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家有福 卷二》 第1章 【正文开始】 皇后在她的宫中设宴,招待齐辰夫妇,除了帝后之外,还有各宫妃嫔,但凡有封号,有品级的大多出席,由此可见陛下对齐辰的重视程度。 唐安芙跟在齐辰身旁,寸步不离,完全就像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小户之女,除了过人的美貌之外,一无是处。 皇后已经不下七八回,将目光落在唐安芙身上,带着深深的探究,估计她是真的想不通齐辰究竟为什么会看上唐安芙。 「辰王妃看起来年纪有些小,今年多大了?」皇后不动声色问。 唐安芙突然被点名,飞快看了一眼齐辰后,才小声回道:「回皇后娘娘,妾身今年十七。」 「说起来,本宫与你母亲也算是旧相识,你母亲年轻时那可是将门虎女,京中出了名的小霸王,谁都不敢惹,没想到她嫁给唐益之后,生的女儿却不像她,这般斯文柔弱。」皇后说。 唐安芙权当听不懂她话里有话,天真无邪的笑道: 「皇后娘娘,妾身也是学过一些武的,只不过没有娘亲厉害,我阿爹常说,女孩子家家早晚是要嫁人的,学好武功不如嫁个好夫婿。」 皇后问:「那你呢,你也是这么想的?」 唐安芙认真点头:「嗯,妾身也是这么想的。女子无才便是德,伺候好夫君,打理好后院,照顾好将来的孩子就可以了。」 皇后笑了:「倒是个没心眼儿的。」又转过身去与德明帝说: 「陛下,辰王妃这般单纯,也不知能不能帮辰王管好后院,不若为她找两个帮手,都是知书达理,端庄贤惠之人,定能很好的协助辰王妃。」 德明帝看向皇后,不知她说的是真是假,啧了一声,刚要开口,就听唐安芙在下方问道: 「皇后娘娘要给辰王府添人吗?」 皇后眸中刺出锐光,声音中透着危险:「你不愿?」 唐安芙开心的说:「愿意啊。妾身愿意的。」 这个回答让殿中所有人都很意外,妃嫔们交头接耳,纷纷在想:这辰王妃莫不是个傻的。 皇后要给她们夫妻床侧添人,她不反对也就算了,居然还开心的说愿意! 皇后更是没想到唐安芙居然这么好说话,直接怀疑她是不是没听懂她的意思。不过,不管她听懂还是没听懂,对皇后来说没什么两样。 「陛下,既然辰王妃同意……」皇后的话没说完,就听见唐安芙又说了一句: 「皇后娘娘,您在挑入辰王府的时候,能不能挑那种会说话,会干活儿的。府里内院伺候的婢女不太够,您可以多给几个,妾身不嫌多。」 殿中所有交头接耳的声音都停了下来,德妃那边传来浅浅一声笑,打破了尴尬: 「原来辰王妃是这个意思。」 皇后面色一窒:「辰王妃是在于本宫说笑吗?」 「皇后娘娘,妾身并未说笑,王府的人确确实实不太多,您要是不信可以问王爷。王爷~你说句话呀~~咱们府里是不是人手不多嘛~~」 唐安芙娇滴滴,嗲兮兮的看向齐辰,两只大眼睛眨巴眨巴,调皮灵动。 所有人看着齐辰放下茶杯,想起辰王素来待人冷漠,辰王妃这娇撒的估计要撒到铁板上去了。 谁料,齐辰却正经点了点头,正色回了句: 「嗯。但我喜静,内院不必添人,要添就添到杂房去吧。」 殿中气氛再次尴尬,这回连德妃都不知道该怎么救场了。 这夫妻俩怕不是要把皇后的鼻子给气歪了,当着她的面儿说要把她准备赐给齐辰的妾室送到杂房去可还行。 唐安芙忍下笑,娇憨憨的应承:「是呢~~妾身记下了。」 两人短短对话,把大多数人的鸡皮疙瘩都给肉麻出来了。 原来传说中冷酷无情的辰王爷喜欢这种调调的女子,矫揉造作,嗲声嗲气,除了一张漂亮的小脸蛋儿,整个人都透出一股恃宠而骄的妖艳贱货气质。 「你们……」皇后给气的半晌没说出话来,脸色一阵红一阵青,指着唐安芙的手指都在颤抖。 「哈哈哈哈。」 忽然殿中响起一阵爽朗笑声,德明帝坐在帝位之上开怀大笑。 他一笑,殿里的气氛瞬间转活。 「瞧瞧,小十六真是开窍了,知道疼人了。哈哈哈哈。好,好啊。」德明帝的关注点显然与众不同。 大家都在考虑辰王这回和皇后结下了梁子,陛下却在那边高兴辰王知道护妻疼人。 「陛下,您怎么也跟着他们胡闹,臣妾的话还没说完,臣妾不过是见辰王府后院空虚……」皇后急着为自己找补。 德明帝却不想听,摆摆手打断: 「得了得了,他辰王府的人手够不够用,自有他夫妻二人去张罗;至于小十六的后院,你这嫂子管的忒宽,小叔子后院空不空虚,与嫂子何干。你有那功夫,还不如好好管管你儿子。」 第2章 德明帝一锤定音,斩断了皇后今后往辰王府塞人的路径。 事到如今,德明帝这心到底偏向哪边,几乎是摆在明面上的了。 唐安芙暗自咋舌,皇帝莫不是把齐辰当亲儿子惯着吧。 不对。 皇帝对他亲儿子也没有对齐辰这么好。 皇后被皇帝当面训斥了几句,又听他提起了太子,顿时不敢再多言。 一场午宴很快用完,席间唐安芙收到了不少来自后宫娘娘们的礼物,入宫这一趟,可谓盆满钵满,暗自感慨嫁人不同,境遇也完全不同。 唐安芙当然不会认为这些人对她示好是因为她足够优秀,在男权社会中,男人的身份和能力决定了他女人的地位。 跟嫁给裴景相比,简直云泥之别。 宴席过后,唐安芙和裴景准备出宫,谁料还没离开,裴景就被德明帝喊去了御书房说话,唐安芙不想回皇后的宫殿,就在离皇后宫殿不远的御花园中等候。 唐安芙让宫人给她拿了些鱼食来,她在观鱼亭凭栏而坐,看鱼等齐辰。 她撒了一把鱼食下去,看着池中各色锦鲤蜂拥而上,争夺鱼食,正觉得有趣,看得入神时,就听亭外响起一声: 「这是谁家美人在此逗留?」 唐安芙转过身去,便看见太子齐贤走上观鱼亭,两厢对视,皆是一愣。 太子因近来凉国公府之事,怕被烦扰和牵连,便寻了个理由,到城外行馆中避了一段时日,倒是听说了安南王娶亲之事,但安南王孤僻高冷,成亲也不会请他们这些小辈过府赴宴,太子府的人自会备上贺礼,因此太子还真不知道安南王具体娶的是谁。 他从城外回城,第一件事自然是入宫拜见他的母后,却瞧见观鱼亭中有一背影极美的女子独自在亭边游玩,以为是哪家入宫的女眷,因着背影实在是勾人,他一时没忍住便想上前撩拨一番。 没想到竟然是上回从他手中溜走的那条美人鱼,太子感觉十分惊喜。 「唐小姐。你今日怎的有空入宫来?就你一个人吗?」 太子的目光在唐安芙娇艳欲滴的面容上流连忘返,感慨这世上竟有如此美人,再感慨如此美人竟然还未被他收入后院,太遗憾了。 唐安芙左右看了一眼,先前她让给她鱼食的宫人回去了,她在此等候齐辰,没想到会遇到太子。 正考虑着怎么应对的时候,太子身后的老太监上前提醒: 「殿下,娘娘还在等候,若去晚了,娘娘该怪罪了。」 太子被提醒后有些不耐烦,但杨韬出事后,凉国公府给母后灌了不少闲话,母后没少数落他,太子近来确实不宜再惹他母后生气。 最后再看一眼唐安芙的美色,太子兴致缺缺的离开,脑子里已经开始盘算着,定要将这叫他一见便心痒的美人弄到手。 唐安芙看着太子离去的背影,第一次觉得嫡长承袭的制度不好,像太子这样占着嫡出却品行不端的庸才,就算将来登基了,也只会是个听信谗言耽于酒色的昏君,于国于民没有半分好处。 又在观鱼亭等了一会儿,齐辰与陛下说完话回来,唐安芙将手中剩余鱼食尽数抛入池塘中,拍了拍手心残渣,笑着奔下亭子,娇俏的立于齐辰面前: 「我们走吧。」 齐辰却站在原地不动,唐安芙走了两步发现他没跟上,折回问道: 「怎么了?」 齐辰向她抬起手:「为何不牵?」 唐安芙愣了愣,往两边看看,周围并无观众,牵手没有意义啊。 但见齐辰眼中疑惑,她说:「我这不是怕你不喜欢。」 「我没有不喜欢。」齐辰说完,主动将自己的手递到唐安芙面前。 唐安芙看着他的手,心跳莫名漏了一拍般,低着头,羞涩涩的牵上去。 早上她在人前主动纠缠齐辰,只是为了膈应膈应那些狗眼看人低的,私下她若还纠缠,就有点不好意思了。 齐辰将她的手捏在掌心,干燥热乎的手掌包裹着唐安芙冰凉柔软的手,说不出的契合。 「走吧。」唐安芙低着头,红着脸说。 齐辰仍是不动,等唐安芙不解抬头看他的时候,他才说: 「你早上不是这么牵的。」 「啊?」唐安芙回忆了一下后,试着用两条胳膊轻轻的抱住齐辰右臂,问:「这么牵的?」 齐辰低头看了一眼两人她的身体和他手臂间的间隙,摇头道:「近一些。」 唐安芙往前一小步,齐辰仍不满意:「再近些。」 「再近就贴着……嗯?」唐安芙说完才明白齐辰的意思了。 他就是要她,贴着吧! 这个大闷骚! 第3章 了解齐辰的意图后,唐安芙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放开些,双臂紧紧抱住齐辰的胳膊,还故意用胸前柔软蹭了蹭他,齐辰感觉对了,这才满意。 两人便如来时那般,亲亲热热的一同出宫去。 出宫的路上遇见了不少宫人,纷纷用那种‘安南王被狐狸精缠上了’‘狐狸精好不要脸一点都不注意影响’等等眼神看着羞得简直想钻进齐辰怀里躲起来的唐安芙。 唐安芙被人误解,欲哭无泪。 ‘忍辱负重’走了一路,基本坐实她靠美色上位的名声。 太子匆匆来到皇后寝宫,皇后正让宫婢捏肩捶腿,雍容华贵的她双目紧闭,不时按动自己的太阳穴,似乎心情不是很好的样子。 见母后这样,太子也只敢蹑手蹑脚的上前,怕惊扰了皇后。 还是宫婢轻声在皇后耳旁提醒了一句,皇后才缓缓睁开双眼,看见鬼鬼祟祟的太子,心情顿时变得更不好了。 想她在后宫如履薄冰,虽居后位,但上至陛下,下到妃嫔,无一人真心敬她。 近年来,凉国公府渐趋势弱,子孙不成器,屡屡出事,她别说借国公府的气势稳坐后位了,如今还时常要为国公府子孙的行为遮掩善后,生怕连累到自己和太子。 再说太子,因着是陛下嫡长子,陛下登基以后便将其封为太子,一路顺畅,自小尊荣,养成了他那无法无天的性子,仗着太子的身份胡作非为,正经事全都交给他的门下客去做,自己就把自己当做个闲王似的混日子。 遇事不知担当,只知道一味推到她这个母后身上,他自己就换个地方风流快活,这种逃避责任的行为让皇后十分不满,可儿子是自己生的,她今后的荣宠和凉国公府的未来全都系在他身上,打不得,骂不得,只能好生教着,期盼有一天他能突然醒悟过来就谢天谢地了。 「舍得回来了?」皇后没好气的说。 太子见势不妙,果断屏退为皇后捶腿捏肩的婢女们,自己来到皇后身后,主动顶替皇后捏肩: 「多日不见,母后清减不少。儿在外万分思念,还特意派人给母后送了些大兴那边出的贡茶,母后可泡来喝了?」 皇后开始还有些不耐烦太子给她捏肩,可太子完全不理,手被拍开他再上来,如此反复二三,皇后也拿他没法,转过身戳着他的额头道: 「你呀!都快三十的人了,什么时候能不叫本宫操心。」 太子将脑袋搁在皇后肩上,仍如少年人对母亲撒娇般回道: 「母后为儿操心,儿感恩,儿记得。」 再怎么样都是自己带大的孩子,皇后舍不得真责怪他,只是希望他能负点责任,小时候还能以年纪小不懂事做借口,如今他都快三十了,对很多劝谏之言闻而不听,甚至在她面前都是一副入耳不入心的姿态,这么下去,可怎么得了。 「你既回来了,找个时间去趟国公府,你外祖父为了韬儿之事动了真怒,你与他好好解释一番,不是我们不救韬儿,是韬儿这回犯的事太大了,直接炮轰到了陛下面前,若他那炮再往后打个半丈远,凉国公府乃至你我都要担上‘弑君’之罪。」 皇后近来头疼的事情太多了,其中凉国公府世子杨韬和女婿被押入天牢的事情最难办。 凉国公府和杨韬的外祖信国公府,两坐府邸联合给皇后施压,要她务必救下杨韬,她的好侄女也是三天两头就入宫来哭诉她夫婿,皇后已被烦的头疼欲裂,偏生这个时候,太子还甩手逃避,兀自到城外躲清闲去,把事情全都扔给她解决。 太子闻言,在皇后身后不耐烦的努了努嘴,等皇后说完后才开口: 「母后,这事儿外祖该自己想明白了。杨韬他自己作死,怪得了谁?」 皇后气道:「韬儿自己作死不假,可他对你总是忠心的吧,他在外从商为的是谁,还不是给你当钱袋子用的,如今他入了大牢,你即便救不了他,也须得安抚一下吧。不然今后,谁会真心替你卖命?」 太子不以为意:「我是太子,想为我卖命的世家子弟多如过江之鲫,杨韬若非是我表兄,就他那点办事能力,我能提携他到我身边来?」 「不说别人,安定候世子裴景您知道的吧,他母亲安定候夫人还是您表姐呢,裴景小时候据说给我做过几天伴读,估计那时他年纪太小了,我也没记住他,不过近来我才真正知晓他的能耐。」 「年前我在城外看中了一块地,让杨韬拿钱去收地,他愣是没收下来,给一帮乡下人打的灰头土脸,丢死个人。您猜怎么着,那块地三个月前给裴景收了,价格居然比我出的还低,裴景聪明,知道我要那块地,当天晚上就把地契给我送来了。」太子满意说。 皇后却听着疑惑:「无缘无故送你地做什么,还不是想攀上你这个太子殿下,就这也好意思拿出来说。我还真当他有什么能耐呢。」 第4章 太子也不恼,神秘兮兮继续说道:「母后有所不知。裴景送我地确实不是什么稀罕事,我说他有能耐是另外一件事。」 「我去年就想在云佛寺的后山建一座百米佛塔供父皇祭天用,工部和礼部一直拖着,说百米高的塔不好造,他们画不出合适的图纸来建,这难那难的就给耽搁了,没想到让工部和礼部都束手无策的图纸,被裴景给画出来了。」 「我让工部侍郎看过他的图纸,都说他是建造业中不世出的人才,关键这样的人才脾性还与我十分相投,近来我在城外见过他几回,是个能办事,会说话的人,比杨韬不知强了多少。」 太子拿裴景与杨韬相比,看样子今后是想继续抬举裴景了。 皇后不是很喜欢太子这语气,杨韬再怎么不济也是她的亲外甥,这些年为太子做的事皇后都看在眼里,蠢是蠢些,胜在忠心,这回他直接惹到了陛下面前,炸的又是安南王的庄子,罪上加罪,皇后想保他也没法子,不然定然是要救的。 如今她救不了,已然对杨家说不过去,太子还这一副立刻就想把人甩掉的样子,连接替杨韬的跟班都找好了。 裴家和杨家确实沾点亲,裴景的母亲和皇后是表姐妹,可表的哪比得上亲的,她和太子真要有什么事,还得是凉国公府冲在最前面。 但杨韬这个世子被废既成事实,杨家要过段时日,等风头平静下来,才能重新为次子请封世子,可谓是元气大伤,安定侯府选择这时候过来投诚太子,估摸也是瞧准了这个机会。 也罢,就当是杨家低谷时找个助力吧。皇后便不再对太子结交裴景之事表态,算是默认。 太子见皇后缓和,心下稍定,心思又活络起来,从皇后身后转到她身前,坐在先前捶腿婢女跪着的绣墩上,一边讨好着给皇后捶腿,一边说道: 「母后,近来儿子瞧上一人,有心弄到府里为妾,您能不能下一道懿旨把她赐给我。」 皇后怒瞪:「你又瞧上谁了?太子府里还养的下吗?太子妃已然到我面前哭诉多少回了?你身子还要不要好了?」 太子嘿嘿一笑:「别提太子妃,成日哭哭啼啼,把太子府成天弄得跟出丧似的。就因为她那个样子,府里已经好久不进新人了。不过这回儿子保证,只要您把这个赐给我,我至少……两……一年不要新人,成不成?」 皇后捏着额头,头疼欲裂。 「母后~~~~」太子催促。 皇后无奈:「看上谁了?若是高门大户之女你就别想了,人家指定不会同意的。」 「不是什么高门大户,就一个小小伯爵府,若非那小妮子生的实在勾人,我都懒得看一眼的不入流府邸。」太子言语轻蔑道。 「伯爵府?」皇后心中隐隐有些不妙猜测。 「是啊。承恩伯府。」太子说。 皇后猜测基本落实:「伯爵府的哪个?」 「承恩伯四女,唐安芙。刚才我还在您殿外瞧见她了,那模样生的……」太子仍在回味被美貌击中心房的余韵。 「哈。承恩伯四女……」皇后被儿子的无知气的笑了出来。 太子不明所以,继续在那畅想:「跟她一比,我后院那些个庸脂俗粉简直不堪入目。」 皇后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声音平常问:「你近在在城外,可听说安南王成亲之事?」 太子不解,他在说美人,母后与他提安南王做什么,但为了美人,他还是乖乖答了。 「儿臣知晓啊。」 「那你可知安南王娶的是谁?」皇后耐着性子问。 太子一头雾水:「谁?总不是什么高门大户。」 太子在京城诸多眼线,若安南王真的野心勃勃去了高门大户之女做王妃,太子府的那些客卿定会禀报他的。 儿子愚蠢到了一定境界,皇后感觉心口发闷,连呼吸都开始不太顺畅了。 冷静的对他摆摆手:「你回去吧。」 太子一愣:「啊?那美人儿的事母后还没应承我呢。」 皇后抬起一脚就踹在太子胸前,把太子直接从绣墩子上给踹了下去: 「滚——」 太子无缘无故给皇后当胸踹了一脚,吓得有些懵,话说的好好地,母后怎么就生气了呢?太子自小便知道如何观皇后的脸色,知道母后这样子便是动了真怒,不敢再多言,从地上爬起来,灰溜溜的行礼告退。 皇后身边伺候的贴身嬷嬷听见殿中动静,也不敢入内,等太子出来之后,她才送太子出宫,太子左想右想也没明白怎么回事,就把先前跟皇后说的对那嬷嬷简短说了说,嬷嬷看着太子惊讶问: 「太子殿下难道不知道安南王娶的是谁吗?」 太子皱眉:「怎么总问我这个,我在说承恩伯之女,跟安南王有什么关……」 第5章 后面的话太子没继续说下去,因为他终于反应过来。 他入宫前便听说皇后今日在宫中宴请安南王夫妇,而他先前在皇后寝宫外瞧见了唐安芙,这么说来…… 「太子可明白了?」嬷嬷见太子神情恍然,便知他已醒悟,又道: 「安南王娶的便是承恩伯之女唐安芙,您跟皇后娘娘要安南王妃,皇后娘娘能不生气吗?」 怎么会是……她?太子心道:她成了安南王妃,岂非说明今生今世都别想沾她了? 近来边关屡有战事发生,内阁会议日日不停,齐辰虽是新婚,但政事要紧,接连几日都在宫中议事,就算回来也要到很晚。 唐安芙在王府闲着,干脆回承恩伯府看看。 推辞了王伯要给她准备的隆重车驾,唐安芙带了风铃一人,轻车简从。 唐安芙坐在马车里,掀开车帘子往车外看,随口问抱剑端坐在车厢另一侧,面无表情,冷若冰霜。 「小玲,你……」唐安芙刚一开口就被风铃给打断了。 「王妃,我不是丫鬟,请王妃称呼我为‘风护卫’。」 唐安芙回头看了看一本正经的风铃,确定她不是在开玩笑,并且从她微蹙的眉头,唐安芙能清楚的感受到她对自己并不友好。 「哦,好。」唐安芙尊重她的意见:「那风护卫,你知道王爷平日有没有特别喜欢的东西,吃的用的都可以。」 「不知。」 风铃冷酷的声音让唐安芙不免奇怪,问道: 「风护卫,我……之前得罪过你吗?」 「未曾。」风铃说。 唐安芙放下车窗帘子,学着她的样子,双手抱胸:「那你为何好像对我有敌意的样子?」 「王妃误会,风铃待人素来如此。」 依然是不苟言笑中带着些许轻蔑。 风铃不愿多言,唐安芙再问也没用,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脾性,这世间人和人相处总是需要时间磨合的,不管是谁都不可能让所有人见了都喜欢。 唐安芙尊重风铃的个性和喜好。 唐安芙突然回到伯府,让谢氏很惊喜。 母女俩说了一会儿话,谢氏悄悄问唐安芙房里的事,唐安芙哪好意思与她多说,只一句‘成了’便也叫谢氏悬了好几日的心踏实落地。 唐安芙问起元蕊娘,谢氏说自从唐安芙嫁人之后,蕊娘就再也没到唐家来过,唐安芙觉得有些奇怪,便亲自到隔壁去问了问。 元家的人告诉唐安芙,元蕊娘去了田庄小住,这几天都不在家。 怪不得她不到唐家来,原来是不在家。唐安芙这才放心。 从元家回来的时候,正好遇见了从外面回来的唐安杰,唐安杰见她从元家那边过来,神色似乎一紧,问道: 「你怎么回来了?」 唐安芙不满:「这话说的,我不能回来吗?」 「没说不能。」唐安杰瞥了一眼元家,问唐安芙:「你去找元蕊娘了?」 「是啊。可蕊娘不在家,说是去田庄小住了。真奇怪,她以前说乡下蚊子多,不喜欢住庄子里的。估计是我嫁了,她一个人实在无聊。」唐安芙感慨。 唐安杰低头不语,似乎有点心不在焉。 「哎,反正我白日里闲着没事儿,咱俩出城找她去吧。」唐安芙提议。 唐安杰呆愣愣的盯着唐安芙看了一会儿,才扭捏道: 「我,我不去。阿娘让我有空勤练武。」 「得了吧。你什么时候勤练过武?」唐安芙将唐安杰的表情看在眼中,疑惑说:「怎么觉得你怪怪的。」 唐安杰闻言,突然炸毛,恼羞成怒: 「你才怪!刚嫁人不好好在夫家待着,你也不怕你相公恼你。」 为此,唐安芙有话说: 「他又不在家,恼我做什么?」 唐安杰被噎了一句,不服气又道: 「他那边你没亲戚长辈要拜访走动吗?刚成亲就总跑娘家,像什么样子。」 唐安芙不以为意: 「不好意思,还真没什么要走动的长辈。」 没办法,谁让齐辰辈分高呢。要走动,也该是那些小辈来跟他走动,然而齐辰性子孤冷,小辈们就算有心来与他走动,估计也没那个胆子。 唐安杰这下无话可说了,直接拂袖回府,唐安芙看着他逃跑似的背影,心中越发狐疑。 有心出城去元家田庄里找元蕊娘,但今日稍微晚了些,又没准备什么,而且看天色和风向,下午约莫是要下雨的,出城不便,干脆改日再去。 在内阁待了半日,齐辰又去了兵部衙门。 接连好几个时辰的议事早已让兵部议事厅里的气氛焦躁不已,大家吵也吵完了,说也说够了,战事却还未能商议出个最合适的结果。 第6章 太尉赵民是个老烟枪,除了上朝之外,平日里腰间总挂着旱烟袋子,走到哪里抽到哪里,内阁、兵部议事时,满屋子抽的烟熏火燎,手下将领和朝臣们回回都被熏的头昏脑涨,但碍于太尉大人的身份敢怒不敢言,最怕跟太尉坐在一个屋子里议事。 但也有一种情况除外——安南王在场时。 只要安南王在的地方,太尉大人总能克制很多,实在克制不了,他也会选择找个机会到外面抽一袋子,绝对不敢在室内当着安南王的面儿抽,至于为什么呢? 一来是安南王位高权重胜过他,二来……他的烟杆子被安南王当面撅过三回。 一根黄檀烟杆,一根青冈烟杆,一根黄铜烟杆,根根是他的心头肉,有一根算一根,全都被撅断了。 太尉大人欲哭无泪,找安南王理论吧,安南王是个闷葫芦,他在那说的口沫横飞,安南王只冷眼相待,毫无波澜;想找安南王动手吧,太尉大人老胳膊老腿儿还真不是他对手……什么?安南王不敢对他动手? 呵呵,你们怕不是没见过安南王有一年在殿上直接把一个搬弄是非的御史踢断了腰的样子。 世人皆知,安南王的字典里,就没有‘不敢’二字! 什么什么? 还可以找陛下理论? 呵呵呵,且不说为了根烟杆子闹到陛下面前有失体统,就算太尉大人真豁出脸皮闹了又能怎么样呢? 举朝皆知,陛下宠安南王比宠自家儿子都狠,知道安南王动手撅了太尉的烟杆子,说不定还会心疼安南王撅烟杆子的手,直接下旨让太尉从此戒烟呢。 凭着陛下以往对安南王纵容宠爱的轨迹来看,这样的事情发生的几率非常高,太尉可不敢冒这个险。 所以呀,打不过惹不起,太尉大人吃了亏以后终于学乖,不敢在安南王面前抽烟了。 衙门的后厨送来了些供议事官员们点饥的吃食,就是一些几十年如一日的茶水点心,干巴巴,寡淡淡,让人看着就没什么胃口。 所以大部分的官员对于这时候衙门提供的吃食是没有期待的,除非实在饿的不行,一般情况下,几乎没人愿意正儿八经的坐在里面吃。 这个时候,有人选择到茶间小坐喝喝茶聊聊天,有人选择到院子里去看看花草树木养养眼睛。 议事厅中也就剩下那么寥寥几人,齐辰坐在主议官的位置上闭目养神。 太尉赵民在外过了烟瘾后回来,坐回主议官下首第一的位置,看了眼双手抱胸,面若寒霜的齐辰,硬是把涌到喉咙口的咳嗽给咽了回去,跟坐在对面中间喝茶的安定候裴城交换了个无奈的眼神。 议事厅大门涌进一帮人,都是些在议事厅中做文书记录的知事,只见他们簇拥着一个春风满面的年轻人进门。 那年轻人是年初刚被提拔上来的兵部左侍郎李青,李青两只手里都拎着个硕大的食盒,他将食盒放在议事厅窗边的案桌上,食盒里有四只特大号的瓦罐,瓦罐装是喷香扑鼻的乌鸡汤。 在跟着他进门的那些年轻知事们七手八脚的帮忙之下,李青亲自把汤从瓦罐里盛出来,一碗一碗的端送到议事桌上的大人们面前。 「我夫人善厨艺,今日给我熬了些鸡汤送来,有很多,请诸位大人一并尝尝。」李青客气的回。 第一碗自然摆到齐辰面前的桌上,然后才依次分下去,太尉赵大人正觉得腹中有些饥饿,又不愿吃兵部供的点心,鸡汤来的正是时候。 「哟,你这才刚娶妻,新婚夫人够贤惠的。」太尉端了汤碗就喝了一口,连连点头:「味道真不错,鲜。」 李侍郎像个毛头小子似的傻笑了两声,然后又去给其他同僚分发鸡汤去了。 太尉这边开喝,其他官员也就不客气了,一时间议事厅内赞誉声不断。 齐辰睁开眼睛,见议事厅中人手一碗汤,他面前也有一碗。 太尉见他醒来,举了举碗解说: 「李侍郎新婚夫人送来的鸡汤,味道真不错,王爷尝尝。」 齐辰往刚坐下和大伙儿一起喝汤的李侍郎看去一眼,李侍郎赶忙起身对齐辰拱手:「王爷若不嫌弃,请尝尝内子手艺。」 齐辰端起面前的鸡汤碗,舀了一勺送入口中,见李侍郎还站在那里看着他,似乎在等着他评价,齐辰这才对李侍郎点了点头: 「嗯。」 尽管只有一个字,但能得安南王一个肯定已是难得,李侍郎心满意足的坐下。 不得不说,今日因为夫人的一碗汤,着实让李侍郎在同僚们面前露了一回脸,李侍郎欣喜之情不俞言表。 太尉喝着鸡汤,忽然问了句: 「李侍郎是新婚吧。」 刚刚坐下的李侍郎再次起身,回答太尉的话:「是。」 第7章 太尉点了点头,又说:「夫人据说也是高门大户出身的嫡小姐。」 「是,清河崔氏。」李侍郎对于自己夫人的身份还是很满意的。 「确乃名门世家,教出来的女儿就是贤良淑德,李侍郎有福啊。」太尉喝完了鸡汤,对李侍郎比了个手势,让他坐下说话不必拘谨,转而又看向主议官位置上正在喝汤的齐辰: 「说起来,咱们王爷也是新婚。辰王妃是谁家的来着?」 旁边有人小声提醒:「据说是承恩伯府的。」 太尉眯着眼睛想了好一会儿才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哦~~承恩伯府啊。就是那个已故荣安郡王妃的娘家吧。哎,我可记得那荣安郡王妃当年是得了疯病突然去世的,自家姑奶奶死的不明不白,唐家的人当年连问都没敢问就随随便便揭过去了。王爷这千挑万选的,竟还选了个唐家的姑娘做王妃,真真叫人费解。」 太尉仗着自己身份高,有些常人不敢在齐辰面前说的话他都敢说。唐家的陈年旧事已经很多年没人提起了,如今齐辰娶了唐家的女儿,就更加没人敢在他面前提了。 齐辰将汤碗放下,冷漠回了句: 「本王娶谁做王妃,与你何干?」 太尉被当面噎了,自讨没趣叹了口气,到底没敢跟齐辰正面起冲突。 喝完了鸡汤,会议继续,从申时到酉时才算告一段落。 众大人们走出议事厅,三两成群的说话往兵部衙门门外走去,他们出议事厅的时候还没下雨,谁知走到衙门口,骤然暴雨倾盆。 来兵部的好些大人都是骑马来的,一下雨就瞎了,要是不想淋成个落汤鸡,就只能继续在兵部衙门等着,或者让随从回去准备车轿,总之要耽误工夫。 此时夜幕降临,介于要黑不黑之间,还不知要等多久,个个站在檐下发愁。 齐辰当然也是骑马而来,他抬头看着雨势凶猛,出门前说好差不多这时辰回府,若是晚了,她又该等急了。 正犹豫着要不要干脆冒雨回去的时候,一声清脆柔婉的声音自雨中传来。 「王爷,妾身来接您回家。」 乱糟糟的兵部衙门前所有人的目光皆往那道好听至极的声音望去,只见雨中走来一撑伞女子,像是从江南水墨烟雨画中走出来的工笔美人,五官身形无一处不是精雕细琢,气质悠远,灵秀出尘。 唐安芙撑着伞来到衙门前,对着站在石阶上的齐辰柔柔的伸出一只手,雨水打在她纤细白皙的皓腕之上,如岸芷汀兰,珠光跃金,美不胜收。 齐辰伸手与她相牵,走入她的伞下,相拥而去。 王府的马车从兵部衙门口驶过,檐下的大人们目光追随,一时竟说不出心中是什么感受,直到一个年轻知事用弱弱的声音说了句: 「我好像明白,为何王爷会娶这位做王妃了。」 是啊,不仅他明白为什么,今日见过唐安芙的人,基本都明白了。 这般美貌,这般灵秀,这般体贴……不娶不是人! 「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站在太尉身旁的兵部尚书如是感慨,使得太尉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大声的问在雨中等候的下人: 「车马什么时候到?」 下人们一个激灵,唯唯诺诺的应声。 「太尉大人,这雨越来越大了,还是去门里面等吧。」李侍郎建议:「诸位大人,咱们还是进去吧。」 太尉是个暴脾气,在兵部衙门口的柱子上敲了敲他的烟杆子,点燃了一包烟,边抽边说: 「回什么回?大老爷们儿还怕淋点雨吗?」 他这么一开口,别的官员就算想入内也不好意思了。 所有人都站在檐下,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围绕的话题大多还是貌美如花的辰王妃和唐家的往事。 忽然有人想起一件事,对安定候裴城问道: 「咦对了,裴侯府上马上是不是要办喜事了,我听说世子娶的也是唐家的女儿,跟这位辰王妃是姐妹吗?」 安定候裴城近来因为儿子的婚事低调了不少,眼看就要成亲了,他还没正式跟同僚们说,也就相熟的几个人知晓。 没想到在众人面前被提起,安定候只能尴尬的笑笑,并不打算说太多。 可他不想说,其他人却忍不住问,纷纷惊奇: 「裴侯府上要办喜事了?」 「世子也娶的唐家姑娘啊?」 「准世子夫人有辰王妃漂亮吗?」 安定候被各种问题砸的脑壳疼,正不知道如何回答的时候,看见了安定候府的马车驶来,也不管马车还没停稳,安定候就跟同僚们打招呼,跑入了雨中,拉着马车门框就跳上了马车。 第8章 他离开之后,话题仍在继续,有人给出了答案: 「辰王妃是承恩伯之女。裴世子要娶的是唐家二房的庶小姐。」 「二房的庶小姐?这身份差距有点大,裴侯怎么肯?」 「哪儿啊,裴侯不肯的。你没瞧见他都不愿意提吗?是世子非要娶的,先斩后奏,自己一个人去提亲的。跟唐家把亲事定下,公之于众,裴侯想不同意都不行!」 「还有这事儿!那世子为何坚定要娶那庶小姐?难道那庶小姐比辰王妃还要美貌?」 「那谁知道?不过裴世子成亲时,裴家总要办酒的,若裴侯请了咱们,咱们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雨还在下,兵部衙门口檐下的八卦还在继续…… 唐安芙在马车上给齐辰擦拭被雨水沾湿的地方,从脸擦到手,再擦到他的衣袍,齐辰的目光就盯着唐安芙,跟着她的动作移动。 看到后来,唐安芙实在有点撑不住了,红着脸小声道:「你看够了没有?」 齐辰摇头不语。 唐安芙失笑:「你这人……」 若是没成亲之前,有人告诉她传说中杀人如麻,冷酷无情的安南王齐辰是这么个粘人性子,她一万个不相信。 「我特意来接你,你是不是很高兴?」唐安芙问。 齐辰点头:「嗯。」 「有多高兴?」 唐安芙凑到齐辰面前,两条胳膊自然而然的挂上他的肩膀,鼻尖抵着他的。 通过这些天的揣摩,唐安芙发现齐辰真实的性子不仅不冷,还很粘人,尤其喜欢肢体接触,无论怎么亲近他都不会厌烦。 齐辰在唐安芙唇上轻轻啄了一口,当做回答。 唐安芙故意抿唇舔了舔,还咂摸两下:「好像……也不是很高兴啊。」 齐辰秒懂她的意思,送上了热烈到几乎让她喘不过气来的‘高兴’。 闹过一阵,在擦枪走火之前,唐安芙恢复了理智,补过口脂,整理衣衫后,靠在齐辰身上说话。 「原本今日打算出城的,我有个朋友叫蕊娘,她住到城外田庄里去了,我想去看看她。」唐安芙说。 齐辰安静的整理她鬓边的一束黑发:「怎么没去?」 「看天色知道要下雨,想着你今儿是骑马,怕你淋着。」 齐辰嘴角浅浅一笑:「你怎知要下雨?」 「我会观云断雨啊。」唐安芙得意的说,当年她在战场上,可是有‘神算子’之称的,她断的气候就从没出错过。 转念一想,唐安芙怕齐辰怀疑,又给自己补充了一句: 「我外祖教我的。他说打仗的时候气候很重要,然后我就让他教我了。」 反正齐辰也不可能去问她外祖是不是真的教了她,唐安芙放心扯谎。 齐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后才点头表示了解: 「打仗的时候,气候确实很重要。」 唐安芙想赶紧岔开这个话题,又说:「你明日还要继续入宫议事吗?」 「嗯。未曾有定论,仍要继续。」齐辰说。 「那我明日可以出城去找蕊娘吗?」唐安芙问。 「你想去便去,带上风铃。」 提起风铃,唐安芙问:「风铃从前是你的护卫吗?」 齐辰:「她不是。她哥哥是,你见过的,风影。」 她见过的? 「就是我俩第一次见面,用剑架在我脖子上的那个?」唐安芙问。 「嗯。」 唐安芙也是没想到,风铃居然是那位神出鬼没的妹妹。 「风铃的身手比她哥哥如何?」唐安芙问。 齐辰想了想后回道:「与你不相伯仲。」 那就是不如风影,唐安芙对自己的认知还是比较客观准确的。 「他们原本也是豪族出身,但父亲宠妾灭妻,听信小妾谗言,使得他们母亲被害身亡,也害的他们自小流落他乡,性子上是有些偏执孤僻,但做事尽责,可以相信。」 齐辰大概猜到了唐安芙问风铃情况的意思,唐安芙也没有否认,将齐辰的解释听入耳中。 马车很快回到辰王府,王伯早已派人撑了好几把硕大的牛皮伞,在马车外等候,齐辰率先下车,埋头往前走了两步,忽然停下转身返回,单手将正提着裙摆踩木凳的唐安芙拦腰捞起,抱孩子似的姿势让唐安芙趴在他肩头,丝毫没让她的脚沾到一点地下的水。 王府众人对于此情此景皆瞪大了双眼表示震惊,还是王伯见识广,心态稳,一声咳嗽就把大伙儿的震惊给拉了回来。 而被齐辰抱在臂弯中的唐安芙也是没想到他会回过头来抱她,这是一种从未体验过的,被人所珍爱的感觉,而这种感觉她虽然陌生,却不觉得奇怪,似乎冥冥之中她就是觉得齐辰该这样对她,应该爱她,或者说,应该这样学着爱她,没有患得患失,就是这么自信! 第9章 尽管唐安芙甚至不知道自己这种莫名的自信是从哪里来的,但她就是这么觉得! 齐辰打算就这样把她抱回主院,谁知刚跨过门槛,就听见一道咋咋呼呼的声音喊他: 「皇叔,皇叔!」 齐辰听见这个声音眉头立刻蹙起,完全不理声音的呼唤,抱着唐安芙就快速进门,转身走上回廊。 唐安芙趴在他肩上正好清楚的看见一个少年从豪华马车中跳下,一路追赶上来。 她认得那少年,是康王齐昭。 他从马车跳下后,看见齐辰根本不搭理他,连暴雨都不理会,还一把推开挡在他身前手忙脚乱为他撑伞的随从,冒雨向辰王府的大门冲刺而来。 唐安芙感觉齐辰的脚步略微加快,又看看康王在后面追赶的身影,忍不住问了句: 「他是不是有什么急事?」 齐辰却依旧冷酷:「他总这样,不必理会。」 语气虽然带着嫌弃,但唐安芙却听出了齐辰对康王和对旁人态度上的略微不同。 来的人是康王,齐辰没有下令不让他进门,王府的人自然不敢阻拦,于是很快就被康王追上,拦在了齐辰和唐安芙身前。 「皇叔,我叫你那么多声,你倒是应我一声儿啊。」康王一边擦拭脸上的雨水,一边气喘吁吁的说。 齐辰被他拦了路,只得停下。 唐安芙扶着齐辰的肩膀转过身来,见康王正在看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被齐辰单手抱在臂弯中,急急的拍了两下齐辰的肩头,让他放自己下来,谁知齐辰并不理会,只冷着面孔问满脸写着八卦的康王: 「你又来做什么?」 康王收回八卦的目光,做出捧心受伤的样子: 「皇叔,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我好心好意来探望你……」 「不需要,回去。」 齐辰丝毫不给康王套路他的机会,在康王还未表演完的时候就直接截断他的话。 康王像是已经习惯他这般,往看起来娇娇弱弱,温温柔柔的唐安芙看去: 「我话没说完。我是来探望皇婶的。」 原是想借唐安芙的名来说话,没想到康王此言一出,齐辰的脸色越发冷漠,眉心蹙起: 「她更不需要,回去。」 康王一副气结的模样,居然还真就走了,看着有点像生气的样子。 谁知道,他只是走到王府大门,对外头很大声的吆喝一声: 「赶紧的,把我带来送给皇婶的礼物都给抬进来。」 唐安芙:…… 半个时辰后,唐安芙看着狼吞虎咽的康王殿下,简直怀疑他是特地饿了三天才过来打牙祭的,吃的那叫一个香。 「自从父皇,把宫里做这道,酿丸子的,御厨娘赐给皇叔以后,我就,再没吃到,这么地道的了。」 康王的嘴塞得像只河豚,难为他还能断断续续的说话。 他比唐安芙小两岁,今年十五,是德妃之子。