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有点甜 卷二》 第1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vip作品,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正文开始】 齐振南把齐烟和齐韵的事情交给齐妤处理,这就等同摆明了说他不会管了,无论安氏再说什么,他都不会插手,只会将一切推到齐妤手上,让齐妤全权做主。 安氏当然不可能希望齐妤为她们出头,一夜辗转反侧,不等第二天府里下人去王府请齐妤,安氏就先回到了安国公府。 安氏在安国公夫妇面前好一番哭诉,又将这件事若安国公府无人出面的后果一一罗列,因为安氏话里话外说的都有些道理,安康年就是想袖手都不好袖手了。 安国公府虽然如今也是显赫门庭,可谁都知道,那都是虚的,只有爵位,没有权力,他们被摄政王欺负到头上,全天下的人都在看他们的笑话,若是这样安国公府都能忍住什么都不做,那不就坐实了人们心中所想,安国公府就是个软柿子,谁都能来踢一脚。 尽管对方是楚慕,要是硬忍下这口气,也不是不可以,可忍气吞声不是他们的家风,纵然不能在明面上跟楚慕公然对抗,可暗地里总要有点动静出来,既然要看热闹,那就大家一起看好了,总也要让人知道知道,他安国公府虽无人在朝,却也不是任人欺负的! 楚慕在兵部议事回了军机,军机处门外有一白面太监等候,那是皇上身边伺候的秉笔太监全福,寻常不会出现在这里。 全福见了楚慕赶忙迎上前来,行礼过后,全福在楚慕耳边回禀: 「王爷,御史台今日连参了王爷三本至陛下案前,说王爷滥用私权,仗势欺人,恶意打压,奴婢见了,不敢将之送到御前,便私下扣住了。」 楚慕眉头蹙起,御史台还真敢,齐妤说中了? 「你扣下便扣下,回头跟其他奏折一同送去军机,本王瞧过之后再说吧。」 皇上如今年幼,还未亲政,所以奏折大多数都要经过楚慕的手,御史台的倒是可以越级上奏,不过就算这些奏折送到皇上面前,他一个小孩子也拿不定主意,这时候全福便会将奏折直接转送到军机处来给楚慕批阅。 但此次情况似乎有些变化,全福叹道: 「王爷有所不知,御史张连清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参了三本被奴婢收起来之后,他又拿着宫牌入宫求见陛下,在陛下面前说了好些谏言,险些触柱而亡,陛下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件事,所以,特着奴婢来请示王爷的。」 如果只是御史参本的话,全福直接把奏本拿过来就好,不会特意来跟楚慕说这件事,就是因为御史太难缠,皇上都给吓的六神无主了,说什么也要让他来回禀摄政王,免得到时候王爷怪罪。 御史张连清素来与楚慕不对板,但平时最多也就是参本,还从未有过这等激进的行为作出,安康年那个老匹夫,到底给了他什么天姿国色,让他居然愿意以命相搏? 「还有一事,今日下午,下学之后,太傅并未直接出宫,而是将皇上留在尚书房说话,奴婢在外面略微听了那么一耳,太傅大人似乎在与皇上说什么亲政不亲政的事情,不过皇上没听多会儿,就赶紧出来了。出来之后,皇上就派奴婢来回禀王爷了。」 小皇帝在楚慕面前特别谨慎,有什么风吹草动,都会让人来告诉楚慕,以求今后事发,楚慕不要迁怒于他。胆子如此之小,楚慕便是想还政于他,他暂时也是不敢接的。 不过,张连清和李霖居然真给齐妤猜中了,要是往常也就罢了,偏偏在安国公府被他闹过一场后,他们才站了出来,虽然他们话里话外一句都没提到安国公府的事情,但这一系列的牵连,并不难想到。 「王爷,那张御史到现在还跪在泰和殿外呢,这件事该如何处置?」全福问楚慕。 楚慕想过后道:「他要跪就让他跪好了,跪软了脾气,再让他去大理寺举证,既然他执意参告本王,总要拿出点像样的证据,若有证据,便让大理寺查,若无证据,便也让他在大理寺牢房待上几日。」 吩咐完全福之后,楚慕便不再理会这件事,横竖张连清也拿不出什么像样的证据,不过凭着些道听途说便要对他口诛笔伐,像他们这种读书人,酸臭的厉害,楚慕根本懒得搭理,跪他们几日,他们自然也就服软了。 接下来的两天,楚慕依旧是该干嘛干嘛,丝毫不为御史参告的事情头疼。 可谁知两三天过后,楚慕竟第一次领教到了酸臭读书人口诛笔伐的威力。 张连清在御前跪了两个时辰,见好就收,当天晚上就回了御史台,所有人都以为他又一次放弃了,可他从那日之后,便一次都没有上朝,而是悄悄的联合朝中一些写文书的官员,写了一些酸诗嘲讽楚慕无视皇权,把持朝政,民不聊生,这些诗文在书生圈中传阅开来,有那跟风的奋青文士追随,居然在诗文圈中第一次开展了对摄政王楚慕的口诛笔伐,让楚慕好好的见识了一番这些读书人颠倒黑白,人云亦云的功力。 楚慕看着满书案的酸诗臭词,怒不可遏的拍桌子泄愤! 「一帮吃饱了撑的,唯恐天下不乱的酸秀才,他们这写的是本王吗?本王在他们笔下,竟比那坊间小说中,吃人的猛虎,害人的厉鬼还要凶残可怕,他们写的这些事情,跟本王有什么关系!」 第2章 楚慕真是要气死了,说他把持朝政,目中无人,霸道成性,杀人成狂,他也就认了,可他什么时候夺人钱财,抢人屋舍,入室抢劫的锅也全给安到他头上,可偏就是这些只要长了脑子的人,就不可能相信的谣言传的最多,最烈,如今楚慕在大街小巷的传闻中,俨然就是个杀人放火,无恶不作的忘八端! 关于楚慕的各种传闻在民间闹得沸沸扬扬,而朝堂之上,御史张连清依旧称病不来。 楚慕一气之下,干脆派兵到他府中,把他给捆了过来,要跟他当面对峙。御史张连清一口咬定不知道这些谣言的来源,还说这些都是因为楚慕坏事做尽之后的天谴,朝中乱做一团,有帮着御史说话的,有帮着楚慕说话的,两边争吵不断,骂声连连。 最终大家把问题抛给了一言不发的丞相大人,丞相大人心惊肉跳的把问题又给抛到了齐国公齐振南身上。 