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恶律师》 楔子 凌晨两点,阎锋抓着酒瓶不时把酒往嘴里灌,醉醺醺的在路上走。 行踪神秘,不属于任何组织帮派的他,习惯以暴力解决所有事,而他打架时不要命的狠劲,让他成了许多混混眼中的死神。 他一如往常,心情不好就到「满福号」一楼的面包店,大口吃老板娘特地为他留下的限量面包。虽然每次都感受到老板娘给予的温暖,但在品尝面包时,却又感到心酸,因为面包的样子和味道都跟抛弃他的父亲所做的很像。 「用杂牌酒配我的面包,不太搭吧?」老板娘挑眉苦笑。「你呀,不能再终日沉迷于酒精了,前阵子还晕倒在路边,要不是齐柏明那小子救了你,我现在只能跟鬼讲话了。」 阎锋放下酒瓶,默默吃着面包。 「既然你打架那么厉害,不如去学做面包吧,凭你的手劲一定能揉出最棒的面团来。要不然……去学打鼓也好,你的拳头老是用在打架上,太浪费了。」她不忍心看一个年轻人就这样被酒精和暴力摧毁一生,不禁建议。 不久,她就没再看见阎锋的身影,倒是乐坛出现了一支造成风潮的乐团。 她将一张cd拿给女儿看,笑道:「这个乐团叫做『金苹果乐团』,他们的音乐很棒喔,你看这个鼓手ghost,他很喜欢妈妈的面包……」她偶然看见他们的宣传海报,发现了阎锋的身影,于是捧场买了cd,成为歌迷。 小小兰好奇的看着封面里那个眼神充满叛逆和冷漠的鼓手。 老板娘续道:「告诉你哟,其实鼓手ghost和贝斯手齐柏明,就是已经消失很久的『鬼医』,以前他们常暗地教训一些做坏事的家伙,不过一般人都以为他们只是普通混混,只有妈妈知道他们其实是好人。」 「真酷!」 小小兰于是也开始注意起金苹果乐团的动向。金苹果乐团不但在地下乐坛掀起风暴,席卷所有的pub,还让许多人甘愿掏出三倍的钱买黄牛票,说什么也要看他们演出,然而后来因团长黎青军被爆出是毒贩之子的身份,而在赴日发片前解散。 小小兰常常在想,乐团解散后,ghost过着怎样的生活? 他是否依然贫穷,只要一瓶酒和好音乐就能让他快活过日子?还是对这个世界充满反抗的心吗? 第一章 「圣殿时尚俱乐部」,施宪南议长为了酬谢国际大律师阎锋为他儿子打赢解约官司,一掷百万租了vip房一个月专供阎锋使用。 施宪南虽是势力大到喊水会结冻的议长,但他儿子施维青却是个一心想在演艺界发展的奶油小生。 或许是家境优渥加上任性使然,他的工作态度极为不佳,在香港拍片拍到一半突然退出,使得电影公司损失惨重,闹上头版好几天,最后施宪南靠着不可思议的酬金,让阎锋投入这一场根本不可能打赢的官司。 世人都知,只要钱够多,没有阎锋打不赢的案子。 果然他打赢了。 「小婷是我们经纪公司的新人,希望阎大哥满意。」施维青涎着笑脸,想用美人巴结。 「如果维青接到有关于法庭的好剧本,一定要请阎大律师轧上一角,我看您不只专业方面没话说,连外型也够抢眼,你说是不是啊,师弟?」名模蜜雪儿边向施维青笑问,边饶富兴致的打量着阎锋。 他陪笑道:「阎大律师要是跃上萤幕,我哪有饭吃啊?」 一旁的施宪南和蜜雪儿、小婷都哈哈一笑,被吹捧的阎锋却面无表情。 「不好意思,替您上菜。这是芦笋佐白松露,这是鲜烩时蔬佐干贝酱。」侍者优雅的将盘子置于桌上。「白松露用的是顶级的。」 顶级的白松露,一颗就要新台币三万块。 「稀有的白松露不一定要配昂贵高级的酒,新鲜的干白酒就差不多了,tour saint-fort 2003年份,crus bourgeois等级就行。」阎锋熟练的倒出酒液。 「嗯,阎律师果然懂得品尝。」施宪南笑着奉承。 「那鱼子酱就送给两位美人吧。」他左拥右抱,分别讨了个吻。 「多谢大律师,你真大方!」小婷和蜜雪儿顿时心花怒放。 纵然杂志绘声绘影的描述,有重伤害案底的阎锋之所以担任律师,不是为了兴趣,也不是为了理想的抱负,就只为了赚取更多的钱。复杂的背景和国际大律师身份,让他成为中外法界的传奇人物,时常成为杂志的封面人物,施维青羡慕的看着他。 想用美食及美人收买他?他冷冷一笑,不可能!要想再请他出马,除非价码令他满意。 今天是风和日丽的一天,捷运车厢此时暂别明媚的风光驶进地下道,谷芙兰阖起八周刊,不甚认同的瞪着封面人物。 「有钱就是品味?品牌就等于品味?拜托,那种装饰用的滴酱,根本不需要用到kitchenaid搅拌机呀,记者用不着盲目的称赞他吧?」她忍不住嘀咕。 封面人物是阎锋从法院走出来时意气风发的样子。 平心而论,他长得不赖,那双丹凤眼似笑非笑,眼神锐利,让人无法直视他超过一分钟,不过,他直挺的鼻子象征个性固执、难以沟通,那张薄而习惯抿紧的唇常常说出刻薄的话。 有别于工作时的严谨及一丝不苟,他的私生活却是十分豪奢。 这次八周刊便专访他的私人收藏,包括地下酒窖、名表库房,还有他对于食物的讲究及高贵的厨具— 拥有名牌厨具和食材才做得出好吃的东西,谷芙兰可不认同。 阎锋根本就不懂什么是美味!可人家有钱高兴这样花她也管不着,该烦恼的是等一下能不能通过面试。 她很快出了捷运站,往目的地走去。 「『啡.主流』……到了。」她自包包中抽出履历表紧张的推开门走到柜台。 「自从依莲跟人跑了以后,就再也没人肯干时薪这么低、工作又多、外务又烦的烂工作了。」没注意到人的咖啡师牛月苹边煮咖啡边抱怨。 店长陈智南脸埋在报纸里,假装什么都没听到。 听到这些话,谷芙兰正要询问的嘴霎时阖上,准备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 「小姐,你是来应征的吗?快自我介绍。」牛月苹一转身正好看见她,连忙叫住她。 「不是,我是来……喝咖啡的,你去年参加咖啡师大赛进入到决赛,我是来看你的。」虽然自己的确是慕她的名而来,但听到刚才的内幕消息,已打消了应征的念头。 「你还真会打算,来应征顺便我一杯咖啡,哈哈。」牛月苹立刻为她送上一杯义式咖啡。 「不,我已经不想应征……」 不顾她的意愿,牛月苹直接抽走她手上的履历表,念道:「谷芙兰,毕业于高雄餐旅学院中餐厨艺系,有中西餐烹饪乙级证照、烘焙、餐服丙级证照……哇,你的发型真可爱,一定会有很多宅男来看你,你录取了,明天来上班吧!」 什么跟什么?谷芙兰整个傻了。她有认真看她的履历表吗?她都没问她的相关工作经验,却只提她的头发,她的头发又怎么了? 刚从南部回来的她没注意到,本来俏丽的短发,因为忙还债没空整理,已经完全走样,蓬松乱翘却显得自然俏丽。 「你不是说要自我介绍吗?我都还没说耶。」谷芙兰忙道。 完蛋了,这份工作一定是很操、时薪又少,他们才会那么急着把她留下。 「你那么想自我介绍啊?那好吧,你说。」 「我老家本来开面包店,由我妈经营,而我爸在大饭店工作超过二十年,后来他们离婚,他听第二任太太的蠢话离职在家开餐厅,没想到他不善经营,餐厅不但倒了,房子还抵押给银行,所以我现在很缺钱,不适合在你们这里工作。」谷芙兰说了一大串,目的在于拒绝对方。 「店长,请问我们可以用多少钱请一个有很多证照的人?」难得有人愿意来应征,牛月苹转头问店长。 听出对方的诚意,谷芙兰灵光一闪,滔滔不绝的强调自己的本事,「如果我还可以供餐,可以给我正职的薪水吗?我在饭店实习的时候,可以一次出五十人份的餐点,出餐速度和品质保证没问题,一般咖啡馆的餐点都是用调理包,虽然『啡.主流』并非如此,但是我可以为『啡.主流』做更多可口的现做餐点。」 「你这是在说我做的东西不好吃」牛月苹眯眼问。 她慌张否认,「不是那个意思!而是常看报章杂志都认为高级餐厅才有美食、叫得出品牌的食材才是王道,我只是想告诉大家,真正能填饱肚子而又让人打从内心感到满足的,不是那些品牌,而是新鲜的食物和料理人的心!」 谷芙兰眼里满是自信的光芒,「我有自信可以用平价食材,在咖啡馆做出不比餐厅差的美食,也有自信不用准备菜单,客人喜欢什么,我就做什么!」 牛月苹和陈智南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 「像最近很红的大律师阎锋,被媒体吹捧为懂得品味人生和美食美酒的名流,但我觉得他不懂得什么叫真正的美味,只以为顶级而稀少就是好东西,他一定认为kopi luwah那种一杯折合新台币一千多块的咖啡才是好咖啡,其实那不过就是猫大便而已。」谷芙兰不禁愤慨的说:「我不相信纯粹的、浓郁的卡布奇诺会比猫大便差,像你煮的就很棒呀!」 坐在「啡.主流」角落的男人被咖啡呛到,连咳了好几下。 「就冲着你最后一句话,你被录取了!」牛月苹迳自拿计算机亮出价码,拍桌定案。「月休四天,每天排班十个小时,三万五可以吗?」 身为店长,却被当作空气的陈智南发出抗议之声,「喂,你……」 「好,那我明天九点五十提早报到。」谷芙兰喜孜孜允诺,随即离开。 等她走了以后,刚才被咖啡呛着的阎锋拿起杯子端详。 「她刚才是不是在说你呀?」牛月苹上前帮他添水,打趣问道。 「她可能是在说某个严厉的严、寒风的风的『严风』……」 「好不容易才替你买到的kopi luwah,好不好喝啊?」 「当然是独具风味,值得品尝。」 他常喝的其实是纯粹而浓郁的卡布奇诺,只是有时候也会怕人家不知道他的品味,而叫一磅kopi luwah来喝。 「她只是酸葡萄心理。」阎锋对于谷芙兰的言论很不以为然。「就像林志玲漂亮亲切、气质又好,但总会有人说她只是个花瓶;蔡依林在舞蹈上愈来愈进步,也总有人会笑她不是实力派。总之名人,无论怎么做都会被批评。」 世上批评他的人多得是,他才不会把刚刚那女孩的话放在心上呢! 谷芙兰回到位于三峡的老家,那是一栋三层楼老洋房。 一楼本是妈妈的面包店,后来爸妈离婚,面包香也随之消散,几年后再婚的父亲从大饭店离职,被继母和她女儿怂恿开了间义式餐厅,一路赔到整栋洋房押了二胎,害得她从餐旅学院毕业,进入大饭店工作,升干部才一年的她,不得不回来处理跑路父亲的债务,每个月得还三万块的贷款,以期这栋洋房不被法拍。 「今年是第一年,还有二十年。」谷芙兰望了眼洋房,哀怨的低头走进。 「这是赏给你的两万块!」 继母游枝春一见她进门就将信封塞到她手上。 「两万块?你拿我爸的金项 、戒指去当凑来的吗?」她感到不舍,但又有一种松了口气的感觉。「我再去借两千块凑一凑,后天就能缴这个月的贷款了。」虽然往后还有很多个月得缴。 「你爸跑路的时候带走了所有值钱的东西,我哪来的金银珠宝可以当?唯一可以换钱的,也就只有这栋房子。」游枝春满意的环顾房子内部。 「什么」谷芙兰顿感不妙。 「有人用六百万买下这栋房子,你不用再缴贷款啦!」继母带来的妹妹何玉慈握起她的手。「扣掉欠银行的五百三十万,和零零碎碎的开销、利息、欠款,我们还可以拿到五十多万的现金,刚才那两万块请你一定要收下,当作弥补你为了缴贷款每天打三份工的损失。」 「现在我们要离开这里,好好过自己的人生了,拜拜。」游枝春挽起女儿的手道别。 谷芙兰不敢置信的问:「你们把这栋房子给卖了一楼是我从小长大的地方,有属于我和我妈的记忆,加上后来因为你们的馊主意买下的二、三楼,整栋房子当年市价不只一千万,你们竟然用六百万就卖掉了」 「全球景气差成这样,这地段房价跌到只剩五成,能卖出这个价钱已经很不错了。」被她质疑,游枝春不禁生气驳斥。 「重点不是这个,重点是你们怎么可以卖掉我的家」谷芙兰扬声斥责,气愤难平。 「难道要我们被贷款、被这栋丑房子拖到老、拖到死吗?再说,你一个人根本没办法支付每个月三万块的贷款,为了每个月的贷款,我们已毫无生活品质可言,连你那不负责任的老爸都跑了,只剩我们这些女人家,要靠谁呀?」 游枝春不平的续说:「本来以为嫁给大饭店的主厨可以让我跟女儿安定的过下半辈子,没想到他居然没有办法自己经营一间餐厅,虽然我前夫花心又会酗酒,但比一个没有本事又穷的男人强多了!」 谷芙兰气得握紧拳头。都是她,带着十七岁女儿嫁过来,就为了她想过老板娘的美梦,执意爸爸辞职自个儿开餐厅,结果把家里害得那么惨之后,她竟还能说出这种话! 「姊姊,房子卖都卖了,你还是赶快找个地方住。至于我们,我亲生老爸从来没有断过给我的教育费和生活费,我和我妈会另外找个套房住,这点请姊姊就不用担心了。」何玉慈笑道,拉着母亲便快步离去。 「喂喂,你们……」谷芙兰瞠目结舌。人居然可以这么现实? 母女俩逃走后,剩下她一个人站在一楼荒废许久的店里。她们拿走其他现金,却只给她两万块,从此以后,她该何去何从? 「哇!原来有人」门口的蓝千惠吓得缩到男人怀里。 陷在思绪中的谷芙兰也料不到有人会闯进来,忽然听到叫声,她也吓了一跳,转头望向门口。奇怪,这对男女愈看愈眼熟…… 啊!那女人不就是当今的媒体宠儿,号称「贤妻千金」的蓝千惠吗? 长得美丽、身材修长姣好,因为善于家政而有别于其他总是浓妆艳抹混夜店,只会买名牌的名媛千金,而受到大家崇拜。 她出了一系列的食谱,有时还会上节目示范怎么做菜,书和节目都广受欢迎。 而那男人……咦,不就是她在「啡.主流」里批评过的大律师阎锋吗? 阎锋同时认出了她。今天下午在「啡.主流」训了他一顿的不就是这女人,这么巧?她就是餐厅经营不善,而卖了这栋房子的人? 「请问你是谷小姐吗?今天我们约好进行点交,包括既有的厨具,谢谢你拨冗等候。」阎锋的法务助理孙书亚捧着一大叠资料。 一发现他们就是买房子的人,谷芙兰连忙开口恳求,「真的很抱歉!我的继母和继妹没经过我的同意就卖了这栋房子,但这里有我的回忆,我并不想卖,不过你们放心,我会想办法筹钱还你们。」明知不可能,明知要求很无理,她还是说出口。 阎锋慢条斯理的环顾屋子,抱胸冷笑道:「我真搞不懂,为什么这世界有那么多人以为开餐厅就像去便利商店买茶叶蛋一样简单,想开就开,但没几个月就张贴出售的红纸。欸,小姐,你可不可以解释一下,到底是为什么呢?」 对他而言,这里是温柔老板娘的面包店,可谷芙兰居然在这里开什么鬼餐厅。 如今她把餐厅开到倒闭,竟还有脸大谈他阎锋只会用钱买品味,实在可笑。 他以为谷芙兰是满福号的前任屋主,却不知她就是老板娘的女儿,而且餐厅也不是她开的。 谷芙兰选择不正面回答他,讲出实情,只会让阎锋嘲笑父亲是个怎样失败的主厨。她爸才不是!他只是……没做过生意而已。 「看样子,你们也是要在这开餐厅吧!我祝你们成功!不过,这一带都是违章建筑,依你们的品味,卖的是高价位的精致餐点吧?这样子的话,最好整条街都买下来哟。」阎锋莫名其妙的敌意与刻薄,激起她的反击意识。谷芙兰硬挤出一抹甜得像要滴出蜜的笑容,讽刺回去。 这个看来纯朴得像个呆子的村姑居然这么犀利,阎锋很是讶异。 蓝千惠果然大受影响,担心的说:「锋,为什么你说服我买这里呢?」 当初她想找一栋老式的巴洛克风格洋房,最好有着「某某号」的字样,但是在大台北地区很难找到符合的,最后房仲只找到这一间,可老旧失色的外型和周遭的人口结构让她十分犹豫。 她便找阎锋讨论,没想到他一看到房仲给的这张照片,竟二话不说叫她买。 「如果你的东西独树一格,就不怕受外在环境影响。」面对她的质疑阎锋冷静回答。 蓝千惠勉为其难接受他的说法。毕竟这是她第一间店,她不想因为外在因素而失败。 「不被影响真的很重要喔!想想,这栋房子磁场一定很不好,它害我爸妈离婚、餐厅倒了、爸爸跑了、继母没经过我同意就变卖这栋房子。还有,之前我一个人住的时候还常常梦到有个穿红衣服的女人站在厨房那里……」谷芙兰煞有其事的指着房子后头,还把舌头伸得长长的吓人,最好是能吓跑他们,房子就还是她的。 蓝千惠当下变了脸色,望向窗户外攀爬的藤蔓,突然感到全身寒毛直竖,「谷小姐,你再这样,我是可以告你明知是鬼屋却故意隐藏实情卖屋!」 阎锋看着谷芙兰被一头蓬松短发包围的圆脸,不由得怀疑—这女孩是否用着可爱的外表掩饰她的鬼灵精怪?很少有人敢一再对他顶嘴。 「这些都是事实,至于红衣女人只是我的梦境,又不是真的闹鬼,你要怎么告我?」 「你……」蓝千惠不依的望向大律师。 阎锋不为所动,对谷芙兰冷笑,「希望你新的工作可以做长久一点,别因为餐点不受欢迎,而在试用期就被开除,否则只能流落街头了。」 「咦,你……你怎么知道我换了新的工作?而且还要供应餐点?」 「因为我今天下午就在喝你觉得很可笑的猫大便。」他微笑回答。 啊!在她应征的时候,阎锋就在现场喝咖啡她批评他的一字一句,他都听到了? 谷芙兰瞪大双眼,尴尬得想假装昏死来逃避这一刻。难怪他刚才会毫不留情的用言论修理她,原来是在嘲笑如果她精辟的见解有用的话,餐厅就不会倒闭了。 可是……店是爸爸开的,又不是她……她下意识的想反驳,却又觉得解释没意义。不过她怎么会这么倒霉,说人是非,竟被当场逮到?难道她随口说这房子磁场差是真的? 「你的东西都收拾好了没?」 不等她回应,阎锋追问。 「还没。」她很沮丧,刚刚知道房子被卖,她哪来的时间收拾? 「你可以慢慢收,我的助理会留下来等你,等你全部搬运完毕,再把钥匙交给他。把你认为有价值或有意义的东西全都带走没关系,我们要的只是房子。 「其他那些杂物,包括床、棉被、电视之类的家具,我们都不要,将来有需要我们会买新的。」阎锋有条不紊的交代,随即微笑道:「反正这里磁场不好,用沾了坏运气的东西,我们也很困扰,是不是?」 喔,被捅了一刀!谷芙兰恨恨瞪了他一眼。难怪有人说不要跟律师当朋友,若得罪他们,小心遭他们落井下石。 真佩服替他工作的人和他身边的蓝千惠,这家伙明明很讨人厌,他们干么还要跟着他? 第二章 “真相法律事务所”坐落于环河快速道路旁的一栋五十坪旧公寓。 偌大的落地窗让宽阔的河堤及对面大桥的美景尽收眼底,太阳西下时射进橘红色的光线,让人在繁忙工作中感受片刻宁静和美景。 孙书亚桌上堆满了舒芙蕾,在有如铁血将军一般的大律师阎锋手下工作,事务所的员工们只能靠大肆团购美食来对抗高压。 “没想到有一天也会成为团购明星耶,还好我们事务所是老客户,才可以把每天三十个的限额预约十个过来。”工读生郝正义顶着自然卷的乱发和九百度厚重眼镜,两三口就解决了一个舒芙蕾。“这个好好吃,做舒芙蕾的女生也好可爱!她做的舒芙蕾就像她的人一样,可爱可口又甜美……我还要再吃十个!” 大老板阎锋正好回来,“法界尤物”范贝贝马上抓起一个舒芙蕾迎了上去,用最娇嗔的声音讨好道:“老板,这是最新的团购美食舒芙蕾,要不要尝一个?” 员工们每天都想讨好老板,希望他能给他们一天好日子过,但他们买的东西没有一次让他满意,可这次的舒芙雷超好吃,说不定有用。 阎锋却理也不理范贝贝,直接抓了个舒芙蕾往嘴里塞,就往专属椅子坐下,一面吃着一面摊开档。 咦?专心研究案件的眼光稍微停顿了下。 “房地产大亨詹松柏的离婚案有什么问题吗?”范贝贝瞧了眼文件后忙问。 “舒芙蕾哪一家的?”他问的却是个牛头不对马嘴的问题。 “要问孙书亚,有问题找他!”看苗头不对,她忙推卸责任。 “这是『啡.主流』新推出的主打商品。”心中哀叹倒霉的孙书亚,硬着头皮回答。 “老板,看在这做点心的女孩很可爱的份上,您就饶了她吧!她的人和她的声音、个性都可爱得像棉花糖一样,麻烦您高抬贵手!”郝正义怜悯舒芙蕾女孩,不禁帮她说话。 谁不知他们家老板阎锋是媒体力捧的时尚美食评论家? 只要阎锋吃到哪个明星产品令他失望,不管店家再如何大名鼎鼎,他仍然会毫不客气的立刻开轰,所以媒体总爱喜欢找他发表看法,看他又拿谁开刀。 这舒芙蕾是“啡.主流”出的?他怎么不知道?没听说牛月苹会做啊!阎锋暗忖。 对了,郝正义形容它是一个跟舒芙蕾一样可爱、像棉花糖的女孩做的……他不自觉联想起在“啡.主流”说他坏话,并卖了“满福号”的那个姓谷的丫头。 想起她蓬松得像香菇还拚命乱翘的短发,像泡芙一样大大圆圆的脸,当恼羞成怒或不服气时,就会鼓起红红的腮帮子……会是她做的吗?怎么可能? 如果有这种手艺,“满福号”怎么会倒? 她所做的舒芙蕾风味如此特殊,让他一吃就想起那曾带给他无限温暖回忆的老板娘。 阎锋只瞄了郝正义一眼,便继续埋首在离婚案上。 大家不禁松了口气,却也疑惑挑剔苛刻的大老板居然没有对这次的食物发火? 晚上九点多,如往常一般,阎锋是最后一个离开事务所。 他开着积架打算到一家高级百货的生鲜超市,为空荡荡的冰箱添购食物。 当他停好车,却发现一个眼熟的人影从陈旧的杂货店搬出三个手提纸箱。 谷芙兰小心翼翼将纸箱绑成一串,打算放在脚踏车前的篮子,但从停车场一路冲上人行道的男孩却莽撞地撞上她的纸箱。 纸箱摔落在地,谷芙兰倒吸一口气,只能眼睁睁看着黏稠的蛋液慢慢渗出。 纸箱里装的是杂货店老夫妇自家农场季节限定生产的土鸡蛋,现在却被撞碎了!这下完蛋了。 “我的舒芙蕾,我吃饭的家伙,我的王牌!”她瞪着地上的纸箱喃喃道。 “弟弟就叫你不要乱跑,万一撞伤了怎么办?”男孩的妈妈只念了几句,拉着他就走。 “喂,我的鸡蛋被他撞破了,难道不用道歉、不用赔偿吗?”谷芙兰忙叫住肇事者。 一身名牌的妇人不耐的瞅她一眼。“妳自己杵在人行道中央,东西被撞坏能怪谁?我都没责怪妳害我家弟弟撞痛了。” 岂有此理!谷芙兰立刻据理力争,“可他本来就不应该在人行道上乱跑!” “好啦,几十个鸡蛋值不了几个钱。”那位妇人掏出了五百块,丢在她手里。“放心,我不会叫妳找钱的,当作是施舍妳。” “喂,这可是季节限定的土鸡蛋,不是放在商店前妳想要多少就有多少的那种鸡蛋!”她不甘心的径自补充。 “怎么?妳是看我和我家弟弟一身名牌,就想海削我一顿是不是?妳再啰唆,小心我叫警察来处理,到时候,妳连一毛钱都拿不到!”妇人撂下话,高傲的甩头就走。 妇人的叫嚣声,让杂货店的老奶奶都忍不住出来,指责她,“没良心!明天人家要卖的点心就要开天窗了,妳怎么赔?” 谷芙兰好难过。没有了这些鸡蛋,她要怎么做明后两天的舒芙蕾?这不仅仅让“啡•主流”少了收入,那些因为吃不到舒芙蕾而失望的脸,她又要怎么面对?那么多人因为她做的点心而跟她成为朋友…… “哇!好痛……你干么啊?”突然听见哀叫声,只见那个弟弟被一个男人拉着耳朵拎了过来。 妇人惊讶又紧张的跟着走回来,“喂,你是谁啊?想绑架我家弟弟是不是?你为什么要揪他的耳朵,他会痛的你知不知道?快放手!我叫警察喽!” “根据民法第一百九十六条物之毁损之赔偿方法,不法毁损他人之物者,被害人得请求赔偿其物因毁损所减少之价额。”