世界,没有人能够接近。 第34章 安南王是好人还是坏人其实唐安芙并不介意,毕竟上一世,他是杀了唐碧茹,为她报了仇的人。 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唐安芙都会记得他这份恩情。 做风筝的一应器具先前从暖阁带来了,唐安芙问谢欣拿过来的时候,谢欣十分不舍,嘟着小嘴委屈说道: 「表姐,我们的风筝你还没做好呢。」 唐安芙将谢欣从她母亲手上抱起,旁边几个孩子也是充满期待的看着她,唐安芙往凉亭再看一眼,问谢欣他们道: 「那我们一起去那边做好不好?」 谢欣也飞快瞥了凉亭一眼,略微瑟缩一下后,小声问:「可,可以吗?」 「应该可以的吧。让人再拿几张小凳子过去就好啦。」唐安芙说。 谢欣的母亲,谢武的妻子容氏露出为难惊惧之色,连连摇手: 「阿芙,还,还是别了。那,那可是……」 唐安芙知道容氏的意思,笑道:「表嫂放心。外祖父不是说他是好人吗?」 「话虽如此。」容氏依旧害怕。 唐安芙问抱在手中的谢欣:「你要去学吗?」 谢欣想了想后点头:「要。」 容氏没办法,心想着这表妹子太大胆,她不怕安南王,要带孩子去,人安南王还未必愿意呢。罢了罢了,等安南王出口赶她们回来也是一样。 片刻后,唐安芙抱着谢欣,手里还牵着两个小朋友来到了齐辰等候的凉亭,见他已经把捡到的风筝放在石桌上。 齐辰转过头看见唐安芙抱着、牵着孩子的样子,神色微窒。 只听唐安芙问: 「我先答应帮他们做风筝的,还没做好,能不能带他们一起?」 齐辰幽冷的目光扫过三个孩子,虽说初生牛犊不怕虎,可在这种阴寒目光的瞪视之下,孩子们还是害怕的忍不住咽了下口水,吓得往唐安芙身边躲。 齐辰往孩子们紧紧揪住唐安芙衣摆的手看去,面无表情点了点头。 得到首肯后,唐安芙便不客气的领着孩子们进入凉亭,让人放了一堆小凳子在旁边,她则大咧咧的坐到了齐辰身边,开始教一个大人,三个孩子做风筝。 这工作并不容易,小的还好弄些,大的就不太行了。 唐安芙:「这根竹片儿弯一下,轻……」 齐辰:‘啪’一声清脆,竹片断了。 唐安芙:「这一端卡进……」 齐辰:‘啪啪’两声清脆,两根都断了。 唐安芙:「这一根得稍微削的长一……」 齐辰:……已经削短了。 唐安芙不禁心中感慨:教风筝,道阻且长。 而另一边,谢武亲自招呼着随安南王一同来到谢家的康王齐昭,两人坐在花厅里喝茶,从窗口正好能看见凉亭中的场景,虽然他们离得远,听不见凉亭里在说什么,但两个大人三个孩子凑头在一起学做风筝的画面委实有些温馨和……奇特。 谁能想到,凉亭中那个眉头紧锁,一脸笨拙学做风筝的男人,是那个在战场上杀人如麻,令敌军闻风丧胆的魔杀星。 努力了近两个时辰后,唐安芙终于成功教会齐辰做风筝,并且做成了一只成品风筝,只不过齐辰做的那只风筝得具备很厉害的想象力才能看得出来是一条金鱼。 唐安芙开始收拾桌上的东西,齐辰扭头看了看下沉的日暮,拿着两只风筝站起身就走。 经过一旁谢欣身边时,谢欣一个没忍住说了声:「啊,我们的风筝……」 齐辰听到谢欣的话后,停下脚步,低头看了看他两只手上的风筝,很自然的把左手那只他自己做的风筝递到谢欣面前。 谢欣看着送到面前这团不知道什么东西的风筝,有些嫌弃,大着胆子看向齐辰右手上抓的另一只栩栩如生的金鱼风筝,期待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然而她的眼神暗示齐辰并没有看懂,或者其实看懂了,却不想让她如愿。 只听齐辰用略显压迫的声音对谢欣沉声催促: 「拿——着——」 谢欣仰头看向齐辰,此时夜幕降临,凉亭四角虽挂了灯笼,但光线难免昏暗,谢欣小小的眼瞳中倒影着一个目露凶光的人,顿时被吓得一个激灵,颤颤巍巍的伸手接过齐辰递来的风筝。 好,好可怕。 齐辰送完自己做的风筝以后,就如来时一般,拎着唐安芙做的风筝旁若无人的离开了。 将军夫人李氏有心留他一同吃晚席,但直到齐辰离开,她都没鼓起勇气派人去问。 拍拍心口,安慰一下自己。 这个寿辰过得真是惊心动魄啊。 唐碧文按照唐安芙说的,直到夜幕降临以后才回来,拎了大包小包回来,给每个人都带了礼物,绝口不提西苑之事,算是逃过一劫。 晚上回到家里,唐碧文才扑入母亲怀中,将白天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知母亲知晓。 第35章 叶氏听得心脏都快跳出来,她的儿竟在她不知道的时候,经历了这般险事,若非被阿芙冒险救出,后果不堪设想。 叶氏想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就亲自去了主院大房找唐安芙道谢。 昨天晚上回府后,唐安芙已经把事情向谢氏坦白,谢氏惊讶过后也认为唐安芙做的是对的,叶氏来了以后,谢氏见她眼眶红红的,还不禁出言安慰几句。 唐安芙出来后,叶氏拉着她的手直道谢: 「要不是多亏你们这些小姐妹,文姐儿这辈子就全毁了。」叶氏说:「二婶娘从前待人不亲善,对茹儿和芬儿都不好,昨日若非她俩寻你帮忙,我都不敢想象文姐儿遭什么难。」 叶氏眼角红红,感激之言看来是发自肺腑的。 谢氏安慰: 「你素来就是个直性子,今后补偿她们便是。」 叶氏点头:「是,我补偿她们。我也要好好谢谢阿芙。从今往后,我再也不小心眼儿了,我把你们都当成亲生闺女看待。」 「二婶娘,你可问过二姐姐,她为何要去西苑?」唐安芙对叶氏问。 叶氏擦了擦眼泪:「问过了。那傻丫头被人骗了,说了也不怕你们笑话,她心仪安定候世子裴景,说来那裴世子也对她颇有情意,谁成想竟被有心人利用。也不知是哪个挨千刀的。」 谢氏看了一眼唐安芙,对叶氏说道: 「其实昨夜阿芙与我说了这件事以后,我又回了趟将军府,按照文姐儿儿所说那骗她之人的外貌和衣着,在将军府中查过一轮。」 叶氏闻言,激愤问: 「可查到了?」 谢氏犹豫片刻,点头道:「查到了。」 将军府治下严明,每个丫鬟进出内院都有章程,昨夜谢氏回去之后,一番查验盘问之后,就把嫌疑之人揪出,威逼利诱之下,骗人的丫鬟就不堪压力现行了,直说自己是一时糊涂才犯下大错。 谢氏对外喊了一声:「来人。将她带上来。」 过了一会儿后,仍穿着将军府丫鬟统一服饰的桃红手脚被缚住,口中塞了棉布,双眼红肿,应该是哭了一夜。 「就是她?」叶氏问。 「是不是的,你把人带回二房问问文姐儿就知道了。」谢氏说:「这丫头今年刚满十三,卖进将军府没多久,身契我拿回来了,一并交给你处置。」 「我想说的是,她与文姐儿素不相识,年纪又小,可能一时心志不坚收了人钱财做错事,罪不至死,你且带回去问询一番,找出幕后要害文姐儿之人才是正经。」 「另外,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你只在你二房悄悄的解决,不宜把事情闹大。」 谢氏的叮嘱叶氏听进去了,说道: 「我明白,大嫂放心。此事事关重大,我定会谨慎处理。」 说完这些,叶氏接过谢氏手中桃红的身契,面色凝重,便带着桃红回二房去了。 她走之后,谢氏看向唐安芙,问道: 「你一早就猜到是茹姐儿吗?」谢氏是昨夜连夜审过桃红后,才从她的描述中判断是茹姐儿的。 唐安芙点头:「嗯。我救三姐姐的时候,她已经被迫在那屋子里待了一会儿,后来因为不从,被人关去柴房的路上碰巧被太子的人劫走了。再加上她从东苑走到西苑这一路,至少要将近一个时辰。」 「也就是说,她可能中午开席的时候就已经在西苑了。而三姐姐和六妹妹找到我的时候午时已过,差不多未时一刻的样子,她们说二姐姐刚刚去了西苑。这时间对不上,所以我就猜她们俩肯定有人说谎。」 谢氏听着觉得有些道理,又问: 「那你如何确定是茹姐儿,不是芬姐儿呢?」 「但凡心思恶毒的人,表面上就越镇定。她们俩与我说话时,三姐姐的头都快低到心口了,六妹妹却条理分明,丝毫不慌,所以我断定是她。」 唐安芙给自己的判断说了一通理由。 其实她当然不是依靠上面所说的来判断唐碧茹是害人的人,而是因为她知道唐碧茹上一世也参加过将军夫人的寿宴,她哥哥谢恒既然知道西苑之事,那上一世的唐碧茹定然也知道。 因为二夫人看上了裴景,有意把唐碧文和裴景凑做一对,这无疑就成了唐碧茹的障碍,她这一世仍想跟裴景双宿双飞,岂能容得被人破坏。 只是唐碧茹不该如此恶毒,凭她的手段和对前世事情的知晓,她有很多方法可以阻止裴景和唐碧文来往,可她偏偏用了最恶毒的方法,她想把唐碧文一生都毁掉,她想要了唐碧文的命。 「你二婶娘回去审过之后,芬姐儿和茹姐儿的好日子就彻底到头了。」 谢氏知道,叶氏这人不算坏,但心眼儿着实不大,若有恩于她,她未必会报答,但若有仇,她必报复。 她原本就对两个庶女的存在如鲠在喉,如今出了这么档子事,两个庶女今后的前程可想而知。 唐安芙可没有谢氏那么操心,唐碧茹过了一世,当了几年受宠的侯府夫人,把男人玩弄于股掌间,她怕是早就忘了原本的身份,不仅再也克制不住嫉妒,再也不懂忍让,狠辣见长,动辄想害人性命。 第36章 所幸,叶氏不是好惹的,唐碧茹动了唐碧文,今后想要在叶氏手上有好日子过是万万不能了。 正在用早饭的时候,秀芝就来通传,说是元蕊娘来了。 谢氏让唐安芙喊元蕊娘一同来吃早饭,谁料元蕊娘一进门就眼睛通红扑到迎出门外的唐安芙身上,吓了唐安芙一跳。 「怎么了?」唐安芙问。 元蕊娘吸了吸鼻子,没有说话,唐安芙便带她到廊下坐了坐,元蕊娘突然对唐安芙来了一句: 「阿芙,林掌柜……死了。」 唐安芙认识林掌柜,就是上回跟踪在元家香坊闹事那些人的掌柜。 「什么时候的事?」事发突然,唐安芙也是没想到。 「就昨天。昨天白日里,那帮人又来闹事了,林掌柜跟他们起了些冲突,不小心说漏嘴他跟踪他们到了那处暗门子的事,那帮人白天倒是给吓走了,可一到晚上,林掌柜回家的路上,就给人杀人,我娘连夜赶去了林掌柜家,我一夜都没睡着。」 元蕊娘恍惚的坐在回廊栏杆板上,林掌柜虽然不是她的亲人,但好歹是身边时常能看见的人,居然就这么没了。 「我小时候,林掌柜经常把我扛在肩上带我出去玩儿,给我买好吃的。他闺女跟我也是朋友。我昨儿早上还跟他说话来着……」元蕊娘说着说着眼泪就下来了。 唐安芙上一世见惯了生死,太清楚这种熟悉的人死在身边是什么感觉。 「人死不能复生。去送林掌柜一程吧。」唐安芙说。 元蕊娘用力眨了两下眼睛点点头: 「要去的。阿芙,你能陪我一起去吗?」 「当然。我也认识林掌柜的,理当前往。」唐安芙说。 半个时辰后,唐安芙换了一身比较素净的衣裳,带着谢氏准备的奠仪,坐上元蕊娘的小马车,与她一同前往林掌柜家望丧。 林掌柜正是壮年,是家里的顶梁柱,骤然离世,家中老小近乎崩溃,灵堂中哭声不断。 唐安芙实在见不得这些生离死别,上香拜别后送上心意,便到林家门外等候。 林家是一座四合小院,院门外种了一棵杨柳树,宅子虽然不大,但在寸土寸金的京城,繁华的朱雀街附近有这么一所宅院也属难得。 唐安芙在柳树下站了一会儿,多年养成的敏锐直觉让她有种被人在暗处监视的感觉,不动声色拉下一条柳树枝,唐安芙借着看柳树枝的动作向后转身,果然看见林家四合院的西边小巷中有人影闪动。 唐安芙放开柳条,前往西边小巷查探,但此时小巷中空无一人。她的感觉不会错,先前也没眼花,正要深入小巷时,元蕊娘哭着从林掌柜家大门走出,打断了唐安芙继续探查的行动。 元母说林家正办丧事,元蕊娘留下帮不了什么忙,心意到了就成,让她和唐安芙先回去。 两人上了马车,元蕊娘还一直在掉眼泪,唐安芙扶着她安慰,马车走了一会儿后,突然停下,要不是唐安芙扶着,元蕊娘非跌倒不可。 「钱伯,怎么了?」元蕊娘在马车中问。 马车外过了一会儿才响起钱伯颤抖的声音:「小姐——快跑——啊——」 钱伯的惨叫声响起,唐安芙和元蕊娘如何能在马车里坐得住,掀开车帘子往外观瞧,就看见马车停在一条没什么人的小巷中,车外围了一圈手持刀剑的人。 这些人虽然都穿着中原人的衣裳,但一个个金发碧眼,完全是番邦人的样子,而钱伯则被他们击倒在地,脖子处血花喷溅。看来是不受这些人的威胁,出声提醒元蕊娘,被这些人割断了喉管。 「钱伯!」元蕊娘尖叫着就要冲下马车,被唐安芙拦住。 「别去,已经死了。」 说完唐安芙看向这群胆敢当街杀人的番邦人,总共加起来有十几个,她若是孤身一人,区区十几个人绝对困不住她,可如今多了个元蕊娘,她要把元蕊娘一起安然无恙的带走就不太容易了。 此时,那些拦在马车前的番邦人忽然往两边让出一条路,从他们身后走出一个穿的像员外郎的小胡子中年男人。只见他贼眉鼠眼的打量着马车上的唐安芙和元蕊娘,假兮兮的对她们拱手作揖: 「二位小姐,我家公子有请。」 凉国公世子杨韬听得手下回报后: 「客栈?不是说带去城南宅子吗?」 一个南方口音的手下回道: 「世子,元家小娘皮身边那个厉害,随手就杀了我们两个人,属下等要是一起上,倒是不怕她们跑了,可世子您吩咐要毫发无伤的把她们带回来,属下们也不敢真的跟她们动手。」 「然后呢?怎么去了客栈?」 杨韬确实吩咐过全须全尾的把人带回来,不怪手下不敢动粗。 他是条忠心耿耿的狗,昨日将军府中,他看出了太子对唐家小姐的喜欢,正好他最近手头的生意跟元家有冲突,调查过后才知道,元家小娘子跟唐四小姐是朋友,杨韬为了生意刚刚杀了元家一个掌柜的,想杀鸡儆猴,没想到他的人今日在林家外头盯梢时看见了元家小姐和唐家小姐去祭奠。 第37章 他派人调查过,元家香坊之所以有凌霄花用,正是这两个丫头不知从哪里弄来的。香坊的生意到了关键时刻,他们虽然垄断了京城和附近的凌霄花,但还是不够。 新仇旧恨,杨韬想从这两个小娘子口中得知凌霄花的出处,只要问出来答案解了他香坊的燃眉之急,转头他就能把唐四小姐给太子送去。 唐家虽出身伯爵,可承恩伯就是个虚名,手里没有实权,家中无人在官,就算背靠将军府,那又能顶什么事儿?他只要有太子和凉国公府在背后撑腰,一个小小伯爵府的小姐丢了,还算不得什么大事。 「那小娘皮不肯跟我们走,说我们公子要见她们就得去客栈,否则她拼了命不要也不跟我们走。」 杨韬听了手下的话,冷哼一声: 「她以为在客栈,人多我就奈何不了她了?」 手下附和:「属下也是这么想的,小娘皮自作聪明,我们将计就计,她要在客栈见就客栈见好了,到时候我们用迷香把她们从后门带走也一样。」 杨韬点点头:「嗯,不错。」 「嘿嘿,那世子,死了的俩蛮子怎么办,他们长途跋涉的从番邦过来打拼,现在死了,属下总得给那些番邦人个交代,那些蛮子可不讲理,要打点不到准得惹事。」 手下意有所指的对杨韬说。 那些番邦人就是杨韬特意让人招揽过来的,京城里眼线多,本土人用着不方便,番邦人好,他们在京城无依无靠,只要给足了钱,他们什么都敢做。 「找全福领银子,打点干净了,别给我留后患。」杨韬吩咐。 「是是是,您放心,小的一定办妥。」手下点头哈腰的拥着杨韬出门,又问:「世子现在去客栈会会那俩小娘皮吗?」 「哼,会会去啊。」 唐安芙和元蕊娘在客栈雅间里等候,客栈上下门外都有人看守着。 元蕊娘第一次遇见这样的阵仗,林掌柜尸骨未寒,钱伯又在她面前被杀了,她和阿芙又被带到了这间客栈,还不知要面临什么。 她现在害怕极了,吓得直发抖,唐安芙给她递了杯茶让她镇定点。 元蕊娘接过茶正要喝,就听见外面响起一阵脚步声。 两人同时往门边看去,那些人把她们带到这客栈之后,便包下了整个二楼,脚步声…… 正想着,就见她们所在的雅间门扉被人从外面推开,走进来一个年轻男子,凑巧的是,这张脸唐安芙昨天刚刚见过,还交过手。 果然林掌柜之前探查的消息是正确的,近来跟元家香坊恶意竞争的西域香楼的幕后之人就是凉国公世子杨韬,杀林掌柜、今日杀钱伯、把她们抓到这里的人也是他。 「唐小姐,我们又见面了。」杨韬对唐安芙装模作样的打招呼。 唐安芙冷然回应: 「是你。」 「是我。」杨韬目光放肆的打量唐安芙:「唐小姐不觉得意外吗?」 「没什么好意外的。」唐安芙说。 杨韬忽然笑了起来:「也是,那个死了的掌柜已经查到本世子头上,你们知道就不奇怪了。」 「就是你杀了林掌柜!」元蕊娘指着杨韬愤然道,像是要冲上去跟杨韬拼命,被唐安芙拉住,而杨韬后面的护卫也跃跃上前。 杨韬觉得元蕊娘有点吵,对身后护卫说道: 「被她带下去。」 护卫上前,唐安芙一脚把人踢开,反手迅速的将元蕊娘护到身后,对杨韬问: 「怎么,杨世子杀了元家掌柜不够,还想杀了我们不成?」 杨韬没想到唐安芙身手这么好,见她薄怒带怨的神情看起来竟更加活色生香,带刺的花,带爪的猫可比那逆来顺受的有趣多了。 若真的把她献给太子,太子定然会很高兴的。 杨韬召回护卫,打算直接切入正题,只要把他想知道的答案问出来了,人就可以直接给太子送过去了。 「唐小姐这样的美人儿我怎么舍得杀呢。」杨韬不动声色的说: 「其实今日把两位请来,实在是迫不得已。你们唐家有个姑娘是嫁到我姨夫家的,这么说起来,咱们两家沾着亲,只要你们回答了我的问题,就算看在亲戚的面子上,我也不会为难你们。」 唐安芙观人颜色,岂会相信这等信口雌黄。 面上八风不动,做出一副纠结之色,犹豫过后才说道: 「杨世子想知道什么?」 杨韬心道:小丫头果然还是很好骗的。 「听闻前几日你们为元家找到了很多凌霄花。你们如今已然知晓那番邦人开的香楼,幕后老板是我,我也就不瞒你们了。我们香楼里也需要很多很多的凌霄花,若你们能如实相告那些凌霄花的来路,我保证从哪儿带你们来,就把你们送回哪儿去。如何?」 唐安芙和元蕊娘对视一眼,元蕊娘气上不服: 「你们香楼垄断了所有凌霄花,还想把我们最后一点都夺走吗?别想了,我是不会告诉你的。」 「好!」杨韬大喝一声:「有胆色,你若是不说,我一会儿就送你去和那掌柜一起见阎王。你留着跟阎王说。」 第38章 杨韬身后护卫又要上前,被唐安芙阻止:「住手!」 唐安芙一把拉过元蕊娘:「蕊娘。你别犯糊涂。究竟是命重要还是生意重要?」 「对对对,唐小姐说得对,命重要还是生意重要?」杨韬得意洋洋的看着她们。 「我们说了,你真的会放过我们?」唐安芙问。 「当然!」