御史台一帮的大人们顿时松了口气,心想着若是旁人也就罢了,齐国公跟摄政王素来不对付,只要齐国公今日说了摄政王的错处,那就算齐国公不明着表态,那也自然而然会被归在御史一党,御史一党有了齐国公助阵,那就可谓是如虎添翼了。 众人屏息等待齐国公入阵,却不成想,一向嫉恶如仇,与楚慕从不对盘的齐振南突然来了一句: 「王爷固然行事乖张霸道,但却绝不是民间传言中那等背信弃义,奸淫辱掠的小人,至于张御史参奏之事,不过也是一家之言,还需彻底调查过后方有定论,如今说什么都为时尚早。」 齐振南的一番公道话让两边争吵不休的文武大臣们都愣住了。 楚慕也愣住了,他倒是怎么也没想到,齐振南会为他说这么些个公道话。虽然那些御史文官们说破了天,也不可能真的把楚慕如何,但肯定会让他有好一阵子不愉快。 「还是齐国公为人正直,说的有理。」兵部尚书孙大人带头对齐振南表示称颂。 齐振南被这些楚慕党捧的浑身不自在,往侧立在一角什么话都没说,就静静看着朝中党派争执的太傅李霖看去一眼,李霖对齐振南拱手一揖,齐振南却没高兴回他的礼。 朝堂上的争吵本就不会真的吵出什么结果,不过是大家表明表明各自的立场,每个人做事说话都有自己的出发点和目的,今天吵了,明天好了,都是常有的事。 退朝之后,齐振南回到府里。 这几日安氏带着齐烟和齐韵回了安国公府住,齐振南难得享受了两天清静日子。 换过衣裳之后,便去了秦氏那里请安,正好遇见齐妤也在,难得祖孙三代坐在一起说说话,说着说着,齐振南就说到了朝中发生的事情。 「楚慕这回算是惹了一身骚,那些成天无所事事,躲在茶楼诗社妄谈天下社稷的文人最难缠了,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处置轻了,禁止不了流言,处置重些,人家又要说他欺负读书人,够他焦头烂额一阵子的了。」 齐振南心情不错,边喝茶边说。 齐妤噙着笑,似乎对此并不意外,反而问齐振南: 「父亲其实也并不想与楚慕交恶吧。」 嫡长女聪慧过人,在齐振南心中很是紧要,从前他没有儿子,便将长女当儿子培养,自齐妤懂事以后,他便有意无意的培养她的政治嗅觉,扩宽她的眼界,让她从后宅琐事中脱离出视线,直到现在,齐振南有时兴致来了,也会跟长女聊聊朝政大事,听一听别样的思维和声音。 若要说这个世上谁最懂齐振南的想法,也就是长女齐妤了。 齐振南捧着茶杯但笑不语,世人皆道他与楚慕针锋相对,以为他是厌恶楚慕,但实际却不然,相反他很佩服楚慕能在关键时刻站出来力挽狂澜,把一个风雨飘摇,内乱不断的王朝拯救过来,但楚慕为人乖张任性,霸道无礼,总是用军营的那套直来直去的法子处理朝政,甚至到了危及皇权的地步,齐振南岂能一言不发? 「当年太子年幼,朝纲不稳,吴王和寿王在京中作乱,残杀皇室,若非肃王及时领兵回京镇压,如今的天下还不知是怎样烟火荼毒的光景,我与他交恶做什么,只不过对他蛮横的处事方式不认同而已。」 世人皆以为他和楚慕是生死的对头,恐怕就连楚慕都这么认为,其实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齐妤把茶杯捏在掌心捂手,闻言笑道: 「若父亲这些话被其他大人听到,只怕要跌破眼镜的。」 齐振南想想那画面,也不禁笑了起来,看着长女温婉柔顺的微笑,齐振南忍不住叹息: 「就是苦了你,本该有一桩好姻缘,一个疼爱你,尊重你的夫君,却叫你过成如今这样子,我这心里始终愧疚。」 齐妤闻言,敛眸一笑:「好端端的,父亲又说这些。我现在过得不也挺好。」 「好什么好?你当你父亲耳聋眼瞎?若楚慕能真心待你,我便是与他少呕些气又如何?」齐振南激动道。 第3章 齐妤失笑: 「合着父亲在朝堂跟楚慕怄气是因为我的缘故吗?罪过罪过。」 齐振南横了她一眼,秦氏听不懂什么朝堂之事,提起楚慕倒是有话说: 「我倒是觉得那个王爷并没有传言中那般目中无人,粗鄙无礼,前儿在安国公府,他还特地礼道了我。」 这件事,齐振南也听说了,只听秦氏又道: 「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你与他能结为夫妻,便是旁人所不及的缘分,事已至此,你们这辈子注定是要将就过下去了,何不互相迁就迁就,最好能生两个孩子出来,那你往后的日子也能好过一些。」 秦氏是后宅妇人,与其他老夫人一样,根深蒂固的认为女人只有给男人生了孩子,将来才有靠山。 对此,齐振南却有别的想法: 「孩子不忙生,女人生孩子就是过鬼门关,楚慕那厮暂时还不值得妤姐儿冒险,你自个儿也当心着,生了孩子你便被绊住了脚,今后想变都没的变了。」 齐振南若有所指对齐妤道,当年母亲生齐甯时有多凶险,齐妤多少有点印象,若非因为母亲生产拖垮了身体,也不至于走的那般早,若母亲还在,齐国公府也不是如今的光景。 「马上就要过年了,正月里小姨肯定也要从大兴回来。咱们正月去外祖母家拜年,我给小姨已经备下好些礼了。」 齐妤的母亲是将军府的嫡长女,齐妤的大舅舅是威远将军,常年在漠北镇守,两年都回不来一次,将军府里就住着舅妈和外祖母,直到现在为止,她们还保留着齐妤母亲在世时的习惯,正月初一去将军府拜年。 齐妤有个小姨岳氏,与母亲是一母同胞,当年母亲去世之后,齐、岳两家本想让小姨给父亲续弦,谁知半路杀出了安氏,一次父亲醉酒后,两人春风一度,齐振南只得改续了安氏,小姨性子要强,当即撇了父亲,同年许配给了大兴文远侯府世子温宝成,文远侯去世之后,温宝成袭爵,小姨便也成了侯爵娘子。 齐振南每次听齐妤提起小岳氏,总有那么点不自然,打着哈哈便将话题岔了开去。 楚慕这几天在官署中,要么是被气的够呛,要么是被吵的心烦,干脆回府躲清静。 经过花园时,看见齐妤坐在亭子里看帐,冬月里的风这般冷肃,她也不怕冻着。 楚慕心情郁闷走过去,齐妤还以为是明珠,问他要茶喝,楚慕走到一边替她倒了杯热气腾腾的茶递到她手上,齐妤这才发觉不对,抬头看他。 见是他,齐妤没有表现的太奇怪,而是嘴角含笑问: 「王爷打算什么时候纳妾?」 楚慕瞪了她一眼: 「纳什么妾?」哪壶不开提哪壶。 齐妤放下账本,好整以暇的喝了口茶,将杯子捧在手中捂手,说道:「王爷不是要耍赖吧?」 