阎锋眼神锐利如刀的盯着那位妇人,轻描淡写的说出如山铁律。 “你要赔偿的不只是市价,还有被害人损失这项财物相关的总价值,包括季节限定、饲养母鸡的辛劳,和她原本拿这些鸡蛋所要生产的商品不能推出的所有损失。” 谷芙兰怔怔看着大律师阎锋冷漠的抬出那些条例,说得妇人脸色刷白。 “这、这是你们设下的陷阱吗?故意让我家弟弟撞破不值钱的鸡蛋,再出现一个人搬出法律来恐吓我?”妇人惊恐的从皮包掏出手机,“我、我要报警。” 耳朵还被揪着的小弟弟害怕得大哭,“妈妈!妈妈!” “赶快报警,将这件纠纷闹大变成地方新闻,再让名嘴们发现周小姐你是害某个大企业家闹离婚的第三者,而且儿子居然都这么大了,相信你的高调将会让你和企业家元配的官司更难打。”他揪紧男孩的耳朵,将他拉过来。“不要乱跑。” 看阎锋连对个小男孩都不留情,谷芙兰有些不忍,却又对他帮她而有些欣喜。 那位妇人正是他着手处理的离婚案件,她是当事人詹松柏的外遇对象,从年轻到现在跟了十五年,总算让詹松柏向妻子提出离婚协议,元配当然不答应,所以才需要找最强的律师来打官司。 “你怎么会知道我是……”周小莉先为他知道自己的底而惊讶,随即意会到,“我想起来了,你是阎锋,替我们打官司的律师!既然如此,我们就是你的金主,你怎么可以反倒来威胁我?” “第一,是你们拿钱拜托我帮你们,你们有求于我;第二,我是你们的委任律师,跟你儿子弄破了这个村姑的鸡蛋是两回事。”阎锋不假思索反驳。 “喂,谁是村姑?”才打算对他尽释前嫌的谷芙兰,闻言哇哇大叫。 “算我倒霉,到底要多少钱?”官司重要,周小莉只得吞下这口气。 阎锋那双利眼望向还在气得跳脚的女生,开口问:“你认为多少才够?” 谷芙兰顿时愣住。季节限定、老夫妇独家的好鸡蛋、吃不到舒芙蕾的人有多么失望,不能替“啡•主流”赚更多钱……这些要怎么算啊? “大律师……你觉得……每天限定三十个舒芙蕾,出炉时间前一个小时就有人在店门口排队,断了货,这损失该怎么算?”不善于计算的她直觉地问。 他想了一下,掏出随身携带的小记事本写下几个字后亮给周小莉看,对她字字清晰的说:“这是我固定叫货的蛋农电话,你马上叫货,提供给她使用,直到杂货店的农场里的鸡再次生蛋为止,这期间你要负责所有开销。” 周小莉心知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便亲自打了电话,然后,不甘心的拉着儿子走。 “阎律师,谢谢你,看来之前是我误会你了……”谷芙兰如今对他满心佩服。他三两下便能将这件事情干净利落的处理好,果然有两把刷子。 “我只是不想‘啡•主流’也在你手上倒闭。”他却这么回答。 欸?他说什么?这男人果然不能夸。谷芙兰后悔自己太早示好。 “我只是负责推出新产品而已,‘啡•主流’光看这三个字也知道咖啡才是主流,附加产品断货个几天,能影响它多少?”把人说得跟衰神一样,他那张嘴实在太坏了!她激动得拉高音调反驳。 阎锋听了却想笑。周遭的所有人早习惯他的冷言冷语,他们早练就把他如刀剑一般的锐利话语当作耳边风,没想到他现在只是随口回了一句话,就能让这女孩气成这样,她生动活泼的样子,倒是让他感到有趣。 “废话少说,你要怎么报答我?”他故意打断她。 还想据理力争的谷芙兰顿时怔愣的盯着他,“报答?” “对,报答。” “难道……我要付你以分钟计算的律师谈话费吗?”她脸色大变。 “你倒是提醒了我。”他看着她多变的神情,不禁想逗她,便做做样子的思考了一下。 “不要——”她立刻大叫。她哪来的钱? 他心里暗笑,接着简单丢下一句,“不付钱可以,不管你明天来不来得及应付预订额,我都要一个舒芙蕾。” 真是有够鸭霸,但又不能不屈服。谷芙兰想了想问:“送去真相法律事务所就可以了吗?” “不然呢?我明天有个法庭要开,你想在我诘问证人的时候送来也可以。” 什么嘛?她翻了翻白眼。这男人真的是时时刻刻都在找嘲笑他人的机会。确定外送地点是很正常也是周到的做法,这样也要被他亏? 算了,这就是阎锋大律师的高傲习性吧。 “你的舒芙蕾是谁教你做的?”他思忖了下,忍不住问。 “是我妈。”一想到母亲,她便漾开了微笑。 难道她是老板娘的女儿?他呆望着脸蛋圆润、表情傻气,眼神却带了一点古灵精怪的谷芙兰。 原来她们是母女呀,难怪那舒芙蕾的风味和多年前习惯为他留一盏灯的老板娘一样,之前他怎么没想到呢? 可能他一直认为味道那么好的面包店不可能经营不善,所以才没把她和老板娘联想在一起…… 对了,她曾对蓝千惠说她的爸妈离婚了,而爸爸娶了继母,那么老板娘呢? “那么,你妈呢?”阎锋对她关心了起来。 当年老板娘曾建议他将一身的力气用在好的地方上,他曾因为想做出与老板娘一样味道的面包,并图一个温饱而去餐厅当学徒,之后更意外加入金苹果乐团和大家一同努力。所以,老板娘若是有困难,他一定要帮她。 “我也不知道……”谷芙兰垂目,表情黯然。 也许是同样的思念牵引了他,阎锋见了不禁伸手想安慰她。 “虽然她不在你身边,但我想她一直都是爱你的。”他轻轻拍了拍她的脸。 那温度的触感让谷芙兰微感诧异的抬起头。惯于维持冷漠的阎锋,他的脸仍旧是冷硬线条,可是柔和了许多,他也有这么和善的时候? 见他好像很懂她的思念和寂寞似的,她不由得对他产生了亲近的感觉。 好味食品集团的旗下公司,囊括鲜乳、酱油、罐头、泡面等等各式食品,无论哪种都广受欢迎,为集团带来莫大利益,而蓝千惠正是总裁蓝豪天的宝贝女儿。 她从小就爱做菜,加上面容清丽、身材曼妙,总能在男人理想的妻子排行榜上名列前茅——谁不爱一个出得了厅堂、入得了厨房的美丽妻子呢? 每个男人都想娶她,每个女人都想成为她,但这女人却为了爱上阎锋所苦。 他对她的冷淡让她成为上流社会的笑话,说她倒贴他,但人家只当她是免费甜点。 不是这样的,他们都不了解阎锋,虽然他身边换过一个又一个的女人,但唯有愿意系上围裙的她,才是他最后的依归。 “这是我做的凯撒沙拉,生菜用boston letuce,比国内的还要脆还要甜,这redcurrant则是有机的,为了做出一盘让你满意的沙拉,我在一个月前就预约了这些食材。”蓝千惠指着他所吃的食材,自信满满的一项一项解释。 身兼好味集团法律顾问的阎锋却不在意,匆促的吃着。 “‘满福号’要开什么样的餐厅,你规划好了吗?”他问。 “它的样子跟我计划中的北欧风格不同……”提到这,她又泄气了。“不如转手给哪个退休后想要卖鲁肉饭的元老叔叔好了。” “如果你端出来的东西是最好的,就不怕地点不好。” “你觉得我的手艺还不够好吗?”她可不服气。 阎锋没有说什么,把空盘子还给她,“如果你没有兴趣,把它转卖给我。” 她对他连句安慰都不肯对她说,不禁不满的扬声问:“你要那个地点差劲的破房子?”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舒芙蕾那充满怀念的香甜味道,再加上谷芙兰是老板娘的女儿,让他一想到她就好像闻到记忆中那股香甜的味道,而那圆得让他想使劲捏一把的脸,似乎也很可口…… “我认识了一个手艺很好的点心师傅,如果你对地点不满意的程度胜过自己的自信,那就让我来经营。” “我才不卖给你,我会努力经营给你看!”她不服输的说。 “好吧,你好好加油。” 蓝千惠气恼的瞪着他。他对她耕耘多年的手艺一句感想也没有,更认为她没有开店的能力,她好失望,也开始觉得自己的努力都不值得,心里十分不平衡。 “你知道吗?有时候,我爸凌晨两点回家只能吃泡面,他常跟我抱怨我食谱里的东西他永远吃不到;看我长大的叔叔伯伯也都抢着跟我预订他们要吃什么;行销部门的同事每天期待我带自己做的东西给他们;被我请过客的媒体朋友更是拱我出来开餐厅……” 她忍不住抱怨,却又不想留下不好的印象,她努力沉住气,向他笑道:“你很幸运,不管我做了什么东西,你都是第一个品尝,可是我做得不好吗?你吃了总是一句话也没说。” “我没有说你做得不好,只是如果要开餐厅,光是这种程度是不够的。”阎锋不改他就事论事的个性,“开餐厅是很现实的,上门的客人除了想要拍你马屁的以外,就是陌生人了,怎么让那些陌生人来第二次、第三次赚到他们的钱,才是你该考虑的,开餐厅并没有你想的容易。” 听到他这么直接的意见,蓝千惠眼泪差点掉下来。从来没有人在她面前说这么没有温度的话,他更间接暗示她一分钟前那自满的话,只是那些人在拍她马屁。 她要做到什么程度才能让他满意?他一定要这么伤人吗? 前阵子和他一起去看“满福号”,遇上前一任屋主,他就逼得那女孩说不出话来,如今她总算尝到那种滋味。 “虽然我不想把‘满福号’卖给你,但你应该不介意谈谈你认识的那个点心师傅是谁吧?我怎么从来没听过有哪一位师傅,让你认可到想请他开餐厅?”她不服气的想见识见识。 她的问题倒令阎锋怔了一下。怎么谷芙兰在他心里已经达到可以开餐厅的标准了?这一想,舌尖仿佛还能尝到那甜甜绵绵的滋味,他不着痕迹的笑了一下。 一想起就好想马上吃到那甜点!可想吃的念头一冒出,他又一愣。这到底是因为她是故人之女的关系,还是她手艺真那么好,让他想吃?阎锋皱眉。而且不只舒芙蕾,就连那个圆脸村姑的身影都占据了他的脑海,为什么? “至少她做的东西得到大部份人的认可,而且,都是跟她毫无利益关系的陌生人,如果可以由她主掌我的店,应该会很有意思,只可惜你不卖我房子。”他避重就轻的回答。 “你可以去更好的地点开店啊,既然你那么有自信的话。”她不甘示弱,抱胸冷笑。 “你不懂,这其中的意义不同。”阎锋抓起沉重的公事包。“我先走了。” 蓝千惠失望的看着他离开。阎锋总是伤人不用刀,她无法接受自己也遭受了攻击,她以为自己是特别的。 “小姐,这是大立电视台向您提出的邀请。”总裁秘书走来,亲自将邀请函递给她。 “这些评审里面还有穷学生耶,三十元鲁肉饭和阳春面就能饱的普通人,他们怎么懂我料理的深度?深海鳕鱼和卖场里的油鱼,他们分得出来吗?如果我因为他们的肤浅而输了,电视机前的观众还以为我不如一般的家庭主妇呢!”蓝千惠展开邀请函一看,直觉的拒绝。她才不屑这种迎合大众口味的金锅奖。 “您放心,这次评审团里有三位是总裁的好友,而且大学生和高中生亦是从百大企业的第三代里挑选而出,小姐您一定可以胜券在握!” “真的吗?”她重新研究邀请函。 如果她赢了,阎锋一定会对她刮目相看! 她蓝千惠一定能够战胜千百人,成为新一代的金锅奖得主,一旦她成为全台湾最会料理的美女,阎锋就再也没有理由冷落她了。 第三章 “您好,这是贵老板订的舒芙蕾,可以麻烦您转交吗?”谷芙兰在真相法律事务所的接待柜台放下纸袋。 不知是不是因为阎锋曾经轻轻触碰她的脸安慰她,让她一想到自己站在他的事务所里,心头就涌上一股说不上来的奇异感觉。 有点想再见他一面,却又担心他那时的温柔只是昙花一现,再接触,只怕快速幻灭。 “‘啡•主流’的舒芙蕾吗?不是听说你们鸡蛋断货,不得不取消一半的订单吗?”总机小姐两眼发光,不禁吞了口口水说:“我们老板要求你直接送进办公室耶,因为听说你们三天内一杯难求,他怕由我们转交会发生危险。”好想私吞喔! 会发生什么危险?谷芙兰随即被总机小姐饥渴盯着纸袋的样子吓了一跳,随即意会,却又不禁质疑。自己做的舒芙蕾有抢手到这么夸张的地步吗? 不再多想,她只好依指示走到他的办公室前敲了敲门,秘书示意她直接入内,正好听见阎锋跟一名中年妇人的谈话。 “……我怎么可能像他说的那样,只顾打牌逛街出国,完全不履行夫妻义务?这十几年来,不管他回不回来,我每天都尽责的买菜、做三餐,尽管最后都是原封不动的倒进馊水桶,他也从来没珍惜过我为他做的一切……”房地产大亨詹松柏的太太不甘心被丈夫提诉讼,而主动找上丈夫的律师说明。 她压下哽咽又说:“这几年我终于死心,决定摆脱这种没人理睬的生活,听其他企业家太太的建议,好好为自己而活,我才常常出国散心、买东西犒赏自己……他现在竟然说,很久以前就跟我形同陌路了。” 阎锋始终静静聆听,但平静无波的表情看在詹太太眼底,明白他根本不同情自己。 听见有人开门,她赶紧擦干眼泪。阎锋不是要任何人都不准进入吗?为什么一个外送点心的女生可以进来?她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谷芙兰发现自己干扰两人的谈话,不禁尴尬一笑,低头快步走到桌边。 “不好意思,这是您的舒芙蕾,还有一杯不加糖的卡布奇诺。”她依序拿了出来,放到阎锋面前在他开口欲言之前,笑着柔声抢话,“别担心,这是我额外送您的咖啡当作谢礼,绝不是我们送错单或是强迫推销。” 阎锋怔然。她居然知道他要说什么,还提早一秒阻止他?这女孩倒是厉害。 她得意一笑。这男人的个性她还不了解吗?如果她当真只送舒芙蕾来,他肯定会说她没诚意,而送了其他东西,他一定又会挑剔她多事,所以抢先堵住他的嘴才是上策。 “只有一杯?”他继续追问,讨厌被人占上风。 “如果阎先生不嫌弃,这本价值三十杯的咖啡券送给您。” 连第二招都准备好了,这女人挺有两手的,阎锋不甘心的挑眉笑道:“说是谢礼,还不是要让我喝了咖啡之后,又花钱买蛋糕和简餐?” 谷芙兰一点也不意外他的追击,慢条斯理回答,“不好意思喔,阎先生,我的权限十分有限,最多只能做到每天免费送您一个舒芙蕾。”不要就拉倒。 锐利的目光往她脸上看去,看到她用胜利眼神直视他,还饶富兴味的挑眉,仿佛觉得这番唇枪舌剑很过瘾。很少有人可以从容不迫面对他的质疑,还把反击他当作乐趣。 她明知势利的他一定会贪得无厌,虽然不得不满足他的要求,但也绝不让他予取予求。看她脸上还绽放着从容的微笑,阎锋脑中不禁浮现起郝正义形容过她的词汇。 但他认为,要用甜甜绵绵的舒芙蕾形容她的话,后面还得再加一句“偷放芥末的”,她外表甜美,内在呛辣。 阎锋注视着她,笑里藏刀的称赞道:“很有一套。” “您过奖了。不妨碍您工作,我先出去了。”她鞠躬致意后快步走出办公室。 啊哈哈,她赢了!替他带上门的谷芙兰真想放声大笑。赢阎锋的滋味竟然这么好! 郝正义见她竟能全身而退,脸上还带着笑容,不禁连忙到她面前,惊讶的说:“你没被老板欺负吗?而且你竟然可以让我们老板继续吃你的舒芙蕾?他第一次吃了没有说话,我还以为又有一家倒霉的店会被他在杂志上炮轰了咧!” 她认得郝正义,他常来买舒芙蕾和咖啡。听他这么一说,谷芙兰才懂得暗自心惊,“对啕,我怎么忘了他可是各家餐厅最痛恨最害怕的铁血大炮呢!” 不过换个角度想,要求这么严格、个性这么挑剔的阎锋,愿意吃第二次,表示对她的舒芙蕾感到满意? 能够被他认同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甚至觉得很重要,仿佛只要阎锋懂得她的用心就够了。 她在想什么?怎么会这么看重他的意见?她下意识的按上胸口,想压下那莫名为他加速的心跳。她好像很希望他能懂她在料理上的用心似的,就像他懂得她母亲不在身边的心情…… 咔嚓,门倏然被打开,谷芙兰吓了一跳,原来是阎锋将烤杯还给她。 “你的脸吃起来会不会像你做的舒芙蕾一样?”他突然伸手捏她的脸。 “很痛耶,干么突然讨论起我的脸啦?”她拨开他的魔掌,拯救自己的脸。 “因为我一看到又圆又绵密的舒芙蕾,就觉得你的脸在上面。” “想笑我的脸又大又圆就直接说嘛,何必拐弯抹角?哼!” 阎锋看着她变化十足的表情,觉得很有趣。 “下次说我的坏话请到远一点的地方说,ok?”他倚门,好心情的笑。 “你爱炮轰人家,叫你铁血大炮是事实,这可不是坏话。”她不甘示弱反击。 老板是因为听到她和郝正义的对话,才故意出来嘲笑她的脸?但是他还有访客在里头,所有的员工不由得又惊又疑。 向来公私分明的大老板居然会专程出来跟个咖啡店员抬杠,这可奇了。 谷芙兰则是揉了揉被他捏红的脸。他之前对她的抚慰,果然只是一时的心血来潮,她要将他对她的温柔一笔勾销了啦! 在啡•主流咖啡馆,虽然当初说好以供餐交换正职,但牛月苹只先让她试做点心,美其名看她是不是拥有成为主厨的实力。 谷芙兰于是除了外场,她还得埋首在后台做舒芙蕾。 如此一来,薪水便先以钟点计算。 其实她拿手的主要还是中西餐主食,点心方面相较下并不那么熟悉,且由于舒芙蕾容易因为卡士达酱煮得少一分多一分、蛋白发泡得不够或蛋黄打得不足,而整个塌陷失败的甜点,她在经历一星期的屡败屡战后,才终于做出如今的人气商品。 所谓的成功是失败三百多个累积的成果。 谷芙兰会如此拼命,全因为她要买回“满福号”,将来重新在“满福号”开面包店,把妈妈的味道和儿时的记忆找回来。 “这月丢掉了三百多个失败的舒芙蕾,造成我们的亏损,所以你的时薪就一直都是一百块吧!”店长陈智南趁牛月苹不在,立刻向她宣布。 “什么?”现实立刻粉碎她的梦。 “你以前的工作人员都是九十八块耶。” “他们是打工,但我是做点心的正职耶!” “你当然是正职啊,宝贝,别人都只能做六小时,你却做十小时。”陈智南狡辩。 她不是说身份的差别,重点是钱啊!但上了贼船还有什么办法?她只能认命。 看来牛月苹答应她用供餐取得正职身份,根本只是店里急缺人而使出的权宜之计,先把她拐进来再说,这里分明是黑店嘛! “要靠这里的薪水存钱买回房子是不可能的,你不如去隔壁买张乐透,看能不能中奖还比较实在。”休息时间,与谷芙兰同住的同事桃子听了她的梦想后,舀了一口冰淇淋道。“我是想半年后去日本留学,才在这里打工。” 谷芙兰听了心情更低落了。她想,蓝千惠势必会花一大笔钱将房子整个重新装潢,或许看起来华丽,变得耀眼夺目,但再也不是记忆中妈妈的面包店了。 唉!她托腮望向窗外的蓝天。毕业后到饭店打工一年,好不容易升上干部,却因为父亲经营餐厅倒闭,让她倾出所有积蓄还债并回到台北,如今的她却得从头开始。 钱!为什么她是个被金钱左右人生的人呢? “‘东铲西锅大赛,欢迎你来挑战’。”桃子看着报纸,读出电视节目为刺激收视率,跟五家大饭店合作的料理live比赛。“第三名可以得到五家饭店提供的餐具组各一套,有noritake、narumi bone china中西式骨瓷杯盘餐具,德国auscher西式餐具器皿……还有水晶红酒杯、雕花玻璃杯、茶壶、酱料盅、骨瓷花瓶……哇!总共可以拥有一百件,而且都是名牌!” “这么好?给我看、给我看。”她把报纸抢了过来。“哇!如果能赢回来就好了。” “你要在我们住的那五坪大的破房子里用那种名牌喝咖啡、做美食?” “可以拿去卖呀!光noritake的杯子就要一千多,一百件可以卖多少?” 牛月苹刚好经过,听出谷芙兰已经深陷转卖奖品赚大钱的狂热兴奋中,她笑眯眯的泼冷水。 “总决赛是电视直播,除了九位来自各界的评审以外,还有五位大饭店的主厨坐镇盯场,加上限时两小时,比赛时会很紧张的……去年我有个高中同学拼到总决赛,就是因为太紧张,手被锅子烫到,整锅汤掉下去惨败,结果,他从那时候就崩溃到现在。” “怎样都吓不倒我的!”谷芙兰起身,双眼闪闪发光的瞪向蓝天。“第一名是三十万新台币,离赎回老家的目标迈进了一大步!” 桃子和牛月苹傻眼瞅着她。三十万跟六百万可是差很多欸。 而且,她怎么知道蓝千惠不会提高价钱转手卖出?又怎么确定自己一定会得第一名?她也太自信心过剩了吧? 阎锋站在事务所的落地窗前往外瞧。詹松柏的离婚诉讼本身没什么特别,却让他头痛,因为他最讨厌处理家务事。 对于不择手段替自己的委托人争取到他们要的,这一类的事他早就没有什么罪恶感,毕竟从有记忆以来就被放弃的自己,没有爱与被爱的观念,认为感情是人类痛苦的来源,良心更没必要,所以那些谁都不愿碰的肮脏工作才会找上门,而他也总能顺利解决。 可每次接下离婚诉讼都令他疑惑,既然会分离,那为何要结婚?组织一个家庭的意义到底在哪?他不解。 还好那天跟詹太太谈话时,谷芙兰那个圆脸妹及时送上舒芙蕾,让他稍微放松心情……呃,让他放松心情的是她的舒芙蕾,还是她的圆脸? 想甩开她,阎锋忙翻开杂志,想找一间有美食的餐厅款待自己。 一页又一页琳琅满目的美食图片都在向他招手,有帝王蟹、有龙虾全餐、有香港聘来的鲍鱼料理师,从每一间的介绍看来都颇具水准,无奈那些花花绿绿、装饰过多的菜色,此刻竟让他感到心烦,在繁忙的工作结束后,他只想吃一顿简单的家常菜。 “对了。”他瞥见还留在桌上的“啡•主流”纸杯。 最近陈智南很不要脸的在店门口挂上红布条写“贺!本店点心师傅谷芙兰入围金锅奖总决赛”,他虽然讶异谷芙兰除了会做甜点外,还拥有一手好厨艺,听说要比赛的她,最近都会在打烊后留下来练习,现在应该还在吧? 他立刻下楼开车往啡•主流咖啡馆去,却忽然想到,不是一分钟前才在那边努力挥去谷芙兰的身影吗?现在却要去找她。 这女孩到底有什么魔力,令他对她会做什么菜感到万分好奇?不可否认,连她这个人也让他万分感兴趣。 晚上十一点,啡•主流咖啡馆里谷芙兰还在重复练习,从进入总决赛以来已做了上百遍的整套菜单。明天就是总决赛了……她甩动大锅将海鲜抛呀抛。 叮咚,自动门打开。 她探头一瞧,看见是评审之一的阎锋,顿时吓得忘了接甩至半空中的海鲜,蟹肉、虾、蛤蜊啪啪啪的掉在地上,她忙蹲下去整理,并把所有食材、用具,连烤箱里的器皿也都拿出来丢在流理台,混在一堆碗盘里。 “你看到鬼啊?”阎锋一脸不悦。 “你就是我们料理界的魔鬼!”她紧盯着他。 “一个好的厨师,应该只需要怕老鼠。” 漠视他的嘲讽,她道:“我们已经打烊了。”意思是请他离开。 “你刚才明明就在做菜。”阎锋一副理所当然的坐在第一桌,疲倦的打了个呵欠。 “我饿了,又懒得开车跑太远,只好委屈自己选一家吃过的店。” “什么嘛,要打烊的店做菜给你吃,态度还这么傲慢。”谷芙兰没好气的出言挖苦他,“我们是小本经营,可没有鲍鱼、龙虾、燕窝、松露喔。”所以,请赶快离开。 “你们是什么样的店,我会不知道吗?”他很清楚她在嘲笑什么。 “也没有红酒。” “我知道,麻烦你快点动手好吗?”板着脸催促,他第一次遇到这么不在乎他的厨师。 谷芙兰嘻嘻一笑。让他生气可是她的乐趣! 阎锋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不禁微微出神。这些日子不时浮上心头的,不就是她这样时而懊恼、时而得意的多变神情吗? 而谷芙兰心里想的却是,阎锋根本不像杂志上写的那么犀利难缠啊,只要稍微回呛几句,他就会开始不耐烦。 