唐安芙之前随齐辰入宫时见过德妃,皇后与唐安芙为难的时候,德妃还为她说过话。 齐辰双手抱胸坐在圆桌一侧,眉心微蹙的看着康王那绝无仅有的吃相,嫌弃之情溢于言表,但不管怎么样,齐辰终究没有赶人,还纵容康王吩咐辰王府的后厨像吩咐他康王府的后厨那样自然。 唐安芙坐在齐辰旁边,差不多就是康王对面,她撑着下巴,更加直观正面的看着河豚康王把食物接连不断的送进嘴里,见他脖子抻起,像是要噎,体贴的给他倒了杯茶。 康王接过茶杯,对唐安芙自来熟的道谢: 「多谢皇婶,还是皇婶疼我。」 说完想喝茶,手里杯子却被齐辰直接拿走:「自己倒。」 康王眼睁睁的看着到手的茶水给夺走,而那个夺走他茶水的人正理所当然的喝着皇婶给他倒的茶水。 哼,小气! 康王暗自腹诽一句后,也只得认命的自己倒水喝。 「皇婶,你这么漂亮,怎么会看上我皇叔?」康王喝了口水,把嘴里东西往肚里顺了顺,就开始聊八卦了。 唐安芙被他突然这么一问,往脸色略黑的齐辰看去,正要回答,就听齐辰冷声问: 「吃完了没有?」 康王抱紧他的饭碗:「没呢没呢。」 说完,又对唐安芙做了个鬼脸:「瞧见没有?年纪大的人,脾气都不怎么好。」 唐安芙被他勇于作死的精神逗笑了。 康王见她笑了,也跟着傻笑起来,只不过,他这一边笑还一边偷看齐辰的表情,见齐辰‘啪’一声,重重把手中茶杯放到桌上,下一步眼看就要动手打人的样子,康王二话不说,抱着饭碗就站起来往后大大退了两步。 第10章 逃跑的动作如行云流水般顺滑,可见平日里没少练习。 然而,他跑了以后才发现,齐辰并没有站起来打他的打算。 短暂的尴尬过后,康王试探的抱着饭碗又坐回来,见齐辰依旧没动后,还大着胆子夹了一筷子菜,埋头继续吃的同时,依旧不时关注齐辰的举动。 他这明明有些害怕齐辰,却又不停作死触碰齐辰底线的样子让唐安芙想到了小狐狸和大狮子,把他俩代入之后,唐安芙一时没忍住直接大笑了起来。 齐辰可以恐吓齐昭,却对唐安芙无可奈何,深吸一口气后,对齐昭问道: 「你究竟来干什么的?」 康王飞快瞥了他一眼,扒了口饭,神色如常:「就……探望长辈啊。」 齐辰点点头:「好,那你吃完就可以走了。」 语毕,齐辰拉起唐安芙的手就要离开,康王赶忙阻拦: 「别。」 康王终于舍得放下手里的饭碗,将嘴里最后一点饭菜咽下之后,才对齐辰吐露他今日登门的最终目的。 「是还有点其他事。」 康王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打算扭捏矫情一把,谁知道齐辰完全不买账,拖着唐安芙就往外走,康王见状赶忙追上,张开双臂,挡在饭厅大门处,不让他们离开。 「别走别走。我说还不行吗?」康王干咳了一声,不敢再跟齐辰绕弯子,说道:「我今日前来,实则是因为事关重大,人命关天,我实在想不出别的辙,才来叨扰皇叔皇婶清闲的。」 他说的十分可怜,奈何他的辰皇叔叔心似铁,并不同情他,反而再度蹙起眉头,一副‘你要再罗里吧嗦,老子就真走,十匹马都拉不回来’的表情。 「哎呀,好了好了。我今日前来就是想让皇叔借我一些兵,我要围剿蛮牛寨。」康王两手一摊,将目的和盘托出。 齐辰素来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再震惊的消息都不能让他惊讶分毫,不过唐安芙就没有他这么好的定力了。 「你说啥……蛮牛寨?」 唐安芙就算想破脑袋也想不到康王此行居然是为了借兵这么大事,他才多大年纪,又是个未领实差的闲王。 他要是借兵去修修城墙也就算了,借兵去攻打土匪窝蛮牛寨。 蛮牛寨这个地方,唐安芙上一世就有所耳闻,是城郊五绝山上的一个土匪窝,不抢官,只抢商和民,没闹出过什么特大人命案,也没惹到官府头上,因为他们抢劫的事件不大,抢劫金额又不多,所以尽管屡屡有商户和百姓告官,官府也只是象征性的出一点兵,威吓威吓最终不了了之。 所以,一般五绝山附近都没什么商队敢走,本地村民百姓知道的也都会绕着走,除非那外地来的商户,因不通消息而落了贼套,那也只得一个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倒霉结果。 可是,这么个山寨土匪窝怎么会让堂堂康王殿下想要出兵去围剿呢? 「正是。」康王义愤填膺道:「我有个混码头的兄弟,城郊赵村人,他爹近来被蛮牛寨的人给抓了,他得知消息后,带了十几个兄弟上蛮牛寨救人,谁知道蛮牛寨不仅不放人,还想杀人灭口,他好不容易才逃出来,但还是被打断了一条腿,死了两个兄弟。」康王说起这个就生气,满脸怒容。 唐安芙不解:「殿下就为这个要点兵围剿?」 「当然不止于此。我后来让人去打听了,说这回蛮牛寨在赵村不止抓了我兄弟他爹一个人,里里外外一共抓了二十七八个呢,都是赵村的,包括村里几个最漂亮的姑娘,也给他们抓上了山,现在那些人生死未卜,我若不点兵围剿,他们说不定就没命了。」康王气愤道。 事关这么多人命,确实比较紧急。 唐安芙又问:「那蛮牛寨为什么要抓人?」 「因为他们村里那块地啊。赵村那个地方人杰地灵,温泉环绕,风景特别好,好几年前就有巨贾富商要买下他们一条村建山庄,可赵村的人世世代代都住在那里,不是给钱就能举村迁移的,所以,不管那些商人出多少钱,他们从来没想过要把村子卖了。」 「往年拒绝了也就拒绝了,可谁知道今年,又有人来买他们村子,他们照常拒绝。你们猜怎么着,来了一帮蛮不讲理的霸王,不容他们拒绝。谁家要不肯卖,他们就抓谁家的人,老的、少的、漂亮的……我那兄弟的爹就是这么被抓走的。」 唐安芙大致有些明白康王的意思了。 又问:「那赵村的地最后卖了吗?」 「卖了。」康王遗憾的说:「家里人抓在他们手上,不卖就撕票,谁敢不卖!」 「既然地都卖了,那被抓走的人没被放回来?」唐安芙问。 「这就是关键呀!要是他们把人放回来了,我那兄弟也就认倒霉了。偏偏他们卖了地,那帮土匪不给钱,不放人,另外还要每家每户再多交五百两的赎身钱。五百两啊,普通的农户,种种田、养养鸡,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钱。」 第11章 「蛮牛寨的人说,要是没钱就等着收尸!」康王气的直抹心口,气都不顺了。 「这事儿没人报官?」默不作声听了这么久,齐辰终于有了点反应。 「皇叔,要是报官有用的话,我还来找您干什么呀。」康王垂头丧气道:「赵村的人联民去大兴府告官,可大兴府的知县听说要派兵去蛮牛寨救人,连案子都没收就把人赶走了,还说赵村的村民是不满意买卖土地的价格,故意找茬儿,说这是买卖矛盾,官府不管……」 「这都两三个月了,也不知道那些人是不是还活着。可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总得给那些村民一个交代吧。」 唐安芙听完来龙去脉,心中颇为感慨。 如果康王说的这些都是真的,那对于赵村而言,可真是无妄之灾加冤情密布。 怪不得康王会不顾身份的来借兵,要是唐安芙手里有兵的话,也想一举端了那害人的蛮牛寨。 「皇叔,你就借点兵给我吧。」康王央求齐辰。 齐辰将自己的袖子从康王手中抽出,态度依旧冷然: 「我手上是武威军和神武营,你觉得哪里的兵适合借给你?」 武威军戍边杀敌,镇守京城,神武营火铳大炮,保家卫国,围剿一个小小蛮牛寨,确实用不了这两处的兵。 「那怎么办,难道就看着赵村的人去死吗?」康王有些失落。 齐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让王伯取来笔墨,给康王写了一封调兵令。 「我让刘副将拿这个去大兴府衙,调兵八百。此事你就别管了。」 康王惊喜交加,喜的是齐辰愿意调兵,惊的是居然不让他参与。 这可是他从头跟到尾的事情,怎么能说不管就不管呢。 「皇叔……我要管,哪怕给刘副将做副手……」 「不必再议。你回去吧。」 齐辰做出决定之后,便拖上唐安芙的手,态度坚决的回了内院,无论康王在后头如何请求,他都只当没听见了。 唐安芙明白齐辰的意思,康王毕竟是皇子,本身又是个没有应差的闲王,若沾手兵马之事,对他没有好处。更何况,康王才十五岁,京城蜜罐子里长大的孩子,万一在蛮牛寨受点伤可了不得。 所以,最好的处理方法就是,把事情接管过来,不让他管。 雨势渐缓,唐安芙站在檐下看着灯笼外的蒙蒙细雨,等待齐辰回来。 之前答应康王派刘副将去大兴府衙调兵之事,并不是齐辰说了骗他的,康王离开之后,齐辰便让王伯去传刘副将来府,齐辰与他在书房说话。 苏荷出来为唐安芙披了披风:「王妃,夜里风凉,回房里等吧。」 「好。」 唐安芙正要回房,就看见垂花门那有灯火,又在原地等了一会儿后,果然看见王伯提着灯笼在前方打灯照路,齐辰随之而来。 两人进房后,王伯将苏荷苏溪都带出去,还一脸笑意,体贴的为他们将门关好。 唐安芙自从知道王伯偷偷给齐辰送鹿血汤后,就再也无法正视王伯脸上的暧昧笑容了,这个不正经的老头指不定脑子里在想什么。 「都吩咐好了?」唐安芙解下披风往屏风后走去,边走边问。 「嗯。」齐辰在外面应了声。 唐安芙又说: 「王爷,康王殿下说的这事儿恐怕背后有猫腻。」 她刚才在外面想了想,感觉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康王殿下说,蛮牛寨的人之所以敢那么嚣张,是因为收了那帮外地商人的钱,那些外地商人想要地,就和蛮牛寨勾结,抓了赵村的人,可是外地来的商人怎敢这样大胆,这是京城,天子脚下,我怎么也不敢相信,一帮外地商人能掀起这么大的风浪。」 就好像之前跟元家竞争的番邦人,同样的道理。那些番邦人也是仗着凉国公世子杨韬的势力才能在寸土寸金的京城中搭建人脉,开设香楼,若是没有凉国公世子撑腰,他们只怕连流民地都不能自由进出,更别说做其他了。 「嗯,确实很可疑。我先前也与刘副将说过,让他顺带去查一查那些外地商人的背景。」齐辰说。 唐安芙将披风挂在架子上,从衣柜里取出晚上睡觉穿的衣裳,顺便把齐辰的也给拿了出来,一件件的摊平放好,供他一会儿换装。 「现在去查那些外地商人只怕已经查不出什么头绪来了,从头到尾那些外地商人就是个幌子,实际上要赵村地的人肯定就是京城某大户,借了外地商人的名头和蛮牛寨与那些村民进行逼迫买卖,现在买卖既成,那些商人已经没有价值,必定销声匿迹,便是查也是大海捞针啊。」唐安芙说。 齐辰在外问:「你说的有理。但即便是大海捞针,如今也只能通过查这些商人,才能把幕后操控的人找出来。」 第12章 唐安芙换了衣裳,低头系衣带子,想起了一件陈年往事: 当年她和裴景离京上战场,刚开始去的时候,人生地不熟,军营是官级至上,但论资排辈的情况也很严重,要想将士们真心臣服,除了与他们打成一片,还得拿出真才实学,若领军的将领是个没有能力的草包,将士们自然也不会真心听他调度。 裴景当时在军中毫无资历可言,就算有安定候的人帮衬,依旧很难在军中立足。 那时候,边城正好出了一桩山匪杀人案,唐安芙当机立断,替裴景领了个差事,十日剿匪。 安定候身边有个谋士还挺厉害,尤其擅长分析地形,对打山匪起了关键的作用,他当时就提议,说要快速剿匪,就要占领一处高地,最合适的地方是一处村落的后山,可若他们真的和山匪打起来,附近村民可就遭殃了,于是首先就是要让村民迁移。 谁料那地方的村民特别彪悍,觉得山匪杀人又不是杀的他们村里的人,根本不配合军队。 最后没办法,唐安芙让人化妆成山匪的样子,找了个月黑风高夜,到村里抢了几家,抢东西是次要的,关键是闹出了特别大的动静,果然第二天整个村里都说山匪杀人杀到村里,当天下午村民就全部迁移出去了。 那时候唐安芙才知道,原来刁民怕土匪胜过怕军队。 后来因为占据了有利地形,唐安芙帮裴景领的十日剿匪任务大获全胜,至此才算在军营中立住了些。 不知为何,竟然想到了这桩往事,大概是因为那是唐安芙真正意义上打的第一次仗吧,所以印象特别深刻。 「找不着那些外地商人,可能也不打紧。」唐安芙系好了衣带,从屏风后走出。 齐辰在剪灯花,闻言问:「怎么说?」 「你想啊,那幕后之人操控外地商人通匪买地是不是?」唐安芙悠哉哉的在圆桌旁坐下,齐辰剪好了灯花也走了过来,对她点头回应。 唐安芙笑着继续:「那现在地已经买了,只需把人放回来,不就神不知鬼不觉,可为什么蛮牛寨的人还不放人,继续勒索村民每户五百两呢?」 齐辰想了想,得出答案:「他们内讧了。」 「对!」唐安芙很满意齐辰与自己的默契: 「请神容易送神难,落草为寇的人又岂会是那种乖乖听话,让做一绝不做二的人?他们收了幕后黑手的银子,却还想得寸进尺吃两头,左手收幕后之人的钱逼迫村民卖地,右手借着绑架之事勒索村民钱财,只怕那幕后之人也没想到蛮牛寨会这么做。」 「所以,只要剿了匪寨,一番审问,定能问出幕后之人的蛛丝马迹,比大海捞针去找几个外地商人容易多了。」 唐安芙做最后总结。 齐辰对此十分认可,顺手给唐安芙和自己倒了杯茶,唐安芙接过他手中的茶杯,忽然想起一件事,指着桌上的小暖炉说道: 「对了,我给你煎了茯苓茶,还热着呢。」 齐辰扫了一眼却是摇头:「不了,先前在书房,王伯送了汤去,我全喝了。」 汤? 唐安芙心中警铃大作,放下悠哉哉翘着的二郎腿和手中的杯子,警惕问道: 「什么汤?」 「就之前一直喝的,这几天倒是没见了。」齐辰说。 唐安芙:……果然!她还是大意了! 自从知道齐辰每晚喝的不是苋鱼汤后,唐安芙就禁止厨房再把汤送到房里来,没想到王伯这么能见缝插针! 「那个,王伯……真的只是管家吗?」唐安芙发自灵魂的询问。 齐辰不解看她,边卸腰带边走进屏风换衣裳,不一会儿屏风后传出: 「你不知道吗?他是前大内总管,父皇驾崩以后,他就辞了总管之职,随我到辰王府养老来了。」 唐安芙傻眼,她还真不知道! 并且这个消息足够震撼和颠覆,王伯是……前大内总管……那岂不是…… 「不对啊,王伯有胡子。」唐安芙说。 「假的。一扯就掉。」齐辰在屏风里说。 「假的……?」 唐安芙想象王伯被扯掉胡子的画面,忍着笑趴到屏风一侧,探头往屏风里看去,正好看见齐辰脱了内衫,露出后背的样子。 这后背,唐安芙摸了不少回,抓了不少回,却还是第一次亲眼看见,她知道齐辰的后背不平整,这很正常,哪个打仗的将军身上没点伤痕,就是她从前身上也有不少伤疤。 可齐辰背上那纵横交错的伤痕却不都像是战场上留下的痕迹,其中有两处最为扎眼。 一处右侧后肩,一块拳头大的伤痕,像是火伤,并且伤口有层次,说明不是伤了一回,可火伤怎么会伤在同一个地方多回呢? 第13章 还有就是背心处几道像是被荆棘,就像是带刺的鞭子抽过留下的痕迹,唐安芙想来想去也没想出有什么武器会留下这种绞状的疤痕,而且凭齐辰的身手,就算真的被什么人用武器所伤,他也不可能让人家在同一块地方打到这么多下吧。 不知不觉的,她就走到齐辰身后,伸手抚上他背脊上的伤口。 齐辰身子一僵,肌肉像是立刻转换成备战状态,眼角余光瞥见唐安芙,肌肉才微微松懈下来。 「这些都是怎么弄的?」唐安芙边摸边问,可能连她自己都没有发觉,她的声音微小且有些颤抖。 「战场上刀剑无眼。」 齐辰正说着话,就感觉一张软乎乎,柔嫩嫩的脸贴到了他后背上,唐安芙两只手从他背后探出,将他结实精瘦的腰圈住,不知道说什么,就想这样静静抱着他。 齐辰还是第一次被人从身后抱住,他的心跟着唐安芙颤抖的声音而微微发颤。 低头看着她如珠光般莹洁的皓腕,十指修长尖细,手形与她的人一般好看,倒是虎口处有薄薄一层茧,知她惯使白龙枪,虎口有茧说明没少练。 齐辰看着那两只形态优美,柔软洁白的手,脑中忽然想起某本书里的内容…… 唐安芙抱着齐辰,将自己完全贴在他的身后,紧紧的抱着,仿佛这样就能让他忘记一些这些伤口带来的伤痛般。 「你以后上战场,要不要……豆*豆*网。」 唐安芙想说以后上战场带上她,就算她本事不大,但关键时刻还是能给他挡挡刀什么的,然而她的话还没说完,就感觉到手心被塞进了一个毛乎乎,软软的,热热的东西。 一股电流从头发丝传到了脚后跟,唐安芙意识到那是什么,想撤回手的时候,却被另一只手强势按住。 只见齐辰回头看了她一眼,用毫不见外,且平常冷静的声音对唐安芙说了一句叫人绝倒的话: 「书上说,这样……也挺舒服。我们试试。」 试试,试试个屁! 唐安芙脑门儿炸开,眼睁睁的看着齐辰那双古井无波的双眸中沾染上了些许异色,谁能想到这个正经又高冷的人刚才对她的手做了什么,并且还无辜的诱导她继续做下去…… 唐安芙简直第无数次后悔,当初就不该把包嬷嬷给她的那本教习册拿给齐辰看,就他这一日千里,进步神速,唐安芙都快跟不上他的思路了。 刚想好好的煽情一下,怎么就被他一个猥琐的动作完全带跑偏了呢?能不能正经一点,过审多不容易。 荒唐一夜。 第二天一早,齐辰没事儿人似的早早起床,唐安芙虽说比刚开始适应了一些,却也磨磨蹭蹭到辰时三刻才起,这还是惦记着今日要去看城外看蕊娘,不然她至少能睡到中午。 起来后,用了些早饭,让王伯准备马车,带上风铃直接出城去了。 元家的田庄唐安芙以前来过几回,但因年代久远,真正到的时候还稍微找了找才找对路。 田庄不比宅院,就是一片农舍连在一起,前院后院的地里都种着东西,唐安芙下了马车,一眼就看见元蕊娘站在院子里浇花……呃,看起来像是在浇花。 因为她手里的水壶里已经没有水出来了,她还用手提着往花上浇。 「蕊娘!」 元家田庄虽大,但也是篱笆墙,唐安芙站在篱笆墙外对回过神扭头看的元蕊娘招手。 元蕊娘懵懵的看向声音源头,先是一愣,待看清来人是谁后,就赶忙把手里的水壶放下,让下人去开门,她自己也迎到门口。 「阿芙!」元蕊娘十分惊喜,拉着做小妇人打扮的唐安芙左看右看。 两人挽着胳膊进门,经过元家田庄前院的一片郁郁葱葱,桃香扑鼻的桃林。 今日阳光正好,元蕊娘让唐安芙到里屋说话,唐安芙却对院子里的风景情有独钟,元蕊娘便叫人将桌椅搬到院中,两人一边喝茶,一边说话。 「阿芙,你怎么会有空来看我啊?」元蕊娘拉着唐安芙的手不肯放开:「你在王府还适应吗?过得怎么样?王爷对你好吗?王府里有没有人欺负你?」 一连几个问题让唐安芙不知道先回答哪一个,两人目光交错在一起,忽然默契的笑了起来。 元蕊娘说:「我也是多余问,王爷要是对你不好,你就不是这个样子了。」 「我哪个样子?」唐安芙低头看了看自己。 元蕊娘凑到她跟前,极小声的说了句什么,唐安芙便忍不住笑着与她打闹了起来。 「你怎么好端端的搬到庄子里来住了?我回门那日都没见着你,亏我还给你带了礼物,让我哥带给你。对了,他东西给你了吗?」唐安芙捧着杯茶站在已然结果的桃树下与元蕊娘闲聊。 第14章 元蕊娘目光一动,低头小声‘嗯’了一声。 「我让他给你送过去的。他那个糊涂虫,都没告诉我你搬庄子里来了,还是我昨儿回家看我阿爹阿娘,自己去你家找你才知道的。」唐安芙在那喋喋不休:「你也是,好歹派人给我留个信儿啊,我……」 「阿芙。」 元蕊娘忽然打断了唐安芙的话,唐安芙回头看她,就看见元蕊娘嘴角挂着一抹并不怎么开心的笑,说: 「我要订亲了。」 唐安芙短暂愣了愣,然后才从桃树下走出,坐回元蕊娘的身边: 「真的假的?」 元蕊娘点头:「真的。」 唐安芙恍然大悟:「怪不得你突然搬到庄子里来了。是你娘要帮你订亲是不是?你自己不愿意是不是?」 谁料元蕊娘却摇头:「不是我娘,是我自己要订亲的。我娘给我物色了一家,也是商户,不过那人年前考中了秀才,是个读书人,可惜他不是京城人,将来我若是嫁到他家,咱俩今后见面就不方便了。」 上一世元蕊娘确实是远嫁出京的,也正如她所说这般,她嫁出京后,跟唐安芙就再也没见过面,开始的两年,两人还通一通书信,后来唐安芙随军,一连好几年,也就断了音讯。 唐安芙记得两人通信那两年,元蕊娘信中说过,自己过得并不是很好,夫家虽是商户,可规矩大,她人生地不熟的,受了气也不能时常回娘家,唐安芙当时自己过得也并不好,裴家的日子很煎熬,所以对于元蕊娘信中说的一切,她也是无能为力。 难道这一世,她还要眼睁睁的看着元蕊娘嫁去一个并不能让她幸福的地方吗? 「太仓促了。能不能先别订亲。京城有那么多好人家,干嘛非得嫁到外地去呢。你先等等,我让我阿娘,或者我阿哥,他认识的青年才俊不少,让他给你介绍几个先看看。」 唐安芙急切的挽留,元蕊娘听到她说‘阿哥’的时候,抬眼看了看她,唐安芙一时没抓住她的这个眼神变化,继续自顾自的说道: 「我哥虽然平时看起来不太靠谱,但他人品不错,眼光也好,他挑的人不会错的,他……」 元蕊娘抬手捂住了唐安芙继续叨叨念念的嘴:「你能不能别提他了。」 唐安芙不解,将元蕊娘的手从自己脸上拉下,问道:「别提谁?我哥?」 一个隐隐的念头瞬间在唐安芙的心中冒出,回想她两次回去对唐安杰问起元蕊娘时,唐安杰那欲盖弥彰的紧张神情……再看元蕊娘此时苦恼的样子……唐安芙试着猜测了一句: 「你和他,怎么了?」 元蕊娘低下头,轻咬唇瓣,眉峰蹙起。 这样子,肯定有事,唐安芙又催促一句:「说呀!」 元蕊娘被她一吼,忽然就撑不住伏案大哭起来:「你别问了,你别问了,我不知道怎么说。」 若这样子唐安芙还猜不出他俩发生了什么,那就太没常识了。 「他欺负你了!」唐安芙冷声问。 元蕊娘抽抽噎噎的直冒眼泪,唐安芙愤怒起身:「我找他去!」 谁料她刚起身,就被元蕊娘一把抱住:「不是,不是的。你别去找他,他,他也不是故意的!」 唐安芙捧着元蕊娘哭花了小脸:「到底怎么回事,你若不说,我现在就去抓他!」 元蕊娘没法,只得将事情一五一十的告知唐安芙: 「那日你成亲,我俩都喝多了,在,在你家柴房……」 说到这里,元蕊娘实在说不下去了,捂着脸不知怎么面对唐安芙震惊的目光。 「你俩……」 唐安芙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缓了半天才艰难的冒出一句:「那你急着嫁人,就是因为这个?这事儿,我哥知道吗?」 元蕊娘眼泪扑簌簌往下掉:「他不知道。可他以前也说过并不喜欢我,我不想勉强他,也不想日日在他面前出现惹人嫌。」 「所以你就想着远嫁外地……」 照这么说,那上一世他们俩是不是婚前也有过这样的私情,蕊娘才嫁去了外地。 「我纵然不能让他喜欢我,至少也不能让他讨厌我吧。」蕊娘说。 「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我必须去找他问清楚才行。」 上一世她不知道内情便罢了,这一世她知道了内情,又怎么可能放任不管呢。 元蕊娘拉不住唐安芙,便在她身后大声喊道:「你若去了,咱俩从今往后就别见了!」 这句话杀伤力够大,硬生生把唐安芙的脚步给扯了回来。 一刻钟后,唐安芙坐在那里生闷气,元蕊娘自知不对,又不知道说什么,便在一旁小心的招呼着。 「对了你之前不是喜欢吃我五婶家腌的雪里蕻吗?我给你拿点过来好不好?」元蕊娘有心把唐安芙哄高兴了。 第15章 唐安芙却斜斜看她一眼:「我有病啊,就茶吃雪里蕻?」 茶就咸菜,亏她想得出来。 元蕊娘也觉得好像不太合适,又道:「要不吃蜜饯吧,不过今年的新果子还没出来,蜜饯都是去年做的……」 她这般小心翼翼的样子,唐安芙有些不忍心,妥协道: 「蜜饯就算了。雪里蕻就雪里蕻吧。打两个刚生的鸡蛋,做个雪里蕻鸡蛋汤。」 元蕊娘连连点头:「好好,再让我五婶给咱们贴两张饼子,顺便杀只鸡红烧烧,咱们中午就吃这些。下午我带你池塘里钓鱼。」 元蕊娘的五婶家就住在她家庄子附近,元蕊娘要是高兴的话,便去她五婶家吃饭,只不过这些日子元蕊娘心情不好,日日在田庄里待着,就没去她五婶家。 唐安芙隐约还记得,蕊娘五婶家的饭很好吃。 两人收拾了一番就去了,蕊娘五婶很热情,亲自下厨给她们做了菜,但唐安芙吃了两口后就觉得跟记忆中的不太一样。 「我五婶亲自煮的。」元蕊娘凑过来解释,刚才她五婶煮饭时,她凑过去问了问情况:「她家厨娘最近家里出了点事,已经很久没来上工了。一时找不着合适的。」 唐安芙表示理解,反正她也不是特地来吃饭的。 「说起来,她家厨娘也挺可怜的。年轻时死了丈夫,一个人把闺女拉扯大,谁知道还遇上那种事。一个好好的姑娘家被土匪绑上了山,就算不死,回来一辈子也毁了。」 元蕊娘感慨道。 唐安芙听到‘土匪’两个字时愣了一下,往这附近看了看,问元蕊娘: 「这里是不是离五绝山挺近的?」 「是啊。怎么了?」元蕊娘给唐安芙盛了一碗汤。 唐安芙放下筷子,小声问:「你五婶家厨娘不会是赵村人吧?」 元蕊娘惊讶:「你怎知道?」 还真是!唐安芙暗叹这世界太小了。 「听了些赵村的传闻。他们村儿里是真的出事了吗?」唐安芙问。 「真出事了。我这些天在庄子里也听婆子们说起过,说是赵村的人惹了蛮牛寨被报复了,蛮牛寨抓了好多赵村人,现在正一家家勒索呢。五婶家的厨娘就是赵村的,她闺女现在还被关在蛮牛寨里,生死未卜。」 「先前我五婶说,她前两日还来跟五婶借过银子,那帮土匪太黑了,张口就要五百两,普通老百姓家五十两都拿不出来,更别说五百两了,没钱的人家就只能等死,太过分了!」 接连两天都听到了关于赵村的事情,唐安芙决定去看一看。 吃过饭,唐安芙和元蕊娘乔装打扮了一番,都做农家装扮,让元蕊娘的五婶寻了个认路的人,带着她们往赵村的方向去了。 风铃对唐安芙此行并不赞成: 「王妃,赵村如今乃是凶险之地,您不宜前往。」 唐安芙却坚持: 「放心吧,我有数。」 「王妃,请不要让属下为难,属下的任务就是保您安全。」风铃依旧不放行。 「我有自保能力的,我学过武。」唐安芙试图说服。 但从风铃的表情来看,唐安芙就知道她并不相信。 「世道险恶,王妃就算学过一些武,但遇到真正危险的时候您就知道,您所学的那些花拳绣腿并无任何作用。」风铃说。 唐安芙很无奈,但风铃对她原本就带着偏见,所以就算唐安芙跟她说自己不是花拳绣腿,而和她一样是个高手,想必风铃也是不会相信的,即使磨破了嘴皮子风铃也不会对唐安芙有丝毫认同感。 「行吧,就算我是花拳绣腿好了。那不还有你吗?有你在,总能护我无虞吧。」唐安芙说。 风铃似乎还想说点什么,但唐安芙快一步从她身边闪过。风铃没办法,总不能动手阻止吧,只得跟上保护。 赵村位处五绝山山脚下,五绝山因为有五个山头,层叠而上,三面都是悬崖峭壁,蛮牛寨就在五绝山上,易守难攻,占尽天然地势。 唐安芙和元蕊娘很快就到了赵村。 原本兴盛繁荣的村落,如今乱成一片。 家家大门开着,屋里屋外堆满了搬出屋外的家具行李,却看不见什么人。 「不会都搬走了吧?」唐安芙猜测。 「没有没有。家里人被蛮牛寨的人抓走了,他们能走到哪儿去。」引路的婆子如是说。 正说着话,就看见村里一户人家冲出来一个披头散发的中年妇人,妇人手里拿着砍柴刀,像是要砍谁的样子,她身后接连窜出好几个村民,将她给拦了下来,那妇人冲不破阻碍,只能抛下柴刀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娟儿啊,我的娟儿。你们让开,让我去杀了那些挨千刀的,救我的娟儿!娟儿——」中年妇人满身狼狈,哭的令人动容。 第16章 蕊娘让引路婆子去问问怎么回事,过会儿后,婆子回来禀告: 「赵三婶,她女儿早上被掳上山了,那些土匪说,要是村民再不给钱,他们就每天下山抓一个姑娘。」 「什么?」元蕊娘震惊:「简直无法无天。就没报官吗?」 「报了,一开始就去报了,可官府不受理。那些土匪也说了,说让村民尽管去报官,上头自有人给他们兜着,最后倒霉的还是这些村民。」 「哼,真是官匪勾结。」元蕊娘怒道。 土匪说有人给他们兜着,这就印证了唐安芙的一些猜测,当初找这些土匪办事的人估计也没想到事情会这么发展下去,土匪们如今完全就是借着幕后之人的势在这里鱼肉乡里,若再闹下去,把幕后之人牵扯出来也不是什么难事了。 若她是幕后之人的话,现在估计正焦头烂额,千方百计的想解决这帮贪得无厌的土匪了。 「来了来了,官差来了,官差来了!」 村头传来一道欣喜若狂的声音,吸引了安慰赵三婶的村民们,一个蓄着山羊胡的长者看样子是赵村的村长,带着一帮村民到村头去迎接姗姗来迟的官兵。 唐安芙和元蕊娘自觉站到旁边去,看着村民们在村头翘首以盼。 过了一会儿后,果然有一队人过来,为首五六个都骑在马背上,后头跟了大约十几个换了护卫服的官差,唐安芙是从他们的官靴看出来的。 「咦?」 唐安芙忍不住发出疑问。 因为骑在马上的五六个人,他至少认识四个。 一个刘副将,昨儿夜里刚在辰王府露过面;一个康王,昨儿也见了;一个宁少坤,裴景的表兄,上一世唐安芙没少和他打交道,这一世还没见过,他怎么来了? 不过,还有一个人是唐安芙怎么也没想到,居然是唐安杰。 看康王和唐安杰的神态,两人不像是初相识,可他俩什么时候搭上的? 「啊!」 元蕊娘这时候也看到了坐在马上的唐安杰,吓得赶忙捂住了脸转过身去。 马背上的唐安杰坐的高看得远,又有唐安芙在一侧,所以元蕊娘转身的同时,他的目光就锁定到她们身上。 先是与唐安芙互相瞪了一会儿,唐安杰的眼中满是疑问,像是在问:你怎么在这里? 唐安芙对他则没什么好气儿,两只漂亮如宝石的眼睛里盛满了‘你是坏人’这四个字样。 康王原本在和唐安杰说话,一直等不到回应,便扭头看唐安杰怎么回事,见他目光锁定在路边的两个农家女子身上,便也好奇的看了两眼,这不看还好,一看还真给他吓了一跳。 「哎,那,那不是……」 康王指着唐安芙正要开口,被唐安杰阻止,康王盯着唐安杰看了一会儿,这才想起来这两位的关系。 刘副将听见康王的声音,回头问他:「王爷,何事?」 康王摇摇头:「没事,我们说话呢。」 刘副将点点头,心道这小祖宗不知哪根筋搭错了,今早到他家门口堵着,一开口就说要今日要跟他一起来赵村,这位就算身上没正经差事,那也是龙子龙孙,刘副将能怎么着,只能叫他跟着。 谁知走到半路,这位小祖宗又搭上一人,问过后得知是承恩伯世子,承恩伯刘副将倒是不怕的,关键是安南王,刘副将他算是安南王身边得力之人,当然知道安南王妃,辰王妃是哪位,王妃的亲哥哥,他还是得罪不起。 只希望这两位真是单纯来看看热闹,别添乱才好。 他们一行人来到村头,村民们就集体跪在了刘副将和宁少坤,还有大兴府衙的两人前磕头告状,康王和唐安杰来到唐安芙和元蕊娘身边。 唐安杰先是瞥了一眼背着他们的元蕊娘,然后才对唐安芙没好气问: 「你们来干什么?」 唐安芙恼他敢做不敢当,语气冲的不行:「关你屁事!」 「哎,你!」唐安杰指着她像是要开启互怼模式,可元蕊娘忽然头也不回的跑回了马车上,一下把唐安杰后面的话给堵住了。 看着妹子和蕊娘在一起,凭她俩的关系,蕊娘定然与妹妹说了他们的事,唐安杰自觉有愧,便不再多言,任由唐安芙鄙视的瞪他。 康王不知他们兄妹之间有什么事,问道: 「皇婶,你怎么来了,我皇叔呢?他不会也来了吧?」 唐安芙对他摇摇头,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他没来。我今日出城看我朋友,就跑回马车那个,她五婶家的厨娘是赵村的,我听说之后,就拉着她过来看看。」 唐安芙目光在康王和唐安杰两人是身上转了转,问:「你俩认识?」 唐安杰一脸臭臭的,康王则哥儿俩好的搂住唐安杰的肩,说道:「杰哥是我兄弟,我俩经常在街上混,还有一帮各行各业的兄弟,这回就是帮兄弟出头来着。」 第17章 这康王殿下,说话怎么充满了一股江湖气味。 兄弟,兄弟的叫个不停,把他齐家的正牌兄弟们放什么地方了? 不过人各有志,唐安芙并没有什么意见,往在听村民们告状的刘副将那里看去一眼,问道: 「殿下,那站在刘副将身边的年轻人是谁?」 康王回头看了一眼:「永平候世子宁少坤。」 唐安芙做恍然状:「他来干什么?」 「调兵啊。」康王说。 「刘副将不是有王爷的调兵令吗?怎么还要永平候世子来调兵?」唐安芙不解。 「哦,大兴县尉是永平候提拔上来的,刘副将手中有皇叔的调兵令,不怕大兴府不出兵,可官府一道道程序下来,至少耽搁一整天吧,但宁少坤出面,大兴县尉肯定得用最快的时间为调集兵力了。要不然,哪儿能这么快就过来赵村。」康王解说。 「那他跟刘副将有私交?凭什么来帮忙啊?」唐安芙问。 康王一愣:「有没有私交……我就不知道了。」 「不过我看也没调多少人啊。」唐安芙看了一眼随他们过来的那队便衣,拢共没几人,当当护卫勉强够了,可要打山匪显然是不够的。 「在后头呢。这附近山头肯定有眼线,不能打草惊蛇。」康王说。 唐安芙想想也有道理。 那边村民们已经开始把刘副将一行人往赵村祠堂领了,这段日子以来被卖地、绑架的事情搅的赵村没一户安宁,也就祠堂还稍微整洁一点。 经过一番询问与商讨,刘副将等陷入了困境。 因为据村民所言,那蛮牛寨占据了各大上山路口,守卫森严。 倒是后山有一条小路能上山,曾经有赵村的村民想要混上山去救人,可刚上山腰就被发现了,十个人死了八个,两个人死里逃生再不敢上山。 而蛮牛寨自从发现有村民混上山后,就把后山那条小路也给封了。 如果不能上山的话,那对于五绝山那种地形而言,别说八百县兵头,就是再来三千也未必能攻下山,而且那样一来,代价可就太大了,毕竟蛮牛寨如今闹来闹去,也只闹了一个不足五十户的小村庄。 「若不能想办法从内部入手,光是靠强攻的话,恐怕这仗不好打。」刘副将头疼的说。 「那就找人混上山去。」康王说。 宁少坤从旁道:「王爷,村民们先前不是说了,山上守卫森严,很难混上山的。」 「难混,不代表不能混。」一直在旁边喝茶的唐安杰开口说了一句,宁少坤往他瞥了一眼: 「唐世子有何高见?」 祠堂里商量事情的所有人把目光投向唐安杰,唐安杰没怎么体验过这种受关注的情况,顿时略心虚,但一侧头就瞧见唐安芙递过来的挑眉,感觉受到了亲妹子的侮辱,心绪大震,昂首说道: 「高见不敢当。只是提个小小的建议。」 「哼,我倒想听听,素来游手好闲、不学无术的唐世子能提出什么有用的建议。」宁少坤毫不掩饰对唐安杰的蔑视。 像这样的话,唐安杰在外面听了不知道多少,早已习以为常,倒是康王听不过耳,道: 「宁世子,你这话说的,本王素来也是游手好闲,难道本王也是不学无术吗?」 宁少坤就算心里始终这么想的,但到底不敢当面承认康王不学无术,只能拱手致歉: 「王爷误会。在下失言。」 「杰兄,你有何建议,但说无妨。」康王鼓励唐安杰。 唐安杰谢过之后,说道: 「山上那么多土匪,他们总要吃饭喝水的吧。他们吃的米,吃的菜,喝的水,怎么运上山的?能不能从这方面入手?」 刘副将点头:「这倒是个办法。」 谁料一旁的村长却说:「这办法好是好,但行不通。山上他们有田地,有山泉,虽说偶尔会下山买些菜和肉什么的,可关键不知道他们什么事时候下山,若是他们过个十天半月下山一趟,或者干脆一两个月,不瞒诸位大老爷,我们村里好些人都被扣在山上,生死未卜,我们耗不起啊,得赶紧救人才行。」 于是祠堂内的气氛又陷入了胶着。 唐安杰想了想后,问道:「他们除了上下山买菜之外,还有没有可能下山?他们不是土匪嘛,难道光是抢你们赵村了,其他人他们就不抢了?」 村民们面面相觑,有个大叔上前说: 「他们也抢的,之前我进城的路上听说蛮牛寨在马湖道上截了几个富商,还把人富商的小妾都掳上了山。」 唐安杰面露喜色:「这就对了。只要他们还会下山劫道,咱们就有可能混上山。」 「杰兄的意思是,找人假扮富商和小妾,引那些山匪下来抢?」康王跟唐安杰打交道时间长,一下就明白他的意思。 第18章 「对。」唐安杰说。 「哈,真是好办法,那请问我们要到哪里去找一个愿意冒生命危险的小妾?就这些村姑?人土匪又不瞎。」宁少坤反对。 提到村姑,大家把目光都投向站在祠堂外围的一些村民们身上,其中不乏年轻女子,可都是些平平之姿,富商的小妾不说倾国倾城,至少得是如花似玉吧。 不过渐渐的,大家的目光就不约而同聚集到了一处。 坐在唐安杰身旁的一个村姑打扮的女子,那叫一个钟灵毓秀,眉眼如画,就算身着粗布麻衣依旧不掩其风华,只见她慵懒懒的靠在椅背上,身子偏向唐安杰的方向,看起来跟唐安杰十分熟悉,而刚才入内时,她也自然而然的跟着唐安杰走,两人还时常靠近了说话,姿态亲密。 大约是唐安杰的相好吧。 刘副将和宁少坤如是想,刘副将干咳了一声,对唐安杰问: 「唐世子,既然是你提出的建议,那不知你身边这位姑娘可愿配合一下?」 