楚慕干咳一声:「不是,你凭什么断定本王就输了?」 「近来王爷在民间很是红火,有那么多的文人墨客为王爷着书立说,王爷心里一定很高兴吧?」齐妤若有所指,听到这里,楚慕便知这事儿瞒不住了,叹了一声,齐妤说: 「闲来无事,说来听听吧。」 若是旁人在楚慕烦闷的时候用这种语气和他说话,楚慕理都不会理一下,但谁让说话的人是齐妤呢?他对齐妤没有半点抵抗力,如实把张御史如何伙同那些无所事事的酸文人编排他的事情说与齐妤知道。 「……就这样,如今朝中为了这么些个鸡毛蒜皮的事儿吵翻了天,偏我还拿不住张御史的错处,谣言这种东西根本查无可查,凭几张酸诗烂词,谁的罪都定不了。」 「还有那个什么林太傅,仗着自己教了几天皇上读书,成天在皇上面前说本王的不是,他知道不知道,皇上每天听他说本王坏话,心理压力很大的好不好?」 楚慕在说话的时候,齐妤就在旁边喝茶吃点心,等到楚慕说完之后,她也没有发表任何看法,这让楚慕感觉非常不爽,齐妤莫不是把他当天桥说书的,说完就算了吧。 「本王说了这么多,你稍微给点反应好不好?」 楚慕对正打算剥桔子吃的齐妤说道,边说边将齐妤手里的桔子夺过,三下五除二剥好了塞到齐妤手中,齐妤却只看着桔子不吃,满脸的嫌弃。 好在楚慕正忧心张御史和林太傅的事情,没有看见齐妤的小表情,要不然凭他此时此刻敏感的心情的话,又该心肝脾肺肾都疼一波了。 将桔子肉放下,齐妤说道: 「张御史和林太傅与王爷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他们这回为什么豁出命似的针对你,王爷想过没有?」 「这世上的所有事情,全都是有根源,有因果的,王爷若是不从根源查起,就等同不能对症下药,这病如何能好?」齐妤提醒。 第4章 楚慕愣了片刻,想起了齐妤曾经说过的事情: 「你的意思是,跟安国公府有关?」之前齐妤说,张御史和林太傅近来都纳了美妾,而安国公府惯于做的便是送人美妾。 「若他们真是因为安国公府送了他们一个妾,便这般不要命似的与本王为难,那可真是蠢透了。」楚慕不相信为了区区一个女人,张御史和林太傅会这么拼命。 齐妤却摇头叹息: 「王爷,您不会真以为,安国公府到处送人美妾歌姬,为的只是讨人情吧。身边多了个人,家里的大事小事,总是要漏点出去的。」 楚慕迷惑片刻,眼前顿时一亮,他好像明白齐妤的意思了,安国公府送人美妾,不单单是为了拉拢人,他送去的妾侍,多少都要为他打听些事情出来的,所以,能让张御史和林太傅拼命的,不是安国公府送去的两个妾侍,而是这些妾侍探听出他们的私密消息,为了这些消息不走漏风声,他们势必要听安国公的吩咐做事了。 「本王明白了。」楚慕觉得困顿多日的事情突然间就有了眉目和方向,跟齐妤相视一笑,楚慕忽然大手一拍,拍在齐妤单薄的后背上,高兴道: 「齐妤,本王不得不承认,你确实很聪明。」 齐妤手里的点心,因为被楚慕拍了一下后背而从手上掉到了桌上,后背的痛感让她恼火的瞪向楚慕,然而下手没轻重的某人根本没有察觉,搓着手便转身出了亭子,走两步后又回身,对齐妤道: 「若事解决了,本王定要好好谢你!走了!」 说完这些,楚慕便大步离开,齐妤将手扭到后背,抚了抚被楚慕重重拍了一下的后背,暗自骂了声:莽夫! 楚慕虽然粗莽出身,但却绝不是个庸人,被齐妤这番提醒过后,便有了解决事情的思路。 既然事情出在安国公府送去的两个美妾身上,那楚慕便从她们入手,很快就有了眉目,确实如齐妤所说那般,张御史和林太傅都有把柄抓在安国公手上,张御史素来为官清廉,奈何儿子要娶妻,女方狮子大开口,张家拿不出那笔钱,张御史便私下做了一回黑手,收下赃款给儿子娶妻用,这件事被妾侍打听出来,告诉了安国公; 而林太傅那边也有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被妾侍知晓,通报给了安国公。 探听出了内情之后,楚慕也就好办了,直接一个个的跟他们摊牌,张御史见事情败露,哪里还有底气跟楚慕对抗,当天晚上就派人撤了那些煽动写嘲讽酸诗的人,谁料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楚慕的人一直监视着,当场抓获。 而林太傅见张御史栽了,二话不说,主动到楚慕面前认错,求楚慕给他一条生路,楚慕念他年老体衰,便不做多追究,只让他主动辞去太傅一职,告老还乡,也算全他个脸面。 摄政王这件事情,办的滴水不漏,头头是道,让从前那些以为他只会用暴力解决问题的大臣们刮目相看了一回。 楚慕心里头高兴,想着追本溯源,他能圆满解决这件事,还是多亏了齐妤的指点,当天晚上便拎了酒肉去主院找齐妤喝酒吃肉,然后不意外的,吃了个闭门羹。 齐妤虽然隔着门委婉的表达了一下不用谢以及自己不善饮酒的事实,但话里话外的,楚慕还是听出了齐妤谦谦有礼拒绝词背后的真实意思—— 本小姐疯了才会跟你一个全无礼数的粗莽汉子大晚上的喝酒吃肉,真把本小姐当好兄弟了?有病吧。趁早给本小姐滚蛋! 楚慕吃了个闭门羹,但他从来就不是个会轻易放弃的人。 齐妤拒绝和他喝酒吃肉,没关系,酒不喝了,肉不吃了,但面总得让他见吧。 门关着,也没关系。他楚慕也不是只能走正门的迂腐之辈,只要能进房,他中门,侧门,后门,前窗,侧窗,后窗都行,他不挑的。 循着上回暗闯齐妤房间的套路,夜幕完全降临之后,楚慕就直接翻到了主院的后侧,那里有个后窗…… 齐妤房间的灯火还未熄灭,楚慕贴着她后窗外默默等待,听到齐妤让丫鬟们去歇息,丫鬟们离开,关上房门的声音之后,楚慕才暗自探头,伸手摸上了后窗窗台,略一使劲儿,后窗就被打开了,因为这回不是深夜,楚慕不想太快打草惊蛇,所以打开后窗之后又过了一会儿,他才将窗户大开,单手撑在窗台之上,准备纵身一跃,跳进齐妤的房间,吓她一吓。 可谁知道,他手刚撑在窗台之上,身子还没开跃,一盆透心凉的水就从窗户里头泼了出来,楚慕避无可避,被泼了个满面。 窗台后面探出琥珀的脑袋,手里还捧着个空盆,露出惊愕万分的表情看着后窗外落汤鸡似的楚慕。 「王爷!