殊不知,在别人实际的经验里,阎锋确实是连鬼遇见他都会痛苦的恐怖份子。 趁着备料、热油、爆香的空档,她先送了一碗汤和一杯啤酒到他桌上。 “本店不卖啤酒,这是我自己买来解压的,送你一杯。” 阎锋握住滴着水珠的玻璃杯,不禁莞尔心想,平常自己都是拿水晶酒杯啜饮葡萄酒,已经很久没拿这种矮矮胖胖的玻璃杯了。 谷芙兰很快就炒好了饭端到他桌上,并顺势坐在他对面。 他一怔。好像从来没有厨师敢在他品尝所做的饭菜时,坐在他看得到的地方;好像也没有人敢没经过他的同意,就和他同桌。 不过真的很久很久没有人像她这样,随意坐在他身边,陪他吃饭了…… 他讶异自己并不排斥谷芙兰的举动,他明明最讨厌不识相的女人擅自入座,要跟他一起用餐,奇怪的是当入座的人是她时,他不但不生气,还很想跟她说话。 “大律师,我问你,那天我送舒芙蕾到你办公室,那个很难过、很生气的太太就是房地产大亨詹松柏的老婆吧?你们后来谈得怎么样了?”她好奇的问他。 “常常有官太太、贵妇人找我跟第三者打官司,都说自己操持家务很尽责,不了解为什么丈夫会跟另一个不如她的女人在一起。但事实是怎样,谁知道呢? “我负责过很多类似的案件,发现说那种话的女人通常每个月都刷爆白金卡买名牌、打麻将消磨时间、做spa、做脸、芳香美容,家里完全由仆人打理,直到丈夫有了外遇才后悔莫及。”他边吃饭,不禁在心中赞赏这炒饭的美味,边不假思索的娓娓道来。 等等!阎锋心中一惊。为什么他会在这个女人面前,那么随性自在的边进食、边谈论自己的工作?他从来不向别人透露案情啊。 “所以你觉得,她们被取代了是她们活该?”谷芙兰鼓起勇气问。 “我没这么说,反正我只是接受委托,做我该做的事。” “不过我觉得詹太太好像真的不像是那样的人。”她回想起那天在事务所的画面,皱眉思索说:“我放东西的时候正好注意到,她的手不算光滑,虽然有擦指甲油但都斑驳脱落了,指甲倒是剪得干干净净,如果不是从前辛苦持家留下的习惯,就是她到现在还是会做家事,绝不像詹松柏说的十几年都没在管。” 阎锋点点头。他从其他管道收集了不少詹太太的资讯,其中也的确显示了詹太太是真的顾家,但他倒是没想过从她的手去思考他们的婚姻生活,没想到谷芙兰居然可以注意到那么细微的事!他忍不住勾唇一笑。 “对了!这里呀……”谷芙兰向他展示自己的手,指着左手食指关节,“她这里跟我一样也有结实的结痂,我会有这痕迹是因为我习惯快刀切菜,刀尖常常划到那里,但她不是厨师,却也有这块痂,我想她可能曾经有一段很长的日子天天都在做菜,要不然就是喜欢切快刀。” 他瞧着她那满是烫伤、切伤、割伤的小手,在他目前的生活圈里,所碰到的女人都是娇嫩的名媛,没有一个会为了圆梦而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她和他习惯见到的那些女子完全不一样。 令他感到敬佩之外,怎么心里……有那么一点为了她的手伤而隐隐抽痛? “如果男人已经不惜作假也要离开女人,那就算有再多证据证明又如何?”他甩去心中为谷芙兰而生的异样,延续方才的话题,苦笑回应。 她没有漏看他脸上的落寞嘲讽,虽然这话有点无情,可他说的也没错。不过从他的眼神看来,似乎自己颇有感触,难道他也有不愉快的过去? 说出想法,阎锋不禁陷入回忆,他父亲一生放荡飘泊,因厌烦一家三口的平静日子,也厌倦了乖巧的妻子,最后毫不犹豫跟着富家女走,抛下娇小柔弱的妻子和四岁的他。 他记忆中的婚姻及家庭是如此不堪一击,所以他从不想浪费时间在爱情上,反正不管再怎么轰轰烈烈的真情,面临考验就都靠不住。 “当时我也不知道我的爸妈为什么要离婚?直到很久以后我才知道,在我妈离开的半年前他们就已经签好协议书,而我却什么都没看出来,唉!”谷芙兰那双灵澈的眼也蒙上惆怅,叹了口气。 不知什么触动了阎锋的心,伸手将她那满是伤痕的手覆盖着。 “我不是说过她爱你吗?既然她爱你,当然就不会让你察觉到分离在即,她怎么忍心让你提前承担分离的情绪呢?”他用平静且关怀的口吻说。 “大律师……”谷芙兰再次被他的温柔震撼。 这时自动门很不识相的叮咚叮咚响了起来,一群脏兮兮的棒球队员涌了进来。 阎锋不耐的闭了闭眼,但也暗自心惊,要不是这群不速之客闯入,他是不是就会抱住谷芙兰? 教练拉开嗓门说:“好险你还没关门,要不然,我还不知道能上哪儿去帮这群怪兽补充体力。” “可是没有饭了耶。”她连忙道歉。这群小孩和教练总会在练球结束后来这里吃饭,只是她未必能准备足够饭量。 “打扰你好几次,我们早就知道了。”教练抓出七大袋的白饭,“我们跟一路上的便当店买来的,你只要帮我们做成炒饭就行了。今天我们得冠军,只有你这里可以让这群脏小孩庆祝,哈哈哈!” 谷芙兰同感欢喜的伸手接过那一袋袋白饭,“恭喜恭喜,这就帮你们炒饭,今天青江菜和白菜还有剩喔!” 阎锋却抓住她,低声说:“你明天不是要总决赛?” 他这是在关心她吗?谷芙兰的心在那一瞬间为他的皱眉而怦然。 他也讶异自己居然牵挂着她的赛事。他很久没在意过一个人了,没想到自己比想像中还要在乎她的输赢。 不过他是真的替她操心,要帮二十几个壮得像牛一样的青少年备料、洗切菜、炒完充足的饭可是不轻松,还得帮他们洗碗、收拾善后,她还想不想练习?明天还有没有体力上场比赛? “对呴!你明天不是要去参加金锅奖比赛?真不好意思,我现在才发现就在明天。”教练搔了搔头。“那就不用麻烦啦,我拿冠军奖金去别的地方请这群孩子好了。” “没关系,奖金留着给这些孩子买球衣,我可以的!”谷芙兰没想过要让他们走,她展现自己的臂肌说:“我可是在大饭店工作过,做出三十桌饭菜也不成问题的!” 于是教练指示精力旺盛的孩子们帮她洗数量庞大的菜,减轻她的负担,谷芙兰也乐于跟他们一起备料,他们虽笨手笨脚搞得一团乱,但是大家都很开心。 阎锋注视着她。她把比赛抛在脑后,却打算花时间让这些得了冠军的孩子们吃饱,还露出如此温柔的笑容。 如果是蓝千惠,一定不肯干这么浪费时间的事,不,别说是蓝千惠,所有争夺冠军的参赛者,都不愿意在此刻放弃练习吧? “满福号”在十多年前也曾这样亮着灯,等候像他这样付不出钱的夜归少年,给他一顿温饱,谷芙兰在做的不就是她母亲当年常做的事?他向来势利且冰冷的心似乎悄悄融解…… 不久后有人进门,送来三大箱食材,分别是蟹肉、牛排和有机鸡蛋。 “咦,我没叫货呀。”谷芙兰狐疑的说,这家供应商她也不认得。 “是我叫的。”阎锋淡道:“这群小牛得了冠军,总要来点不一样的东西庆祝吧。” “是你?哇,你好神通广大,这种时间还能叫到生鲜食材!”她好生崇拜,却又有一些尴尬的说:“不过本店可能要向你赊帐了。” “我没说要向你要钱。”阎锋皱眉。她把他当成死要钱的守财奴了吗? “对呀!这些钱应该由我们付。”教练忙掏出今天的奖金。 “不用了,不然以后你们变成职棒选手再请我吃大餐,但是千万别打假球,否则我会连本带利讨回来喔。”因不喜欢别人的感激,明明要请客,阎锋说话依然犀利,“我可是律师。” 小棒球队员们兴奋的跳了起来,“哇!我们有肉可以吃了,还有螃蟹!” 谷芙兰用有别于以往的眼神望向他。原来阎锋没大家想像中的那么冷漠,他竟然愿意出钱让这群脏兮兮的小选手吃大餐。 只是这么一来,她得花更多时间做菜了……但她毫无怨言。 没想到就在她埋首炒饭时,阎锋竟然也出手帮忙,他熟练的用快刀切洋葱、制作腌料,并在铁板上炒蟹肉。 她惊讶的看他处理食材的方法,和他专注的眼神。 挑嘴又爱开炮的冷血评论家阎锋,竟然拥有一手做料理的好功夫?怎么从来没听过?阎锋也从来没说过他会做菜呀? “你会……做菜?”她边翻锅中的饭粒边问。 “我还没十三岁就离开家里,而能喂饱身无分文的自己的最好方法,就是去餐厅当学徒。”他俐落的处理好一堆堆食材。 这么多青葱在他刀下竟都像机器处理过一样的大小相同,谷芙兰看呆了,她自己到现在也还没练出这种本事。 听了他轻描淡写的话,她又有些讶异,因为在餐厅里,年纪太小的学徒通常都是由最辛苦也最低阶的洗碗工开始做起,面前这位名声响亮的大律师阎锋也曾经帮人洗碗?真难想像。 她发现自己误会他太多事情了!而且,埋首于料理的阎锋看起来,不同于平时高高在上的形象,有一种吸引人的魅力。 “呀!”指头传来一阵剧痛,谷芙兰崇拜的看他看得太出神,手被锅子烫到。 “怎么了?”阎锋放下铁铲,抓起她的手查看,她的指头烫出一个大水泡,他揪紧了眉头,责怪道:“怎么搞的?” 她脸窘得烧红,不敢说话,总不好意思说是因为看他看得太入迷。 他抓着她的手就在水龙头下冲,藉以冷却胀痛,再命令她到旁边休息冷敷,剩下的工作他来做。 “这怎么好意思?身为厨师,这点小伤是很正常的!”她可不依。 “我知道你很敬业也很棒,但现在不是工作时间,你好好的休息就对了。”她还想辩驳,阎锋不容妥协的瞄了她一眼。“你还想参加明天的总决赛吧?” 被一个男人毫不客气命令,她竟然不觉讨厌,还有些欣喜,好久没人这么关心她了。谷芙兰看着他忙碌的身影,阎锋的霸道、负责任和才华都教她心仪,心中不禁涌上了他像是她家人的亲密感觉。如果是真的就好了…… 阎锋虽说他当过学徒,但是他的手脚之快、处理程序之正确,就像一个磨练已久的厨师那样迅速又灵巧,就见他一个人完成这么多人份的炒饭、煎牛排、铁板沙茶蟹肉和炒青菜。 孩子们自动自发的把完成好的蟹肉炒饭和牛排一盘盘端过去,阎锋在众人呼唤下,也坐到桌边。 在工作上冷酷无敌,私下却是这么会做料理,哪个女人不会为像阎锋这样的男人疯狂?谷芙兰痴迷的偷望着他。 等等!为他疯狂的包括她自己吗? 谷芙兰拚命想按下这股来势汹汹的念头。可是,他真的很行!她不禁对自己发火,别过头跟教练说话。 阎锋一边听着满室的孩子打打闹闹,而他身旁的谷芙兰则是跟教练聊天。这是什么和乐融融的画面? 他阎锋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随和?他皱了皱眉头。从没想过在他的生活里会有这一刻,令他讶异的是,他居然一点也不讨厌,还很享受这个女人在一旁吱吱喳喳的感觉。 凌晨三点,桌椅凌乱、杯盘狼藉,地上都是孩子们留下的泥沙垃圾。 “谷小姐,这些让他们来就可以了,碗盘也会帮你洗好,这些事他们在宿舍里常做,你不用担心。”教练过意不去的说。 “你们打了一天的球也累了。”也许是同乐的兴奋还在,谷芙兰觉得自己精神很好。 “我们已经把冠军拿到手,今天可以好好大睡一觉,倒是你拿冠军的重要时刻就要到了,不能大意,你别跟我们客气,快回去休息吧!”教练劝她。 “快点把水泡养好,你要是拿手伤当藉口不能出赛,我不会放过你。”阎锋说出了连自己都觉得很陌生的话,“钥匙给我,我来锁门。” “我……怎么敢?”谷芙兰深感意外。 “你在我面前还有什么不敢的?” “什么话嘛,说得我好像对你很没礼貌似的。” “难道不是这样吗?” “既然是你的话,那就好吧。”大律师想帮忙,那她就从善如流了。 “我就知道。”这女人的意思是,是他的话就可以尽量麻烦吗? 阎锋本来站在门口目送她,但最后还是担心她的安危叫了计程车,送她一程。 谷芙兰实在想不到他会对她这么照顾。原来不是家人,也可以这么无微不至的被照顾呀。 “今天真的很谢谢你,你的料理和技术都很棒,是我见过最优雅的大厨。” “就算你一直巴结我,我也不一定会把票投给你。” “我说实话也不行?奇怪!” 谷芙兰撇了撇嘴,心里暗想,他一向公正不阿、挑剔苛刻,别说拿第一名了,恐怕连第三名的高级餐具都没影吧? 看着她沮丧的侧脸,阎锋差点笑出来。她现在一定是百般希望他不是评审吧? 没有一个女人可以像谷芙兰一样,就算她不说话只是叹气,也能带给他乐趣。 他终于忍不住伸手揽她入怀。她是这么娇小、这么柔软,她真的像郝正义说的那样可爱甜美,一如她做的舒芙蕾。 将她圈在自己臂弯之后,他才发现自己一向平静无波的心,其实早就充满了想陪伴她的念头,他很想要抱抱她。 现在发生了什么事?她为什么会在阎大律师的怀里?谷芙兰惊疑不定。 可是,她很喜欢此刻的意外,他的拥抱让她觉得自己被关爱着。 “我住的地方……到了。”她窘红了脸,仰起头说。 “不管你跟我是什么关系,明天我都不会放水,听清楚了吗?”他放开她,再次重申。 真杀风景耶,他一定要这么三令五申吗?她忍不住呛他,“那我们是什么关系?”阎锋一怔,一时竟不知如何解释。 “好啦,我知道了、知道了。”她只是故意抓他语病而已,没想到他会吓成这样,但想起他一向讲话恶毒,她继续挖苦,“就算我们上过床,你还是不会放水,我知道!” 这女人,也不管他们是在计程车上,就说出这么大胆的话,他都可以感觉到运将大哥从后视镜里频频投来的目光。 “既然这样,那我们接吻也没关系了吧?反正我们会清清白白、公私分明,对吧?” “什么?”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还来不及反应,他就贴上她还想要说话的嘴,挑衅意味十足的用力吻着她,双手将她锁在自己的怀抱里,好让他可以尽情的对她为所欲为。 他的突袭让她惊讶,却又感到一股莫名的吸引力。 所谓的雄性动物都会这样出其不意的攻击女人吗? 谷芙兰好不容易才挣脱他。“阎大律师……这里还有别人……” “没关系啦,你们好了再叫我。”运将大哥急忙表示自己会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刚才是谁大剌剌的提到上床两个字?”这把火是她点燃的,别想推卸责任。 “我、我要下车了。”她结结巴巴的拉开门把,飞也似的跑掉。 阎锋没留她,只是注视她远去的背影,直到她上楼,确定她安全后才收回自己的目光。 他不解自己为何对这么一个朴实的丫头起冲动?她完全不是他过去会多看一眼的类型,她也完全不像那些女人,可以陪他玩爱情游戏。 而他居然对她下手!他一直以为自己很有分寸,再怎么游戏人间,也不会把那套模式用在谷芙兰身上,因为她是恩人的女儿,没想到…… 他到底是怎么了?阎锋向后倒在椅背上,吐了一口气。 第四章 最后一夜,冠军菜单只练习了一半,却为棒球队员炒饭、炒菜累得半死的谷芙兰,直到凌晨五点才睡,而她失眠的原因却是阎锋的拥抱和他的热吻。 究竟那只是一个拥惯美女的大律师的玩笑,还是故意向她挑衅?她想了整夜仍想不出答案。 早上还没八点,她就到电视台参加赛前记者会,一发现总决赛的敌手竟然是蓝千惠时,不禁当场想要哀嚎,她根本没有胜算嘛。 “嗯,阎锋一定是蓝千惠派来降低我战力的间谍!”她不开心的乱猜。 然而,他真的不是纯粹想吻她吗? 而中外媒体瞩目的厨艺大战live名单,除了第一号好味食品集团千金蓝千惠,和第三号的她之外,第二号选手是专程从日本来台湾学习中华料理的“美术家”石原理惠。 她对料理有近乎艺术家的要求,坚持就算是一碟小菜也要用心,不只味道好,外观也做得像艺术品一样美丽。 “怎么看都对我很不利呀……”谷芙兰觉得不妙,自言自语。 摄影棚挤满了前来观赏战况的各个选手的应援团及报名参观的观众,还有各家电子媒体、平面媒体,似乎大家都料准蓝千惠会得第一,把镜头都架好了。 保密到底的评审团也终于在今天亮相:有极受欢迎的小吃补习班传授达人丁淑芬;开设高档牛排餐馆的三品企业董事长戴幸荣;每天浏览人数超过五万人以上的美食部落客陈昭庆;去过四十个国家以上的旅游达人凯莉,还有大学生、高中生、国中生、小学生各一位。 当然,还有最恐怖的大魔王——真相法律事务所的大律师阎锋。 “阎锋,是阎锋耶,想不到他本人竟然这么帅!”应援团的女孩子不禁尖叫。 “对呀,平时他面对镜头前总是那么冰冷,看起来好像是个没血没泪的钢铁人,没想到他本人如此有型,一双丹凤眼好好看喔!” “他光一言不发的坐在那里,就散发出让人无法忽视他的气势。喔,好man喔!”特地前来帮石原理惠加油的ol,害羞的直瞅着他。 阎锋对于这些爱慕的眼光毫不在意,他只是冰冰的坐在自己的位子上,用那如钢刀一般谁都不敢直视的锐利眼光,环顾着眼前的人事,然后定在工作台上的某个正在准备的人影——谷芙兰。 想起他们前一晚并肩作战,他觉得像是一场梦,对谷芙兰好像还产生了一种说不上来的革命情感。而在计程车上的暧昧之吻,更令他觉得那是见不得光的秘密,而他居然很享受这份类似偷情的刺激感受。 但他此刻却得装作跟她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他心中隐隐开心,可看向她后,他却皱眉。 谷芙兰也接收到他锋利而疑惑的眼光,她不好意思的朝他挥挥手,还挤出了古怪的微笑,得到的却是阎锋没好气的回瞪,让她顿时僵住笑容。 “有够不友善。”她不禁咕哝。“明明昨天还亲我呢,切!” 她现在一定是在骂他。他不用听也知道,眼光却移到她的手去。不知道她的水泡好一点没有? 在电视墙的倒数计时归零瞬间,两小时的比赛正式开始—— 谷芙兰先准备材料炖鸡汤,等待的同时她可以做别的事。 她将牛油倒进热锅里烧热,再把去了壳的大虾仁、蟹脚肉、干贝丢了进去,边大火快炒边翻锅,十足坊间煎台师傅的架势。 而蓝千惠则是慢条斯理的煮酱汁、烫青菜,不时观察两位敌手,却发现二号就是“满福号”的前屋主。 这女孩当时还虚张声势说里面有红衣女鬼来吓她,这样一个穷困潦倒的女孩,竟然可以跟她平起平坐比同一场赛事? 她可不能输给这丫头! 另一头的谷芙兰本想做白酱烩海鲜,但不由自主的向评审座位那边不安的瞟了阎锋一眼,忽然她灵光一现,随即为了自己突发奇想的画面噗哧笑了出来。 她为什么笑?她是在瞄了他一眼之后笑的,不会有什么鬼主意吧?阎锋不悦的想。 谷芙兰决定大胆改变设计好的菜单,开始揉起面团。 阎锋注意到她桌上的白酱原料和蛤蜊并没有用到,心里一惊,难道她舍弃了原来的菜色?她想要冒险,在现场做出新的东西吗?万一失败了怎么办?为人一向冷漠的阎锋不自禁为她担心。 不行,担任评审的自己怎么能独独为谷芙兰担心,这样太不公平了。但他实在无法不牵挂,她被烫伤的手指头怎么样了,会不会影响她?他真的怕她失手。 进入最后五分钟,谷芙兰赶紧从电锅里端出奶冻,用芝麻露慢慢点出一个爱心,所有菜色就此完成。 “……我们一号蓝千惠小姐的主餐是——时蔬鲈鱼,先将细火慢炖的香料蔬菜塞进鲈鱼里再用火慢烤,她将许多用高汤稍微炖煮过的芦笋铺在大大圆盘里象征青草,再放上百菇搭成的风车屋,还有红萝卜切片成的太阳,再淋上红酱。”赛事的主持人介绍起参赛者的作品,“她诉求的是健康清爽的料理。” “二号石原理惠小姐,则是做了一个鲜味十足的火锅,以及汉堡肉淋上奶油酱放在白饭上,再佐以青菜。”优雅的女性副主持人则紧接着介绍。 以上都是十分高雅而创新的菜,但谷芙兰这里却很kuso。 一个个比坊间再大一些的泡芙,淋上了酱油和青酱煮成的调味料,掀开泡芙盖来,里头装的竟是烩海鲜,需要保持原味和鲜味的烩海鲜确实需要一些酱色和青酱来调味,而她选择淋在泡芙盖上面,以免第一口咬下酥皮会显得干。 而炖鸡汤用佛跳墙的瓮子盛装,开口边缘竟用了一般做浓汤用的酥皮封住,甜点是燕麦奶冻洒上芝麻爱心,还有她从牛月苹那学来,把红豆加入咖啡,打成口感浓郁名叫“非常相思”的饮品。 谷芙兰端出的成品十分大胆,像走在钢索上的人一样,不是大好就是大坏。 “请问你对自己夺冠有信心吗?”主持人问她。 谷芙兰大方的说:“没有夺冠很正常,如果夺冠就是评审有眼光啦!” 紧张的时刻到来,评审一一投票,全球华人瞩目的金锅奖得主即将揭晓。 “第九届大立电视台与五大饭店联名举办的金锅奖,第三名是……”主持人将名单拿得高高的,故意拖延时间制造气氛,他深呼吸一口气道:“蓝千惠!” 观众们给予热烈的掌声恭喜她,但蓝千惠却笑不出来。怎么会?她怎么会是三人最末?再怎么说,就算石原理惠得冠军,她也不该输给村姑啊! “那么,我就一口气来宣布第一、第二名了。恭喜谷芙兰小姐是本届金锅奖的冠军!也恭喜石原理惠小姐获得第二名,她将怀石锅物融入中华风格,还跟西方料理做巧妙的结合,作品也十分精彩。”主持人高声欢呼。 彩球拉破,满天纸花洒了下来,让三个女孩顿时成了缤纷的雪人,观众不分彼此支持的对象为三人鼓掌恭喜。 谷芙兰不敢置信的呆站在原地,以为这一切是整人游戏。 她是第一?她是金锅奖的冠军?她打败了背景雄厚、学习经验丰富的蓝千惠,深谙料理手法并讲究视觉美感的石原理惠也在她之下?这是真的吗? 无数记者将镜头对准了她,这个默默无闻却打败高手的小女生! 主持人将麦克风转给那个叫“勇城”的大学生评审,他的头发全都竖起来,穿着polo衫和垮裤。 “就很好吃啊……”他摇头晃脑的简单答覆,经由主持人追问,他才爱理不理的说:“反正就……我觉得她不是很想要赢,所以做了这些很kuso的东西,可她端出来的成品仍然很用心,让我觉得她只是想让吃的人开心,这种感觉像在吃我妈做的菜。蓝千惠的菜喔?我不喜欢吃菜,我喜欢吃肉啊!” 勇城直接而不经修饰的话,让现场观众大笑。 现在轮到被大会留到最后发言意见的大炮阎锋。 “我可以坦白说,其实我也投给了谷芙兰小姐,我的想法跟勇城差不多,她会冒险做这些,摆明没把比赛当一回事,只是全心全意在为我们做一桌菜。她的烩海鲜、鸡汤、啡常相思等等,都强烈的散发出一种‘吃得开心最重要’的意念。”阎锋那双眼盯着看着自己的谷芙兰,他展露连自己都没察觉的微笑。 他在对她笑吗?她心跳不禁加速。 他继续说:“高手们都想大显身手,让别人惊叹自己的天分以便赢得美誉,但却忘了让品尝的人开心,才该是做菜的初衷。” 谷芙兰凝神聆听,仿佛周边嘈杂的人声沸扬、观众席上的鼓噪谈论全都不存在了,此刻她只在阎锋注视的世界里。 为什么他能准确无误的道出她心情的转变呢?为什么被媒体描绘成只崇尚名牌和高档美食的他,会从她不按牌理出牌的做法里读出这些心思呢? 她突然觉得她跟阎锋好近好近,近得像一体般,她甚至好想抱他,像他曾经给过她的那样,不管是拥抱亲吻或是此刻的评论,他做的一切都让她感觉幸福。 这种感觉就是爱吗?她爱上这样的阎锋了吗? 节目结束后,谷芙兰接受来自众人的道贺。 暂时不必被记者追着跑的阎锋想离开,但是看到谷芙兰多做的一桌菜还搁在工作台上,他嘴馋的直盯着那里。 怎么办?他不想在这么多人面前表现出来,堂堂大律师嘴馋的样子,但是他又的确很想再次回味……气人!