一时间到外面找一个愿意冒险的美貌女子不太容易,有现成的就最好不过了。 唐安杰也没想到他们会点名唐安芙,正要开口拒绝,就听唐安芙义正言辞的来了一句: 「不行。」 众人以为她是不愿冒险,谁知她接下来又追加一句: 「我不做妾。」 众人绝倒。 宁少坤见她生的美貌,有意逗她一逗,说: 「姑娘,没叫你真的做妾,只是假装一下。你若是这回帮了唐世子的忙,说不得唐世子将来会考虑给你个正经名分呢。」 他们这种出身的公子、世子,身边不乏莺莺燕燕,宁少坤见的多了,见到唐安芙粘着唐安杰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把唐安芙的身份给贬低了下去,毕竟没有哪个大家闺秀,会这般装扮跟在男人身旁的。 「宁少坤,你胡说八道什么呀!她是……」 唐安杰的话没说完,就觉得胳膊被缠住,唐安芙的脑袋便靠在了他肩上,娇娇柔柔的说了句让如遭雷击的话: 「哎呀唐郎~~~~」 康王喷饭。 螳螂,哈哈哈,他还蟋蟀呢! 唐安杰满头黑线,满脸写着拒绝:「做,做什么啊?」 「人家,不要做妾嘛~~」唐安芙娇滴滴的说。 唐安杰听得头皮都要炸开,一边抽出自己胳膊,一边将唐安芙的脑袋从自己肩上推开: 「你,你好好说话!」 唐安芙被推开之后,不仅不恼,还故作娇媚的横了唐安杰一眼,唐安杰下意识觉得浑身一冷,打了个寒颤。 唐安芙恶心够人后,终于正经说话: 「我的意思是,人家土匪又不傻,都已经抢了一回富商和小妾了,突然又来了一个富商和小妾,他们就不会怀疑吗?」 众人一阵思索,刘副将不耻下问: 「那依姑娘的意思。」 「换个身份。」唐安芙说。 宁少坤似笑非笑的盯着唐安芙:「不会是要换个正室身份吧。」 「没错!」唐安芙只当没看到那傻子眼里的坏笑,直接说:「你们觉得,一个美貌少妇带着家中钱财与一个病弱夫君,不远千里,上京看病这个桥段怎么样?」 「……」 片刻后,唐安芙所说的这个‘桥段’得到了大家认可,接下来就是角色分配问题了。 唐安芙肯定是美貌少妇了,而唐安杰首当其冲被安排成‘病弱夫君’,但他看着唐安芙那张脸就饱了,说什么也不肯跟她假扮夫妻。 唐安芙在马车上换了自己原本的衣裳,对一直躲在马车上不敢见唐安杰的元蕊娘说: 「你先回去,我跟唐安杰他们在一起不会有事的。」 元蕊娘也想留下帮忙,却又不敢面对唐安杰,兀自在那纠结,唐安芙见状又道: 「你回去之后,帮我去辰王府报个信儿。就说我跟唐安杰和康王在赵村,风铃跟着,办完事我就回去,让他别担心。」 元蕊娘替唐安芙整理了下衣裳,愧疚的点了点头。 辞别了元蕊娘,唐安芙换了装走入祠堂,惊讶抽气声此起彼伏。 宁少坤正百无聊赖的喝茶,听见众人反应后,也抬眼往入口望去,一时间他竟连茶都忘记喝了,两只眼睛像是被什么东西粘住了一样,竟再也不能从换过装的唐安芙身上挪开半分。 这般绝丽的容貌,婀娜的身姿,行走间那随风飘动的乌发与衣带,仿佛都甩在了宁少坤的心尖上,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在一个破村子的祠堂里,对一个前一秒还是村姑的女子动心。 「好漂亮啊。」康王赞道。 第19章 他虽然才十五,还没娶王妃,但眼睛不瞎,审美在线,由衷的感慨他皇叔眼光太好了。 所以从前皇叔哪里是什么不近女色,根本就是没遇到入他眼的女子嘛。也只有皇婶这般出色的容貌,能让他那个木鱼脑袋般的皇叔开窍了。 唐安芙往唐安杰一指:「你演我夫君吗?」 唐安杰的头摇的像拨浪鼓:「不要!」 「我演。」宁少坤健步冲到唐安芙面前,推开了碍事的唐安杰,毛遂自荐。 唐安芙将他从上到下扫了一眼:「你?」 「不行——」 唐安芙这边还没拒绝,康王那边就率先咋呼起来。 宁少坤和唐安杰往他递去不解的目光,康王顶着压力,说道: 「宁世子不能演她夫君,你知道她是谁的女人吗?」 宁少坤一声冷笑,往唐安杰撇去一眼:「知道啊。那又怎样?唐世子自己不要演的。」 康王一时语塞,但见宁少坤的手要去拉唐安芙的时候,赶忙一个箭步上前,将唐安芙护到身后,指着自己鼻子说: 「杰兄不演,自还有本王演。」 宁少坤眉峰一挑,用目光比了比康王才到他肩膀的身高,他甚至还没有唐安芙高,不禁笑了: 「王爷要演,怕是……不太像吧。」 「你别管!总之我,杰兄都可以,就你不可以!」康王誓死护卫皇婶。 唐安芙无语的看着他们争夺,耐着性子问: 「所以你们商量好没有?」 宁少坤刚要回答,康王抢先一步:「商量好了,你演夫人,我演夫君,反正夫君是个病秧子不是,我这体格,正好。」 不得不说,康王殿下对自己的定位还是很准确的。 一番激烈‘争夺’之后,角色尘埃落定。 唐安杰:车夫。 唐安芙:美貌少妇。 康王:病弱小夫君。 宁少坤因为受到了康王的排挤,最终只能在这场诱敌大戏中分配到了一个‘护卫’的角色。 是那种,跟车夫一起坐在马车外面,没有资格到马车里面去的护卫。 是夜,官道上缓慢行走着一大一小两辆马车,后头还有一辆大拖车,拖车上叠放着几只硕大的箱笼。 前头一辆马车大些豪华些,一看便知是主家坐的马车,后头是辆青蓬,应该便是家里仆从坐的,一行车队夜里在官道上赶路。 前头马车里还不时传出激烈的咳嗽声。 大约是知道来不及进城了,车队便在官道旁寻了一块空地,连马车带拖车全都到那块空地上歇脚了,不一会儿便有五六个粗壮仆婢下马车来生火,看起来像是要煮什么东西。 车夫唐安杰压低了帽檐,穿着一身短打,把马鞭别在腰间下车往林子暗处走,边走边解裤带,看着像是要去林子里解手,跟车夫一同坐在马车前板上的护卫,手里始终拿着把剑,不过下车后他却在那不断搓手,约莫是有些冷的。 而马车里不断有几乎咳出肺管子的咳嗽声传出…… 一个猴子般的身影迅速蹿上了黑暗中的树,抱着树干远远的观察空地上的车队,看了一会儿后,确定是一户赶路的人家,主家许是病了,咳嗽声音特别大。 ‘哔——’ 急促的一声尖细口哨从枝头传出,若此时有懂绿林黑话的人听见这哨声就能明白,这是在说‘点子正,速来’。 在这之前一刻钟,车队停靠到空地上的时候。 唐安芙坐在马车里,悄悄掀开车帘子往外看,觉得四周安静不像是有什么山匪出没的样子,用脚尖踢了踢披着毛坎肩,脸色苍白的康王齐昭。 「继续咳。咳大声点。」唐安芙说。 康王低头看了看被皇婶踢到的地方,感觉嗓子眼儿都要咳出火花来了,身上的毛坎肩又热的厉害,他哪里知道扮个病秧子会这么辛苦这么累,要早知道的话,还不如让宁少坤来扮呢。 「你咳呀……」唐安芙压低了声音催促。 康王无奈只能憋着快哑火的嗓子又撕心裂肺咳了几声,实在受不了,一把掀了身上的毛坎肩,连连摇手: 「我不行了,我不行了。太热了……」 就在这时,唐安芙听见了林中传来的那一声尖细的哨声,对康王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微微掀开车帘子,对从林子里解过手出来的唐安杰使了个眼色:来了。 唐安杰一惊,然后点了点头,自觉的坐回马车前板上,一边压帽檐,一边摸到了贴在车壁旁的刀柄上。 果然过了一会儿,一群穿着兽皮短打的人持刀跳出,为首那人头上缠着褐色长巾,虬髯粗眉,脸上还有一道长长的刀疤,肌肉喷张,肩上还扛着一把看起来就极重的刀,简直就是迎面而来的匪气,他身边还有个瘦高个儿,一口大龅牙,贼眉鼠眼的,看着特精明。 第20章 「你们什么人?」 唐安杰跳下马车,站在车壁旁,用马鞭指着跳出来的山匪,做戏做全套的明知故问起来。 那些山匪互相交流了个眼神,反问唐安杰:「你们又是什么人?」 马车外的对话让马车里的康王面上一紧,哆哆嗦嗦的问了句: 「是不是,来了?」 唐安芙正关注外面的情况,数了数山匪的数量,大约二十来个,土匪先前肯定已经探过她这里的情况,她们这边连后头化妆成仆婢的护卫,总共加起来有十几个,土匪来二十个人,未免有些不太够,所以唐安芙断定,他们背地里肯定还有埋伏。 「是不是来了呀~」 康王吓得缩成一团,见唐安芙在马车的四个窗户边左看右看,不知道在看什么,问她问题她也不答,不禁有些着急: 「哎呀,娘子,我问你话呢!」 这是他们刚才商量好了的,在马车里的时候,他要称呼唐安芙为娘子。刚才一路上尽顾着咳了,还没有机会这么喊她,这是第一声。 喊自己的皇婶做娘子,想想还真是够刺激的。 然而还没等康王在心里好好的体会这种刺激,就听见背后阴恻恻的传来一句: 「你叫谁娘子?」 「我叫……嗯?」 康王刚要回答就发现不对,唐安芙也听见了那道从马车外传来的声音,对康王挥了挥手,康王识趣的往旁边闪了闪,唐安芙掀开了马车后头的窗帘子,果真看见一张透着阴寒煞气的俊脸。 「啊,你——」康王指着后车窗外的齐辰,刚要大叫,就被唐安芙反手捂住,看了看后车窗的大小,确定齐辰进的来,便对他招了招手,让他进来再说。 齐辰身手矫健的从马车后窗钻进马车,他动作轻柔的仿佛一只盯住猎物的黑豹,丝毫没有让马车因为他翻身而入的动作而有所摆动。 「你怎么来了?」唐安芙惊讶过后就是惊喜,脸上笑容止不住的对齐辰问。 齐辰无奈的看着她的笑颜,想要教育几句,可对着她那张笑吟吟的脸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只得把怒火发泄在一旁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康王身上,一脚踢过去,冷道: 「衣服脱下来。」 康王看看自己的脚,心道你俩还真是夫妻,踢人都踢同一个地方。 若是旁人的话,康王还不怕,可来的是皇叔,他刚才还当着皇叔的面叫皇婶做娘子,被当场抓了包,正是心虚的时候,哪里敢不听话,三下五除二就把外衣给脱了,连带毛坎肩也一并恭恭敬敬的送到了皇叔面前。 齐辰接过衣服就开始解自己的衣服,看来他这个正牌夫君是想换上康王这个假夫君的‘戏服’了。 「那我怎么怎么办?待会儿他们冲进来,怎么解释我是谁?」康王小声问。 齐辰将他上下看了一眼后,嫌弃的回了句:「你当儿子。」 唐安芙忍着笑给齐辰整理衣裳,康王在那立刻就炸毛,压低声音低吼道:「什么儿子?你俩这年纪,生的出我这么大的儿子吗?擎等着穿帮不是?」 虽说齐辰的辈分在那,可终究也只比康王大了六七岁而已。 「那你就回去。你有几个脑袋,敢跟着他们闯匪寨?刘副将干什么吃的?」齐辰咬着后槽牙说话的样子比平日里更恐怖。 康王咽了下口水,替刘副将解释:「不关刘副将的事儿,是我自己硬要来的,他阻止不了我。」 眼看叔侄俩要吵开了,未免耽误计划,唐安芙想起来马车里还有一套衣服,他们现在用的这辆马车是她和蕊娘坐着来赵村的那辆,她们来之前都换了村姑的衣裳,自己的衣裳就放在马车里,后来蕊娘坐仆人的车回去了,马车留给唐安芙,她的衣裳自然也就放在马车里了。 将蕊娘的衣服翻出来,递给康王: 「要不,小丫鬟吧。」 康王:…… 马车里的交流告一段落,马车外的交流还在继续。 唐安杰作为这出戏的总导演,正在尽职尽责的对那些山匪解释他们从何而来,来京做什么的,因为什么什么事情,今天没赶上进城,就只能在城外露宿一宿,请各位好汉行个方便云云。 台词说到这里,唐安杰将事先准备好的一包银子道具给那些拦路的山匪送去。 而那些山匪拿了银子,为首那虬髯壮汉在手里颠了颠,抛给身旁的瘦高个儿,说了句:「还是个肥羊。」 瘦高个儿掂量了银子后,就塞进衣袋里,跟虬髯壮汉对视一笑,虬髯壮汉忽的变脸,对着唐安杰道: 「识相的把银子全交出来,兄弟们放你们条生路。」 唐安杰佯做发怒:「你们别太过分,我们可是带了护卫的。」 第21章 土匪们早就探过这车队里,下人仆婢倒是有几个,可看起来像护卫的,左看右看也就只有始终抱剑在一侧沉默不语的宁少坤。 土匪们猖狂的笑了起来:「就这病鸡模样的护卫,哈哈哈,老子我一个能打他一百个!」 宁少坤感觉受到了侮辱,当即就想拔剑上前,谁料土匪们早就防着他,见他一动,几个人就围上来,把他作为重点监察对象,宁少坤当时就怂了,抱着剑退了一步,干咳一声。 这怂怂的样子让土匪们的气焰更加高涨。 「哈哈哈哈,老子劝你们还是快快交钱,你们这护卫可护不住你们!」 这话说完之后,就听见马车里传来一声黄莺出谷般清脆可人的声音: 「阿叔,外头发生什么事了?怎么那么吵,夫君好容易才睡下,又给你们吵醒了。」 被唤做‘阿叔’的唐安杰往车里回了句: 「外头没事,少夫人照顾好少爷便是。我们这……哎哎,你们干什么!」 听见马车里的动人声音,那虬髯大汉就跟瘦高个儿对视一眼,眼招子瞬间亮了起来,两人毫无顾忌走向马车,一把推开马车旁的唐安杰,正要伸手掀马车帘子,就看见一只如羊脂白玉般的纤纤玉手从车帘子后方伸出来。 车帘子被掀开一角,露出一张令人垂涎的美貌娇颜,竟是个绝色美人儿。 瘦高个儿忍不住咽了下口水,跟虬髯壮汉说:「这可比上回那个漂亮多了。」 虬髯大汉跟着点点头:「是啊,比这个差远了。」 「这要带回去给大哥,大哥定然高兴。」 「咱俩就立大功了。」 两个土匪旁若无人的交流,就当着唐安芙的面。 而马车里的唐安芙一派天真的对他们眨了眨眼,娇娇的问道:「二位是什么人,有何贵干?」 任何男人对着这样的美人都说不出恶言恶语,虬髯大汉把肩上的刀往旁边地上一插,两手在身上蹭了蹭,学着街上那些酸儒的样子,对唐安芙拱手作揖: 「小娘子有礼。」 唐安芙点头回礼。 那虬髯大汉的目光不住往马车里钻,嘴上还客客气气: 「不知小娘子深夜出现在此,所为何事啊?」 唐安芙娇柔一叹:「我家相公体弱多病,我们在老家听闻京城有名医,便变卖了所有家产,来京城为夫看病,不知惊扰到诸位,可否请诸位行个方便,放我们前行。」 两土匪再咽口水:「哦,原来如此。小娘子看着年纪不大,竟已做了人妇。」 「嗯,家里穷,兄弟姐妹多,爹娘养不活我,便将我卖给我夫君家做了童养媳,谁料我夫君是个病秧子,这才刚成亲没多久,他就病发了,公公婆婆又相继去世,我一个妇道人家也做不了主,听了人家说京城有名医,就过来了。」 唐安芙的声音缓缓慢慢,人又像是水做的一般,光是看她说话,就足以叫人酥断了骨,销断了魂。 唐安杰却是站在一旁看着如戏精附体,不断给自己加戏加台词的唐安芙恶寒不已,心中焦急,干咳一声,提醒她赶紧进入正题。 唐安芙将头上金钗取下,递到那虬髯大汉面前,说道: 「来之前,我也听人说了一些江湖规矩,望诸位好汉与我们行个方便,等天一亮我们就要去闫家村寻找神医闫大夫了。我夫君的病真的不能再拖了。」 虬髯大汉收了簪子,还想顺带摸一摸唐安芙的小手,被她快一步闪开。 瘦高个儿眼珠子忽然一转,精明的问唐安芙: 「小娘子说的闫神医,可是东平县闫家村的闫大夫?人称回春圣手。是也不是?」 唐安芙颔首:「正是。」 瘦高个儿往虬髯大汉递去一眼,双掌相击:「巧了不是。您说的那位闫神医,现在已经不在闫家村了,之前我们大哥得了病,便派人去把他接到我们山上小住了,所以你们就算去了闫家村,也是找不到闫神医的。」 唐安芙故作懵懂:「什么,怎么会这样。那,那我夫君的病……」 「小娘子若不嫌弃,便随我们上山,反正闫神医就在山上,他那医术不是我吹,华佗在世也不为过,你夫君的病对他来说就是小意思,肯定药到病除。」 「这……」唐安芙略微犹豫:「会不会不方便?」 「不会——我们大哥最好色……呃不是,最好客了。」 瘦高个儿死命的忽悠。 唐安芙这边咬着唇做出一副拿不定主意的样子,唐安杰从旁说道:「少夫人三思,他们,他们是土……」 话没说完,脖子上就给旁边的土匪架了刀,顺势闭嘴。 「别别,那我与夫君商议一下可好?」唐安芙说。 第22章 两个土匪对望一眼: 「你商量吧。反正我们跟你说了,闫神医就在我们山上,你要是想治病,就得跟我们上山。」 唐安芙转过身去,像是跟车里的人商量过后,才回过身来说: 「我家夫君说,若是闫神医真的在山上,那他肯定是要去的,到时候咱们给诸位好汉多一些诊金,可好?」 「好好好。」 「好说好说。」 两个土匪喜笑颜开,心道:成了。这国色天香的小模样,居然是个傻妞。 不管怎么说,官道旁他们也不敢杀人,但若把人骗上了山,还不是要圆要扁随他们拿捏嘛。 「既然这样,那你们就下车来,前边儿是林子,马车不方便走,你们下车,把东西全拿上,跟我们上山去吧。」 「是,那就劳烦诸位了。」 唐安芙回过身去将马车的帘子左右都挂起,然后所有人就看见马车里走下来三个人。 只见唐安芙扶着脸色苍白的男子,旁边还有一个矮小的梳着两个简单花苞髻的小丫鬟跟着搀扶。 看清唐安芙扶的人是谁后,唐安杰和宁少坤脸色一变,可此情此景,他们也没有多余的时间去问齐辰怎么会在车里,只能顺着演下去。 「小昭,我与相公上山治病,你留下看守马车。」 唐安芙吩咐康王,其实刚开始她就不同意康王来掺和,一来他年纪小,二来凶险,怕他出事,偏他说什么都要参与,如今齐辰来了,能不让他卷入就不让他卷入吧。 「不行!要一起上山。」 瘦高个儿谨慎道。 唐安芙不解:「可是,我家马车总得有人看着吧。我们过些日子治好了病,肯定还是要下山的呀。」 她说的认真,仿佛一点都没察觉被骗的事。 瘦高个儿还想说什么,虬髯大汉就开口了: 「哎,算了算了。一个小丫鬟,长得还不咋地。留下就留下吧。」 康王得了土匪一句‘长得不咋地’的评语,暗自咬着后槽牙,心中把这些土匪骂了个狗血喷头,发誓定要剿灭他们不可。 瘦高个儿还想说点什么,被虬髯大汉拖到一旁: 「天快亮了,赶紧把人骗上山,一个干瘪瘪的小丫鬟,有什么意思?」再指车队后面拖车上的箱笼:「看到那些箱子没?她说是变卖了家产出来的,那箱子里,定有不少宝贝。」 「……」 唐安芙扶着齐辰走在山路上,唐安杰和宁少坤跟在身后,拖车上的十几口箱笼全都由土匪们帮忙抬着上山。 化妆成仆婢的护卫们静静的跟在后头,暗自记下上山的路和岗哨位置。 两个土匪被唐安芙的美貌吸引的无心顾及其他,不时回头找她说话。 「你相公模样生的倒是挺俊,可惜身体不行。」虬髯大汉有意在唐安芙面前卖弄他的肌肉。 「男人还是要找身体好的。到了晚上你就知道身体好的男人有多好了。」 这话一出,周围听见的土匪们全都不约而同哄堂大笑起来。 唐安杰和宁少坤对视一眼,对这帮粗鄙之人都恨得牙痒痒。 类似这样萎缩的话语,唐安芙从山下听到山上,暗自为这些秋后的蚂蚱默哀的同时,还要不时安抚被她搀扶着的‘病弱相公’,借着给他整理坎肩的时候,贴着他耳朵轻声说了句: 「稍安勿躁,先救村民。」 别说齐辰,就是唐安芙,如果不是怕这些山匪用他们绑架的村民做人质,想先混上山把村民救回来的话,她自己就能领兵来把这些渣滓给灭了。 「咦,你相公怎么下了马车以后就不咳了?」忽然瘦高个儿对唐安芙问了这么一句。 毕竟他们侦查的时候,可是听见马车里传出的咳嗽仿佛下一刻就要把肺给咳出来似的。不是他过于小心,只是平白无故出现这么个外地大美妞,带着雄厚家产,还傻乎乎的跟他们上山,总觉得哪里有什么问题。 唐安杰和宁少坤皆心上一紧,以为要暴露,却见唐安芙暗自掐了一下齐辰的胳膊,齐辰居然真的配合她咳了那么几下,配合他刻意涂抹的苍白的脸,还真找出那么一点虚弱的感觉。 齐辰这么一咳嗽,瘦高个儿也没话说了。 反正眼看就要到山门口,他们马上就能跟这帮人翻脸,到时候关起来,多派些人看守就是了。 一行人很快就从山下到达蛮牛寨,还别说,这小小的山寨怪不得敢那么嚣张,从上到下的防守倒还真像模像样的,各处暗哨不少,若是强攻确实会吃亏。 蛮牛寨门口还有望风台,早已认出虬髯大汉和瘦高个儿,通知下面打开寨门。 进了山门以后就是一个硕大的演武场,不进来还真不知道这蛮牛寨的规模这般大,若再由着他发展下去,用不了几年,说不定真就成了民间武装力量,到时候占山为王,鱼肉乡里,遭殃的百姓多了,头疼的还是朝廷。 第23章 高耸的大门从内而外打开,迎着虬髯大汉和瘦高个儿进门,听众山匪称呼,这两人是寨里的头目。 「把那些箱笼直接抬到库房,那些人都送到后山去,这一男一女带到厢房,等大哥处置。」虬髯大汉如是吩咐。 唐安芙大惊失色:「你们,你们不是说带我们上山找闫神医的吗?」 瘦高个儿哈哈一笑,原形毕露:「闫神医没有,阎罗王倒是有,你要见吗?」 「哎,瘦子,对小娘子客气点儿。」虬髯大汉还是个怜香惜玉的。 唐安芙和唐安杰交换了个眼神后,就跟齐辰一同被山匪押往后院的厢房。 把他们送进一间简陋的房间后,就有人在外面落了锁,唐安芙和齐辰并不在乎有没有被人锁在屋里,唐安芙机灵的先到房间里的两个窗户旁去悄悄观望了片刻,只可惜此时天刚蒙蒙亮,看不清院子里藏着多少人。 「周围半丈的守卫不足二十人。」齐辰终于可以卸下毛坎肩,松了松筋骨后说道。 唐安芙完全不怀疑他的判断,齐辰是大齐朝当之无愧的战神,有这般厉害的侦查能力是应该的。 「那些村民应该都被关在后山,我得想办法到后山去。」唐安芙说。 齐辰看了一眼桌上的灰尘,嫌弃的蹙眉:「你还想自己去后山救人?若我不来,真出了事就凭你哥哥和姓宁的,你们有九条命都不够丢的。」 「我怎会靠他们。那些土匪抬上来的箱笼你看到了?里面全是刘副将手下的精兵,据说都是你神武营里出来的,你亲手练出来的兵自然个个身手了得,以一敌百不成问题。」 唐安芙被齐辰抓了个正着,心虚的同时不忘说点好话让他消气。 齐辰冷哼一声,仍未消气,唐安芙凑上前抱着他,吧唧吧唧在他脸颊上亲了两下: 「好了,我知道不该冒险,不也是正巧赶上了嘛。若我不知道也就算了,知道了还见死不救,我定会良心不安。」唐安芙忽然又问:「对了,你是怎么找来这里的?」 齐辰拿她没办法,回道:「风铃回去说的。」 唐安芙想也是这样,旋而一笑:「你是不是很担心我会出事?所以得知消息后,马不停蹄就赶来了?」 齐辰没有说话,只是在她腰上狠狠的掐了一下以示回应。 唐安芙被掐的又痒又疼,扑上去直接在他唇上咬了一口,两人正亲着,就听见房门外传来开锁的声音…… 唐安芙和齐辰分开,赶紧跑过去把他的坎肩重新披到他身上,正为他系着,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先前带他们上山的虬髯大汉亲自拿着个烛台和端着些茶水和吃食进来,一双眼睛滴溜溜的在唐安芙身上打转。 「小娘子,我给你送些吃的来。」 说完后,那人便想伸手去碰唐安芙,齐辰眼明手快将唐安芙护到身后,那虬髯大汉抓了个空,倒也没恼,将美人的‘病秧子夫君’从头到脚打量一遍,开门见山: 「你们不会到现在还没搞清楚自己的处境吧?」 唐安芙从齐辰身后探出脑袋,说道:「这位大哥,我和我夫君都是良善之人,你能不能行行好,放过我们?」 「哈哈哈哈哈。」虬髯大汉像是听到什么特别好笑的话,捧腹大笑:「良善之人?老子杀得就是良善之人!」 说完还一拍满是灰尘的桌子,发出一声巨响。 唐安芙像是受到惊吓的小兔子,用越发发颤的声音说: 「我,我们把所有的钱都给你们,你们别杀我们好不好?」 虬髯大汉重哼一声: 「哼,老子钱也要,人也要!你这小娘子确实生的貌美,只要你把大爷我伺候好了,大爷我说不定还能考虑留你夫妻一条性命。 」说完,他从靴子里抽出一把匕首,‘噌’的拔出,匕首刃在掌心拍打着威胁: 「要是伺候不好……」 匕首直接钉入他身后的桌面上。 唐安芙‘啊’的一声尖叫,吓得钻进齐辰怀里,紧紧的抱着,口中直喊: 「别杀我们,别杀我们。」 见她如此害怕,虬髯大汉越发高兴,狂笑不止。 唐安芙在齐辰怀里一边呜咽咽,一边悄悄的瞥见虬髯大汉腰间挂着的一串钥匙。 刚才他上山的时候,腰上还没有钥匙,这会儿有了,唐安芙想起他先前说要把唐安杰他们关到后山去。 看来这钥匙十有八九就是后山关押犯人的牢房钥匙。 脑中犹豫着到底要怎么拿那串钥匙,按照目前的剧本发展来看,美人计也许是最好的,但齐辰在这里……呃也不是,就算齐辰不在这里,唐安芙也不可能对其他男人用美人计!嗯,是这样! 可是不用美人计的话,那就只剩下硬抢,对付这个猪头,唐安芙不在话下,关键是怕打斗的时候,引来其他人,若是因此打草惊蛇,他们今晚的计划不就全泡汤了。 第24章 该怎么办呢。 唐安芙正满心为难的时候,只感觉身子一冲,原本给她依靠的胸膛忽然不见了,眼前一道人影闪过,她还没反应过来呢,房间的门就从里面给重重关上。 虬髯大汉听见声音,刚回头去看怎么回事,就被骤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身影吓了一跳,心道不妙,张口要喊,只觉得脖子处被人点了一下,他不仅再也动不了,就连声音都发不出来,紧接着,两只瞪着的眼睛看见最后的画面就是一道寒光闪过,然后就什么也看不见了—— 钻心的疼也不及眼睛再也看不见的恐惧,张大嘴巴想要把疼痛与恐惧嚎叫出来,却连丝毫声音都发不出。 齐辰脚尖将虬髯大汉腰间的钥匙勾住,踢给被他这一系列操作惊呆了的唐安芙。 下意识伸手接过钥匙,唐安芙到现在也没想明白,齐辰到底是怎么从她身前移动到那人身前,以雷霆之速点穴刺目的。 拿着钥匙,唐安芙来到满脸是血,已经疼的晕过去的虬髯大汉身前,不由自主咽了下口水,这是她第一次亲身感受到传说中魔杀星的威力,视觉冲击实在太大了。 「怕了?」齐辰蹲下身子,用虬髯大汉的衣服擦拭匕首上的血迹,问唐安芙。 唐安芙赶忙摇头:「不怕,只是没想到。」 她上过战场,见识过战场的残酷,与战场断手断脚,肚破肠流的场景比起来,废人眼睛这种程度才哪儿到哪儿,她惊讶的是齐辰手起刀落的魄力。 「走吧。」 齐辰说完便直接开门,边走边将他身上的毛坎肩和外套除下,露出他本来的玄色衣裳。 此时屋外天光微亮,仍有残余月光,银辉照在他身上,如暗夜中寒光四溢的一品利器,手起刀落的瞬间,便将所有向他攻击而来的身影放倒在地。 两个漏网之鱼想要朝天放响箭,传递消息,谁料齐辰一闪而去,匕首寒光自两人颈间划过,在他们倒下之前,齐辰夺过那人手中的响箭,箭头刺入那人身体后,弹开,那响箭直入人身,只听得很小的一声闷响,便再也没有声响。 齐辰带着唐安芙在这蛮牛寨中行走,唐安芙第一次感受到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画面有多震撼,她全程不敢眨眼,生怕错过了齐辰的任何一个动作。 她想过混上山之后在蛮牛寨放火;也想过暗杀蛮牛寨的首领;还想过给山下发信号,让他们攻山……却从来没有想过,能在蛮牛寨这样放肆的杀人行走。 这一切感觉就像是在做梦一样。 齐辰就像个没有感情的杀人机器,不管是远攻还是近斗,就没有任何人和弓箭能碰到唐安芙半步之内。 齐辰一路劫持,一路杀,很快就来到了后山,解决了看守在后山的十几人后,便急速往校场的方向掠去。 唐安芙追着他离去的背影喊了声: 「小心些。」 他早已不见踪影,但依然从黑暗中传来一句:「知道。」 唐安芙相信齐辰的能力,不敢耽搁,急速进入后山,拿着从虬髯大汉身上得来的钥匙,进去打开了后山牢房的大门,将里面被关押绑架的村民尽数放出。 此时,她看见蛮牛寨的校场上空同时发出了十几道响箭,紧接着寨内的望风台看见响箭便急急敲响警钟。 很快的,就听见寨中混乱的脚步往校场跑去。 蛮牛寨的几个当家听见了响箭和报警钟声,纷纷观望怎么回事,得到的消息就是‘有人闯入’,可要再问闯入的是什么人,有多少人,报信之人却说不出,只咕咕哝哝一句‘到现在就只看到一个’。 气的几个当家的把报信人直接给踹了。 拎着各自武器,往校场的方向赶去。 这被人杀到家门口了,怎么可能还当缩头乌龟。倒要去看看,谁有那么大的胆子,敢闯他蛮牛寨! 而另一边,唐安杰和宁少坤他们刚刚从后山脱险和藏在箱笼中的精兵们汇合。 偷偷摸摸的画了蛮牛寨的上山路线,放出鸽子给山下传递消息,然后一行人便猫在一处,静静的等待刘副将按照他们传递的消息攻山,等到官兵来了以后,他们再里应外合,杀蛮牛寨一个措手不及。 可谁知,蛮牛寨校场上突然出现十几支响箭,紧接着就是望风台的各种警钟。 「不会是王爷他们被发现了吧。」唐安杰从树丛跳出,焦急的便要往校场赶去。 宁少坤一把拦住他:「喂,你疯了,这时候去就是送死吧。」 「你放开我。他们有危险,我要去救他们。」唐安杰满心都是担心唐安芙的,甚至开始后悔,今天就不该带她到蛮牛寨来,要是让她身处险境,有个三长两短,他又该如何跟父母交代。 想到这里,唐安杰再也忍耐不住,一把推开阻拦的宁少坤,提剑冲去救妹妹。 第25章 精兵们看着唐安杰离去的背影,拿不定主意问宁少坤: 「宁世子,怎么办?我们要不要过去?」 宁少坤往山下的方向看了几眼,犹豫了片刻后,也只得提剑:「只能去啊。真是添乱!」 发过几句牢骚,宁少坤带着一帮精兵跟着唐安杰的步伐,往蛮牛寨校场跑去。 蛮牛寨山脚下,康王脱身以后就赶紧快马加鞭回去报信。 刘副将这才知道,原来齐辰也来了。 不敢耽搁,领着八百大兴县兵就往蛮牛寨的方向赶来,刚到这里,连山上传递消息的鸽子还没飞到他手里,就听见山上传来激烈的警报钟声。 「不好!他们行踪定然暴露了。」刘副将急道。 康王一惊:「那可如何是好?」 刘副将等不及,一声令下: 「管不了那么多了,传我命令,立即攻山!」 刘副将所带领的八百县兵火速往蛮牛寨山上冲。 路上遇到岗哨直接解决,所幸山道上的岗哨兵似乎也都被山上的警钟声给吸引过去,使得原本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山路上守卫稀少,县兵们攻山十分顺利。 很快就赶到了山上。 蛮牛寨的寨门还没有打开,不过从门缝下方却不断有血水流出,刘副将命人投石撞门。 当蛮牛寨的寨门被撞开的那一刹那,刘副将、康王乃至他们所带领上山的八百县兵全都愣住了。 只见蛮牛寨的校场之上尸横遍地,鲜血染红了整片校场。 此时天光大亮,一轮红日自天际挂起,刺破云层薄雾,洒下金辉。 一人醒目的站在校场最中央,他衣袂飘扬,浑身带着浓烈血气,如鬼似魔。 他手中那柄卷刃的长剑仍在滴血,四周皆是尸体。 刘副将怎么说也是见过世面的,此情此景亦不免心惊胆战。校场上除了抱头缴械投降的蛮牛寨众,所有反抗的人尽皆死在了齐辰剑下。 而刘副将只是看到个结果就这般惊吓,更遑论缩在校场一角,本意前来救人,却意外目睹了全过程的唐安杰和宁少坤他们。 两人双双腿软,蹲在地上,不知道什么他们竟十指紧扣,身躯紧紧依偎在一起,像两只遭遇天敌的小鹌鹑,瑟瑟发抖。 所以,他们刚才看的一点都没错吧。 那个传说中的魔杀星,一人灭了一寨…… 唐安芙救了后山被绑架的村民小心翼翼赶到校场的时候,齐辰已经把事情全都解决。 看着遍地的尸体,唐安芙仿佛瞬间回到了战场上,腥臭的血气刺激着她的鼻端。 瞧见挺立在那的齐辰,唐安芙几个健步上前,拉着齐辰的手将他前前后后看了一遍又一遍,扔不放心的问: 「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齐辰抛下杀人杀到卷刃的长剑,对唐安芙张开手掌,指了指虎口处: 「磨坏了。」 唐安芙捧住齐辰的右手,发现手心虎口那边确实被磨了一道口子,赶忙抽出随身的帕子,将他的虎口先仔仔细细的缠绕起来。 「疼不疼?回家洗了之后,再上药包扎。」唐安芙说。 而她这紧张关切的话正好被踌躇上前的刘副将听到,刘副将心情复杂的看了一眼齐辰右手微小的伤口,又看了看满地血流成河的尸体…… 但不管怎么说,蛮牛寨的事情算是圆满解决。 几个当家的比较识时务,在看见情势不妙时,就主动弃械投降,得以在齐辰手里保下了一条命,而他们没死对于刘副将而言算是意外之喜,毕竟他是领了公差来围剿蛮牛寨的,要是人全死了,他回去交差报告怎么写? 留几个头目回去审一审,这样最好。 唐安芙把被蛮牛寨绑架的村民送回了赵村,赵村上下无不感激涕零。 又问起赵村的土地被几个外地商人买卖的事情,唐安芙觉得这事背后定然是有人指使,因此如果赵村的人不想卖地,她可以帮他们另想办法。 但是,赵村人给出的结果让她有些意外。 原来就在昨天下午,唐安芙他们前往蛮牛寨之后,之前一直拖着没给钱的外地商人突然出现,出现之后,火速以之前商定的两倍的价格,与村里每一家每一户重新当场签订契约,当场付清银钱。 村民们虽然也觉得很奇怪,但是这几个月来,整个村子的人都被蛮牛寨的事情搅得头昏脑涨,突然有人送钱来,还送了比之前承诺的多了一倍,村民们几乎没有不动心的,再加上也担心官府围剿蛮牛寨不成功,他们若把钱留下,以后还能用五百两赎回自家亲人。 但村民们不知道个中周折,唐安芙却是知晓的,定然是幕后之人见大事不妙,不想让村民们继续纠缠下去,所以才慌忙将缺口加倍补上。 第26章 这人究竟是谁,唐安芙一时还真有点拿不准,且看以后吧,那人既然买了村子,定然不会常年闲置,等到有人开始动工的时候,幕后之人的身份兴许就会明朗吧。 城中鼎丰茶楼雅间内,裴景听了手下的禀告之后,一把摔了手里的茶杯。 宁少坤在楼梯上就听见这声响。 推门进了雅间,就看见仆人趴在地上清理茶杯碎片,裴景则双手抱胸站在窗前,看样子仍在生气。 下人提醒了一下裴景,他回过头来看见宁少坤,打了个招呼。 「怎么了这是?」宁少坤当然知道裴景在生什么气,只是随口一说罢了。 裴景深深的叹了口气,两手在脸上重重搓了几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这回真是见鬼了。安南王跑去凑什么热闹。」 裴景重生回来之后,便一直想着要趁早站队。太子就是个很好的选择。 为了得到太子的赏识,裴景自己花钱买下了赵村送给太子,可那些刁民坐地起价,裴景这才想到用附近蛮牛寨来威胁村民就范,果然,蛮牛寨一出动,这些村民就算不愿意,也只能同意低价卖地。 谁知道,他拿到赵村地契以后,蛮牛寨没有按照约定放人,一边死追着裴景的人要钱,另一边继续勒索村民,他们想两头收钱。 裴景也曾暗地里让人警告过蛮牛寨,希望他们能及时收手,谁知蛮牛寨那边也是漫天要价,说要放了村民可以,除非裴景帮村民把赎金付了,他们立刻放人云云。 要知道,裴景连买地的钱都没付给村民呢,手里能用的银子不多,之前给蛮牛寨就用掉了大半,想着村民那边就先欠着钱,反正一帮村户也折腾不出什么水花,等以后他手头宽裕了,再把钱给他们不迟。 他如意算盘全都打好了,谁知却偏偏闹出这么一趟子事儿。 眼看安南王派人插手了赵村的事儿,裴景不能就干坐着等他们查上门吧,毕竟地契什么的他都已经交给太子了,太子还不知道赵村出事,前两日见了他还说要把赵村建庄子的事情交给他来办。 裴景是有苦说不出。 他铆足了劲想让太子赏识他,若赵村的事情东窗事发,太子知道内情,想必对他的办事能力定然质疑。 裴景不能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他是要做大事的,将来是要封侯拜相当阁老的。 若这时候就被太子看轻了,那他以后的路只怕会艰难。 所以没办法,裴景只能把自己私产里的几处田庄尽数变卖了,换得现银,以两倍的价格把村民那边的钱给付了,幸好村民们这阵子被蛮牛寨折腾的没了气性,收了钱也就答应不再上告。 可村民这边暂时解决了,还剩蛮牛寨那边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急急忙忙的找宁少坤商议来了。 「我开始也纳闷他怎么会出现,直到刚才我和康王、唐安杰下山时才知道,原来是为了他女人去的。」宁少坤回想昨日唐安芙换装后的惊人美貌,不禁感慨: 「真没想到,她居然就是辰王妃,你肯定见过,承恩伯府嫡小姐,是你以后的嫡姐吧,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她竟是那般容貌的?」 听到‘辰王妃’三个字,裴景眉心一突:「她也去了?」 宁少坤喝了口茶,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可不。她要不去,安南王怎会去?」就因为安南王去了,宁少坤觉得他这一夜过得惊心动魄。 裴景一听,暗自愤恨:她怎么还是那么爱管闲事!真是天生克他!娶不娶都克! 「哎哎,问你话呢。你怎么从来没说过她长那么好看?