杨韬点头。 唐安芙咬唇,一番深思熟虑的神情过后:「好。我说。希望杨世子信守承诺。」 「请说。」 「我们是在一座鬼庄里找到的凌霄花。」唐安芙说。 「鬼庄?」杨韬似乎有所了解:「城外的鬼庄?」 「对。世子知道?」唐安芙反问。 杨韬若有所思:「知道是知道。可那庄子有鬼,你们怎么进去的?」 唐安芙说:「这天下哪有什么鬼。那周围不过是有些残旧的五行八卦阵,只要避过阵眼,进去也不算难。」 「五行八卦?」杨韬沉吟。 那鬼庄确实漫山遍野都是凌霄花,可他派人探过多回,回回派去的人都是手脚折断被抬回来,几次之后,他也就不敢贸贸然派人去了。 「唐小姐一个闺阁女子,如何懂五行八卦?」杨韬问。 唐安芙认真点头:「小时候,我外祖教过我的。但我也只是略懂皮毛,那鬼庄已然荒废,五行八卦阵年久失修,没了当初的威力,所以我才能成功闯入。」 杨韬心道:唐安芙的外祖是镇国将军,通晓五行八卦倒也寻常,看来她说的是真的。 「只要杨世子肯放过我们,我现在就可以画图给你,我们之前只采了元家香坊需要用的一些,山腰背面还有很多很多,如今正值花期,若是你们全都采下来,估计够你们用一年的了。」唐安芙说。 杨韬心动不已,够用一年的凌霄花,还真是吸引人呢。 「唐小姐这般相助,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杨韬似笑非笑的说。 唐安芙假意听不懂他话中意思:「只需世子信守承诺放了我们。」 杨韬并不作答,而是抬手叫人:「拿纸笔来。」 片刻后,纸笔送上。 唐安芙埋头认认真真的画出了鬼庄的各处机关,看起来处处详尽,便是真懂行的人来看,也看不出什么破绽。 她将画好的图交给杨韬,叮嘱道: 「世子派人按照此方位进去就可以,切记不可走错一步,否则功亏一篑不说,还会触动机关。到时候人被困在里面,除非用开山炮把那鬼庄尽数轰了,否则人是绝对出不来的。」 杨韬抓住了唐安芙话中的重点: 「开山炮?」他垂目看了一眼手中图纸:「那些机关用开山炮就能毁了?」 唐安芙做出一副‘你别开玩笑’的神情:「世子,那是机关,又不是铜墙铁壁,每一步都是精巧,如何能承受开山炮的威力。不过要调动开山炮也是异想天开就是了,所以你们进去的时候,一定要当心。」 杨韬一愣,忽然笑了: 「也是。一个破庄子而已,自是不及开山炮的威力。唐小姐倒是提醒我了。」 「我提醒你什么了?」唐安芙不解问。 杨韬摆摆手: 「没什么。来人啊,带两位小姐下去。」 「杨世子,你不是说我给你画了图你就放我们走吗?」唐安芙问。 杨韬这才恍然大悟般:「放你们走?哦,是啊。放你们!你们且随他们去就对了。」 唐安芙拉着元蕊娘出门,边走边说: 「蕊娘,我们得赶紧走了。昨日安南王叫我巳时三刻到辰王府去继续教他做风筝呢。安南王杀人如麻,我可不能晚了。」 她们刚刚走到门边,被杨韬喊住: 「站住!你刚才说什么?安南王叫你巳时三刻去教他做风筝?」 唐安芙自然而然的点头: 「是啊。昨日安南王不是到将军府上学做风筝吗?杨世子也在的呀。不过后来他没学会,今日要我继续教他。凭的被世子你耽误这么长时间,也不知赶不赶得上了。你叫你的人快着些送我回去才好。」 杨韬面色一变,心头剧震。 乖乖,差点惹了大祸。 安南王可是连太子都惹不起的人。他要真把唐安芙给扣了,回头安南王找人,他就是有五个脑袋也不够杀的。 重重呼出一口劫后余生的气息,果断吩咐: 「来,来人。赶紧送唐小姐和元小姐回去。」 手下不解,这好像跟他们计划的不太一样,遂不确定的小声问杨韬: 「世子,不是说送到……」 杨韬一脚踢过去:「送她们回去。哪儿来哪儿去。听不懂吗?」 手下平白挨了一脚:「懂,懂了懂了。」 说完之后,几个手下便客客气气的簇拥着唐安芙和元蕊娘离开客栈,平平安安的把人送回原地。 第39章 唐安芙和元蕊娘被杨韬的手下送回了她们被带走的巷子口,两人从马车上下来,杨韬的手下已经不知去向。 巷子里聚满了官差,应该是钱伯的尸体被发现了。 元蕊娘想上前去,被唐安芙拉住: 「你现在去了于事无补。我们先回去找你阿娘,让你阿娘处理。」 元蕊娘明白阿芙是为她好,她现在出现在官差面前并不能改变什么。 「姓杨的恶棍,老天爷怎么不降个雷劈死他!」元蕊娘愤愤说道。 唐安芙轻叹: 「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你别急,终有一日他会为林掌柜和钱伯的死付出代价。」 元蕊娘擦了一把不争气的眼泪:「从前我果然太天真了。只觉得家里富贵,我娘挣钱特别容易。如今身在其中,方知难处。这世上坏人太多了。」 「从今往后,凌霄花当真要给姓杨的垄断了。」 元蕊娘无奈道,她当然不怪唐安芙在危急时说出秘密保全两人,但也忍不住觉得可惜与不服。 「你以为我真想把凌霄花给他呀。」唐安芙说:「相反的,如果他真的贪得无厌动了鬼庄的凌霄花,就是他大祸临头的时候!」 元蕊娘不解:「为什么?你不是把那些机关都画给他了吗?」说着,元蕊娘眼前一亮:「你画的是假的?」 唐安芙摇头: 「是真的。不过对他来说还是太麻烦了。他应该会选择更方便,更有效的方法。」 「我怎么听不懂呢?」元蕊娘说。 「不懂没事。若我猜的不错,这几天就能有结果。」唐安芙说。 元蕊娘似懂非懂,忽然想起什么,说道:「呀,对了,你不是说你跟安南王约好了巳时三刻相见的吗?现在几时了,你不会迟了吧?咱们得赶紧回去了。」 说着便要拉着唐安芙走,被唐安芙反手拉住: 「哎呀,你傻不傻。我是骗他的。我要是不这么说的话,咱俩现在指不定被送到什么犄角旮旯里去了。」 元蕊娘一阵懵:「你骗他的……那……你是故意借安南王的名头吓唬姓杨的?」 「那可不!你还以为真是他信守承诺,放了咱俩吗?」唐安芙为蕊娘的天真叹了口气: 「行了,别想了。咱们是要赶紧回去,得紧接着处理钱伯的事呢。」 说完,两人便把马车丢在原地,急急忙忙的往家走去。 城外三里平安坡上有一队人马扎了个临时营。 杨韬站在山坡最高处,拿着千里眼看向对面半山腰上的陈旧山庄,山庄的情况果然如唐安芙所说那般,远远望去,正面的凌霄花已经被采摘的差不多了,想着山庄背面还有漫山遍野的凌霄花,杨韬就觉得那些银子已经进了他的口袋。 开山署差官爬上山坡,来到杨韬身边,用脖子上挂的汗巾擦了把汗,问道: 「世子,开山炮都布好了。」 杨韬收起千里眼:「嗯,那开始吧。」 差官似乎有些为难:「可副监的调令还没送下来呢。」 杨韬有些不耐烦:「你们副监难不成还会少了你的调令不成?你尽管轰,若上头有人查问,自有我顶着。」 「这不行啊。没有调令咱就不能开炮,这是铁令!」差官坚持。 杨韬没好气的用手中千里眼戳了戳那差官,怒道:「我说你是怎么做到副监的?这么死脑筋呢?说了不会少你的调令,你们监正跟本世子是什么关系你不知道吗?」 「属下知道,监正是世子您的亲姐夫,可咱也是按规矩办事,没调令,真不行。」 杨韬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榆木脑袋,费劲!」 「来人,去看看调令来了没有?」杨韬对山坡下的人喊了这么一句。 喊完之后,就听见远处传来一阵马蹄踢踏,马上之人举着一纸调令奔来,还没下马就把调令递下,很快送到了杨韬和开山署副监常勇手中。 「调令来了,这下行了吗?」杨韬说。 常勇验过调令真假后,将调令收起拱手领命:「行了行了。属下这便去发炮。」 常勇离开后,杨韬身边的手下上前问:「世子,咱们之前怎么没想到用开山炮呢。」 「那丫头不提醒,我还真没往这方面想。」杨韬说着,又拿起千里眼监视常勇他们放炮了。 「也就是世子您能调动开山署的开山炮,旁人还真没这能耐。」手下沾沾自喜。 杨韬得意一笑: 「那是——只要我开了口,我姐夫还能不帮我?」 「是是是。」手下一个劲的附和,但又隐隐担忧:「不过世子,咱调开山炮会不会动静太大了?朝廷不会下来查吧。」 「每年开山署要用多少开山炮你知道吗?那些都是十几炮连发的动静,我今儿才要一炮,炸一个荒废的庄子而已,就算朝廷派人下来查,只要手续齐全就属于正常开拓,怕什么?」 第40章 杨韬早就跟姐夫探讨过了,他要一炮而已,等以后姐夫随便找个机会,在朝廷工事上多加一炮就成,算不得什么大事。 凌霄山庄,德明帝与齐辰对面而坐,兄弟俩难得清闲坐在一起下棋。 「你说你,给你把辰王府安排的那么好你不住,要跑来这么偏僻的地方住。」 齐辰神情冷漠,手执白玉佛珠手串,另一只手慎重落下一子: 「清净。」 德明帝指尖捏着一粒棋子,闻言看他道: 「清净?朕为了你,下旨让辰王府周边邻里都不许奏乐吵嚷了,你还嫌不够清净啊?」 齐辰默不作声盯着棋盘,像是在思考接下来的棋路。 德明帝知道他就是这么个沉默寡言的性子,早已习惯了,一边落子一边接着说下去: 「你说你住的这什么庄子,瞧你那些凌霄花开的?狗啃似的。我看你这里别叫什么凌霄山庄了,干脆叫凋零山庄好不好。」 齐辰抬头看了一眼那边光秃秃的凌霄花架子,确实没剩几朵了。 「之前不止这些的。」齐辰解释。 德明帝却是不信: 「不止这些……那花哪儿去了?别告诉朕是给风吹跑了。」 齐辰再次陷入沉默。 而德明帝则像个啰嗦的老父亲般,逮着机会就喋喋不休: 「朕早就说过,你呀,就是缺个王妃,真的。男人成长的顺序是先成家后立业,你开始的顺序就错了。也怪朕不好,十四岁就放你上了战场,早知道那之前朕就该请旨父皇,让他老人家压着你成个亲,这样你即便上了战场,心里也总还惦记家里有个人在等你,总要惜命一些的。何至于搞得如今这一身伤痛。」 齐辰盯着棋盘默默聆听,瞧不出喜怒,好半晌才等到德明帝啰嗦完,他才得空指了指棋盘,让德明帝赶快下。 普天之下敢在皇帝面前这么指使的也就眼前这位了。德明帝认命的一声叹息,将注意力放到棋盘之上,考虑着下一步该怎么下才能不至于在棋盘上丢失更多的江山。 忽然‘轰隆’一声巨响,地动山摇,整个凌霄山庄都为之一振,布满机关的前院在一片火光中被炸成了废墟。 这动静让康明帝身边的五十六暗卫尽数出动,一百零八片防震甲在德明帝和齐辰身前展开,这是暗卫处的最高防御,就算遇上地龙翻身,天降奇石,炮火连天的情况,都能保护陛下安全。 风影亦是暗卫处出身,不用主上吩咐就已经自行前往查探,片刻后归来回禀: 「陛下,王爷,是开山炮。前院大门处的机关全都毁了。」 「开山炮?」德明帝沉声:「这附近不是有官道了吗?开山署是干什么吃的?」 正说着话,又有暗卫来报:「陛下,有一帮人闯进来了。」 暗卫们闻言,再次警惕,生怕是刺客。 「什么人?」德明帝问。 「他们手里没有武器,倒是拿了不少竹竿和布袋子。」暗卫想了想后,恍然大悟:「为首那人,属下认得。」 「谁?」德明帝怒气值飙升。 「凉国公世子。」 「……」 杨韬等着开山炮轰开了山庄大门以后,就兴致勃勃的领着一帮人进来采摘凌霄花,原本这种粗活儿不必他动手,但谁让他今日兴致高,心情好呢。 开山炮的威力果然厉害! 然而等杨韬越过山庄前院的废墟,顺利进入山庄后院的院墙之后,就看见凌霄花架那头有一帮人,中间两人被五六十个蒙面暗卫簇拥着,左侧那大腹甸甸,华服加身的中年男人怎么看着那么眼熟? 待看清那人是谁后,杨韬恍若雷击,脸颊抽搐,感觉这辈子都笑不出来。 杨韬被暗卫带到了一脸怒容的康明帝和脸色阴沉的仿佛能滴出水来的南安王面前,面如死灰。 「陛,陛下。王,王爷。」他用像是灵魂出窍般的声音喊道,手脚失调,一时竟忘记了该怎么行礼。 「你来干什么的?」德明帝沉甸甸的肚子上下起伏,咬着后槽牙问。 杨韬被问懵了,是啊,他是来干什么的?哦,对了! 「采……花。」 「采花?!」德明帝激动的声音都破了:「这里只有朕和南安王,你想采哪朵花?」 杨韬:……? 龙颜震怒。 杨韬吓得双腿一软直接跪下。 然而他直到现在也没弄明白,为什么他只是想炸一座荒废的庄园,却把皇帝和南安王给炸出来了,莫不是真见鬼了。 早晨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唐益端起粥碗又放下,叹了一口长长的气,谢氏问他怎么了。 「唉,还不是二房的事儿。我都说了我不管,老二还非要让我去。」唐益说:「我养在张郎君家马场的那几头母马快生了,我今儿还得去看着接生呢。」 唐安芙抬眼看了一眼自家老爹,所以您苦恼的到底是不想管二房的事,还是不能去看马接生了? 第41章 「他让你去,就是做好决定,想要保下茹姐儿了。让你去帮着说服二夫人的。」谢氏一言道破。 唐益咬了一口花卷,囫囵嚼着吞下: 「我知道!所以才不想去。他可真行,都是他亲闺女,应该手心手背都是肉,茹姐儿对自家姐妹动了那样坏的心思,现在受到惩罚是应该的!就这样老二居然还能姑息!」 「他自己知道没理,便想让我去跟二夫人说项,我丢不起那人,就算去,我也一句话不会帮他说的。」 唐益越说越气愤,谢氏不禁笑了: 「你不去,谁还能拿刀逼着你去?」 唐益看着谢氏的笑,伸手抓住谢氏的手:「便是有人拿刀逼我,夫人也会救我的。」 「啧,吃饭呢。」 谢氏娇嗔一瞪,夫妻俩浓情蜜意,眼神化不开似的甜蜜。 兄妹俩对视一眼,果断识趣,低头喝粥,不打扰这对夫妻饭桌调情。 二房最近的事情自然就是唐碧茹陷害唐碧文的事情了。 那日,二夫人从主院把桃红领回二房后,好一番审讯,最终把害人的罪魁祸首唐碧茹给揪了出来。 二夫人怒不可遏,当场就要把唐碧茹打死。 仙姨娘和谢恒都冲出来阻拦,竭力护着唐碧茹,二夫人没办法,总不能把他们一家子全打死,于是把唐碧茹关进了柴房。 晚上二老爷回来,仙姨娘哭的肝肠寸断,二老爷心疼的无以复加,有心把唐碧茹从柴房放出来,可二夫人正在气头上,要是强行放人,定然是要翻天的。 二老爷非常头疼。 老夫人素来听二夫人的,毕竟二房、三房的大部门进项都是二夫人挣的,轻易得罪不起。二老爷没办法,只好找外援帮忙。 其实这种后宅之事,谢氏出面比较合适,但二老爷刚和谢氏提了一句,谢氏就以‘相信二夫人有分寸’这么句话把二老爷给打发了,二老爷没办法,这才动心思到唐益身上。 「你若真不想去,直接找个由头回了便是。这件事我是站二夫人的。女儿被人差点算计死了,她要是什么反应都没有才叫怪了。」谢氏说。 唐益点头: 「我知晓你的意思。我也不会帮着老二说情的。」 谢氏看他: 「那你怎么不干脆回了他?」 唐益摇头:「还是去吧。也不知老二说的是真是假,我去看一眼。」 「什么是真是假?」谢氏问。 唐益环顾饭桌上三人,凑到前面小声说: 「我偷偷跟你们说,你们别外传。」 唐安杰咬了满口的豆包连连点头,一家人凑到一起后,唐益才开始讲述: 「老二与我说,不日安定侯府就要上门提亲来了。你们知道提谁的亲吗?」 谢氏疑惑不解,唐安杰老实摇头,唐安芙猜道: 「唐碧茹?」 唐益双掌一击,对唐安芙比了个拇指,意思就是她猜对了: 「这事儿连二夫人都不知道,你们都先别说啊。」 「不会吧。」谢氏有点不相信。 而唐安杰听到安定侯府,傻傻的问:「安定侯府的谁要去提亲啊?」 唐益瞪了他一眼: 「自然是世子裴景啦。要是其他庶子,老二也犯不着拿出来与我说了。」 唐安杰得到答案后往唐安芙看去,被唐安芙在桌子底下狠狠的踩了一脚,差点疼的灵魂出窍后才老实的收回目光。 「这倒是突然。」谢氏说:「若是真的,只怕二夫人还真动不了茹姐儿了。」 「所以呀,我才要去看看是不是真的。」唐益说。 他喝完碗里最后一点粥,起身要往外头走,就见谢氏身边的嬷嬷一路小跑着过来。 「包嬷嬷你慢点儿,吃早饭了吗?」唐益正走到饭厅门口,遇上了包嬷嬷。 包嬷嬷喘了两口气后回道:「谢伯爷惦记。老奴有事回禀。」 谢氏也走到门边问道: 「包嬷嬷,何事?」 包嬷嬷指着伯府大门的方向,说道: 「外头有人来提亲了。提的是二房茹小姐,安定侯府的世子爷亲自来的,排场还挺大,连聘礼都抬到门前了。」 此言一出,饭厅中人人惊讶。 「这还没换庚帖,两家还不认识,他连个说媒的人都没请,就自己来了?」谢氏奇道。 包嬷嬷说:「可不是嘛。老奴先前听了还不信,特意到大门口看了几眼,确实没有媒人,不过人家世子亲自带着聘礼来了,这事儿定然不假。茹小姐眼看就要当世子夫人了。」 谢氏和唐益双双傻眼。 这刚说出口的秘密,还没出饭厅的门就天下皆知了。 唐安芙也是没想到会这么快,怪不得唐碧茹有恃无恐,看来他们之前就已经说好了。不过看样子,裴景应该还没说服安定候夫妇,就这么唐突仓促的赶了过来。 第42章 他仗着唐家不敢不接受他,仗着安定候夫妇宠他,给所有人来了一招先斩后奏。 因为只要他出面提了亲,安定侯夫妇不同意也得同意。 这人不管过多久都是一样自以为是。 只要他想做的事情,不计后果都会去做,若是做了无论成败都能承担后果也算他勇往直前有冲劲,偏偏每回他总是自说自话的去做,失败之后,留下一堆烂摊子让别人去收拾。 他想娶唐碧茹,用膝盖想安定候夫妇也不会同意,因为上一世他在娶唐安芙之前也跟侯府提过要娶唐碧茹之事,只不过上一世他对唐碧茹的感情没有这一世坚决,所以当侯夫人让他改娶唐安芙的时候,他半推半就的也就同意了。 但唐安芙婚后强势,犯了裴景的忌讳,让他觉得被处处被压制,生活不幸福。 哪怕唐安芙随军为他冲锋陷阵,两肋插刀,屡次挽救他失败的决策,救他于危难之中,也抵不过旁人一句‘裴夫人比主帅更像主帅’的调侃,他不甘,他记恨,他觉得是唐安芙阻挡了他受人景仰、受人崇拜的路。 唐碧茹的出现,对他来说简直是惊喜。 因为他发现,自己年少时的喜欢,居然到现在都忘不了他,对他仍旧像对神明那般崇拜敬畏,裴景太需要这种千依百顺的感觉了,两人一拍即合。 上一世他俩合谋干掉了唐安芙,以为终于可以双宿双飞过自由自在的好日子时,唐碧茹突然间被齐辰杀了,再次成为裴景今后人生的遗憾,所以这就可以理解,他今生想要弥补前世遗憾的行为。 早早娶唐碧茹过门,是他今生所期盼的事情。 这时,老夫人院里的嬷嬷和二夫人院里的丫鬟同时到了主院,都是来请唐益夫妇去二房坐镇的,她们也分别说了安定候世子来府上提亲六小姐的事情。 这么大阵仗,两人想不去都不行。 