他怎么对她做的菜这么没有抵抗力? “阎律师等一下……”谷芙兰瞥见他要离开,忙将自己工作台上的菜分装几小盒赶到他面前。“谢谢你,我以为你会对我做的菜不屑一顾,可是你竟然能解读我每分每秒投注在那里面的心情,这是谢礼,而且我向你发誓,我以后再也不说你的坏话了!” “原来要认同你做的菜,才能被你认同啊?”阎锋挑眉。 “不是啦……”被挖苦的谷芙兰顿时无言。这男人果然不能夸,难得她愿意放下对他的成见,他却硬要旧事重提? “好了,你应该找不出什么借口了,找个袋子给我吧。” 又被他说中,她果然无话可说,一边瞪他,一边请来加油的桃子去找袋子。 “为什么你烩海鲜烩到一半突然笑出来?”等待的同时,他问。 她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大为惊喜的问他,“欸,你有发现?” “所以那不是我想太多?”她真是看了他之后才笑出来的。 “其实,我本来不是要把海鲜装在泡芙里的,是看到你之后才突然改变策略,因为……威震法界,每个人都封你是冷血大律师,而事实上的你真的很机车,我就想说:‘啊,不知道阎锋这家伙吃一些很无厘头的东西,看起来会不会很好笑?哈哈,结果你从泡芙盅里挖海鲜的模样真的很可爱耶!”谷芙兰兴高采烈的跟他分享自己得意之作的灵感来源。 “我就知道!”变成她的研究对象,他怎么可能会高兴得起来? “你知道?你在泡芙里面,有默默感应到我对你投注的感情?”她惊喜。 “什么默默感应?什么投注感情?麻烦你不要乱用这些词在我身上好吗?袋子到底找到了没?我要走了。”恼羞成怒的阎锋吼道。 “你这么生气干么?从食物里面解读到我心意的人是你,我很高兴欸,我可是专门为你冒险、专门为你制作的,只想让你开心……” 那些是她专门为他制作的?这句话听起来真好,心中浮起难以言喻的喜悦。 是因为昨晚他吻了她,才让她不顾一切,专门为他做料理?还是不管他有没有吻她,她都会为他这么做?他好想知道。 “你会不会觉得很烦?又一个容易满足的女人因为你所做的小事而爱上你?”谷芙兰趋前,在他耳边悄声低语。 这女人……阎锋眼里尽是惊喜,也燃起他心中炽热。 在另一头勉强扯起微笑应付一堆恭喜的蓝千惠,心中气愤难平。那个姓谷的村姑让阎锋把票投给她就已经够过分了,现在还靠他那么近! 难道谷芙兰以为能让阎锋分析她的菜,就能让她靠近他一步吗?想得美? “锋,请问除了抽象的‘展现天分’之外,我做的食物还有什么改进空间?”蓝千惠受不了的靠近,开口打断他翻滚的思绪。 “你可以试吃谷小姐的,相信你会发现差异,再去请教她。”阎锋中肯答道。 试吃这个庶民做的庶民食物?蓝千惠脸上闪过不屑的表情。 他在开玩笑吗? “大小姐,您的包包别忘了。”秘书将名牌包递给她。 蓝千惠接过,将包包飞旋了一圈,非常巧合的打翻谷芙兰替阎锋分装好,并搁在评审席上的菜,顿时海鲜、泡芙、鸡汤、啡常相思等等,全都狼狈的散洒一地,所有人回头张望,只见冠军的天下美味变成一片残局,脸色都十分尴尬。 “哎呀,真是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她眨了眨眼,一脸无辜,接着以装了水晶指甲的美手向大伙儿轻巧的挥了挥。“我先走啦,拜拜。” 谷芙兰怔然,虽为这些精心烹调的成品难过,但是孰能无过? “等等。”阎锋却冷冷的伸手将她拉住。“向谷小姐道歉。” “道歉?我刚才就跟她说对不起啦,我又不是故意的。” “那么你还应该跟我道歉,是我向谷小姐要求让我带回去的。” 蓝千惠一片酸意涌上心头。对于美食要求近乎苛刻,成为餐厅公敌的大炮,什么时候会要求同样的食物再尝第二次?这不是鼎泰丰,更不是米其林三星厨师所做出来的顶尖作品,可阎锋竟然除了评审之外,还要带回家。 而她呢?从十几岁学烹饪至今,唯一的目标就是得到阎锋说出一个“好”字,但花尽了一辈子的力气却从来没有让他承认过,现在谷芙兰只是玩笑似的做了一套菜,不但让他投了票,还想打包?为什么?她难以承受这种差别待遇! 阎锋冷酷且不容妥协的瞪着她。他不是真要她道歉,而是他知道那句他主动要求打包的话正是蓝千惠的致命伤,那会让她崩溃。 谷芙兰望了一下工作台,见那些菜都分完了,便拉了拉阎锋的衣角,低声说:“大律师,别气了,我再做一套给你……” 她受宠若惊,没想到阎锋会为她挺身而出,蓝千惠不是他的绯闻对象吗?为什么他不是安抚蓝千惠,反而要求这位大小姐向她道歉呢? 他如此尊重并珍惜她做的食物,让她好感激他。 “每天还要再多加一个舒芙蕾给我。”阎锋故作勉强妥协。 “那你就每天吃两个了!”她瞪大眼,提醒他那可是会增加身体的负担。 “一加一等于二,不用你教吧?” “不是啦,我的意思是……”她翻了个白眼。他明知道她的重点是什么。 阎锋因她的无奈而偷偷笑了,他的笑容让谷芙兰惊艳,原来他会笑。 但看在蓝千惠眼里,却是一向冷漠的阎锋居然撒娇似的向谷芙兰要东西,甚至因为把谷芙兰弄生气了而泛起笑容! 蓝千惠无法克制的落下眼泪,最后她顾不得礼貌,迳自走远。 此刻桃子终于推开看好戏的人群,忙将纸袋拿出来,“纸袋来了。” 谷芙兰瞪她,而阎锋也冷冷的瞥来一眼,桃子接收这莫名其妙的怨气之后,发现地上有一堆残肴,而工作人员忙着清理,有种很不妙的感觉。 第五章 活动结束,谷芙兰和桃子回家,畅饮啤酒,小小的庆祝她得冠军。 “其实,阎锋好像没有我们想像中的差劲耶……”谷芙兰大口灌啤酒,脑子里尽是他看着自己时,那强硬却又隐藏着关怀的眼神。“而且我疯了,我今天在会场好像跟他说我爱上他了……” 她希望阎锋对她额外的关心不是妄想,也希望他在计程车上的吻是认真的,但是怎么可能呢?那应该是他这样猎女无数的男人一次攻略性的游戏罢了。但愈不去奢望,却愈害怕那真如她所想,这种不安的感觉怎么那么像啤酒苦涩的滋味? “什么‘我们’?只有你一直讲他坏话吧。”桃子笑答。 “欺?只有我吗?”她心虚。 她总会特别注意阎锋的一举一动,深思他每句话代表的含煮,每抓到小把柄,她都会得意扬扬的向他们说,嘴里虽然对他有很多批评,却一次比一次爱上凝望他的感觉,•次比一次希望身边有他在的时刻能多一点。 不能再想他了!为了不让阎锋的身影继续侵蚀自己的心神,谷芙兰忙回应桃子关于未来的话题。 “三十万……本来想说,蓝千惠对‘满福号’不满意,应该可以拿来当作头期款,分期跟她买回来,可如今她莫名其妙就视我为眼中钉,看来要存到六百万她才会考虑——不!照她气到打翻我的菜来看,就算把价钱调高到一千万她还不一定会卖我。”她躺在床上,头痛估量。 蓝千惠把她视为眼中钉是不是因为阎锋的缘故?他们之间足不是有什么暧昧关系?她看得出来蓝千惠对阎锋很有意思……想到这里,谷芙兰的心忽然一酸。 唉,不管怎么样,她已经对阎锋说出她的心意,对得起自己就好。 “三十万对你来说,离梦悲薹!那么遥远,但是有了三十万,我就可以不用浪费这么多时间,]主接去日本留学,也可以去找我妈了。”桃子躺在她的旁边,苦闷携说。 “如果我有六百万的话,这三十万一定会先给你实现梦想,反正差额再赚就有了。”谷芙兰很抱歉的转头对她说。 “我知道你会的。”桃子转头对她甜甜一笑。 两人满足的进入梦乡。 翌日,早上十点多,谷芙兰醒来上厕所,睡眼惺忪的发现桃子已经不在床上,心想今天咖啡馆公休,她可能去买早餐吧。 但是睡到快十二点再次清醒时,桃子还没有回来。 奇怪,只要不是排班时间,桃子出门都会留张纸条交代的呀……她在屋里找了找,果然在冰箱门上看到一张纸条—— 雪芙兰: 不知道我还能再这么开玩笑的叫你雪芙兰吗? 认识你,真的是我人生幸运的事之一,我一个人从中部上来读书工作,在学校认识的知心朋友没几个,毕业后因为际遇不同,我们也都散了。她们有的插大继续进修、有的已经在日商公司当翻译,只有我还在打工。我好想要去日本留学,待在妈妈身边,我不想再孤单一个人了。所以……不好意思,先拿走你的三十万,以后我赚了大钱,一定会加倍还给你的! 对不起,再见! 桃子留 谷芙兰深深吸了口气,忍不住叫了起来,“三十万,我的三十万——” 过了一星期,谷芙兰行尸走肉的在啡•主流咖啡馆工作,她愈来愈瘦,眼神愈来愈空洞,供餐连连出错,客人都在抗议了,但她无所谓。 反正她的人生就是不断的被欺骗,妈妈带她去看电影,但是灯亮了以后却发现妈妈在黑暗里悄悄的走了;爸爸餐厅倒闭后说要去找朋友借钱,但是一去不回;在她拿出所有积蓄并辛苦打工,每个月搏命挤出三万块还贷款后,有一天回家,继母就说房子卖了,从此她无家可归。 现在,连好心收留她同住的桃子,也拿走了她的冠军奖金三十万。 昨天房东还来要房租,说五号那天再不缴下半年的房租,就别住了。 她还妄想什么跟阎锋在一起的事啊?倒霉又贫穷的她一点资格都没有! “我被下降头了!被下降头了!”谷芙兰满腔怨气,突然用铲子大敲锅子。 “喂喂喂,克制一下,客人会听到的。”体贴她所以看她每天要死不活的来上班也没念她已经够好了,她现在还闹,牛月苹忙抢走她手上的铲子。 “让他们满意,又不会多给我一块钱。” “你疯了!” “让这么多人满意,我能得到什么?什么也没有!我是金锅奖的得主,但是我再没几天就会被房东赶出来,这到底是什么世界?”她嚷出满腹怒气。 “少罗唆,把菜给我洗一洗!”不想再听她抱怨,牛月苹指示她工作。 谷芙兰抓了一把青江菜就往流理台上的一锅清水里放,但她随即尖叫—— “啊!”她迅速弹开,但已烫得通红起泡。 “你的手都烫伤了!”牛月苹也吓了一跳。 这锅热水不是谷芙兰预备过牛肉用的,为什么会放在水槽里? 看来她真的是无心工作,忘了这个、丢了那个,牛月苹冰敷了她的手之后,命令她立刻去挂急诊。 付不出房租,手也烫伤了,接下来她连工作也可能做不成,谷芙兰垂头丧气的去了医院。 在她离开啡•主流咖啡馆后,恐怖份子阎锋大律师的电话正在此时来到,他问牛月苹,“我的套餐呢?谷芙兰曾经答应要做一份冠军套餐给我,为什么一星期了还没送来?” 她只得将最近发生的事跟他说。 阎锋停下手边的工作,凝神聆听谷芙兰发生的一切,皱眉想,她怎么老出事? 好不容易得来的三十万奖金被好朋友偷走了?不知情的房东还跟她要下半年的房租?她可能因为手伤不能工作而面临缴不出来的窘况?但这一切的不顺,却不是她自己造成的。 更早之前,她缴了贷款的“满福号”被继母卖掉,她没分到多少钱,应征工作时向牛月苹说了很多他的坏话,但他这个当事人却陪同新屋主去看她的“满福号”还说话刺伤她。 听见这一连串不幸,阎锋却忍不住觉得荒谬而笑了起来。 “我从没遇过这么倒霉的人耶。” 谷芙兰欲哭无泪的回到啡•主流咖啡馆,双手被包得只露出第一个指节。 接下来她该怎么办?不能工作,连房子也租不起了。 “那个,我有事想跟你商量……”她厚着脸皮跟牛月苹求助。 “不用商量了。”牛月苹趴在柜台笑吟吟说:“刚才阎律师来过电话催套餐,我把你的事跟他说后,他就派郝正义拿一笔钱来,由我联络你的房东,已经帮你缴了一年的房租,他还多给你六万块生活费。你放心,这件事他没有跟其他人说,连郝正义也不知道牛皮纸袋里面是钱,他用装光碟的硬壳装的。” 谷芙兰怔住。阎锋帮她缴了一年份的房租,还多给她六万块的生活费! 他为什么老是对她这么好?从“满福号”倒闭以后,她就没遇过什么好事,衰事接二连三,让她一度以为这世界人没有人值得信任,没有人会在乎她的感受,可非亲非故的阎锋却一再对她伸出援手,或许那几万块对于年收入超过千万的他来说没什么,却让她好感激。 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帮她,他跟撞破鸡蛋的小孩的妈妈据理力争,帮她做饭给棒球队员吃,他还在金锅奖把票投给她,了解她做料理时的坚持。 她真的很喜欢他!像他这么好的人,她怎么可能不喜欢他呢? “我去跟他道谢!”她丢下一句话,就直奔他的事务所。 不方便骑车的她搭捷运又转公车,好不容易才来到事务所。 “他跟客户约出去外面谈事情。”总机说。 “这样啊,那我留纸条给他好了。”谷芙兰非传达自己的心意不可。 阎锋一踏进门就看到那熟悉的背影。见她双手包得厚厚,是不是烫得很严重?他皱眉趋近她。 他不悦的问:“你怎么来了?手包成这样,该不会还骑车吧?” “我搭捷运又转公车来的。” “有什么事需要你特别在这时候来呢?” “对不起,我知道你工作很忙,不应该再来打扰你,可是我一定要跟你说谢谢才行,不然我没法专心做事!”她慌张的仰望他,又不好意思的忙解释,“呃,其实我本来打算留纸条给你,没有一定要找到你的……” 看她这么紧张,阎锋不禁自问:他真的给她带来这么多压力吗? 他领她进了办公室,并把门关上。“我在乎的不是你打扰我工作,而是你的手已经伤成这样,就要好好回家休息,你这样转车两三次,没办法抓扶手或拉环,万一跌倒怎么办?” 阎锋的口吻满是担忧,看她的眼神也充满不舍。 他不是嫌弃她又上事务所找他,他之所以生气是因为担心她受伤,不想她再多添危险?谷芙兰望着这个外表冰冷,但老是不厌其烦叮咛她的男人,心里满是感动。她好久好久没尝到被人叨念、关心的滋味了。 “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任谁听到有人像你这么倒霉,而手上又不缺钱的话,是人都会帮的。” “不,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这样。”谷芙兰苦笑着,“从我妈离开家后,就再也没有人会关心我了。” “芙兰……”他情不自禁亲昵的唤着她,想给她点安慰。 她则是傻愣愣的看着他。他的表情好温柔喔。 “你没有求你妈留下来吗?”他感到不舍的问。 “我国小毕业典礼那一天,她参加我的结业式,还带我去我们家附近的电影院看电影,那天我好开心,当电影散场灯亮了后,我等了好久,才发现她趁着我专心看电影大笑的时候,悄悄离开了……”谷芙兰对他说起自己从来不跟人说的秘密,这一段她始终没勇气打开的回忆。“我就这样被她遗弃在那里,事前没有任何的征兆。” 她很想像个成熟的大人,能以豁达的态度笑谈过去心酸,但她愈是想,心里却愈是酸楚,她真的不想自己在他面前落泪,那太尴尬,她想挤出个笑容,但眼眶却一直热了起来。 “想哭就哭吧,硬是想笑的脸很丑。” 明明他说的话带刺,但谷芙兰听了,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掩面哭了起来。她连对最好的朋友也不曾提过这段往事,因为她一直觉得提及那件事,就等于逼自己面对被遗弃的事实。 一接触到她泪眼汪汪的星眸,阎锋不舍的低头吻她,轻轻吸吮着她的唇,愈是拥着她、吻着她,他心里那股想要保护她的念头就愈强烈,甚至想将她占为己有,从今以后她的喜怒哀乐全由他决定。 贴着他火热的胸膛,听着他如擂鼓一般强而有力的心跳,谷芙兰倏地从悲伤中清醒过来。阎锋紧抱着她,还再次吻她? 过了好久,阎锋才稍稍推离自己,轻抚她的脸。“我是怎么搞的?”居然对这女人有这么多感情。 “你跟我一样,被下降头了吗?”她也不敢置信。 “是你下的吗?一定是你在舒芙蕾和炒饭里面放了什么东西。” “我没有……一开始我曾经想在你的舒芙蕾里放辣椒,可是我怕被你告,后来就打消念头。”她傻傻的诚实以告。 他就知道再美好的气氛也会被她破坏,阎锋冷着声说:“谷芙兰。” “我真的没放!”她害怕他仍想告她。 “不是有没有放的问题!” 为什么会吻这个不需要动脑筋就能将他气死的女人? 谷芙兰乖乖闭嘴,又缓缓开口。 “不管你为什么吻我,是因为风流习惯或是一时冲动,其实我都不在意,你也不必跟我解释,因为……我真的很喜欢你。”这次她直接面对着他告白,表情有着心满意足的光彩。“能够被你安慰,能够获得你的吻,我该开心才对。” 阎锋一怔。她竟大方承认喜欢他,她喜欢他什么地方?随即,又庆幸她喜欢自己,庆幸自己可以被她爱着;不过,那么多女人崇拜他、迷恋他,他阎锋什么时候会对得到某个女人的喜爱而得意扬扬了? 可是他真的很喜欢她的告白,喜欢到想要好好珍惜这份情意。 晕头转向的谷芙兰忘了那天自己是怎么离开事务所的。 只知从那一刻开始,她看待这世界的感觉不再一样,好像一路悲惨的故事忽然多了一页装订错误的美好剧情,美好得让她不断回味,再有活力面对每一天。 手伤无法工作的她,这几日都待在家里翻阅食谱,却常常看着看着就恍神,情不自禁的想起阎锋,想起他的热度、想起他轻抚她的脸,和几乎令她窒息的吻。 “嘴巴上要他别在意,自个儿心里明明就十分悬挂那个吻啊……可我喜欢他!被喜欢的男人吻了,女人怎么可能不猜他是什么意思?怎么可能不胡思乱想?”不行!再想下去她一定会发疯。她迅速起身,拿起钥匙出门。“我要去走走。” 阎锋驾车来到谷芙兰的住处附近,这几天除了工作,他整个脑子都在想着她,担心她会不会照顾自己的手,担心手不方便的她怎么喂饱自己,他从来不曾这么的牵挂着一个女人,他一直认为人类的痛苦来源就是感情而避免碰触,可是他却不由自主牵挂谷芙兰,而这份滋味竟是甜中带涩,吸引他一再往里探。 傍晚时刻,许多摊子陆陆续续推出来,可不管队伍排得多长,阎锋都没兴趣,他向来对廉价的路边摊十分排斥,但是……下车要上楼找谷芙兰的他,眯眼直盯着巷口的盐酥鸡摊子。 谷芙兰等在那儿,因为今天老板祭出买五十元就送一杯珍珠奶茶的策略。 “谷芙兰?”阎锋走近,居高临下的睥睨着她。 “阎律师?”她惊讶。 “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看到你。” “怎么了吗?”听他的语气怪怪的。 “凭你也能参加金锅奖已经很奇怪了,我还见鬼的投票给你……结果,你这个冠军竟想用盐酥鸡和奶茶打发晚餐?” “做了那些事的我就不能吃盐酥鸡?” “不能,以我给你的那些生活费,你可以买更好的。”这才是他在意的点。 “拿你的钱,我已经够不好意思了,怎么可以浪费?” “填满肚子怎么算是浪费!” 谷芙兰凝视他。阎锋如夜般漆黑的眸子里没有一丝轻蔑,她明白,他只是单纯的希望她能够过更好的生活,而望着他灼热的眼光就让她心跳加快,想起那个永生难忘的拥吻。 “油炸物对伤口愈合不好。”他微皱眉提醒。 “你放心,我有在好好照顾自己。如果不是有你的金援,得继续拚命工作赚生活费的我,可没有休息的权利呢。”谷芙兰对他洒脱一笑。 阎锋心中却一紧。如果没有遇见他,她会过着怎样的生活? 他一向冷酷,不放感情在任何人身上,更别提同情别人,也是因为如此,他才能冷静判断,没有人事物能阻碍他,他并不想要改变这样的自己。 但是,他就是无法眼睁睁看着谷芙兰难受而不动摇,他就是无法不去保护她。 阎锋拉她到超商前的椅子坐下,“把手给我。”然后迳自解开她手上的绷带。 谷芙兰怔怔的望着他。他离她好近…… 映在他眼里的是脱皮露出的粉色皮肤。当她将双手栽进一锅滚烫热水的瞬间,该是多么惊慌疼痛?他不舍的将一罐药膏从公事包拿了出来。 “这是希南综合医院某个外科医师的神奇药膏,它对烫伤等伤口和去疤都很有效,但因为是秘方,只有特殊情况才会偷偷拿出来用。” 阎锋转开生理食盐水,倒在大支棉花棒上,先将她的手擦干净,再将雪白的药膏均匀的涂上去,再包扎好。 谷芙兰发现生理食盐水是新买的。他还带棉花棒、纱布,一般人出门会带这些东西吗?他是专程为她来的吧? 他的动作如此轻柔小心,他的眼神如此专注,他这一个在大众面前威风凛凛的冷酷律师,这么细心的对待自己,她不由得受到很大的撼动,呼吸渐渐不受控制的急促起来,她觉得自己快要哭了。 “阎律师,可以让我抱你吗?”她放低了声音,怯怯的仰望着他。 从来没有女人敢如此直接的对他表达渴望,但是他无法拒绝谷芙兰。 当作他默许了,她小心翼翼的轻抱住他厚实的身体,“拜托,就算你是刚好有个朋友受伤,然后顺便把东西带来给我,也请亲口骗我,让我妄想这世上至少还有一个人会专程来看我……” 她连小小的关心都不敢期待?不想让她失望的念头在阎锋心底油然而生。 “我不会骗你。我没有朋友受伤,我是专程来看你的。” 谷芙兰不禁抬头,阎锋趁势俯首吮吻她的嘴,她再次沦陷在他的霸道攻势里。 他没有随便勾引女人的匀惯,但每次他一见到她这样充满憧憬,却又害怕幻灭的眼神,他就无法控制向她证明,自己对她的好并不是虚假,而她愈是不要求,他就想要给得更多。 “我只有在面对你的时候会情不自禁。”是真话。 •她没想过会从他嘴里听见“情不自禁”这四个字,这让她感到幸福又不安。 “真的吗?其实,如果只是玩玩而已,你可以告诉我,我会努力克制别继续爱你,以免造成你的负担。” 阎锋亲了亲她的脸,严肃的低声说:“依我无敌的魅力,你怎么可能克制住对我的爱意。” “你只是在试探自己的魅力?” “不,我只是希望可以成为你最需要的人。” 她不解又感动的凝望着他。 “十几年前,我还是一个人见人怕、成天在街头和人斗殴的暴力份子时,‘满福号’的老板娘常常招待我吃面包,不是剩下来的,是特别为我留下来热腾腾的面包。而我在你的舒芙蕾里,尝到了以为再也不吃不到的味道,又知道你是老板娘的女儿,我就格外在意你,再见到你在参加金锅奖总决赛前一天深夜不求回报的替棒球队做饭,更让我觉得你和老板娘真是相像,令人想亲近你。” 谷芙兰这才恍然大悟,“你吃过我妈做的面包?” “对。”提起老板娘,阎锋的眼神变得温柔。 居然有人深深记得妈妈所做面包的味道,那么……他对她这么好,是因为她是妈妈的女儿? 想一想,她的心情更复杂了,可这不能说明他为何一再吻她,虽庆幸妈妈拉近了他们的距离,但要不是自己的身份特别,他会一再靠近她吗? “谷小姐,原来你在这儿……” 按了老半天门铃没人回应的房东,好不容易找到她,一脸心虚样。 “我房租不是已经缴一年了?”谷芙兰先甩开杂乱的思绪,面对房东。 “因为我儿子突然回国定居,那房子本来就是为他买的,他先前去美国发展,空着也是空着,我才把房子出租,可是他现在回来了……”房东杨先生搓着手,忙把一只信封掏了出来。“这个月的房租我就不收了,还有你原本预缴的费用也都还给你。” “你是要我搬走?”她瞠大眼,不能接受。 “你可以住到这个周末。” “周末?都星期四了,我的手还受伤,要怎么搬?