您,您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琥珀夸张的语气,让楚慕倍感愤怒。 明珠扶着齐妤走过来,齐妤居高临下看着窗户外不住抹脸的楚慕,冷飕飕的问道: 「王爷不会想告诉妾身,您是路过的吧?」 第5章 冬月的天气着实很冷,但再怎么冷,也没有楚慕此时此刻的心冷,拔凉拔凉的,心里都冷的要结冰了。 指着齐妤好半晌没说出话,刚一开口,就打了个大大的喷嚏,楚慕哈着白气,冻的直发抖,不管不顾便要从后窗爬上去。 齐妤一愣,让琥珀和明珠拦住他,楚慕怒吼一声: 「滚开!」 两个丫鬟吓了一跳,不敢上手阻拦,往齐妤看去,齐妤无奈摆摆手,让她们退下,别到时候真惹怒了楚慕,明珠和琥珀就得吃不了兜着走了。 楚慕颤抖着翻身进了窗,二话不说就开始解腰带,齐妤和两个丫鬟都愣住了,两个丫鬟叫了一声后便捂住了眼睛,齐妤稍微好点,却也转过身去,蹙眉问道: 「你这是做什么?」 楚慕一边解腰带,一边指使琥珀:「脱衣服看不出来?你,捂什么眼睛,去把窗户关上,想冻死本王啊?还有你,没点眼头见识,去打热水啊,这种小事,难道还要本王一一吩咐不成?」 齐妤冷笑,他倒是自来熟,夜闯她的房间,居然还敢堂而皇之使唤她的丫鬟。 琥珀和明珠可没有齐妤的临场冷静,被楚慕一吼,两人就吓得手忙脚乱起来,关窗户的关窗户,出去打热水的打热水。 齐妤要是现在敢转身的话,一定指着楚慕的鼻子骂他,可惜她不敢,楚慕在她床前,自来熟的将他湿掉的衣服,一件一件的脱下来,然后一件一件的扔到齐妤的脚边,从他丢在自己脚边的衣服数量判断,齐妤几乎可以断定,楚慕现在身上的衣服,不会多于两件,一件内衫,一件内裤…… 突然,贴身穿的内衫也抛到了齐妤脚边…… 那就只剩一件内裤……还没想完,内裤也抛了过来,并且正中齐妤的脚面,直接覆盖住她的脚。 齐妤现在没工夫去想楚慕到底是怎么把他的裤子绕一个弯,扔到齐妤的脚面子上,她现在只想知道楚慕到底想干什么。 内裤还带着他的体温,让齐妤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嫌弃万分的抬脚把脚面上的东西踢开,齐妤难得局促问道: 「拢共不过半盆水,你至于全……这般吗?」 齐妤说完,楚慕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传来一阵嘁嘁搓搓的声音,齐妤不敢回头,也知道他在干什么,急忙道: 「你别碰我被子,别碰我枕头。」 楚慕那个不要脸的,肯定是把衣服全脱了钻进她被子里了。 确实如此,楚慕把身上的湿衣服全脱掉之后,确实钻进了齐妤的被子,屋里烧着地龙,齐妤的被子也被熏得香香暖暖的,裹在身上别提多舒服了,楚慕差点都舒服的打冷颤,目光却始终盯着背对自己的那道身影。 原来齐妤的头发这么黑,这么长,都到腰了,平日里只见她将秀发盘着,从未见过她脱簪顺发的模样,先前在窗子里惊鸿一瞥,让楚慕快要冰冻的心瞬间春回大地。 楚慕舒服的呼了口气,身上裹着齐妤的小被子,目光落到她的枕头上,伸手拿过,抱在怀里,边摸边看: 「哎呀呀,还别说,你这枕头都比本王书房里用的香软,这上面还绣着桃花?原来你竟喜欢这花吗?」 齐妤沉着气,努力告诉自己不要被他影响到。对这种人就是,你越是搭理他,他越是得意,你若不搭理他,他嘴贱一会儿也就停了。 然而,齐妤还是低估了某人的脸皮厚度。 楚慕见齐妤还是没反应,不过紧绷的背脊出卖了她,从未见过齐妤这般模样,楚慕玩心大发,又开始翻弄齐妤枕头下的东西。 「花簪记……王妃睡前看的书竟然不是大学、中庸,似你这般正经,居然也看坊间的杂书吗?」楚慕故意说。 齐妤闭上双眼,努力让自己冷静,告诉自己再忍一忍,再忍一忍他就要消停了。 「咦,这是什么?一块玉佩,你方块玉佩在枕头底下做什么?连流苏都没……」 楚慕正拿着那块玉佩把玩,忽然眼前人影一闪,齐妤不知何时居然敢转身了,并且直接来到楚慕面前,一把夺过他手中正在把玩的玉佩,冷声质问: 「你闹够了没有?到底意欲何为?」 楚慕被齐妤冷漠的语气吓了一跳,他原本还想多逗她一逗的,谁想她这么不经逗,目光落在她手里的玉佩上,问道: 「这玉佩什么来头,能让你发这么大火?」 齐妤将玉佩捏在掌心:「与你有何干系?你只需告诉我,你到底意欲何为?」 楚慕敛下疑惑的眸子,收回胳膊,抱着齐妤的枕头,又把身上的被子裹裹紧,坐的更加端正,义正言辞道: 「你让你的丫鬟大半夜的把本王从头到脚都淋湿了,你还问本王意欲何为?赶紧的伺候本王擦身换衣裳,若本王病倒了,可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离开这里了。」 第6章 齐妤确实没见过楚慕这等脸皮的男子,冷笑一声,对外喊道: 「来人!伺候王爷更衣。」 楚慕也赶忙适时对外喊道:「本王没穿衣服,谁敢进来!」 齐妤耐着性子问他: 「不让人进来,谁帮你擦身换衣服?指望我吗?」 楚慕笃定一笑: 「不是你,还能是谁。你是本王的王妃,本王的玉体也只能让你看着,旁的女人休想染指本王的玉体半分。」 这话说的,不仅齐妤通体恶寒,就连守在门外等传呼的明月和琥珀都哭笑不得,若不是不敢的话,琥珀真想冲进房里骂楚慕一声‘不要脸’。 「王妃若不帮本王,那……本王就只当你是留本王过夜了。那敢情好啊,本王求之不得。」楚慕又一次在齐妤面前证明了一件事,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齐妤当然不会给楚慕留下过夜的借口,努力平复过后,从换衣屏风的架子上取下一块干爽的毛巾,走到楚慕面前,楚慕看着长发披肩的齐妤,两只眼睛仿佛都沉浸在她的容颜中难以自拔,直到齐妤把干爽毛巾甩到他头顶,然后脑袋就被人泄愤似的在毛巾里搓揉。 饶是这般粗暴,楚慕也甘之如饴。 齐妤把楚慕的湿发略微擦干了些,拿开毛巾,看着他满头鸡窝似的乱发,转身去橱柜里拿出一套干净的衣裳扔到楚慕面前。 楚慕愣愣的看着那衣裳,问道: 「你这儿怎会有男人的衣物?」 问过之后,楚慕就后悔了。