换了衣裳,出发前唐益问谢氏: 「一会儿去我怎么说?同意吗?」 谢氏帮他把衣领弄整齐,无语道:「人家又不是提你女儿的亲,你有什么理由不同意?」 「哦。」唐益想想也是。 谢氏又吩咐:「老夫人喊我们去,并不是真的要我们出主意,很大的可能是为了……炫耀吧。毕竟他们二房庶出的女儿出了个侯府的世子夫人,咱们长房嫡出的大闺女,也不过是嫁了个五品都尉。」 说起大女儿,唐益有话说: 「五品都尉怎么了?童修那小子忠厚老实,挣一两恨不得给家里二两,他父母开明,没兄弟妯娌,没小姑子大姑子,就他一个,咱秀儿去了就是主母,这才两年我瞧着她都宽胖了不少,过得不比她二房、三房嫁出去的那些个成天回来哭哭啼啼的姑娘舒坦啊?」 谢氏被他说的笑了: 「是是是,大姑爷最好,咱秀儿有福!」 「那可不!我千挑万选的人错不了。」 「……」 夫妻俩一边打着嘴仗一边联袂前往二房。 接下来的事情正如唐安芙猜测的那般发展下去。 裴景亲自带着聘礼上门给自己提亲,唐家这边除了二夫人之外,其他人都对他倒履相迎,毕竟承恩伯府和安定侯府的门第相差不小,就算承恩伯嫡长女配给裴景都算是高攀,更别说人家求的只是一个庶房庶女,不是求妾,是求妻! 这种高攀之下,有没有三媒六聘,三书六礼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二房、三房欢天喜地,老夫人亲自去柴房把唐碧茹给请了出来。 二夫人得知唐碧茹不仅想害她女儿,还背地里截了她女儿的姻缘,当然怒不可遏,但在这种已定的大局面前,她的怒火并不受到任何支持,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唐碧茹被当做菩萨般送回了碧云苑,气的二夫人当天晚上就收拾东西回了大兴娘家。 而裴景这么一闹,安定侯府那边也是无可奈何,难道真就为了这个不认从小养到大的儿子了吗? 裴景自作主张来提亲,就是赌的安定候夫妇宠他。 很明显,他赌成功了。 但即便这样,安定候夫妇都没有露面,就连商议婚期也只是派了个管家前来,将两人成亲的日子定在三个月后。 那边唐碧茹和裴景的婚事定下了,二老爷去大兴请了两回,二夫人始终不肯回来为唐碧茹做婚前准备,老夫人便试探着想请谢氏出面筹备,谢氏又不傻,怎么可能趟这浑水,只说往年孩子们的婚嫁都是各房分开办的,这回也按老例,她不便插手给回绝了。 老夫人没办法,只好把全部事宜都交到了唐碧茹的亲妈仙姨娘身上,但又不放心一个妾室,于是派了身边两个得力的嬷嬷与仙姨娘一同。 嬷嬷有嬷嬷的想法,仙姨娘有仙姨娘的做法,据说二房最近热闹的很。 唐益和谢氏达成共识,基本上都是绕着走,生怕在二房面前出现多了会被缠上。 这边唐碧茹和裴景婚事之事暂且不提,唐安芙最近也听说了好消息。 唐益回来说的: 第43章 「开山署的监正李茂被抓了,你们知道李茂是谁吗?荣安郡王府的老四,凉国公府的女婿,凉国公府你们都知道的吧。上回跟在太子身边的那个贼眉鼠眼的,就是凉国公世子杨韬。」 「现在也不知道消息确切不确切,我听说,不止李茂,连杨世子都给抓起来了。近来他们两家人都在四处托关系找人,想把这郎舅俩从天牢里救出来呢,看着像是得罪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 谢氏说: 「凭这俩人的身份都进了天牢,皇后那边没出声儿,你觉得他们是得罪谁了?」 唐益愣了一下,恍然大悟:「还是夫人英明。」 「去。」 夫妻俩默契十足,相视一笑。 「得罪谁了?我怎么听不懂呢?阿爹阿娘你们别打哑谜啊。」唐安杰日常听不懂,日常不耻下问,然而他亲爱的父亲母亲并不打算理他。 唐安芙在旁听了这消息后有些纳闷,杨韬炸齐辰的鬼庄,算是在她的预料中,她当时想的只是想让杨韬得罪齐辰,让他日后的日子不好过一些,却没想到牵连这么大,事态这么严重,严重到把那般身份的郎舅俩都送进了天牢。 看来唐安芙那些年听说的陛下宠信安南王的传闻不虚。 是夜。 唐安芙趁元蕊娘睡着后从元家悄悄溜出,穿了一身夜行衣,从城东摸到了城北靠近城墙附近的流民寨。 这里是大齐都城用来安置流民或者番邦人的专门地方,番邦人在大齐活动有一定限制,若背后无人的话,可能连这流民寨的一亩三分地都走不出去,更别说在城中开设香楼了。 现在杨韬被抓起来了,那番邦香楼背后的势力一下就乱了套。 唐安芙觉得要想彻底解决元家香坊的事情,还得从这些番邦人下手。 他们虽然是受了杨韬的指使,但是敢在大齐都城当街杀人,想来自己也有一番势力,不过是借杨韬之手,在大齐都城搅动风雨。 经过几天的查探,唐安芙知道那群番邦人的首领叫做阿奇那,手里背了至少七八条人命,这还不算他让手下去做的。 这人的目的,似乎并不只是在大齐都城赚些钱,而是想培养势力,至于培养势力之后想干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唐安芙想到那流民寨中探一探,看能不能探出点实际有意义的消息来。 到了流民寨中,唐安芙入乡随俗,给自己弄了身西域舞姬的衣裳,布料少是少了点,但胜在有面纱可以遮脸。 唐安芙在流民寨中转了一圈,到处是充满异域风情的闪过几个酒鬼和杂耍艺人,来到寨中最大的一个毡包外,正面有人看守,唐安芙便绕到后面。 耳中似乎听见一声惨叫,唐安芙停下脚步,循着声音往最大毡包旁边的那个寻去,凑到那毡包背面的一个小洞往里看去,正好看见一个人倒在血泊中,而站在他旁边的那个魁梧壮汉手中还拿着一把血淋淋的刀。 忽然那魁梧壮汉像是感觉到什么,精准的回头看向唐安芙的方向,唐安芙心道不妙,不敢有丝毫耽搁转身便跑。 她故意往人多的地方绕去,不过片刻,那魁梧壮汉就带着一帮手拿弯刀的番邦人出来追赶,唐安芙好不容易跑出流民寨。 大齐不设宵禁,此时虽已入夜,但大街小巷仍很热闹,唐安芙故意左右变换着方向,试图甩掉身后追踪她的人,但那人既然能那般敏锐发觉唐安芙的存在,就肯定没有那么容易被甩掉。 情急之下,唐安芙无奈翻进了一所私宅,在墙根下猫了一会儿,确定院子里没有什么巡逻护院之类的,推向着那帮人估计已经走了,她刚蓄势要翻出去,就听她翻进来的墙根外传来一阵叽里咕噜的番邦话。 唐安芙在边关待过几年,略略能听懂一些,他们已经发现了唐安芙翻进了这墙头,正商量要不要翻进来抓她,但被一个人制止了,说了几句这里毕竟是大齐的都城之类的话,然后就决定在这附近等她出来。 此情此景,唐安芙是出不去了。 便想着干脆找到这宅子的后门所在,若是后门无人看守,她可以从后门翻出去。 这所私宅非常安静,虽然很大,但也很空,唐安芙把前院转了个遍也没遇到一个人,要不是屋檐下都挂着灯笼,唐安芙简直要怀疑自己进了一所空宅。 穿过前院的垂花门,唐安芙往后院绕去,与一般宅院不同的是,这私宅的前院很正常,后院就有点奇怪了,因为没几间屋舍,尽是园林山水。 唐安芙看见一片竹林,感觉周围也没其他路,想着穿过竹林去瞧瞧,没想到刚一抬脚,就听身后一道疾风闪过,唐安芙迅速闪避,徒手接住从她背后射来的暗器——叶子。 不敢在此多留,得赶紧离开才行。唐安芙看了一眼黑暗中对她射出叶子的方向,那人应该是想让她走,并不想杀她,所以才会用叶子做暗器。 一棵参天老槐树茂密的枝丫后,坐着一个如鬼似魅的暗卫,风影指尖捏着一把柳叶飞刀,在看见那舞姬服饰的女人转过身后又给收了起来,看着那女人抛掉手中叶子,转身迅速进入了竹林。 第44章 唐安芙一路向前,终于深入到最里面,与她的想象有出入的是,竹林背后并不是后院墙,而是一方温泉,温泉后面是一道种满奇花异草的篱笆墙。 透过氤氲雾气,唐安芙仿佛看见了一个人坐在温泉里的背影,他靠在温泉石壁上,露出肌肉线条十分出众的后背,背上有几道刀疤,不知是因为什么而留下的。 唐安芙看的出神,不知不觉就往那温泉走近,忽的温泉中那人明明没动,但唐安芙却感觉到被一股强大到难以挣脱的气劲拖着向前,直接被甩进了温泉之中。 唐安芙在温泉水里挣扎了好一会儿才站起身,脸上的面纱被水冲掉,落汤鸡般进入备战状态,谁知定睛一看,唐安芙就愣住了。 齐辰! 怎么……会是他! 而坐在温泉中的齐辰也愣住了,先前感觉身后有人靠近,以为是刺客,没想到竟是她。 她从水中而出,水光潋滟,本来就不多的西域舞姬衣料沾水之后全部贴在她如雪的肌肤上,玲珑体态若隐若现,美不胜收,绝美的容颜即使在水中更添艳丽。 齐辰只觉得身体某处似乎有些异样,仿佛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正在觉醒。 二人两两对望,谁也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做什么。 忽然一道苍老的声音在篱笆墙外传来: 「王爷,老奴好像听见什么声音了,您没事吧?」 唐安芙吓了一跳,下意识把身子沉入水中。 篱笆墙外的声音继续询问: 「王爷,您没事吗?」 唐安芙对齐辰使眼色,让他赶紧回答一下,然而齐辰就像是个木头,灼热的目光始终盯在唐安芙露在水面的曲线上。 唐安芙这才察觉到他的目光,忍不住对他拍了拍水面,压低声音说了句: 「别看了。」 谁知她一出声,篱笆墙外的声音就又响起: 「王爷,您是与老奴说话吗?老奴……给您拿了冰镇花蜜水,进来了。」 一句‘进来了’把唐安芙吓得魂不附体,紧张的在水里环顾两三圈也没在周围找到可以躲避的地方,篱笆墙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唐安芙急的像热锅里的蚂蚁。 她这衣不蔽体的样子给人轮流看去那可真是别活了。 正头脑不清的干着急,一条长臂忽然勾住了她的后脖颈,将她整个人往他身边拉去,然后按着唐安芙的头顶藏到了水下。 唐安芙忽然被一股大力按下水面,刚想挣扎才反应过来,确实此情此景,水下就是最好的躲藏之处,不过这位王爷,你能不能别按那么紧,唐安芙的脸都快贴上他的…… 幸好这位泡温泉还知道穿条亵裤,要是没穿的,画面就不忍直视了。 一位老者穿过篱笆墙,来到齐辰泡温泉的地方,见齐辰好端端的坐在温泉里,老者才纳闷的心中一嘀咕,分明刚才他是听见一道女声的,还担心是刺客。 不过想想也是,什么刺客能近的了他家王爷的身,心下安定,将冰镇花蜜水放到一边,老者问齐辰: 「王爷,可需要老奴为您擦背?」 齐辰摇头冷道:「不必。」 「是,那老奴这便出去,您有什么吩咐,喊一声便是。」 「嗯。走远点。」 「是。」 一段简短对话之后,老者离开了。 唐安芙已经在水下听完他们的对话,憋气快要到极限了,可按在她脑袋上的手却依旧不放,甚至还隐隐在颤抖中加大了些力气…… 这人是怎么了? 唐安芙猛地挣脱,终于从水下出来,喘息不断。 齐辰忽然从水中站起,吓了捂胸喘息的唐安芙一跳,防备问: 「你干什么?」 齐辰低头看向他自己那不可言说之处,面露疑惑: 「这是怎么了?」 「什么怎么……」 唐安芙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顿时面红耳赤,自发非礼勿视转过身去,一时竟拿不准齐辰是不是在调戏她,可看他那凝重的神情似乎又不太像。 「你刚才碰了一下,就这样了。」齐辰仍低头看着自己裆处的变化。 唐安芙一听不对,立刻炸毛解释: 「我,我,我没碰到啊!刚,刚才我在水下,两只手都是……这样的……」唐安芙把自己两条胳膊扭到身后,给齐辰比划了一下动作,而后接着说道: 「我两只手都在身后,怎么可能碰到你。你别胡说八道。」 齐辰却很认真,回道: 「你的脸,碰到了。」 「一,一,一派胡言!我,我没碰到!」唐安芙紧张到开始有点大舌头。 「碰到了!」齐辰一本正经的控诉。 「没有……!!!」 「有。」 「……」 唐安芙败下阵来,不然怎么办,两个人就‘有’还是‘没有’争论不休吗? 第45章 羞臊臊的爬出温泉,全身都在滴水,一阵夜风吹来,不禁打了个哆嗦。 「你去哪里?」齐辰裸露上身站在温泉中问她。 唐安芙当然知道现在自己看起来有多狼狈,但也顾不上了,一边挤衣服上的水一边没好气回道: 「回去。」 「你打算这样回去?」齐辰问。 唐安芙被他问到了,想着自己的夜行衣还在流民寨外的树梢上藏着,要想回去,还得再去趟流民寨。 「我让人给你拿衣服,你去那边屏风后等着。」齐辰说。 唐安芙看了一眼他指的那处屏风,纠结了好一会儿才做好决定,往屏风走去。 毕竟,她确实不太想穿着这湿透了就薄如蝉翼的西域舞姬衣服在不宵禁的都城里乱窜。 「反正都是衣服,给我一套夜行衣成吗?」唐安芙从屏风后探出一颗脑袋,对齐辰提了个要求。 夜行衣反正都一样,她就省的再回流民寨了。 齐辰这时已经从温泉中走出,在那擦拭水渍和穿衣服了。 听到唐安芙的话后,他点头回了声:「嗯。」 齐辰走到篱笆墙处又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屏风,问道: 「是你让那竖子炸了我的凌霄山庄吧。」 唐安芙一愣,反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齐辰话中的‘凌霄山庄’指的就是鬼庄。 一种被正主抓到的尴尬感觉弥漫全身,唐安芙干咳一声: 「那个……我可以赔你。」 越说越气短,人家堂堂南安王,跺跺脚京城都要晃三晃,会在乎她赔的那点银子吗? 谁料齐辰却认真的点了点头:「好。」 唐安芙:…… 好什么好?还真要她赔吗? 唐安芙左右看了一圈,心道你的私宅这么多,她随便闯入一家都能遇见他,还在乎一个庄子? 不过人家有钱是人家的事,确实是她引导杨韬去炸鬼庄的,想借齐辰的势报复杨韬,如今杨韬被抓了,唐安芙赔齐辰一个庄子也是合理。 算了,大不了今后缩衣节食,赔就赔吧! 半个时辰后,唐安芙换好夜行衣从屏风后走出,齐辰已经不知道去哪里了。唐安芙四周看了一圈,对着夜空喊了句: 「谢了,我走了。」 说完后,便原路返回,走出竹林之后,只见月光下站着一个背对着她的人影,唐安芙戒备的往后退一步,那人回过身来,带着面罩看不到脸。 唐安芙隐约知道这人就是那日在鬼庄中,神不知鬼不觉出现在她身后,用剑抵住她喉咙的人。 「外面的埋伏王爷都让我清干净了。你可以走了。」风影说。 唐安芙很意外,谁能想到,外界传闻中嗜杀成性的南安王齐辰居然会这么体贴。 唐安芙想转身却忽然停下,莫名想对风影问一句: 「你们王爷这么体贴,身边的女人是不是特别多?」 风影愣了愣,而后摇了摇头。 「你是想说‘不知道’还是想说‘不是’?」唐安芙问。 风影却不再回话。 唐安芙讪讪一笑,也知道这个问题是自己逾矩了。 对风影拱了拱手:「多谢相救,后会有期。」 说完,唐安芙便往前院去,既然人都被清理了,那她也就没有走后门的必要了。 出了这所私宅后,先前追赶她的那些番邦人果真都已经被清理掉了,唐安芙回头看了一眼那门前挂着两只灯笼的私宅,脑中闪过先前温泉中旖旎的画面,然后……就成功被自己吓到了。 敲了两下脑子,将所有不合时宜的危险想法全都敲掉,踏着月色赶回元家去了。 君阳殿。 齐辰和德明帝对面而坐下棋。 自从凌霄山庄被杨家那个不成器的炸掉之后,德明帝就趁势邀请齐辰住回宫里,却被一口拒绝。 本以为他又要消失好长一段时间不见踪影,没想到今日早朝回来就看见这小子在君阳殿外等候。 尽管奏疏堆积如山,尽管内阁还有会议,但德明帝觉得这弟弟难得进宫一趟,还是拉着他把上回凌霄山庄未尽的棋下完再说。 几十手过后,德明帝看着眼前的大好江山,心情空前开朗,悠悠哉哉捧着茶杯喝了一口,对面仍旧没有落子。 德明帝觉得奇怪,抬头看向齐辰,只见他手执棋子,目光不知落在什么地方,从坐下来下棋开始,这下子就心不在焉,德明帝轻轻敲了两声棋盘: 「想什么呢?该你了。」 齐辰回神,低头看了一眼棋盘,看了一个点准备落下,可临落下之前又收了回来,说: 「我想成亲了。」 德明帝连连点头:「嗯嗯嗯。那也得把棋下……你说什么?」 齐辰在德明帝惊讶的目光中,将手中棋子抛入棋盒,正色且清晰的重复一遍: 第46章 「我想成亲。」 德明帝愣了有那么五六息的时间,而后才反应过来,匆匆把手里的棋子抛入棋盒,问: 「你说真的?」 齐辰认真的点了点头:「嗯。」 「好啊!」德明帝欣喜赞同: 「朕,朕这便叫皇后把京中所有适龄不适龄的贵女画像全都给你送过来,你喜欢什么样的?高的矮的、胖的瘦的、会琴棋还是会书画……」 「不必麻烦,我已有人选。」齐辰打断德明帝如数家珍般的推荐。 德明帝简直欣慰,自家养了好多年的猪终于知道拱白菜了。 「谁家的姑娘?」德明帝问。 「承恩伯之女,叫……唐安芙。」齐辰直言。 德明帝想了想:「承恩伯,唐益?」 「嗯。」 「唐益的女儿……」德明帝似乎明白了些什么:「容貌定然生的不错吧?」 「嗯。」 德明帝有点不敢相信:「你喜欢她?」 「嗯。」 「可从前朕也给你物色了很多绝顶美人儿,你一个都看不上就算了,还避如蛇蝎,怎么唐家这美人儿你就喜欢上了呢?」德明帝问。 齐辰垂目思考片刻,给出了答案: 「她……诱惑到我了。」 德明帝眼前一亮:「她诱惑你了?来来来,跟朕说说,怎么诱惑的?」 「她……」齐辰下意识就想开口,不过话到嘴边又突然刹住,对一脸八卦的德明帝正色道:「请陛下赐婚。」 德明帝觉得自己都快听到答案了,谁想这小子又给缩回去了。无趣的哼了一声,考虑片刻后回道: 「也可以。唐益这个人,除了不怎么上进,人品还是不错的。一家子生的都齐整漂亮。不过,关键还你喜欢。所以你想什么时候成亲啊?朕明日就让钦天监和礼部选日子。」德明帝爽快应承,并且将为他赐婚的事宜列入紧急筹办行列。 德明帝觉得自己已经够快了,没想到齐辰却比他还快。 「不必选日子了,下个月我看就挺好。」齐辰说。 德明帝口中的茶差点没喷出来: 「下个月?会不会太仓促了?」 齐辰兀自摇头:「不仓促。他们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准备呢。」 