又不可能骑车去找房子!” 一连串的倒霉事让她濒临疯狂边缘。 一旁的盐酥鸡老板娘趁空档插嘴,“你可以住你男朋友家呀!”手指向阎锋,“欸,不要说不是喔,不是的话,他刚才会帮你细心的涂药?你们刚刚还kiss咧,呵呵!” 谷芙兰尴尬不已。kiss又怎样?老板娘干么大声嚷嚷,还说阎锋是她男朋友,万一他当这么多人的面前否认,她不是很糗吗? 杨先生抓住话柄,立刻说:“有男朋友就好办了!事情就这么决定,你就住到这个周日,我回去跟我儿子讲,再见。” “喂,等等……”她还想追上去。 他是谷芙兰的男朋友?他喜欢这个说法。可一开口,又把谷芙兰气个半死。“我会收留你,但是麻烦你一定要去行天宫收收惊、改改运,不然你被下降头,我也会跟着倒霉,谁教我是你的男朋友。” “阎锋——” 但是,他说他是她的男朋友耶!他应该只是在嘲讽这个误会吧,但她好喜欢这个称呼! 话出口,阎锋又怔愣住。他不是最讨厌女人以男女朋友为由,藉机登堂入室吗?怎么会自己讲出这种话? 他坚持的原则,一碰上谷芙兰就完全不管用……一定是因为她是恩人之女,他才没办法不管她。 一想到两人将同住在一个屋檐下,他竟莫名的期待,嘴角漾出微笑。 第六章 阎锋交代谷芙兰把随身重要的东西先打包,大型物品他会差人替她整理后便离开。 隔天正常上班的他,一想到有人要进驻他的地盘,有人正慢慢的朝他筑起的堡垒中央移动,可是又感到某种异样情愫在心里慢慢滋长,有点紧张、有点期待。 虽然这些改变让他不安,但他却无意阻止。 他一到中午休息时间,就驱车赶到谷芙兰的租屋处,就见齐柏明和雷浩志、夏泽治正帮忙搬东西。 “你知不知道我很忙?你想金屋藏娇,为什么是我帮你的女人搬家?”身为外科医师的齐柏明将一箱箱的书搬到休旅车上,气喘吁吁的质问。 “我可是活在镜头底下的名人,大家喜欢追踪我的私生活,如果被记者发现我大动作窝藏一个女人,那可会搞乱我的平静。”阎锋好整以暇的靠在‘自己轿车旁,点火抽菸。“如果现在有人躲在街边跟拍,会以为是你偷吃。” 齐柏明瞠目结舌。他好心抽空来帮忙,阎锋居然说这种没浪心的话! “既然来了,怎么不帮忙?”夏泽治这个以电影人自居的文艺青年累得半死,没好气的叫他。 “反正你们也快搬完了。” 两个免费的搬家工人怨恨的眼光同时射向阎锋。他想藏的女人最好是美若天仙的大明星或是时尚美丽名模,娇贵到得奴役他们这些忙人。 “你来了?”谷芙兰从市场回来,开心的跟阎锋打招呼。 齐柏明和夏泽治同时停下手边动作,偏头打量她。圆滚滚的脸被蓬松的短发衬得更圆,齐眉的刘海盖住整个额头让她看来有点傻气,但是她有双充满好奇的眼,正活泼灵动的瞧着他们。 “喔,是早上帮我们开门的女孩嘛……她是你为美女马子请的管家?”齐柏明直接问。 “管家个头!”阎锋难得火大。“你的女人才是个t呢!” “你说谁是t?”他握拳要上前理论,雷浩志忙拉住他。“人家嘉芯也开始穿起香奈儿了,好吗?” “齐柏明你也太天真了,又不是穿香奈儿就不是t。”阎锋继续冷讽,让他气得推开雷浩志。 “你就是名医齐柏明?”谷芙兰讶然,接着吃惊的问阎锋,“你说请人帮忙,竟请鼎鼎大名的外科权威齐柏明来帮我搬家……” 她一副他不该奴役对方的责难。 妈妈曾对她说过,齐柏明就是“鬼医二人组”的“医”,专门教训坏人,她当然欣赏他。 “他有女朋友了。”她为他抱不平,令阎锋莫名其妙冒出这句话。 “你是金锅奖的冠军?”夏泽治认出她来。 “我可以吃装在泡芙里面的海鲜吗?”齐柏明眼睛一亮,立刻推开阎锋。 他一听到她说自己鼎鼎大名,怒气已消了一大半,又听到她是金锅奖冠军,也挤过来对她大献殷勤,忘了刚才自己有眼不识泰山,以为她只是阎锋为美女马子请来的管家。 阎锋一脸不耐的将他们全都推开,迳自对她道:“他们都有女朋友了。”再冷冷提醒他们快点把事做完,随即把人拉走。 谷芙兰怔愣看着他的反应。他是在吃醋吗?傲慢冷酷的阎锋也会吃醋? 她抬头仰望他线条刚毅的侧脸,不知不觉的笑了。她好喜欢现在这种感觉,即使是错觉也好。 在两人走了以后,屋内却弥漫着沉重的气氛,雷浩志首先疑惑的说:“阎锋不是最讨厌善于做料理的女人?他觉得她们刻意想营造出美好的家庭形象拴住男人,甚至为了不让长期饭票跑了,愿意待在家里日日夜夜烧着好菜到老死,他说光想像那情景就令他窒息。” “他不是一直觉得自己会像他最厌恶的父亲那样,远离那样的女人?但是他的个性脾气,甚至在遇到人生转折点时的选择,却都和他父亲那么像,现在甚至为了一个女人改变自己,就怕……”夏泽治怕说出口后一语成谶。 “的确,阎锋这家伙在母亲早逝后,几乎走上跟他父亲一样的路,在街头自我放逐后,就到餐厅从低阶干起,只为求温饱……”搬家搬累了的雷浩志,干脆坐在沙发上,一边吃着从冰箱拿出来的蛋糕,开始分析这对父子。 阎锋的父亲是一名孤儿,逃出虐待他的育幼院后,为了活下去,偷窃、抢劫无恶不作,进出观护所多次,后来经由一个关心他的辅导员介绍,他从洗碗工做起,那也是唯一可以让他填饱肚子又能不露宿街头的方法,但十几岁的他常常被陷害、遭打骂。 阎父工作的餐厅老板娘是个浪漫的法国人,当初也许是激情或是爱情,反正他搭上了老板娘,让自己的地位获得提升,甚至在老板娘的资助下前去法国学厨艺。 他在这方面极有天份,拥有一身好手艺,但在三星级餐厅工作负荷太重,而在法国他又举目无亲倍感寂寞,原就放荡的他染上了酗酒恶习,让他的行为愈来愈疯癫。 最后在一次失控下,他在三星级餐厅打了客人被告,于是逃回台湾,这才和阎锋母亲相遇。 阎锋的母亲当时还是少女,就读商职家政科的她,梦想以后拥有美满的家庭生活,喜欢照顾人,只是浪漫的故事却没有好结局…… “愈是逃避,就愈是相似啊……”夏泽治懒洋洋的开了瓶谷芙兰的红酒。 这也是让阎锋不相信家庭,也绝不轻易让女人进入他住处的原因。蓝千惠愈是表现出愿为他抛下千金小姐的架子,他就愈是避之唯恐不及。 因为阎锋从他母亲身上看到的是,这种女人会把守着一个家和男人当作是生命的唯一,而他觉得自己像父亲,再怎么爱一个女人,也迟早会厌烦。 “嗯,所以,他父亲以甜美的糕点成为一代烘焙大师,他偏在学得一身好厨艺得以温饱后,改苦读必须冷静冷情的法律系。”齐柏明继续剖析好友的心理,“他父亲为钱抛弃妻儿,与富家女结婚,他就努力往上爬,爬到人人仰望的位置,让环境权力迁就他,而不是他迁就他人。” 夏泽治却觉得阎锋表面上避免自己像父亲,也许是他深深发觉自己的喜好都跟父亲一样,才那么努力的想跟父亲不一样吧? 但面对爱情他真能理智面对,是不是最后也步上他父亲同样的路呢?夏泽治不禁为谷芙兰担心了起来。 阎锋开车载谷芙兰到他位在河堤旁的华宅,她才发现,原来他住的地方离事务所很近。 她第一次进入有掌纹辨识的高科技社区,第一次住进能眺望河景的豪华高楼,第一次见识到有人在客厅装上透明的强化玻璃地板,而在透明地板下方是细沙、灯光、海星所打造成的蔚蓝海岸,天哪,这太梦幻了! 她真的可以住在这种地方?而且,还是跟大律师阎锋一起住? “当然不是给你白住的,等你的手好了以后,要每天帮我料理三餐。”他立刻打醒她当贵妇的美梦。 “每天替你料理三餐?我还要工作耶,不工作我要怎么支付借住在你这里的费用?” 阎锋微感诧异,他从来没跟她提过借住要钱,显然她认为不能占人便宜,即使是像他这样的有钱人也不行,这样纯真的她让他不自觉的笑了,愈来愈喜欢她。 “我怎么会让跟我同居的女人出去工作呢?”他爱怜的抚着她的发。 谷芙兰心悸不已。阎锋向来严肃冷傲,有时她做出让他轻视的事,他会立刻表现出他的不屑,但他现在却温柔的对她说出如此深情的话!这种话若从别的男人嘴里说出,她一定会觉得对方做作、油嘴滑舌,可自他口中道出却格外有魅力。 “随便说一句话就让你脸红,那齐柏明如果也对你说了更恶心的话,你是不是也愿意跟他住啊?”阎锋随即回复冷冷的神色嘲讽问。 他一副受不了的样子,用指头戳她那颗又傻又天真的脑袋。他真的在生气,她不该轻易相信人,尤其是男人。 应该是不该太相信除了他之外的男人。 “我才不是那么随便的女生!照你的意思,我乖乖跟在你屁股后面住到你家,你一定觉得我太随便吧?” 事到如今,她才发觉自己真的太欠考虑,为什么不厚着脸皮向牛月苹求助?毕竟她和阎锋非亲非故。 可他说她住他家,她竟顺从他的意,这样是不是太自以为是,也太厚脸皮了? 似乎是看穿了她的心事,阎锋拍了拍她的头,弯腰迁就她的高度,直视着她微笑道:“我要说的是,你做得很好,除了我以外的男人,你谁都不要相信。” 他温暖中带着威严的口气,让谷芙兰再次感觉到被关心、被重视,刚才还在为自己太过唐突而低落的心情,立刻因他换个方式的鼓励而拨云见日。 为什么阎锋能这么容易影响她的心情?他说她好,她立刻像在天堂一样欢喜,他一沉下脸,她就要伤心懊恼个老半天。 “我知道了,我一定会好好听你的话!”她乖巧的保证。 “这才对。” “我好希望我爸能在我身边,像你这样对我说那个不要做、这里不准去!” 阎锋对她的满意维持不到三秒钟又毁了。 “谷芙兰,不要把一个大你没几岁的男人当作你爸!”他气愤吼道。 “你那么生气干么?说你像爸爸一样关心我也不行喔?” 此时,阎锋不禁为自己动不动就因谷芙兰而失控感到好笑。 蓝千惠光是被他瞪一眼,就不知回去蹲在家里哭多久,而这女人什么都不怕,还敢顶嘴,而他却失心疯的带这个随时都会让他冰山崩落的女人回家,他是想要活生生的气死自己吗? “爸,要是你想要有个随传随到的厨子,可以先教教我怎么把葱切得大小一样吗?”她用肩挤了一下他,目的是想要偷学功夫。 什么?是他听错了吗?她居然还挑战他的极限,直接叫他爸? 阎锋挑了挑眉。这女人胆子真大,但又忍不住被她戏谑的口气惹笑了,她既挑衅他,却又崇拜他,这种滋味真让他难以抗拒。 “不好意思,我现在不想搞得自己全身都是葱味。” “喔,爸……” “其实我有个不用这么麻烦,又能做出好味道的秘方,就是珠葱。” “珠葱?” 他还是禁不住她仰慕的眼神,特地从冰箱拿了真空包装出来。 “台湾人一般都是用采收好的球茎炸酥,叫‘红葱头’,但其实直接拿来爆,会有种特殊的香味,跟牛肉最配了。” “我喜欢吃牛肉!”她开心的睁大眼。 “刚好我早上已经拿出一盘牛排解冻,上头放的几片凤梨已经超过时间,应该足够软化肉质。要记住,如果你以后自己开餐厅,或在‘啡•主流’供应牛肉时,就算时间不够也千万别使用嫩精,宁愿用凤梨片慢慢释放酵素。”他一边解说,一边处理那盘牛肉。 谷芙兰用心聆听,并随手撕了日历纸做笔记。 阎锋直到将平时习惯备好的高汤微波解冻,准备下锅炖煮时才发现。他不是叫谷芙兰替他料理三餐吗?为什么换成他不知不觉做起菜来?还煎了一客牛排给她? 而且谷芙兰这女人还在一旁大剌剌做起笔记,他又没有说要教她! 但见她认真的模样,却又让他顿感自己是她的英雄,不禁有些飘飘然。 阎锋找了个空档,吻上她脸颊,笑吟吟的看她又羞又惊的样子。 他无聊平静的生活似乎因为有她闯入,变得多采多姿了起来。 谷芙兰本来以为跟脾气不太好的阎锋同居,会是一件不太好过的事。 后来她才发现自己多虑了,因为每天醒来,阎锋已经去工作,而她晚上睡着,他还没回家,这屋子里人仿佛分了南半球北半球,生活不同调。 她虽做了三餐,只是往往都会放到凉掉,但他回来都会热一热填肚子。令她欣慰的是,他不曾嫌弃那些食物太过平实简单。 她早起做早餐的话,他会把早餐装袋拎,而留在桌上的晚餐常常是他的宵夜,更难得的是,他居然还会自动把碗盘洗净,并把冰箱里的剩菜装便当带走,让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且踏实的成就感,那种被需要的感觉充实了她的心。 但又不免疑惑他有那么多应酬、她做的菜怎能跟那些招待所和饭店比? 她翻着报纸,思绪飘到昨夜—— “你一定觉得很烦吧?在学校、在饭店、在咖啡馆做那么多菜还不够,好不容易可以休息,却还要做同样的事。”偶尔阎锋也会难得的反省。 “不会呀,我做的东西,你竟然每一次都捧场,让我很高兴。你知道吗?很多人都以为我这么会做菜,一定常常做给家人吃,其实并没有,因为我家有个五星级饭店的大主厨爸爸,无论我做什么,他从来不满意,老是跟我说我的蟹肉应该要怎样、我的酱油太早放了、我怎么连味噌鱼都烧不好……所以我才跑到高雄读书去,如今你给了我机会,我真的很高兴。” 原来她对为家人做料理有这样不愉快的经验……阎锋握紧了她的手,深情的看着她,他该怎么把全世界的幸福都给她呢? “而且,你还教我很多很多厨艺上的技巧和秘诀,我有自信可以愈来愈好。” “你已经够好了。”阎锋将她拉坐到自己腿上,将她的发、她的脸吻了又吻。 思绪一回到现实,谷芙兰暗忖,等她的手完全好了,要好好研究养生食谱替他补身体,她很想留下来为他做一切的事。 她忽然想到,他身边还有一个又美又会做菜的蓝千惠。 “他已经把我当女朋友,让我跟他同居了,如果还缠着他问另一个女人的事,他一定会觉得我无聊。” 可是心中的心绪解不开,她更苦闷。为什么她不能像之前一样有话直说? 是因为想要继续保持目前甜蜜的关系才不敢问吗?但是爱情里容不下一粒沙,她甚至觉得就算目前两个人相爱,但她跟阎锋之间还是隔着什么。 脑子打结的谷芙兰,被突然震动的手机吓了一大跳,萤幕显示着“金芭比”,她立刻接起来大叫一声,“学姐!” 金芭比是她在高雄读书时很照顾她的一位学姐,当初在那儿的饭店打工也是学姐介绍的。学姐人如其名,有着芭比一般艳丽的容貌和凹凸有致的身材,个性虽然和善大方,可脑袋却也像芭比一样空空的。 “芙兰,我有在电视上看到你,你得了金锅奖冠军是不是?真厉害耶……那你可以来我们瑞都饭店帮忙吗?”金芭比语气满是期待。 “去瑞都?”她不敢置信。这是挖角吗? “我们现在缺端盘临时工的督导,你也知道冬天快来的时候大家要进补,还有很多同学会、聚会要开,人手不够,那些年轻的工读生都乱走•通,我想请你来帮忙端个盘子,顺便做个督导!” 既然只是找端盘工,那就别提什么金锅奖?害她空欢喜一场。 “一天一千五领现,记得七点以前来递履历表,还是得请主管做初步的登录,而且最近学生都在期中考,出缺勤很差,我都快被骂死了,芙兰,这次就委屈你一下,我已经跟中餐经理引荐你了,一有厨师的工作会优先考虑你,你就帮我这一次吧。” 听到领现,又想起过去学姐的照顾,谷芙兰叹了口气,答应南下,但仍小小抱怨,“学姐,你那里可是高雄耶,‘七点以前’这四个字别讲得那么轻松好吗?我会尽量赶去就是。” 于是她写了要去高雄瑞都饭店的纸条给阎锋,赶紧换件衣服、整理包包就赶去搭长途客运。 五个小时后,抵达高雄时已是傍晚,她对瑞都并不陌生,很快找到员工进出的侧门,向柜台通报了她找金芭比应征,过了半小时学姐才姗姗来迟。 “哎呀,太好了,我先带你去熟悉宴客厅的环境。”金芭比给她热情的拥抱。 “等等,怎么那么快?你不是说今天先跟主管面试吗?” “他们在开会呀,面试很快的啦,搞不好等等就可以上工了,高不高兴?” “哎呀,重点不是上不上工啦……”当端盘子的,她怎么可能会高兴? 金芭比乐不可支的带她去宴客厅,简单介绍环境和出餐流程后,要她自己四处看看,便转身去忙别的事。 在楼梯口旁,谷芙兰瞥见一支“欢迎新北市雅春国中三年十五班同学会专程莅临本厅”的红色牌子,她的脸色顿时有些下沉。 “谷芙兰?你来了?我们都猜说你好不容易红了,一定不会来参加同学会,没想到你还是来了。”眼尖的赵如芝故作亲热地掬起她的手晃了晃。 “其实你看起来比电视上瘦,你知道吗?我看金锅奖转播的时候,还在想着,不是听说你家的餐厅倒了,你应该会很憔悴才是,怎么会变胖?原来是萤幕膨胀效果,呵呵!”蔡盈晶是国中时最美丽的班花,如今依然漂亮。 谷芙兰这才知道国中同学举办了第一次聚会,从台北南下高雄进行三天两夜的旅游,今天是最后一晚,所以预订了大饭店宴客厅。 应该是她现在没住在“满福号”,所以才没收到邀请卡吧? 只是……就算收到了邀请卡,她也不会来。 门口一阵骚动,原来是奶油小生施维青现身,其他的女同学全跑去打招呼,可谷芙兰却是千百个不愿意和他碰面的想闪人。 但是很不幸的,施维青一听说她也出席了,便立刻朝她走来。 “嗨,芙兰!”他自以为帅气的展现明星架式笑道:“我还记得以前你老说我唯一的优点就是家里有钱,而我会有朋友也是因为我有钱。现在怎么样?我可是凭着自己的能力工作,变成了家喻户晓的偶像,有这么多人喜欢我,可不是因为我有钱了吧?” “为什么我听说签名会的人都是你爸买来的?”谷芙兰冷淡回应。 “你少胡说!你觉得我不够格当偶像吗?那你又怎样?金锅奖的冠军是你而不是蓝千惠,我才觉得奇怪咧!她人长得好看、菜做得也好吃,样样都比你好!”施维青恼羞成怒的呛她。 金芭比却在此时打点好一切走来。“芙兰,主管来了,你可以递履历面试了,出菜口你记得吗?等一下就麻烦你帮我督导了,谢谢。” 大伙儿一听全都哈哈大笑。施维青更是嘲笑她,“你该不会是来应征端菜员的吧?哈哈,史上最逊的金锅奖得主,刚刚还说我,你还不是来应征临时工。” “以前喜欢她的男生一定很后悔吧?会做菜是一回事,能不能当上大厨又是另一回事。”蔡盈晶也跟着酸她。 “我看她最好随便找个人嫁了,至少她还有一项做菜的功夫上得了台面,哈哈哈!”赵如芝跟着说。 以前谷芙兰仗着她做得一手好菜,让男生总是围着她打转,早让她们这群美女气得牙痒痒的,现在有机会能取笑她,当然不能放过。 “那,考虑一下我,怎么样?”施维青捏住她的下巴,摆明调戏她、吃她的豆腐。 谷芙兰不耐烦的撇开头,甩开狼手。看来没收到邀请卡是她难得的幸运,但是为何学姐会挑这一天来叫她应征呢?她转头想走,却见到阎锋。 她没看错吗?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第七章 阎锋难得中午回家,顺便带了一家餐厅的千层面给谷芙兰,却见到桌上纸条,他想她急忙出门,可能是饭店里熟识的人要她帮忙。只是她的手才快好,他可不希望她因此又弄伤了,最怕她忍着手痛也要帮到底,他愈想愈担心,便搭最快的一班高铁来到这儿。 “这不是大律师阎锋吗?”同学们窃窃私语。 “是阎锋耶,没想到他本人比照片好看很多,好有气魄喔!” 施维青以为他是来找自己的,“阎律师,有什么事说一声就好,何必亲自跑来呢?”他刻意在大家面前装得跟阎锋很熟。 阎锋却对他的话充耳不闻,眼中只有谷芙兰,担忧中略带责怪的对她说:“我难得带午餐回家给你,你却不在。” “所以你专程从台北找到这里来?”她瞪大眼难以置信的问。 “最好我那么无聊。你应该是来这里帮谁工作的吧?你的手经过这段时间的休养保护,好不容易快好了,可不要为了无聊的人情功亏一篑,齐柏明的药膏可是用钱也买不到的。”阎锋口气强硬的训她。 “只是帮忙督导端盘而已,不会碰到水……”想到他的细心,她真为自己的莽撞有些歉疚。 “我不是说过了,我不可能让跟我同居的女人出去工作吗?你居然自个儿偷跑来。” 谷芙兰惊诧,“我以为那是开玩笑……” “我说过的哪一句话让你觉得好笑?” 所有人都听见他们俩的对话。谷芙兰跟大律师阎锋同居?她是他的女人?而且阎锋还为了她带午餐回家,甚至因关心她的手伤而亲自跑到高雄?!女同学们半信半疑,眼神里莫不夹杂着嫉妒。 “对不起啦,你别气了。”她低声道歉,拉了拉他衣角。 每次当她这么对他柔声求饶,他的心就好像浇上了糖水一般,再也无法跟她计较了。他环视周围转移话题,问:“这些人是?” “是国中同学,今天刚好是同学会……”谷芙兰回应,接着她歉疚的说:“我会找一个可以信赖的学妹帮芭比学姐,不接这份工作了,不过要晚一点回去。不好意思让你跑这一趟,你先同事务所吧,工作要紧。” “既然是你的同学会,那我一定要坐下来和他们聊聊,再和你一起回去。”阎锋好整以暇的坐下,他似乎对这样子的聚会十分感兴趣。 谷芙兰觉得受宠若惊,他竟愿意坐下来,陪她进餐,陪她参与同学会。一样的时间,他可以拿来应酬许多大老板的饭局,拉拢很多人脉,他却为了她放弃。 “芙兰,你真幸运耶,竟然可以跟阎律师一起住,围绕在他身边的不是蓝千惠就是哪个美艳火辣的名模,看来阎律师的口味换了喔。”蔡盈晶绽露不以为然的笑意,有二十二寸小蛮腰的她,颇有暗示意味的说:“下次换一个具有骨感美的美女怎么样?” “我的口味从来没换过。那些女人跟我都只是互相利用,藉彼此的名声衬托自己而已。”他将大手搂上谷芙兰的肩,爱怜的抚了抚她的颈项,由衷的说:“只有谷芙兰,不需要靠名气也不需要靠什么背景,什么都没有的她,却能让我想要抓紧她。” 阎锋的确是在大众面前阐述自己对谷芙兰的爱恋,却也在暗损想主动送上门的蔡盈晶,就是他说的那种只想利用他的女人。 从学生时代就看不顺跟蔡盈晶的同学们,听了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灼热的眼神、那么不假思索的在大家面前表达她对他的重要,令她好感动。 “对了,你以前是不是追过谷芙兰?”阎锋突然问向施维青。 “什么?我……我吗?怎么可能?”他有点慌张的急急否认。 “之前帮你打解约官司时,我事前看过报章杂志上有关你的资讯,而从你提供给记者的泛黄照片里,我发现你国中时似乎很喜欢站在一个女生旁边,不是吓她、就是在她旁边扮鬼。 “而你接受另一次访谈时,曾提起你国中暗恋一个女孩,你想办法,甚至用民代之子的身份关说老师,让她跟你同班,还把她的座位安插在你隔壁,于是她就在你旁边坐了三年,也被你欺负了三年。” 这不是他刻意记忆,但曾看过的资料全被他惊人的记忆力保存,只要有需要,他就能瞬间像从电脑叫出档案一样迸出。 施维青听得汗如雨下。 “你笑她胖,笑她脸大得像面团,你故意拿篮球砸她,甚至跟同班女生一起把她做好给学长们的蛋糕毁掉,但她总是好脾气不跟你计较……直到有一次你把她妈妈留给她的烘焙笔记从五楼丢下一楼,她真的生气了,一个月不来学校。” 谷芙兰微诧,封印在心底的回忆蓦地涌现脑海里。难道阎锋特地留下来一同参加同学会,就是要帮她出一口气? 他对自己的用心、呵护,让她忍不住红了眼眶,过去曾受过的恶作剧似乎不算什么了。 施维青脸色铁青。他是暗恋她很久没错,当时的他不知怎么表现,只好一再挑衅她,希望她能因为生气而注意到他。 