因为他想起来,自己问的是句废话,不仅是废话,还是一句特别特别不恰当的废话。 他和齐妤是正式拜过堂的夫妻,可他成亲之后,从来没有到齐妤这里来过,但他岁不来,齐妤这里却不能不准备着他的衣物,他这一问,肯定又要让齐妤想起他的不是来。 「更深露重,王爷还是赶紧穿上衣裳,回头别病倒了,百官问罪,妾身可担不起这个罪责。」 齐妤冷冷说道。 楚慕也不是非要无赖到底,因为他清楚的知道,调|戏调|戏齐妤还可以,但要真把齐妤当成那种耍无赖就能逼她就范的女人,就大错特错了。 楚慕心中有愧,七手八脚的把衣裳换好,齐妤站在灯台前剪灯花,楚慕拿着腰带走到她身旁,递到她面前,齐妤不解,楚慕开口: 「衣裳我都没劳烦你动手,帮忙系个腰带不过分吧?」 齐妤转头看了他手里的腰带一眼,放下剪子,接过楚慕的腰带,整理平整后,绕过楚慕的后腰,替他把腰带系上,楚慕低头看着在自己身前忙活的齐妤,天知道他费了多大的力气,才克制住想把她拥入怀的冲动。 系好腰带之后,齐妤对楚慕比了比房门的方向,意思再明显不过。 楚慕却装作不懂,直接坐到齐妤的梳妆台前,指指自己乱糟糟的头发: 「你不会让本王就这样出门去吧。」 齐妤耐着性子,走到他身后,用梳子给他梳头发,谁知刚梳了一下,楚慕就吸气叫道: 「轻,轻点。」 齐妤抬眼看了看镜中的他:「我没替人梳过头,王爷多担待。要不然还是让丫鬟来?」 楚慕怎会错过这个难得的机会,立即表态: 「呃,你……随意。我没事儿。」 齐妤不置可否的收回目光,专注的替楚慕梳头,倒也没有故意在梳头上针对楚慕,但动作很不熟练却是真的,楚慕拼着一头发不要,也倔强的不要换人。 梳了几回差点把楚慕的头皮梳下来之后,齐妤渐入佳境,楚慕松了口气的同时,就可以在镜子里愉快的偷看齐妤了。 「我若出手整治一番安国公府,你继母会不会为难你?」 齐妤抬头看了一眼镜中的楚慕,问:「王爷要整治安国公府?」 楚慕与她对视:「你能猜到张御史和林太傅的事情,怎会猜不到本王要整治安国公府?说实话,从前本王就算知道安国公府的底细,却也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觉得这样走裙带,靠女人上位的人家不配本王动手,但很显然,本王估量错误了。」 齐妤敛目轻道: 「王爷想如何对付?安国公府在各府都有眼线,手里不知道掌握了多少官员的底细,贸然动手,只怕他们投鼠忌器,于王爷而言又将麻烦不断了。」 楚慕从容一笑: 「这回是本王轻敌了,不过你也不该太小看本王的能力,朝臣之中,真正在高位,有能力的官员,不会被安国公府的伎俩迷惑,比如你父亲,尽管娶了你那什么继母,但他却没被你继母迷惑的交出齐国公府的底细。」 「张御史和林太傅这回给那些受制于安国公府的官员们做了个很好的表率,现在正是一鼓作气,将那些暗桩连根拔起的最佳时期。」 第7章 齐妤听后,笑着提醒: 「王爷别忘了,当今太后正是出身安国公府,陛下亦然,若王爷动了安国公府,只怕将来免不得要受太后及陛下的怨恨了。」 楚慕目光如炬,灿然一笑:「若陛下将来要为了这样上不得台面的外家做主,那本王也不介意让这个天下换个人做主。」 这般大逆不道的话从楚慕口中说出,确实别有一番威慑。 齐妤的看着镜中楚慕沉吟良久,扑哧笑道: 「王爷这番话若被我父亲听见,他能一蹦三尺高,跳起来与王爷拼命。」 齐振南最是拥君护主,眼里只有皇权正统,而楚慕先前那番话简直与乱臣贼子没有两样,齐振南不疯了才怪。 「齐振南……我是说你父亲,他太迂腐了,天下本该有德者居之,君有君命,臣有臣心,若明知陛下无德仍拥立不变,那将来出了暴君,百姓生灵涂炭,算是谁的责任?」 齐妤勉强将楚慕的头发梳通,随手给他束了最简单的发髻。 「既然王爷觉得天下该有德者居之,那以王爷德行品貌,何不取而代之?」齐妤一边对镜修整发髻的角度,一边状似无意道。 楚慕讶然转身看她,沉声问道: 「你希望,我当皇帝?」 齐妤一愣,她以为自己说的够直接了,没想到楚慕反问的更直接,让她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算妥帖。 不过,楚慕只是一问,还没等齐妤给出答案,他就自己回答道: 「我杀孽太重,德行不够,当不了!」 楚慕说这句话时,眼神略微黯淡了下,齐妤看在眼中,觉得有些奇怪:「一将功成万骨枯,历史洪流的推动者中,谁人敢说自己杀孽不重?王爷何须妄自菲薄。」 楚慕站起身来,与齐妤面对面,弯腰与她对视,说道: 「你不必试探本王的真心,先前与你说的话,句句肺腑,我可能会骗任何人,但却不会骗你,因为我舍不得。」 齐妤不动声色的后退一步,楚慕没有亦步亦趋,而是给她足够的空间和距离,说道: 「话说,先前那个敏感话题,你怎会那么问?你不是应该叱责本王,不尊君臣之道,然后跟本王说一通忠君爱国的话吗?你爹可不是你这样的啊,当今圣上乃是先帝,我皇兄的嫡出太子,名正言顺,根红苗正,在他们那帮老臣眼中,正统继承皇位的陛下就是他们供奉的天,容不得任何质疑,更遑论,我那番大逆不道的话了。」 齐妤敛眸一笑:「妾身不过是一后宅妇人,先前问王爷的话,也就是听音辨声,话赶话问出的,王爷说的这些,妾身听不懂。」 楚慕不信的摆摆手:「得了吧。若是从前我不了解你,你这般说我可能就信了你,可现在不同了,本王已经不会将你做普通后宅妇人看待了。」 齐妤转过身去收拾梳妆台:「王爷莫要打趣妾身了。」 楚慕来到齐妤身后,两只手撑在梳妆台上,他身量高,便是撑在这方寸之地,亦能给齐妤充分的活动空间,他越过齐妤的肩膀往镜子里看去: 「齐妤,你很聪明,本王不是那种容不下女人聪慧的庸俗男人,相反的,本王喜欢聪明女人,尤其像你这样的。便如今日这般谈敏感政治话题,本王也觉得很好,所以,你不必在本王面前有所顾忌,只要放心大胆的做你自己就好。」 楚慕目光灼灼盯着镜子里的漂亮女人,满怀期待她听到这番话的反应,世人都觉得女子无才便是德,所以有很多聪慧女子都习惯于藏拙,他如此支持,是个女人都会感动的吧。 齐妤若是感动了,会不会对他回心转意?然后……嘻嘻嘻嘻。 楚慕忍不住在内心偷笑起来,万分期待的盯着齐妤,一眼不眨。 