德明帝失笑: 「一个月哪够筹备婚事的。不像样子,听话,往后挪几个月。」 齐辰却十分坚持: 「唐家来不及准备,陛下便多派些宫人去帮忙,日夜赶工,总能来得及。」 德明帝说:「那宫里呢?宫里也是要准备的。凭你的身份,婚礼总不能随随便便就办了吧。」 齐辰说:「早几年,陛下就让礼部备下了我的婚庆诸仪,既都备下了,还有什么好准备的?直接取用便是。」 德明帝被他的好弟弟这波赶鸭子上架弄得十分无奈,可想着这小子确实耽误了几年,二十多岁了身边连个女人都没有,别说帝王家,就是普通人家也不可能,他既想成亲,那便成吧。 「行吧。」应下齐辰的要求后,德明帝问他: 「再问一句,你跟那唐小姐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怎么一点风声都没有呢。」 齐辰想了一夜的事情终于尘埃落定,这才把心思放到快要失守的棋盘上,落下力挽狂澜的一子: 「没在一起。见过三回。」 德明帝傻眼: 「三回?那……唐家知道你看上他们家姑娘的事儿吗?」 这回轮到齐辰敲敲棋盘,提醒德明帝下棋,不过,当德明帝听到齐辰接下来的回答后,就轮到他开始心不在焉了。 齐辰神色如常:「不知啊。」 德明帝:「……」果然! 「你是怎么喜欢上她的?」就见了三回。 这个问题让齐辰拧眉思考了一会儿,才淡然回道: 「我,见色起意。」 德明帝:神特么见色起意! 一到赶鸭子上架的圣旨当天下午就被送到唐家,送旨之前有宫人提前来到唐家传讯。 那时候,唐益还在马场忙活刚生出来的小马,家里来人让他赶紧回家接旨时,他还一头雾水满脸懵。 但接旨兹事体大,他也不敢耽搁,问了来传话的下人知不知道到底什么事,下人只说,那宫人客气的很,还说咱家马上就要大喜了。 唐益不明所以赶回家中,见家门口已经站满了人,谢氏见他回来,赶紧让丫鬟端了盆清水给他洗手擦面,唐益问谢氏: 「知道什么事吗?」 谢氏摇头:「那传话太监没说明白。」 夫妻俩凑在一起说悄悄话,三夫人扶着老夫人,二老爷、三老爷一同过来,老夫人将唐益夫妇喊到一旁说道: 「先前那传旨公公说是大喜,我想着什么事与我们而言会是大喜呢?你们说,会不会是……」老夫人看了一眼跟唐安杰站在一处还打打闹闹的唐安芙,压低了声音对唐益夫妇说: 第47章 「会不会是陛下要让阿芙入宫?」 唐益和谢氏脸色骤变,唐益压低声音斥道: 「您老说什么呢!陛下都多大年纪了?怎么可能!」 二房和三房的人先前都已经凑在一起讨论过一轮儿了,田氏也这么觉得,于是说道: 「怎么不可能?这男人无论到了什么年纪,都爱那枝头最鲜嫩的花儿。哥哥嫂嫂得有心理准备才行。」 唐家二老爷和三老爷跟着点点头,神情似乎颇为兴奋,三老爷如是说: 「大哥,若是真的,咱家可是大喜啊。凭阿芙那般美貌,入宫之后定然受宠,将来封个妃子,咱家可就是娘娘的娘家了。」 二老爷往自家女儿堆看去一眼,他们二房别的不多,就是女儿多,对唐益说道: 「大哥,若阿芙将来真进了宫,可千万别忘了提点一下家里姐妹,她在宫里总也要帮手,哪怕喊她们进宫去当个丫鬟呢,您说是吧。」 唐益夫妇觉得这些人越说越不靠谱,谢氏脸上连微笑都挂不住了,眼看就要撸袖子揍人的样子,唐益率先发难: 「胡说八道什么?」 这边长辈们在一起说话,唐家小辈们也在交流。 唐安芙听了他们一口咬定自己被皇帝看上,马上就要进宫做妃子的事情十分无语,她连皇帝的面儿都没见过,皇帝要她入宫,总得让她有机会在皇帝面前露一露脸吧。 正暗自叹息,就感觉一道目光刺向自己,唐安芙顺着望去,正好看见唐碧茹投递在她身上还没来得及收回的目光。 见唐安芙看过去之后,唐碧茹对她虚假的勾了勾唇,旁边五小姐似乎特别羡慕,一直捂着嘴惊叹,频频对唐安芙递来艳羡的目光,惹得唐碧茹没好气的冷道: 「有什么好得意的。也不看看皇帝今年多大,做她祖父都够了。」 唐安芙隐隐从唐碧茹这话里听出了一丝丝的酸意。 想必她才沉浸在自己马上要做侯府世子夫人的喜悦中没多久,还在享受周围人对她的追捧和奉承,骤然听说唐安芙可能要入宫为妃,心里有些不平衡了。 唐家长辈这边还在争论,唐益忍无可忍: 「行了!老二老三,把老夫人扶到那边去坐一会儿,传旨的该来了。」 二房、三房的还想再说点什么,果然听见巷子口传来敲锣打鼓的仪仗队声音。 先行宫人们前来指挥唐家人如何列队接旨,一阵忙乱之后,旨意终于送到,当圣旨被展开的时候,与唐益并排跪在最前列的谢氏不禁手心发汗,唐益察觉出妻子的紧张,伸手握住她的,夫妻俩都暗自祈祷千万事情不能像二房和三房说的那样。 旨意在安静的唐家门前宣读,宣的确实是赐婚圣旨,对象正是承恩伯四女唐安芙,但当唐益夫妻听到‘婚配’后面的人名后,纷纷松了口气。 唐益小声安慰道: 「还好还好,不是陛下,是安南王。安南王才二十三岁,咱闺女十七,还可以还可……咦?安南王?」 夫妻俩对视一眼,皆从彼此瞳孔中看到了震惊。 圣旨宣读完毕,宣旨公公将圣旨合上,交到了唐益高举的手中,拱手说道: 「唐伯爷,府上出了位辰王妃,恭喜啦。」 唐益拿着圣旨站起身来,神情还有些发懵,谢氏反应过来,叫人将早就准备好的红封赏钱取来分给了宣旨队。 唐安芙如遭雷击。 她来到唐益身旁,拿过圣旨翻看,唐安杰也凑着脑袋过来看,兄妹俩又把圣旨从头到尾读了一遍。 「阿芙,你以后若被你相公欺负,我可能没法去帮你出头了。」唐安杰观圣旨有感。 这奇葩的关注点…… 唐安芙对他翻了个白眼,把圣旨还给唐益,自己则若有所思的转身进府。 而唐家二房、三房也有点傻眼。虽说辰王妃也跟皇家沾上了关系,可这入宫为妃是荣耀,做了娘娘之后,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整个唐家的地位都能有所提高;但嫁给一个恶名在外,传说中嗜杀成性的魔杀星,这,这,这不就是给家里招祸吗? 唐碧茹也是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 她上一世就是被安南王齐辰杀了的,至死都没弄明白他为什么要杀自己。 裴景说齐辰是天生的刽子手,杀人不需要理由。 正因为他杀人不需要理由,所以才更加令人害怕。 至少唐碧茹现在听到这个名字,看见他这个人就会忍不住的汗毛竖起。 可是,他为什么要娶唐安芙呢?两人明明没有任何交集啊。 看来得把这件事告诉裴景知道,唐碧茹想。 而另一边,唐安芙进府以后,越想越不对,直接从马房牵了匹马就出门去了。 直奔昨夜她闯入的那家私宅,此时华灯初上,但这私宅外还没挂上灯笼,唐安芙敲了半天门也无人来应门,看来齐辰并不在这儿。 那他会在哪儿? 第48章 唐安芙再度上马,直奔辰王府。 她没敢走辰王府正门,因为要经过镇国将军府,若被将军府的人瞧见,又会有一番说辞。 她将马拴在辰王府后门外的一棵柳树上,脚下一跃,直接从墙头翻进去,唐安芙并未隐藏自己,堂而皇之的走在辰王府中。 阁楼上,齐辰坐在窗口擦拭他的随身长剑,风影出现回禀: 「王爷,唐小姐又来了。」 风影的语气听起来有些无奈,在这位唐小姐眼中,他们这些影卫、暗卫就是完全不存在的存在。若非王爷嘱咐,凭她这乱闯的劲儿,早不知给擒多少回了。 齐辰倒像是早就料到般,将擦好的长剑举到眼前看了看对角,说道: 「我这便去。」 说完,将手中长剑交到风影手中,齐辰一身道袍走到门口忽然又转身进了内间,风影把长剑收鞘入匣后,正好看见换了一身玄色暗金直的齐辰从房间走出。 风影:……?? 唐安芙是在王府花园的池塘边看见齐辰坐在钓鱼台前的背影。 心情略感复杂。 大步走上前站着等了一会儿,以为自己这地动山摇的脚步声他肯定能听见,听见了肯定就会回头,他回过头,唐安芙就能缓解一点唐突和尴尬。 然而齐辰却一动不动,唐安芙在他身后等了又等,他依旧没有回头,唐安芙暗骂一句,只好主动上前,在他旁边的一张钓鱼椅子上大刀阔斧的坐下,没有任何寒暄,直接进入主题: 「赐婚什么意思?」 齐辰手执鱼竿,淡定自若: 「你炸了我的庄子,说要陪我的。」 唐安芙也是没想到,但她昨晚确实说过要赔他庄子的。 「我是说过要赔,可没说用这样的方式赔啊。」唐安芙说。 齐辰眉峰一挑: 「你不与我成亲,如何陪我?」 唐安芙觉得有点荒唐: 「我赔你,跟成不成亲有什么关系?我……」她忽然愣住了,在脑中反复想了两三遍以后,迟疑问了句:「你说的是‘贝字旁的赔’还是‘耳朵旁的陪’?」 齐辰将对唐安芙看来今日第一眼:「自然是耳朵旁的。贝字旁的赔,你也赔不起啊。」 唐安芙气绝: 「你怎么知道我赔不起?」 齐辰说: 「那是南朝鲁班门第三十二代掌门特意以军工机关的建造方式造出来的,用了三百二十六万块榫卯,按照如今的市价来看,这么一套机关价值千万两。」 唐安芙沉默:千万两……她确实赔不起! 怎么办,现在再说赔不起岂不是很丢人。 「那,那,那也不一定要成亲嘛。」知道那鬼庄的价值后,唐安芙的底气一下就短了好些。 齐辰将鱼竿搁置在钓鱼台的栏杆上,转过身来看着唐安芙,问: 「嫁给我,有什么不好?」 唐安芙低头嘀咕:「那也没什么好的呀。」 「我有钱,我长得好看,很多人都怕我,你嫁给我以后没人敢欺负你。」齐辰说。 唐安芙没想到他这么‘诚实’。 「再说,你有别的想嫁的人吗?」齐辰问。 唐安芙摇头:「没有。」 「既然如此,那你嫁给我有什么问题?」齐辰又问。 唐安芙低头咬手指,男未婚,女未嫁,他条件又不错,好像……是没什么问题。 更何况,他上一世还对她有恩。 那到底还有什么问题呢?唐安芙绞尽脑汁的想着,忽然想到一点: 「我们之间还没有感情啊。成亲时一辈子的事,没感情怎么行?」 齐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想了想后,回道: 「你与我成亲之后,朝夕相对,感情不就有了吗?」 唐安芙无言以对。 从辰王府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唐安芙牵着马走在热闹繁华的朱雀街上,心情复杂。 怎么也想不到,一个月后她居然就要嫁给齐辰了。 深吸一口气,唐安芙只能接受这个事实,翻身上了马,策马回了承恩伯府。 一道圣旨仿佛一道惊雷,震动了整个京城。 魔杀星要成亲了,对方是谁? 唐四小姐。 唐四小姐又是谁? 承恩伯府嫡房四女。 承恩伯府就是那个专出美人儿的府邸…… 一时间,京城各种流言四起。 唐安芙静静的看着主院中进进出出的宫婢嬷嬷,赶集似的扎堆,不禁幽幽一叹。 圣旨下下来的第二天,宫里就有车马不断送人过来,都是宫里经办过婚事的礼仪姑姑和嬷嬷,被派过来协助谢氏筹备婚礼的。 秀芝过来说: 「小姐,夫人和老爷喊您去屋里一趟。」 第49章 唐安芙应声后便去了。 屋里,唐益坐在椅子上喝茶,眉头不展。 谢氏在旁边忙活,见唐安芙进来,谢氏便招手让她过去。 屏退所有伺候的丫鬟婆子后,屋里就剩他们三人。 谢氏指着桌案、茶案上放的七八只檀木盒子说道: 「幸好秀儿成亲的时候,我也顺道把你的嫁妆预备了,要不然这圣旨突然下来,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这些都是爹娘给你的体己,嫁妆另出。」 唐安芙看着盒子里的珍珠和金银,眼眶不禁泛红,上一世她死活要嫁给裴景的时候,爹娘也是这样交代着给她体己钱的。可他们那时候哪知道,这些钱最终都入了裴家的府库。 「阿芙,怎么哭了?」谢氏见唐安芙眼中含泪,不禁将她圈到怀里问道。 唐益见状也赶忙放下茶杯: 「别哭别哭,你要真不想嫁安南王,爹爹豁出这爵位不要,也会入宫去求陛下收回赐婚圣旨。」 谢氏没好气白了他一眼: 「你当你这三文不值两文的爵位有多值钱吗?说话没点轻重。那是圣旨,岂会为了你朝令夕改?」 「可……可闺女不是不愿意嘛。我也不怎么愿意……」唐益两手揣进衣袖里,口中嘟嘟囔囔。 唐安芙眨了两下眼睛,把眼泪给憋了回去,说道: 「阿爹,阿娘,我不是不愿意。嫁给齐辰没什么不好的。他……有钱,长得好看,关键是我嫁给他,以后肯定没人敢欺负我了。」 唐安芙用齐辰宽慰她的那些话来宽慰她爹娘。 谢氏问:「你说的是真的?」 「自然是真。」 谢氏轻抚唐安芙的秀发:「其实你外祖也曾说过,安南王人品并不是外界传闻中那么坏,他只是懒得与人周旋,遇事喜欢用自己的方式解决。」 「说起来,他救过你外祖父三回性命,也算是谢家的恩人。若非安南王性子孤冷,你外祖父简直想引他为知己呢。他若知晓你将嫁给安南王,定会支持。」 唐安芙听着谢氏的话,心中更加坚定了嫁给齐辰是个不错的选择。 「娘知道,外界对安南王的评价不太好,但怎么说呢,过日子是关起门来过你们自己的日子,日子过得苦不苦,甜不甜,这些只有你自己知道,外人如何知晓?所以,不用在意别人说什么。」 唐安芙看着谢氏和唐益,深刻的理解谢氏这些话的意思。 就好像他们俩,在外人看来是她爹高攀将军府,她娘脑子糊涂上了贼船,嫁了个没有担当,不求上进的男人,可实际上他们俩日子过得蜜里调油,比那些成亲时追求门当户对,婚后貌合神离,一辈子为了名声而活的人幸福太多了。 「我知道了,娘。」唐安芙说。 三人正在家里说着话,包嬷嬷来回禀消息: 「伯爷,夫人,宫里给四小姐送添妆来了。那一箱箱的咱搬进来放哪儿啊?」 谢氏掀开帘子问道:「宫里的添妆?谁给的?」 包嬷嬷说:「最前头的四五箱是皇后娘娘赏的,后头跟着的都是其他各宫娘娘们赏的,加起来十七八箱呢,可得找个地儿安放。」 唐益不解: 「不是,咱家跟宫里的娘娘们也没什么亲,她们怎么还给咱闺女送添妆?」 谢氏白了他一眼: 「那是跟咱有亲吗?不想想安南王是谁带大的。」 安南王是当今陛下亲手带大的事情,在大齐可不是秘密,这亲手带大的孩子要成亲了,皇帝想多给他点体面,宫里的娘娘们岂会看不出陛下的心意,这是变着方儿的跟皇帝示好呢。 「哦,对对对。」唐益恍然大悟。 「走吧,出去接赏。」谢氏说完,又对包嬷嬷吩咐:「嬷嬷再去准备些红封,千万别小气了。」 「哎,老奴晓得,还按上回接旨时的数儿给。」包嬷嬷领命下去准备。 仙姨娘和唐碧茹站在二房院子的门边看着如流水般搬入主院的添妆箱子,箱子上一个个的‘御’字让仙姨娘羡慕的眼睛都直了。 她这边几乎已经拎着衣领子倒了个底儿掉,还没给茹姐儿凑够五抬嫁妆,大房那边倒好,还没见她怎么凑呢,加上各种亲戚长辈们的添妆,上百抬眼看就轻轻松松的出来了。 「你这个大伯母眼里还真只有她们大房,我都拉下脸去跟她求添妆了,她才给了多少?半抬!要半抬都是银票也就算了,半抬银锭子,二十两一锭,拢共六十六个锭子,哼,这出手,她也好意思当个伯夫人!」 「当初柳姐儿她们成亲,她也是给的六十六个银锭子,可柳姐儿她们嫁的人家跟你能比吗?都是些没远见的。还有你爹,你祖母,一个个精的跟猴儿似的,也不想想将来你出息了,他们要跟着沾多少光。」 像这样的抱怨,唐碧茹这几天听得多了,略微有些厌烦。 只是自己的亲娘不好明说,怪别人给的少,她这当娘的又给了多少?说起来也做了一辈子的宠妾,真到了见真章的时候,连几千两都拿不出来,合着平日里光有宠了,其实什么都没捞着,这种空宠有什么意思?亏她还沾沾自喜了这么多年。 第50章 上一世就是因为她没个出身好的亲娘,第一段婚姻才像是被卖进了夫家似的,嫁过去夫家大的小的,老的少的,个个像防贼似的防她,稍微用点银子就罗里吧嗦的。哪像裴景,掏了心窝子般对她好,只要她开口要的,裴景就没有不给的。 「二夫人那边爹爹派人去问过了吗?她当真什么都不肯给?」唐碧茹问。 「问过了!」仙姨娘近来十分暴躁:「那老贼娘咬的死紧,一个子儿都不出,她也不怕人家骂她刻薄没人性。凭的还是做主母的,我呸。」 唐碧茹到现在才是有点后悔,不该为了心急,意气用事害了唐碧文,她其实是想一箭双雕,既把唐碧文教训了,让她一辈子都别想再打裴景的主意,又能把唐安芙骗到太子那帮人面前。 她经历过一世,当然知道太子有多好色,唐安芙的容貌那般好,必然能入太子的眼,只要太子看中她,唐安芙这辈子就只能沦为太子后院的一个妾。 可没想到唐安芙不仅把唐碧文安然无恙的救出来了,她自己也逃过一劫。 更让唐碧茹郁闷的是,将军府中家规森严,她临时能收买的只有那种入府没多久的黄毛丫头,那种丫头被人一吓就什么都顾不得,巴巴的把所有事情都招了,直接害的唐碧茹被叶氏关进了柴房。 要不是她连夜让仙姨娘传信给裴景,让裴景火速上门提亲,只怕现在她还被叶氏关着呢。 这么一来,她和裴景的婚事虽说定下了,可也把她打了半年之久的如意算盘给砸了。 二夫人一点嫁妆都不肯给她备,那她的嫁妆就成了最大的难题。 「要不,你再去跟裴世子说说,让他再从家里拿个几万两出来,你是嫁入侯府当世子夫人的,要是嫁妆太寒酸,在侯府可立不住脚跟,外人看了也会笑话的。」 仙姨娘如是对唐碧茹劝道。 唐碧茹拧眉:「我都已经跟他开了好几次口了。前前后后,他也拿了几万两,他家的银钱都是侯夫人掌着,我嫁进去之后才能掌到权,他现在能拿出来的已经为数不多了。」 裴景对她真是挺好的,只要她开口,裴景哪怕回去跟侯夫人闹,撒泼上吊,什么有效做什么,最后总会把银子给她送来。 可她也得体谅体谅他,不能总是索取吧。 「那就没办法了。你做好准备给人笑死吧。侯府那种高门大户的下人有多势力眼,康家姨母总与你说过吧,她们伯府尚且如此,更别说侯府了。一个穷酸的世子夫人嫁过去不是等着被人拿捏吗?你给人笑话了,裴世子面上就好看了?」 仙姨娘用自己的思维给唐碧茹分析利害。 这些道理,当过好几年侯府侧夫人的唐碧茹自然懂得比仙姨娘多,但只要有裴郎在,她就没什么好怕的。 上一世裴郎连她是生过两个孩子的再嫁之身都不嫌弃,当时她可是只拎了个小包袱就被裴郎领进侯府了,别说嫁妆,连体己钱都没有,裴郎不照旧对她好。 这一世,她清白身子给了裴郎,又是名正言顺的当他的夫人,情势已经比上一世不知道要好多少了。 再说,她婚前跟裴郎要的银子,反正都是要带去侯府的,不过里里外外走一趟,过个面子事儿,再要一些,裴郎应该不会介意吧。 