而其他女孩们也都不敢应声,阎锋虽然道出了施维青的一段受访记录,可那冷漠严厉的神情,却好像一并在骂她们。 “不过也要多谢你,因为你当时不成熟的追求,让我现在成为她身边那个保护她的男人,我很幸福。”阎锋微微一笑,举杯向他致意,接着迳自喝光杯里的酒,缓慢起身说:“失陪了,好久没有来高雄,我想逛一逛。” 他温柔的拉起谷芙兰。 先解决工作的事情,她带他来到爱河,心头的激动仍然难以平复,她望着波光潋滟的河面,整理了一下思绪,深深呼吸后转头问他。 “如果我说,我天天都在想,不如就干脆永远留在你家,帮你做我所有会的料理,你会不会感到困扰?如果我说,我常常都在猜,你是不是因为跟蓝千惠吵架,才吻我、选我,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无聊?如果我说,我怕有一天你不再对我这么好……” 她鼓起勇气一口气问出的话没能说完,因为阎锋用吻封住了她的猜疑、不安和沮丧。 直到这一刻,他才了解到他原来比自己想像的还要急于得到她的信任,此后他再也不逃避任何想占有她的念头。 他就是喜欢谷芙兰,他就是想要这个女人,不管他必须用多少力气得到她全盘的心思,他都会去做,而且他希望她能够终止飘泊的生活,希望她能够因为他而感到安全、感到快乐。 “我在瑞都说得还不够清楚吗?我不再需要别人的地位来衬托我,我想要的只有你,即使我很忙,就连跟你同住也碰不到什么面,但只要我半夜回家能看到你的睡脸,只要知道房子里面有你就够了。”阎锋将她的脸轻柔捧在自己的掌心里。 他居然这么在乎她?他竟然看自己睡觉的样子? 谷芙兰不敢置信的眼眶慢慢渗出泪水。感谢上天让她遇到他,阎锋用她感到幸福的方式对她好,她可以相信自己终于不再孤单,也不再飘泊了吗? 隔天一早,阎锋就闻到熏火腿的味道,他从卧室走到厨房,谷芙兰正在准备三明治,平底锅里煮着奶茶。 “是不是我昨天说了那些话,所以今天就有早餐?”他不改刻薄的本色,一早就射她一箭。 原本满怀爱心在煎蛋的谷芙兰,被他坏了心情,她转头对他假笑说:“你可以试试看,如果你说了不正确的话,明天你吃到的会是什么。” “你是说,如果我天天说喜欢你,你就天天做早餐?”阎锋没那么容易退让,他贴在她背后,双手轻搂上她的腰,以亲密的姿态在她耳畔说话。 他灼热的气息就吹拂在她敏感的耳际,一个冷漠傲慢、目空一切的男人,对她说了如此甜蜜的话,让她几乎无法抵抗他的魅力,却只能故作镇定继续盛盘,但脸都红了。 阎锋那双总能穿透一切的利眼,自然捕捉到她的窘态,她的反应让他满意的笑了。他让许多女人为他痴狂迷恋,但没想到他也会像那些得不到他的女人一样,希望世上唯一不受他控制的谷芙兰,可以天天都只守着他。 他吻了吻她的发。 “对了,那个……既然我的手好得差不多,我也该回‘啡•主流’工作了。” “我不是说过,我不会让跟我同居的女人还要辛苦工作吗?” “难道你要我从现在就开始窝在房子里,打扫、煮饭、看电视?再说,你给我的生活费我也还没还你——不要说什么不用我还的话,我明明有能力工作赚钱,不能因为……”她说到这里,害羞的吞了口口水,还是不好意思的道:“不能因为你喜欢我,就可以占你便宜。” “你喜欢我”?他还真不习惯这种说法! 原本一手撑在餐桌旁的他笑得差点腿软。他连忙镇定,喝了好几口奶茶。 从来都是女人哭喊着“我这么喜欢你,你却……”或是“为什么我喜欢你,变成我的错?”之类的话,现在被一个女人用理所当然的语气说“因为你喜欢我”还真是罕见。 “你笑什么?我讲错了吗?没错啊……还是你认为我连六万块都还不起?” 自从昨天中午因为她留下纸条一声不响跑到高雄,阎锋觉得自己想要她完完全全属于自己。 “你想要还我钱是吧?你想要住在这里一天,就要支付一天的费用是吧?” “不包括出卖自己的肉体偿还喔。”她见他犀利瞅着她的眼神,忍不住警戒的拉紧自己的衣服。 “你想太多了,我阎锋想要女人哪需要交换条件买卖?”他不悦自己被看扁。 “那你替我想到什么好方法呢?” “既然你经历过这么多事,还是喜欢料理工作,可‘啡•主流’的薪水太低,而你又不想因为看在‘我喜欢你’的份上占我便宜,有份工作符合你的需求。” “有这种工作?快说、快说!”她听了兴致高昂。 “或许你可以设计上百道菜,出一本创新、美味与爱心兼具的食谱,像在金锅奖一样,把你想让大家知道的好菜及烹调方法公诸于世,我想应该会大卖吧。” 她从来没想过渺小的自己也可以出食谱,这种事不都是那些在料理界拥有一席之地的人才可以做的吗? 可一想到现实,她沮丧的垂下双肩,“那还不是要靠你?只要你一句话,出版社怎么可能不同意?” “这次我就不帮你,由你自个儿想清楚食谱的内容,等你集结好想法了,自己去找出版社。” 在阎锋扬起这事好商量的微笑下,心中打的仍是对他自己最有利的主意。 如此一来,她大部份时间都会待在家里,然后她会继续为他提供三餐,其他时间埋首于设计菜色、实验操作,极有可能那些试作的好菜都会进了他的肚子,而她又不会生气她为什么要被他限制生活圈,一石二鸟多好!他果然是个天才。 谷芙兰完全沉浸在这个伟大的美梦里。其实她早有这个想法,如果不是阎锋的鼓励,她不会想去实现的。 “这台数位相机给你,最高画素、防手震、防水,有什么想法就拍下来。” 她接过阎锋找出来的名贵相机。她在杂志看过他向记者出示这台国内还没进口的德国货,它的线条完美、十分符合手握工学,对焦迅速,且造型简洁有型…… 怎么愈看愈像阎锋?她心一跳,不禁失笑。 “你在笑什么?”他当然没漏掉她眼角的笑。 “没什么,只是想着你真好,跟你在一起真是太幸运了。”她由衷道。 阎锋似笑非笑,“而且我这个大律师还喜欢你。” “其实我更喜欢你!”谷芙兰踮起脚尖,搂上他的肩,将整个人贴上他,撒娇的亲了亲他老爱挖苦她的性感薄唇。“就算你从来都不喜欢我,我还是会很喜欢、很喜欢你。” 天哪,他好喜欢她这样的热情。他没想过她第一次主动亲吻他,会给他带来那么大的震撼;她一个不经意的撒娇,让他发现自己原来这么期待她可以对他表达更多更多的感情。 她蜻蜓点水般的亲吻当然不够看,阎锋强势的回吻她,吮住她水嫩而怯懦的红唇,他的胸腔因为她而生起一把躁动的火,他好想将这个不是让他生气就是让他冲动的小小人儿征服纳进他的王国。 有别于以往,这个吻除了强势以外还多了一些别的渴求,谷芙兰完全融化在他的热情里。 “我从没在餐厅做过。”阎锋眯眼,露出饥渴的笑容。 “做什么?”她吓了一大跳。等等,她什么时候被他抱上餐桌的啊? “你等一下不是要去事务所?你不用上班了吗?” “我是大老板,我想怎样就怎样。”他将她圈在自己怀里。 “要是被人知道了……”她乱找理由挣扎。 “这里只有我和你。”他又亲了亲她的脸。 手机突然响起,经由谷芙兰的催促,阎锋才想起那是他的手机铃声。 “你最好有事——”他接起后不耐的说。 手机那一端是孙书亚,他尽责的报告,“我们跟好味食品集团的合约下个月到期,本来预定今天谈下一年的合约,但听说他们找了另一家法商事务所成为他们的法律顾问团,并打算调查老板您曾经不光彩的过去,做为说服董事的理由,甚至放话要封杀您,许多人开始在查您的底细。” 阎锋并不惊讶,他早料到这一天终会到来。 “怎么了?”谷芙兰关心至极的追问。 “没什么,合作公司要跟我们解约罢了,我去处理。”他拿起外套。 “你今天会很晚回来吗?不要又忘了吃饭。”她皱眉叮嘱。 临走前阎锋听到这句话,顿时明白了心被融化是什么滋味,知道有个女人会等他,并且关心他晚归和身体,这感觉竟意外的好。曾经他以为自己会很厌恶被牵绊的感觉,当对象是谷芙兰时,他不但不讨厌,还觉得很愉快。 他给了她一个温柔的笑容,“有空替我预备好便当,中午带来或晚上带来都可以。你看,我都三餐不继了,你还想出去工作?” 谷芙兰笑着送他出门,开始准备他的中餐。 好味食品集团总部位在大楼的最高层,从落地窗望出去,可将整个市中心尽收眼底。 蓝豪天舒服地窝在自己专属的宝座,品尝红酒,他知道用什么方法一定能让阎锋妥协,因为他知道他的弱点在哪里。 阎锋表面上冷漠苛刻,但其实他从不想伤害人,特别是他放在心上的人。 “只不过是没在金锅奖投给你女儿一票,态度用不着放话说要封杀我?”他永远是一副用眼角瞟人的傲慢态度。 “我最欣赏你永远会在事情发生前先想到它的后果,你的思路清晰、头脑精明是个有才干的人,所以我从来没阻止过我唯一的宝贝女儿迷恋你,甚至为了你学一手厨艺,因而常被烫伤、切伤,因为你值得。” 蓝豪天一饮而尽,决然的续道:“她是这世界最应该被珍惜、最不该受伤的女人,但是你的淡漠态度却常常挫去她的自尊和傲气,令她难过。” “虽然她是您最珍惜、最不愿伤害的女人,但是不代表我也要迎合她。” 将椅子转正,面对着他,“我知道你的臭脾气,但我愿意用任何代价去换取每个人都像我一样把她捧在手心上。” “您认为,对现在的我而言,还能被什么天大的好处打动?”阎锋冷笑问。 “先看看这个吧。”蓝豪天将一叠厚厚资料抛给他。 阎锋抽出文件,那是一份副总裁拥有的权利说明书及任命书。 所有董事全都盖了章,而同意书上写着“阎锋”两个字,看来蓝豪天的手段比他想像中的高明、强硬,好味食品集团的副总裁一职,竟能在不需要经由讨论及参与拜票的情况下,就能让所有董事签名同意他上任! 蓝豪天用尽一切方法想让女儿获得幸福,令他开了眼界。 “当然我不认为用金钱就可以收买你,我知道你喜欢美食,对食物非常讲究,你大可以不需要管那些复杂的人事、企业决策,只需要开发、周游列国,想一些点子让公司去做实验便行、甚至你想开餐厅、蛋糕店都行……” 这真是个肥缺,阎锋看着一页页的权利说明书及股东分红制度。 最后,他看到了新收购的一家旅游、建筑类出版社——“东西出版社”。 “当然,如果前面那些你都不希罕,你至少可以拿这些资源去做一切你想做的事。例如,让‘东西’的老板洪家言跟你说一声对不起,或是让他跟你下跪。”蓝豪天勾起不怀好意的笑容。 他并不认识东西出版社的任何人,但他明白洪家言和阎锋间的仇恨,所以他派人在跟洪家言谈入股时,让对方相信这是个理想与利益兼顾的计划,藉此将他们做为吸引阎锋、达到目的的棋子,就算最后牺牲整个出版社也无所谓。 “还有,曾经横行无阻的‘鬼医二人组’到哪里去了呢?听说其中的‘鬼’被齐柏明的医学会会长父亲帮另一家庭控告他重伤害,面临冗长的刑期,齐柏明以回归家庭换得‘鬼’的自由,‘鬼医二人组’从此消失。”他继续说。 他还知道,后来阎锋发愤进入一流大学就读法律系,因齐柏明的介绍而加入了以黎青军为首的乐团,他的位置就是鼓手。 阎锋脸色一沉。蓝豪天居然把他放纵街头、沉沦于暴力的事情都找了出来,那是他从不愿提起的过去,也是他不想面对的事。 这么多年来,他几乎已经成功的说服自己与那些对他好奇的人,他阎锋完全不需要用爱及感情来灌溉。 但是谷芙兰却不知不觉软化了他心头某个角落。 他曾抗拒过,也怕那些黑暗而且充满坏基因的过去和自己会伤害她,但为了能让她开心,他一直努力的朝光明面走。 “我听说你和那个可爱、甜美、傻气的金锅奖冠军谷芙兰同居了,她与你从前的那些女人都不同,她单纯且拥有美好的梦想,愿意为了追求美味的料理,被火烫伤、被刀割伤,以前学艺时面对严厉的师傅和师兄也不曾退缩过。”蓝豪天提到她时,不得不小心翼翼的观察他,必须确定自己这步棋是否走对了。 一想到她,阎锋的心都软了。 “但,拥有那些过去的你,真的需要那样的女人吗?你真的能为了一个女人改变你自己吗?你身上流着罪犯的血液,你学法律难道不是想抑制你的犯罪念头?”见了他的表情,蓝豪天不禁微笑。 他竟然看透他内心的矛盾。阎锋冷眼一凛。 “好了,我不说了。你好好考虑吧,我只是不想让谷芙兰小姐受伤,就像你母亲那样,被一个不可能受任何事物束缚的男人伤害。”蓝豪天早将他调查得一清二楚,十分了解他的心情,直攻他的弱点。 “既然如此,你还放心将蓝千惠交给我?”阎锋反击的问。 “我只是帮你避免一样的悲剧发生,你只有在被谷芙兰那样的女人吸引下,才会造成彼此的伤害。否则面对各种女人,你只会冷漠却也都不会太亏待她们。千惠像别的女人一样,爱漂亮、爱名牌、爱炫耀,这是她的幸运之处,她不会被你伤得太重,其实正是因为你不会太爱她,不是吗?”蓝豪天在自负的笑容里,也带着一丝无奈。 阎锋讨厌跟他共处,不仅因为他老想将女儿推给他,还加上他太过狡猾,仿佛这世界的一切变化都掌握在他的手心里,而他讨厌被人牵着鼻子走。 没错,蓝豪天的推测一点都没错。 他的话让他坚固的武装崩解——能相信自己吗?难道不害怕悲剧再次重演?谷芙兰是他有资格拥有的吗?他不会像他父亲一样,糟蹋了一心一意以男人为天的女人吗? 第八章 最近工作量暴增,阎锋今天依旧接受客户招待在酒店喝到烂醉,只有在他们双手奉上名贵的礼物时,他才稍稍感到自己辛苦工作有所回报,唯有这样的方式才能稍稍抚平他对这世界的不满。 阎锋打了个酒嗝,颠颠倒倒的打开门,想着今晚要说的话,他并不是没有谁不行,他有他难以改变的生存方式,他得这么告诉那个无辜的女人,让她在他步上父亲后尘的时候,做好心理准备,勇敢接受它。 “嗯?”醉眼蒙胧的他,对玄关那几双摆得乱七八糟的鞋子眨了眨眼。 锵!杯子互相碰撞声中,还夹杂着男人的欢呼声,这让已灌了五六种烈酒,下定决心对谷芙兰狠心的阎锋瞬间清醒过来,忙冲进屋里。 只见黎青军、齐柏明、雷浩志和夏泽治坐在餐桌旁,边吃着满桌食物边愉快谈天。 “你回来啦?”雷浩志转头对他笑说。 阎锋质问:“谁准你们进来?”而且一次这么多人? “我已经好几天没吃过由人做出来的食物,都只能吃泡面或面包,听齐柏明说你家里住了金锅奖的冠军,而你居然没告诉我,你想要我饿死街头吗?跟你当年一样?”乐团解散后,就在危险的地下散打擂台当选手的黎青军不满的瞪着他。 “你也知道搞电影的最穷了——”夏泽治可怜兮兮的喝着浓汤。 阎锋立刻打断他,“没人承认你是搞电影的!” “你回来啦?真多谢你的好朋友们来帮我解决那么多菜。”谷芙兰从厨房端出最后一道菜,好开心的笑说。连做了好多天菜都等不到阎锋回来吃,她正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才好,幸好他们来了! “不用谢他们!”他大声抗议。 她却不理他,兀自对其他人抱怨,“你们都不知道,阎锋叫我设计新菜色,鼓励我出版食谱,我终于拟好了菜单试做,他工作忙又不回来尝尝,还好你们来,经由你们的试吃意见,我可以做很客观的修改。” “他们已经来了好几次?”阎锋颤着手,指向他们。 齐柏明边吸着螃蟹肉边说道:“你当着嫂子的面说我们是‘他们’,这太过份了。” “当你忙着带那蓝千惠找室内设计师、装潢木工和餐饮设备,去搞她那个什么‘满福号’的时候,我们就来啦。”曾是首席男公关的雷浩志,用自己善于挑起纷争的本事,报复一下阎锋不欢迎他们的态度。 谷芙兰原本沉浸在满足的表情不禁微敛。阎锋这几天都跟蓝千惠在一起?他明知道“满福号”曾是她家的产业,却还是陪着蓝大小姐去忙开餐厅的事? 不,是自己无能,“满福号”都被蓝千惠买了,她还能怎样? “嫂子,你别担心,他对蓝千惠没有特别的意思。”身为团长的黎青军像是有良心的开口缓颊,“因为帮她处理完餐厅的事后,他晚上都到酒店去,有好多不同的公关小姐……所以他并没有特别看上蓝千惠呀。” 现场一阵静默,齐柏明最先爆出哇哈哈的大笑声,夏泽治、雷浩志和黎青军也跟着疯狂的大笑,阎锋不敢置信的看着他们这些混蛋…… 不过他故意流连酒店、喝个烂醉,把自己搞得很烂,不就是想要让谷芙兰了解他是个多差劲的人,好让她主动离开?为何他们帮他掀开他做的烂事,他却不知如何应付? 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对不起一个女人。 阎锋心烦,毫不留情的将他们赶了出去。 “我的手早就好了,也可以工作,我是应该搬出去重新生活了,我刚住进来的时候就这么想。” 他以为她会生气。不料,谷芙兰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就事论事,但脸上却有掩不住的自嘲。 “我并没有暗示你得搬出去的意思。”他不禁皱眉。 “男人总是会用希望女人为他料理三餐,让女人有过多的期待而甘愿变成男人想要的样子,可是后来这些改变往往也变成了让男人害怕的地方,因为他们根本从来没打算要永远这样。” 谷芙兰嘴角轻轻一扬,又说:“你不用害怕,我做这些菜主要是想出食谱。只是,也不能否认,的确想要实践你所说的每一句话……” 阎锋不耐的伸手阻止她收拾残肴杯盘的手,她戒备的瞪着他。 自己虽说了那些讽刺的话,但还是顾忌他的脾气,他会用什么最冷血无情的话语来反击她?是不是会说她现在就可以滚了?不管是什么,她想,她都得承受,谁教她要爱上这么一个自私冷傲的男人。 “不要说那些否认你爱我的话。” “那是我的自由,你没有权利在无视我的感觉之后又这么要求我。” 阎锋一直以为辩才无碍又从不在乎别人感觉的他,会是永远的赢家,但是见到被同事誉为小甜心的谷芙兰,能这么快就从爱中清醒,竟让他害怕。 在他深深呼吸,强迫自己冷静之后,他改握住她的手。 “如果你只是因为想让我高兴,而努力成为我想要的样子,那我跟你道歉,是我的言行让你误会了,其实你只要做你自己就好。”阎锋试着想安抚她。 谷芙兰只是微笑,却让他看了心疼之余更愧疚。 他不应该随便就做了想暂时让她离开自己的决定,他终于明白如果她不开心,他也不会开心,他后悔今天之前做的那些糜烂行为。 “你的强迫却使我生平第一次觉得有成就感,坦白说,自从你满意我的做舒芙蕾,我做任何东西都只是为了让你满意。” 阎锋心痛的将她拉过来,紧抱在怀里,感受她的存在,爱怜不已的亲了亲她的发。他该拿她怎么办? 她愈是对他好,就愈是让他舍不得,也让他愈害怕,他无法确定自己有没有爱她的能力,会不会伤害她? 当他意识到她在自己心中所占的位置重要起来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还没准备好面对这一切。 可是他不想跟谷芙兰分开,也绝不想看到她的眼泪,这是他唯一确定的事。 翌日,得到阎锋深情拥抱的谷芙兰,依然高高兴兴的准备午餐。 虽然她把话说得理智坚决,但实际上,她只是想在被心爱的男人伤害之前先逃离,只不过阎锋一个温柔的对待,她便又忘记他的残酷。 她用花布将三层便当绑好拎在手上,骑车来到真相法律事务所,当她敲了敲门迳自打开时,正瞧见阎锋被詹太太泼了一杯茶,因为离婚协议官司詹太太败诉。 “我想你一定曾被你妈抛弃过或是被你爸虐待,才会在真相面前这么冷漠!”詹太太指责他。 脸和头发都湿了的阎锋没有任何反应,恍若一点也不在意这样的攻击。 谷芙兰看了却有些心疼。每个人都以为阎锋铁血冷酷,但她觉得他每天要应付那么多各式各样的当事人,也见到太多黑暗的人事物,才让他不得不变得残酷吧? 詹太太负气转身,见到她拎着便当站在门口,冷笑道:“喔,我还以为谁那么眼熟,你就是金锅奖的得主吧?我儿子提过你,他就是那天大学生评审詹勇城,他投了你一票。怎么?你拿着便当,是想用爱心便当讨好男人是吧?我告诉你,没用的,阎锋这种男人,当他对你日复一日等在餐桌边的表情厌烦了,很快就会踢你出门的。” 那正好是他们昨晚不愉快的点,谷芙兰觉得尴尬,不知如何面对她。 “既然如此,这份便当不如送给詹太太你,让你跟勇城说这是你做的,你儿子有多久没有吃到你亲手做的菜了?”阎锋将那份便当拎到詹太太眼前,他的目光少了些嘲讽和善意,多了些歉意。“你和你丈夫互相伤害,以为伤的只有自己吗?” 詹太太被一语中的,恼羞成怒的反驳,“我做的菜比这丫头做的好吃不知多少倍,只是我最近没……”她说到这里,才察觉他话里的含意。 她突然想冲去学校找儿子,送一大盒热腾腾的饭菜给他,并告诉他,她对他有多抱歉、她有多么爱他,不管自己跟丈夫谁输谁赢,他们夫妻永远都不想伤害他,可是现在已经是午休时间,来不及采买了…… 詹太太昂起头一把抢过便当,狠狠的横了阎锋一眼,甩头便走。 等她走了以后,他用深情的目光凝视谷芙兰,微笑向她解释,“我只是想提醒她别忘了还有一个人需要爱。而且我看到你只带一个便当,想说我们也不能一起吃,不如我请你去巷子里新开的居酒屋共进午餐。” “我不介意,这是勇城投我一票的回报。”她甜蜜微笑,亲密的挽着他的手。 他以前处理家庭纠纷,从不喜欢以爱为考量,也许是他现在爱着谷芙兰,竟也不知不觉慢慢懂得用另一个角度思考,但他喜欢这个改变。 清脆的高跟鞋敲击声由远而近,蓝千惠在看到谷芙兰依偎着阎锋的那一刻,怔了一下。 她以为外面绘声绘影说阎锋和谷芙兰在一起的传言都是假的,现在这是怎么回事?他竟跟那个圆嘟嘟的村姑在一起…… 那最近他勤快的帮她打造“满福号”,不是表示他回心转意了? 她不知道的是,阎锋是想替谷芙兰保存“满福号”原貌才介入,他知道“满福号”是心上人的最爱。 谷芙兰看见蓝千惠这么大大方方的走进来,想必她常来事务所。 “锋,我联络到法国米其林二星的silvain和dexter了,他们的糕点和巧克力一旦进驻我的店,‘满福号’这三个字也要改一个优雅的中文名,可惜传说中那个尝了他做的甜点就会获得幸福人生的甜点大师felicien,就算我爸动用了他在欧洲、美洲的势力也找不到他,看来他应该是不在料理界了。 “不如我就把‘满福号’三个字拆下,刻上他的译名‘费利希恩’做为店名。你觉得呢?”蓝千惠无视于前屋主谷芙兰的存在,喜孜孜的跟他报告。 “把‘费利希恩’直接当店名,替代‘满福号’三个字?很正点。”他敷衍的说,只想让她快快离开。 “哪里正点了啊?‘满福号’是有百年历史的刻字,是艺术也是古迹,你们不能拆!”谷芙兰生气的抗议,“蓝千惠,要是你敢磨掉那三个字,我、我就血溅当场!” “你、你……怎么这么不讲理又可怕啊?先是吓我你的屋子有红衣女鬼,现在又要血溅当场?”蓝千惠气呼呼,不敢置信的瞪着她。 “阎锋,你快阻止她啊……”她才不管讲不讲理,她只想保住“满福号”,激动得快哭了出来。 “不过,这件事不急,说不定felicien本人很迷恋中国风,‘满福号’这三个充满东方情调的字对他来说很有吸引力,如果真能找到人,等征询他的意见再做决定也不迟。”