唐家出美人的传言看来不假,我还真就没见过她那么标志的。可惜,若她不是辰王妃就好了……」 宁少坤后面的话没说出来,但裴景从他的神情自然就能看出他的意思,没好气道: 「那可是根毒辣美人刺,你小心扎着。」 宁少坤不以为意:「能被那样的美人扎一扎,我乐意啊。」 裴景看着他这样,心情五味陈杂。 因为上一世宁少坤就对唐安芙动过心思,背着他给唐安芙递了好几回书信,虽说唐安芙没理他,可裴景知道后如鲠在喉,找宁少坤问个究竟,宁少坤非但没有否认,还当着他的面儿承认了,甚至恬不知耻的说出用八个瘦马换唐安芙给他过两夜的浑话。 当时安定候在笼络永平候府,裴景也就只当他开玩笑,没和他计较,不过回府以后却因为这事儿跟唐安芙闹过,让她今后注意言行,别到处给他招蜂引蝶。 宁少坤对唐安芙的兴趣一直都有,直到唐安芙在战场上毁了容,再回京以后,宁少坤才没再提过这事儿。 「哎,你要娶的那个是不是比辰王妃还漂亮?」宁少坤饶有兴趣的问裴景。 第27章 裴景面色一沉,冷道:「娶妻娶贤。」 那就是没有唐安芙漂亮了。宁少坤了然。 「得了吧。我庄子里养的那几个瘦马你光顾的不也挺勤快。」 裴景面子有些挂不住:「行了行了,跟我贫什么嘴。蛮牛寨被抓了几个?他们大当家和二当家见过我身边张成,若审下去,定会牵连到我身上,而我要是不好了,咱们两家都别想好。」 宁少坤不置可否的耸了耸肩。 他是想借着裴景投入太子门下,可若裴景出事,他可不会跟他一同承担。 「你匆匆把我叫来,是有了办法?」宁少坤问。 裴景眸中闪过一丝狠辣,从袖袋中拿出一包东西抛给宁少坤,宁少坤将那纸包拿起来看了看,问: 「什么?」 「你姐夫是京兆府尹吧。」裴景说。 宁少坤一听,当即变了脸色,把纸包扔了:「你想让我京兆府杀人?」 「若他们不死,迟早查到我身上。」裴景冷声说。 宁少坤哼了一声:「你怕查到你身上,那就你去杀,我已经答应帮你上了一趟蛮牛寨,够对得起你了,你还想让我在京兆府杀人,疯了不成?」 说完这些,宁少坤便想离开,却听裴景在他身后慢悠悠的说道: 「你可以走。不过你走了,你爹收受马贩子贿赂的证据,明天一早就会放到御史台的案头。」 宁少坤停下脚步,闭目冷静片刻,转身道: 「裴景,怎么说我爹也是你亲舅舅,裴宁两家唇亡齿寒,你觉得你这么做合适吗?」 「你也知道唇亡齿寒,我若有事,你们家能脱得开干系?」 宁少坤低头沉吟了片刻,再抬头时面上已然漾出了微笑: 「我知道怎么做了。」 说完,宁少坤折回裴景身前,将他抛在桌上的那包药粉重新拿起,藏入袖袋,扬长而去。 裴景得逞一笑,他现在真庆幸自己是重生回来的,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知道他的好舅舅身上藏了多少秘密。 要是没有那些秘密在手,宁家又怎肯甘心低头为他做事? 宁少坤上一世可是裴景的劲敌,不同的是,裴景因为德明帝的补偿空降内阁,宁少坤却是一点点爬上去的。 所以宁少坤在内阁的人缘比裴景要好,资历比他要老,当时裴景在内阁出事,宁少坤非但没有伸出援手,还落井下石,这仇这怨,裴景全都记得! 这一世,宁少坤休想在他手下出头,只配给他当个马前卒! 因为赵村的事情,唐安芙累了一天一夜,在府里休息了整整两天才缓过劲儿来。 齐辰这两天依然很忙,只在家里歇了半日,又去了宫里。 谢氏派人来说,她亲手做了一些卤鸭翅,问唐安芙是回家吃一些还是她派人送来。 唐安芙想想反正在家没事,齐辰估计今晚仍要在宫里,于是就回谢氏说晚上回承恩伯府吃饭。 谁知,她下午刚要出门的时候,齐辰却突然回来了。 唐安芙想陪他,便想派人去伯府回一声,让谢氏把卤鸭翅包一些给她的人带回来。 齐辰正要去里间换衣裳,听见她在外间吩咐苏荷,走出来说: 「别回了,我与你一同去。」 唐安芙一愣,对苏荷道:「行吧,那别回了。你先出去。」 「是。」 让苏荷退下以后,唐安芙去到里间,趴在屏风后边探头问他: 「你是随我一同回府吃饭,还是要到伯府附近办差,顺道与我一同去。」 齐辰发冠除下,官服换成私服,披着头发从屏风后走出,顿时褪去一身正经,变成个爽朗清举,萧萧肃肃的翩翩佳公子。 唐安芙上前抱住他,齐辰一边整理衣袖一边低头看她:「怎么?」 垫脚跃起在他下巴上亲了一下,齐辰是那种须发不旺盛的美人皮,便是几日不剃须,脸上也只稀稀几根,摸起来手感特别好。 「我喜欢夫君这样子。」唐安芙不吝表达自己的喜欢,说完,又在他唇上轻啄两下。 齐辰任由她抱着亲着,整理好衣袖后,才捏着唐安芙的下巴来了一记深吻,唐安芙食髓知味,软成一滩。 要是按照以前的惯例,基本上两人已经亲成这样,不来一回是收不了场的。 可谁知齐辰亲了一会儿后,就把唐安芙放开了。 唐安芙觉得奇怪,她这都有感觉了,齐辰怎么就停了,以为他想着晚上回伯府吃饭的事儿,便凑到他耳边说了句: 「时间还够。」 时间还够的言下之意就是‘xxxxx来得及’。 第28章 齐辰当真看了一眼外面天色,慎重考虑和估量之后,肯定摇头:「不够。」 说完,便用拇指在唐安芙被他亲花了的唇上抹了一把,将唐安芙放开。 唐安芙舔了舔自己略肿的双唇,体味着齐辰的那句‘不够’……看来今晚又会是个辛勤劳作的夜晚啊。 是夜,唐安芙和齐辰一同回承恩伯府吃晚饭。 王伯准备好了车马,唐安芙看着停靠在门前的骏马和马车,悄悄往齐辰看去一眼,齐辰先是不解,后来看见唐安芙自己一个人爬上马车后才反应过来。 唐安芙刚在马车里坐好,就觉马车又是一动,齐辰也跟着上车。唐安芙对他递去一抹孺子可教的目光。 这是两人第二次一起回伯府,阵仗自然没有回门那日要大,甚至唐安芙都没说齐辰会和她一起回来,所以谢氏和唐益并未出来相迎,只是派了秀芝在门口等候唐安芙。 王府的马车刚在唐家门前停下,就听见门口一阵嘈杂,停车的时候,唐安芙将车帘子掀开看了看,就看到三四个婆子堵住门口,不让仙姨娘进去,仙姨娘没法就在门口撒泼,破口大骂。 门内的秀芝吓得不敢上前,看见王府的马车后,才贴着角落钻出来,守候在马车旁,等着搀扶唐安芙下车。 唐安芙从车内走出,扶着秀芝的手,轻声问了句: 「怎么了?」 秀芝刚要回答,就见马车里又走下一人,冷峻的气场让秀芝肃然起敬,赶忙福身行礼:「参见王爷。」 唐安芙把秀芝扶起来,问她:「到底怎么了?仙姨娘闹什么?」 秀芝悄悄的说:「二老爷把二夫人请回来了,可仙姨娘却不肯交权,昨儿二老爷到外地去了,今儿仙姨娘就被二夫人从侧门赶了出去,谁知仙姨娘从侧门一直闹到了正门。」 唐安芙知道二房的恩怨情仇,理解二夫人的做法,只是仙姨娘这个人就不是那么好打发的。任她在门口一口一句‘安定候世子岳母’‘安定候世子夫人的生母’云云,就怕旁人不知她的身份,不知她女儿女婿的身份。 唐安芙和齐辰要进门,仙姨娘瞧见她和她身旁的男人,骂声渐弱,对唐安芙和齐辰行了个礼:「四小姐回来了。这些叼奴不让我进去,你帮我说句话。」 唐安芙犹豫着,谢氏的声音就从里面传来: 「都堵在门口做什么?有什么事在二房解决好了再出来,凭的丢人现眼。让她进去!」 几个婆子得了谢氏的话,自然不敢拦仙姨娘进门。谢氏又对门房的人训道: 「一个个都是眼瞎不成,由着她在门口闹腾,会不会当差?还要我教你们吗?」 门房被训的无话可说,先前他们确实是犹豫了,毕竟人是二夫人赶出来的,他们只想着二夫人素来强势,一时没想清楚该怎么处理。 「是,伯夫人息怒,下回小的们知道怎么做了。」 谢氏这才走到唐安芙和齐辰面前,对齐辰柔下声音道:「家中琐事,叫王爷见笑了。」 「无妨。」齐辰回。 谢氏迎着两人进府,齐辰见唐安芙与谢氏并肩说话,便自行入内。 「你怎么回事?」谢氏暗自埋怨唐安芙:「王爷一起回来,你也不派人传一声,我这也没准备多少菜。」 唐安芙安慰:「家常菜就行了,齐辰又不挑食。」 「王爷不挑是他的事,我准备与否是我的事。待会儿你和你阿爹先陪王爷下下棋,我叫厨上赶紧多做一些。」谢氏说:「还有,你怎可随意唤王爷名讳,一点都不庄重。」 唐安芙却觉得没什么:「您不也老喊我爹‘唐益唐益’,我怎么就不能喊齐辰名讳了?」 「你这孩子,能一样吗?」谢氏啐了唐安芙一口。 说着话的功夫,便到了主院。 唐益还不知道女婿跟女儿一同回来,他穿着一身宽松短打,在院子里缓慢的打拳,唐安芙走进垂花门就看见了,直接笑道: 「爹,您在练打乌龟吗?」 唐安芙素来没大没小,唐益早习惯了,维持一个动作缓慢的转过身来,边打边说: 「黄口小儿,你懂什么,你爹我打的可是好东西……」 「五禽戏。」齐辰开口为唐安芙解惑。 唐益正好转到面向垂花门,与他们面对面,瞧见齐辰先是一愣,然后因为动作没连贯,脚下一个没站稳,直接摔坐到地上。 唐安芙小跑着上前把他扶起来,唐益低声谴责: 「你怎么回事,王爷一起回来,怎么不派人通知一声,我这,我这……像什么样子!」 数落完闺女,唐益与齐辰打招呼: 「王爷也懂五禽戏?」 齐辰点头:「略懂。伯爷想交手吗?」 第29章 交手……他怕不是嫌命长! 此时的唐益已经从唐安杰口中,又一次听说了女婿魔杀星的传说,与以往传说不同的是,这回是他儿子亲眼所见,回来描述的相当恐怖。 连连摇手:「不了不了。我就瞎练练。阿芙,你带王爷去茶厅坐一会儿,我回房换身衣裳。」 吩咐完唐安芙,唐益就回房去了。 齐辰不需要人招呼,他上回来时,知道唐家茶厅在什么地方,甚至不需要唐安芙带路,他就自己过去了。 唐安芙与齐辰坐在棋盘对面,一边收拾唐益之前不知道跟谁下的残局,把黑白棋子分别装入棋盒,秀芝来给他们上茶,唐安芙问: 「唐安杰呢?又不在家?」 「公子知道小姐今日回来,说晚饭前他定赶回家。」秀芝说。 整理好棋盘,唐安芙在棋盘上落下一子,对齐辰解释道: 「我家琐事多,主要是二房和三房那边,你知道的吧,老夫人是我爹的继母,我爹袭爵以后,老夫人不愿我二叔三叔离家,做主让他们都留在伯府,我爹想着都是兄弟,就应下了。所以承恩伯府大房是我娘管着,二房和三房都是老夫人管着,楚河汉界,两不相关。」 齐辰点了点头:「嗯。」 唐安芙见他完全没把先前门口看到的事情放在心上,到底还是她多想了,齐辰并不在乎她家的这些事,若他在乎,当初也不会娶她了。 「我爹就我娘一个妻子,没有三妻四妾和庶子庶女,日子就相对简单,不过有时候也确实有点没规矩就是了。」唐安芙说。 「你们这样挺好的。你爹娘一看便是对儿女很好的人。」齐辰说。 唐安芙很高兴,难得有机会跟齐辰聊她家里的事情,一边说她还一边观察齐辰的表情,想着若是他不愿意听,那她就少说点,好在齐辰神情不变,甚至还愿意跟唐安芙搭话,说明他并不嫌烦。 「那你呢?你的父皇和母妃是什么样的人?他们对你好吗?」唐安芙问。 齐辰目光一动,抬眼看了看唐安芙,唐安芙迎上他的目光:「怎么了?我说错话了?」 「没有。」齐辰指了指棋盘:「该你了。」 唐安杰欢欢喜喜进家门,战战兢兢坐上桌。 虽然他理智上认为自己身为大舅哥在面对妹夫的时候不该这么怂,但他实在没办法忘记妹夫在蛮牛寨大开杀戒的画面。 一个劲的扒米饭,连菜都不敢夹。 唐安芙觉得他实在可怜,给他夹了一筷子笋干,唐安杰扒拉着笋干说:「我不爱吃这……」 然而刚抬头就对上了妹夫转过来的锐利目光,吓得唐安杰左右开弓把那些笋干连带米饭一起送入口中。 儿子的异常表现,谢氏看在眼中,暗道了一句没出息后,见齐辰的目光始终盯着那道笋烧肉,就刚才阿芙夹给她哥哥吃的。 谢氏暗自发笑,在桌子下面踢了踢毫无所觉,正在啃鸭翅的唐安芙,唐安芙不解的看向自家亲娘,接收到来自亲娘的提醒后,唐安芙也给齐辰夹了一块肉。 唐安杰看了一眼那块五花三层的肉,回想刚才吃的笋干,果然嫁出去的妹妹,泼出去的水,有肉都开始紧着外人了。 「蕊娘要订亲了。」 唐安芙啃完一根鸭翅,用丫鬟送来的茶叶水洗了洗手后,突然说道。 「咳咳咳。」 唐安杰突然吃呛,咳嗽起来。 谢氏一边嫌弃一边给儿子顺气儿:「蕊娘要订亲了,你激动个什么劲儿?」 唐安杰咳的满脸涨红,支支吾吾的说:「我没激动。」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儿来。 「蕊娘那姑娘挺好的,许了谁家呀?」 唐益是个比较热衷儿女亲事的人,蕊娘自小跟唐安芙混在一处,在唐益眼中也是比较亲近的小辈,得知她要成亲,自然要顺嘴问那么一句的。 唐安芙往唐安杰的方向看去,唐安杰把头埋得更低,恨不得要把脸放到饭碗里去。 「一户外地人家,离京城挺远的,她要嫁去了外地,我与她今生今世约莫也就见不到几面了。」唐安芙说。 唐安杰微微抬起头,侧耳倾听。 「哟,她怎会想远嫁?女子嫁人便如投胎,她要嫁到外地,今后有点什么事儿一时都找不着娘家人帮忙,那可如何是好?」谢氏是当母亲的,也有女儿,首先想到的就是将来的问题。 「找不到人帮忙,就挨欺负呗。」唐安芙若有所指的说。 谢氏白了她一眼:「说什么胡话,亏蕊娘还当你是朋友,你得劝她,别想不开。京中大好男儿多的是,凭她元家的身份地位,寻个好人家不成问题。」 「唉,您怎知我没劝过她?可她也不知吃错了什么药,根本就不听我的。」唐安芙说。 第30章 「这成亲是一辈子的事,可马虎不得。你回头找元夫人说说。」唐益对谢氏建议。 谢氏点头应声:「行,我找个机会去说。哎呀,你别喝了,今儿都喝多少盅了。」 说着话,谢氏直接把唐益手里的酒杯给夺走了。 唐益也不生气,反倒对她赔笑,脾气真是好的出奇。 「王爷平日不饮酒吗?」唐益被收了酒杯,话依旧没少,甚至盯上了沉默寡言的齐辰。 发现他也就开始喝了些,后来就再不碰了。 齐辰放下碗筷,回唐益:「喝的,不过三杯。」 唐益想想,好像还真是。女婿跟他喝酒,最多也就碰三杯,第四杯唐益再敬时,他就摆手拒绝了。 「喝超过三杯会怎么样?」唐安芙饶有兴趣的问。 「会醉。」齐辰平静答她。 唐安芙觉得自己好像问了个傻问题,不禁笑了起来:「你也会醉的吗?」 「你这话问的,都是人生父母养的肉眼凡胎,饿了要吃饭,渴了要喝水,受了伤也会疼,怎么就不会醉呢?尽说傻话。」谢氏说。 唐安芙对齐辰说:「瞧见没有?我阿娘护着你呢。」 谢氏打了一下唐安芙的胳膊,母女俩笑作一团,齐辰却认真的对谢氏颔首致谢,看的谢氏越发觉得女婿顺眼。 吃完了饭后,唐安芙拒绝了谢氏和唐益,让唐安杰送他们出门。 唐安芙让齐辰先上马车,她和唐安杰有话说。 兄妹俩站在伯府门前石狮子旁,唐安芙盯着唐安杰看了一会儿才开口: 「你到底怎么想的。我先前没瞎说,蕊娘真的要远嫁出京了。」 唐安杰低着头,脚尖摆弄着地上的一颗小石子,声音闷闷的,没什么底气: 「她嫁出京就嫁出京,跟我有什么关系。」 「唐安杰!你是不是男人!敢做不敢当吗?」唐安芙懒得和他卖关子废话,她没在阿爹和阿娘面前拆穿他就算是给他这个哥哥面子了。 唐安杰在那日看见元蕊娘和唐安芙凑在一起,就知道妹妹肯定知道了内情,也不隐瞒了,直接说道: 「我,我怎么当!那时两个人都喝醉了,糊里糊涂办错了事儿,总不能因为这个就把两个没感情的人拴在一起一辈子吧。」 「没感情?」唐安芙快要被她这哥哥气死了: 「没感情你把她拖柴房里做那事儿?你是喝醉了吗?你喝醉了是什么熊样我不知道吗?又吐又爬软脚虾一个,你还能有劲干那事儿?分明就是借酒装疯,借酒揩油,敢做不敢当的懦夫,蕊娘能被你骗,我可不会!」 唐安杰被骂懵了,良久之后才呐呐的对唐安芙说: 「你,你是个姑娘家,能不能别总那事儿那事儿的,矜持一点好不好?」 唐安芙双手抱胸,无所畏惧:「不好意思,你妹妹我已经嫁人,不是姑娘了。」 「哎呀,我和她的事你就别管了。」唐安杰有些焦躁。 「我不管,蕊娘就真嫁到外地去了。你知道那户人家会对她好还是对她坏?你是男子,娶了一个不喜欢的,你还能纳妾,她一个女子,嫁错了人,一辈子就毁了。而那时候,她一辈子的悲剧,就全都是因为你!」 「蕊娘对你是什么感情我不相信你不知道。你要不知道,你就不会拖她去柴房!你要么就一辈子装傻,跟她冰清玉洁,划清界限,可你自己把持不住越界了怪得了谁?事后你怕了,你后悔了,就以醉酒为由瞒过去,你点了一桌子菜吃干抹净了,不打算付钱,还倒怪人家饭菜不好吃咯?」 唐安芙把唐安杰逼到了角落,把他骂的抬不起头。 「还是那句话,做了就得认!」 唐安芙留下最后一句后,直接上了王府的马车,绝尘而去,留下唐安杰独自一人站在伯府石狮子旁,心虚的背脊发凉。 他抬眼看向隔壁元家的灯笼,久久不能自已。 唐安芙上了马车气的灌了两杯凉茶,仍不解气。 齐辰靠在软垫上看她。 先前她把自己哥哥堵在门口,跟骂儿子似的骂他,一字一句全都被齐辰听在耳中,越发觉得她有趣。 「你哥哥把你朋友睡了?」齐辰问。 唐安芙咽下凉茶点了点头:「真是混账!蕊娘因为他,很可能一辈子都毁了。你不懂,女人嫁错男人是很可怕的。」 齐辰若有所思的盯了她一会儿,问: 「那你与我说说,有多可怕?」 唐安芙仔细回想了一下上辈子嫁给裴景后的感觉,努力给齐辰总结出了几句话: 「就是那种被卡在很滑的崖壁上的感觉。往上爬很吃力,不爬又会立刻掉下去,明明做了十分努力,可最后却连一分的成果都得不到。一辈子困在那一亩三分地,为了个不值得的人牺牲、奉献,被埋怨、被指责、被嫌弃……完全没有自我。」 第31章 齐辰伸手拉住唐安芙,将她的手掌放在掌心摩挲。 唐安芙低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突然有点好奇:「我其实想问许久了。」 「什么?」 「你为什么会娶我?」唐安芙在马车昏暗的光线中找到了齐辰那半眯慵懒的双眸,清亮如水的眸子盛满了月色。 马车中安静片刻后,齐辰说: 「因为你是特别的。」 唐安芙不懂:「有多特别?」 齐辰伸手抚上唐安芙的脸颊:「特别漂亮,特别泼辣,特别野。」 唐安芙越听越上头,说她漂亮就可以了,泼辣也勉强能接受,野,是什么鬼! 一把拍开齐辰钳住自己下巴的手,唐安芙不想和他说话了,脸颊感觉有些热,便掀开车窗帘子吹吹夜风。 马车走在热闹的甜水巷上,不宵禁的京城,就算是夜里街上也行人如织,但甜水巷在南城,王府在东城。 「咱们去哪儿,这不是回王府的路。」唐安芙问。 「王府太远了。今晚睡城南那所私宅。」齐辰大约是喝了点酒的缘故,说话都有些慵懒懒的。 唐安芙却满头问号,伯府在东城边上,离王府……远? 总觉得齐辰憋着什么,唐安芙扑到他身上,齐辰顺势拖着她的臀,让她挂着两条腿坐他身上,唐安芙捧着齐辰的脸质问: 「说,你到底想干什么?」 齐辰近距离感受她主动贴近的美丽脸庞,声音沙哑道: 「那日我与你假扮夫妻,怪好玩儿的。我想再扮一次,好不好?」 唐安芙呆愣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 「再……扮一次?」 齐辰点头:「嗯,今晚我们用新的身份交流,好不好?」 新的,身份,交流。 要不要说的这么委婉,幸好唐安芙听得懂。 一旦接受了这个设定,唐安芙就止不住在脑中幻想起来,其实……她也挺喜欢那日扮‘病弱夫君’的齐辰的,觉得他弱弱的,乖乖的,她还可以要求齐辰披着头发,他披着头发时特别好看。 光是想着,唐安芙就心猿意马起来。 「嗯,这个,也不是不可以。那待会儿回去,我给你化妆。」唐安芙说。 病弱夫君嘛,气色肯定不怎么好。要适当涂一些粉的。 唐安芙甚至开始设想剧情了,然而齐辰接下来一句话让她傻眼: 「我想扮强抢民女的土匪。」 唐安芙:…… 狗齐辰,真是狗! 是夜。 空荡荡的宅院。 一阵慌乱的脚步回荡在无人的回廊,还伴随着因为奔跑而急促的呼吸。 「救命啊。救命啊——」 一声高过一声,一声急过一声的呼救,叫人听了为之心惊。 妙龄少女深夜狂奔,不时向后回头看,像是在被人追赶,她狼狈的跨过一道古朴的月亮门,却听一声尖叫: 「啊——」 随后,少女战战兢兢的从月亮门退了出来,却因为没看见脚下碎石,脚底打滑,跌坐到地上,她一边往后退,一边惊恐摇头:「不要,不要……」 月亮门后,出现一道高大帅气的身影,他阴沉着脸,带着戾气,缓缓逼近摔倒在地的少女,然后伸手就要捞她。 「停停停。」少女忽然刹车,动作麻利的从地上爬起来,开始跟‘坏人’讲戏: 「你不能上来就抓我,你得说土匪的词啊。」 说着,少女唐安芙从腰带里取出折叠好的一张纸,摊开给齐辰看: 「你看你看,这里写了:我说‘不要不要’之后,你得说‘嘿嘿嘿嘿,小娘子你再跑啊,别忘了你相公还在我手里呢’,然后我再说‘求求你放了我相公’,然后你说‘只要你把大爷我伺候好了我就放了你相公,嘿嘿嘿嘿,小美人快来啊’。」 齐辰:…… 「需要这么复杂吗?」他问。 其实他就是想体验一下,然后扛了人赶紧进房办事去,外头这么多词没有意义。 「当然需要!」唐安芙坚定:「做戏做全套嘛。得用生动的剧情升华人物感情。」 齐辰蹙眉:「不能用生动的动作来升华人物感情吗?」 「当然不能。」唐安芙说。 都兴师动众的清场了,整个后院就他们俩人,玩儿一趟不容易,得认真才行。 齐辰又低头看了一眼她手里的纸,对于纸上写的那些‘嘿嘿嘿’还是有点抗拒的。 「那我再试试。」齐辰说。 片刻后,妙龄女子从门洞退出,那张月光下俊美的令人发指的‘土匪’步步紧逼,生动魅惑的说着:别忘了你相公还在我手里…… 第32章 唐安芙紧要下唇,在憋笑的边缘崩溃,心道:这么好看的土匪,我不要相公了行不行。 脑子里这么想着,却还是很敬业的求饶,终于到了重头戏——少女被土匪扛在了肩上…… 房间里,唐安芙被重重的抛在柔软的床铺之上,齐辰随之而来,唐安芙闪躲几回以后,被齐辰抓着脚踝拖到身下,两人发生了一场激烈的‘近身搏斗’,床帐都被他们的动静弄的自动落下。 床帐里,唐安芙说: 「哪有土匪这么温柔解衣服的?」 「那要怎么脱?」 「撕呀!撕会不会?」 「……那明儿我让她们给你送新的来。」 「干嘛这么温柔,你是不是忘了你是谁?」 「没忘,我是土匪——」 「啊,救命啊。相公,相公救我!」 「可以了。」 「别,不可以碰那里,那是属于我相公哒~~~豆*豆*网。」 「闭嘴。」 几日之后,唐安芙在院中练武,谢氏派人紧急唤她回家。 还以为家里出了什么事,唐安芙没敢耽搁,换了衣裳就去了。 回家就看见唐益站在花厅中间,唐益和谢氏坐在父母主位上,连唐安秀也被叫了回来,看见唐安芙金门,唐安秀招招手,让她坐到身边去。 等一家人都来齐后,谢氏才沉声问唐安杰: 「如今姐姐妹妹都来了,你把刚才的话再重新说一遍,你要向谁提亲?」 唐安杰这几日像是没打理自己,衣裳皱巴巴的,人也没什么精神,不过目光倒是清明端正,只听他字正腔圆的又重复了一遍: 「我说我要向元家提亲,我要娶元蕊娘。」 唐益和谢氏对望一眼,唐益说:「你怎么突然有这个想法?」 「不是突然。其实,我……对蕊娘,一直就挺喜欢的。只是我以前爱玩儿,不愿受拘束,才说不喜欢她。如今我想明白了,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嫁给别人,更不想她嫁到外地,所以……」 谢氏往唐安芙看去一眼,目光似乎在问:你搞的鬼? 唐安芙冤枉的摇头。 虽然她确实骂过一通唐安杰,但并没有逼他做这个决定。如果唐安杰下定决心不娶元蕊娘,唐安芙也没办法,毕竟他们的那事儿是两个人一起做的,唐安杰要负责任,蕊娘也有一定责任,唐安芙最多就是推波助澜了一下。 若是唐安杰和蕊娘能成,至少唐安杰就不用娶上辈子他娶的女人,最后他卧病在床都无人理会。而蕊娘本来就喜欢唐安杰,若能嫁给喜欢的人,对她来说也是好事。 「咳……那个,元家是商户,你知道的。」谢氏说。 唐安杰点了点头,不解问:「我知道元家是商户,母亲不是一直与我说人的身份不分贵贱,难道您嫌弃元家?」 「不是我嫌弃元家,而是想要告诉你,你娶商户之女的后果。」谢氏说: 「虽说承恩伯府如今已淡出公卿世家的圈子,但你仍是不折不扣的公卿子弟,若是娶个高门女子为妻,今后对你的仕途也好,门第也好都能锦上添花,今后生了孩子,若有妻族相助,说不定你儿子还能有机会袭一世爵,但你若娶了商户之女,就意味着你今后若想入仕,就只能凭靠着你没什么用的阿爹和阿娘,还有你自己。」 「唐家到你已世袭三代,若第三代没有作为,爵位是万万传不到第四代的。这些你都想过吗?」 谢氏把今后可能会出现的后果一五一十的说与唐安杰听,希望他全部了解之后,再做出这个可能改变一生的决定。 本以为唐安杰会犹豫,没想到他很快给出答案: 「母亲说的这些,我都想过了。」 「想过之后,仍要娶她?」谢氏问。 「要娶。」唐安杰坚定的答。 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很严肃的谢氏忽然笑了起来,她这一笑,唐益也跟着笑了: 「瞧见没有,我说咱儿子就是比我有出息。」 谢氏白了他一眼:「德性。」 他们这态度让唐安杰有点拿捏不准:「那爹娘是同意帮我去元家提亲了吗?」 唐安芙和唐安秀对望一眼:「你还是赶紧想想今后就凭你这三脚猫功夫,怎么养活妻儿吧。」 花厅内传出一片欢声。 谢氏问明儿子心意后,心情大好,原本她就挺喜欢蕊娘那孩子的,也知道蕊娘喜欢杰哥儿,但杰哥儿这榆木脑子始终都不开窍,她这个做娘的也没办法,如今好了,他知道蕊娘要订亲,急了,自己就想通了。 「可以了。事情商量完,你们该回哪儿回哪儿去。走吧走吧。」 第33章 谢氏开完了家庭会议,立刻就翻脸不认,推着两个女儿往外走。 唐安芙着急忙慌的赶回来,连口水都没喝着,甚至凳子还没坐热,就被亲娘又火急火燎赶了回去。 她和唐安秀一起出门,唐安秀邀唐安芙去她家里坐坐,唐安芙想起来王府校场上的白龙枪还没收拾,就婉拒了唐安秀,姐妹俩分别回家。 回到王府,唐安芙直奔演武场。 她出门的时候白龙枪就直接竖在地上,得赶紧去拔出来。 谁知她刚到演武场就听见场上唰唰棍响,齐辰不知什么时候回来,正舞着她的白龙枪。 唐安芙见他舞的兴起,便没有打断他,干脆坐在台阶上看着他舞。 齐辰惯用的兵器是剑,传说他有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剑,好像叫什么‘破邪’,正因为他那剑的名字奇葩,所以唐安芙的记忆才这么深刻。 据说齐辰在战场上斩杀千万,用的就是那柄破邪剑,可谓是威名赫赫,一度被军中奉为传奇。 没想到惯于使剑的人,枪法也这般震撼,唐安芙的枪法是谢氏所授,在军中磨炼万千后方成一势,一杆白龙枪,扫遍漠北营不是吹牛,但如今她这个老枪手在看到齐辰这个新枪手的枪法后,居然开始对自己的枪法产生了些怀疑。 齐辰一套枪法使下来,行云流水,一枪冲天,破势而上,落地时,及时闪避了一道棍影,唐安芙看他耍枪,一时技痒,倒要看看自己的枪法能在齐辰手下过得几招。 她见识过齐辰的本领,因此丝毫没有留手,全力以赴,将她融会贯通了两世的枪法尽数使出,一时间,演武场上两道身影缠斗不休,婉若游龙,翩若惊鸿,精彩纷呈。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唐安芙手中的棍子被齐辰手中的白龙枪挑飞,直插沙地,棍尾还因惯性猛烈颤抖,唐安芙看着近在眼前的白龙枪,嘿嘿一笑,打算用傻笑缓解败阵的尴尬。 齐辰收回白龙枪,将之递给唐安芙,做出评价: 「挺好。」 唐安芙拿着枪,不解问: 「你是说我的白龙枪挺好,还是说我枪法挺好?」 齐辰走到演武场边上的茶桌旁,倒了杯茶,认真想了想:「都挺好。」 唐安芙心上一喜:「你真觉得我枪法挺好的?不是骗我?」 齐辰喝了口茶:「我从不骗人。确实挺好。你枪法精湛程度超过了你的年龄。」 这倒是! 她两世钻研的武器就是白龙枪,若是寻常人,别说她如今这个年纪,就算是再练十年八年都未必有她在战场上磨砺两三年的精湛。 「你还看出什么?」唐安芙觉得齐辰话没说完,接着问。 齐辰只喝水不说话,唐安芙便从他手中抢了杯子,将水一口饮尽,催促道: 「快说。」 齐辰无奈,又追加一句: 「你练的是杀人枪,枪法凌厉,见血封喉。」 这都能看出来?唐安芙惊了。 「还要我继续说吗?」齐辰问。 唐安芙的头摇的像拨浪鼓:「算了算了,不用说了。」 再让他说下去,她藏在心里的那点子秘密可就守不住了。 把杯子还给齐辰,还顺便给大佬重新亲自倒了杯水送到嘴边。 唐安芙坐在石凳子上看着手中白龙枪,感慨道:「我的枪法快、狠、准,但使起来却十分费力,打一会儿爆发力是够的,若打时间长了,我的弱势就会显现出来。」 齐辰喝了唐安芙敬的茶,用食指挑起她的枪,说道: 「转枪的手法僵硬,每次变换招式所花时间太长。」 一句话便点出唐安芙枪法的弱项,唐安芙瞬间灵台清明,把白龙枪插在沙地中,转过身一把抱住齐辰,用得遇明灯的姿态恳求道: 「请夫君不吝赐教。」 齐辰低头看了一眼抱住他腰的唐安芙,冷道:「放开。」 「不放不放,夫君不教我,从今天开始我就长在你身上,再也不下来。」 要是两人刚成亲的时候,齐辰声音一冷,唐安芙可能还会有些害怕,但是现在嘛……唐安芙已经不怕他冷了,相反他越冷,唐安芙就越缠的厉害。 她一边说话,还一边用脸颊在他腰腹间磨蹭,从齐辰的角度看去,只觉得那颗毛茸茸的小脑袋格外诱人。 忽然,伸出一根手指将她的下巴挑起,齐辰居高临下道: 「想让我教你,是要付出代价的。」 唐安芙眨巴了两下黑亮亮,水汪汪的大眼睛,从善如流问:「什么代价?」 「叫师父。」齐辰说。 「师父。」唐安芙没有丝毫犹豫。只要能教她,别说叫‘师父’了,就是叫爹她也能叫的出口!(正在茶楼跟人畅聊天下事的唐益忽然打了个喷嚏!感觉有逆子在说他。) 第34章 齐辰一本正经的点头,用指腹轻柔的摩挲唐安芙颈间的嫩滑肌肤: 「今晚到为师房中,为师手把手教你。」 得,这回又换了个道貌岸然,为人师表的身份。 这家伙演戏还演上瘾了。 唐碧茹和裴景的婚礼是七月初六,一年中最热的时节。 二房庶女嫁安定候世子,这件事情早在仙姨娘和唐家二房、三房不遗余力的宣传之下街知巷闻,请帖发了一封又一封,近到附近邻居,远到分散各地的亲戚,有的甚至提前了两三个月就派人送出请柬,为的就是这日使宾客前来见证这场盛举。 谢氏站在主院的垂花门前观望着什么。 唐安芙因为怕热,所以一早就回来了,正猫在谢氏的院子里喝冰镇芙蓉汤,就是用梨子、乌梅、芙蓉花和冰糖熬制而成的果酿,夏日里冰镇一番,喝起来爽爽甜甜,很是解暑。 今日是二房嫁女,谢氏是伯母,最多也就是派人帮衬帮衬,倒也没有需要她亲自出面招呼操办的地方,比较清闲。 但谢氏从垂花门前回来,一路摇头,看见唐安芙老爷似的躺在廊下躺椅上喝果酿,秀芝在旁边喂她吃葡萄,还帮她扇风,逍遥赛神仙的样子让谢氏又是一叹。 「阿娘,人家大喜的日子,你唉声叹气的做什么?」唐安芙问。 谢氏让秀芝退下,娘儿俩坐在一处,谢氏欲言又止了半天,终于还是没忍住,对唐安芙数落起来: 「我本不该说,可实在忍不住!这仙姨娘办事确实不行,你瞧茹姐儿的嫁妆她都置办了些什么。」 「两张小叶紫檀的八仙桌,不是整块的木头也就算了,她配套的八张椅子居然是榆木的,两套梨花木的柜子,那么老大,花里胡哨,又笨又重。」 「你猜怎么着,她柜子里面还放了十八条八斤重的褥子,她当安定侯府是什么冰天雪地的寒窑吗?」 「还有还有,褥子里还放了枣、生、桂、子,我前几天就看见下人们论斤论斤的往那褥子里灌,这天儿也不怕窝里面臭了。我就说了那么一嘴,仙姨娘竟然阴阳怪气的说我就是不想裴家早生贵子,我也是多余,凭的落埋怨。」 「还有那些个瓶子罐子,既不是古董,又不是官窑特制,堆在嫁妆抬里凑数……还有那些个头面,也是一言难尽。」 「唉,真不知道安定侯府的人看见她准备的这些嫁妆会作何感想。」 谢氏嫁过两个女儿,亲手置办过两份嫁妆,也看见过别人家的嫁妆,倒不是说姑娘家的嫁妆一定要很多很豪华很气派,但至少得合适,得说得过去吧。 「二夫人一文钱不肯出,她一个姨娘,想来能拿出手的也少。」唐安芙说。 「不少啊!」谢氏对此有话说:「她要真没钱,弄成这样我也就不说了,偏生她有钱。那种十两一锭的金锭子,她让人打了两匣,差不多你妆奁盒那么大的匣子,挺沉的,少说得两千两。」 「两千两黄金?」 唐安芙首先想到的是仙姨娘可以啊,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她要这么有钱的话,当年唐碧茹的日子怎么会过的那么清苦? 随即她就想明白了。 估计又是从裴景那里要来的。 这裴景对唐碧茹还真是舍得,不得不服。 「正是黄金。所以我才说她不会置办呀。她一下打那么多黄金锭子做什么,黄金又不能直接用,茹姐儿在婆家万一遇到要用钱的地方,她那金锭子怎么用?哪怕换成十两的小额银票,关键时候都比黄金锭子有用。」 谢氏这话不假,唐安芙完全能理解,裴家后宅的生活,可不是只有风花雪月那么简单,侯夫人精明计较,能让别人花钱的地方她就绝对不会动自己的钱,她是永平候府的嫡女,确实有不少私产,只不过都用在她自己和她儿子身上,连安定侯爷都很少能用到她的。 侯府的下人一个个更是眼高于顶,若打点不够,背地里还不知道会怎么编排呢。 「现在茹姐儿的嫁妆抬出去可真是不太好看。黄金匣子总不能让人揭开盖子抬着吧?外头原本就说她高嫁,这嫁妆一出,算是坐实了。」谢氏说。 唐碧茹和裴景是高嫁还是低嫁,唐安芙现在一点都不关心了,她和齐辰日子过得比蜜甜,做梦都要感谢裴景的不娶之恩,巴不得他俩赶紧凑对。 「怎么说呢。虽然我觉得门第并不重要,但咱实事求是,唐碧茹的身份嫁安定侯府本来就是高嫁,跟嫁妆没关系。」 别说唐碧茹,唐安芙当年嫁裴家也是高嫁。世人眼中的门第观念就是这样的。 况且,当年唐碧茹嫁过人,生过两个孩子,清寡一身,提着个小包袱都被裴景领回家供起来,想来裴景对唐碧茹的嫁妆是否丰厚并不在意。 「话是这么说……」谢氏有点闲操心,有点看不惯二房那边的做法。 第35章 唐安芙把果盘放到谢氏手里:「好啦。横竖是二房嫁女,跟咱也没多大关系。娘你这是咸吃萝卜淡操心,有功夫管别人,你还是多管管你儿子的聘礼吧。」 等唐碧茹婚事过后,唐家就要正式跟元家下定,下定之后,就能等着成亲了。 元家也是爽快,谢氏亲自领了两位全福人上门提亲,元夫人当场就拍板同意,还说什么嫁给唐家,连聘礼都不要了,她闺女自带嫁妆来嫁。 客气是这么客气的,唐家怎么可能不下聘,不仅要下,还要按照家里女儿的嫁妆规格,再上那么一个档次下聘,总之就很和谐。 而唐安杰和元蕊娘自从解开之前的心结后,两人肉眼可见的亲热起来,从前蕊娘跟唐安芙焦不离孟孟不离焦,如今却是他们出双入对。 「那我都已经准备好了。」谢氏说着,目光触及院中,笑道:「说谁来谁,回来了。」 唐安芙看向院中,就看见冒着粉红泡泡的唐安杰和元蕊娘进来,跟谢氏请安之后,谢氏把地方让给年轻人,自己便去二房那边看看有什么要帮忙的。 谢氏一走,唐安芙就捏起一颗葡萄砸向唐安杰,被唐安杰一把接住。 「俗话说的一点不错,新人进了房,媒人丢一旁!你们就是这么对待我这个大媒人的?」唐安芙觉得受到了冷落,控诉道。 元蕊娘扯了扯她的衣袖:「阿芙~~」 唐安杰剥了手里那颗葡萄,递到元蕊娘面前: 「别理她,蕊娘,吃葡萄。」 元蕊娘害羞的接过葡萄,两人四目相交,情意绵绵,成功把唐安芙给肉麻到了。 从躺椅上站起来,唐安芙说: 「不妨碍你们谈情说爱了,我去二房那边看看。」 说完,唐安芙便头也不回的走了,元蕊娘吃了颗葡萄后才想起来一件事: 「诶对了,我忘记跟阿芙说了。辰王府从岭南运了三十几筐荔枝回来,他们府里管家说马上要送几筐到唐家来呢。」 「荔枝?」唐安杰惊讶,这时节的荔枝可是稀罕货,从岭南运到京城极其不易,所费金钱相当巨大。 元蕊娘也剥了一颗葡萄给唐安杰,说道: 「阿芙嫁入辰王府的时候,好些人都不看好,如今看来,王爷对阿芙还是很好的。」 唐安杰问元蕊娘: 「你想吃荔枝吗?我明年也给你提前订。」 元蕊娘失笑: 「这位公子,这话应该是我,元家商行少东来问你吧,你想吃荔枝还是杨梅?我家商号遍布南北,水路、陆路无处不至,你要有什么想吃的,只要我一句话,保管放到你的案头。」 唐安杰被反撩一回,也跟着笑起来: 「那敢情好,今后可就劳烦元少东家照应了。」 「好说好说。」 