「算了算了。只好我再厚着脸皮跟裴郎开次口了。」唐碧茹说。 有了女儿的保证,仙姨娘立刻喜笑颜开: 「这就对了。只要裴世子倾囊相助,咱的嫁妆排场定不差大房多少。」 其实争来争去也就是争得一口气,二夫人如今已经被她们母女逼得回了娘家,她领了操办女儿婚事的事情,总得要上十二万分的心把事情办好,省的回头老爷总说,府里没有二夫人不行。 她就要让所有人看看,府里有没有二夫人都一样。 元蕊娘怎么没想到唐安芙这么快就要嫁人了,虽然一时还没接受的了,但好朋友要成亲,她总得表示表示,于是就约了唐安芙到她们元家的各种店铺中去挑礼物。 从早上到中午,从头饰到鞋子,元蕊娘拿出了元家商号大小姐的气魄,给唐安芙配了个齐全。 两人从成衣店走出时,一个小厮拦住了她们的去路。 这人唐安芙认识,是裴景的贴身小厮旺喜。 元蕊娘却是不识,有了林掌柜和钱伯当街被杀的事件发生以后,她现在都十分谨慎,旺喜刚刚上前,她就唤了身后那几个元夫人给她配的护院上前阻拦。 旺喜吓得连连拱手: 「小的不是坏人。小的是奉我家主人的命令来请唐小姐到一旁说两句话的。」 元蕊娘怒斥:「你家主人谁啊,他让去说话就去说话吗?」 旺喜掩唇小声道:「我家主人姓裴。唐小姐认识的。」 「裴……」元蕊娘想到一个人,往唐安芙看去。 她们所知道的姓裴的,无非就是那一个。 之前阿芙喜欢裴景,却遭裴景当面拒绝,最近她又听说,裴景到唐家提亲了,提的是唐家二房的唐碧茹,如今又来找阿芙是为何? 第51章 ‘见吗?’元蕊娘不发出声音,用嘴型对唐安芙问。 唐安芙果断摇头。 两人便不理会旺喜,打算要走,就听旺喜在那大声说了一句: 「唐小姐,我家公子说你写给他的信他找到了。」 元蕊娘怒指旺喜:「你那么大声干嘛?找打!」 说完,还往四周看了一圈。 幸好此时这时候临近中午,街上铺子里没什么人,不然他这一声吼,阿芙难免不被人指指点点。 「唐小姐,抱歉了。可我家公子说,要是不能把你请过去,小的这身皮可就保不住了。」旺喜对可怜的解释。 唐安芙信他才有鬼了。 这厮是裴景身边的小鬼,当年劝着裴景把临西伯世子介绍的那名扬州瘦马收做外室的人,就是旺喜。这小子脑子活泛会哄人,为了能在裴景面前表功,背地里可没少下功夫揣摩裴景的性子。 不过,唐安芙上一世处理了那扬州瘦马以后,一不做二不休,就把这小子一家全都给放到了庄子里去,裴景来说情也没能让唐安芙改变主意。 这一世没有唐安芙,旺喜应该能一直待在裴景身边了吧。 唐安芙不想在大街上跟这小泼皮扯,耐着性子问:「他在哪儿?」 旺喜露出一副感恩戴德的神情,殷勤备至的将唐安芙往旁边的小巷子里引。 元蕊娘小声叮嘱:「若有事就大喊,我去救你。」 唐安芙失笑:「好。」 没什么人行走的小巷里停着一辆马车,马车前站着一位青衫直的儒雅青年,正是裴景。 旺喜把她带到之后,就主动到巷子口望风去了。 裴景回过身,看着神情淡漠,却越发艳丽的唐安芙。 她换了纱裙,点了胭脂,梳了发髻,全身上下都诉说着风情,与她上一世英姿飒爽的风格完全不同,唐安芙如今的柔美和艳丽,简直让裴景快要认不出她。 「所以裴世子喊我来到底想说什么?」 唐安芙站在那里等了一会儿,也没有等到裴景开口。 听见声音,裴景才惊觉自己居然看着唐安芙的美貌失神了,低头尴尬的干咳两声,收拾一番情绪后,说道: 「那个……听说你要嫁人了。」 唐安芙眉心微蹙:「是。」 裴景低头犹豫片刻后,说: 「你是因为我拒绝了你,所以才想随便找个人嫁了吗?」 唐安芙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裴世子想什么呢?我那是赐婚,你拒绝了我,难道我还能入宫去给自己求一道赐婚的圣旨?」 裴景忽的抬头: 「你果然并非自愿。」 不等唐安芙反应,裴景又道: 「虽然我不该这么说,但……安南王喜怒无常,嗜杀成性,绝非小姐良配。」 唐安芙看着他惺惺作态的样子一阵膈应。 「所以呢?」她反问。 裴景愣住片刻后: 「所以,我觉得唐小姐应该对自己的婚事更慎重些,就算不能与我……也该找个合适自己的人……」 唐安芙原本想耐着性子听他说完,然后平静的离开,但她实在被恶心的不行,忍不住了。 「我觉得安南王挺好的,这么年轻就位高权重,英俊又多金,可比有些至今没有半点功绩,只靠荫封过活的二世祖们强太多了,好比裴世子这样的,一无功名,二无功绩,你有什么资格数落我家王爷?」 唐安芙毫不客气的言语刺痛了裴景的自尊,他就知道,唐安芙就算换了纱裙她也还是唐安芙,咄咄逼人,气焰汹汹。 他不过是念在终究夫妻一场的情分上,特意来提醒几句,她非但不领情,还把他贬的一无是处,真是个死不悔改的泼妇。 「我不过善意提醒几句,唐小姐若不领情我也没法。我还是那句话,安南王不是好相与的,他是什么样的人你根本就没见识过,今后可别把自己的小命玩儿丢了才好。哼。告辞!」 冷哼一声后,裴景气冲冲撇下唐安芙兀自上了马车。 旺喜见状,赶忙从巷子口跑来,坐上马车前板,一声马鞭之后,马车从小巷驶出,绝尘而去。 唐安芙看着那离去的马车,再一次感叹自己上一世有多眼瞎,竟然嫁给过这种货色,如今想来,真是连隔夜饭都能吐出来。 元蕊娘见马车离开,她在巷口遇到了唐安芙,不禁急道: 「他跟你说什么了?我跟你说,可千万别犯糊涂,他是跟你堂庶妹订了亲的男人,你马上也要成亲了,不管他说什么都别信。」 唐安芙问元蕊娘:「你觉得他不是好人?」 「当然了!」元蕊娘说:「他都定亲了,还偷偷摸摸来见你,摆明了有花花肠子。有些人就是贱,你喜欢他的时候他不当回事,等你不喜欢他了,他却反而来引诱,就是要吊着你,让你就算喜欢别人也还想着他。太坏了。」 第52章 【注:豆豆网独家连载vip作品,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网客服。】 唐安芙佩服元蕊娘的眼光,比自己不知道强了多少倍。 「我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所以我把他骂跑了。」唐安芙一把搂住元蕊娘的肩膀得意道。 「真的?」元蕊娘欣慰,伸手一捏唐安芙的脸颊:「好丫头,正该如此。」 唐安芙拍开她的爪子,呸了呸:「你才是丫头!」 两人勾肩搭背,心情大好,继续逛街。 裴景怒气汹汹的下了马车,正要进侯府,就看见石狮子后头有个人影动了动,见他回头,那人影从石狮子后走出,裴景认得是碧茹姨娘身边的贴身嬷嬷,姓孙。 孙嬷嬷在石狮子后头对裴景行了一礼,裴景把披风解了给旺喜,自己则跟着孙嬷嬷走到一旁巷子里去说话。 「怎么,你家小姐又想我了?」裴景问孙嬷嬷。 他和唐碧茹已然定亲,关系是明面上的,怎么说都无所谓。 孙嬷嬷笑着从袖袋中掏出一只精巧的荷包,呈送到裴景面前:「我家小姐想世子的紧,日夜茶饭不思赶了这荷包出来,愿世子看见荷包便多想着我家小姐。」 裴景听后,爽快的将荷包挂在腰间:「嗯,回去告诉你家小姐,我很喜欢。我也很惦念她,叫她务必好生养着,我一有时间就会去看她。」 说完,裴景便要转身离开。 唐家人近来到侯府找他的次数太多,已经惹得他母亲不高兴,本来他要娶碧茹,母亲就十分反对,他愣是跟家里寻死觅活,先斩后奏,才逼得他们妥协,但为了这件事情,他父亲至今还没跟他说过一句话,母亲也是闷闷不乐。 甚至像前世那般,列了好几个容貌姿色上品的大家闺秀供他挑选,不过这一世,他心意已决,再不会像上一世那般动摇,说了要娶温柔贤惠的碧茹为妻,他就一定要娶的。 谁料裴景转身走了两步,孙嬷嬷便在身后又唤住了他: 「世子留步。我家小姐还有话说。」 裴景转身,孙嬷嬷上前,赔笑道: 「我家小姐问世子能不能再借一些银钱给她。」 裴景蹙眉:「又要借?我之前不是已经给了两万两她,还不够吗?她,她真打算,自己成亲一文不出吗?」 孙嬷嬷来要过几次钱,此时也觉得脸上臊得慌,只好硬着头皮解释: 「世子别动怒。我家小姐的意思是,如今唐家有两门喜事在筹备,那大房声势浩荡,大房小姐嫁的门弟更高些,老夫人和老爷的银钱都巴结大房去了,我家小姐这边能分到的就很少,若是世子能再添一些,出嫁当日,嫁妆流水般送进侯府,想来两家面上都会好看些。」 孙嬷嬷后面的话,裴景其实没听多少,只记得一句‘大房小姐嫁的门第更高’,想到先前唐安芙奚落自己一事无成的话,裴景再次自尊受损,恨得直咬牙。 「世子,我家小姐也是为了侯府的颜面啊。」孙嬷嬷说完最后一句,边观察着裴景的脸色。 裴景深吸一口气,站在那里犹豫一阵后,想着都是给碧茹置办嫁妆的,她的嫁妆反正最后都会搬进侯府,她素来体贴,定是想将嫁妆置办的气派些给他长脸面,情有可原。 于是,裴景将手上的两个玉扳指,腰间的一对白玉佩除下,拿在手上看了一会儿后,才递给孙嬷嬷: 「你家小姐知道的,现银如今我娘看管起来了,我暂时拿不到,这两只玉扳指是上好的和田,一对价值五千两以上,这对白玉佩也价值万两,你去典当了,把银钱拿回去给你家小姐吧。」 孙嬷嬷双手接过扳指和玉佩,对裴景福身道谢,裴景今日心情糟糕透顶,懒得与她多言,转身便直接进了侯府。 唐安芙和齐辰的婚期是赐婚后的一个月。 一个月的时间转瞬即逝。 婚礼前一天,唐安芙第六回 试穿宫里上百名绣娘日夜赶工出来的嫁衣,金丝银线,曳地红裙,辰王妃加安南王妃的双王妃规格,自然比一般王妃要高出许多。 连婚服在内,婚礼当日就八套衣裙,从拜别,到出门,到祭祀,再到拜堂、入洞房,几乎每个流程所穿的衣裳都不同,再加上新婚三日的,一共二十套。这还不算四季衣裳。 唐安芙看着那陈列在她房间几排繁复又华丽的衣裙,顿时感觉压力好大。 成亲当天,唐安芙感觉睡下没多久就被喊起来,迷迷糊糊让七八个人帮她换上主婚服,然后就被按坐在梳妆镜前上妆。 从天黑忙到天亮,唐安芙妆成由两个嬷嬷扶着走出喜房时,周围等候依旧的女眷亲戚们纷纷发出一阵接一阵的赞美之词。 不外乎就是‘我家阿芙真好看’‘我家阿芙太美了’‘我家阿芙是最漂亮的新娘子’等等。 这种面子事上的夸奖,唐安芙也不会太当真。 看见站在谢氏身边的唐安秀时,唐安芙眼前一亮:「长姐回来了。」 唐安秀笑吟吟的走过来,从嬷嬷手中接过唐安芙,将她上下打量:「姐姐就你一个亲妹子,你成亲我怎可不回。幸好紧赶慢赶的赶上了。」 第53章 之前唐安秀随她婆母去了祖宅小住,连她们外祖母的寿辰,唐安秀都没能赶回来,唐安芙还以为直到成亲都见不着这姐姐了。 他们兄妹三人,上一世的结果都不是很好。 唐安芙不必说,唐安杰一辈子庸庸碌碌,最后被侯府的人打伤了根本,缠绵病榻,半死不活,而她的姐姐唐安秀,在姐夫去世以后,她的婆母怜惜她年纪轻轻的守寡,便给她另找了一户人家,远嫁出京,约莫是过得不太好,就连唐安芙去世,她都没能回京。 谢氏拉着唐安芙的手坐在软榻上,用目光仔仔细细的描摹女儿的样子,看着看着,眼眶就红了。 「怎么就要嫁了呢。你才多点大,你姐姐我还留到十九才让她出门的。」谢氏说。 周围的三姑六婆,七嘴八舌的安慰谢氏,又是捧又是逗的,把谢氏弄得要哭不哭。 唐碧茹站在喜房外面的回廊上,透过雕花窗看着屋里其乐融融,热闹喧哗的场面,不禁让她想到上一世唐安芙嫁给裴景时,也是这般热闹。 「六妹妹,你瞧四姐姐的婚服,好漂亮啊。大红底子的绸缎上金丝线绣的花儿,宫里的手艺就是好,待会儿走到太阳光下,肯定闪闪亮亮的。」三房的唐五小姐语带羡慕的说道。 之前跟唐碧茹好的三小姐唐碧芬,因为唐碧文之事,已经连她的姨娘一同,被二夫人打发去了乡下田庄。 「婚服漂亮有什么用?女人这辈子还是得看嫁的什么人。」唐碧茹自我安慰,她这辈子可是提前抢了唐安芙喜欢的男人,她心里装着裴景却嫁给另一个男人,只怕也不会高兴到哪里去吧。 唐五小姐似乎也是这么想的,听了唐碧茹的话之后,跟着点了点头: 「那倒是。听说那个安南王是杀神转世,被他瞪一眼连命都没了。可想而知,定然长得很可怕。倒是六妹妹要嫁的安定候世子,生的英俊潇洒,举手投足皆是气度。六妹妹才是最有福的那个。」 唐碧茹抿了抿唇,总算觉得顺心了一些,仗着唐五什么都不懂,有心在她面前炫耀,道: 「他……是挺好的。不过我看中的也不是他的外在,裴世子学富五车,文武双全,是人中龙凤,我早已为他相好了面,将来裴世子必定功勋加身,封侯拜相,前程似锦,位高权重。」 唐五也是没想到自己几句客套话,引出了这么些得意之言,但她又不好当面揭穿,只能顺着唐碧茹的话说: 「那敢情好,裴世子功勋加身后,六妹妹便是诰命夫人,到时候光耀门楣,千万要照拂我一二呢。」 这番话说到唐碧茹心坎里,忍不住抿唇偷笑起来:「好说。」 同时也暗自发誓,只要她嫁入了侯府,定会努力做好裴景的后宅贤内助,为他管家,为他生儿育女,为他将侯府打理的井井有条,这一世,她要做一个人人羡慕的定远侯夫人。 不仅如此,裴景还告诉她,上一世她莫名其妙死在齐辰手中后,裴景消沉了一阵,而后奋发向上,入了内阁,极受重视,只差临门一脚就成阁老了。 这一世,裴景许她的是加一品诰命夫人的身份。 因为他们都是重生回来的,所以当年裴景在内阁被人陷害的事情可以提前防备,再也不会落入旁人陷阱,这样一来,他定能青云直上,做出比上一世更伟大的功勋。 唐碧茹想想自己诰命加身的那一日就痛快! 她都已经迫不及待的想看如今身边这些瞧不起她的人巴结讨好她的嘴脸了。 至于唐安芙。 唐碧茹没想到她不嫁裴景后,竟然还有做辰王妃的机缘,不过也没什么,辰王妃这个头衔看起来好看,听起来好听,可做起来就未必好做了。 嗜杀成性的安南王,唐碧茹可是亲身体验过有多恐怖的。 唐安芙嫁给他,也不知还有多久的命! 如今的风光,不过是将来她魂归九泉的甜头罢了。 屋里的笑闹声被外面的鞭炮盖过,所有人的目光都向外看去。 唐安杰和元蕊娘今日也都穿的喜气,两人被唐安芙派去外头查探,此时一起从垂花门跑了进来,屋里的人便知道,定是外头迎亲的队伍来了。 嬷嬷请唐安芙入内去戴头冠金流苏,大齐女子成婚,大户人家都以金流苏遮半面,贵气端庄,新娘手执五福锦缎团扇遮着正面,与夫君在娘家父母面前拜过之后,由亲兄弟背着出门上花轿。 唐安芙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中桃花敷面的自己,莫名有些紧张,用团扇扇了两下,嬷嬷见她如此说道: 「王妃不必紧张,外头估摸还要闹一阵儿才开门呢。」 成亲就是这样,管你是王侯将相,都逃不过民间的婚俗礼,拦门阻挡,作诗喝酒,讨赏讨糖,各种花样一套下来,再厉害的新郎官儿,没半个时辰绝对进不来。 这边妆娘还在帮唐安芙看需不需要哪里补个妆,元蕊娘就从外头闯了进来,进来就把唐安芙面前的茶水直接给喝了,看来是累的。 「我的个乖乖,他这是来娶亲啊还是来抢亲的。太可怕了。」元蕊娘拍了心口喘气。 第54章 唐安芙不解:「你慢点儿……外头怎么了?」 「怎么了?你知道安南王带了多少人来迎亲吗?」元蕊娘努力让自己平复下来,可一提起刚才她在外面看见的场面,又感觉平复不下来。 她对唐安芙比了个‘三’。 唐安芙猜道:「三百?」 「三百神武营开道,三百武威军压阵。好家伙,知道的说他是来迎亲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来抄家呢。」元蕊娘心直口快,说完就被嬷嬷给瞪了,赶忙捂嘴。 唐安芙确实没想到他会弄这么大阵仗。 一般来迎亲不都是叫一些相处的比较好的朋友出面吗?她原先想着齐辰冷冰冰的,身边约莫也没什么朋友,迎亲场面定会冷清,如今他带了六百人来…… 「我们家有这么多人的碗吗?」唐安芙十分担忧。 因为按照习俗,每个跟着新郎官儿来迎亲的人,再不济也都要吃一碗甜汤再走的。 包嬷嬷上前回道:「小姐放心吧,前几日辰王府的管家来过府里,给送了千人碗来,当时夫人就预备下了。」 这边还在说话,唐安芙还想问问外面情况怎么样了,几个喜娘跑进来传话,急急忙忙的催促道: 「新娘子快着些,新郎官儿已经在喜堂里候着了。」 这下喜房中的宫婢嬷嬷们都慌了手脚,一个劲儿的念叨: 「怎么这么快……」 「外头没人拦吗?」 「哎哟,赶紧赶紧。」 一阵兵荒马乱后,唐安芙被两位嬷嬷搀扶着往喜堂去。 刚走近,唐安芙就觉得有点不对劲,因为鸦雀无声。 什么时候喜堂里鸦雀无声过? 唐安芙上一世自己成过一次亲,见别人成过很多次亲,喜堂里闹闹哄哄,乱乱糟糟的才是精髓,没人说话调笑那是灵堂。 可她一路走近,别说听见喜堂中的声音了,她行走间的脚步声、环佩叮当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元蕊娘扶着执扇遮面的唐安芙往前走,一向咋呼的她看见此情此景,居然连大气都不敢喘,唐安芙感觉蕊娘扶着她的手都吓得有点颤抖。 看见什么了,何至于如此? 唐安芙好奇的悄悄侧过头,从扇子后头偷看了一眼,首先看到的是前方喜堂中央站立的一个秀颀如松,茂竹修林般的喜服男子,他双手抱胸,鼻眼观心站再那里。 眉目冷峻,冰冻三尺,穿着大红喜服,然而他那周身冰冷的气质与他穿什么并无关系,有他在的地方,四周气压就会自然而然的低下,很难热闹起来。 一个齐辰就有足够的冷场效果,更别说还有他带来迎亲的六百军士,虽然每个军士肩上都别着一朵象征喜气洋洋的小红花,但他们一排排站在唐家的院子里,从大门一直排到主院道路两侧。 原本在唐家院中的宾客都被吓得缩在后头,在重兵‘镇守’之下,无人敢上前,无人敢出声。 怪不得蕊娘要说齐辰成亲像是来抄家的。唐安芙终于明白。 「新娘到。」 在安静的喜堂中,响起一道吟唱,让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新娘方阵。 唐安芙穿着极奢红绸喜服,不管身段还是容貌都美的不可方物,叫周围宾客惊艳不已。纷纷暗自感慨,这样的美人当前,怪不得素来不近女色的安南王都把持不住。 唐安杰从宾客后面绕到元蕊娘和唐安芙身旁,与他们一同往喜堂走去。 