镜中的齐妤对楚慕绽放一抹甜到骨子里的笑容,让身后的楚慕差点溺毙在她的笑容之中,然后,齐妤温柔优雅的声音,一字一句的对楚慕说出: 「王爷之前找女人的品味,真的很难让人相信,你喜欢的是聪慧女子。」 楚慕的笑容僵在脸上,努力深吸一口气平复一下被半路扭到的心情。 「衣服也换了,头发也梳了,王爷现在是不是该走了?」齐妤懒得顾及他此刻什么心情,她只知道,夜深了,她该休息了。 楚慕心里憋着气,故意凶狠道: 「这里是王府,本王想在哪里便在哪里,你能奈我何?」 齐妤冷哼一声:「先前妾身还对王爷稍稍有所改观,如今看来,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怪妾身想太多了。」 说完,齐妤身子一矮,从楚慕撑起的手臂下面钻出,好整以暇道: 「这里确实是王府,王爷可以自由选择所在的地方,妾身走也是一样的。来人——」 第8章 齐妤对外喊了一声,明珠和琥珀应声而入,半点都未曾停留,显然是一直在门外随时候命。 「收拾收拾东西,咱们睡客房去。」 明珠和琥珀对视一眼,愣愣的点头,然后就果真要入内收拾,楚慕见齐妤这般决绝,知道今晚继续纠缠将毫无意义,大喝一声: 「行了行了!收拾什么?本王走!本王这就走!」 说完之后,楚慕便头也不回,大步走到门边,又停了下来,转身对齐妤道: 「对了,安国公府的事儿,你到底怎么说?要本王看在你的面子上,对他们手下留情吗?」 齐妤对楚慕恭恭敬敬的福了福身: 「若可以的话,王爷便手下留情些吧,毕竟是妾身继母的娘家。」 楚慕深深在齐妤脸上剜了一眼,没再说什么,若有所思的转身离开。 琥珀走到门边,亲眼看着楚慕走出主院的院门之后,才赶忙把房门关上,来到齐妤面前问道: 「王妃为何要替安国公府求情?夫人她可不会记你的情。」 齐妤没好气的瞥了她一眼,摊手问: 「那你觉得我该怎么说?别手下留情,往死里整他们?」 齐妤的话,让一旁收拾楚慕湿衣服的明珠笑了起来,齐妤见琥珀还是不懂,叹息教导:「真是个傻丫头。真不知道你小时候,我怎么会挑中了你做丫鬟。」 琥珀委屈的嘟嘴,乖乖的去给齐妤收拾床铺去了。 明珠打趣道:「琥珀小时候跟人抢东西吃,从来没输过,姑娘就以为她机灵了。没成想,也就抢东西吃的时候机灵些。」 齐妤也跟着笑了起来,琥珀被人嘲笑智商却找不出话来反驳,急的跺脚: 「哎呀,知道你们都是聪明人,可你们这些聪明人,就不能体谅体谅我们这些笨人吗?奴婢是真不懂,夫人对姑娘又没什么恩情,反倒处处为难,姑娘不落井下石都算是厚道的,凭什么替她们家求情呢。」 齐妤坐到床沿,看着她来了句:「他早已做好一切决定,无论我怎么回答他都不会改变。既然如此,那我干嘛不做个口头的好人,将来面对夫人还能站直了腰说话,何乐不为。」 琥珀恍然大悟。 齐妤看着琥珀颠来复去的被褥,想着刚才楚慕光身子裹在里面,嫌弃万分: 「还颠什么颠,全换了。」 年关将至,腊月二十朝廷将正式‘封印’,文武百官从那日开始可以有为期一个月的休假,所以,在休假前,各公署衙门,商户佃农,各行各业都忙的热火朝天。 东城的花市是全京城最大的市场,每到年节,花市中的特色的,反季的花草都十分走俏,有喜庆、吉利寓意的花哨盆景,售卖的非常火热。 有些豪门望族,还特意早些时候就到花市定下成百成千盆,普通花农们光是赚一个年节的钱,就能顶上下一年的家中开销,若是大户花农,赚的可就更多了。 今年下半年,花市里开了一家名为‘兰蝶轩’的花铺,专卖兰花,兰为花中君子,高洁典雅的象征,古往今来,多少文人墨客为兰着迷,为兰写诗,而兰有千百种,可以满足各个阶层的需求。 而这家名为‘兰蝶轩’的花铺之所以能在城东花市这么大的市场中迅速占领高地,年前就订单飞起,而之所以这么成功的原因就在于这家花铺的老板委实会做生意,他家的兰花,年前卖出的都是一些夏季或春季才会出现的品种,其中最名贵的,当属夏季盛放的素鼎荷晴,此兰花娇贵无比,对气温的要求十分苛刻,一般在夏季盛放,秋季便萎靡,冬季的时候,更是不可能会出现的,但‘兰蝶轩’却做到了,让素鼎荷晴在冬日盛放。 当然了,反季的兰花销售价格也相当惊人,一盆素鼎荷晴夏日的价格在三千到五千两不等,而兰蝶轩的冬季素鼎荷晴的价格则在三万到五万两不等,饶是这般天价,仍有那爱兰如命的富豪贵族为之买单,只不过,这么贵的兰花若买回去,只开个十天半月就谢了,可如何是好。 所以,只要是兰蝶轩卖出的反季兰花,随兰花一同卖出的还有养护方法,会有兰蝶轩的专门侍花师父入府搭建暖棚,并在府中看护,侍花师的一切开销,则由兰蝶轩全权负责。这般负责与豪气,可不是一般的花农能比的。 京城每年都会有流行的时花时草,今年不用多说,肯定是兰花夺冠,因为兰蝶轩的缘故,不少今年种植兰花的花农都饱赚了一笔。 有些眼红的掌柜粗略替兰蝶轩算过一笔账,单单是年节期间,他们光素鼎荷晴就卖出了二十多盆,另外绿云、文漪,关顶,翠碟等名贵兰花一日百盆打底,更别说其他成千上万走量的普通兰花盆景,少说这年前几个月,除去兰蝶轩的成本之外,其实说白了,也没多少成本,养兰花吃的是技术饭,便是些田地,棚子,与这背后的利益相比,实在算不得什么成本,这么一刨算,兰蝶轩这半年来,少说也能赚到五六十万两,甚至更多。 第9章 齐甯在西窗前坐了好长时间,觉着屋里烧的炭火太盛,非要坐到窗口清醒。 手边的矮桌上放着一只黑色的木头匣子,匣子里压着一只青白色的玉兽,玉兽下面是厚厚一叠面值万两的银票,匣子旁边还有一封写满了五六张纸的书信,这些都是午饭之后,薛玉章派人给送来的。 齐甯原以为又是些什么骗人的小玩意儿,薛玉章自从住到国公府客院去之后,就真把自己当个客人般,也不日日过来骚扰,有时候在院子外远远的站着,齐甯不想看他那样心软,便总故意让自己忽略他。 她是铁了心要与他和离的,只不过他说什么也不肯,便是在父亲面前,他也从未松口,在国公府这段时间以来,他恭恭敬敬,并未犯什么错,便是有不归的情况,归来之后,也会特意让人禀告给她知晓,齐甯想抓他的错漏,便让人去核查他是否说谎,核查之后,发现他倒是没说谎。 