「……」 唐安芙到二房找谢氏,转了一圈得知谢氏在二夫人的院子里。 尽管被二老爷好说歹说给请了回来,可仙姨娘不知天高地厚,管了两天后宅就真把自己当正头夫人了,不肯把管后院的权利交还二夫人,后来还是二老爷回来当着二夫人的面儿抽了仙姨娘好几个巴掌,才勉强按下二夫人再动身回娘家的举动。 可二老爷虽然打了仙姨娘,却没有下死令让仙姨娘交权,说是至少等唐碧茹的婚事过后再交,毕竟这阵子都是仙姨娘忙前忙后,出钱又出力,没功劳也有苦劳。 二夫人看了一遭仙姨娘办的事后,没再硬是要收回后院管家权柄,二老爷要让仙姨娘管家就让她管好了,二夫人只管把自己的钱袋子捂好,在院子里休养休养,看他们怎么折腾去。 唐安芙找到唐安秀,与她坐到一处:「姐夫今儿来吗?」唐安芙问唐安秀。 「来呢。不过他们营地今儿早上要练兵,他约莫会晚点来。」 唐安秀的相公童修是四十八营都尉,每逢练兵日都会格外繁忙。 「对了,我听说阿爹近来在帮杰哥儿走动,约莫是想在他成亲前为他谋个差事。」唐安秀说。 唐安芙倒是没听说:「谋什么差事?」 「好像是……巡城御史吧。从六品,若是能成也可以了。只要他好好干,以后肯定能升迁的。」唐安秀温温柔柔的,说话也特别慢,就像那文火慢炖的燕窝,既香又甜。 姐夫也是个好人,老老实实,跟姐姐很配,可惜英年早逝。 唐安芙努力回想当年,姐夫童修因为古佛寺在建的高塔突然倒塌,他带兵从那高塔下经过,意外被砸死的。 古佛寺的高塔啊…… 现在还没开始建造,等到那边开工以后,唐安芙真得想个办法,让姐夫童修远离那处才行。 「就像你姐夫,做了好几年的五品都尉,勤勤恳恳,上峰终于看到他的努力,这不昨日给他派了个清闲的肥差呢。若是办好了,年底考评定为上优,明年说不定就能正式入兵部,入了兵部就能参与战事讨论,他那个人就喜欢研究那些什么攻防布阵,无趣的紧。」 第36章 唐安秀在那跟妹妹喋喋不休自己的相公,唐安芙好笑的看着她,说: 「是金子总会发光,姐夫也是时运到了。他上峰给他派了什么肥差?」 唐安秀左右看了看,见周围宾客都在说话,没人注意她们,才在唐安芙的耳旁轻声说道: 「古佛寺要建一座百米高塔,需要一些官兵守卫,每日不用做什么,就带兵巡逻个几回,特别轻松。这种外勤军部补贴都尉一日八两银子呢,高塔至少得建半年吧,半年下来,一千五百两补贴少不了的,当然了,银子不是关键,关键是对考评好。」 唐安芙愣住了。 古佛寺的高塔这就要建了? 是她记忆出了偏差,还是怎么了。她记得古佛寺的高塔要明年才开建,怎会突然提前了大半年? 明年开建,建到一半的时候,塔突然就倒了,后来军部和户部一起调查过后才知道,原来之前工部出的建造图纸有问题,但后来高塔还是建成了,因为一个人——江南巧匠谭一舟。 谭一舟为古佛寺的高塔重新设计了一番,工部按照他的图纸来建造高塔,最终终于建成,而谭一舟也因为这高塔,一跃成为大齐顶级的工匠大师。 这位工匠大师有一位高徒,跟唐家有点关系,荣安郡王府大公子骆樊之,是唐安芙大姑姑的儿子。 可惜大姑姑很早就去世了,唐安芙也就小时候见过她几面,后来听说她疯了,没多久就去世了。 如今世人之所以会这般贬低唐家,其根本原因就是大姑姑的死。 大姑姑是突然疯掉的,没有任何征兆,骆家上下对其死因支支吾吾,一般有点血性的人家,姑奶奶在婆家突然没了,娘家定是要调查一番,让给出个说法,然而在这件事上,唐家没有任何作为,如此一来,无用、无能的标签就牢牢的贴在了唐家的男人身上,越传越像是真的,而唐益从未为自己辩驳过一句,就好像默认了般。 「好了不说了。喜娘全出来了,新娘子妆好了,咱们去看看。」唐安秀没注意唐安芙脸上的疑惑,拉着她往喜房去。 喜房门口有两个丫鬟站在那里发饴糖,跟唐安芙成亲时发的那种一样,都是三糖斋的,这种糖可不便宜,当时谢氏想订的时候没舍得,后来还是谢老夫人——唐安芙的外祖母亲自让人去订了两百斤送来唐家,据说花了八百多两,四两银子一斤糖,可谓天价,为此谢氏还有些不好意思。 不过唐安芙嫁的是王爷,发这种喜糖合情合理。 也不是说唐碧茹就不能发,只是……她这里里外外发好几种就有点让人看不懂了。 简单说吧,就是看人下菜碟,找一帮认人的丫鬟,看见门第好的,身份高的夫人小姐,就发三糖斋的饴糖,遇到身份一般的就发普通饴糖,这客人来做客,不管门第高矮总有交流吧,孩子们得了糖也会分享,这一来二去,宾客里可有不少得了普通饴糖的人都为此不高兴呢。 唐安芙和唐安秀在喜房里转了一圈,见着了盛装嫁衣的唐碧茹。 唐碧茹是真的高兴,今日可以说是她重生以来最期盼的日子了。 她终于嫁给裴景,终于堂堂正正的入了安定候府的大门,从今往后她终于能够以世子夫人的名义自居,再也不是唐家不受宠的庶女了,再也不用看二夫人的脸色。 只要一想到这些,唐碧茹连带看唐安芙都觉得顺眼不少。 而唐安芙如今对唐碧茹也没多少恨意了,她嫁给了齐辰,找到了自己的感情归宿,也乐得成全唐碧茹和裴景,祝他们百年好合,真爱万岁。 这一世的两人本就没多少交集,唐安芙和唐安秀在喜房待了一会儿,走个过场后,就没有多留,走出喜房。 唐安芙和唐安秀从二房出来,打算再回谢氏的院子猫一会儿。 到了主院这边就稍微清净一些,也就是跟二夫人和谢氏相熟的一些夫人小姐们在这儿。 经过花园时,管家叫住了唐安芙: 「四小姐。」 谢氏身边的人都是从小看着唐安芙长大的老人,因此尽管唐安芙出嫁了,他们仍坚持唤谢氏的孩子为公子小姐。 「怎么了,吴伯?」唐安芙停下脚步,等吴伯跑来。 吴伯指着外头说:「辰王府派人送了四筐荔枝来,门房已经收下了。」 「荔枝?」唐安芙很意外。 辰王府送来的,齐辰也没和她说过。这人总是这样,做了什么从来不说。 荔枝是这时节的时令水果,但不易存放,唐安芙想了想: 「你先给我和姐姐送些过来,剩下的找我娘,让我娘分去。」 吴伯领了命令就下去了。 谢氏陪二夫人和一些夫人在亭子里纳凉,有二夫人在,这些人都不会主动去二房那边帮忙。 第37章 吴伯带着两盘荔枝来,二夫人和其他夫人都很意外,二夫人问吴伯: 「这是那贱婢预备的?够下本钱的!」 吴伯赶忙摇手:「不是不是,二夫人千万别误会。这是辰王府送来的,一共送了四筐,四小姐让先摘出来几盘给诸位送来,剩下的要问大夫人怎么分。」 一听说是辰王府的,二夫人脸上的怒容才消散,拿起一颗荔枝叹道: 「还是芙姐儿运道好。瞧王爷给宠的。」 其他夫人也跟着附和。 谢氏招呼她们吃荔枝,然后走下亭子对吴伯吩咐: 「荔枝存放不易,今日都分了去。紧着先给元家送一筐,存一筐在冰窖,大小姐晚上回去的时候,让她带回童家,老夫人、二夫人、三夫人房里各送小五盘,用冰盛着。给伯爷和杰哥儿留个三四盘,剩下的你看着分给主院伺候的。」 吴伯没想到他们这些下人也能分到,很是惊喜,仔细记下后问谢氏: 「那其他院儿里伺候的分吗?」 「伯府本就是分开的,其他房与咱们有什么关系。荔枝多精贵,自己人分分得了。」谢氏向来护短,不会打肿脸充胖子非要去博那种吃力不讨好的贤名。 「是,老奴知晓了。谢伯夫人赏。」吴伯笑开了花,赶紧领命办事去了。 唐碧茹在喜房里焦急等待,丫鬟偷偷摸摸的进来,把一盘冰镇的荔枝摆到她面前的梳妆台上。 「这是……」唐碧茹太意外了。 裴景最喜欢吃的就是荔枝,所以唐碧茹每年都会为裴景订好些,裴景吃着开心,说她体贴懂事,没想到她在唐家也能吃到。 「老夫人命奴婢给六小姐拿来的。就您这里有,您悄悄的吃。」丫鬟说。 唐碧茹心知肚明,荔枝精贵,老夫人得了之后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她。 「知道了。老夫人待我好,我都记得。」唐碧茹迫不及待剥了一颗,拼着唇妆花掉也得先尝尝。 甘甜的汁水在舌尖滚动,唐碧茹连连称赞:「嗯,好吃。老夫人从哪里弄来的?」 「是辰王府送来给伯爷伯夫人的,伯夫人给老夫人分了些,老夫人又想着六小姐。」 丫鬟话音刚落,唐碧茹就把刚送进嘴里的第二颗荔枝吐了出来: 「辰王府送来的?」 眉头一簇,又问:「送了多少?」 「奴婢听说好像送了四五筐吧。」丫鬟回。 唐碧茹看着眼前的小盘子,盘子底部盛着冰,冰上最多也就十几颗。 丫鬟见她神色不对,以为她嫌弃老夫人送的少,赶忙补充:「老夫人也只得了小五盘,给您送了一盘,让人送了两盘摆到喜堂里去了,好些人连一颗都没分到呢。」 唐碧茹没心情听这罗里吧嗦的解释,越看这荔枝越不对味。 外头响起了轰鸣的鞭炮声,新郎来接亲了。 裴景带着三十人的迎亲队伍来到唐家门前,看见乌央央的人头围在门口等着派发赏钱他就头疼。 犹记得齐辰来接亲时,门口分明没这么多人的。 在门口等着新郎官的人基本都是女方亲眷,说一句‘恭喜’,他就要给一份赏钱。 幸好他早就准备,命人将事先准备好的几筐铜钱搬出来,侯府的下人们站在马车上,一把一把的将铜钱抛向等赏钱的宾客,那些原本围在门口的人全都乱了,开始低头弯腰捡地上的铜钱。 裴家下人一把一把的撒钱,边撒边喊: 「来来来,新郎官发钱了,快来抢啊。」 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场面越来越激烈,有几个人甚至被绊倒在地上,裴景就是趁着这场混乱,唐家下人出来维持秩序的关头闯进了门。 谁知闯过了第一道门,门内还有一帮娘子军在等他,裴景耐着性子又是作崔妆,又是耍刀枪,闹到最后,娘子军们开口还是要钱,裴景心里那叫一个气,忍不住回想上一世娶唐安芙的时候,那时唐家的宾客可不像这般混乱,虽然也有一些拦路讨赏的,却都有分寸,有条理,意思意思就成,不像这回,恨不得把他今日身上带的所有赏钱全都给薅出来,跟没见过钱似的。 好一番折腾,终于接到了新娘子。 裴景拉着唐碧茹手里的红绸,在喜糖拜别父母。 然后裴景就愣住了。 因为父母的座位上,坐的不是唐家二老爷和二夫人,而是二老爷和仙姨娘。 ‘一拜高堂’的吟唱都说出来了,裴景却还直挺挺的站在原地。 唐碧茹从扇子后头看了他一眼,见他目光盯着仙姨娘,唐碧茹略感心虚,小声劝道: 「裴郎,快拜呀,好些人看着呢。」 裴景蹙眉,见旁边宾客们已经开始议论,裴景只觉得自己被架到了火上,让他拜一个姨娘,他自己委屈;若是不拜,又会惹得宾客议论。 第38章 最终权衡一番后,裴景才重重叹出一口气,把身子偏向二老爷那边随便拜了拜,拜完就起身,甚至没等唐碧茹一同起身。 拜完之后,就可以带着新娘出门了。 唐碧茹由唐恒背着送上了安定侯府的花轿,裴景一路冷着张脸翻身上马,他已经不想去看周围人的表情了,只觉得这亲成的太憋屈。 上一世他纵然娶了不喜欢的,可至少唐安芙一家没给他受这种鸟气。 而等新娘子上了轿,裴景正要上马,打眼一扫就看见了跟在迎亲队伍后面的嫁妆队伍,除了领头的两个人手里捧着些金子还稍微能看些,后头都是什么鬼东西。 那庞然大物似的柜子,十六个人抬,新娘子的轿子也不过就四个人抬,十六个人抬的大柜子要是什么名贵材料也就罢了,偏生不是什么好料子,甚至连一整块都不是,那些抬柜子的人表情看起来有点吃力,像是柜子重过千金。 难道柜子里放了什么值钱的?应该是了,毕竟为了碧茹的这份嫁妆,他前前后后出了三四万两,她不可能就打几张桌椅,几个柜子的。 裴景如是想着。 出发在即,没时间给裴景多想,在迎亲的唢呐声中裴景翻身上马。 车队刚刚起步,就看见巷子那头进来两匹马,齐辰千年如一日的冷着他那张脸坐在马背上。 眼看就要跟裴景打照面,裴景虽不喜齐辰,可敬他是王爷,迎面时赶忙在马背上对齐辰拱手作揖,陪上笑脸,然而对面齐辰却目不斜视,甚至连个眼神都没有给裴景,就那么从他面前骑马而过。 马背上的裴景一身喜服本就惹人注目,然后所有人看着他赔笑作揖,却得不到任何回应,场面十分尴尬。 齐辰和童修同时进门。 是唐安秀先看到他们的,提醒了一下唐安芙,唐安芙才转过身来,只见她白皙的脸颊上有两团红云,齐辰扫了一眼她手边的酒杯。 唐安芙将嘴里的酒咽下去,问齐辰: 「你不是说今日营房有事,就不来了吗?」 齐辰走过来用手背贴了贴她的额头,唐安芙立刻心虚按住他的手: 「我没醉,就喝了两杯,两杯。」 正是因为知道齐辰今日不出席,所以唐安芙才干白日里跟姐妹们喝些酒,没想到被抓了个正着。 作为一个端庄守礼的女人,确实不应该大白天的关起房门偷偷喝酒。哪个男人会喜欢自己的妻子是个酒鬼? 齐辰收回手,往地上歪倒的几只瓶子看去一眼,唐安芙讪讪的拍了拍脸,然后就笑,试图用傻笑蒙混过关。 「是我请王爷一同来的,下午还要练兵,王爷原是想在营地里将就一顿午饭,我觉着前后也差不了多少时间,就问王爷要不要一同,王爷还真答应了。」 唐安芙的姐夫童修从旁解释了一下。 齐辰冷着脸依旧没有说话。 唐安秀和元蕊娘对望一眼,纷纷感觉室内气氛降了好些,都不用靠近冰盆也觉得凉爽了。 「阿芙,我想起来阿娘先前好像派人叫我过去帮忙来着,姐姐就不陪你喝了。」唐安秀率先反应过来。 元蕊娘见状,立刻跟上:「对对对,那个,伯母也叫我了。秀姐我和你一同去。」 唐安秀点点头,两人非常没有义气的手挽手离开,甚至走的时候还把傻不愣登杵在那里的童修一起给拉走了。 偌大的耳房内,就剩下唐安芙和齐辰两人面面相觑。 唐安芙见齐辰似乎要开口说话,在他开口发出声音之前,先发制人的扑过去抱住了他。 「我知道错了,下次不喝了。人家胆子小,你不要骂我好不好?」唐安芙用娇娇柔柔的声音对齐辰说。 齐辰这边还没做出反应,就听见窗户外头传来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隐约还看见几颗脑袋在窗户边上探头探脑。 元蕊娘和唐安秀到底还是不放心自家姐妹,所以她们决定躲在窗户后头悄悄的观察,要是王爷对阿芙动手的话,她们,她们……她们可以去帮阿芙叫人来啊。 谁知道听到了这么一句墙角,怎么说呢? 就这一句话,把阿芙这么多年积累下来的硬汉形象完全颠覆,元蕊娘甚至产生了些许生理不适,因为实在太娘了!她心目中,阿芙铁铮铮的汉子,怎么能在一个男人怀里发出这么娇弱的声音呢? 太可怕了。 齐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任由唐安芙抱着,等她自己抱够了松开。 唐安芙抱了一会儿,忍不住抬头偷看齐辰,见他神色依旧冷峻,也顾不得外头有没有听墙角,继续柔声问: 「你生气了吗?」 齐辰沉默片刻后,对唐安芙冷声说了句: 「从今往后,不许在外面喝酒。」 声音冷酷中透着严肃,窗户外的三人交换了个‘看吧看吧,他要发火了’‘怎么办?他会不会打人?’‘我们是不是可以准备叫人来帮忙了’的眼神。 第39章 「一点都不可以吗?我酒量很好的,不会醉。」唐安芙说。 齐辰态度十分冷硬坚定: 「酒量好也不行。」 唐安芙委屈的一声叹:「行吧。」 窗外的唐安秀无声叹息:唉,阿妹什么时候这么委曲求全过。 窗外的元蕊娘也闷声一叹:她家阿芙真可怜,狗王爷!她家阿芙喝点酒怎么了? 窗外的童修跟着叹息:一入侯门深似海,高门大户的艰辛永远不是他们这种小门小户可以想象的。阿妹不容易啊。 「因为,我不想让别人看见你喝酒的样子。」齐辰又追加了一句。 唐安芙:「……」 大哥,拜托说话别大喘气行不行,后面这句话你倒是早说啊! 唐安芙顿时心花怒放,整个人直接跃起,跳到了齐辰身上,齐辰十分顺手的将她接住…… 窗外三人没想到事情是这样的峰回路转,心情复杂的上赶着吃了顿狗粮。 嗝~~~ 参加完唐碧茹婚礼的第二天,唐安芙就亲自跑了一趟古佛寺。 她是想一探究竟,为什么应该明年开工的古佛寺高塔会突然提前大半年建造。不想有人跟着,于是便跟风铃说她是回承恩伯府,让她无须跟随。 古佛寺是大齐最大的一座寺院,也是皇家寺院。 若无皇家庆典时,古佛寺也会迎接八方香客,是曰佛心普世。 古佛寺分北苑和南苑,北苑是普世院,南苑是皇家院,而古佛寺的高塔就建在南苑。 因为要开工建塔,所以最近南苑也开放了,唐安芙沿着围墙走了一圈,确实看见不少工人抬着沙石进南苑,而南苑周围也有官兵看守,过阵子唐安芙的姐夫童修也会被调来这里。 而姐夫上一世就是因为古佛寺高塔倒塌而亡。 有兵看守,唐安芙也进不去。 干脆往北苑与南苑中间的一块祭天高台爬去,那高台四面都没有遮挡,站在上面应该也能看见一些南苑的情形。 这高台就是一片空旷的平地,中间放着一只烧香的鼎炉,其他什么都没有。 唐安芙爬到上高台,循着南苑的方向看去,高台之上果然能看见南苑里正在施工的佛塔。 应该才开工不久,佛塔连堪堪地基都还没打,就是一堆工人在挖坑运沙石。 没什么看头,唐安芙便又下了高台,想着反正来都来了,进寺院不拜佛似乎也不太好,于是便回到佛殿之中,诚心诚意拜了一通佛,又虔诚的添了五百两香油,正打算离开,就听身后有人唤住她。 「唐小姐。」 这声音…… 唐安芙疑惑转身,便看见裴景与一个邋里邋遢,腰间别着酒壶的中年男子。 「裴世子?」唐安芙将他上下打量,心中纳闷,这裴景成亲第二天来古佛寺干什么?放着房里娇妻美眷不陪? 裴景看见唐安芙似乎有些高兴,与身边的邋遢中年男子交代两句后,便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唐安芙面前。 「真的是你,唐小姐。」裴景特意称呼她为‘唐小姐’,刻意避讳她已做辰王妃的事实。 唐安芙眉峰微蹙,与半年前的青涩相比,此时化作人妇的唐安芙竟变得更加风情,绝美的五官添了几分妇人艳丽,越发勾人。 「裴世子昨日刚刚成亲,今日便有空出门来?」唐安芙问。 提起成亲,裴景脸上笑容微僵:「呃,确实有点事。」 面对唐安芙,他又怎么好意思说,昨晚洞房花烛夜,他甚至都没在府里过。 唐安芙转头看了看佛殿,又说: 「刚成亲能有什么事?还过来拜佛,就算是求子未免也忒早了。」 裴景被唐安芙调侃了一句,干巴巴的笑了一声,指着南苑的方向说道:「唐小姐莫要取笑我。我来佛寺不是拜佛求子,是真的有事。」 犹豫来一下后,裴景还是决定跟唐安芙说: 「南苑要建一座百米高的佛塔,太子殿下委派我与工部一同监工,若是这百米高塔建成,将来定是我大齐第一座百米高塔。」 唐安芙心中一动,脑中疑团渐解。 是了。 事情不可能无缘无故的改变运行轨道和路线,原本明年该建的佛塔突然提前建造,能推动这一切的,想来也只有重生回来的裴景了。 没想到他竟搭上了太子那条线,看来重生带给他的好处相当之多。 「我竟有些孤陋寡闻,从前只知裴世子学富五车,才名远扬,竟不知裴世子还会建房子?」 唐安芙不动声色的套裴景的话。 庆幸的是,她比裴景和唐碧茹晚重生半年,所以唐安芙知道他们是重生的,他们却不知唐安芙也是重生的。还只当如今这世道所有的变化,全都是因为他们自己改变了原有命运轨迹而造成的。 第40章 唐安芙好好与裴景说话的时候,裴景是不讨厌她的,听她言语吹捧自己,裴景颇有得意: 「唐小姐谬赞,我也就是……略懂一些。」 「这百米高塔的建造可不同普通房屋,裴世子若只是略懂,太子殿下又怎会委任你来督造呢。太谦虚了。」唐安芙继续糖衣攻击。 「哪里哪里。」 裴景怎么也没想到,唐安芙有一天会这样与他说话,记忆中,全都是她疾言厉色的样子,裴景很惨了她,如今没想到,她嫁给了别人,倒是对他恭维奉承起来。 一想到她嫁给了别人,裴景就想到他昨日刚娶回家的碧茹。 原以为娶了碧茹后,他两世的夙念将得以圆满,可当他真的拜了堂,把人领回家却发现并没有想象中开心。 总感觉,碧茹和前世他记忆中的不太一样。 前世的她清高却不骄傲,举止大方,生活特别有情调,性情天真浪漫,她可以为了讨自己欢心,在冬日里烧很多很多银丝炭为他布置一处夏景;她也可以为了给他做一份鲜脆的炒鸭舌,在厨房忙活一整日;裴景喜欢吃荔枝,碧茹每年从不会忘记为他订下几筐来解馋。 有人说碧茹奢侈浪费,可裴景看来,她就是对钱财不看重,真心喜欢他,爱他,为他花尽她的所有也在所不惜。 可是这一世的碧茹,不仅没了前世的从容,还变得有些市侩。 就好像昨日他们争吵的理由——她的嫁妆。 明明她的嫁妆就是差到极致,当那些乡里乡气的东西搬进定远侯府的时候,侯府宾客们全都大跌眼镜,他们大概从来没见过哪个大户人家的小姐出嫁是抬这种东西做嫁妆的。 虽说打头有两匣子黄金,高门大户嫁女陪黄金确实是常事,可唐家的人非要把匣子盖打开,爆发户式的炫耀让裴景简直窒息。 晚上回到喜房,原以为事情总算应付完了,没想到回房的时候,居然听见碧茹身边的一个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的陪房嬷嬷居然跟她发起了牢骚,责怪他白日里迎亲时在唐家大门口撒钱,说这种撒钱的方法就像是官府救济灾民时,一点都不尊重,惹得唐家好些宾客都不满意。 裴景当即怒了,推门而入,不由分说让人把那嚼舌根的嬷嬷给打了出去。 那帮围在塘家门口的算什么唐家亲戚?以为他傻看不出来吗?全都是些不知道从哪儿来的邻居……这也罢了,他们抢钱的时候可没说过他尊重不尊重的。 合着钱抢完了,还要反过来咬他一口!说他没恭恭敬敬的把钱给他们递上吗? 把嬷嬷赶出去以后,裴景哪还有什么洞房的心思,不顾碧茹的阻拦,直接出侯府,到宁少坤的瘦马庄子里去过了一夜,今早想着来古佛寺看一眼工程,没想到却遇到了来上香的唐安芙。 见她形单影只,都做王妃了,身边连个婢女居然都没有,大约过得也并不怎么好吧。 鬼使神差的,裴景就上前搭话了。 「所以,裴世子还没告诉我,你是什么时候学的建房子,莫不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唐安芙笑眯眯的问。 裴景心里盛不住事儿,反正他也只是跟太子说的身边有能人,太子也知道高塔图纸不是他画的,就算告诉唐安芙也无妨,把心一横,裴景指了指在不远处等他的邋遢男子。 「我也不瞒你了。看见那个人没有?他姓谭,是来自江南的能工巧匠,其实不是我会建房子,是因为找到了他来帮我。别看他那样,在江南地界,他建造的园子可都是巧夺天工的。」裴景说。 唐安芙恍然大悟,居然是谭一舟! 当年工部造的高塔塌了以后,就是采用了谭一舟的图纸,这才将古佛寺的高塔建造成功。 没想到裴景居然找到了谭一舟。 唐安芙了解完自己想知道的,便不欲再跟裴景多言:「哦,原来如此。」 「他如今是我的门客。」裴景又说。 唐安芙点了点头:「世子得遇良才,可喜可贺,那就先祝你工期顺利了。告辞。」 裴景见她要走,赶忙拦住: 「哎,难得遇见,你就这么走了?」 唐安芙秀眉微蹙:「你待如何?」 裴景舔了舔唇,正要开口再说点什么,却被唐安芙身后向他们走来的身影吓了一跳,赶忙后退一步,拱手行礼: 「参见王爷。」 王爷? 唐安芙回头一看,惊喜的发现竟然是齐辰。 齐辰很快走过来,目光在唐安芙和裴景身上转了一圈,冷声问道: 「你们在聊什么?」 裴景吓得冷汗涔涔,唐安芙倒是不觉得有什么,笑答:「哦,裴世子在与我说古佛寺的高塔呢。他说……」 第41章 「辰王妃!」裴景忽然打断她的话,而另一边,因为他喊了唐安芙,齐辰的脸色越发不善,目光带煞的盯着他,裴景在那可怕的目光注视下,实在没法对唐安芙再说什么,惭愧的拱了拱手,低头逃了。 他这胆小如鼠的模样引得唐安芙一阵发笑,齐辰见了冷道: 「不许对他笑。」 唐安芙这才察觉出齐辰身上散发出来的浓浓酸醋味。 「吃醋啦~~」 唐安芙将脸凑到齐辰面前,美眸中满是揶揄。 齐辰冷着脸与她对视片刻,非但没能凭冷脸把唐安芙给逼退,反倒他自己先坚持不住,收回目光转身走了。 转身的时候,唐安芙正好看见他那红了的耳尖。 这人真是……太可爱了。 唐安芙跟在齐辰身后小跑了一段,直接跳上了他的背,齐辰顺势将她背起。 「你什么时候来的?」唐安芙两手圈住齐辰的脖子,趴在他背上如是问。 「刚到。」齐辰说。 唐安芙由着齐辰把她背入寺里,问:「你来寺里做什么,早上你不是说要去军营吗?我先前已经拜过了,还以咱俩的名义捐了香油呢。」 「得一方丈云游归来,召我入寺。」 齐辰说话间,便将唐安芙背到了一处幽静的古斋,刚靠近就听见一阵敲木鱼的声音和闻到一股香味,像是檀香又不像是檀香,唐安芙不禁多吸了几口,仍闻不出是什么,便问齐辰: 「这是什么味道,好香啊。」 「舍利子。」齐辰说。 高僧坐化才有舍利子,那可是稀释珍宝。唐安芙咋舌。 两人在古斋前等了一会儿,此间木鱼声未断。 齐辰鼻眼观心,从容淡定,唐安芙第一次来,好奇心使她环首四顾,最后忍不住用肩膀撞了撞齐辰的肩膀,悄声问: 「我们在等什么呀?」 齐辰只摇摇头,没有说话,唐安芙见状便也不再多问,耐心随他一同等候。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古斋中木鱼之声停下,‘叮’一声清脆的罄音之后,一个老和尚从古斋中走出,他白眉白须,脸色却很红润,精神矍铄。 齐辰看见他后,双手合十,虔诚一礼,老和尚回了一礼,唐安芙见状,也跟着合十作礼。 「二位施主请。」老和尚开口了。 齐辰无声谢过后,便牵着唐安芙跟在老和尚身后往另一间禅院去。 老和尚要和齐辰到里面说话,唐安芙不打扰他们,便问能不能在禅院里逛逛,老和尚抚须颔首。 唐安芙去了院子以后,齐辰和老和尚才进屋。 得一方丈煮茶一绝,等待烧水的时候问齐辰: 「王爷近来感觉如何?」 「尚可。」 得一方丈透过大开的窗户向外看去,正好看见唐安芙蹲在地上看长在石头缝里的一株开了花的兰草,又问: 「那便是王爷的情之所托。」 「嗯。」 「王爷后悔吗?」得一方丈问。 齐辰目光看向窗外:「不后悔。」 「王爷真的不打算告诉她前因后果吗?」得一方丈将第一炉煮开的水倒在茶壶盖上,暖壶。 「没什么好说的。」齐辰沉吟片刻后说。 从禅院出来之后,齐辰似乎在想什么心思,唐安芙凑过去看了他两回他都没赏个眼神,干脆唐安芙又学着先前的样子,直接跳到了他背上,叫他背着出山门。 「齐辰,怎么你老是来古佛寺啊。」唐安芙晃荡着双脚优哉游哉的问。 「得一方丈与我有救命之恩,我得了闲,或是他在京中时,我都会过来。」齐辰答。 唐安芙有点意外:「于你有救命之恩啊。那他的武功很高吗?比你高?」 齐辰勾唇:「得一方丈不会武功。但他佛法高深,医术超群,尤其善于驱邪避毒。」 佛法高深……医术超群……驱邪避毒…… 感觉这三样技能也没什么关联。 「哦。那你是因为什么疾病被他医治了?」唐安芙感觉自己对齐辰的了解太少了,特别希望能多了解一些他的过往。 这个问题,齐辰想了好一会儿,才回了一句: 「我小时候……中过邪。」 唐安芙:??啥? 「是我想的那种‘中邪’吗?」 「差不多吧。」齐辰说。 唐安芙还想再问,却听齐辰也开始问她: 「你今日来古佛寺做什么?」 唐安芙愣了愣,一番纠结后,对齐辰吐露: 「昨日见了我姐姐,她说我姐夫马上要调到古佛寺来做巡守,可我夜里做了个梦,梦里他在这里给平地而起的高塔砸死了,所以今早我就想来看看。」 第42章 说完后,唐安芙心虚的枕在齐辰肩窝里,不知道他信不信,毕竟这个理由她自己听起来都觉得有点荒谬。 「哦。」 然而齐辰却很寻常的接受了唐安芙的这个理由。 「你不想你姐夫到这里来做巡守?」齐辰问。 唐安芙说:「若能不来就最好啦。」 虽说现在裴景找到了谭一舟,高塔应该不会再像上一世工部造的那样倒塌,但这地方到底葬送过姐夫的命,不吉利,能不靠近最好就别靠近了。 齐辰把唐安芙直接背着走下山路,上山容易下山难,何况还要背个人,可唐安芙要下来他也没放,就那么背着她一路优哉游哉的下山去。 唐安芙今日是骑马来的,齐辰也是骑马的,两人并驾齐驱赶回城中。 唐安芙从马车上下来,唐安秀便迎下台阶,牵着唐安芙的手进门。 「你来就来,还发什么帖子。」 唐安秀热情的招呼唐安芙进门,姐妹俩亲亲热热的。 「阿娘说的,你是童家的媳妇儿,我要找你就得发帖子,不然没规矩了。」唐安芙说。 姐夫童修是家中独子,唐安秀嫁过来就是大夫人,没有妯娌,没有姑子,把公婆孝敬好了就成。 唐安秀带着唐安芙先去拜见了童家老夫人,然后才带她到自己房里说话。 趁着唐安秀给她弄茶点的时候,唐安芙坐在床边的桌子旁,打量她的房间,帐幔如新,家居整齐,窗台上摆着花瓶,里面插了几枝盛放的紫薇花,从房间的心思和布置就能看出一个女人在夫家过得适意不适意。 「我家不比王府,没有琼浆玉液,不过我亲手熬制的冰镇梅子汤,你在外头还喝不着呢。快来尝尝。」 夏日里喝些酸梅汤,解暑利津。 唐安芙接过汤碗,用调羹喝了一口,连连称赞:「好喝好喝。姐姐嫁人后,竟变贤惠了。」 「去。贫嘴。」唐安秀给自己也盛了一碗,姐妹俩临窗对面而坐:「你如今也成亲了,怎的没见你变贤惠?」 「唉,合该我家王爷没有姐夫的福气呀。」唐安芙煞有其事的叹息。 一时间房间笑声不断。 「对了,上回你说姐夫要去古佛寺做巡守的事情定下来了吗?」 唐安芙不动声色的问,今天她之所以特意跑一趟,为的就是这件事。 她左思右想好几天,感觉还是要阻止一下。 脑中想了无数劝导姐姐的理由,谁知还没说出口,就听唐安秀说: 「哦那个啊,不去了。」 唐安芙一愣:「不去了?」 「嗯。凑巧你今儿来了,便是不来,我这几天也要回去一趟告诉你们的。」唐安秀说: 「要不说你姐夫时运到了呢,原本古佛寺巡守就是个不错的差事,可你猜怎么着,就在昨日,兵部直接下了调令,擢升你姐夫为四品兵部参政知事。」 「是吗?那太好了。」唐安芙很是惊喜。得,这下用不着她费口舌了。 「挺好的吧。这可是天上掉馅儿饼的好事。你姐夫做了好几年的五品都尉,上头一直没提过要给他升迁,如今一下跳过了从四品,直接上四品了!你是没看见你姐夫昨儿拿回来调令时都懵了的神情。」 道理唐安芙是懂的,有的人干到一定品级后穷极一生都未必能再进一步,五品到四品,看起来只有一级之差,但各方面待遇人际关系都会发生巨大的变化。 「姐夫的时运果然到了。」唐安芙说。 唐安秀很高兴,招呼唐安芙喝汤。 既然姐夫不会再去古佛寺,唐安芙的一个心思也算放下,她原本是想坐坐就走的,可是唐安秀和童家老夫人却一定要她留下用饭,唐安芙推辞不过,只好在童家吃过饭才回去。 回到王府的时候,唐安芙热的不行,王伯给她送了些解暑汤来,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提起今日他要去兵部给王爷送解暑汤。 唐安芙一听,果然问道: 「你要去兵部送汤?」 王伯回:「是,别看王爷从来不说,但他怕热,老奴时常会给王爷送些汤水去。」 「要不今儿我去吧。正好我也有话与他说。」唐安芙提议。 王伯立刻答应: 「那敢情好,王爷看见王妃亲自送汤去给他,定会很高兴的。老奴这便去准备。」 过了半个时辰,唐安芙换了身衣裳,坐上王府送汤的马车前往兵部找齐辰去了。 虽说是给齐辰送汤,但实际王伯准备了很多,至少能让兵部的各位大人们人手一碗。 中午本就是休息的时候,齐辰在兵部衙门也有自己的休息地,是一个有两间房的小院子,虽说地方不大,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而且是在兵部衙门范围内,兵部尚书的休息地也不过就是一个房间,更别说底下的人。 第43章 唐安芙是第一次来兵部衙门,上一世她跟着裴景打了好几年仗,也没机会进来看看,没想到嫁给齐辰后,随随便便就被请进来了。 王府的人去分解暑汤了,唐安芙被请到齐辰休息的小院儿,她进去的时候,齐辰正从井边走过,上身赤裸,下身围着块长巾,头发湿漉漉的,看样子刚用井水冲过一趟,正午的烈阳之下,水珠在他身上闪闪发亮。 之前就有兵士来通穿过,齐辰知道唐安芙来了,见她进来,也不客气,直接把干毛巾抛给她,意思让她过去给他擦头发。 送唐安芙来的小兵告退,还特别灵性的替他们把小院的门儿给关上了。 齐辰拿了张小椅子坐在廊下阴凉处,唐安芙拿着毛巾慢悠悠的走过去,边走边打量这小院,并排两间房,一间卧房一间厅堂,小而别致。 厅堂的后门开着,有一阵穿堂风,唐安芙在那风口处站了一会儿,正要说还挺凉快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齐辰,被他光溜溜的遛鸟行为惊呆了,下意识往院门看去,心道王爷你也太豪放了。 「你你你……」唐安芙指着齐辰,羞得满面通红。 齐辰却不以为意,指了指地上湿掉的长巾:「湿了。」 「那也不能这样啊,我还在这呢。」唐安芙赶忙跨进厅堂去给他拿衣裳。 齐辰低头看了自己一眼:「你在怎么了?你又不是不认识他,昨晚你还说喜欢他……」 唐安芙扑上前捂住了齐辰的嘴:…… 有时候真想看看他的脑子,一本正经说这种话的时候到底是咋想的。 唐安芙给他从屋里拿了干净的衣裤出来,知道他怕热,就找了条干长巾给他盖着,然后把他拉到小椅子上坐下,她站在身后给他擦拭起头发。 「齐辰。」 院子里除了知了声就是风声,还是挺安静的。唐安芙轻喊他一声。 「嗯?」 齐辰闭着眼睛任由唐安芙给他擦拭,轻应了声。 「我姐夫马上要调到兵部来了。」唐安芙说。 「嗯。」 唐安芙停下动作,弯腰在他耳边问:「是不是你?」 齐辰转过头与她对视,点了点头:「嗯。」 「你为什么要调他来?」唐安芙心里明白,但还是想听他亲口说。 「你说不想让他去古佛寺做巡守的。」 唐安芙想起来那日她确实顺嘴说了那么一句,没想到齐辰就听进去了,不仅听了,他还做了。 「齐辰,你怎会对我这么好?」唐安芙从背后抱住坐在小椅子上的齐辰,感动的问。 齐辰的手伸到后面,从她腰上一捞就把唐安芙整个人都抱到他腿上,唐安芙顺势圈住他的脖子,用鼻尖抵着他的,再问一句: 「说呀,为什么对我好?」 齐辰搂着她盈盈一握的腰肢,呼吸着她近在咫尺的芳香,正要亲上去,唐安芙用食指抵住他的唇: 「说了,再亲。」 齐辰将她的手扯下来,按着她后脑,不由分说就亲了上去。 夏日午后,蝉鸣鸟叫,火热的天,火热的人,一切尽在不言中。 过了很长时间后,两人才依依不舍的分开。 唐安芙轻喘问:「现在能说了吗?为什么对我好?」 齐辰用指腹温柔的擦去她唇边的口脂,回了句: 「因为你好。」 唐安芙满头问号,‘因为你好’,这算什么回答? 「说清楚,我哪里好……」唐安芙今日不问出个一二三来决不罢休。 齐辰却忽然改口问她: 「我帮你把童修调到兵部,你要怎么谢我?」 唐安芙美眸一转,羞怯怯的说:「你想我怎么谢我就怎么谢。」 说完之后,唐安芙用手指在齐辰光滑的肩膀上打圈圈,意思再明显不过。 「今晚兵部在天香楼有宴会,你陪我去。」齐辰说。 唐安芙打圈圈的手指忽然愣住: 「宴会?」 「嗯。」 「什么宴会?」 她还以为齐辰会提那方面的要求呢,没想到只是让她陪同宴会。唐安芙竟然有些失望是怎么回事? 「马上要中秋了。每年节日朝廷各部私下都有宴会,参加的都是内阁和兵部的官员,可以带家眷一同,你陪我去。」齐辰跟唐安芙解释。 朝廷各部私下宴会之事唐安芙也曾听过,却从未参加过,不过既然齐辰开口了,别说参加个宴会,就是让她亲自办个宴会她也是愿意的。 当即同意。 于是,下午齐辰继续回兵部办公,唐安芙就在他的小院儿里歇息,等着晚上与他一同去参加兵部在天香楼的宴会。 第44章 是夜。 整座天香楼都被一帮官老爷给包下了。 店家早早就把厅堂收拾出来,布置好了迎客的场景,周围是跪坐的长桌软垫,中间有一个大舞台,是在宾客们饮酒期间表演节目用的。 此时天香楼内管乐丝竹,乐声悠扬,中间的舞台上,一些美貌女子正随着乐声献舞,场面一片和谐。 …… 太和谐了。 唐安芙与齐辰坐在一张长案后头,紧张的都有些不知道往哪里看好了。 直到现在她才知道齐辰所说的‘参加宴会’是什么意思。 兵部尚书搂着个几乎能做他孙女的姑娘;李督司正就着佳人的手吃了一颗水润润的葡萄;张参将的手被身边的娘子拖入了她衣内…… 唐安芙噤若寒蝉,从进门开始拿的一颗桔子,到现在都没敢剥。 「我是不是不该来?」唐安芙小声问齐辰。 齐辰坐在主位上,淡定自若的吃了一口菜,不解的问:「为何?」 唐安芙往下首处的大人们又看去一圈,委婉道: 「他们身边那些女人……」 「都是家眷。说了可以带家眷的。」 「都是……家眷……吗?」 「是。」 是家眷个鬼啊! 那一个个衣衫单薄,花枝招展,穿的衣服件数加起来还没唐安芙一半多,谁家家眷长这样啊!