元蕊娘压低声音问唐安杰: 「安排了那么多环节拦门,他怎么这么快就进来了?你们到底拦了没有?」 唐家出动了几十个年轻一辈的兄弟姐妹,就是为了将新郎官多挡在门外一刻,这才显得女儿家矜贵。他们倒好,半柱香的时间都没到,新郎官就闯进来了。 唐安杰欲哭无泪,用下巴指了指周围那巍巍铁甲。 「这阵仗,谁敢拦?」 元蕊娘震惊:「你们……是不是傻?他是来成亲的,又不是来打架的,人多又如何,你们还怕他打人不成?」 居然连拦都没拦,真是服了!元蕊娘恨铁不成钢的叹气。 唐安杰也觉得他今日这大舅哥做的委实不光彩,被妹夫那身生人勿近的气势给逼得节节败退。 但是,唐安杰摸着自己的良心发誓,当时……真的很可怕。 妹夫是谁? 安南王啊! 安南王是谁? 杀神啊! 杀神不用说什么,做什么,只一个眼神送过来,所有人腿都吓软了,别说拦门,恨不得缩在一起抱团取暖,把院子都让出来给他。 没人敢拦,妹夫就直接进门来了。他身后跟的那些个副将们沿路派发喜钱,喜钱的数额还挺大,可就是没人敢上前拿,最后还是人家一份一份亲自塞到众宾客手中的,女人和孩子都是双份,出手可以说相当大方了。 「真是没用。」元蕊娘暗自白了唐安杰一眼。 第55章 出嫁女若在夫家受了委屈,能依靠的也就只有娘家兄弟,看样子阿芙是指望不上了。 唐安杰自知理亏,却也想为自己辩解一句: 「换你你也怕的。」 第一次,唐安杰生出了面朝大山,无能为力的挫败感。 裴景作为唐家的准女婿,长房嫡女成亲,自然也在受邀宾客之列。 他看着惊为天人的唐安芙缓缓从廊上走来,由喜娘搀扶着往喜堂上那个冷峻男子走去。 他也不知此时心中那五味陈杂的感觉叫什么,回想上一世他和唐安芙成亲时的场景,竟然想不起太多画面,只记得他那时心有不甘,做什么礼都敷衍了事,唐安芙的婚服没有她如今身上这套奢华,阵仗和排场也没有今日这般大。 随裴景来迎亲的不过就是侯府的下人,因为当时侯府是为了让他不娶唐碧茹才勉强同意他娶唐安芙的,对唐安芙这个儿媳并没有很重视,再有当时裴景没娶到喜欢的人,心有不甘,自然也不会用心筹办,不过他还依稀记得那日唐安芙躲在团扇后笑靥如花的样子。 她也曾那样对自己笑过。 裴景心道。 可她笑的次数太少了。 裴景记得更多的是她疾言厉色,雷厉风行,铁腕治家,在她的统治之下,裴景只觉得压抑,每回只要他稍微犯了一点点错,只要他想稍微松懈一点点,都不行,唐安芙狠厉的目光就像是鞭子一样,把他当做一只只能在磨坊里不断磨磨的驴,没有任何自由可言。 后来上了战场情况就更加变本加厉。 唐安芙俨然像是军中主人一般,凌驾于他之上,在军中与那些粗莽汉子打成一片,喝酒划拳,全然不顾他这个丈夫的颜面。 她能打前锋又如何,她能在战场救他又如何,这些就算她不做,裴景手下有那么多军士,总会有人抢着去做的,她根本搞不清楚自己的身份,她只是他的妻子,只是一个女人,她却妄想用那些微不足道的功劳挟制裴景,然后站在裴景的肩上,受万军爱戴。 裴景觉得自己就像一颗垫脚石,没有任何尊严可言。 「嘿,世子别看了,我妹子盯着你呢。」 裴景正陷入当年回忆,就觉得胳膊被人撞了一下,回过神往身旁唐恒看去。 和他说话的正是唐恒,唐碧茹的亲哥哥。 顺着唐恒的目光,裴景看到了站在女眷宾客堆里的唐碧茹,她那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正盯着裴景,似嗔似怨。 裴景收回目光,低头干咳一声,好像真的做错了什么事被抓个正着似的心虚尴尬。 「世子不必如此,阿芙本就是我们家生的最好看的,你瞧周围有几个男的不看呆了?」唐恒凑过来小声说。 裴景环顾一圈后,发现唐恒所言不虚,自从穿着华丽喜服的唐安芙走出来后,在场男人女人的目光就不由自主放到她身上。 「不过啊,你别看阿芙长得好,可性子却远远不如我阿妹了。她仗着自己是大房嫡出,对我们这些庶房的人高高在上的,盛气凌人,我们都受够她了。」唐恒说。 裴景听了唐恒的话,点点头,似乎颇有同感。 再看唐安芙和神情冷峻的齐辰并肩站在一起的画面,裴景忽然觉得没那么不自在了。甚至还在心里不断安慰自己,这一世终于可以不用再被唐安芙压制,终于可以自由自在的做他想做的事了。 唐安芙不知道别人的想法,她此时已经开始紧张了。 明明早上的时候还好好的,就是刚才在扇子后偷偷看了一眼,心就莫名其妙如擂鼓般跳起来。 齐辰就站在她身旁,他们正一起向唐益和谢氏行礼,待会儿拜别完父母后,她就要跟着齐辰出家门了,从此以后她就是旁边这个男人的妻子。 她有过一次失败的经验,这次能做好吗? 拜别了父母,敬了茶,就到唐安芙出门的时候了。 唐安杰还在一旁看热闹,就被元蕊娘一把推了出去,这才反应过来轮到他背新娘子出门上花轿了。 之前他大姐成亲的时候,唐安杰作为小舅子背过一回姐姐,这回妹子出嫁也得他来送。 来到台阶下,把唐安芙背在背上,唐安杰走的有些慢,犹豫了好一会儿后,才对背上的唐安芙小声说了句: 「阿芙,你以后要是受委屈了,还是回来告诉哥哥吧。哥哥就算没什么本事,但拼命还是会的。」 说完之后,唐安杰悄悄用余光瞥了一眼跟随在侧的齐辰,仿佛他已经是那个欺负了他妹子的坏人般。 团扇后的唐安芙却很意外,想起上一世他追在马车后面拼命跑的样子,鼻头发酸,没有做声,只是用拳头轻轻砸了一下唐安杰的肩膀,娇嗔一句: 「谁要你给我拼命。」 唐安杰难为情的笑了:「好,不拼命。妹妹和妹夫和和美美,白头偕老。」 把唐安芙送到了八人大轿中,盖上红盖头,气势非比寻常的迎亲队伍就此上路,赚足了街上百姓们的好奇目光。 第56章 【注:豆豆网独家连载vip作品,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网客服。】 接下来的一整日,唐安芙就像个木偶一般,在身旁礼仪嬷嬷的提醒下,被牵到东牵到西,跟着不知道磕了多少个头,一直忙活到傍晚时分,花轿才被抬进了辰王府的大门。 两人先前已经在太庙中拜过天地,到辰王府后,齐辰无视外头礼仪嬷嬷的提醒,并不踢轿门,而是掀开花轿帘子,将唐安芙从轿子里抱出,径直送去了喜房。 唐安芙头上顶着红盖头,看不见周围什么情形,但耳中也能听见几个嬷嬷追着喊‘王爷,不合规矩’,齐辰不理不顾,将唐安芙放到喜床边,扶着她坐稳后才放开手,全程没有跟唐安芙说一句话,却让唐安芙觉得心安。 秤杆将唐安芙面前的盖头掀开,周围的喜娘们纷纷发出惊叹:「哇,王妃好漂亮啊。豆-豆-网。」 这是喜娘们讨赏钱的惯话,随便遇上哪户人家的新娘子,她们都会这么说。 唐安芙首先看见的便是站在床榻前的挺拔男子,大红喜服,俊美无筹,虽面无表情,但灼灼的目光始终一动不动的盯着唐安芙。 若旁人被齐辰这般死盯着,估计连想死的心都有了,可唐安芙却硬是在他这一眼不错中看到了些许实打实的惊艳。 唐安芙没由来松了口气,羞怯的低下头。 「新郎新妇喝合卺酒,一杯顺意和美,两杯子孙满堂,三杯到白头到老。」喜嬷嬷为两人送上酒托子。 三杯酒水交臂而饮,礼成。 喜嬷嬷们带着所有喜娘道喜后,一道退出喜房。 偌大的火红房间内,就只剩下唐安芙和齐辰两人。 齐辰就那么与她并排坐在床沿,目光依旧落在她身上,只是盯着,却不说话,唐安芙等了好一会儿也没等到他开口。 「王爷……不必出去应酬吗?」唐安芙小声问。 一般婚礼中,新郎在喜房揭了新娘盖头后,还要出去应酬喝酒,到了深夜醉醺醺的回来。 齐辰摇头:「没有应酬。」 「那些随你迎亲的将士呢?」六百人迎亲队伍,总不可能连喜酒都没得喝吧。 「王伯在前院招呼。」齐辰说。 「哦,这样。」所以你这个新郎官并不打算出去招呼吗?唐安芙心道。 简短对话以后,房中再次陷入沉寂。 唐安芙感觉越是安静,她就越是紧张,真心希望齐辰能说点什么,或者哪怕做点什么,可他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就那么在旁边盯着她,也够叫人难为情的。 「那个……我,我去里间洗漱,喜服也要换掉。」 先前喜娘们离开前已经帮他们把里间所有东西都准备好,原本应该她们留下帮唐安芙换衣卸妆,但齐辰始终冷冰冰的,喜娘们的害怕简直写在脸上,唐安芙才让她们全都退下,如今就什么都要自己动手了。 齐辰点头,语气毫无波澜: 「嗯。」 唐安芙在里间把自己收拾好,连头发都擦的微干才出来,这么磨磨蹭蹭至少花了近一个时辰,出来的时候,看见齐辰仍旧坐在原处,大马金刀的坐姿一点没变,不过衣服倒是已经换过了,从喜服变成了宽松道袍。 唐安芙又在梳妆台前磨蹭了一会儿,感觉实在拖不下去了,才走到床边,小声道: 「嬷嬷与我说,我睡外侧。」 齐辰回头看了看床铺,并没有什么异议,爽快脱鞋爬到里床躺下,唐安芙暗自深吸一口气,也跟着躺到外侧。 两人并排躺了一会儿,四只眼睛盯着鸳鸯大红纱帐顶,唐安芙问: 「王爷,要落帐吗?」 齐辰冷道:「嗯。」 唐安芙爬起来,将两边帐子放下,重新躺回。 齐辰依旧没有动静,唐安芙咬着唇瓣犹豫片刻后,又问: 「王爷,睡吗?」 齐辰隔了一会儿才对唐安芙回了声: 「嗯。」 唐安芙微微闭上双眼,屏住呼吸等待着,等待着……待着……着…… 然后,等到齐辰真的睡了。 他睡了! 居然真的睡了! 唐安芙难以置信的扭头看他,双目紧闭,呼吸绵长,睡得还挺香! 难道是累了? 还是觉得她不好看? 唐安芙脑中胡思乱想了一阵,长长的呼吸了一口气,心情复杂的抠了一会儿指甲,转过身去,盖上毯子,睡觉! 唐安芙确实有些累,所以这一觉睡得还挺舒服,在枕头上蹭了几下,想起来自己昨天成亲了的事实,猛地睁开双眼,看见喜床还是那张喜床,里侧的齐辰却已不知去向。 唐安芙伸手在齐辰睡的地方摸了摸,没什么温度,估计早起来了,而她居然睡得像死猪什么都不知道! 外头传来敲门的声音,唐安芙从慌忙从床上坐起来,把两边帐幔挂上银月弯钩,抚平了几下秀发后才开口对外回道: 「进来吧。」 两个婢女拿着洗漱用具进门,门外似乎还站着一个。 第57章 唐安芙身边自小就一个秀芝伺候,她不像一般的大家闺秀般娇弱,凡事都喜欢亲力亲为。 而秀芝比唐安芙大些,已经跟老家的表哥订了亲,唐安芙没理由把她再带到王府来。谢氏说要给她再找几个心灵手巧的丫鬟一同嫁来辰王府,唐安芙觉得没必要。 「奴婢苏荷,奴婢苏溪,参见王妃。」 两个笑容甜美的青衫小丫鬟给唐安芙行礼。 「不必多礼,快起来。」唐安芙说着,还顺便接过苏荷手里端的水盆,自行放到洗脸架上。 两个丫鬟对望一眼,都没想到王妃竟是这般随意。 唐安芙一番洗漱后,问: 「你们一个叫苏荷,一个叫苏溪,是亲姐妹吗?」 两个丫鬟中沉稳些的那个上前详实回道: 「回王妃,奴婢与小溪是姐妹,我们是边境流民,家里人都没了,王伯从人贩子手里救了我们姐妹二人,我们便随着王伯来到京中。」 「今后便由我们姐妹服侍王妃,若有不好之处还请王妃指正,奴婢们定会改正。」苏溪紧接着姐姐之后说道。 两个丫鬟口齿清晰,条理分明,举止大方,言语坦白,唐安芙觉得很好。 「我身边没那么多规矩,你们从前怎么做,现在就怎么做,不用为我改变什么,我若需要,会与你们直说。」唐安芙说。 「是。」 唐安芙洗完脸后,坐在梳妆台前涂抹香乳膏,一边问她们: 「王爷呢?」 苏荷给唐安芙梳发髻,回道:「王爷一早便出去了,奴婢也不知去了哪里。今日天气晴朗,王妃戴这套玛瑙簪可好?」 唐安芙瞧着镜子里试戴的样子,觉得很满意:「嗯,好看。你手艺真不错。」 苏荷得了夸赞,浅浅一笑:「王妃谬赞,还是王妃生的好,怎么打扮都好。」 唐安芙梳妆完毕后,竟不知接下来做什么,总感觉哪里空落落的,她这个亲成的未免也太……轻松了吧。 上一世跟裴景成亲的时候,从头一天梳妆开始,一直到回门的前一天,她都在不断跟着磕头叫人认亲戚,晕头转向的同时,还要像个猴子似的给人看来看去。 嫁给齐辰倒是没有这方面的烦恼,不仅不需要磕头叫人认亲戚,他根本连亲戚都很少吧。 以他的辈分,跟陛下同一辈的,自然犯不着他去给人请安,而他又不喜与人来往,小辈们也不敢来向他请安,更别说闹了。 唐安芙居然在成亲第二天感觉到了无聊冷清,也是没谁了。 独自用过了早饭后,一个鹤发童颜的老者求见。 「参见王妃,小人王梭,王爷平日里客气,唤我做王伯,是这王府的管家。」王伯说。 唐安芙认得他的声音,正是那日在城中私宅,在齐辰温泉外守着的那老者的声音。 「王伯不必多礼,可是有什么事要我做吗?」唐安芙期待问。 王伯连连摇手:「哎哟,岂敢岂敢。小人只是来向王妃交一交王府的中馈。从前府里没有女主人,小人便插手管了些年,如今女主人来了,自然要交权的。」 唐安芙很意外,这么轻松就要把王府的中馈交给她管? 「请王妃随老奴移步前院。」王伯说。 唐安芙跟着他走出房门,先前与苏荷、苏溪一同前来的一道站在门外等候的人影立刻跟上,是一个穿着青色劲装的挺秀女子,马尾高高的束在脑后,看起来英气勃发。 「这是?」唐安芙没见过她,问道。 「风铃见过王妃,王爷指我贴身保护王妃安全。」声音也干脆利落,与苏荷、苏溪她们自称奴婢不同,风铃是护卫的身份。 唐安芙将她上下打量一遍,见她神色冷凛,鼻眼观心,似乎对保护唐安芙这项工作并不是很满意的样子。 唐安芙心存疑惑,先跟着王伯到了王府前院中。 只见前院站了整整齐齐的四排人,一排十个,有仆役,有丫鬟,有厨上婆子等等。 「王妃,这些都是王府中平日里能看的见的人。王爷喜静,府中便没留太多人伺候,王妃若觉得人少不够用,老奴下午就再去采买些。」王伯说。 「不用了。往常王府怎样运转,如今还是怎样。」又问:「这些是看得见的,那还有看不见的吗?」 唐安芙想起齐辰身边那个神出鬼没的高手,应该是齐辰身边的暗卫,当属‘看不见’的类型。 王伯神秘一笑: 「是还有些看不见的。王妃若是想见,还得问王爷。」 唐安芙只是随口一问,并不是真的想打听齐辰说身边有多少人。 与王府中各人打过照面后,唐安芙又被请去账房,翻看了一下午账目后,觉得王伯管家没有任何问题,方方面面都很周到,于是便叫他继续管着。 齐辰从早上出去,一直到夜里才回府。 唐安芙独自用过早、中、晚饭后,从他的小书房里挑了几本书,歪在软榻上看,听见房门推开的声音,她从榻上下来,迎出去问道: 第58章 「王爷可用饭了?」 齐辰将披风递给她,回道:「在军营用过了。」 唐安芙将他的披风挂到屏风后头去,出来时,齐辰已经进了里间洗漱,唐安芙也不好意思进去,便在门口候着,齐辰洗完出来看见唐安芙站在那儿,不禁问: 「有事?」 唐安芙赶忙摇头。 「哦。」 齐辰哦了一声,便从唐安芙面前走过。 唐安芙看着他的背影,感觉要是自己不找点什么话题,这房中又安静的叫人尴尬了。 「我今日见了府里的人,王伯还把往年府里的账册搬给我看了。」唐安芙跟在齐辰身后慢悠悠的将今日在王府里做的事情与他一一诉说。 齐辰来到软榻旁,拿起唐安芙先前歪在这里看的书册,随手翻了翻又给放了回去: 「嗯,你做主。」 淡淡回应一句后,话题终结。 唐安芙:…… 只好再找个话题:「那个,明日是回门,王爷知道的吧?」 齐辰走向茶桌,兀自倒了杯茶,喝之前点了点头:「知道。」 「王爷会随臣妾一起回去吗?」唐安芙期待的问。 「嗯。」 得,话题又终结。 唐安芙看着齐辰喝茶的样子,才想起来长案上的东西,小跑过去说道: 「对了,这是王伯让厨上送来给王爷的苋鱼汤,喝一碗吗?」 齐辰喝了口茶水,看向殷勤推荐他喝汤的唐安芙,犹豫着点了点头:「嗯。」 唐安芙赶忙将温在缸子里的鱼汤盛出来一碗,鱼汤大概是加了苋菜的缘故,居然是红的,闻着也有一股子腥气。 送到齐辰手中,齐辰就着碗口喝了一口,咽下去后,神情略显疑惑:「这是……」 「加了苋菜,所以是红的。」唐安芙对齐辰解释。 齐辰舔了舔唇,大概是在感受是否有苋菜的味道,感受完之后,便想把汤碗放下,唐安芙见状问: 「不喝了吗?」 齐辰没说话,唐安芙就当他默认了,可惜的嘟囔一句:「还剩好多呢。」 正要收拾齐辰面前的汤碗,齐辰却看了她一眼,把那汤碗重新拿起,一鼓作气把汤喝了个干净,然后才把空碗递给唐安芙。 唐安芙愣愣的接过碗,看着一边拧眉擦拭嘴边汤渍一边站起身往内间去的齐辰。 他这种表情,感觉鱼汤不太好喝的样子。 唐安芙唤了苏荷进来收拾了汤和碗,房门关上后,她坐到床沿等待。 齐辰漱口出来后,见唐安芙坐在床边,默默走过来,默默的爬进里床,默默的躺下,默默的闭上了双眼。 唐安芙坐在床边等了一会儿,直到感觉没动静了才回头看去。 齐辰他双目紧闭,睡得安详。 居然……又睡了。 唐安芙心中五味陈杂,低头抠了会儿指甲,暗自叹息着睡下。 女子成婚第三日是回门之日,这日须携新婚夫君一同回娘家。 唐安芙早起梳妆,齐辰却比她更早,唐安芙梳妆好也不减齐辰回来换装,便让人去寻他,不一会儿王伯前来回禀,说是王爷已经准备好,正在门外等她。 唐安芙并不知道他在等自己,听说后赶忙出去,果然看见齐辰神情端肃的坐在马背上,一袭玄色暗金纹的直,看起来是挺精神的,但就是不太像刚成亲两三天的新郎会穿的衣裳。 他身后还有一支府卫马队,马队中间停着一辆蓄势待发的马车,车身刻有辰王府的标志,颇有阵仗。 唐安芙心下疑惑,来到齐辰面前,仰头望着他威风凛凛的坐骑问: 「王爷……骑马?」 齐辰颔首:「嗯。你坐车。」 唐安芙有些无语,但见他神色认真,绝非玩笑,她还能说什么,只好独自坐上了马车。 车队驶动,很快就到了承恩伯府。 王府的车马刚进巷子口的时候,就已经有人回府通传,等到车队行驶到门前时,唐家上下老小已经站在大门口迎接了。 谢氏首先看到的是骑在马背上的齐辰,不解的嘀咕: 「怎么没一起?」 唐益指着后头的马车,大大咧咧的说:「在呢在呢。肯定在马车里。」 谢氏白了他一眼,难道她瞎看不见马车吗?可这新婚夫妇回门,一个骑马,一个坐车,相处的这般生分,谢氏不由得为女儿担忧。 而看到这些的并不只有谢氏。 二房、三房的人都看在眼中,三夫人和三老爷眼神交流了一会儿,又看向老夫人,一时间,所有人仿佛都心知肚明了般。 