薛玉章在书信里告诉她,前阵子他赌输了八万两的前后缘由,之前因为确实犯了大错,不敢以这些微借口,直到自觉有了点像样的反省道歉意思,如今才敢全盘说出来。 据薛玉章说,那回他有一半是自己行为不端,但还有一半因为被人给骗了,薛家西郊外有几处田庄,近山谷,远尘嚣,最是适合养兰花,薛玉章去年就有想在那片田地中种植兰花的意思。 但当时还缺一个会养兰花的师父,那时他得知有个从宫里出来的侍花公公,养护兰花一把好手,便想请他出山,不料消息有误,被人骗进了赌局,开始就把他用来买兰花的万把两银子输掉了,他一心找回本钱,才会越输越多。 齐甯搬回嫁妆之后,他痛定思痛,先是把那从前害她小产的妹妹送去了庵堂,年后便要嫁去外省,再是与她那个不讲理又善妒的婆母画下界限。 薛玉章住到国公府之后没多久,老郡王妃便来寻过他,但被他三言两语赶了出去,后来又来了几回,薛玉章亦是态度坚决,当着齐家众人的面,对老郡王妃直言齐甯一日不回郡王府,他便在齐国公府守她一日,老郡王妃劝不回儿子,也只好悻悻而归。 齐甯是真没想过,薛玉章说要养兰花,还真给他养成了,并且做出了这般大的买卖,那匣子里的银票,光拿肉眼看,少说也有好几十张,不仅全然填补了她替郡王府垫付出去的银钱,还多了许多许多。 齐甯也不知道自己这么想对不对,她也不是那么在乎银钱的人,可薛玉章给她一下子送了这么多钱来,她居然真的有点想相信他在改邪归正。 心里头矛盾极了,齐甯实在拿不定不注意,所以也不管是不是年节,各府最忙的时机,便派人去了摄政王府,给齐妤送了个信儿,急急忙忙的把齐妤给请了过来。 齐妤急忙来了国公府,齐甯派人传话的人说有急事,齐妤放下手里的活儿,马不停蹄赶过来,以为是薛玉章又招惹齐甯,惹出祸端。 进了屋以后,齐妤连裘衣都没解,就进了齐甯寝房的内间,见齐甯好端端的坐着,脸上也没有哭过的痕迹,甚至眉梢带着浅浅笑意,齐妤悬着的心才放下。 让丫鬟替她解了裘衣,松快快的坐下问道: 「你这丫头只当我是与你一般无需料理家事的闲人吗?说让我过来,我就眼巴巴的过来了。快说何事,若不要紧,看我下回还搭理你不搭理。」 齐妤喝了口茶定定神,才有心情与她打趣。 齐甯抿着唇,没有说话,只是将手边的黑匣子和一封书信推到了齐妤面前。 齐妤放下茶杯,疑惑的将那封信展开阅读,从第一张看到第六张,一字不落,看完之后,她就明白齐甯把她喊过来的意思了。 「这信写的倒是言辞恳切,就不知有几分真假。他从未养过什么兰花,又有几分胜算。」 齐妤将信重新合上,装进信封里。 齐甯听齐妤说完之后,把手里帕子放到一边,主动将黑匣子打开,让齐妤看见匣子里的东西。 「这是……」 齐妤很是意外,将匣子里的玉兽拿到一边,将匣子里厚厚一叠,崭新崭新的万两面额的通兑银票拿在手中,随便翻看了一遍,笑问: 「他挣的?」 齐甯点头:「嗯。说是东城花市中,如今最大的兰花铺子,叫什么‘兰蝶轩’的,就是他开的,他还弄出了好些名目,一个年节,便挣了这么多,全给我拿来了。除了这些银票,还有他铺子的账本,像是怕我疑他私吞似的,把账本都给我送来了。」 齐甯的贴身丫鬟伶俐的把账本递给了齐妤,齐妤拿过账本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确定是货真价实的账本,不是糊弄事儿的。 薛玉章此举倒是大大出乎了齐妤的预料。 「他还真给做出来了,倒是小瞧了他。」 齐甯抿唇沉吟片刻后,说道:「每回我贴补了家用之后,他都会烦闷一阵子,其实我也知道,他并不是那种会心安理得用女人银钱的人,只不过被家事所累,他自小给捆着翅膀,他要做什么,我那婆母都不支持,久而久之,他便也颓废了。」 第10章 齐妤看着心软的妹妹好一会儿,问道: 「你掉孩子那阵儿,他还在外与那什么花魁不清不楚,这帐他认吗?」 齐甯低头拧眉:「他倒是跟我解释过,是永宁伯世子吃醉了酒,要强了那花魁,他是替花魁出头,没想到跟永宁伯世子惹上了官司,闹得满城风雨。他自己是这么说的,我也不知真假就是了。不过在那花魁的事情闹过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在外面胡闹过倒是真的。」 齐妤冷哼:「他倒是想胡闹,有那本事吗?」 齐甯一愣,没听懂齐妤的意思:「有什么本事?」 「没什么。」 齐妤低头整理自己的衣袖,目光落在薛玉章写给齐甯的陈情信和那一匣子银票上,若他真心悔改,齐妤也不是非要拆散他们,不说别的,就说她这个傻妹妹,嘴上说了大半年要和离,要和离,最后还是拖拖拉拉,什么都没办成,若她真心实意想和离的话,这么长时间,只怕都能再嫁了。 「所以,你喊我来就是为了问我,你该不该原谅薛玉章?」齐妤问。 齐甯也不隐瞒了,直接点头。 她对薛玉章确实余情未了,考量事情的时候,未免偏颇,这个时候,她怕再次做错决定,所以才特意征求姐姐的意思,若姐姐觉得可疑,那她也决然不会再与薛玉章假以辞色的。 齐妤看着齐甯信任的目光,叹道: 「你会这么问我,便是你心中已有了答案。」 「我打小便事事听姐姐的,无不妥帖,唯独婚姻一事,自作主张了一回,落得如今这田地,我真是怕了,不知若我这回心软,下回他还会不会犯,若他再犯,我又当如何?」 齐甯将心中疑虑尽数说出。齐妤看着她,顿了一会儿,道: 「没了他,你活的下去吗?」 齐妤的问题奇怪,齐甯却很认真的想过之后才回答: 「我不怕失去他,没有他,我当然能活下去。这世上哪有谁没了谁活不下去的呢。」 齐妤对齐甯柔婉一笑: 「你既不会没了他便活不下去,那你还怕什么?你若现在想原谅他,那便原谅他,若他今后再犯,你便是没了他,也不会活不下去啊。」 齐甯的脑子一时没反应过来:「姐姐的意思是,我原谅他……也无妨?」 齐妤点头:「人可以有犯错和被原谅的机会,道歉诚恳的情况下,原谅一次也无妨,但若再犯的话……」 不用齐妤把后面的话说完,齐甯也明白意思。 「若再犯,我定将他远远的踹了,绝不姑息!」齐甯忍着笑,拍胸脯保证。 妹妹都这般说了,齐妤这个当姐姐的还能怎么样。 「找我来是不是就为这事儿?没别的了?」齐妤问。 