王爷你可长点心吧,这种宴会带她来,是膈应她,还是膈应那些大人! 天香楼内歌舞升平,但不管是喝酒的还是跳舞的,似乎都有点不在状态。 不为别的,就因为主位上坐的两个人。 唐安芙犹豫着对齐辰说:「要不我还是先回去吧,我在场这些大人们都……呃……放不开。」 齐辰无视自己手边的酒壶,反而拿了唐安芙面前的果酿,沉声说: 「他们不自在不是因为你,是因为我。」 唐安芙惊讶:「原来你知道啊。」 齐辰把空杯子放在桌上,然后瞥了一眼唐安芙手边的果酿,对唐安芙使了个眼色,唐安芙只得认命的拿起酒酿壶给他倒,看了看自己与其他桌上陪酒舞姬同样的倒酒动作,唐安芙庆幸这场景没让谢氏看见,要不然一顿笋干烧肉是免不了的。 「知道啊。」齐辰说。 唐安芙就不懂了:「既知道,那你还来。」 不仅他自己来,还带着唐安芙一起来。 看着兵部这些大人们缩手缩脚放不开的样子,唐安芙多少有点愧疚。 「凡事总有第一次。他们会习惯的。」齐辰又将果酿一饮而尽。 这回唐安芙不用他提醒就主动给他满上,借着倒果酿的动作,两人凑在一起说悄悄话,倒也没人听见。 「你是第一次来这种场合?」唐安芙问。 齐辰点头:「嗯。」 「那以前为什么不来?」唐安芙趁热打铁的问。 齐辰往她看去一眼,眼神中明晃晃的写着‘这还用问’。 「以前没女人啊。」齐辰说。 唐安芙对这个答案相当意外,心情有些复杂,既惆怅又有点小窃喜。 惆怅的是……对于齐辰把她带来这种场合,唐安芙本身是抗拒的,虽然她是陪在自己正儿八经的相公身边,但旁人肯定都会用奇怪的目光打量她; 小窃喜的是……齐辰是第一次参加这种香艳局,以前没有乱来。 「你知道那些大人们身边的女子是什么身份吗?」唐安芙问。 齐辰抬眼扫了扫:「王尚书身边的是他第七房小妾;李督司身边的是他住在城南杀猪巷的外室;张参将身边的是他在如意门中的相好,近来据说有意要把她赎出来抬进府里……」 唐安芙听齐辰对她如数家珍般介绍这些人,越发觉得齐辰扮猪吃老虎般的深不可测。 「你特意调查过他们?」唐安芙震惊。 齐辰不以为意的低头剥了一颗龙眼,塞进了唐安芙微张的口中。 「没有特意调查,兵部、军部、乃至三品以上的朝臣们,只要我想知道,昨天他们家饭桌上吃了什么菜我都能知道。」 「……」唐安芙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唐安芙愁眉不解:「你既知晓那些女子的身份,为何还带我来?」 齐辰理所当然:「不带你带谁?我没别的女人。」 唐安芙被他的逻辑感动了。 又问:「那你为什么一定要来参加这种宴会呢?」 齐辰再度将手中果酿仰头饮尽,豪气干云说:「我喜欢这种热闹气氛。」 ……,行吧!她还能说什么呢! 第45章 不过,想想齐辰还挺难得,他喜欢这种热闹气氛,但却因为身边没有女人而从未出席过。如今他终于有了女人,可不得带着出来过过瘾。 好一个复杂又纯情的辰王爷。 思及此,唐安芙豁然开朗。 她确实不适合出现在这种香艳局又如何? 她是跟着自家相公来的,又不是跟什么野男人来! 为了能成全她亲亲相公守身如玉的精神,唐安芙被人好奇打量几眼又如何? 不叫事儿! 有些事情一旦接受了设定,也就可以放开了。 唐安芙抱着学习的精神往那些大人身边的女子扫过几眼,凭着出色的学习经验,立刻就学到了陪酒的‘精髓’。 「王爷~~妾身喂你吃葡萄~~来,张嘴,啊~~~~~」 唐安芙一番学习,终于成功的成为全场最嗲的妞。 齐辰非但没有反感,还以一种‘孺子可教’的眼神看着唐安芙,张口吃下了唐安芙喂的葡萄,鼓励她再接再厉。 这个闷骚,唐安芙也是服了! 但能怎么办呢。 自己的相公,怎么着也得自己宠下去啊。 酒过三巡。 天香楼内的气氛已经没有刚开始那么拘谨了。 大人们几杯黄汤下肚,又发现安南王虽然在场,但却没有任何指示,看起来就像是寻常来参加宴会的官员(也只是看起来,毕竟没有哪个正经官员会带自己夫人出席这种宴会的)。 渐渐地大家也就开始放下矜持,跟美貌动人的舞姬们交流互动,场面顿时热闹起来。 场中舞姬献舞一曲毕,其中领舞那位乃是京城首屈一指青楼楚馆——云雀台的行首娘子红鸢,她容貌惊艳,身段妖娆,尤其腰细如飞燕,无数京城世家子弟皆爱慕她的美貌而为她的入幕之宾,为她着迷。 今日得知天香楼中有宴会,参加宴会的都是朝中大员,红鸢虽为行首娘子,在欢场中颇有地位,但身为女子,谁会真的想在欢场待一辈子呢。 凭她的姿色和尚小的年纪,不愁寻不到人为她赎身,可若是今后只能委身在一人后院,她当然希望找个位高权重的。 因此来献舞之前,她都已经打听过了,今日在场官员中,就数兵部尚书官衔最高,可是看着他那白白的胡子和肥肥的肚子,红鸢实在提不起兴致。 原以为会白走这一遭,没想到她在献舞的时候,看见了坐在主位上的青年。 他眉目极其俊秀,器宇轩昂,神情虽冷,但举手投足皆是常人难以模仿的贵气,一曲舞毕,红鸢便在后台寻了天香楼的掌柜问询,掌柜告诉他,那人是安南王,往年从来没有出席过这类宴会,今日是临时决定来的。 红鸢当即觉得自己的运道来了。 她不知道安南王的可怕传说,只知道这位是当今圣上的弟弟,唯一一个双王加身的皇亲贵胄,若能得他青眼,红鸢便是终身藏于他的后院亦心甘情愿。 见他身边的女子衣着端庄,想来他并不喜欢太过放浪之人,红鸢特意换上一身正式服装,用腰带将她的细腰束的盈盈一握,如杨柳摆动般的来到她今晚的猎物面前。 「王……」 她娇滴滴的声音刚刚才说了一个字,就见主位上的两人同时对她扭头一吼: 「滚——」 「滚——」 这俩人都有一股自战场上杀人无数磨砺出来的凶狠,如出一辙的暴戾神情让红鸢吓得两腿发软,手中酒壶和酒杯应声落地,一时间哪还想得起自己的千般妩媚,万种风情,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唐安芙看着跪在地上的美貌女子,心道果然这种场合,狐狸精会很多,看来跟着齐辰过来是正确的。 唤来天香楼的伙计,让他们把地上的酒水和碎片收拾干净。 掌柜的亲自过来行礼打招呼,然后把吓得发抖的红鸢给扶了回去。 到了后台之后,红鸢直接哭了起来: 「我,我就是想敬一杯酒的,他们干嘛……那么凶。」 作为行首娘子,红鸢凭着美貌,到哪里都是受人追捧的,难得她想主动一回,没想到出师未捷身先死。 「我还以为你要去敬尚书大人的酒呢。那两位你也敢招惹,人家是正经夫妻,你当着人家正房夫人的面儿勾引人家相公,辰王妃没当场把你打死都算你命大。」 掌柜也是云雀台的熟客,跟那里的老鸨关系匪浅,所以像今日这般的官员私宴,他才会提前通知云雀台,每年都是这么办的,好些官员在他们这里找到了外室。 没想到今年跟往年不同,多了个安南王。 红鸢吸了吸鼻子,震惊的连哭都忘记哭了: 第46章 「那女子是他的王妃?他,他……他带王妃一起来做什么?」 掌柜两手一摊:「谁知道呢。不过王妃娘娘生的如此美貌,大约王爷瞧不上别人吧。」 刚刚受过一次伤的红鸢感觉心口又被掌柜的话狠狠刺了一刀。 宴席终于结束。 齐辰就算是不喝酒不喝酒,最后也还是跟尚书大人、侍郎大人们喝了几杯。 唐安芙见他不胜酒力,提出要帮他代酒,被齐辰以‘不需要’这几个字拒绝了。 此刻,她正扶着脚步略微有些踉跄的齐辰走出天香楼。 好些大人们都喝的有些醉,三两搀扶着上各家马车。 「王爷,今日我很高兴。」尚书大人打了个酒嗝儿,齐辰嫌弃的在自己面前甩了甩袖子,尚书大人醉眼迷离,继续说:「王爷从来不出来与我们饮酒,这是第一次。我很高兴,真的很高兴!」 唐安芙也是没想到,平日里看起来还挺稳重的兵部尚书,喝醉酒以后居然是个话痨。 齐辰点点头,算是回应他,然后对唐安芙指了指台阶下,意思要走,谁知尚书大人又给拦住他: 「我与王爷共事多年,心里有好多好多话想跟王爷说,一直没有机会,王爷别走,咱们再喝。」 齐辰抽出被尚书大人紧紧攥住的衣袖,并不想搭理这个醉鬼。 然而尚书大人没打算放过他,想继续扑过来。 唐安芙察觉齐辰已经调转了脚跟,做好了他扑过来就踢的准备,生怕他把年过半百的尚书大人给踢出个好歹,慌忙从旁安抚。 幸好这时左右侍郎过来搀扶了尚书大人,跟齐辰和唐安芙告辞后,就把尚书大人往马车上赶,上车的时候,还听见尚书大人在那里干嚎: 「好!咱们去下一个店继续喝。今日不醉不归,谁不喝趴下,谁是孙子!」 「……」 好不容易等其他人都走了,唐安芙才想扶着齐辰上自家马车,谁料齐辰看着其他人马车消失的方向,丝毫不愿转移脚步,他问道: 「他们还要去哪里?」 唐安芙虽然是第一次参加这种宴会,但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男人们喝完了酒之后,紧接着会去什么地方用膝盖想也知道。 「定是一些声色场所吧。咱们就别管了,走吧,回去。」 齐辰的脚步依旧纹丝不动,唐安芙问: 「走啊。你不回府吗?」 齐辰果断摇头:「不回。」 唐安芙心中闪过一丝丝不妙的感觉,果然,就听齐辰跟她来了一句: 「我也想去声色场所。」 唐安芙绝倒。 「你,你知道声色场所是什么地方吗?」 「知道,青楼啊。」 「那你还去,还当着我的面说要去?」 「嗯,你跟我一起去。」 齐辰说完之后,没等唐安芙反应,就拉着她的手往先前其他马车行走的方向走去。 唐安芙慌忙扯住他,另一只手抱着天香楼的柱子死都不放手: 「要去你一个人去!我是不会去那种地方的——」 陪相公出席私宴也就算了,要是再跟他去青楼鬼混,那唐安芙成什么了? 「我一个人不想去。」齐辰说。 「那我也不去!」唐安芙抱紧了天香楼门柱子。 齐辰拉了她两下,见她也没松手,便也不拉了,扭头乖乖的上了自家马车。 唐安芙这才抚着心口安慰自己震动不已的小心脏。 这一天天的,早晚被齐辰给吓死。 唐安杰在成亲之前,唐益终于给他谋了一份正经差事,巡城御史。 虽然只是小六品,但对于唐安杰这种没有功名,没有入仕的三流世家子弟来说已经算是很好的起点了。 唐益为了儿子这个官职,这些天没少动用平日里酒肉朋友的关系,好在他素日好客大方,交友广阔,这件事还真让他给办成了。 唐安杰正式出仕前,谢氏把家中子女都召回来吃饭。 齐辰军营有事没有来,童修也在忙着办跑一些进兵部任职的手续不能到场,也就是唐家一家外带一个元蕊娘。 饭后,唐安秀去厨房拿之前让厨娘帮她弄的毛豆腐,她家公公特别喜欢吃,所以唐安秀经常给他带回去一些。 唐益是个大忙人,吃过饭就出门了。 唐安杰和元蕊娘形影不离,两人好的让谢氏担心,暗自叮嘱他们婚前切不能惹出事端。 唐安芙见大家都走了,自己留下也没什么意思,刚提出要回去,谢氏就把她喊住了,拉着她到房中说话,上一回谢氏这样严阵以待拉着唐安芙说话,还是唐安芙回门那天,谢氏问她和齐辰有没有圆房那次呢。 第47章 「阿娘,怎么了?」唐安芙问。 谢氏将房门关上,问唐安芙:「我近来听赵夫人说起你随王爷一同去天香楼了?」 「是啊,我去了。」 谢氏啧了一声:「你跟去那场合做什么?那,那都是男人家的交际场合,跟着去的都是些什么女人你知道吗?」 唐安芙就知道这事儿肯定得传出去,谢氏听说很正常。 「我知道。」唐安芙说。 谢氏:「你知道还去!哎哟,你这孩子真是气死我了。那,那场合你去了作甚?不嫌丢人吗?」 唐安芙两手一摊:「不是我要去的。是齐辰非拉着我去。」 谢氏:「他拉着你去你也不能去啊。男人有时候,有时候会口是心非的试探你是否大度,你若真去了,他嘴上虽不说,心中定然不满。」 唐安芙想到齐辰甚至还想拉她一同逛青楼的事儿…… 「没有吧。我看他挺高兴的。」唐安芙说。 「糊涂!」谢氏说:「还有,就算是他喊你去的,你也不想想他为什么喊你去?」 「他明知道跟男人去那种场合的女子都是些什么身份,他还带你去,是有多不尊重你,你想过没有?」谢氏看着女儿懵懂的神情,只恨自己往年教育的太随性了,使得她连这种基本的问题都想不到。 「他带我去那场合,全程只与我喝酒说话,他没和别的女人喝酒,也没让我去陪别的男人喝酒,有什么尊重不尊重的?」 唐安芙见谢氏焦急,原本想混过去就算,可现在若她不说清楚,谢氏不知道内情,听信外头谣言,定会担心不已。 「难道要他不带我去,然后在宴会中与旁的女人勾勾缠缠,就是尊重我了?」 唐安芙这么一解释,谢氏想想倒也是。 「哎呀,就是影响不好嘛。你是没听到外头怎么说你的,你要听到了也得闹心死。」谢氏一叹。 「无外乎就是说王爷不敬重我,把我与那些身份低下的女子看做一样,是可以随意带出去亵玩的……是不是?」唐安芙不用亲耳听也知道谣言是怎么传的。 谢氏惊讶:「你听到过?」 唐安芙摊手:「没有。但想也知道那帮八婆会怎么说。」 谢氏:「怎么说话,什么八婆?」 唐安芙:「谁对我说三道四谁就是八婆。」 谢氏无奈:「好了好了,我不与你说了,越说越没谱。你自己心里知道就好。」 唐安芙问:「阿娘,你听见别人说我,心里不好受吧?」 谢氏叹息:「是不好受。所以我当时就把赵夫人给骂回去了,她要敢再说,我就扇她。」 唐安芙:…… 回到王府,门房递给唐安芙一封镶金边的帖子,一看就很豪华。 因为齐辰的身份,所以辰王府不仅没什么人来拜访,更少收到帖子,唐安芙这段日子以来都已经习惯了,还纳闷谁会送这个来,边进门边把帖子打开看了看,落款署名为毓瑕公主齐蕴。 毓瑕公主不是圣上所生的当朝六位公主,而是圣上的妹妹。 齐辰是先帝最小的孩子,是与一名身份不详的女子所生,该女子被先帝带回宫时已然二十有五,入宫即封贵妃,先帝为她广建宫宇,挖渠造湖,只要是贵妃想要的,哪怕是要天上的星星,先帝都愿意为她搭建摘星楼。 幸好贵妃不是苏妲己,没有要求先帝建造摘星楼。 这位毓瑕公主至少三十五六了,比齐辰年纪大很多,她怎会给唐安芙下帖子,请她出席公主府举办的花宴。 上一世唐安芙听过一些这位公主的传闻,与掌管禁军的凉国公似乎有着不可言说的关系。这事儿听起来荒谬,毕竟凉国公是皇后的父亲,按理说他俩扯不上关系,但偏偏后来发生过一回凉国公夫人捉女干之事,捉的就是这位毓瑕公主,这事儿曾在贵圈中掀起过一阵舆论风波,虽然后来舆论被压了下去,但几乎所有人都肯定,这件事绝不是空穴来风。 这样一位公主邀请她参加花宴,唐安芙可不太想去。 是夜,房中经过一番激烈的交战。豆*豆*网。 唐安芙待喘息平静下来后,对齐辰说起了毓瑕公主办花宴的事情,问齐辰她要不要去。 「你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齐辰说。 「去我是不想去的,可她是你姐姐,我若不去,她会不会不高兴?」唐安芙问。 「她高不高兴与你何干?」齐辰看了一眼绯红未退,艳若牡丹的唐安芙,见她面色略有为难,于是想了想后,用最浅显易懂的原因补充: 「她早年远嫁西北,与驸马和离之后才回京常住,没有封地,只享食邑三千,我双王加身,岭南有万顷封地,食邑三万,你是辰王妃,身份与我比肩,你一个食邑三万的王妃管一个食邑三千的公主高兴不高兴作甚?」 第48章 「……」 怎么办,唐安芙觉得他说的好有道理。 「等等。公主和驸马也能和离吗?」唐安芙捕捉到了不一样的疑问。 向来只有公主休了驸马,或者驸马权势滔天的情况才有可能发生和离这种事吧。 「她跟驸马的侄儿被捉奸在床,若不和离,驸马定然要把事情闹大,到时候她可能连京城都回不来。」齐辰一本正经的说。 唐安芙惊讶,原来这位毓瑕公主爱搞禁忌之恋不是一天两天啊。跟驸马的侄子……那她后来还跟年纪大到能做她阿爹的凉国公发生了故事,真是老少不忌。 唐安芙问:「这种皇家秘闻你都不对我隐瞒一下的吗?」 齐辰:「有什么好隐瞒的。」 唐安芙:「可我知道了她的秘密,以后要是看见她,脑子里肯定会有画面的。」 齐辰:「那你就当不知道好了。」 唐安芙:「可我知道了呀。要是别人问你的话,你会说吗?」 齐辰:「有人问我,我也说啊。」 唐安芙:「不管问你的人是谁?只要有人问,你都说?」 齐辰:「嗯。」 竟不知道,齐辰还是个藏不住秘密的大嘴巴。原来不是只告诉她一个人,害唐安芙白高兴了一场。 不过转念一想,就齐辰这张冰霜凛冽的三九脸,应该也没人敢来问他什么秘闻八卦吧。 有了齐辰这些话,唐安芙还真就没去赴毓瑕公主的花宴之约。 唐安芙嫁给齐辰后,京中各方表面似乎都很平静,但背地里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肯定有想拉拢她讨好齐辰的;当然肯定也有想利用她陷害齐辰的; 不管哪一种人,唐安芙都不想接触,她是齐辰的妻子,不是齐辰的软肋,任何想要通过她干扰或改变齐辰的人和势力,唐安芙都不会主动去碰。 八月十五中秋节,唐安芙记忆中已经很久没和家人一起过了。 每年这时候都会由老夫人主持,将唐家大房、二房、三房以及一些堂亲、表亲聚集在一处吃一顿团圆饭。 唐安芙以为今年会和他们一起过,但没想到宫里也办中秋宴,唐安芙自然是要跟着齐辰一同入宫赴宴的,只能遗憾的跟谢氏说她回来过八月十六。 中秋宴当日,唐安芙跟齐辰入宫,素日都在行宫吃斋礼佛的太后也被请回宫中同乐,太后在宫里,唐安芙和齐辰自然要先去拜见。 让唐安芙没有想到的是,太后竟然穿的是一套尼姑的衣裳,头上戴着戒帽,手里转动着佛珠,俨然一副代发修行出家人的样子。 唐安芙和齐辰进入太后寝宫时,皇后及几位妃嫔、几位公主都在,两人对太后行礼的时候,太后坐在凤坐之上念佛,连眼睛都没睁开看他们一眼。 行了礼,齐辰便拉着唐安芙要走,刚一转身,太后睁眼了: 「辰王这便走了?」 齐辰没有回头,冷声问道:「太后还有吩咐?」 「多年不见,哀家甚是想念辰王,不求你们留下尽孝,别急着走,陪哀家喝杯茶的功夫总有的吧?」太后语气不善。 唐安芙悄悄看了一眼齐辰,见他神色如常的转身,直面太后:「太后想喝茶自喝便是,我怕我留下你喝不下去。」 太后脸色铁青,手里的佛珠捏的紧紧的,要是她有内力,这时候佛珠已经被她捏爆了。 皇后从旁打圆场:「辰王说笑,你们留下陪太后喝茶,太后只会高兴。」 皇后身边坐了个美貌贵妇,她打扮艳丽,一袭紫衣,高髻云鬓,珠光宝气,接着皇后的话说: 「辰王和辰王妃好大的架子,莫不是连太后这么一点点小要求都不愿意吧。」紧接着她美眸一转,落在年轻娇美,仿若枝头最绚烂那支花般的唐安芙,针对道: 「辰王妃,你说呢?辰王殿下位高权重,日理万机,自有他不尽孝的道理,可你有什么不尽孝的理由吗?」 太后鼻眼观心,似乎气顺了些。 唐安芙暗自挑眉,这女人一口一个不尽孝,说的可真痛快。不过与这种一心诋毁你的人争辩没有任何意义,不仅浪费口舌,还会助长她的气焰,说出更加恶心人的话。 皇后嘴角微扬,对那美貌贵妇道:「毓瑕,你别吓着辰王妃,她胆子很小的。」 原来她就是毓瑕公主,唐安芙瞧着皇后与她十分亲近,心里好奇,皇后知道这位跟她爹有故事吗? 小姑子勾搭嫂子她爹,太刺激了。 「我不过实事求是罢了,如今我皇家的门槛还真是低,什么阿猫阿狗,长得像个人了就能进来,她……啊!」 毓瑕公主正发挥到兴头上,声音却戛然而止,只见她忽然像是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般,捂着脖子欲出声呼喊,可只看见她嘴巴一张一合,却听不见任何声音。 第49章 只见她愤愤然指着齐辰,样子像是在破口大骂,可就是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那模样别提多滑稽。 太后宫里的人都觉得莫名其妙,刚还好好说话,怎么突然就没声儿了,见她指着齐辰,所有人的目光就都看向了齐辰,包括唐安芙,也对他递去了惊疑不已的震惊目光。 所有人从唐安芙的表情中确定是齐辰动的手脚。 而齐辰却神色如常,鼻眼观心,甚至连一根手指头都没动过。 「辰王,你对毓瑕做了什么?」太后从凤坐下来,扶着毓瑕公主看了好一会儿也没看出她到底怎么了。 齐辰还没回答,被皇后和几个妃嫔关切的毓瑕公主突然推开身前障碍,大步往齐辰和唐安芙的方向走来,伸着手臂往唐安芙抓去。 谁知她还没靠近两人三步以内,忽然双膝一软,肩上不知被什么无形的力量压着跪了下来,唐安芙从齐辰身后探出脑袋,对着毓瑕公主说: 「还没过年呢,公主行这么大礼谁受得起。」说完,又娇滴滴的对齐辰说: 「王爷,她不会讹上咱们,非要咱们回礼吧。妾身突然膝盖有些疼,回不了礼怎么办呢~~」 齐辰还当真低头看了一眼她的膝盖,用正经的令人发指的声音说: 「你身子弱,是不是站久了膝盖疼?」 唐安芙可怜巴巴的点头:「嗯,大约是的吧。」 说完之后,唐安芙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她整个人已经被齐辰横抱而起,小心翼翼的抱出了太后寝宫。 而他们走后,毓瑕公主身上的怪事也彻底消失。 她被吓的肝胆俱裂,此时虽然已经能发出声音,却四肢瘫软如泥,完全提不起说话的力气。 「太后,此事可要禀告皇上?辰王太过分了。」皇后轻声问。 太后让人将毓瑕公主扶回去休息,看了一眼皇后,说道:「说了有用吗?在他眼里,我们所有人加起来的命都没有那孽种一根指头重要。」 皇后知道此言非虚,关键太后不是圣上的生母,若非如此,当年太后也不会被先帝一道遗旨打发去行宫带发修行。 「哼,当年宫里就来了个狐媚子把先帝和皇上迷的团团乱转,如今她生的孽种又娶了个狐媚子,瞧那身狐狸骚气,哀家隔着老远都能闻见!」太后想起往事,恨得咬牙切齿。 齐辰抱着唐安芙离开太后寝宫,等到了御花园人少一点的地方,唐安芙才拍拍齐辰的肩:「可以了,放我下来。」 「你不是膝盖疼吗?」齐辰说。 唐安芙忍不住笑了出来,赶紧捂住嘴,不至于让自己笑得太大声。 齐辰很无奈:「你什么时候藏的针?」 唐安芙瞪着她那双美丽的大眼睛,无辜摇头:「阿芙没有,阿芙不知道。」 齐辰的手在唐安芙大腿后侧掐了一下,唐安芙才将他抱得更紧,夸张的叫:「啊哟~~疼~~」 说完,见齐辰一副要把她从桥上抛下水的表情,唐安芙果断收手,不再继续恶心他。 「我只是点了她的声穴,不像有些人,下手那么狠。」唐安芙说。 毓瑕公主第一次噤声确实是唐安芙动的手脚,她早上出门的时候在衣服内衬上别了几根钝头小银针,这是她上回入宫得出的教训,宫里的人没几个待见她的,与其听她们说那么多诋毁之言,不如让她们闭嘴,只是没想到首战就落在毓瑕公主身上。 而后来,毓瑕公主被暗劲压得跪下可跟唐安芙没关系,是出自这位王爷之手,就他那股暗劲,习武之人都受不了,别说毓瑕公主这没学过武的人了,要是让齐辰再施压那么一会儿,毓瑕公主只怕接下来几个月都起不来。 「她太聒噪。」齐辰说,丝毫不为自己的所作所为内疚。 唐安芙身子动了动,趁齐辰松手的时候,自他手臂上跳下来,御花园的拱桥之上有凉棚,夏日防虫防暑,便是在阳光下站着也丝毫不觉得热。 唐安芙极目远眺,在桥上欣赏御花园的美景,齐辰则一言不发守在她身旁,唐安芙问: 「为什么太后穿的是僧袍?」 外界传言太后信佛,先帝去世后她便自请去了行宫吃斋礼佛,但今日见了太后,唐安芙可以肯定外界的传闻是错的,因为太后若真信佛,怎么可能这把年纪还一副乌眼鸡似的模样,看齐辰的目光,凶狠的像是要把他给咬死吃了。 「先帝驾崩前留了一道旨意,所有未曾生子的宫中妃嫔皆可按照品级领赏出宫,先皇后余氏出家白云山,永世不得入皇陵。后来皇兄行旨之时,念皇后一世尊荣,特许她带发修行,不经召唤,不得回宫。今次,怕是皇后下懿旨才将她召回宫中的。」 背后竟还有这么多故事。 唐安芙又问:「那先帝为何要让太后出家?」 第50章 齐辰沉默片刻,平静的说出:「因为先帝怀疑是她害死了我母妃。」 桥上的气氛因为齐辰这句话而彻底冻结。 唐安芙缓了好长时间才稍微缓过神来:「什么?」 「怀疑她害死了我母妃。」齐辰又重复了一遍。 「那……是她害死的吗?」唐安芙犹豫问。 「不知道,可能是吧。」齐辰说。 「所以你才那么恨她吗?」唐安芙问,话都已经说到这份上,没什么好顾忌了。 齐辰却很奇怪的看了一眼唐安芙,不解道: 「我恨谁?」 「太后啊。」 齐辰蹙眉:「我不恨她。只是不喜欢她,懒得跟她废话而已。」 唐安芙:…… 她这就有点搞不明白了,太后疑似害死了齐辰的母妃,可齐辰却说不恨她? 「走吧,横竖要中午才开宴,去皇兄那里坐坐。」齐辰牵起唐安芙的手,领着她往元阳殿去。 两人刚靠近元阳殿就听见里面传来德明帝的怒斥声: 「什么叫国库充盈,拨一点款无碍?国库是你的私库吗?国库里的钱是让你用来建那劳什子高塔的吗?」 守在门外的大内总管看见齐辰,赶忙迎上前对他指了指殿中,又摇了摇头,意思:圣上震怒,不可打扰。 齐辰自不会硬闯,便拉着唐安芙直接在台阶下坐着,动作自然到唐安芙都怀疑他是不是经常这么干。 仿佛听见了唐安芙疑惑的心声,齐辰说:「我小时候要找皇兄,皇兄没空,我就在这里坐着等他。」 唐安芙挽着他的手臂:「你皇兄肯定烦死你了,如今倒好,你一个人烦不够,还又带个人来烦他。」 齐辰仰头看了看天:「皇兄不嫌我烦,他也挺寂寞的。」 一代帝王,后宫佳丽三千,他居然说皇帝寂寞?唐安芙不太懂。 此时又听见殿中传来一阵德明帝的咆哮: 「如今西北战事连连,淮海水寇横行,陕甘大旱,江浙水患,数以万计的灾民家破人亡,流离失所,你身为太子不知体察民情,为朕分忧,还成日奢靡铺张,沽名钓誉,你这样的德行,就算建成千米高塔,万米高塔,把塔建到天上去又能如何?」 不知太子又接着说了什么,德明帝再次咆哮打断: 「朕不想听你说这些无用之词,给朕滚出去——」 伴随着这道声音还有一只茶杯碎地的声音。 片刻后,太子愤然而出,工部尚书抱着满怀的图纸小心翼翼的追随在太子身后,腿肚子肉眼可见的在发抖。 太子从元阳殿出来,走下台阶,自然看见了坐在台阶上的齐辰和唐安芙,目光下意识在唐安芙身上打量几眼,太子只对齐辰点了点头,口齿不清的喊了一声: 「皇叔。」 不等齐辰回他,太子就头也不回气冲冲的走了。 唐安芙想着大齐下一任君主竟是这般模样,不由得为大齐的将来深深担心起来。 「王爷,王妃,陛下请二位进殿。」大内总管下台阶相请。 齐辰和唐安芙起身入殿,就见德明帝坐在龙案后头扶额叹息,宽大的龙案之上,奏折堆积如山,德明帝听见脚步声,从奏折后抬起头来,看见齐辰和唐安芙联袂而入,眉间愁云忽然就散了不少,他从龙案后走出,笑吟吟道: 「来了。」 齐辰和唐安芙给德明帝行礼,只见他摆摆手:「行了行了,自家人不必多礼。坐坐坐。」 「你们去太后那了?」德明帝端起茶杯问。 齐辰点头:「嗯,我把毓瑕给打了。」 「噗——」德明帝口中茶水喷出,宫人赶忙取来帕子为他擦拭。 德明帝夺了帕子自己一边擦一边问齐辰:「啧,你怎么又随便打人?」 看来齐辰在宫里打人不是一回两回。唐安芙佩服的想。 「在众目睽睽之下?」德明帝问。 齐辰点头后就一言不发了。 德明帝又说: 「你八岁的时候咱是不是说好了,让你别在宫里动手打人?」 齐辰仍是点头,唐安芙见状刚要开口辩解,就听见德明帝再说一句令人绝倒的话: 「要打也要在没人的地方,给人看见了还得朕去收场,多麻烦。」 唐安芙:……感觉哪里有点奇怪。 齐辰想了想后抬头: 「我是用暗劲打的,她身上没伤,也没人看见。」 德明帝顿时松了口气:「这样啊,那没事儿了。」 唐安芙:……还是感觉哪里奇怪。 她今天终于见识到了什么叫做‘帝王偏爱’,并且这种毫无原则的偏爱,居然不是发生在宠妃,而是在齐辰身上。 第51章 「毓瑕是太后亲闺女,嘴巴向来没把门的。朕知道定是她先惹的你们。」德明帝说。 「太后为何回宫?」齐辰问。 「皇后先斩后奏把太后给请回来了,说什么中秋团聚,朕想着反正就一日,便没驳她。」德明帝对齐辰也是什么话都说。 如此和谐的兄弟关系在帝王家可真是少见,唐安芙觉得特别新奇。 「对了辰王妃,你父亲最近为你兄长求了个职务你知道了吧?」 唐安芙见他们兄弟说话,便拿了块御厨做的糕点,文雅的吃着,没想到德明帝突然与她说话,她吓得赶忙起身,恭谨答道: 「回皇上,是。」 德明帝对她摆摆手让她坐下说话,然后才点头道:「你们唐家是该有人出仕了,你父唐益自十几年前卸任鸿胪寺少卿,朕始终引以为憾,他那张嘴皮子不搞外交便算埋没。」 唐益少年时曾在鸿胪寺当了几天官,专事接待外宾,后来不知为何卸任,唐安芙也只是听谢氏偶尔提过那么一嘴。 「你兄长任巡城御史,别看只是个芝麻小官,但他有管京城内外一千九百二十一条街道的权利,做好了还是很有前途的。」 德明帝如是说。 唐安芙慎重回答:「是,我也会督促兄长勤恳敬业,为国为民的。」 见她这般认真,德明帝不禁朗声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好,好啊。」 「听说你学过武?」德明帝对唐安芙的经历似乎有点兴趣。 唐安芙不敢怠慢,赶忙回道: 「是,学过。」 德明帝连连点头: 「学武好啊。女子弱小,在这世道只能藏于男子羽翼之下求生,运气好的能得一生安宁,若运气不好,遇上那种覆巢之事,首先遭殃的就是女子。你会武,能自保,再好不过。」 「陛下说的是。」 唐安芙很意外德明帝对女子的看法竟是这样,多少大儒都在推崇女子无才便是德,处处要以父兄和家族的利益为先,自己次之。 「朕一直以来,也都想让公主们习习武,练练剑,可她们一个个身娇肉贵,根本吃不了苦,还是小十六眼光好。」 齐辰是先帝第十六个孩子,陛下称呼他小十六……小石榴。 唐安芙想到这里忽然看着齐辰笑了起来,齐辰不明所以看着她。 此时宫人来报,说是皇后派人来问,景泰殿的中秋宴就快要开始,诸王已到场,请陛下速速更衣出席。 齐辰和唐安芙在外间等候,等德明帝换过正式礼服之后,与他一同前往景泰殿。 是夜,齐辰回到房间,看见珠帘后的小书房内,唐安芙坐在灯下伏案写着什么,明亮灯光下,她嘴角噙着一抹浅笑,煞是招人。 齐辰将手提灯笼熄灭,肩上披风解下挂好,然后才拨开珠帘,来到小书房,问: 「在写什么?」 看见唐安芙面前的桌子上摆放了一堆颜料,她不是在写字而是在画画。齐辰走过去的时候,她正好最后一处填完了颜色,用两手捏着纸张两角,将画纸拿起来吹了几下,稍微干一点后,才摊开在齐辰面前。 齐辰看见纸上画了一颗饱满圆润的石榴,青红石榴皮,炸出的石榴肉红艳如宝石。 「送给你。」唐安芙说。 齐辰不解:「为何?」 唐安芙忍着笑在他耳边轻声喊了一句:「小十六!小石榴~~」 齐辰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她的意思,将画纸放下,摇头转身,唐安芙拿起画纸追上他,一定要塞到齐辰手中: 「妾身花了一晚上画出来的,王爷好歹多看两眼。」 「不看。」齐辰冷冷拒绝。 「看嘛看嘛。这是妾身给你的中秋礼物,看完了,咱们再到窗边赏月吃月饼喝桂花酿。」唐安芙已经安排好了今晚的节目。 齐辰往里间看了一眼,果然房中窗下摆放了张四仙桌,桌上摆好了瓜果月饼盘子,还有一只酒壶两只酒杯。 「赏月有什么意思,不如多给我几回有趣。」齐辰暗示般看了一眼床铺的方向。 唐安芙:…… 拖着他进房,来到大开的窗户旁,按着他肩膀坐下,唐安芙挽袖给两人各倒了一杯桂花酿,然后坐到桌子对面与齐辰举杯: 「这是我与王爷同过的第一个中秋,我敬王爷。」 齐辰拿起酒杯与她轻轻碰了一下,唐安芙一杯饮尽,齐辰却没喝,目光直勾勾的盯着她。 可唐安芙接触到他的目光却觉得,他像是在看自己,却又不太像。 「喝呀,看着我作甚?」唐安芙催促。 齐辰回神,收回目光,将杯中酒饮尽:「你,每年中秋都会这么过吗?」 第52章 「嗯。基本上吧。中秋是团圆节,是一年中仅次于除夕夜的节日,当然要好好过了。」 唐安芙这话说的一点不假,上一世她纵然过得再不如意,中秋和除夕这两个节日都会办一办的。 齐辰闻言点了点头,拿起酒壶,为两人添酒,举杯说: 「那这一杯本王敬王妃,今后每年中秋我们都一起过。」 唐安芙满心欢喜与之碰杯。 喝完两杯后,唐安芙将月饼切成八等份,让齐辰端着月饼盘,唐安芙将他拉出房门,齐辰不明所以的时候,她便一个鹞子翻身飞上了屋顶,从屋檐探出头对齐辰招手呼唤: 「上来赏月。」 齐辰低头看了看手中的月饼盘子,顺带将那壶桂花酿也带上屋脊。 唐安芙傍晚的时候,拎着水桶上房将屋脊冲洗了一下,接过齐辰手里的月饼盘子和酒壶,又从怀里抽出两根银签子,一根递给了齐辰。 唐安芙戳了块月饼放入口中,然后便在屋脊上躺下,翘个二郎腿,优哉游哉的看着天上一轮明月。 「京中的月亮太远了,星星也不亮。」唐安芙说。 齐辰学着她的样子躺下,往天上看去一眼后问:「你看过京城以外的月亮吗?」 「看过啊。你知道哪里的月亮看起来最大最圆吗?」唐安芙问。 「哪里?」 「西北草原。同样是躺着,西北草原的月亮感觉像是伸手可及,天幕上的星辉闪耀,可好看了。」唐安芙像是陷入了某种回忆。 齐辰将目光从月亮上转移到唐安芙被月光照耀的侧脸上,问: 「你在西北看过月亮?」 「对,看过。」 「跟谁一起?」齐辰问。 「跟……」唐安芙愣了一瞬,眨巴两下眼睛后回道:「没跟谁。」 「就你自己?」齐辰追问。 唐安芙转过头看他,觉得今晚齐辰有点奇怪,从没见过他对什么事追根究底的问。 「就我自己啊。」唐安芙回的稍微有点心虚。 因为她在西北草原看的月亮,都是跟裴景一起看的。不过,都是裴景不愿,她强人所难拉着他去看的。 没想到那么美好的记忆中,居然有裴景的身影,她此时此刻多希望那些美好画面里的身影是齐辰啊。 「以后有机会,我与你去西北草原看月亮可好?」齐辰说。 唐安芙惊喜连连:「真的吗?」 「嗯。」齐辰认真点头。 唐安芙笑容璀璨: 「好!有机会咱们一定要去!不仅要看西北的月亮,还要看漠北黄沙,看长虹落日,看敦煌飞天,然后从关外转回来,去看看江南烟雨,看看流水人家,咱们将大齐国土都走一遍,等走不动了,就回家颐养天年。好不好?」 唐安芙干脆转身,用一只手撑着脑袋与齐辰畅想未来,齐辰几乎沦陷在她那双丝毫不比明月逊色多少的双眸神采中,忽然对唐安芙举起右手小手指: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唐安芙盯着他的小手指看了一会儿,因为怎么也没想到齐辰会说出这么幼稚的话,这种骗小孩儿的许诺方式也是可爱。 「好。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唐安芙说完之后,怕齐辰缩回手,还按着齐辰的大拇指与自己的大拇指相对按了一下: 「盖章!成了。」 齐辰看起来似乎也很高兴,嘴角始终都噙着微笑,他慵懒的躺在屋脊之上,嘴角的笑容就像是引、诱唐安芙犯罪的诱饵,让她一点点主动靠近,亲在了他的唇上,唐安芙还特意舔了一下,用像登徒子调戏良家妇女般的口吻说道: 「小相公嘴上的桂花蜜真好吃,奴家还想吃。」 唐安芙一句话就奠定了两人今晚的身份。 风骚娘子vs纯情相公。 齐辰十分配合,转过头去:「你别这样,我家娘子不许。」 「小相公别害羞嘛。快过来让姐姐好好疼疼。」 「不行。」齐辰贞烈的拒绝。 「来嘛。」唐安芙风骚的勾引。 「不——除非就在这里做。」 唐安芙蹙眉,小相公你咋不按人设走呢? 疑惑问:「哪里?」 「这里。」‘小相公’煞有其事的指了指屋脊。 唐安芙黑脸。 这下轮到‘小相公’开始劝说了: 「我把你给我的书都翻遍了,上面还有在客房的、在秋千上的、在水缸上的、在花园里的、在桌子、柜子上的,就是没有在屋顶上的,咱们试试,到时候画出来,也添进那本书里,落款就用你画的那个小石榴。」 第53章 「……」 唐安芙已经彻底被他天才的奇思妙想折服,并且不想再和这个跑偏的‘小相公’说话了。 屋顶上……亏他想的出来! 「你还是吃月饼吧。」唐安芙认命道。 「不吃。你觉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 「那是哪里不好,你与我说说,我再改进。」 「……」救命啊。 第二天。 唐安芙答应谢氏回家过八月十六。 刚过垂花门,就从秀芝口中得知谢氏被老夫人请了过去,问了问缘由,秀芝告诉唐安芙: 「六小姐昨儿一个人哭着回来的。