唐碧茹和仙姨娘站在一处,仙姨娘一时没忍住笑了出来,被二老爷瞪了一眼后才有所收敛,又悄悄的撞了撞女儿,母女俩交换了个眼神,唐碧茹用口型说了句: 我说的吧。 第59章 还真以为嫁给齐辰就是攀上了高枝儿,也不想想高枝儿岂是那么好爬的。 这才成亲第三天就受这般冷待,今后的日子只怕就更难过咯。唐碧茹心想。 马车停稳后,苏荷上前扶唐安芙下车,齐辰站在那处,唐家人就要上前行礼,齐辰只对谢氏、唐益抬了抬手,便不理会唐家其他人,兀自掀袍入府,留下唐安芙和唐家众人在门口面面相觑。 唐安芙率先反应过来,来到谢氏和唐益面前,恭顺一礼: 「阿爹,阿娘,女儿回来了。」 谢氏拉过唐安芙的手,欲言又止。 唐益经过这一系列也终于看出点不对劲,跟唐安芙指了指兀自进门的齐辰,小声问她: 「吵架了?」 唐安芙赶忙摇头:「没有。」 「那王爷……怎的如此?」唐益又问。 这个问题唐安芙自己也想知道,自然没法回答。 谢氏说:「好了好了,先进去吧。我让人备了你最爱吃的点心。中午还有炖蹄筋……」 一行人入府,二房、三房的问谢氏中午要不要一起陪王爷用饭,谢氏考虑过后婉拒了。 其实二房、三房也不过就是客套问一句,他们才不想陪一个魔杀星用饭呢,谢氏说不需要,他们正好,便各自回院了。 片刻后,唐益与齐辰并排坐在客厅主位上。 齐辰冷然低头喝茶,唐益也端着茶杯,唐安杰则坐在唐益的下手处,看着似乎有些局促,他不时抬眼看向也没比自己好多少的父亲,心道母亲拉着妹妹到里间说什么了,怎么还不回来,她们再不回来,唐安杰感觉自己都要被冻伤了。 「那个……这两日,小女给王爷添麻烦了。」 终于在气氛快要冻裂之前,唐益鼓起勇气开口了,选了一个比较谦逊的寒暄开场语,这个时候,只要齐辰接一句‘岳父说的哪里话’,尴尬的场面就能愉快的化开,然后他就可以进行后面的对话。 齐辰盖上茶盖: 「无妨。」 唐益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行吧…… 他其实只是客套一下,并不是真觉得自家闺女给你添麻烦了。你这一句‘无妨’,让他这个老丈人该怎么接好呢? 王爷大人大量? 唐益左想右想,折中回了句: 「若小女有什么做的不好,做得不对的地方,王爷尽管说,自有我这个当父亲的管教她。」 意思就是,就算真有什么不好,你也别管教,由我这个当爹的来。 若是正常女婿,这时候应该客气的回一句:岂敢岂敢。 但很显然,齐辰并不是正常女婿,只见他往唐益冷冷看去一眼,唐益便不由自主坐直了身体,等到他被齐辰盯得冷汗都要下来的时候,齐辰才对他来了句: 「好。」 唐益:…… 悄悄抹了一把冷汗,一向颇为健谈的唐益此时此刻居然词穷了,实在想不出什么话题,场面再度陷入冰窖。 而另一边,唐安芙被谢氏拉到内间说话。 谢氏屏退伺候的丫鬟,让唐安芙坐在椅子上,谢氏将她从头到脚看了一遍后,才不放心的问: 「王爷对你可好?」 唐安芙想想前两日在王府中的悠闲,点了点头: 「挺好的。」 谢氏却是不信,只当女儿是为了让她宽心才特意这么说的,在唐安芙身旁坐下,谢氏说: 「跟阿娘不必隐瞒。」 唐安芙觉得定然是她和齐辰一个骑马、一个坐车让谢氏误以为唐安芙受了委屈,一时竟不知如何解释好,只得笑道: 「阿娘,我没隐瞒。王爷对我是挺好的。昨天一早就让管家跟我来交代王府的管家事宜,王府的人不多,但个个对我都很客气,管家也很好,一点没把我当外人,我这两日在王府比在家里还悠闲。」 这份悠闲的体验唐安芙真心觉得非常不错。 比起上一世她嫁给裴景时,裴家给她立得那些摆明了欺负人的规矩,让她磕头磕得腿肚子都快抽经,府里下人更是势力,全然不把她当个正经主子对待。 唐安芙后来能在裴家站稳脚跟,全凭她本身有些实力,处处都拔尖儿,处事周到,嫁妆丰厚,叫裴家人无话可说,不然的话,还不知要被那鼠目寸光,只图眼前的侯夫人欺负多少年呢。 「真的没隐瞒?」 虽然女儿神情坦荡,言之凿凿,但谢氏还是有些不信。 「真的!」唐安芙高举右手:「女儿对天发誓!」 谢氏将唐安芙发誓的手拉下来,又问:「那你们为何不同行?而且,看王爷对你那冷漠的态度,你们穿的衣裳,哪里像一对新婚三日的夫妻?」 唐安芙不解:「新婚三日的夫妻应该怎样?」 她有过成亲的经验,但对‘新婚’这个词的印象就是苦、累、被考量、被支使,被训话……所以,她上一世跟裴景回门的时候,精神状态可一点都不好,不过那时候,谢氏倒没像今日这般多问。 第60章 怎么她这一世她精神状态很好,谢氏反倒多问起来了。 谢氏被女儿直接的问题问的有些不好意思: 「新婚三日,该是蜜里调油,情意最浓的时候。你瞧你这精神焕发,劲头十足的样子……」 唐安芙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谢氏的意思。 「阿娘是这个意思啊?」唐安芙也略微发窘。 谢氏又问唐安芙:「成亲前两日,我让包嬷嬷给你的那本压箱底你看了没有?」 唐安芙想起包嬷嬷给她的那本册子,她不用翻就知道是什么,但那种书是给不懂房事的小姑娘准备的,她懂这些,自然也就没有学习的必要了。 「没看是不是?」谢氏从女儿的表情中就读到了答案。 唐安芙两颊发臊:「我知道怎么回事儿,不用看。」 谢氏伸手在唐安芙脑袋上戳了两下: 「你知道什么呀?那件事直接影响夫妻的关系,阿娘也不是说要让你学那些狐媚子的做派,只不过是略微施些手段,巩固一下夫妻感情,关起门来多些小趣味。你信阿娘的不错,回去看看。」 唐安芙还能说什么,母亲大人亲自鼓励来着。 不过很快,唐安芙就想起来,她跟齐辰之间似乎还没到要找小趣味的时候,因为……他们甚至连房都没有圆呢。 「我和他一时半会儿用不上那册子。」唐安芙说。 谢氏不解:「怎么用不上?」 唐安芙眨巴两下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有意避开谢氏的目光不敢看她,谢氏到底是过来人,又对女儿了如指掌,看她神情就知道肯定有问题。 将女儿转过旁边的侧脸扳回来,然后静静的盯着她。 唐安芙实在顶不住亲妈的目光,挫败的低头: 「我……说不出口。」 谢氏狐疑:「那我问,你答。」 唐安芙想了想,点头。 「成亲后,王爷睡哪儿?」谢氏问。 「喜房啊。」 「跟你睡的?」 「是。」 「他没碰你?」 「……啊,嗯。」 「王府可有通房妾室,或者王爷喜欢的丫鬟?」 「……」唐安芙想了又想,再次摇头:「通房和妾室肯定是没有的。丫鬟……王府里最好看的两个丫鬟,管家分到我身边伺候来了。王爷身边没有丫鬟。」 「那就奇怪了。」 谢氏目光在女儿身上扫了一圈,觉得女儿这姿色就算不是倾国倾城,那也算是国色天香,这么个大美妞躺在身边,男人会无动于衷? 「王爷是否有隐疾?」谢氏想不通理由,已经开始往边缘上猜了。 「呃……」 这个问题可把唐安芙给问住了。 因为她没有亲身经历过,并不能确定齐辰究竟有没有隐疾。 回想上一世,齐辰就没有成过亲,外头传他不近女色,高冷孤僻,还传他练功走火入魔,昏睡不醒,昏睡了足足六年。 那他到底有没有隐疾,谁也不知道啊。 自从跟谢氏聊过之后,唐安芙心里就装了事儿似的。 她开始思考齐辰为什么不与她圆房。 虽说他们是因为圣上赐婚才走到一起,可在这婚事上,承恩伯府是非常被动的,圣上下旨赐婚,他们就得尊从。 但齐辰不同,唐安芙相信,如果他不愿意的话,这世上没人能勉强他,那问题就来了,既然他是愿意的,又为什么不碰她呢? 若只是想要一个有名无实的妻子,那又为什么会是唐安芙呢? 种种疑惑在脑中盘旋,回门一整天唐安芙都心不在焉的。 被传到二房、三房耳中之后,仿佛再次坐实了夫妻不和的传言。 早早用了晚饭,唐益、谢氏和唐安杰一同送唐安芙和齐辰出门,王府的马队已然在承恩伯府门前等候,齐辰与唐益和谢氏告辞之后,率先翻身上马。 谢氏拉着唐安芙的手幽幽一叹:「记住阿娘说的话。」 唐安芙点点头。 看着爹娘担忧的样子,她心里不太好受,原本倒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如今却像是个大问题。 唐安芙有意岔开这个话题,往隔壁元家看去一眼,说: 「我今日回门,蕊娘也不来看看我。亏我还给她带了东西。」 平日里就算没什么事,元蕊娘都能一天跑三趟唐家,今天唐安芙回门她却没出现。 「哥,明日你别忘了把我给蕊娘的东西拿去给她。」唐安芙对唐安杰吩咐。 谁料提起元蕊娘,唐安杰面色异常,含含糊糊的应了声:「唔。知道了。」 唐安芙奇怪的看了他两眼,想着齐辰还在等她,没有多问,便转身上了马车。 看着女儿女婿的车队离开,谢氏憋了整整一天的叹息才总算呼出来,唐益察觉出夫人的担忧,伸手揽住她,安慰道: 第61章 「儿孙自有儿孙福,阿芙聪明又能干,王爷总有一日会发现她的好。」 谢氏无奈: 「我就是担心她太能干了,性子太要强。」 唐益拥着谢氏回家:「别想了。横竖都是她的造化,咱们也没法子护她一辈子,她自己的日子,总要她自己过出来才行。」 唐家夫妻进门后,唐安杰还站在门外,像是看着已经空荡荡的巷子口,实际他的眼角余光却撇在另外一处的红灯笼上。 唐安芙和齐辰回到王府。 时辰还早,齐辰便去书房待了一会儿,唐安芙先回房,苏荷苏溪伺候唐安芙洗漱。 齐辰在书房待了一个时辰,戌时回房。 像前两日一样,他默默洗漱,默默走到床边,想默默爬到里床的时候,前两日都安稳坐在床边的唐安芙忽然动了,一条腿忽的弹起,横栏在床沿,挡住了齐辰爬床的路径。 齐辰的目光从唐安芙的腿上转移到她脸上,眉心微蹙,自带乖戾之气,若是旁人见了他这神情,早被吓破胆,但唐安芙本就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战场杀戮她也经历过不少,比凶,她不怕。 前两日是神经大条没发觉不对,如今既然发觉了,自然也不会又前两日的娇羞笑脸,用和齐辰如出一辙的面无表情回盯他。 夫妻俩像是较劲般大眼瞪大眼,好半晌后,唐安芙才咬牙切齿的问了句: 「你什么意思?」 齐辰不解:「什么什么意思?」 唐安芙不想再跟他废话,直言道:「娶了我却干晾着,你什么意思?」 齐辰顿了顿,才回问:「……不晾着,你待如何?」 这般挑衅让唐安芙气绝,放下横栏在床沿的腿,唐安芙站起身来,仰头望着齐辰,伸手按到他的肩膀上,将齐辰按着坐到床沿上,然后飞快的俯下身在齐辰的双唇上吧唧亲了一口。 齐辰依旧面无表情,但感觉整个人都像是僵住了,甚至连呼吸都屏住了,两只眼睛紧紧盯着唐安芙一动不动。 唐安芙抿了抿唇,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虽说她在这事儿上确实有那么一点经验,但主动还是第一回 ,在尴尬和对效果担忧的双重夹击下,终于紧张的开始手心冒汗,新如擂鼓。 「懂,懂了没?」发颤的声音小声问。 齐辰终于找回了他的呼吸,肉眼可见的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点了点头,但很快又摇了摇,在唐安芙不解的目光中,他无辜且无助的来了句: 「我不会。」 唐安芙如遭雷击。 不会……不会……他说他不会! 唐安芙还没从那句‘我不会’中完全反应过来,齐辰又紧接着说了一句: 「你教我。」 教…… 之前教了他做双皮奶,教了扎风筝,现在连房事也要教了吗? 唐安芙哭笑不得,一度以为齐辰在搞笑,要不是他正儿八经的,简直要以为齐辰在调戏挖苦她了。 大概见唐安芙没反应,齐辰又重复了一遍: 「你教我。」 唐安芙:…… 突然有点后悔跟他聊这个,这种事,她怎么教?羞死人了。 忽然唐安芙想起来出嫁前包嬷嬷给她的那本压箱底,她的随身箱笼在成亲那日随她一同被搬进喜房的,就在屏风后头的储物间里,唐安芙进去一通翻找后,拿了本书红着脸从屏风后走出。 「喏。」 唐安芙把书递到齐辰面前,连正眼都没敢看他。 齐辰接过书就翻阅起来,他边看边在房间踱步,聚精会神、求知若渴的样子让唐安芙莫名感到羞耻,兀自翻身上床,放下两边床帐,心情复杂的躺下。 原本是想着在床上躺会儿平静一下,没想到躺着躺着有了困意,不知睡了多久,唐安芙感觉耳边痒痒的,像是有人在她耳朵旁边呼吸,抓了抓耳廓,翻了个身,感觉嘴巴碰到了什么温软的地方。 唐安芙缓缓睁开双眼,被近在咫尺的俊脸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一退,迷糊问: 「你、做什么?」 「我学了一些,可以试试吗?」齐辰和唐安芙枕在一个枕头上,近在咫尺。 他用无辜又纯洁的表情对唐安芙说着叫人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的话。 「可以吗?」 齐辰见她愣着,于是逼近她一些又问一遍。 唐安芙避无可避,感觉两人呼吸都交错到了一起,心如擂鼓,连脸上的血管似乎都在冒着热气儿,鬼使神差的就‘嗯’了一声。 得到许可之后,齐辰平静的目光中忽然掀起一阵滔天波澜,将他瞳仁中唐安芙美丽双眼的影子吞噬,激烈热情的拥抱着那撩动他心弦的人。 片刻后,床帐中传来些夹杂着热火朝天且细细碎碎的谈话声: 「不是,不是这样……」 「嗯?」 「衣裳,衣裳……」 「哦。」 第62章 「哎呀,你轻点儿,轻点儿!不是那里……」 「那是哪里……」 「慢慢慢,别别别,哎呀,疼疼~」 「这样呢?」 「不对不对,你再下去些……」 「那这样?」 「唉算了,你还是那样吧~」 「哪样?」 「就是……那样!」 「不懂,你动给我看。」 「哎呀你真麻烦,看着~」 「嗯,看着呢……」 一场别开生面的教学在床帐中展开,老师与学生的热情空前激烈,师生联手在知识的海洋中探寻那古老且神秘的美好世界,直至天明。 唐安芙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是中午,感觉四肢百骸都像被拆下来重新组装了十八遍一样,累的连小指头都不想动一下。 不得不说,这齐辰的学习热情实在是太高了,刚开始的时候,唐安芙还能仗着有点微末经验稳居上峰,甚至一度呈主导地位,但随着齐辰的活学活用及天分使然,从第二回 合开始她就一而败,败而衰,衰而……一直衰,再也没起来过。 艰难的从床上爬起,牵动了各处酸痛,唐安芙发出了些声音,房门外就听见苏荷苏溪的声音: 「王妃,您起了吗?」 「奴婢们进来了。」 唐安芙应了声后,两人推门而入。 想着昨天晚上的动静,唐安芙就羞得面红耳赤,低着头根本不敢看她们。 但随着苏荷苏溪与平常无异的表现,唐安芙渐渐想开些,由她们扶着去梳妆。 并不是她身娇体弱,而是齐辰在床上就跟换了个人似的,又轴又凶,完全听不进她的话,好在唐安芙是练过武的,有点底子,不然被那么颠来复去的折腾,半条命估计都得交代在他手上。 不过凶归凶,完事后还知道抱她去洗了个澡,把床单都给换了,要不然唐安芙今早黏黏糊糊的被苏荷苏溪看见,可真就要钻到地缝里去了。 梳洗好之后,厨房就直接送来了午饭,唐安芙端着饭碗,想起来问: 「王爷呢?」 凌晨睡觉之时,唐安芙还在想,经过一夜的劳累,齐辰总不会再那么早起来了吧。然而她今日睁眼,看到的依旧是空空如也的里床。 「回王妃,王爷一早就出门了。」苏荷一边为唐安芙布菜,一边回道。 唐安芙咬了一口狮子头,惊疑问:「一早?」 平日里齐辰什么时候起床的唐安芙都不知道,更别说昨晚累成那个死样,她就纳闷为什么齐辰不会累,明明他才是出力比较多的那个吧。 唐安芙气恼的送了一口饭入口,又问:「他去哪儿了?」 苏荷摇头:「奴婢们不知,王爷出门从来不说去哪里的。」 从来不说……这个习惯可不太好。唐安芙心道。 没有成亲之前,都是一个人,随便去哪里都可以,但如今成亲了,总要交代一下去处,毕竟现在家中已有人等候,这不仅仅是说齐辰要交代,包括唐安芙,如果她想去什么地方,也要事先与齐辰交代,这应该是夫妻间最基本的礼貌吧。 傍晚时分,齐辰从外头回来,与往常回来先去书房待一会儿不同,今日他直奔主院,却没有看见唐安芙的身影。 在房间等了一会儿,喝了杯茶以后,她仍旧未曾出现。 齐辰不禁走到门外,在外守着的苏溪上前询问: 「王爷,可是有何吩咐?」 齐辰摇头,默不作声回房。 又过了一会儿,唐安芙仍旧没有出现,齐辰不禁又来到门外,这回神情似乎带着些焦躁,重新唤来苏溪,问道: 「王妃呢?」 「回王爷。王妃未曾说她去了哪里,不过今日门房未准备马车,王妃应该就在府中才是。」苏溪回。 齐辰点点头,表示他知道了,返身入房。 可没过多会儿,又见他急急燥燥的出来,往院子里搜寻而去。 齐辰从主院找到偏院,他喜静,偌大的王府中没什么人,也很安静,他是在池塘边的一株桃树上找到唐安芙的。 她斜斜的靠在离地不过半人高的桃树枝干上,两只小巧的绣花鞋从裙摆下钻出,悠闲的晃荡着,此时夜幕降临,王府的灯笼还未挂到这处院子,到处看起来都黑漆漆的,但黑暗并不能遮挡她的笑颜。 齐辰拨开桃枝来到她面前,问:「在这里做什么?」 「赏花啊。」唐安芙自然而然的将两条胳膊挂到齐辰肩膀上。 齐辰往前站了一些,让她挂的而舒服些,环顾一圈说:「桃子都长出来了,你赏的什么花?」 唐安芙凑到齐辰耳边:「美人花。」 说完之后,飞快的在齐辰的耳朵上亲了一下,齐辰下意识往后缩了缩,将耳朵躲到一旁。 这是昨晚唐安芙在百忙之中发现的一件事,齐辰的耳朵特别敏感,稍微碰一碰都不行。 第63章 人都是有猎奇之心的,想挑战禁忌,越是不让碰的地方,她就越要碰。于是干脆搂住齐辰的脖子,继续追逐他不断闪避的耳廓。 齐辰躲了两三回,却没能躲过第四回 ,第五回,最终右边的耳廓直接落入了唐安芙的齿间,齐辰眉心微蹙,却终究没说什么,任她就那么叼着。 「嗯?」 没了反抗,唐安芙觉得没意思,却又奇怪,轻咬了一下后松开他耳廓,贴着他耳朵问:「昨儿夜里你可没这么乖的。」 只要唐安芙一碰他的敏感,他就暴躁的镇压,绝对没有现在这般好脾气。 齐辰低声一句:「记着。」 唐安芙笑容一僵,不敢再动他,齐辰问她: 「为何在此?」