他一脸中肯的分析着。 “好吧,我就先保留。”蓝千惠接受他的意见,她换了一个比较愉悦的表情,笑着邀约他,“你现在有空跟我去试菜了吧?” 糟了!阎锋后悔自己前阵子跟谷芙兰保持距离,又想偷偷帮她做点事,才参与蓝千惠的“满福号”改建,不幸却让她会错意,仿佛重获新生般,再度对他热络了起来。 “‘满福号’那间屋子只适合卖手工做的纯朴面包和家庭式的异国料理,不适合做高档的餐点……”谷芙兰还想要力挽狂澜。 “很抱歉,那已经不是你的屋子了,你没资格干涉!”她毫不客气驳斥。 阎锋揉了揉谷芙兰的头,赶紧温柔的邀约她,“你也是料理人,不如跟我们一起去试菜吧,既然你对‘满福号’有那么多想法,可以一起参与。” “锋,我不要她去。”蓝千惠抗议。 “蓝小姐说得对,那已经不是我的了。”谷芙兰想起什么似的退了一步拒绝,但再满怀期待的看着他,“知道你会好好规划它,那我就放心了,因为你跟我一样爱它,你们去试菜没关系,我下午还有事。” “真的?”阎锋不放心的瞅着她。 “真的,我下午和一家……厂商有约。”故意不在蓝千惠面前透露,其实是出版商的邀约,她对阎锋神秘的眨了眨眼。“那个……就是你鼓励我做的那份差事,我要去谈谈。” “有人感兴趣?”他替她高兴,同时为她的小心机感到有趣。 “对呀!不过还要再谈谈,别高兴得太早。” “要是回来得晚,也不用准备晚餐了,我会带一份法式料理给你。” “好,等你。”谷芙兰心中感觉甜滋滋的,傻气的冲着他笑。“对了,我不要蜗牛喔。” “法式料理并不是只有蜗牛……”他白了她一眼。 “也不要羊脑。” “羊脑不是法式的菜!” 他觉得现在的自己真荒谬,竟然虚掷时间跟谷芙兰一再进行这类无聊的对话,却又感到幸福。再见到她用那喜悦的表情说要等他回家,就足以让他想放弃试菜,跟着她去谈食谱的事。 不管她想去什么小出版社或是去哪里逛街都好,他只想跟在她身旁,感受她带给他的甜蜜。 “你不要跟我去啦,对方一看到你,肯定就忙着奉茶巴结,那就不是我的实力了。”瞧出他眼里光芒的意思,谷芙兰抢先埋住他的嘴。 阎锋冷哼一声。居然有女人不要他跟! 蓝千惠没漏掉两人的互动,她心底顿时满溢酸涩。 原来阎锋也会对女人这么离情依依,原来钢铁一般冰冷的他,可以不说一句好听话,就能让人感觉得到他的柔情蜜意,原来他要是真对女人心动,表现是这么浓烈明显。 她不过想得到他一丝爱怜都得不到,而谷芙兰却能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他的依恋,他甚至想跟谷芙兰一起去谈事情。 蓝千惠心下难受。显然他宁愿跟着那个村姑,也不想跟自己去试菜,她完全输给谷芙兰了吗? 谷芙兰在不起眼的巷弄中,找到了正在搬货卸货的东西出版社。 负责人洪家言下巴蓄着整齐的胡子,四十多岁的他散发着一种读书人斯文的气质,他详阅着她带来的企划书、照片,并在她的随身碟看到了更多详细有趣的制作步骤。 她拍的步骤照片不但有精心制作的成品,还有调皮的指示及小猫图案。 特别的是,她连自己做失败的成品照片也都编进去,如此别出心裁的“家丑”让他在电脑前不断会心一笑,他喜欢她连不小心打破蛋或是发泡失败的蛋白也编辑在内,这让阅读的人产生了亲切感。 “我们‘东西’是头一遭接触美食书籍,也因为想成功跨足这一块领域,所以跟好味食品集团谈妥条件让他们入股,以期可以在这一块有足够的资源发展,现在看来,你的第一本书一定能够证明我们的出击是对的。”洪家言很满意她的巧思。 “你真的喜欢?而且愿意出版这样的食谱?”她好意外。 “当然,如果我要否决掉这样的点子,也就不会约你来了。只是,既然你说未来愿望就是在老家开一家面包店,为什么你的食谱没把烘焙这部份放进去呢?” “因为我只想做出跟我妈妈做的一样味道的面包,可是她留下来的笔记本在我国中的时候,被一个讨厌的男生丢到楼下,等我冲下去捡,已经被球队乱撕乱丢,只捡到一些碎片……”谷芙兰道出这段往事。 “国中时候的男生就是这样。”洪家言笑说。 “虽然从小我就跟妈妈学做面包,基本的材料比例不是不知道,但我总觉得味道差了些。但我相信,总有一天我一定可以成功做出记忆中的味道。” “那么,为什么你没有选择市面上几间比较大的,已经在这块领域做出口碑的出版社,而跟我们谈企划呢?毕竟我们没做过美食书。” “哈哈!因为他们都出名人的书,像我这种以kuso做法而夺冠的金锅奖冠军,而且坚持把做失败的发泡蛋白、烧得太黑的肉丸子放进书里的想法,他们不会同意的啦……”谷芙兰哈哈一笑。 洪家言因她的坦白跟着笑了起来。其实他原本没打算第一本食谱就要有这样大胆的尝试,但是谷芙兰的可爱,以及她的理论点打动了他的心。 一般想照食谱做餐点的人们,总会认为因为大厨很专业才能做出照片上的完美菜色,她想要缩短那种距离,让对烹饪有兴趣的人不再对做菜产生敬畏感,所以每一道食谱都放了ng照片。 “好,那就请你继续朝这方向做下去,你这本食谱,我们要了。” 谷芙兰露出开心的笑靥。真的有人认同她的理念,且靠着自己谈成第一本食谱了,她对未来充满希望。 回到家,她迫不及待的在阎锋身边打转,滔滔不绝的告诉他,她是怎么屡败屡战,最后终于获得那家出版社的青睐;她又是怎么跟负责人谈及自己的想法,而那位负责人是个有理想的人,最后他们决定要出她的食谱。 “到时候我会亲自去书店买书,抢做第一个排队要你签名的读者。”阎锋替她开心。 “哎哟,你说得太远了……”他的支持反倒让她不好意思。 “怎么会?你还会有第二本、第三本食谱。” “可是人家最想要写的面包食谱都还没有影子耶……” “你觉得你的面包到底差了什么?”他以同为料理人的身份问。 “我也不知道……我妈的面包当年是在法国学的,我在想,如果我去了法国,搞不好可以学到一样的配方,但是我根本没有钱。”她也不可能向阎锋拿钱去完成梦想。 “如果蓝千惠真的请来费利希恩,说不定可以请他指点?”他朝她眨了眨眼。 “那位大师我很久以前就打听过了,他不会重出江湖了。” “说不定他有把手艺传给徒弟或者他有儿子……”阎锋说到这里,不由自主停顿了下来,心里一沉,他转了个话题。“你那家出版社叫什么名字?不然跟他们谈谈资助你出下一本面包食谱的事,我会想办法把pehon的香气秘诀挖出来。” “真的吗?你有那么神通广大?”她不敢置信。 “原来你那么小看我?”他还真受伤。 “没有啦,那家出版社就是之前专出旅游、建筑类的东西出版社,你应该有听过,是一家规模不算太小的出版社。” 阎锋脸色一寒。她说的是“东西”?目前唯一认同她的出版社就是“东西”? 让她想起来就开心,让她深深感到志同道合的负责人就是洪家言?她说对方温和有礼而且富有人文气息,但又不死板的家伙就是那家伙…… 他停下手边的动作。那些无情的家伙怎么可能懂什么是真心? “不要跟他们合作。”他板着脸撂下这句话。 “为什么?” “他们不可能懂什么叫理想、什么叫真心。” “为什么?你又不认识洪大哥。” 阎锋推开刀叉碗盘,迳自离开她面前,倒了一杯水喝,冷静一下。 “如果不是你将企划撤回,就是我建议‘好味’将那家出版社收掉。” “为什么?你总要说清楚啊!” “如果你相信我,就什么也不要问,我不会害你的,我会帮你找更好的合作对象。” 谷芙兰不知所措站在原地。她确信一定有什么是阎锋不愿提的,那是比食谱给谁出版更重要的问题,甚至是导致她和阎锋之间存在某种隔阂的关键。 “如果我无意中跟曾经伤害了你的人事物接触,我愿意跟你道歉,可是你要让我知道你们之间的恩怨,如果你不愿意跟我说,代表你不是那么信任我。”她平静的跟他分析,自己真的在乎他的感受,“对我来说,食谱比起你的伤心显得微不足道,我不会坚持一定得怎么做,可是我有权知道他们对你做了什么。” 他几乎融化在她平静的温柔里,他应该要感激她比他想像中的懂事。 但她愈是出乎他意料的愿意接纳他、听他说,愈是让他不知如何应对,他害怕谷芙兰愈像他要的那种美好女人,他就愈会像他父亲那样,最后狠狠的伤害她。 那些过去,他从来没有打算对她提起,因为他不想让一个自己真正在乎的女人去面对那些黑暗的事。 “如果你真的爱我,不管我做了什么,你都不会走。”没有回答,他还固执的要求。 “既然如此,不管你将对我倾诉什么,你都应该要相信我仍会在这里才是。” 阎锋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但最后被恐惧打败,他轻轻闪过她,也避开她那双单纯的眼眸。 但他的闪避,却无疑给了谷芙兰沉重一击,他终究无法全然相信她。 第九章 待谷芙兰将自己设计的编辑页面完成品带去东西出版社,见到的情景却跟上次繁忙的样子大不相同,铁门半掩,一片萧瑟,她忙按了按门铃就进去一探究竟。 只见前阵子还精神奕奕,并对于她的企划十分期待的洪家言,此时却是一脸倦容,见到她来,朝她露出无奈的苦笑。 “真是不好意思,属于我的东西出版社可能要消失了。之前不是跟你提过为了好好经营美食书籍这一块,并获得更多资源,我们让好味食品集团入股并合作吗?哪知现在他们指示要将旧有的员工及干部全都撤除,要换上新的团队,看来,我不可能实现我的理念,所以我已经自动辞去职务。” “怎么这么突然?” “你放心,你的书还是可以在这里做,只是不是我接手罢了,我已经跟下一任总经理提过,他们也很喜欢你的企划,‘好味’是那么大的食品企业,一定会有比我更好的想法来推广你的食谱。”洪家言勉强打起精神要她放心。 他的妻子李秀珠边整理库存,边不甘心的碎碎念,“说得那么轻松,那明明是‘好味’设的局,先找个专家跟我们谈得双方愉快,让我们放心跨出这一步,再挹注资金打压我们、赶我们走。” “只能算我识人不清。”洪家言苦笑。 “谁甘心自己辛苦建起的保垒被抢走,明知是阎锋设的局,也早料到他迟早有一天会对我们伸出毒手,可恨的是我们明明知道,却改变不了残酷的现象,我们现在哪有办法对抗他?” 谷芙兰听到了阎锋的名字,心里惴惴不安,好像自己也是造成目前悲剧的罪人之一。 “好了,这些事别在谷小姐面前提,她跟我们无关,她得带着愉快的心情去跟新的总经理合作。”洪家言回头稍稍阻止妻子的抱怨。 “你们……和阎锋有什么过节?”谷芙兰问。 “我们跟他……是有一点事,但是这不关谷小姐的事。” “你们经营了十多年累积的口碑和信誉,难道就这样拱手让人?”她不要追问,总觉得事情不能说和她完全无关。 “没办法,形势比人强,我还有一点钱,可以另起炉灶,只是没那么快。” “但是依阎锋的个性,他已盯上你,不管你换什么名字、换了什么地点,他一样有办法追到你,将你逼到死角!”谷芙兰忧心得不禁脱口而出。 整理书籍的李秀珠停下动作,洪家言也疑惑的看着她。她怎么那么了解阎锋? “……你们可以把他的事情告诉我吗?或许我有办法跟他沟通,至少我可以把你们的想法跟他说,说不定可以让他想通什么事。” 洪家言回头看了妻子,李秀珠问:“为什么你有办法跟他沟通?” “我现在跟他一起住,或许我在他心里没有自己想像的那么重要、或许就算跟他谈了也改变不了什么,但是我爱他、在乎他,不想他这么不开心,所以……告诉我好吗?” 洪家言和李秀珠同时想起——金锅奖那一天,阎锋有投票给她。 深呼吸几口气,洪家言决定跟她说明阎锋跟他们之间的恩怨。 “他父亲在酒精和迷幻药的伤害下,在三星餐厅翻了客人的桌,并把对方打得重伤昏迷,想尽办法在最短的时间内离开法国,回到台湾。 “他在台湾重新开始,为了克制酒瘾,每夜寻找不同的女人是他放松的方法,脾气暴躁的他因为打架常换餐厅,时日一久声名狼藉,在料理界愈来愈难混,这时他的天使出现了,就是阎锋的母亲。” 谷芙兰听到这里。由阎锋目前孤傲偏执的个性看来,应该是他父母并没有美好结局。 “她是一所家商的女学生,跟几个女同学一起合租,而阎锋的父亲就住在她们楼上,每当看见他又受伤了、衣服破了,她总会热情的帮他,后来甚至邀他一起共享她所做的饭。” 谷芙兰突然觉得,这样的模式跟自己遇上阎锋的过程很像,只不过受伤、受创的是她。 “阎锋的母亲不到十七岁就怀了他,而他父亲却在这个时候退缩,开始躲他母亲,让他母亲饱受学校、家长、邻居的责骂歧视,但她仍坚强的把阎锋生下。而阎锋的父亲在法国打伤的那个人,也在此时渡海来打官司,不幸的是,那人坐上酒驾朋友的车,出事不治,此事却在以讹传讹下,被说成是阎锋父亲指使,莫名成了杀人犯。” 讲到这,洪家言的表情变得惆怅,“官司虽不必打了,阎锋父亲逃过一劫,却背上罪犯的恶名,他自暴自弃、意志消沉,这其间阎锋出生,三人平静的过了四年。直到一个离了婚的富家女看上他的外貌及厨艺,他也急于摆脱贫穷的生活和罪犯的包袱,便善用他的浪漫多情将她掳获,最后富家女跟他结了婚,但是婚后他仍然到处招惹女人。” “阎锋他……那时才四岁,恐怕不能接受吧?”谷芙兰心疼的低语。 “应该吧。而我,就是那个富家女跟前夫所生的儿子,算起来我跟阎锋毫无关系,但是他恨透了我母亲,认定要不是我母亲用金钱引诱,他父亲还会留在他身边,即使他父亲是个那么差劲的家伙。”洪家言无奈一笑。 “阎锋的母亲抑郁早逝,而他背负着不名誉的身世,到哪里都受人耻笑,所以他十几岁就流浪街头,走着跟父亲一样的路,以暴制暴。” “难怪……我总觉得他不是很喜欢自己,老是喝酒、卖命工作、刻薄的对待别人,别人愈是恨他,他愈是爽快。”谷芙兰此时忽然懂了他的复杂心情。 原来他一直都这么苦痛,她却一无所知。 “风水轮流转,我妈的事业被一点也不想做生意的阎锋父亲毁掉了,我的出版社也是拿那仅剩的资金所建立,虽然不算什么大企业,不过规模也不小……呵,但比起阎锋那家法律事务所确实差多了,而且他还有那么多人脉和金主。” “他不应该恨你,你跟他父亲根本没关系呀!”谷芙兰仍然不解。 “那你就要去问你家男人为什么,不过我想那家伙认为是我婆婆抢走了他的幸福家庭,那就由她的儿子付出代价!”李秀珠忿忿不平的抢白。 那年他才四岁,就必须面对父亲嫌弃自己和母亲突然离去,还要面对终日忧郁的母亲,贫穷和罪犯之子的恶名更让他尝尽了苦头,没了关爱和温暖的他最终只能重蹈父亲的覆辙。 谷芙兰此时好想拥抱他,给他全部的爱,盼能稍稍抚平他心中的痛。 谷芙兰回到家,见到的却是阎锋比往日都还要冷漠的身影。 “你去‘东西’了?我不是说过不要再见他们吗?” “今天洪大哥已经把你父亲的事大略跟我说了。”谷芙兰温柔的凝望他。 “洪家言把事情全都告诉你了?”阎锋眉一扬,有点难以接受。 “是啊。” 他冷冷看着她,“好吧,现在你应该知道,在我身体里有一些劣根性和犯罪因子是这辈子也改不掉的,我深深被你吸引,但连我自己都无法保证我会善待你一辈子。 “我因为想矫正这些不好的地方,所以拚命当一个律师,但是到最后我仍滥用自己的权力收取很多钱,为打赢官司不择手段。芙兰,我是这样的一个人,你觉得面对这样的我,是一件好事吗?你有办法和这样的我走下去吗?” “因为喜欢你,不论怎么样的你,我都会努力去接受。但现在我们的第一步,应该是让你跟洪大哥见面,把事情摊开来说,我们必须去面对,把它的影响减到最低,毕竟不管洪阿姨曾对你和你母亲做了什么事,都跟洪大哥没有关系。” “我妈是靠着爱我爸,才能不顾这世界对她无情的嘲笑,坚强的活下去。而那女人不管我跟我妈唯一的依靠就只有我爸,硬是将他夺走,既然如此.我为什么不可以以牙还牙?为什么不可以让她儿子也像我一样尝到被夺走最爱的痛苦?”阎锋浑身散发着愤怒。 而她,他唯一动了真心的女人,竟选择站在那男人那边。 “算了,你不认同我,其实在我的意料之中。我只能说,有些事如果不是身陷其中,任谁也无法了解当事人的感受,不是说原谅就能原谅的。”这世界,不会有谁能理解他的寂寞,连她也一样…… “我不希望你封杀洪大哥的出版社,并不是想让你原谅他,而是……” “不要再说了。你知道我并不是一个小气的人,我会怎么想、怎么做都有我的原因,你就算无法认同也不要阻挡我,你只要理解我、相信我、支持我就行了。” 因为太重视她,阎锋不想在这个议题上跟她起争执,他只想像从前一样,两个人互相依赖彼此。 “任何时刻我都支持你,就因为想让你过得比从前幸福,我才希望你能够跟洪大哥好好沟通。” “说穿了,你还是觉得他是无辜的,你还是觉得我收掉他的出版社很卑鄙?”阎锋不耐的扬高声音。 “我没有。” 他从来没有像这一刻流露出这么多私人的情绪,正因为面对的是谷芙兰,可她却选择站在他敌人那边。 他握紧拳头,“如果你仍想找他出书,我可以向好味食品集团撤回我的指示,让他可以继续经营他的事业。但是,我和他的出版社,你只能选一个。” 谷芙兰料不到他竟然会这么决绝,她失望难受的看着他。 她知道他是因为太在乎她,才会如此霸道的逼她选择,但偏偏她不能接受这种相爱的模式。 如果她现在为了让他宽心而妥协,那么依他目前偏执的个性,以后肯定会想继续压制她,而像这样的争执只会愈来愈多,而她终究会因为讨好他而失去自我。 谷芙兰深深凝视他没有回答,转身回房。 望着她失望的背影,阎锋想叫住她,却不知叫住她又能怎样,妥协吗?或许他们都需要冷静,他这么想,终究没开口。 翌日清晨,他走出房门,昨夜搁在那儿的碗盘已经洗干净放在架上,平常摆满谷芙兰的企划书页而凌乱的桌子也收得十分洁净,客厅收拾得太整齐,好像没人使用…… 阎锋想到这里,突然感到不安,他急忙冲到谷芙兰的卧房,果然她已收拾一切走了。 锋: 我永远不想离开你,但是现在的我们无法继续相处下去。在我们找出对双方最好的方式之前,还是先分开一阵子。我会回到啡•主流咖啡馆工作,如果你还愿意理我,我非常期待你来找我,而我想见你,就会送东西去事务所给你吃。 芙兰 阎锋凝神瞧了那张纸条一会儿,最后却将它揉成一团丢进垃圾筒里。 谷芙兰暂时借住在啡•主流咖啡馆店面后方的仓库,这里有淋浴间、有沙发,在这里生活对她不是问题,再克难的日子她都度过,没在怕的。 只是……难免惆怅,怎么事情发展到最后仍是一样的结局? 她轰轰烈烈的投入,仍然得重新归零,最终她还是一个人…… 这天打烊之后,谷芙兰独自整理吧台。 “嗨,同学。”施维青笑着朝她走了进来。 “怎么?你想好什么报复的手段,所以来找我了吗?”她很直觉的反应。 只要他靠近她,都不会有好事,尤其上次在瑞都饭店的同学会,阎锋力挫他的锐气,又抖出他国中时代所做的卑鄙事之后。 “欸,同学,我在你心中真的就这么卑鄙吗?” “不是只有我,大家以前在背后对你的印象都只有‘卑鄙’两个字。” “等你看了我送你的礼物之后,你就会把那两个字收回去。”施维青似是有备而来,他把一本包了书套的旧本子递给她。 谷芙兰小心翼翼的等他放在吧台上,才探过头去看。 外表朴素的笔记本,整本莫名的膨起来,那样式眼熟得令她难以置信,她颤着手慢慢打开,妈妈的字迹及用彩虹笔细心绘制的解说图,没错,这是妈妈留给她的烘焙手记! 它不是在国二那一年被施维青扔到楼下,被球队队员撕碎了吗? “阎锋说得没错,我明明喜欢你,却因为莫名的自大和不成熟,选择用欺负你的手段来吸引你注意。其实在笔记被人撕掉,见你看着纸片在空中乱飘的背影,我突然感到自己好无耻。” “所以在你走了以后,我为了捡那些碎片捡到晚上十二点多,在学校的操场、花圃和走廊,尽可能的把所有碎片全都找回来,然后花了一个月慢慢拼回来,用透明胶带贴好。”施维青下定决心,对她告白,他不奢望她会接受自己,但至少不要留下坏印象。 谷芙兰讶然,原来十年前的记忆,还有她所不知的这部份。 “也要谢谢阎锋那番不留情的话,我才正视自己的幼稚。” 听到心爱男人的名字,此时此刻她的心情已然不同,她苦涩的淡笑,翻了翻书页,发现有一大半是七拼八凑用胶带拼起来的,原来这个纨绔子弟也有另一面。 “听说你厨艺样样精通,就是不做面包?有了这本笔记,我想你应该可以做出你妈妈承袭自法国烘焙大师felicien的味道。”施维青很认真的提议。 “我妈是师承自felicien?”她忙翻了翻,找到一些纪录,喜出望外,又惊讶的说:“天啊,真的耶!这样我不就是felicien的徒孙?哈哈!以前我太小了,根本没有注意到笔记本上这个名字,没想到……十年后不但笔记找回来了,还发现这件事。” 本来以为永远缺了一块的梦和母爱,居然可以失而复得,还额外发现妈妈向felicien学过功夫,难怪香味那么特别! 笔记加上她在厨艺这方面的努力和经验,看来重现妈妈的面包香这个梦想,真的有即将实现的一天。 谷芙兰望着这个曾经令她难堪讨厌的同学。分离十年,他竟然仍保留这本笔记……此刻,看来好像顺眼了些。 “……阎锋大律师一定是因为世上只有你敢一再顶撞他的话柄,而被你吸引,其实我那时候也是……男人就是这一点贱,愈是主动讨好自己的就愈不希罕,遇到敢挑战自己的就发愈想接近,哈哈!”他深深凝望她,忍不住说出自己的心声。 一听到阎锋两个字,谷芙兰又陷入愁思。 “怎么了?你跟他……”施维青察觉她有些不对劲。 “没事。”她故作轻松的耸耸肩,刻意转开了话题。 在那一晚两人建立起友谊的桥梁后,日子过得太好的施维青,竟决定暂时跟谷芙兰一起在啡•主流咖啡馆研究笔记本里的面包糕饼,以弥补自己过去曾欺负她、折磨她的错事。 精打细算的牛月苹则是看准机会,说明两人在打烊后使用烤箱、电力的交换条件,就是施维青要在白天充当外场。 一心想向谷芙兰赎罪的他也只能乖乖打工,没想到“啡•主流”竟意外的因此吸引许多少女太太为睹明星风采而上门消费。 他虽有点人气,但还不是什么偶像巨星,正因为如此,“啡•主流”还不会受到太大的骚扰,只是顾客变多了,而向来工作爱做不做,有耍大牌负面形象的施维青,也因对客人平易的态度反而改善了些印象,真是一举数得。 “白松露?那不是很贵吗?”谷芙兰偷空瞄一下今天要做的面包品项。 “世界上生产白松露的地方很少……”快拜托他帮忙。施维青骄傲的睥睨她。 “完了,我们的面包旅程做到第十页就over了。”她含恨一叹。 “不要太早放弃,你忘了我有钱到被人嫌吗?那不是问题。” 她重燃希望,边洗碗边看笔记,而施维青则一手撑在她身边的吧台一起看。 阎锋推开玻璃门,正好见到这幅画面。 为什么谷芙兰愿意跟施维青靠得这么近?她不是很厌恶他曾欺压她?而好逸恶劳的施维青又为什么会系上工作服,甘愿在这里被牛月苹呼来唤去?