夜里也没回侯府,今儿一早老夫人就把夫人喊过去了。」 唐安芙不解: 「唐碧茹哭着回来,喊我娘去做什么?」 「谁知道呢。反正昨儿六小姐回来的时候,整个人都瘦了,一家子吃夜饭的时候,她也闷闷不乐,谁说话都不理。」秀芝说。 唐安芙纳闷:「我娘去多久了?」 「别问了,我回了。」 谢氏的声音在垂花门后头响起,唐安芙出门接她,往她身后看了一眼: 「老夫人喊您过去做什么?」 谢氏一叹:「进去说吧。」 母女俩进门,屏退丫鬟后,凑在一起悄悄的说。 「茹姐儿在侯府受了委屈,与世子大吵了一架回来的。听说侯夫人不仅把她身边的陪房都赶出了侯府,还把她的陪嫁都砸了。」谢氏边说边摇头。 「怎么会?」 唐安芙不解。 上一世,裴景不喜欢她,侯府上下瞧不起她,侯夫人对她也是横挑眉毛竖挑眼,可到底也没把唐安芙带去的人赶走,更没有砸她嫁妆啊。 唐碧茹是裴景心尖上的人,两人历经两世仍然坚定的要在一起,裴景怎会容得唐碧茹受这般委屈? 「还不止呢。茹姐儿也是糊涂,婚前没打听调查清楚,成亲以后才知道,原来裴世子是在外头养了外室的。一个什么扬州来的瘦马,世子很喜欢她,跟茹姐儿吵架以后,居然当着茹姐儿的面,直接闹着要把那瘦马迎进门当妾。」 谢氏被老夫人喊去就是说这事儿,虽然唐碧茹不是她闺女,可到底姓唐,推己及人,得知家族里的姑娘遭遇此事,多少是有点心疼的。 唐安芙陷入回忆,扬州来的瘦马……这个,裴景当年还确实有过这茬儿,是临西伯世子给他介绍的,当时唐安芙也是刚嫁进裴家,裴景就闹着要抬妾,不过后来没成,一来是因为侯夫人不同意,二来是被唐安芙强势镇压了下来。 她抢在裴景前头把瘦马送走,再拿着她的白龙枪直接杀到了临西伯府,好一通打砸,直接把临西伯世子和裴景的关系给打断了,闹了那么一出后,裴景直到把唐碧茹领进门之前,还真就没跟她提过要纳妾之事。 可唐安芙就不明白了。 裴景娶她后想纳妾,是因为不喜欢她;可他娶了唐碧茹,怎么还是要纳妾呢? 并且听谢氏这话里话外,裴景是在娶唐碧茹进门之前就跟那瘦马在一起了。 「刚刚新婚就要纳妾,茹姐儿当然不能同意,这不就收拾了东西回府来了。」谢氏说。 了解了前因后果,唐安芙又说: 「那老夫人叫您去不会是要您去帮唐碧茹出头吧?您可千万别糊涂,我可听说安定候夫人不好招惹,况且这是她们家私事,如今吵架让您去出头,回头他们夫妻俩和好了,您就里外不是人了。」 谢氏横了唐安芙一眼: 「这道理要你说?你娘我又不傻。虽然我确实觉得裴家挺过分,但也不可能贸贸然到安定侯府去帮她讨说法。人家世子是要纳妾,我难不成还能去阻止人家纳妾?」 果然是要谢氏去出头,唐安芙庆幸谢氏没有意气用事。 「那侯夫人为什么要把唐碧茹的陪房赶走?还有砸她嫁妆,为什么呀?唐碧茹带去的陪房,尤其是那几个账房先生,都是有点名头的。」 唐碧茹带那么多账房去,显然是为她去了之后管侯府的家做准备的。 因为上一世唐安芙也是嫁去裴家没多久,侯夫人就把侯府的中馈交给她了。她是记得上一世唐安芙的经历,这一世才提前做好了准备。 「问题就在这儿,她带了二十个人去侯府当陪房,两个嬷嬷,四个小厮,四个丫鬟,十个账房,她想去干什么呀?便是要接管侯府的帐,也不必这般司马昭之心吧。」 「还有那嫁妆,我之前不是与你说过,仙姨娘往那柜子里装了十八条褥子,每条褥子都灌了好几斤红枣花生桂圆,她以为茹姐儿嫁去侯府以后被褥就会被拿出来,谁知侯府根本连那柜子都没打开。」 第54章 谢氏两手一摊:「这都快一个月了,柜子里都臭了,侯夫人气的自己拿锤子亲自动手把茹姐儿的陪嫁柜子给砸了。」 唐安芙真没想到安定侯府最近发生了这么多事,太精彩了。 「所以说,我问完前因后果以后,就只能劝劝茹姐儿心宽,其他的也不能说什么。」 若茹姐儿在侯府确实遭受了什么非人的待遇,被打、被杀什么的,谢氏肯定不会坐视不理,关键茹姐儿回来说的这些都是婚姻中的常见事,外人根本没法管。 母女俩说了好一通八卦,谢氏又问了女儿和女婿,用唐碧茹和裴景的事情做教材,让唐安芙引以为戒。 「我跟你说,女婿要是想纳妾,你可不能跟他动手,这是为妇的妇德。」谢氏说。 唐安芙愣住了,虽然她觉得以齐辰在床上对她的高昂兴趣来看,他肯定不会纳妾……但谢氏这句话有很大的问题: 「他想纳妾我还不能阻止?」 谢氏煞有其事点头: 「当然不能!你阻止了,人家就会说你没妇德的。你娘我就是受人指戳了一辈子,明明我没有阻止过你爹纳妾,可外头的人偏说是我霸道成性,阻止你爹纳妾,背地里好些人说我没妇德呢。」 「那我就眼睁睁的看着他纳妾?」唐安芙快被谢氏气死了。 「啧。怎么可能!娘的意思是,你别阻止!我来!反正我已经被人指戳一辈子,怎么洗也洗不干净了,干脆一力承担。什么时候女婿想纳妾了,你告诉娘,娘来处理!」 原来是这意思,唐安芙松了口气。 不过谢氏大喘气的话让唐安芙不知道怎么回答好。 正纠结之际,就见外头跑进来一人,是唐安杰身边的常随,只见他不管不顾的冲到院子,边跑还边喊: 「夫人,救命啊。小郎君让赌坊的人给扣了,输了好些钱,请您去救命呢。」 唐安芙和谢氏对望一眼,赶忙迎出去问: 「什么给赌坊扣了还输了好些钱?他不是在巡城衙门吗?怎么还去赌坊了?」 「原本是在衙门的,可今早小郎君例行巡街,在城西天道赌坊遇见了表郎君师徒,小郎君原本是想救人的,可谁知道被那帮赌坊的人给设计了。您还是赶紧去救他吧,那帮赌坊的人可凶可凶了。」 常随将唐安杰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唐安芙和谢氏反应了一会儿才知道,那表郎君指的是谁。 荣安郡王府骆家大公子骆樊之,他的已故母亲是唐益的姐姐。 唐安芙换了身从前做姑娘时穿的男装,带着同样换了男装的风铃前往唐安杰被扣的天道赌坊。 「四小,公子,就是这里。」 常随对唐安芙指了指那门开四扇的大赌坊。 门前两个看守的认识常随,说:「喂,带钱来赎你家郎君了吗?」 看守的看见跟在常随后头的两人问:「他们是谁?」 常随看了看唐安芙,硬着头皮回:「也,也是我家郎君。」 看守的对着唐安芙和风铃狐疑的看了几眼后,问:「带钱了吗?」 唐安芙点头,压低声音:「带了。」 「进去吧。」 守卫让开一条路,唐安芙敲着纸扇,施施然进门。 唐安芙往身后面色铁青的风铃看去一眼,用纸扇遮着嘴小声问她: 「风铃,我怎么觉得你这几天都不怎么说话了。今儿你居然都没阻止我。」 从跟着唐安芙开始,风铃对于唐安芙的不耐烦和不喜欢都是摆在明面上的,每回唐安芙要做什么风铃认为危险的事情,她都会阻止,但今天从唐安芙让她换衣服开始,她虽然不愿,却一句拒绝的话都没说。 「王爷说,我的任务是保护你,不是管教你。」风铃面无表情说。 唐安芙很意外:「他什么时候说的?」 风铃却不再开口。 这时,唐安芙她们已经穿过了喧闹的赌场,来到后厢房,坐下以后,赌场伙计就出去了,让她们等一会儿。 唐安芙继续找风铃说话:「他到底什么时候说的?」 风铃不耐冷道:「我的任务是保护你,不包括回答你的问题。」 唐安芙实在搞不懂风铃为什么对她敌意这么大。 想起来齐辰说她的身世,她和齐辰的暗卫风影是兄妹,两人出身名门,却因为父亲宠妾灭妻害死了他们母亲,害他们兄妹流离失所……宠妾……灭妻? 会不会就是这个原因呢?在她眼里,唐安芙大概就是一个靠美色诱惑男人上位的女人? 唐安芙正兀自想着,外头传来一阵杂乱脚步声。 唐安杰和骆樊之,及……骆樊之扶着的一个落魄中年,唐安芙纳闷,怎么上个月才在裴景身边出现过的谭一舟也在? 第55章 三人被赌坊的人押出来。 看见唐安芙,唐安杰一愣,随后问:「怎么你来?赶紧回去,让阿娘来。樊之也在呢,不是闹着玩儿的,快回去。」 赌坊的人从后面重重推了他一把,把唐安杰推的一个踉跄:「他是你什么人?」 唐安杰今日未穿官服,赌坊的人大概不知道他是官身,可是能在寸土寸金的京城开设这么大一间赌坊的人,怎么会对新上任的巡城御史完全没有印象呢? 「他是我弟弟,年纪还小不懂事,我让他回去找我娘来。」 唐安杰对赌坊的人说,要是可以他也不想这么大了遇事找娘,实在是问题有点大,他自己解决不了,又不敢暴露身份,怕影响仕途。 「阿娘不在家,让我过来赎你。」唐安芙压低了声音说话,还真有点像是变声期的少年。 「啧,哎呀,你赶紧回去叫娘过来……」唐安杰死命的对唐安芙使眼色,想让她赶紧走。 「小孩儿,你既来赎他,可带钱了?」 一个面上看起来像是赌坊掌柜的江湖男子对唐安芙凶神恶煞的问。 唐安芙老老实实从袖袋里掏出几张银票,那掌柜与身边的人使了个眼色,那人就往唐安芙走去,伸手就要去抢银票,被唐安芙给让开了。 「别急啊。我还不知道我哥哥到底欠了你们多少赌债,怎么欠的呢。你们不说清楚,这钱我指定不能给。」唐安芙说。 ‘磅’一声,赌坊掌柜一掌拍在赌桌上,发出巨响:「怎么着?你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还敢赖账不成?」 唐安芙做出害怕的神色:「我,我不赖账,可我总得知道前因后果吧。」 「什么前因后果?你哥哥赌钱输给了我,连带他们两个的帐,一共加起来两千六百两。今天要少一个子儿,你们兄弟俩今儿就别想走出这大门!」 「哎呀,你别问了,我,我中了蒙汗药才被抓的,你赶紧走……唔唔唔……」 唐安杰他们的双手都被绑在身后,他这一开口就给人用抹布把最给堵上了。 唐安芙就说以唐安杰的身手不至于连赌坊的几个打手都敌不过,原来是中了蒙汗药。 不再跟那人废话,唐安芙将手中银票再次拿出,大大方方数了五张出来,放在赌桌上,剩下的又当着所有赌坊里的人的面儿放回袖袋里。 「这里有五千两。两千六百两赎他们,两千四百两,你跟我赌一把。」唐安芙说。 赌坊这边的人面面相觑,心道这是遇上肥羊了,五千两随随便便就拿出来了,他们是不是要价要少了! 几乎没怎么多想,那赌坊的掌柜就同意了。 「好啊。不过既然要赌那就赌大点,把你身上所有的钱都拿出来下注。」赌坊掌柜说。 唐安芙思虑片刻,唐安杰被捂着嘴‘唔唔唔’的挣扎摇头。 「可以!」 唐安芙说完,就把先前放进衣袋的钱全拿了出来,总共加起来一万两千两,看的赌坊这边的人眼睛都直了,心里纷纷暗笑这是从哪儿来了个不知人间疾苦的小少爷,随身揣这么多银票,这要成了,说不定还能再捞一笔。 「不过我下这么多注,你们用什么下注?」唐安芙问。 「你想要什么?」赌坊的人问。 唐安芙不再卖关子,指着唐安杰和骆樊之他们说:「我输了,这些钱归你们,你们输了,不仅要照价结清输的钱,还要把他们几个在你们赌坊输的钱和东西都还回来。」 赌坊的人心里一打小算盘,赶紧到那掌柜耳旁说:「那老头儿前后输了二十两黄金,一百多两银子。再说那小子哪像会赌的样子。」 「……就这么说定了!」赌坊掌柜一锤定音,问:「那请问这位小少爷,你想赌什么呀?」 「我不太会赌钱,就最简单的骰子比大小行不行?」唐安芙说:「我们一人掷十把,即摇即开,点数多的人算赢。」 赌坊掌柜听了条件后暗笑,果然是不谙世事的小公子啊,看来今天这钱他们是赚定了。 「好!」 二十个筛盅被拿出来,唐安芙连筛盒带骰子一一检查。 唐安杰和骆樊之此时已经被松了绑,放回唐安芙身边,只不过赌房的大门和窗户都被人严密看守着,防止他们逃跑。 「你到底在搞什么啊?不是闹着玩儿的。趁现在我清醒,我们一起打出去。」 唐安芙的功夫从小就是谢氏用来给唐安杰做榜样的,所以唐安杰知道她功夫比自己好很多,才会这般提议。 唐安芙往扶着谭一舟坐下的骆樊之看去,小声问: 「我们走可以,他们呢?」 唐安杰一愣,说道:「我们先出去,然后带兵来救他们。」 第56章 「你们在偷偷说什么?」赌坊二十几双眼睛盯向他们。 唐安芙放下最后一个筛盅,说道:「开始吧。」 说完,唐安芙拿起第一个筛盅旁的三颗骰子一粒一粒放入筛盅,规规矩矩,像是怕骰子掉出来似的慢慢的摇着,一看就不经常摇骰子,跟对面赌桌的赌坊掌柜摇起筛盅来雷厉风行,哗啦哗啦,恨不得把骰子摇出花来的样子完全不一样。 因为涉及的金额巨大,赌坊中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他们这一桌。 半柱香的时间后,开始揭盖。 赌坊掌柜摇出了六个十八点的豹子,两个十七点,两个十二点。都是大。 然后揭晓唐安芙跟过家家似的摇出的点数—— 第一个,是十八点。 第二个,还是十八点。 第三,第四,第五…… 越到后面,看热闹的人群中哗声就越大。 一直开到了第十个筛盅,唐安芙的水平发挥相当稳定,全都是六六六的豹子。 赌坊的人看到这结果,当即察觉他们中计了,那乳臭未干的臭小子非但不是新手,还是个老赌棍!十个六六六的豹子可不是谁都能接连开十个的。 唐安杰的两只眼睛都瞪的快要掉出来,看向唐安芙的眼神,简直崇拜。 唐安芙身后的风铃也很意外这个结果,原本她都做好了危险之际抢人的准备,想着只要把唐安芙平安抢出去就成,其他人她就顾不上了。 「你到底什么人!敢耍我们!」赌坊掌柜恼羞成怒,几乎将赌桌拍裂。 有几个人看着像是要来抓唐安芙,全都被风铃迅速格挡开来,唐安芙从容淡定两手撑在赌桌边沿,问道: 「怎么,输不起啊?」 他们是在赌坊的大堂中赌的,周围有很多赌徒都看着,赌坊若是承认输不起,那今后还有谁会来他们这里赌钱? 赌坊掌柜暗自捏拳,叫人从里间拿出了个小包袱,包袱里放着两根十两的金条和一些加起来百十两的碎银,加上唐安杰来救他们时,输的五百两银票也在里面。 「这是那老头和你哥哥今儿在这里输的,我可以都给你!但我与你先前约定的赌债,你必须再跟我赌一把。」 先前说好了下注多少要照价赔偿,赌坊掌柜如何咽得下这口气,自然不会那么轻易放过唐安芙他们。 唐安芙看了一眼那包袱,让骆樊之拿过去给谭一舟确认,是不是输了这么多。 谭一舟吸了吸鼻子,惊呆了般愣愣点了几下头,说明数额是对的。 「别赌了。见好就收吧。咱不要他们钱了。」唐安杰对唐安芙劝道。 谁料赌坊掌柜听见了,怒道: 「说了赌就要赌,不赌不行!」 唐安杰正要开怼,被唐安芙按下:「既然掌柜的没尽兴,那我就再与你赌一把,不过这回咱们立字据,下注多少,输了如何,赢了如何,白纸黑字得写下来才算数,要不然下回我若赢了,你再耍赖,我还要在你们这赌坊吃住下不成?」 赌坊掌柜有点急了,先前那一把轻敌,不仅输了面子,还输了里子,他做的就是这买卖,断没有在自家地盘儿被赢个底儿掉的道理。 「立就立!我陆某人师承骰师秦良,还怕了你这毛没长齐的小娃娃?」赌坊掌柜如是说。 他这么一自报家门,唐安芙就笑了。 不为别的,因为无巧不巧的,她的摇骰子技术也是师承京城第一骰师秦良。只不过,她是在军中学的,那时候秦良因在京城犯了事,被流放充军,在军营里干起了老本行,被唐安芙抓了不下十回,最终秦良为了逃避军中赌博的罪行,将他毕生绝学全都教给了唐安芙。 唐安芙学这些旁门左道有点天分,再加上秦良日日在旁指点,哪里是这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只学了一年半载就敢开山立派的莽汉所能及的? 一杆白龙枪,一颗玲珑骰,横行西北十二营的裴夫人,可不是浪得虚名的。 字据写好后,赌坊掌柜正要落款,唐安芙打断:「等等,我要你落天道赌坊的款,你们这里的管事,有一算一,都来画押按手印。」 「臭小子,你别欺人太甚!」 「不肯啊。那我不赌了。你们刚才输了我一万两千两,取钱吧。」唐安芙忽然变了脸色。 「你要不赌,今日休想出这个门!」 唐安杰见状,立刻夸张的叫唤起来:「哎呀看看看看,天道赌坊输了不认账啦!」 周围群情激愤,都是些赌鬼,平日里在天道赌坊输的多了,此时巴不得多看他们一点笑话。 赌坊的几个管事凑在一起商量过后,把心一横,签就签,不就是连本带利三万两嘛。先前是他们大意了,就不相信那臭小子能再摇出十个豹子来。 第57章 【注:豆.豆.网独家连载vip作品,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网客服。】 赌坊的人签好后,把字据拿到唐安芙面前让她签,她看了一眼后,就把字据送到唐安杰面前: 「签吧。」 唐安杰:…… 硬着头皮签下了,暗自嘱咐唐安芙:「你要把我的娶妻钱输掉了,我跟你没完。」 「怕什么?」唐安芙成竹在胸般,可接下来一句话让唐安杰更加气结: 「蕊娘家那么有钱,三万两这种小钱她才不在乎。」 唐安杰:…… 签字画押后,又来了一局,仍旧是摇骰子,十个筛盅。 唐安芙依旧慢悠悠的一只一只慢慢摇。 半柱香后,第二次开盖揭晓。 赌坊掌柜连开八个六六六的豹子,赌坊那边士气大振,接着后面两个发挥失常,一个十七点,一个十六点。 而到唐安芙这里是,仍旧十个六六六的豹子全开! 唐安杰高兴的几乎要跳起来。 妹子太争气了。 唐安芙将那字据摊开: 「拿钱吧。连本带利三万两。」 赌坊那边脸色相当难看,别说三万两了,他们连三千两都拿不出来。这赌坊上头还有大老板,每日的盈余都要层层上交,三万两这么大的数目,抵得上他们赌坊一年的收益了,就是大老板出面,这钱也绝对不可能给的。 「老大,怎么办?」赌坊管事问掌柜。 掌柜的一记眼刀使过去,赌坊的打手们就开始赶人了。 那帮围着看热闹的赌客们很快被清理出门,看样子是铁了心要赖账! 唐安芙将字据收好,做好了干架的准备,谁知架还没开打,就听见从赌坊外头传来一道咋呼的声音: 「干什么干什么?开封府抓人,谁人敢拦?都给我让开!」 一听见这声音,唐安芙戒备的身形就松懈下来了。 只见康王殿下威风八面,领着上百开封府的兵丁闯入了天道赌坊,把这里面团团围住。 他们来了,唐安芙就可以功成身退了。 之所以在这里跟他们费时间赌两把,完全就是为了等康王带援兵来。 她跟着常随来赌坊之前多留了个心眼儿,派人去康王府报了个信儿,说了唐安杰被困天道赌坊之事,康王和唐安杰交好,必然要来相救,可康王府没兵丁,像城中这种纠纷,要么是找五城,要么是找巡城,两处都找不到人对话,开封府就是最好的选择。 而康王齐昭的嫡亲兄长,寿王齐铭,如今就身兼开封府尹一职,康王去开封府,随便调百十来个兵来解燃眉之急还是能做到的。 有了开封府的兵,天道赌坊的管事和掌柜,有一个算一个,全都给押入了开封府大牢。 你问他们什么罪名。 当然是欠钱不还的罪名了!三万两的欠条可还在唐安芙身上躺着呢。 她当然知晓这些掌柜的和管事不过是帮人做事,真正收钱的另有其人,只要有这字据压在开封府,他们背后的大老板,无论如何也是要把这些人给弄出去的。 唐安芙进来这赌坊的时候就怀疑,这一切根本就是个圈套。 赌坊后头肯定有人,他们也定然知晓唐安杰和骆樊之的身份,明知他们的身份还敢动他们,若没有靠山,谁信? 有这些人在,顺藤摸瓜的摸上去,不就能知道是谁在陷害唐安杰和骆樊之了,说不定还有什么其他图谋。 康王带领着开封府的兵丁抓人,忙的不亦乐乎,押走犯人的时候还特意跟他们招了招手。 唐安芙一行站在街边,注意力放在谭一舟身上,说道: 「这位先生有点面熟,可是姓谭?」 「你认识家师?」 骆樊之小声问了一句。 他是个文弱书生,虽然是荣安郡王府的大公子,与唐家沾着亲,可骆樊之的气质外貌却与唐安芙他们完全不同。 倒不是说他容貌生的不好,相反骆樊之的容貌很好,非常清秀,与唐家的孩子有几分相似,只是他惯于低着头,默不作声,把存在感降到最低的畏缩样子,实在跟唐家恣意飞扬的气质不同。 「上个月我好像见过他。先生,您不是在古佛寺建那百米高塔吗?怎么会身陷赌坊?」唐安芙问。 今日之事,说到底就是谭一舟输了钱,让人把骆樊之喊过来还钱,骆樊之恰巧跟唐安杰在一起,于是唐安杰也一起过来了,两人这才一同陷在这里。 谭一舟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指了指骆樊之抱在手里的小包袱,粗声粗气道: 「把我银子还给我。」 骆樊之愣愣的没反应过来,谭一舟不耐烦的将小包袱夺了就走,谁知动作大了,包袱里掉下一根金条,唐安芙眼疾手快将之捡起,放在手中看了几眼,疑惑的说: 第58章 【注:豆.豆.网独家连载vip作品,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网客服。】 「咦,这是唐家的……」 她话音落下,唐安杰也凑过来看,只见那金条的右下角确实打着‘唐’的印记,而另一面,则是个‘囍’的印记,还有唐家的家徽,错不了。 这两个印记说明这金条是唐家办喜事的时候打造而成的,可怎么会在谭一舟手里。 谭一舟没说话,抢了唐安芙手里的金条转身就走。 他走之后,骆樊之才怯弱着声音告诉他们: 「师父好酒、好赌,有点银子就输在赌坊里了。」 唐安芙很是纳闷:「他不是江南最有名的工匠吗?我还以为是什么大师圣人,没想到竟是这般。」 她直接怀疑,这样的人,能设计出古佛寺的百米高塔吗? 骆樊之幽幽一叹。 唐安杰见他失落,搂过他肩膀说道:「表兄,你别总叹气,人会倒霉的。我看你那师父根本不像好人,你自己本身处境就不好,今后就别给他收拾烂摊子了。」 他越是这么说,骆樊之就越叹息的厉害。 唐安芙看着这个上一世拢共也没见几面的表兄,别看他现在蔫头巴脑的,谁能想到,荣安郡王府的爵位,最终是落在他身上的。 老荣安郡王两年前意外死了,骆樊之的父亲袭爵成了新的荣安郡王,然后同年便请封了继室所生次子为世子,弄得骆樊之这个大公子处境越发尴尬。 可谁想到,荣安郡王和世子再过两年会双双遭遇山匪劫道,死于非命,一下子,郡王死了,世子死了,那荣安郡王府的爵位可不就落在大公子骆樊之身上了嘛。 唐安芙记得,骆樊之跟唐安杰的关系倒是一直不错,她被裴景打断双腿送到庙里去后,裴家对唐家百般打压,唐安杰悄悄翻墙去庙里找唐安芙,被裴景的人打断了腿,行动都不便,只能在裴景手下苟延残喘,而那时候屡屡出手帮唐家的只有骆樊之。 唐安芙记得他的这份恩情,因此连带看骆樊之都亲近了些。 「表兄,我是阿芙,你还认识我吗?」唐安芙自报家门。 骆樊之听她恢复女子的声音,讶然抬头看了看她:「阿芙?」 唐安杰搂着骆樊之的脖子,亲热的说:「哎呀,就是我那个男人婆妹子。她如今可出息了,你知道她嫁给谁了吗?」 骆樊之反应过来:「约莫……是知道的。」 「知道就知道,什么叫约莫呀!她嫁给安南王了,你要有什么事,完全可以找她,只要安南王一句话,天大的事儿都给你摆的平平的。」唐安杰从旁撺掇。 唐安芙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 骆樊之知道他是开玩笑的,罕见展露了一丝笑容,让他病弱白皙的皮肤上多了一抹血色,整个人看起来都精神一些。 「今日多谢你们,我虽人单力薄,但今后你们若有用得上我的地方,尽管使唤我,我定全力以赴。」 骆樊之说,旁人只当他是说的客套话。但唐安芙却知道他不是说说,这表兄是个记恩之人,可惜生在荣安郡王府,大姑姑死的早,他孤苦无依一人长大,不为父所喜。 只听说他喜欢做些木工,在江南住了几年,拜在谭一舟门下,成了师徒。后来回京,谭一舟便也跟他一同来了京城。 目送骆樊之单薄的身影离开,唐安杰收起笑容,无奈的叹了口气: 「他一个人这些年过得太苦了。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啊。」 唐安芙问:「当年大姑姑到底是怎么死的,你知道吗?」 骆樊之在荣安郡王府的悲剧,就是从大姑姑去世开始的。 唐安杰摇头:「不清楚,只听说好端端的就疯了。我私下问过阿爹,他却闭口不言,什么都不肯告诉我。还斥责我,让我不要多管闲事。」 「听起来他好像对樊之表兄不闻不问,可你知道吗?我好几次都看见阿爹偷偷的塞银票给樊之表兄,全是他的私房钱,阿娘都不知道。」 所以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唐安芙还真有点好奇呢。 她阿爹和阿娘明明不是那种自私自利,只顾家族利益而枉顾至亲性命之人,可为什么大姑姑去世后,唐家丝毫不找骆家的麻烦,若说怕了骆家的权势,倒也未必。 当年的唐家可比如今显赫多了,唐益早年还当过鸿胪寺卿,远没有如今外界传言的唐家这般不堪,再加上谢氏是镇国将军府的嫡女,若她存心帮着唐益的话,唐谢两家加起来,便是荣安郡王府也不敢正面得罪的。 所以他们如果要调查大姑姑的死因,并非什么难事。 可为什么没调查呢? 就那么让大姑姑死的不明不白,留下樊之表兄孤苦无依。 唐安芙委实有点想不明白。 「走吧。别看了。最多咱们今后多照应照应他好了。」唐安杰说。 第59章 唐安芙斜斜看了他一眼:「就你这芝麻小官儿,能照应到谁啊?还有,你说谁是男人婆?我嫁了齐辰关你什么事儿?你还招呼别人来给我找事儿是不是?唐安杰你就是个吃里扒外的!」 「我是你兄长,你说话注意点好不好?」 唐安杰满不在乎的倒着走,然后顺便跟唐安芙打嘴仗。 唐安芙忽然眼前一亮看着唐安杰身后,唐安杰却还毫无所觉,指着唐安芙大言不惭的嘚瑟: 「便是你相公,安南王见了我也得叫我一声‘大舅哥’呢。」 唐安芙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唐安杰感觉背后抵到了什么,刚要回头去看,就听见头顶响起一句: 「大舅哥,你撞到我的马了。」 唐安杰的脑袋机械式的转向身后,首先与之四目相对的是一匹四蹄子神驹炯炯有神的大黑眼珠子,吓得他往后一跳,这才看见他刚才撞到了谁——高坐马背之上的齐辰。 ‘咕咕’咽了几下喉咙,唐安杰忍着腿软,对齐辰连作三个揖后,拔腿便跑,哪里还有半分刚才身为‘大舅哥’的嚣张。 唐安芙看着他逃跑的背影,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齐辰对唐安芙伸出一只手,要拉她上马。 唐安反手一握便翻身上了他的马,舒舒服服的落入齐辰的怀抱,两人共乘一骑,唐安芙与他绘声绘色的讲述今日她在赌坊中的高光时刻,齐辰默不作声的在后头听着,时不时的回应她一两句。 是夜,齐辰和唐安芙盘腿对坐在床,床帐落下。 齐辰双手抱胸,穿着单衣单裤,唐安芙仍穿戴整齐。 他们中间放着一方棋盘,但棋盘上却没有棋子,只有一副筛盅。 唐安芙刚刚摇好了点数: 「来来来,买定离手,这位客官是买大还是买小啊?」 齐辰神色凝重的盯着那筛盅看了好一会儿,目光凌厉的恨不得要把筛盅给看坏,好半晌才沉声说了句: 「大。」 唐安芙好整以暇的看着他:「这回若是输了,郎君该脱最后一件衣裳了呢。」 齐辰蹙眉:「少啰嗦,开。」 「好嘞。」 唐安芙说开就开:「一二三……小!哈哈哈哈哈,快脱快脱。」 齐辰用几乎要把一切都碾碎的目光盯着那三颗小小的骰子,腰间系带处已经有一只咸猪手探过来了,一点一点的将齐辰的系带抽出,齐辰前襟大敞,内里腹肌若隐若现。 唐安芙用街面上登徒子调戏良家妇女的口吻道:「嗯嗯嗯,这位俊郎君的身材还不错嘛。快快解开,让奴家瞧瞧,奴家都快等不及了呢。」 齐辰忍着恶寒,泄愤般将上半身最后一件衣裳脱掉,跟他的其他衣裳甩在一起。 就在刚才不到半柱香的时间,这些衣服还好好的穿在他身上,如今全被对面那笑的在床上打滚垂床的女人给赢走了。 饶是齐辰再怎么从容淡定,此刻也不免懊恼不已。 赌博本就不是他的强项,在军中无战事的时候,有几个胆子大的参将会拿着骰子过来和他赌几把,每回都能从齐辰手里赢走一些东西。 齐辰对此无可奈何,自己手气差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但他就是不服气。 「再来!」大喝一声。 唐安芙笑的花枝乱颤,从床上艰难爬起:「还来?再来你就要脱裤子了。」 「哼,本王脱不起吗?」齐辰用危险的声音冷冷的问,试图用恐吓的语气把唐安芙脸上的笑意给压下去一些。 然而,等待他的是唐安芙丝毫不为所惧的拍床狂笑。 齐辰自己都绷不住了,认命的拿起筛盅,凶狠说: 「这回我来摇。」 「好好好,你摇你摇。」唐安芙爬回原处,看着齐辰摇骰子。 齐辰先前摇过几回,知道唐安芙能听声音,所以故意一会儿快,一会儿慢,一会儿转着摇,一会儿上下竖着摇,唐安芙紧紧咬住嘴唇,怕自己忍不住笑出来。 好一番折腾,筛盅几乎要被齐辰给摇出火花来,他才往棋盘上霸气一扣: 「大还是小?」 唐安芙忍着笑:「自然是……大!」 齐辰揭开筛盅看了一眼,然后直接又给盖上了。 然后整个人就像失去了理想的咸鱼般倒在了枕头上。 在战场所向披靡,令人闻风丧胆的安南王齐辰,终于败在了三颗啥也不是的骰子上。 唐安芙揭开筛盅,果然里面三颗骰子规规矩矩的排列着四五六,大。 忍着笑将筛盅和棋盘都收了,又把他散落在里床的衣裳全都一件件的拿下床叠好,然后唐安芙才爬上床,期期艾艾的来到齐辰身旁,单手撑住脑袋,另一只手则在他的裤腰上毛手毛脚。 第60章 齐辰转过身去背对她,这可爱的行为让唐安芙十分喜欢,忍不住逗他: 「哎呀,不就是一条裤子嘛。今晚脱了,明早你还是可以穿起来的呀。」 齐辰拉过一只枕头盖在自己脸上,闷声警告:「别碰我。」 好可爱。 唐安芙的心都要被齐辰甜化了。 从后面抱住齐辰,在他屁股上调戏般拍了两下,齐辰就跟炸了毛的猫似的转过身来,低吼警告: 「唐安芙,警告你别太过分。」 唐安芙单手一摊:「我没有很过分啊。」 齐辰指着唐安芙:「你!」 「我怎么啦?谁让你输了呢。啧啧啧,堂堂安南王被人扒的连底裤都不剩咯~~」唐安芙在作死的边缘疯狂试探。 果然,成功激怒了某只大猫。 一个挺腰就扑了过来把唐安芙按住,用拿审视猎物的目光盯着唐安芙: 「还敢说?」 「嘻嘻,我敢啊~~~~」 唐安芙假兮兮的挣扎更加激怒了某只大猫,身体力行‘啊呜’一声,扑上去将猎物拆吃入腹。 床帐中,一场异常‘凶猛、残忍、血腥’的撕咬大戏如火如荼的展开,激烈非常。 唐安杰约唐安芙在茶馆见面,她刚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正要喝,就被人从后面把茶杯给夺走了,唐安杰渴疯了般把凉茶一饮而尽,犹嫌不够,坐下又连灌三杯,喝到最后都打饱嗝了。 唐安芙嫌弃的白了他一眼:「你干什么去了?」 「你知道吗?上回咱从蛮牛寨带回去的几个人全死了。」唐安杰开门见山。 唐安芙一愣:「他们不是在牢里吗?怎么死的?」 唐安杰说:「康王说,他们好像是不小心吃了老鼠药。这阵子京兆府牢房里闹鼠患,每个角落都撒了好些老鼠药。」 「这种理由也能信?他们脑子有坑吗?捡地上的老鼠药吃?」 唐安杰无奈:「我也是这么说的呀,康王也是这么想的,可京兆那边一口咬定就是吃了鼠药,大理寺的仵作都去验过尸体了。」 唐安芙幽幽一叹:「当时就不该把他们放在京兆府大牢里,直接带回大理寺候审。」 不用说,那些人肯定是被幕后之人给灭口了。 唐安芙想不通什么人这么厉害,能在京兆府杀人。 京兆府尹叫什么来着?好像姓杜……跟哪家有关联来着? 「京兆尹杜大人是谁家的来着?」唐安芙问。 唐安杰想了想,说道:「杜大人是科举二甲出身,永平候的女婿。就上回那个宁少坤你还记得吗?看你贼眉鼠眼那个,杜大人就是他姐夫。」 是了。 宁少坤。 能够在京兆府出入自由,并且杀人的人,宁少坤绝对能算一个。 那日齐辰刚派了刘副将去调兵剿匪,宁少坤就无巧不巧的凑了上来,非要跟着刘副将去剿匪,若不是后来齐辰出现,风卷残云把蛮牛寨给收拾了,只怕那天在山上,宁少坤就会对蛮牛寨那些人下毒手了。 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种种线索在唐安芙脑中连接成线。 先是赵村的地被外来商人勾结蛮牛寨而买走,再有蛮牛寨绑架勒索闹出人命,康王和唐安杰掺和在内,说服了齐辰下调兵令给刘副将去剿匪…… 这些事情,上一世都没有发生过。 如今却桩桩件件的发生了,她早该想到这事儿定然跟裴景脱不开干系。而宁少坤和裴景是表兄弟,两家府邸牵连甚深,裴景手中定然有什么让宁少坤必须听命与他的把柄,让宁少坤心甘情愿为他卖命。 可裴景要赵村的地做什么?显然不是为他自己要的…… 唐安芙又想到了古佛寺的百米高塔。 怪不得裴景只出张图纸就能从太子手中拿下古佛寺百米高塔的监造之职,原来背地里还做了这么多功课。 赵村的地大约就是裴景搭上太子的投名状。 然而,赵村的村民在这里住的好好地,并不想搬走,一开始要的价格也是天文数字,裴景没有那么钱规规矩矩的遣散村民,于是就想到了利用蛮牛寨。 唐安芙就说这蛮牛寨的事情她一听就觉得有些耳熟,她和裴景在漠北站稳脚跟的第一仗就是从剿匪开始的。 没想到重来一世,他倒行逆施,上一世剿匪的人这一世跟匪串通坑害村民,但他还是低估了那些山匪的野心,以为他们会见好就收,肯定没想到山匪贪得无厌的绑架村民勒索,酿成了大祸。 若是任由那几个被齐辰抓回去的山匪被审讯查问,最终必然会牵连到他身上,于是他就让宁少坤在京兆府大牢下手,借鼠药的缘由,毒死了那些被擒的山匪,绝了后患。 第61章 这么一整理,逻辑就通顺了。 「你在想什么?」唐安杰见唐安芙愣在那里好一会儿,不禁问道。 唐安芙回神,冷笑出声:「我知道山匪背后的人是谁了。」 「嗯?」唐安杰咽下口中茶点问:「谁?」 唐安杰不是个能藏得住事的人,告诉他幕后之人是裴景的话,说不定他能马上跳起来杀到安定侯府去。更何况,这些都是唐安芙结合两世的记忆整理出来的逻辑,没有真凭实据。 兀自敛下目光,深深吸了口气,唐安芙道: 「不告诉你。」 唐安杰兴致勃勃的表情一变:「切,你就吹吧。」 正说着话,唐安杰忽然指着楼下街道说:「咦,你看那是谁?」 「幼稚。」唐安芙以为他骗人。 唐安杰又指了一遍,说:「是咱爹啊。他急急忙忙的是去哪儿?」 唐安芙这才回头看了一眼,果然在川流不息的街道上看见了骑在马上的唐益,街上人多,有个小厮在马头前牵着缰绳,一边让周围的人让让一边牵着马往前。 唐益见人多,干脆直接翻身下马,往唐安芙他们喝茶的茶楼斜对面的酒楼走去。 而过了一会儿后,酒楼又进去一个人,他们那日才见过的表兄骆樊之。骆樊之头上戴着斗笠,似乎不想让别人认出他似的,但总逃不过唐安芙兄妹的目光。 父亲和樊之表兄偷偷约见是怎么回事? 明面上,唐家和荣安郡王府是从不来往的。 兄妹俩对望一眼,付了茶钱,决定跟过去瞧瞧。 两人来到酒楼门口,此时还不是上客的时候,酒楼大堂里客人两三桌。 唐安杰问伙计先前戴斗笠进来的年轻人坐在那里,伙计指着二楼雅间,唐安杰用一块碎银子买到了隔壁雅间的座位,伙计热情的招呼他们上楼。 关上雅间的门后,唐安杰就相当没品的把耳朵贴在了墙上。 唐安芙一边嫌弃他,一边拿了只杯子贴在墙上,这是从军中细作那学到的偷听方法,比贴墙听要更清晰一些。 隔壁雅间。 唐益和骆樊之对面而坐。 看着外甥瘦弱的身躯,唐益心疼不已,柔声问: 「近来还好吗?」 骆樊之点了点头:「多谢舅父关心。」 「唉,杰哥儿回去说了赌坊的事情,我左思右想还是觉得不放心你,才邀你出来相见的。」唐益说。 骆樊之没说话,脑袋微微低垂,眼角泛红。 「前儿我见着你父亲了,他领着世子到处拉关系,像是要让他入仕了。他可有说过,你怎么办?」 骆樊之只摇头不说话,唐益自顾问,自顾叹气。 「你父亲到底怎么想的,你都快二十了,也不想着替你张罗,我说要帮你,你又不愿,可怎么好呢?」 见唐益忧心,骆樊之终于有了反应,小声说道: 「舅父不必担心,我……自有打算的。」 「你孤身一人能有什么打算。要我说当年我就不该听了你一个娃娃之言,把你一个人留在骆家,若你随我回唐家,多的不说,至少杰哥儿有什么,你就有什么。你比他聪明,比他能干,将来也定比他有出息,何苦为了那么点名声留在骆家蹉跎。」 唐益越说越气,骆樊之见状,起身给他倒了杯茶,递到唐益手边,依旧用细如蚊蝇般的声音说: 「舅父别生气,我知道您是为我好。」 「知道我为你好那就别推辞我的好意。你是我姐姐留在世上唯一的骨血,她死之后,若我连你也照顾不好,那将来我有何颜面下去见她?她在天有灵,看见你过得如今这般委屈,只怕心都要碎了。」唐益自己说着说着,眼眶都红了。 骆樊之低着头给他递了快干净的帕子。 