此时已经近六月,桃树上都长果子了,所以赏花的理由明显不成立。 唐安芙说: 「为了让你寻我。」 齐辰不解:「为何?」 唐安芙不答反问:「你先前不知我去了何处,是什么感觉?」 齐辰还未作答,唐安芙就自动说: 「开始是不是没什么感觉,后来我慢慢不回去,你就有些焦躁,有些埋怨我去哪里不交代清楚?」 齐辰想了想后,点头:「嗯。」 唐安芙的芙蓉面上漾起了满意的笑容,甜的仿佛能化出蜜糖,水润润的唇瓣上扬,两只眼睛笑成了新月,无一处不吸引着齐辰的目光。 「所以啊,你下回出门的时候,得跟我说去什么地方,什么时候回来,我要不要等你吃饭,若是不要等,你也该派个人回来与我传话,这样我才安心嘛。」唐安芙将自己的要求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同时也交代了她故意藏到院子里,引得齐辰来寻的理由。 齐辰目光灼灼盯着唐安芙,就是不说话。 男人大概都不太喜欢向人汇报行踪吧,就算是她爹,跟阿娘那般好,有的时候跟朋友出去喝酒也是不会明说的。 唐安芙以为齐辰不愿意,刚要开口说算了,就听齐辰道: 「我知道了。」 说完,齐辰一个弯腰将坐在树干上的唐安芙一把抱起,唐安芙两手顺其自然的圈住他的脖子。 只听齐辰又说: 「下回有事你直接与我说。只要合理,我都会听。不必这么麻烦。」 唐安芙从来没想过,齐辰居然这么讲理。 她之所以要来这么一出,是想用委婉一点的方式告诉他,自己是什么想法,没想到他还嫌麻烦。 上一世她就是吃了直来直去的亏,对裴景从来都是有什么说什么,丝毫不知道婉转,最后使得裴景十分厌恶她。所以,她这一世才想稍微柔和一些,但看起来收效甚微。 被齐辰抱回去的一路上,唐安芙反省了自己。 并不是所有男人都像裴景那样敏感没担当,她和裴景相处不下去,其根本原因在裴景,并不在她,唐安芙不是个咄咄逼人,得理不饶人的性子,根本无须刻意修饰。 夫妻要走一辈子,她的性子可以修饰一年、两年、三年,难道还能修饰一辈子不成?倒不如最初就用真实的性格来相处。 齐辰一路抱着唐安芙从偏院走到主院,遇见正带着仆婢们到各院挂灯笼的王伯一行,唐安芙赶忙躲到齐辰颈窝里不敢抬头。 王伯欣慰的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而后发出老怀欣慰的叹息: 王爷……终于……开窍了!! 是夜,唐安芙从洗漱间出来,就看见齐辰一本正经坐在灯下看书,一边看还一边写着什么。 看他聚精会神的样子,应该是在处理什么重要的公文,唐安芙也不打扰他,兀自拿了本将各地风土人情的风行录坐在软榻上看。 她歪在软榻上的角度正好能看见书案前忙碌的齐辰,看书间隙,偶尔抬头看他一眼,这种岁月静好的感觉唐安芙真是太喜欢了。 齐辰一边处理公文还一边喝着手边的汤。 唐安芙发现,王伯每晚都会送一盅苋鱼汤来,看来这是齐辰的习惯,改天她要去后厨请教一下厨娘怎么才能熬出好喝的苋鱼汤来,毕竟相公爱喝嘛。 齐辰皱着眉头将手边的汤尽数饮下,透过灯台看了一眼歪在软榻上翻看风行录的唐安芙。 灯下美人,玉体横陈,绝丽容颜仿佛自带柔光,那白皙莹润的肌肤有多吹弹可破,昨晚齐辰已经很清楚的领教过,至此想起仍觉销魂。 将最后一点汤喝完,齐辰从小书房走出,来到唐安芙面前站定。 唐安芙正看到了东海篇,书里介绍当地渔民如何捕鱼的地方,正兴致勃勃,就觉得眼前一暗,抬头看见齐辰,唐安芙问: 「你公文处理好了?」 齐辰摇头:「没处理公文。」 唐安芙合上风行录,从软榻上坐起,不解问:「那你刚才在做什么?」以为他在处理公文,唐安芙都没敢去打扰他。 齐辰将手里的书呈送到唐安芙面前,唐安芙低头看了看眼角就抽搐了。 第64章 这不是她昨儿借给他学习的房事书嘛。 一瞬间的放空。 唐安芙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所以他刚才那么正经的坐在书案后头又是写又是画的,居然是在看春宫? 「不对啊,我刚明明看见你在写什么的。」唐安芙感觉三观受到了冲击。 齐辰点头:「嗯,这本书有些地方写的不是很详尽,我做一些注解。」 唐安芙:…… 「你,你,你注解这玩意儿干什么……」唐安芙感觉到了一种无力,无力吐槽。 齐辰拉起唐安芙的手,认真的说道: 「我感觉昨天晚上有些地方我做的不好,今晚再试试。」 「蛤???」 唐安芙刚表达出自己的疑惑,就被齐辰拖走入房,关上房门,推上床,放下帘子,脱衣忙,所有动作一气呵成。 然后床帐——夫妻间深入交流学习的圣地中再次传来两人徜徉在知识海洋,勤勤恳恳的学习声。 第二天,唐安芙醒来的比昨天还要晚些,感觉再这么来几回,她的小命儿就得交代在这儿了。 身子稍微动了动,就听见苏荷的声音: 「王妃,您要喝些水吗?」 唐安芙迷迷糊糊的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儿后,苏荷端着水过来放在床头,扶着四肢酸痛的唐安芙起身,就着苏荷的手喝了两口水,唐安芙才算清醒了些,问道: 「什么时辰了?」 「回王妃,已经申时了。」苏荷说。 「申时?」 唐安芙也是没想到她这一觉居然睡了大半天,要苏荷不喊她的话,再过一两个时辰,她都可以接着晚上继续睡了。 「王爷出门儿的时候吩咐了,说他今日去一趟云佛寺,然后还要进宫一趟,晚上回来陪王妃一同用饭。」 苏荷一边伺候唐安芙起来,一边笑吟吟的转述齐辰的话。 唐安芙扶着后腰起身,小声嘀咕一句:「他倒是有精神。」 苏荷会心一笑,迅速替唐安芙梳洗。 唐安芙感觉这一天天过的是不分昼夜,早知道圆房以后会这么累,她说什么也要再拖上个一年半载的。 现在的她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苏溪给唐安芙摆了一桌子的菜,唐安芙见了不禁咋舌:「王府伙食也太好了吧。」 「回王妃,这是王伯让厨房特意给王妃做的。」苏溪把筷子递给唐安芙。 唐安芙拿着筷子,看着满桌珍馐,竟然不知道吃什么好。 「这么多哪吃得完。太多了。」唐安芙说。 苏溪和苏荷对望一眼,苏荷说:「王伯也是不知道王妃的口味,您每样都用点,尝尝味道,若有不喜欢的,奴婢记下来,今后就换其他的。」 「我不挑食,基本上什么都吃。今后不必为我做这么多。」唐安芙在军中待过,上过战场的人就没有挑食的,有的吃就不错了。 不过,厨房辛辛苦苦做出来,唐安芙若是一筷子都不尝似乎也不好,于是她就每样菜都尝一些。 吃完之后消食,一步一踱的来到厨房外头。 齐辰每晚都要喝鱼汤,唐安芙之前照顾过孩子,炖汤和做甜品都稍微有些研究,鱼汤也是常熬的,自问手艺还不错,于是便想给齐辰亲手熬一碗汤。 然而,当唐安芙听了厨娘的话以后,却震惊了: 「你说什么?」 厨娘是个五十多岁的婆子,见唐安芙这般表情,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话,吓得六神无主。 「奴婢是说错什么话了吗?」厨娘如是问。 唐安芙扶着灶台,无力的扶着额头,沉默片刻后才对厨娘再一次确认: 「你是说,王爷每晚喝的不是鱼汤,是……是……鹿血汤?」 不明所以的厨娘点头。 唐安芙无语凝噎:「不是,他好好的,谁让他喝的?」 厨娘指了指外院的方向:「王伯。」 王伯……看起来那么慈祥和蔼,居然是个老不正经! 怪不得王伯新婚之夜送汤去,唐安芙问他是什么汤的时候,他那句‘鱼汤’说的含糊其辞。 还因为唐安芙质疑‘鱼汤为什么是红的’,而对唐安芙编出了‘苋菜鱼汤’的谎话。 至此唐安芙才恍然大悟,就说谁家会用苋菜煮鱼汤嘛。她还以为是王府里的新吃法。 这一瞬间,唐安芙深深为自己的两只小腰子流下了心酸的泪水,在齐辰喝鹿血汤的日子里,它们多无辜,多累啊。 唐安芙取消了齐辰每晚的‘加餐’,自己动手做了几样小菜,不过傍晚的时候,门房来回禀,说是宫里去了八百里急报,齐辰被陛下留在内阁议事,晚上就不回来用饭了,让唐安芙不必等他。 八百里急报,说明是边关战事,唐安芙知道重要性,所以十分理解。 给齐辰留了一些热了吃也不妨碍的甜羹,唐安芙自己用完了晚饭,早早躺到床上休养生息,这两日真是累着了,所以就算她下午才起,但躺到床上还是很快就有了困意。 第65章 不知道睡了多久,听见房间里有些响动,唐安芙睁开双眼,就透过屏风,看见一道颀长身影站在朦胧灯光下,一口一口的喝着唐安芙温在食盒中的甜羹。 唐安芙从床上爬着坐起,沙哑着说: 「回来啦。」 「嗯。」 齐辰应了一声,将勺子放回甜羹碗里,顺手倒了杯茶,一手端着碗,一手拿着茶杯走入内室,茶水递给了唐安芙,自己则坐在床沿上有条不紊的继续吃甜羹。 「在宫里用晚饭了吗?」唐安芙问。 齐辰点头:「用了。」 唐安芙见他一口接着一口,似乎很喜欢这甜羹的味道,不禁问:「好吃吗?」 齐辰再点头:「嗯。」 唐安芙高兴的指了指自己:「我做的。」 「我知道。」 齐辰抬眼看她,舀了一勺送到唐安芙唇边,唐安芙就着他的手也喝了一口,不算甜的甜羹一点都没有她此时此刻心里的甜。 两人就这样你一口我一口的分吃一小碗甜羹,齐辰说:「多吃点,待会儿办事。」 唐安芙听出他话语中的不对劲,嘴里的甜羹突然就不那么香了。 按住他又送来的一勺甜羹,真诚的说道: 「王爷,我能不能跟你打个商量。」 齐辰不解:「什么?」 唐安芙委婉说: 「就是……我们俩今晚能不能改变一下夫妻间的‘交流’方式?」 齐辰看着唐安芙愣了一会儿,然后才若有所思将碗里的甜羹一饮而尽,郑重的对唐安芙点了点头: 「可以。」 唐安芙见状,心上一喜,却听齐辰接着说: 「你想在哪里我都可以。」 虾米? 唐安芙觉得他这思路好像偏离了方向,齐辰那看似与平常一般冷淡,但眼眸中却冉冉升起的兴致,让唐安芙肯定了心中猜测。 果然,只见齐辰指了指外室,紧接着说: 「小书房,那桌子……」 唐安芙猛地倾身上前,果断捂住了齐辰胡说八道的嘴,希望借此打断他脑中那不合时宜的期待。 「我不是这个意思。」唐安芙说。 齐辰蹙眉不解,将唐安芙的手从自己嘴上拉开,捏在手中,问:「你不喜欢小书房和桌子,那你喜欢哪里? 」 「我喜欢……」唐安芙恨不得咬了自己舌头:「不是不是,我不喜欢。也不是,我喜欢……哎呀,我的意思是,今晚能不能……暂且休战。」 「为何?」齐辰问。 你说为何?她明天可不想再下午起床了。唐安芙心道。 看着齐辰微微蹙起的眉峰,唐安芙明知不该,却还是生出了一些对自己十分不利的心疼,最终还是态度不坚定,对齐辰比出一根手指: 「那就一回,不能再多了。你知道我每天都什么时辰才起的来吗?今晚就一回,剩下的以后慢慢补上,好不好?」 齐辰看着唐安芙的一根手指,几乎没有多考虑,抓住她的那根手指就包裹到自己掌心,应承道: 「好。以后补。」 唐安芙没想到他这么爽快:「这就,答应了?」 齐辰认真点头:「嗯。明日皇后在宫中设宴,召你入宫,确不宜晚起。」 唐安芙:…… 「皇后召我入宫,你怎么不早说?」唐安芙气道。 齐辰将勺子放回空了的甜羹碗里,无辜起身:「我去洗漱。你准备一下。」 准备你个头! 果然从善如登,从恶如崩。 这人学坏就是一瞬间的事情。 谁能想到他几天前还是个啥也不会的小懵懂。 唐安芙心力交瘁的想。 皇后在宫中设宴,请辰王夫妇入宫。 由于唐安芙昨晚的错误判断,导致自己莫名其妙就背上了一笔‘债’,不过昨晚确实轻松不少,美美睡了一夜,精神好了很多。 辰王府离皇城不远,坐一会儿马车就到了宫门口。 入宫后,几名引路宫婢早已等候多时,看见齐辰纷纷退让两边行礼,齐辰面无表情从她们面前走过之后,她们才敢起身,一个个如释重负般来到唐安芙面前行礼。 「参见辰王妃。皇后娘娘派奴婢们前来迎接。」为首宫婢虽然话说的恭谨,但神情却很是冷淡。 「多谢娘娘好意。劳烦诸位。」 唐安芙与她说着话,目光却追着只顾一个人往前走的齐辰背影。 心中暗自一叹。 这人真是木头,一踢一动,不踢就不动。 今日是他们成亲后第一次入宫,他倒是习以为常,直接往前走,也不想想旁人会怎么看新婚期间就被夫君抛在身后不管不顾的唐安芙。 为首那高傲宫婢自然也注意到这些,嘴角微动,一边为唐安芙引路,一边说道: 第66章 【注:豆豆网独家连载vip作品,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网客服。】 「辰王妃是第一回 入宫吧。」 唐安芙盯着齐辰背影,心不在焉的回了句:「是啊。第一回 。」 「怪不得奴婢觉得辰王妃有些面生。」那婢女意有所指。 「是吗?」唐安芙无所觉,随口回说。 那宫婢转过头看了一眼容貌迭丽,身姿妖娆的唐安芙,说: 「辰王妃有所不知,这京中但凡稍微有些头脸的世家夫人小姐们都入宫拜见过皇后娘娘,奴婢有幸在娘娘身边伺候,自认眼光和记性不错,只要是入过宫的小姐和夫人,奴婢全都记得。但今日初见辰王妃,奴婢却一点印象都没有,所以才猜测辰王妃是第一回 入宫。」 这一长串的话说出来,唐安芙若再听不懂就太蠢了。 绕了半天,这婢女就是想说她出身不高吧。 她初回入宫,婢女就这般阴阳怪气,指桑骂槐,是受了谁的指使,用膝盖想也知道。 皇后这是在借婢女的口警告她牢记自己身份,看来虽然是陛下赐婚,但皇后却不赞同或者不喜欢,齐辰娶她这个京中三流伯府出身的女子为妻。 但皇后奈何不了齐辰,便想在最初的时候便将唐安芙驯服,说不定今后还想借唐安芙的手来牵制齐辰。 那宫婢见唐安芙未曾说话,以为她被吓到了,于是又换了种语气,笑道: 「王妃这般美貌当真世所罕见,奴婢在宫中见的美人也很多,却都不及王妃。不过皇后娘娘时常对宫中美人们说,以色侍君终不长久,天下男子皆花心,越有权势者越是如此,得宠的时候,也得想想将来好颜色不在了,该如何抓住夫君的心。」 「如今王妃凭借过人美貌,嫁给了辰王爷,不管从前如何,凭着辰王妃的身份,将来总能时常入得宫来,若能因此得了皇后娘娘青睐,王妃才真正叫高枕无忧了呢。」 唐安芙耐着性子听了这么长两段游说的话,等她说完之后才慢悠悠的开口: 「我觉得皇后娘娘那句话说的很对,不过姑姑你却与我说的不对。」 那宫婢闻言不解:「奴婢哪里说错了,还望辰王妃指正。」 「皇后娘娘母仪天下,对宫中侍寝美人那般说确乃苦口婆心,但姑姑与我说这些却是不对,我是圣上赐婚给王爷,明媒正娶的辰王妃,与宫中以色侍君的美人可不一样?」唐安芙说。 那宫婢愣了愣,大约没想到唐安芙会与她正面辩驳,一个三流伯府出身的女子,敢在第一回 入宫时与皇后跟前伺候的宫婢斗嘴,依仗的是什么? 看来皇后娘娘的猜测没有错,这就是个仗美行凶,目中无人的草包,以为一道圣旨让她嫁给了辰王,她就飞上枝头成凤凰了。 被她这么随随便便的一试就沉不住气了,想来没什么城府和算计,空有美貌的花瓶罢了。 「辰王妃说的是。奴婢确实不该这般比喻。不过也是与辰王妃一见如故,才不免多说了几句掏心窝的话,辰王殿下自小在陛下身边长大,性子清冷,对人素来不亲近。原以为成亲后要好一些,哪想到对王妃也是冷淡,这才新婚便如此,今后只怕……王妃还是要把眼光放长远……咦?」 那宫婢又准备新一轮长篇大论,唐安芙却忽然站在原地不走了。 「王妃怎么了?」宫婢问。 唐安芙没有说话,只兀自低头整理自己并不乱的衣裳,那宫婢见她这般,不禁警告道: 「王妃是在与奴婢使小性儿吗?皇后娘娘还在等着见你,若去晚了娘娘怪罪,王妃觉得你担待的起吗?」 唐安芙瞥了她一眼:「我担待不起,自有人能为我担待。」 宫婢傲然冷哼:「哼,王妃指的不会是王爷吧,就入宫后王爷对王妃的态度而言,恕奴婢直言,只怕若是王妃真的得罪了皇后娘娘,王爷是不会为你担待……」 那宫婢后面的话没说完就被身后的小宫婢扯了一下衣袖,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前方,原本兀自往前行的齐辰忽然又转了回来,来到唐安芙面前,冷声问: 「怎的不走了?」 唐安芙美如画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忽然扭着身子跺了跺脚,娇滴滴,柔弱弱,妖媚媚的对齐辰说了句: 「王爷,人家脚脚酸,腿腿疼,走不动了嘛~~~」 既然所有人都说她是靠美色上位的,那唐安芙还客气什么,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 要端庄不容易,但有她这张脸在,要娇媚妖娆还不简单吗? 齐辰清冷的双眸中透出一丝困惑,只见唐安芙对他伸出凝脂般的如雪皓腕,无辜又柔弱的说: 「王爷牵着人家走,好不好嘛~~」 唐安芙软乎乎、嗲兮兮的嗓音一出来别说是男人,连女人都跟着酥了半边身子。 然而她面对的是辰王啊! 先前对唐安芙说教的宫婢在心中默哀,因为几年前,她曾经在皇后宫中见过一个世家千金,仗着家世显赫,容貌绝丽就胆大包天的对着辰王发嗲撩拨,然后那世家千金却在皇后的面前就被辰王一掌拍飞。 世家千金被拍在地上,脸着地,门牙当场断了两颗,鼻血横流。 辰王那时才十七,在宫里一战成名,自那之后,宫里宫外就再也没有女人敢到他面前撩拨,再漂亮都不敢。 现场短暂的沉默让所有宫婢都紧张的咽了下口水。 完了完了完了。 王爷皱眉了…… 王爷变脸了…… 王爷的手抬起来了…… 王爷要打人…… 呃??? 王爷牵起辰王妃的手了…… 王爷牵着辰王妃的手,走了。 所有宫婢面面相觑,说好的冷酷无情,不近女色呢! 【卷一完】 注1:相关书籍推荐: 01、《吾家有福》卷一 作者:花笑茗 02、《吾家有福》卷二 作者:花笑茗 03、《吾家有福》卷三 作者:花笑茗 04、《吾家有福》卷四 作者:花笑茗 注2:本作品由豆豆提供,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豆,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