难道自己暂时不在谷芙兰身边的这段期间,他们两个产生了情感? 目光一凛,他的心被未知的恐惧蒙蔽。就算他现在无法给谷芙兰承诺,他也不准她跟另一个男人在一起! 他本以为谷芙兰自动离开他,总好过他以后因为控制不了自己而伤害她,但是现在看到她跟另一个男人有说有笑,一股难以抑制的妒意就翻涌上心头。 她为什么能牵动他的心?他的心不是铁打的吗? 阎锋无法思考,只想破坏这刺痛他的画面,直直朝他们走去。 谷芙兰感受到一股寒气逼近,抬头发现是好久不见的阎锋,她正犹豫不知要用什么开场白跟他打招呼,就见他一把将施维青揪了过去,一拳挥上他的脸!施维青被打到撞翻邻桌,东西全碎了一地,那桌客人吓了一跳忙闪避,店里的人因为这骚动而惊讶得纷纷起身。 第十章 身体疼痛不已的施维青勉强起身,嘴角还流着血,阎锋却大踏步走过去又将他揪起来,用那闪着如刀寒光的利眼盯着他。 他一字一字冷冷的吐出威吓,“我阎锋的女人,谁都没资格碰,懂吗?” “住手!就算我是你的女人,你这么独裁、随意伤害我的朋友,你才没资格碰我。”谷芙兰上前拉开他和施维青,对着他大声说。 他看着她护卫别人,不禁苦笑。他过去认定只要自己爱谁,就会伤害了谁,所以从来不曾对爱情认真,如今他对谷芙兰认真了,结局果然如他所预料的。 他真的不懂,明明他和她确定彼此是自己最爱的人,而他只是想要一个可以全心全意支持自己的女人,谷芙兰却说他的要求是不在乎她的感受,难道为了她的感受,她就可以无视他多年来所承受的痛苦吗? “我连扞卫自己的女人权力都没有吗?那我要用什么方式才能保证你永远不会离开我?”阎锋冷冷质问她。 “我才不懂,为什么你一定要用暴力手段和霸道来宣示我们的爱?你以为你还是十多年前,那个让我妈心疼又担心的恐怖份子?”谷芙兰从抽屉拿出随身携带的旧cd,指着封面照片站在最后面那个乱发遮眼的鼓手。 “你就是金苹果乐园的ghost吧?前阵子你那些朋友常来家里,吃你因为常常去酒店而不想吃的菜,齐柏明医师谢谢当年我妈给了他和你多少温暖,也告诉我一切……” 阎锋定定站在那儿,一语不发的让谷芙兰揭露他的年少往事。 “我记得他提到,你常会对他们说自己从前的故事,在不被看好、横行街头的日子,只有我妈对你好,你也是因为她的鼓励去学做菜、去当鼓手。” 他看着旧cd,封面里的自己看来多年轻、多叛逆,却也多认真面对一切,不像现在的他,满是疲惫、疑惑,对每个人永远针锋相对,却无法面对最真实的自己。 “听妈妈说过你的事后,我常常看着封面的你,想着,不知道你后来变得怎样了?没想到我却遇见你,还爱上你,可是你却不爱你自己,这样下去我们只会折磨彼此。”她不舍的说。 “不要再说了……”他慢慢退后,露出自嘲而又自暴自弃的表情,转身离去。 谷芙兰看着他走,心中有些难过。每当自负的阎锋露出这样的表情,就代表他心中已有定见,不愿再浪费时间跟谁罗唆下去,而这次他选择一走了之。 是真的结束了吗?为什么有些事用尽全力也没办法挽救?为什么她和阎锋都不带任何企图,真心去爱对方,却仍然得分离? 阎锋回到事务所后,总机告知,詹松柏之子詹勇城在会客室等他。 “我是来谢谢你和谷芙兰小姐的。上次你送我妈便当,我妈用最快的速度到学校找我,我才发现自己很久没有让妈妈送便当给我了,因为我老是觉得很丢脸。但是等爸妈打离婚官司后,我才知道失去了被溺爱的特权后,自己有多失落。”詹勇城爽朗的朝他展露微笑,有一种开始懂事的样子。 “你是想告诉我,你长大了?”阎锋酸溜溜的说。 “吃完以后,妈才诚实的说,那是谷芙兰小姐做给阎律师的便当,我觉得……阎律师你真幸福。” 现在这些话听起来只感到讽刺,他们之间只剩爱过之后的余烬罢了。 他曾经很幸福,有谷芙兰爱的他真的很幸福,只是他不懂得怎么爱她…… “后来,我爸说是因为周小莉威胁他要把有七岁私生子的事宣扬出去,他才向妈妈提出离婚,现在他发现那个小孩不是他的,也认真要挽回我妈的心!谢谢阎律师的关心,让我们一家有了重新协商的机会。” 但是他自己却陷入了无可挽救的低潮。勇城的幸福让他倍感自己有多孤独,而开启他们幸福契机的是谷芙兰的便当,并不是他啊……一想到谷芙兰,他就好想将她拥在怀里,告诉她、答应她,以后再也不会让她难过了。 但就怕自己最终带给她的只有伤害,他才会跟她保持距离不是吗? 等詹勇城离开以后,阎锋再次接受蓝豪天的邀约。 或许只有在这样争夺、现实、市侩的商业世界里,他才能暂时离开凡人的爱恨情仇,做他不败的大律师。 “还有什么比成功来得更撼动人心?你父亲嫌贫爱富,所以选择了那女人,现在你得比他更有钱,让他知道他的选择是错的,他应该要等你长大,好坐享你带给他的名利富贵。”蓝豪天请他喝酒。 阎锋接过水晶杯,慢慢啜了一口。或许跟谷芙兰说再见,才是真正摆脱父亲影子的好方式,否则他就连选择爱情的倾向都跟那不负责任的男人如出一辙。 选了一个自己最爱的女人,她单纯善良但却最容易被自己伤害,最后他对她的爱变成了两个人的负担,这不是他想给谷芙兰的未来;趁现在;他还来得及逃脱。 “就只差签名,你也考虑够久了吧?”蓝豪天又将同样的资料推到他身前。 他将红酒饮尽,干脆俐落的抄起钢笔,迅速签下自己的名字,这也代表他跟蓝千惠的婚事将近,蓝豪天喜出望外,对着他哈哈大笑。 阎锋却凝神看着自己的名字好一会儿后,突然将那些资料全都撕掉。 “阎锋!咳、咳,你、你干什么?”蓝豪天被他的动作吓到呛了几声。 听说阎锋来了,蓝千惠忙推门而入,却见他撕毁了文件,地上散落的字样里有权利、职务说明……听闻父亲为了讨好阎锋让他善待她,而利诱他,那他现在撕毁文件是代表…… “如果你真的跟我在一起,你会比现在更惨。”阎锋迎向她,由衷的表示。 “我不在乎……”她哭了出来。 “但是我在乎。”他轻轻按了按她的肩后,便迳自开门离去。 蓝千惠转身追了出去,蓝豪天看着女儿的背影,再看看文件碎片,重重叹了口气。 而出国考察回来的施宪南,知道自己的宝贝儿子在众目睽睽之下被阎锋打伤之后,怒不可遏就要找他算帐,并联络好几个出色的律师组团,决心要告倒这个恃才傲物的大律师。 施维青被大律师阎锋打伤,闹上影剧及社会版,而大律师曾是黑白两道都喊头痛的恐怖份子鬼医之鬼的背景,又再次被媒体搬上台面,一时之间,阎锋从高高在上的名人,变成拥有疯狂另一面的复杂人物。 “施宪南虽然知道差点将他儿子杀了的是鬼医之鬼,但他一定没想过他儿子的主治医师却是鬼医之医。”齐柏明在自己的诊间里瞄到摊开的报纸像在自言自语的说。 施维青正躺在床上接受复诊,听到他这话,不禁吓了一大跳。 名医齐柏明就是跟阎锋混在一起横行街头的鬼医之医? “对不起,让您久等了,我听一下您的肚子。”齐柏明收起报纸,绽露阳光般的笑容。 施维青却感觉在那笑容底下有无尽的诡计。 “为什么你会有胆子碰阎锋的女人呢?”黎青军站在床边,皱眉问道。 没错,这间诊疗室不是只有主治医师和病患,还有几个看来很危险的男人。黎青军脸上还有好几处瘀伤,他所裸露出的手臂也有疤痕,所幸施维青并不知道黎青军曾是全亚洲赌注最大的地下散打擂台台柱选手,否则他会感到更害怕。 “我只是……想帮她做出她记忆中的面包而已。”他强装镇定。 “这种事你可以交给她的男人做呀,我们阎锋的手艺可不是盖的,他以前在餐厅做过大厨呢。”美貌如仙的雷浩志托着腮,朝他温柔的劝告。 “他的过去我怎么会知道?”施维青大呼倒霉。 “阎锋的过去,其实精彩得可以拍成一部电影了,要是再加一个他在功成名就时,却失手打死了一个名人之子,想必更好看。”不忘构思剧本的夏泽治,兴致勃勃的提供意见。 施维青却觉得他们每一个人都在向他暗示自己惹上了多大的麻烦,真是太恐怖了! 而在施宪南打算提告却又在施维青力劝下放弃,这些事在政治圈、法界、演艺圈都闹得沸沸扬扬,同时却传出阎锋出国的消息,他从这个国度彻底消失,大家本以为他只是出国避风头兼散心,没想到他一走就没消息,后来听说好味食品集团的千金蓝千惠也跟了去。 听说阎锋离开,谷芙兰感到若有所失。 他竟无声无息的离开,到她一无所知的地方,这在她看来,他不只是把心拿回去,连属于他的气味都不留下,就这样消失在她的世界里。她几度后悔自己不该毫不犹豫就从他的独裁里出走,现在她发现,没有什么事比失去他更让人痛苦的了。 而蓝千惠已不顾一切去找寻他! 她比自己美丽、拥有的家世又能帮助阎锋,蓝千惠虽是骄纵的千金小姐,但她却能为了所爱的男人压抑自己的脾气,即使遭受到阎锋尖锐、冷漠的对待也能把眼泪擦一擦,又重新面对他,这样的逆来顺受,是她谷芙兰做不到的。 他会不会最后被蓝千惠的痴心感动?在异国的世界里,两人紧紧相依偎?如果想起了她,他是不是失望他想要的,他最爱的女人却做不到?谷芙兰难受的在打烊后的咖啡馆落泪。 “那时候我不要放手就好了……” “傻瓜,每个不得不的决定,都有当时一定得这么做的理由啊。”牛月苹心疼的拍了拍她的头。“你的放手让他有了重新冷静的空间,而且你看,他没有为了报复选择加入好味食品集团,跟蓝千惠结婚,这就是他最好的收获,也是他对你的爱情仍在的佐证啊。” “可是……我拒绝他了。”谷芙兰伤心的说着,“万一他被蓝千惠感动了怎么办?当我无助的时候,他一再向我伸出援手;当我对自己没信心的时候,是他专注的眼光,让我相信自己没那么糟,我好感激上天让我遇见他……” 她思念阎锋那双牢牢盯着她的目光,他威严中带着温柔的声音,他有些刻薄的笑语。“凭着这份幸福,我已经可以满足的过这以后没有他的每一个日子。” 牛月苹担心的望着她。这个傻瓜,难道没有了阎锋,她就不能爱了吗? 但她选择沉默。因为谷芙兰的神情中并没有怨恨,反而还增添了以前所没有的知足,她已经从阎锋的知遇之恩、相爱之情,找到了新的人生价值。 “只是,他给了我这么多,我却不能在他心情最混乱的时候陪着他。”谷芙兰深感自责。 之后的每一分每一秒,无论在工作或是生活上,她都无法忘记有关于阎锋的一切,跟阎锋相爱过的回忆时时刻刻都淹没着她。 一年后 啡•主流咖啡馆里热闹更胜以往,因为门外再次挂上红布条——“贺!本馆点心师傅谷芙兰《ng出大师》食谱迈向第七刷”。 自从阎锋消失后,东西出版社也因无人插手而慢慢走回原轨,谷芙兰依旧把食谱交给洪家言,而他似乎是想要弥补母亲对阎锋的伤害,极用心帮她完成食谱。 谷芙兰虽为金锅奖冠军,但也会出错的作风,反倒成为这本食谱吸引人的特质所在。 许多对烹调有兴趣的读者,不再觉得自己离成功很远,也不再对制作漂亮的泡芙、精致的南瓜浓汤视为畏途,谷芙兰当初就是希望大家都能将失败视为平常,连冠军都会出错,希望大家因此都能开开心心的做料理。 而她也因为这本食谱而交到很多朋友,并解决了他们的烦恼,她的日子过得比从前充实而有意义,现在的她堪称为知名的食谱作家。 啡•主流咖啡馆打烊后,她依旧一个人努力研究面包,“满福号”因蓝千惠追爱千里而荒废在那里,她想买回房子,想重现母亲面包滋味的想法依然没变,不过她所做的面包糕点,仍不像记忆中母亲的味道,总觉得少了一味。 “什么都是半调子,爱情半调子、‘满福号’拿不回来、面包也是差了那么一点……”谷芙兰揉着面团,不禁无奈的碎念,只有食谱还算达到自己想要的目标。 玻璃门被推开,一群充满活力的青少年涌入,这群棒球选手比以前更高大。 “饿死了啦!我们今天从路上买了火锅料和面……”棒球队长将一大袋材料放在吧台上。 “不好意思,又来麻烦你了,他们今天得冠军,是青少棒喔!本来想说你变得这么红,不好意思再来打扰你,但是他们说就是吃了你的冠军饭,他们才会又拿冠军呀,哈哈!”教练拿下帽子,不好意思的抓抓头。 “哪有红?别人都不请我上电视,怕我把ng带上萤幕,让那些婆婆妈妈嫌说怎么请了一个笨手笨脚的家伙来做料理,害收视率下降。” “你上电视的那天,我一定召集所有认识的人看你那一集!” “那就谢谢教练啦!可是今天流理台和地上都被做面包的材料占据了,没有空位再处理你们带来的材料,吃面包怎么样?”谷芙兰向他淘气的眨了眨眼。“只是还没做出我想要的那种味道就是了。” “揉面团不是很费力吗?”教练怔问。 “我早就发了一堆在那里,还有一些要揉。” “那我叫几个孩子来帮忙。”教练回头喊还在打闹的学生。 于是几个十四五岁的青少年都来帮忙揉面团,一下子就达到筋度了,不过较为细心的擀面皮仍得谷芙兰自己来。 相似的情景勾起她的回忆,当时那么快乐,可今天阎锋已不在她身边。 “之前那个会做好吃牛排的帅帅大哥呢?”不知内情的棒球队长左右张望后,很直接的这么问。 “他今天跷班吗?我没再吃过那么好吃的牛排和铁板蟹肉,我好想吃喔,谷姐姐你快点叫他来啦,我把我的那份奖金都给他,你叫他赶快过来煎牛排!” 成为“啡•主流”常客、明白两人纠葛的教练连忙捂住他的嘴,将他拖到一旁去,怕他不识相的话让整队球员都没饭可吃。 果然,谷芙兰停下了擀面皮的动作,表情变得不对劲。 “谷小姐,他今天被触身球打到头,脑筋有点坏了,所以……”教练颤声道。 “他永远不会回来了!老娘被甩了,嫌老娘做的东西没他好吃,不想吃的就给我滚啊!”不想听的事实一再被挑起,她一手擦着腰,一手指着大门吼道。 谷姐姐抓狂了!所有队员全都缩在一边,惶恐的望着她。怎么办?他们把她惹火了,现在是晚上十一点多,打了一天的比赛,好不容易得到冠军,他们却要饿着肚子回宿舍…… 为了平息谷芙兰的怒火,教练忙岔开话题,“对了,听说已经消失多年,那个号称世界上最会做面包的felicien原来有个儿子,最近到台湾来,准备买下三峡的‘满福号’,这事你知道吗? “那是一栋破破旧旧的老洋房,他儿子还说,第一件事情就是把‘啡•主流’的点心师傅谷小姐挖过去。顶尖的法国团队要请你过去耶,你还要阎律师干么?对不对?” 被赏识的光环总能让她暂时忘却情伤吧?教练为自己的急智得意扬扬。 谷芙兰却仍板着脸。“满福号”最后还是被别人经营了。 她早在媒体大肆报导felicien之子即将来台,造成烘焙界的震撼前,就已经从洪家言那儿得到消息,也知道对方放话要把金锅奖的冠军挖过去。 哼!都还没跟她接触,就向媒体大肆放话,以为人人都想巴着他们大腿吗?这种傲慢的行径早就让她很不爽了,教练居然还在大家面前提这些事……可恶,她闭了闭眼,想压下怒气却失败。 因为教练千不该万不该在这些屁话后,加了“阎律师”三个字。 “我谷芙兰不需要抱着法国人的大腿,我在‘啡•主流’干得很好,不用他们赏识,我也是no.1!而且他们挖角,跟我忘不了阎律师有什么关系啊……啊?”她拿着菜刀对他们气愤大吼。 哇呀!比之前更盛的怒气,让教练跟大伙儿吓得缩在一起。 叮铃铃!玻璃门上的风铃因门被推动而响了起来,入门的是一个男人。 谷芙兰怔怔看着男人。是阎锋吗? 他的头发比记忆中的还要长而凌乱,原本古铜色皮肤比之前略白了一些,但他原来紧绷严肃的神情放松了许多,甚至还多了洒脱的神采,个性稳重的他少了名牌衬衫的束缚,换上宽松的t恤后竟添了不羁的性感,不过他的眉目依然钢硬如铁,气势仍然不同凡响。 消失许久的阎锋就这么出现在啡•主流咖啡馆。 “你们还真是厉害,又挑中我在的时候来。”他对这群选手打趣的说。 几个青少年冲过去扑向他,“帅帅大哥,你不是甩了谷姐姐吗?” “我跟芙兰从来没有分开过啊,哪来甩不甩的问题?”他笑答,眼神没有一秒离开过谷芙兰。 她不知该怎么面对他的眼光,也不知该对突然出现的他做出什么反应? 他现在来到“啡•主流”是什么意思?又是用什么样的心情回来找她?他在异国经历了什么?而这一年他变成什么样的人? 为什么曾经熟悉的男人,如今却让她陌生得感到心悸? 他慢慢走到吧台后,将手撑在她身旁,十分贴近她,用热情的眼神盯着她看。 谷芙兰却因为过于紧张而退离了一步,“你不是跟蓝千惠双宿双飞了吗?为什么回来?” 阎锋慢慢将她扳了过来,他必须频做深呼吸,将心跳调整到最平静的状态,才能克制住自己想紧紧抱住她,他渴望的凝视着她。她从前略显稚气的圆脸瘦削了一些,想必这些日子她太过辛劳,但也成长了很多。 他最心爱的谷芙兰褪去以前不知何去何从的茫然后,变得成熟,又不失他最爱的纯真,她是他最思念的女人。 “我来这里挖角……不,应该是说,来请求一个大师到‘满福号’做出她认为世上最好的面包和点心。”阎锋眼里都是眷恋光芒。 “可是,那里已经被一个法国人买下来了呀。” “谁跟你说‘满福号’被法国人买了?” “我从同业和媒体得来的消息,都说felicien有个儿子要来这里。” 阎锋想笑,但他强忍住,深情凝望着他最想念的女人,缓缓的说:“其实felicien的儿子就是我。” 谷芙兰以为自己听错了,她惊讶得屏住呼吸,“你?怎么会?” “其实,传说中不世出的奇才烘焙大师felicien就是我爸,由于他四处流浪又颓废,而且从圈子里消失得很早,才没什么人知道拥有一个法文名字的烘焙大师,其实是个华人。我虽然知道,但一直没有告诉别人,因为我不想承认。因为我爸曾自豪的说他做的面包香味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所以十几年前,我偶然闻到老板娘的面包香,就猜她应该是师承felicien。” “你是因为这样,才常常来在我们家吃面包?” “对。所以那时候,我常常在你妈妈的面包里找寻我爸的影子,和他给不了我的一切。我在你家楼下待了不少夜晚,也吃了不少面包,每一口都有满足和心酸的矛盾。” 原来阎锋消失,就去法国追寻父亲的脚步。 去体会父亲在那里经历了什么样的寂寞、压力、环境和自暴自弃,他在父亲工作过的三星餐厅打工,终于能慢慢懂得父亲在遇到每件事为何会做那样的选择,也开始学着面对他留给自己每一样好的、坏的影响…… 阎锋将在法国流浪、放逐自我的历程全都告诉她。 “你……什么都没带,就去法国打工?”她不由得心疼又佩服他。 他可是知名的国际大律师,在出国流浪前,他是多么受人尊重,但是他却两手空空到另一个国度重新生活,放下自己经营多年的身份地位,他那时出走是下了多大决心,又是伤得多重,才带着一颗死灰般的心离去? “你那时毅然跟我保持距离是对的,只有在失去最重要的人,我才有勇气彻底推翻自己。”阎锋爱怜的轻抚她的脸,他最想得到她充满认同的眼神,“如果你不坚决离开我,我们接下来的发展恐怕就真的会像你说的那样。” 谷芙兰不禁抓住他的手,心疼的看着。他的手上多了好多切伤、烫伤,也变得粗糙,他在寒冷的法国一定吃了不少苦。 “而你最在意的蓝千惠,她见我没空理她,干脆在蓝带报名上学,以求手艺更精进,有个做甜点的法国佬爱上她,她趁机偷学他的手艺,又要应付追求,可没空理我。”阎锋微笑又说:“两年内她是不会回来了,不过她同意让我把‘满福号’买下,至于你要经营或干什么,她都不想管了。” 转了一圈,结果—— “我……一直在依靠你,却没办法为你做什么……”她愧疚的眼眶盈泪,这男人真的很在乎她。 “不然……你叫我一声师傅,我教你怎么做出你妈的面包,你就帮我经营‘满福号’,怎么样?”阎锋眼中的笑意满到不能再满。“我可是还要继续当我的铁血大律师,能有个正当的职业对别人摆臭脸、骂人多好,世上还有什么工作比这个更适合我的?而且这样才有更多的钱可以支援你呀。” “可惜我妈不知道我这么努力,就是因为想念她……” “你知道吗?我到了法国一个偏远的南方小镇,闻到了一股跟我爸做的面包一样的味道,做面包的女主人是个台湾人,她叫阿满……” 他这趟旅程遇到的每一件事,一再让谷芙兰目瞪口呆,而他这段话更让她想尖叫! “我妈?我妈跑去法国的一个小镇。”她不敢置信。 “她跟一个叫阿福的男人一起经营面包店。” “那是我爸!”她吓得差点喘不过气。“他们在一个风光明媚的法国小镇厮守复合,而我却一直想把被卖掉的‘满福号’买回来怀念他们,却把自己弄到衰事连连?他们在那里快活,为什么不告诉我……” 阎锋从背包里拿出一封信,邮戳的日期显示她错过它许久。 “他们告诉我,早就写信给你,叫你早日到那里跟他们生活。”他幸灾乐祸的笑说,把被雨淋糊的信交给她。“我想是因为他们不知道你的继母会把房子卖了,其实信早就寄到‘满福号’,只是你没去收。” 谷芙兰感到荒谬的接过那封旧到不行的信。 她好想哭,为什么好事老是错过她,而坏事总是没忘记有她的存在? “但是如果你早去了法国,我也就没机会遇到你了。”阎锋亲了亲她。 彻底放下一切,在另一个国度重新开始,他知道自己已经变得不一样,他坦然接受父亲留给他的所有影响,他不再愤世嫉俗,而改变一切的勇气都是因为他想要变成谷芙兰最爱的那种男人。 虽然阎锋说的故事很精彩,但棒球选手们都快饿坏了,纷纷抗议要他们赶快烤面包,教练则慌张的叫他们安静一点。他们到底知不知道阎锋的来头啊?既是felicien的儿子,还是一位大律师耶! 而且将来“满福号”面包店开成以后,他们还能这样使唤谷芙兰吗? 才要让这群饿极了的运动选手品尝两人的手艺,黎青军、雷浩志、齐柏明和夏泽治也都推门而进,说是要拿谷芙兰的食谱给她签名,很巧的赶上面包刚出炉。 他们当然很自动的抢来品尝,阎锋很不爽的骂他们一下子就吃光了他和谷芙兰小俩口辛辛苦苦做的结晶。 谷芙兰却很感谢他们,这段日子受了他们很多照顾,他们老是来帮她搬货、搬面粉、试吃新菜,还有施维青的金援也帮她许多。 “要是没有我的人脉,施维青光有钱,能买到那些连法国当地也很难买的材料吗?”阎锋眼见她满是对这几个家伙的感激,不由得开口争宠,道出这个秘密。 “什么?原来你一直支援我的生活啊?”谷芙兰此时才恍然大悟。 他哼了一声,“当然啊,我怎么可能放你一个人在这里辛苦?” 原来在她以为自己被抛下而感到失落的日子,其实一直在接受阎锋的关爱及援助,他还是默默的关心她,从来没有一刻停止爱她。 这样被他无微不至呵护着的幸福,令谷芙兰忍不住搂上他的颈,深情亲吻他的唇。 而一群血气方刚的青少年选手看得猛吞口水,这是他们第一次亲眼目睹有人在自己面前火辣辣的接吻。哇喔! 黎青军、雷浩志、齐柏明、夏泽治这四个男人则是一边咬着面包一边看电影似的欣赏两人的拥吻。 阎锋当然热情回吻。这一瞬间他等了好久,他不就是为了能永远保有吻她的权利而努力至今? 许久,他们才放开彼此,满心甜蜜的相视而笑,充满信心迎接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