唐益擦了擦眼角,问:「你倒是与我说说,就骆家那污糟之地,到底有什么值得你留恋。纵然你姓骆,可你身体里也有唐家的血脉啊,别贬低自己,舅父看了也心疼。」 对面的骆樊之吸了吸鼻子,唐益这才知道他也哭了。 孩子一哭,唐益责备的话就说不出口了。 骆樊之只哭了片刻,就抬起衣袖擦掉脸上的泪水,抬起头对上唐益的目光,用略带沙哑的声音说道: 「舅父,我不是留恋骆家,我是不甘心。」 唐益大大一声叹: 「是因为你娘的事儿吗?」 骆樊之沉默瞬间,而后摇头:「不全是。我也是为我自己。」忽然他笑了:「我知舅父对我好,表弟表妹对我也好,没把我当外人,可我姓骆,有些东西就必须是骆家还给我才行。」 大约是骆樊之面上的表情有些奇怪,唐益心中隐隐有些猜测,不禁道: 第62章 「你想做什么你告诉我,我帮你一起。不用担心牵连舅父,舅父虽然没用,却也不怕骆家的。」 「舅父。」骆樊之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低下了头:「我没要做什么,那么说只是想让舅父放心。我快二十了,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会为自己多考虑的。」 雅间内的对话暂停了一会儿。 半晌后,才听唐益说: 「好吧。舅父不逼你。但有一点,你必须保证自己的安全,你是你娘留在世上唯一的骨血,为了她你也得保重自己。「 「知道。」 骆樊之说完之后,便站起身,对着唐益行了个大礼,拿上他的斗笠匆匆离开了。 唐安芙和唐安杰听见了隔壁雅间的开门声,这才将耳朵从墙上拿开。 兄妹俩面面相觑,他们刚才好像听到了一些往昔秘闻的影子,知道了一些,但疑惑和问题却也随之更多了。 现在可以知道的是: 第一:当年大姑姑死因肯定有内情; 第二:唐益是为了保全骆樊之才没有跟骆家闹翻,以至于背了这么多年卖姐求荣的锅; 第三:骆樊之似乎并不是他表面上看起来那般软弱没主见。 唐安芙知道骆樊之的未来,他袭爵荣安郡王,成了骆家最后的赢家,若唐安芙今天没听到他和唐益的这番对话,也许会以为那是骆樊之傻人有傻福运气好,父亲和世子弟弟一夜之间死了,好事才落在他头上。 也许骆家父子意外遇害……背后是有点隐情的。 还不是骆樊之从中下手,现在还不能确定。 只是若真是骆樊之背后下毒手,唐安芙想不明白的是,骆樊之也是荣安郡王的儿子,到底是什么仇什么怨,能让骆樊之做出弑父之举? 骆樊之走了,唐安芙他们也就没八卦听了。 怕留下夜长梦多被唐益发现,干脆连刚上的小菜都不吃了,直接离开。 谁知道唐安杰这个不靠谱的,连走路都不会,风风火火的撞了个上菜的伙计,把人家托盘里的菜和酒都打翻了,伙计揪着他不肯放,闹出了动静。 唐安芙暗骂唐安杰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从荷包里掏出十两银子递给伙计,赶忙拉着唐安杰走,谁知刚走到楼梯口,就听见唐益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 「你们俩在这干什么?」 两人同时一惊,你推我我推你的回头,直到唐益来到他们身边,两人才同时转过身,做贼心虚的笑问: 「哈哈哈,好巧啊,阿爹你怎么会在这里?」 唐益眯着眼在两人身上看了一圈,沉声喝道: 「跟我进来!」 兄妹俩对视一眼,无奈相随,边走唐安芙还边踢坏事的唐安杰,唐安杰自知有错,被踢了也不敢还脚。 见唐益没进他和骆樊之待的那个雅间,而是直接进了唐安芙他们所待的雅间。 这就说明老江湖定是猜到他们刚才在隔壁偷听的事了。 唐安芙努力在脑中思考待会儿进去要怎么说,不知道说是‘偶然’‘无意’,唐益会不会相信。要不就直接承认他们就是来偷听的吧。 一时间脑中犹豫不决。 进了雅间后,唐益使了个眼色,唐安杰便赶忙转身把门给关上。 唐益坐下,直接问:「听到多少?」 兄妹俩对望一眼,都在用眼神让对方回答,唐安杰最怂,低着头不敢说话,唐安芙暗骂了一声没用,然后走过去狗腿兮兮的给唐益倒了杯茶: 「阿爹喝茶。」 唐益接过茶杯,往旁边一放:「说。」 「你们开始说话,我们就开始听了。」唐安芙说。 唐益怒瞪,唐安芙赶紧接着说:「所以爹,当年大姑姑怎么死的?」 听唐安芙提起这事儿,唐益刚要发出来的火又给压了下去。 「不关你们事,少打听。」唐益说。 「爹!因为大姑姑的事情,我们唐家在外面名声都臭了,都说我们家怕了荣安郡王府,自家姑奶奶死的不明不白,我们连个屁都不敢放。」唐安杰冲动说。 「外人要说随他们说去。」唐益难得动怒。 「好,外人要说我们,随他们说去,我也不在乎。可樊之表兄呢?外头有传言说大姑姑死的不清白,因为这个,樊之表兄自小便被人指指点点,这些也都不在乎吗?」 这些话憋在唐安杰心里好长时间,今日一股脑说出总算爽快了。 唐益看着儿女,长叹道:「你们大姑姑没有错,错的是害她的人和那些不了解情况就随便造谣的人。」 「阿爹。」唐安芙犹豫再三,还是将心中的猜测化作疑问问出: 第63章 「老荣安郡王……是怎么死的?」 唐安芙一句话让唐益瞳孔剧震,愣了好半晌才起身开门到两边雅间看了一眼,确定无人后,才回来拉着唐安芙问: 「你知道些什么?」 唐安芙从唐益的表现中就几乎能确定答案了。 果然,大姑姑的死和老荣安郡王有关,而老荣安郡王两三年前死于意外,再结合先前她的猜测,很有可能意外并非真的是意外。 「老荣安郡王?他不是中风后强行下床,在台阶上摔死的嘛。」唐安杰如是说。 这事儿发生在两三年前,老荣安郡王不知怎的,突然就中风了,中风以后吧家中有专人照料,可那日照料他的人怠慢了,老荣安郡王从床上挪下来到外面找人,谁知就从台阶上咣啷摔下去了,头破血流,当场死亡。 唐安芙没有去听唐安杰的话,而是盯着唐益,等待他的答案。 唐益目光有些闪烁:「就是台阶上摔死的,众所周知。」 「可是……」唐安芙还想再问,就被唐益大声喝断: 「够了,那些往事都不要再提,今日你们只当没瞧见,没听见,回家不许再问半个字。」 说完这些,唐益就摔门而出。 唐安杰没想到一向温和风趣的父亲会生这么大的气,感觉很纳闷: 「爹怎么了?吃了炮仗似的。」 唐安芙遗憾叹息,终究还是没问出来。 「喂,跟你说话呢。你和爹刚才提什么老荣安郡王?我们不是在问大姑姑的死因吗?」唐安杰不解。 唐安芙现在所知道的事情都是她的猜测,并没有得到知情人证实,因此还不能告诉唐安杰知晓,可心里又实在放心不下,于是对唐安杰吩咐: 「哥,此事关系重大。我还没完全弄明白,暂时不能告诉你。但樊之表兄那里你得时常盯着些,我怕他会做出一些冲动之事。」 「他能做什么冲动的事?就他那温温吞吞的脾气……咦,刚才听他说话,好像也并没有多温吞……」 唐安芙说:「总之你听我的,最近多盯着他,对了,别让他发现了。如果我猜测的没有错,他可比我们两个加起来都聪明的多。」 上一世,唐安芙不知道骆樊之和唐益的关系这么密切,自然也没察觉骆樊之的心机,但此时看来,他才是最心机深沉的那个。 他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解决掉老荣安郡王,后来又把荣安郡王和世子双双除掉,成为荣安郡王府最后的赢家。 所有人只道他是幸运…… 唐安芙回府的时候,正好遇见齐辰骑马回来。 阳光正好,马上之人如脚踏云彩的谪仙飞入唐安芙的眼帘,控制不住就笑了起来。她今生何其有幸,能够误打误撞的嫁给齐辰。 她站在王府门前台阶上等待他下马,然后在他愕然的神情中自然而然的伸出一只手要他牵。 齐辰眉峰一挑,似乎对突然热情的唐安芙有疑问,不过最终也没说什么,伸手牵过她,两人一同跨进府门。 进房后,唐安芙问:「你今日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齐辰看了一眼她身后的房门,目光与唐安芙接触的电光火石间,唐安芙心思浮动,以为他想做点什么。 果断对跟着进房看主子是不是要吩咐什么的苏荷苏溪使了个眼色,两人立刻会意唐安芙的指示,不仅迅速退了出去,还非常体贴的把房门关上。 唐安芙不好意思的说: 「光天化日,王爷真是越来越不正经了。」 说完,整个身子便往齐辰依偎过去,齐辰抱着送上门的温香软玉满头问号: 「我要换衣服。」 「好好好,换衣服就换衣服嘛。」唐安芙伸手去解齐辰的腰带,被齐辰按住了手。 「我真的要换衣服。」齐辰强调。 唐安芙仰头看他:「只换衣服?」 「嗯。」 唐安芙:…… 尴尬。 为了不让自己更加尴尬,唐安芙依旧替齐辰解起了腰带:「换就换嘛,我本来也就是想帮你换衣服的嘛。」 齐辰勾起某人下巴,低头看她:「昨儿没吃饱?」 唐安芙愣愣的看着他:「什么没吃饱……」然而转念一想,就明白他在说什么,俏脸爆红,暗骂了他一句后,直接把他推进了屏风后,取消替他换衣服的服务。 齐辰却从屏风后走出,探头对唐安芙说: 「下午武威军十二营开拔到京郊去战事演练,你想不想一起?」 唐安芙原本还在生自己的闷气,听他这么说,随口回道:「军营让女人进吗?」 这是京中大营,戒备森严,不比漠北那边可以夫人随军。 第64章 【注:豆.豆.网独家连载vip作品,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网客服。】 「军营不让,演练不在军营。没有特别规定不能带家眷同行。」齐辰的声音自屏风后传出。 唐安芙眼前一亮,忽而又黯淡下去: 「你所说家眷,不会又是什么什么楼的行首花魁吧?」 上回唐安芙就是吃了没问清楚的亏,她哪里知道,齐辰口中的‘家眷’涵盖意义那么广泛。 「这回不是。」齐辰说。 唐安芙凑到屏风后问:「那去的都是正经夫人?」 「嗯。不过就只有几个将门妇人,不会武的去了只怕也没什么意思。」齐辰这时衣服已经换得差不多了,转过身又问唐安芙: 「所以你去不去?」 「演练的时候,夫人们在一处,晚上便在大明山下安营扎寨,住的是简陋些,不过明日就归。」齐辰说。 唐安芙心动不已,她做梦都想体验回军营的感觉,虽然只是在大明山下战事演练,不是正规军营,但她还是非常感兴趣。 「我要去。」 齐辰像是早料到她的回答,嘴角浅笑:「那换衣服。要骑射。」 唐安芙成亲的时候,以为齐辰是带兵的武王,宫中是给她做的四季常服中包含了很多套骑射服,唐安芙还以为那些都会成为摆设,今后再没机会穿呢。 心花怒放的换了衣裳,唐安芙一身劲酷骑射服从屏风后走出,她身长玉立,窄腰长腿,平日里穿纱裙就很好看,但却不如这骑射劲装显露身材体态,这样打扮的她,便如那春风中抽长拔起的翠竹,鲜亮耀眼,韧劲十足。 「好看吗?」 唐安芙在齐辰面前转了一圈,询问齐辰的看法。 齐辰没有说话,而是自己走入换衣房,在里面寻摸了好一会儿,才给唐安芙摸出一套玄色底的男款骑射服,这套是当初大内按照齐辰的劲装款式做小了两号,只此一套,看着就跟齐辰身上穿的一模一样。 「穿这个。」齐辰把衣服送到唐安芙面前。 唐安芙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这套白底红边云纹托芙蓉花的骑射服,大内绣娘特意取了她名字里的‘芙’字绣成的浅色芙蓉花,巧夺天工,特别好看。 再看齐辰手里的,黑不溜秋,还没什么腰身的样子…… 「我喜欢身上这套,好看。」唐安芙想为自己做一做抗争。 「你是去选美吗?就这套!」齐辰态度十分强硬。 唐安芙拗不过他,拿了衣服无奈换去,再走出来时,唐安芙已然换了一种风格,连发髻都为了搭配这件衣裳而束成了最简单的道髻,感觉自己从一位娇艳欲滴的美少妇摇身一变成了单薄劲瘦的美少年! 她好留恋之前那套…… 「嗯。这还不错。」齐辰认真的点评。 唐安芙对他递去一抹不怎么诚心的笑:「你喜欢就好。」 齐辰毫无所觉:「我很喜欢。」 唐安芙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换好了衣裳,齐辰又带唐安芙来到他的专属兵器库中,取了他的长剑佩在腰间,又带唐安芙到整齐摆放着弓箭的地方,让她挑一把弓。 唐安芙一边挑弓箭,一边打量齐辰腰间的剑,不禁问道: 「这剑是你上战场时带的吗?」 齐辰点头:「嗯。」 「一般神兵都有名字,你这剑也有吗?」唐安芙明知故问。 齐辰颔首:「有。破邪。」 「噗。」 唐安芙没忍住,见齐辰不解的看过来,她忙道: 「你这剑的名字好特别。一时没忍住。」 齐辰没说什么,放下手中正在挑选的弓箭,退后一步,将腰间的破邪剑抽出: 「此剑可破天下一切邪恶,故此得名。」齐辰认真对唐安芙解释道。 唐安芙伸手要剑,齐辰将剑柄递来,唐安芙拿着这柄破邪剑,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唐安芙总觉得这把剑拔出来以后还真有点征战沙场的凶猛杀气,剑身通体冰寒,触之森冷,绝非普通剑器可比。 「确实是把好剑。」她衷心发出赞叹。 唐安芙之前就听说过每过一阵子,京郊这边都会军营战演,说是演练,其实就是各营间的切磋交流,来参加的都是各营地中的精兵,人数不会太多,大约控制在千人以内,以演练作战方式为主要目的。 若非齐辰带她来,唐安芙哪里知道原来在京郊还有这么大,这么隐蔽的一处演练场地,有天然山势为屏障,也有广袤的平地疆野,沙场、雨场,甚至风场都有准备。 原来大齐的精英军队平日是这样训练的。 齐辰和唐安芙骑马而行,自从进了这战事演练区后,唐安芙好奇的目光就从未停止过探究,还伴随着无声的惊讶。 第65章 「喜欢战场吗?」 唐安芙刚要点头,一想不对,违心的摇了摇头: 「我一个妇道人家,怎会喜欢战场,王爷说笑了。」 齐辰像是没听见唐安芙说的: 「你若喜欢,以后我经常带你来。」 好啊好啊。唐安芙在心里狂点头,但表面上还要装作无所谓的样子: 「我也不是特别喜欢……但王爷若需要人作陪,妾身怎么着都是要陪的。」 齐辰浅笑: 「好。是本王需要人陪。」 唐安芙心花怒放,心情大好,指着齐辰的马说: 「我要骑你那匹。」 齐辰看了一眼她伸过来的手,一把将人从她的马背上拉到自己马上,让唐安芙侧坐在他身前,唐安芙习以为常的一手环住齐辰的腰,娇娇柔柔,乖乖巧巧的依偎在他怀中。 后侧方传来一阵激烈的马蹄奔腾声,唐安芙巴着齐辰的肩膀向后看了看,就看见一队十人的娘子军策马而来,为首那位英姿飒爽的娘子唐安芙认识,是镇国侯夫人欧阳氏。 上一世,欧阳氏与唐安芙算是忘年之交,她对唐安芙非常照顾,从未看低过她的出身。不为别的,只因欧阳氏早年也曾随镇国候出征,做过战地夫人,因此对于有相同经历的唐安芙,欧阳氏就像是看见年轻时的自己,惺惺相惜。 欧阳氏带着一帮武将妇人,雷厉风行骑马至齐辰身前,与身后夫人们一同对齐辰行礼: 「老远便看见王爷,多时不见,王爷万福。」 齐辰拱手回礼:「侯夫人不必多礼,诸位夫人免礼。」 欧阳氏看向齐辰怀中娇小纤弱,美貌绝尘的唐安芙,没等欧阳氏跟自己说话,唐安芙就先与她打招呼: 「侯夫人好。诸位夫人好。」 欧阳氏面无表情,领着身后夫人团对唐安芙拱手回了一礼:「见过辰王妃。」 「无须多礼。」唐安芙说。 远处有号角吹响,齐辰在唐安芙肩膀拍了拍,说: 「你回自己马上,我要过去了。」 「嗯好。」唐安芙点头之后,齐辰小心翼翼托着她的腰,将之送回始终有人牵着随行的马背上。 把唐安芙送回自己马背以后,齐辰便夹紧马腹,往内场策马而去。 唐安芙拉着缰绳,羡慕的看着齐辰远去的背影,直到看不见后才转过头想与欧阳氏她们说话,没想到在唐安芙发呆的时候,欧阳氏和那些夫人们都已经快到营帐区大门口了,完全没有要等一等她的意思。 从未受过欧阳氏冷待的唐安芙感觉有些不可思议,但很快就明白。 欧阳氏是位耿直的夫人,她出身将门,年轻时性子泼辣,嫁给镇国候之后始终辅佐夫君,是真正的将门主母,她欣赏的女子需要拥有和她相等的特质,她还会另眼相看,对于像唐安芙这种看着像是以色侍君的女子打从心底里瞧不上。 唐安芙有些无奈,策马追上,幸好那些夫人们只是对她不热情,倒也没有排斥她,见她进来营地,也招呼她过去。 因为要过夜,连绵的营帐早已全都搭好,下午军士们要演练,晚上才会回到营地,夫人们都聚集在临时搭建的伙营处,料理自家府上带来的食物。 唐安芙低头看了看自己空空的两手,她不知道来营地还要自己带食物来,什么都没准备。 威远将军夫人周氏见唐安芙站在伙营外头,有些尴尬,笑着迎出来,拉着她进门: 「王妃是第一次来,还不熟悉,快快进来。」 唐安芙有些抱歉: 「我不知道还要带东西来,我这就派人回去准备可还来得及?」 周氏和一个正在揉面的夫人笑了,说道: 「无需如此,营地有伙头军,不缺吃喝,我们只是凑在一起闲得没事儿帮忙包些饺子。」 原来不是各府必带,这样唐安芙还好受一些。 第一次参加这种夫人集会,唐安芙有些局促,毕竟今日来的都是一些她上一世见过,曾经发自内心景仰佩服过的夫人们,跟那些自诩名门却眼高于顶,说话夹枪带棒,颐指气使的贵妇人大不相同。 唐安芙想与这些爽直的夫人们多交往,自然不想惹得她们厌烦与不快。 「那我能帮些什么吗?」唐安芙问。 周氏将唐安芙上下打量几眼,见她细胳膊细腿儿,年纪又小,花容月貌十分娇气的模样,再看先前王爷把她抱在马上共乘时的宠溺劲儿,实在不像个会做厨房事儿的人。 「王妃金枝玉叶,哪里会做这些,你在一旁歇着就好,这里有我们,没事的。」周氏好心道。 唐安芙看出来周氏是以为她不会做事,于是赶忙道: 第66章 「我会做的。哪怕是砍柴挑水。」 周氏见她殷殷切切,不像是作假,环顾一圈后,指着正在切面块儿的欧阳氏处,问唐安芙: 「王妃可包饺子?」 「会。」唐安芙火速应声。 周氏指了指欧阳氏处:「那要不,劳烦王妃跟侯夫人她们一同?我们这边和面揉面,宋夫人她们那边和饺子馅儿,你们那边就擀皮子包饺子,可好?」 只要有事做,唐安芙无不应承:「好。多谢夫人。」 周氏给唐安芙找来一条围裙,唐安芙净了手后,就到欧阳氏处报到了。 欧阳氏看了她一眼,倒也没不理她,问道: 「会擀皮子吗?」 「擀皮子包饺子,我都会。」唐安芙说。 欧阳氏便将面前一大团面切了一半给唐安芙,唐安芙接过后在桌面上稍微揉了揉,搓长面团,切成小半个鸡蛋大的剂子,动作虽然看起来有些生疏,但手法和力道都没什么大问题。 唐安芙已经很多年没擀过皮子,没包过饺子了,还是当年在军中时,北方好吃饺子,唐安芙在北境那几年隔两三天就要包的,也是和一些随军的夫人们一起,大家说说笑笑的就把活儿给干完了。 「王妃包的饺子不像是京城的样式。」欧阳氏上过战场,在北方待过很多年,因此看见唐安芙包的足足有半个手掌大的饺子感觉很亲切。 唐安芙愣了愣,而后回道:「哦,是北方的包法。我觉得这样吃起来方便。」 欧阳氏跟着笑了笑,说: 「那倒是。我也喜欢包一大些,馅儿多皮儿薄,吃一个顶两个。」 「侯夫人是在北地战场上留下的习惯吧?」唐安芙问。 欧阳氏颔首承认:「你怎知道?」 「我听我母亲说过您当年随侯爷从军之事。」唐安芙与她套近乎。 欧阳氏闻言笑了:「是啊。一晃多少年过去了。话说回来,我与你母亲小时候还时常见面呢。就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野丫头,你不像她,你像承恩伯多一些。」 唐安芙暗自感慨,上一世欧阳氏对她的评价可是:与你母亲如出一辙,青出于蓝。 哎,变了一种人生轨迹,连带周围人对自己的评价都变了。 包完了饺子以后,夫人们也就不在伙营待着了,去公帐里喝茶歇息。 傍晚时分,将军们仍在演练,还没回来,夫人们在营帐中等候,该说的话全都说完了,该喝的茶也喝不出味儿了,殿前将军夫人宋氏提出到演武场去活动活动身手。 诸位夫人附议。 周氏起身后没忘转过身来对唐安芙问一句: 「辰王妃可学过武吗?」 唐安芙起身,见周围好些夫人都对她递来好奇的目光。 「我……学过一些的。」唐安芙犹豫着这般回答不知对不对。 可欧阳氏见她犹豫,便说:「你若不喜,可自留下。校场中拳脚无眼,别伤着了。」 经过小半天的交流,欧阳氏对唐安芙已经稍微有了点了解,觉得这位小辰王妃虽然弱质纤纤,但无论是言语还是行为都不扭捏,性子爽快,对她已然改观不少。 唐安芙巴不得跟她们打成一片,怎么会放过这个机会,于是坚定道: 「我真的学过武,夫人们不必担心我的,我能保护自己。」 夫人们面面相觑之后都心领神会的笑了起来,显然对唐安芙那句‘真学过武’的话持保留意见。不过小王妃既然愿意与她们一同,不管会不会武,总要带着的,最多她们活动手脚的时候照应着她些。 「走吧。到了校场待在我身边。」欧阳氏说。主动承担起了保护唐安芙的责任。 唐安芙哭笑不得。 她上一世怎么着也在漠北军营当了几年边境女阎王,不管是冲锋陷阵还是埋伏刺杀,唐安芙都可谓战绩彪炳,不是她吹牛,至少在当时的军营中战无敌手。 再加上这一世得了齐辰的私下教导,别说在场的这些夫人们了,就是如今正在演练场上的将军们都未必能擒下她。 不过这些话唐安芙只能在心里想想就算,说是不能说的。 更何况,夫人们也是关心她,怕她受伤,唐安芙也就乐得被她们保护着,没必要去争那些名义上的评价了。 校场上,有看台、有竞技场,唐安芙坐在欧阳氏身旁津津有味的看着两位夫人在场中比试。 欧阳氏见她像是真的有兴趣,不禁问道: 「你素日用的什么兵器?学过兵器吗?」 唐安芙:「学过,白龙枪。」 欧阳氏:「嗯,你母亲就是使枪的,功力不错。今日带了兵器吗?」 第67章 【注:豆.豆.网独家连载vip作品,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网客服。】 唐安芙想了想:「没带白龙枪,只带了弓箭。」 齐辰出门前,带她去兵器库特地选了一把趁手的弓,说是晚上若歇的早了,他就带她去林子里猎猎野兔什么的。没想到其他夫人都是带了兵器的。 「哦,弓箭也行。你箭术如何?」欧阳氏问。 唐安芙惭愧:「我箭术很一般。」 这是真心话,唐安芙擅长近战,对于瞄准射击这类的都不太擅长,可能因为她脾气比较急躁,沉不住气,而射箭最忌讳的就是心浮气躁,得把人沉下来,才有可能更加接近的射中目标。 暗自苦恼,欧阳氏哪壶不开提哪壶,哪怕她问唐安芙剑术如何,她也不至于这般尴尬。 不过,唐安芙的回答倒像是没有出乎欧阳氏的预料,反倒平静的安慰唐安芙: 「你好生在京中待着,也没有需要使用箭术的地方。」 唐安芙这边还没说话,那边的宋夫人就听见了。 「你们在说什么箭术?辰王妃想表演射箭吗?可以啊!」宋夫人兴致勃勃的说。 「啊?」唐安芙没想到会这么演变,她甚至还没反应过来。 「你是第一次来,往年我们之间都各自透过底了。原以为辰王妃没学过武,今后不好交手,若你会射箭的话,也是可以的。来射一局?」宋夫人竭力撺掇。 诸位夫人也跟着起哄:「是啊,射一局。辰王妃别不好意思。」 「这个,我射箭技术很一般,就不献丑了吧。」唐安芙难为情道。 众夫人哈哈笑道:「一般谦虚的都是高手。辰王妃,快别这么说!大伙儿都等着看,你就别推辞了。」 又是一阵闹。 唐安芙无奈,只得命人取了弓箭,赶鸭子上架般翻身上了高台。 她翻身上高台的动作行云流水,还没开始射箭,围观的夫人们就给了她热烈掌声。 唐安芙汗颜。 待会儿看见她射箭的技术,这些夫人的掌声大概就拍不出来了。 果然,一箭脱靶、两箭脱靶、三箭脱靶后……围观的掌声越来越稀疏。 夫人们面面相觑,原来真不是谦虚,确实不太行。 唐安芙自己倒是感觉没什么,她箭术本来就差,早就接受这个设定了,所以三箭脱靶对她来说只是意料之中的事。 谁知她转过身正要下台的时候,却看见齐辰领着一帮将领不知什么时候回营了,齐辰领头站在台下看着在台上射箭的唐安芙。 直到这一刻,唐安芙才多少有些懊恼。 她一点都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她,是厉害还是不厉害,但她很在乎齐辰怎么看她,为什么偏偏让齐辰看见她射箭呢?而且还看到的是她三箭脱靶! 太丢人了。 唐安芙拿着弓箭,失落的垂下了头。 忽然感觉身前人影一动,唐安芙抬头时,齐辰已经翻身上了射箭台,从她手中拿起弓箭。 唐安芙看着他,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只见齐辰让唐安芙握着弓,他握着唐安芙的手,然后从她身后的箭背篓中抽出一根长箭,夹在弓上,另一只手同样握住唐安芙的,两人四手共同将弓弦拉开。 「射箭很容易,箭头就是你的眼睛,沉腰、收腹,挺胸、抬头,眼睛和箭和靶子成一条线,静待时机,放开手就可以了。」 齐辰扶着唐安芙射箭的姿势就像是把她整个人包裹在怀,唐安芙的后背贴着他的胸腹,齐辰在她身后教导出声的时候,她的后背甚至能感受到他胸腹间的震动。 「静心,凝神。」齐辰又说。 唐安芙赶忙收回心思,按照齐辰说的把视线和箭和靶子平齐。 长箭射出,气势如弓,‘铮’一声,正中靶心。 唐安芙眨巴了好几下眼睛,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可靶子旁边放着四个火架子,明晃晃的一根箭钉在靶心上。 她扭头去看齐辰,惊喜道:「射中了!」 齐辰见她眉目中迸射出无与伦比的光彩,跟着一记浅笑:「嗯。很简单吧。」 唐安芙忽然来了兴致,自己又抽出一根长箭,对齐辰要求说:「再射一回。」 「你自己射。」齐辰说。 唐安芙下意识的扭腰拒绝:「不嘛,还是你教我。」 齐辰站着没动,唐安芙又去拉扯他的衣袖,最终齐辰被她缠的没法,只得再抱住她射了几箭。 他们在台上教习,台下众将领和夫人可就没眼看了。 明明下午的时候,辰王妃跟她们说话聊天都挺正常的,怎么到了王爷面前她的娇气就都回来了呢。而最让她们表示惊讶的是,王爷居然还真就听她的,旁若无人抱住她射箭,虽说人家是正经夫妻,可这也太肉麻了。 第68章 周氏感慨: 「哎呀,我还是第一次看见王爷笑呢。原来王爷,也是会笑的。端看是对谁。」 宋夫人也有感而发: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此言不假。辰王妃那般美貌,我要是王爷我也宠着她,要星星不给月亮。」 旁边的夫人们打趣她:「你还想宠人家辰王妃?你还是回去宠宠你家老宋吧。」 众将领和夫人们相继离去,唐安芙却初初体验到了‘百发百中’的滋味,虽然是依靠齐辰的力量做到的,但这并不妨碍她感到高兴,半途她自己试了两箭,依旧脱靶,然后她就铁了心缠着齐辰在射箭台上跟她一起把箭篓子里的箭全部射完才罢休。 射完了箭后,齐辰回营帐擦洗,唐安芙特别殷勤的伺候着,只为了让他答应下回有机会再教她射箭。 擦洗过后换了衣裳,往营地外的饭场走去。 此时演练的士兵们陆续回来,正是最热闹的时候,返场中摆放着百十来张长桌,周围点了几十架火堆,把营地照的亮如白昼,千人用饭的场面更为壮观。 唐安芙和齐辰坐在上首,将军们一桌,夫人们一桌,分开而食,大家说说笑笑,吃吃饭,喝喝酒,气氛十分热烈。 饭后唐安芙正听宋夫人说起她年轻时在江南遇匪之事,听到紧要处时,有个兵丁却过来找唐安芙: 「辰王妃,王爷请您过去一趟。」 唐安芙不解,往齐辰先前所在的桌面看去,发现齐辰他们那桌人都不见了,她问: 「怎么了?王爷他们去了哪里?」 其他夫人也发现那桌不见了,倒是周氏夫人对他们十分了解: 「定是你们家老宋又撺掇着去了,每年都这样,王爷回回吃亏。」 夫人们都会心一笑,显然这样的事不是第一回 发生。 唐安芙却是不解: 「他们去干什么了?」 周氏在唐安芙耳边轻道:「除了赌钱,还能干什么。老爷们儿就那么点爱好。」 「咦,可王爷这时候喊王妃去做什么?」有人发出疑问。 众夫人皆摇头表示不懂。 但唐安芙却在听到‘赌钱’二字时秒懂了齐辰的意思,怪不得今天要带她一起来呢。原来他们饭后还有这种活动…… 「是只喊了王妃一个人吗?」周氏问那传话的小兵,小兵点头:「是,王爷和将军们已经开始了,王爷连输两回,就让小的来请王妃过去了。」 夫人们对望几眼,周氏调侃唐安芙:「王爷莫不是要那你当吉祥物,喊你去有什么用呢。」 「算了算了,我看呀,咱们干脆一起过去看看吧。正好,宋夫人你也好管管你们家老宋,不能让王爷输的太惨。」 周氏一边搀着唐安芙往最里面的营帐走去,一边对宋夫人说,一行夫人跟着调笑不已:「是啊是啊。回回都是宋将军撺掇的厉害……」 微凉的夜风中,夫人们兴致高昂,仿佛她们的丈夫已经把齐辰赢了个底儿掉似的。 唯有唐安芙暗暗在心中对这些夫人们诚挚的说了一句:抱歉。 「双天大至尊,谢惠通杀。」 唐安芙用十分温柔的语气将面前扣着的牌九并排翻开,周围将军们的脸色就不怎么温柔了。 宋将军甚至难以置信的站起来探出半身,凑到唐安芙推开的牌九前仔细看她的牌,希望通过凑近观察出唐安芙第三回 开出‘双天大至尊’的终极秘密。 然而,令他失望的是,哪怕他眼睛都快贴到唐安芙翻开的牌九上依然什么也没看出来。 牌九还是那个牌九,双天大至尊还是那个双天大至尊。 「你肯定出——」 宋将军蒲扇大的手掌高高扬起,像是要拍在赌桌上,一掌要把赌桌给拍散架的气势,然而坐在唐安芙身旁,正端着杯茶喝的齐辰忽然放下了手上的茶杯盖,发出一声瓷器碰撞的清脆声音,配合齐辰递来那一抹若有似无的冰冷眼神,宋将军浑身一震,高举落下的手就识相的转了个方向,摸到自己耳朵后头去抓了一把。 「我肯定出什么,宋将军?」唐安芙笑吟吟的明知故问。 宋将军一脸尴尬,干咳一下小声道: 「出……于对我们这些老家伙的考虑,王妃赢的漂亮。」 唐安芙:…… 众将军:…… 众家属:…… 宋夫人嫌弃的白了宋将军一眼,她倒是不觉得辰王妃会出老千,只是佩服辰王妃能连开三把双天大至尊。 「辰王妃赢得确实漂亮。」宋夫人说。 欧阳氏也跟着点头:「嗯,确实。」 她虽然不懂赌博上的事情,但就冲唐安芙连赢三把,她对这小王妃的印象也发生了惊天逆转,怎么说呢,欧阳氏就喜欢那种有个性,有特长的人。 第69章 赌这件事虽然不好,但若能让这班好赌的老家伙从此戒赌,那也算是一桩好事了。 周氏原本就喜欢唐安芙,见她露了这一手,也跟着连连称赞: 「哎呀呀,真没想到咱们辰王妃还有这手艺呢。」 宋将军不服气的努努嘴,总觉得他们连输三把就是因为旁边站着这些起哄的老娘们。 「得得得,你们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一个个围在这里,也不嫌挤得慌。」宋将军没好气的说。 其他将军也跟着附和: 「就是,就是,都围这里做什么。」 「回去回去,别在这儿添乱。」 将军夫人们面面相觑,自家男人是什么德行旁人不清楚,她们自己还不清楚吗?一个个这是输的颜面无光,在赶人了。 「切,说的谁爱看你们似的。」宋夫人啐了宋将军一口,转头跟其他将军夫人们说: 「姐姐们,我瞧着咱还是走吧,回头辰王妃要把他们赢了个底儿掉,还得算咱们身上了。」 将军夫人们不约而同笑了起来: 「可不能让他们冤上,咱们还是走吧。」 「谁稀罕。我正好累了,请我我都不留着跟他们干熬。」 「辰王妃加油,给他们留条裤子回去就成。」 将军夫人们又是一阵哄笑。 将军们脸色可不怎么好看,宋将军干脆起身赶人: 「走走走,尽添乱,怎么我们就一定会输?」 夜还长呢!这才哪儿到哪儿! 往年都是他们把王爷赢个底儿掉的!就不信会输给一个小姑娘。 宋夫人走时掐了一下宋将军,警告他:「悠着点。」 输赢是小,别跟王爷王妃失了和气。 将军夫人们相伴离开,偌大营帐内瞬间安静下来。 众将军们面面相觑,宋将军大手一挥:「继续——!!!」 深夜。 唐安芙打着哈欠走入她和齐辰的营帐,直接倒在床铺上,埋头就睡。 齐辰在她身后进来,怀里抱着一堆兵器,有刀有剑有鞭子,还有一把开山斧;左手拎着几块玉佩,丁零当啷;右手拿着一叠纸,有几张像是银票,还有几张纸上不知道写了些什么,尽是红通通的罗印。 齐辰抱着这些坐在床边,仍不愿放下,往旁边趴着睡下的唐安芙看去一眼,心满意足的呼出一口极其顺意的气。 又点了点手里的兵器,然后将之一样样的放到旁边桌上,玉佩也整理好放在一旁,再将那些盖了罗印的纸小心翼翼的折好贴身放进衣兜里,这才到床边拍拍唐安芙: 「别趴着睡。」 唐安芙咕哝一声,身子一动没动,齐辰干脆自己动手,把她抱起来翻了个面儿,又把她两条不安分的腿脱了鞋袜放到床上,正要解她衣带让她睡得舒服些的时候,唐安芙却牢牢的抓住了自己衣带,警惕的翻了个身,背对齐辰。 这是睡了还是没睡?齐辰纳闷。 爬过去扒拉她抓着衣带的手:「乖,放开,衣服脱了。」 困极的唐安芙勉强将美眸睁开一丝丝缝,对齐辰说道: 「军营隔音不好,让人听见。」 齐辰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唐安芙的意思: 「我不是要做。这么睡不舒服。」 唐安芙睡眼惺忪的打量着齐辰,像是在判断他话的真假,四目相对,唐安芙终于憋不住笑了,扑上去揪着齐辰的前襟,把他拉向自己,然后飞快的在他唇上亲了几口。 齐辰将她抱到自己身上,两人鼻尖相抵: 「知道隔音不好还闹。」 唐安芙环抱齐辰,故意贴上他的,邪恶说道: 「就闹!」 齐辰闭目隐忍片刻:「别蹭了,下去。」 「我不!」唐安芙说完,把自己跟齐辰贴的更紧。 齐辰倒吸一口气,忽的一个转身就把在他身上点火挑衅的小坏蛋给压制住了,小坏蛋一时没忍住叫出了声: 「啊!」 叫完之后,小坏蛋也知道不好,赶紧捂住自己嘴巴,两只乌溜溜的眼睛不住往营帐外看去。 果然,外头听见了声响,守卫在外询问: 「王爷,可有吩咐?」 唐安芙忍着笑去扯齐辰的衣带,被齐辰发现镇压,冷着声对外说了句:「无事。」 得了令,外头询问的守卫才回到岗位。 唐安芙还想逗他,一会儿戳戳他手臂,一会儿戳戳他大腿,一会儿还想去戳戳……被忍无可忍的齐辰按住手警告: 「回去算总账。」 唐安芙听到要算总账才不敢再胡闹。 第70章 【注:豆.豆.网独家连载vip作品,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网客服。】 两人脱了外衣躺下,唐安芙枕着齐辰的胳膊,忽然没了睡意,见齐辰的目光不住往桌上的战利品瞥去,不禁笑道: 「王爷,咱们会不会太过分了?」 齐辰:「哪里过分?」 唐安芙:「就好比那一把,咱们明明可以放过宋将军,你却一定要他把家里那十几匹汗血马输给你,汗血马多宝贵,他自小养大,必然是有感情的。」 齐辰沉默片刻,说: 「那十几匹汗血马还是小马驹的时候,是我的。」 唐安芙:…… 「好吧,汗血马咱不说了。那说侯爷吧,侯爷那把贴身软剑是他防身用的,你都给赢走了,万一他要遇刺,没了软剑防身,岂非置他于险地?」唐安芙忧心忡忡。 齐辰却满不在乎:「哼,他又不擅长使剑。那剑是他外面一个相好的送的。」 「……」 唐安芙:「就算是人家相好送的,你赢过来算怎么回事?」 齐辰:「侯夫人于我有恩惠,我得帮她。」 唐安芙:…… 想了想后,又说:「那韩将军身上最后二十两碎银你也没放过呀?」 齐辰深深叹了口气:「去年他连我的钱袋子都没放过。袋子里的钱赢走就算了,钱袋子也给这厮拿走了!我那钱袋子是蜀锦夹金丝银线的,那厮盯了好长时间。」 「……」唐安芙:「他,这么坏的吗?」 「嗯。」 「那咱下回再多赢点!」 「好。」 通过这么一番简短的对话,唐安芙对这些看起来人模狗样的将军们的私生活有了深入的了解,一个个道貌岸然的,平日里没少干欺负齐辰的事儿,赢得不亏。 【卷二完】 注1:相关书籍推荐: 01、《吾家有福》卷一 作者:花笑茗 02、《吾家有福》卷二 作者:花笑茗 03、《吾家有福》卷三 作者:花笑茗 04、《吾家有福》卷四 作者:花笑茗 注2:本作品由豆豆提供,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豆,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