「就这事儿。」 得了齐甯的回答,齐妤果断起身,将裘衣披上,边系绳结边道: 「王府还有些礼单要看,我便不与你多坐了。」齐妤说。 齐甯跟在旁边替齐妤整理下摆衣袖,闻言问: 「咱们今年还是正月初一去将军府拜年吗?」 两姐妹走出房间,齐甯送齐妤,边走边说话。 「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吧。」齐妤说。 「舅舅今年还是不能回来,这都两三年了,外祖母也见不着儿子,恒表哥儿马上都要娶妻生子了,舅舅也不回来。」齐甯勾着齐妤的手臂抱怨。 齐妤见她孩子气,道:「将士镇守边关是保家卫国,国泰才能民安,你以为舅舅不想回来?」 「道理我懂,所以舅舅才不想恒表哥从军嘛,早早让他拜了大儒为师,从文路,家里有一个男人在战场就够了,我就是可怜外祖母和舅母罢了,几年都见不着舅舅一面。」齐甯说。 「那也是没法子的事情。」齐妤无奈。 「对了,策哥儿什么时候回来?他都出京游学两年了吧,我成亲他也只是给我寄了些东西回来。」齐甯又问。 「你这嘴真是要个把门儿的。什么策哥儿?跟你说过多回,要称呼他为儒王殿下,纵然他不在意这些,咱们也不可乱了礼数和分寸。再说你还比他小两个月,却策哥儿策哥儿的,喊着也不嫌别扭。」齐妤忍不住横了妹子一眼。 齐甯却不以为意: 「同岁嘛,这般称呼有何不可?策哥儿从未说过他介意。他虽是殿下,可说起来也没在宫里待几年,先先帝就驾崩了,不还是跟咱们在将军府长大的。」 齐妤懒得跟这什么妹子再辩这些小事,随口换了个话题: 「这两日母亲都不在府里,父亲可有说什么?」 安氏身边有齐妤的人,知道她这些日子都在往安国公府跑,齐振南这边什么看法,齐妤倒是还没顾及到。 第11章 经过转角的时候,齐甯伸手给姐姐挡了一枝花枝,回道: 「姐姐怎知她不在府中?约莫是安国公府那边有事,她也没回来细说,父亲好像也没问吧。哎呀,左不过就是齐烟和齐韵的婚事呗,姐姐知道吗?那日齐烟被掌嘴之后,成了京城笑柄,谢家和赵家似乎对婚事有了新想法,也不知最后能不能成。」 「若不能成的话,也怪可惜的。谢家和赵家倒都是难得的好人家。」齐甯道。 齐妤失笑: 「你倒是个没气性的。人家那么对你,你居然还在这里操心她们的婚事。要知道,当年你之所以嫁给薛玉章,母亲可没少出力,算计到你头上的事儿,什么时候都不能忘了。」 提起薛玉章,齐甯没底气再说什么。扶着姐姐出了国公府大门,好巧不巧,薛玉章正好从马背上下来,六目相对,难免一阵尴尬。 还是薛玉章率先反应过来,赶忙爬上石阶来到姐妹俩跟前,先看了一眼故意垂头避开目光的齐甯,然后才对齐妤拱手一揖: 「长姐这是要回去了?」 齐妤整理了下衣带,点头道:「是啊。府里事多。」 薛玉章欲言又止了一会儿,见齐妤要走才喊住她:「长姐稍待。」 齐妤在马车前止住脚步,薛玉章来到身前,一揖到底,起身后对齐妤诚恳道: 「玉章多谢长姐那日点拨,往常是我混账,没有好好待甯姐儿,让她吃了很多苦,从今往后,我定会珍她,爱她,疼她,定不会叫长姐担心了。」 齐妤看着他,柔柔一笑: 「人这辈子所拥有的机会并不多,若再有下回,你懂的吧?」 薛玉章被齐妤脸上的这抹笑给吓得心惊胆战,仿佛瞬间让他想起了那日临近残缺边缘的恐惧,后脊背发凉,擦了把冷汗后,连连点头: 「懂,懂的。」 齐妤满意的点点头,然后上了马车。 薛玉章站在原地等了好一会儿,齐甯见他不动,便下台阶来到他身旁,轻咳一声后,问道: 「姐姐与你说什么了?」 薛玉章回过神来,看向齐甯后才反应过来: 「哦,没,没什么,姐姐让我今后好生对你。」 齐甯低下头搅弄帕子,抿了抿忍不住上扬的嘴角,小声说了一句:「谁稀罕。」 薛玉章见她这神情,便知自己这段时间的努力总算有了点效果,扯着齐甯的衣袖想去牵她的手,齐甯瞪了他一眼,将衣袖从薛玉章手中扯开,然后转身便上了台阶,薛玉章见她这般,以为她还在生气,便没敢跟上去。 齐甯走到国公府大门才发现人没跟上来,回头喊了一声: 「你还看什么呢?」 薛玉章一愣,恍然道:「哦,来了来了。」 说完,三步并作一步迅速爬上石阶,追着媳妇儿进门去了。 按照惯例,宫中年三十都会办一场宫宴,邀请所有皇亲宗室入宫一同守岁迎新。 往年齐妤都是称病不去,楚慕也不会问她,便是一人赴宴,宫里也没有敢问他的,今年齐妤自然也打算这样办,早早便向宫中去了请病的折子,这些后宫女眷的折子,只需过一趟宫中的尚礼署即可,若宫里贵人特意问起,尚礼署才会将折子呈上交代。 年三十上午,各院各房的压岁赏钱皆已发放,接受完府中仆从,仆妇们在抱夏外一波又一波的叩谢后,刚才安定下来,齐妤坐在暖阁里写吉庆签子,这是每年她都坚持亲自做的事情,便是在一张裁剪成方块的红纸上写下‘安、顺、福、禄、寿、喜、宁、康’这任意一字,明珠和琥珀,带另外两个丫鬟齐齐动手,将齐妤写好的签子随着放入迎新喜钱红包中,便是正月初一见人发放打赏用的。 楚慕身为摄政王,在过年前自然是忙的火烧眉毛。文武百官,各官署都是腊月二十封印,然后百业待休,内阁、军机、枢密院除外,楚慕一直忙到现在,才有空回来。 问了府里一圈得知齐妤在暖阁,急急赶了过来,掀开厚厚的帘子,带进一股寒风凉意。 楚慕将齐妤看了一圈,问道: 「你怎的还是这打扮?大妆费时的很,不快些要来不及的。」 齐妤看了他一眼,手中写字的动作未停,道: 「前儿我便告了病,王爷便如往年一般独去即可。」 楚慕一愣: 「今年如何一样?我不是早与你说过要一同出席的嘛,不过近来内阁事忙,忘记回来叮嘱。」 齐妤依旧淡淡: 「王爷说要一同出席,妾身当时也没答应啊。」 楚慕拧眉哑言,回想当时,齐妤好像确实没答应。 「你不与本王同去,本王独身一人怎去?」楚慕开始采取迂回策略。 第12章 齐妤不为所动:「王爷又何曾是第一年独身前往,怎的今年便娇贵起来了?」 「嘿,你这话说的。」楚慕目光落在她写的签子上,拿起两张放手里看,又道: 「反正我不管,往年如何便算了,今年你是一定要陪本王去的。」 齐妤冷哼,果断拒绝:「不去。」 一句话噎的楚慕后面的话都没法说了,拿起另一支笔,蘸上墨,学着齐妤的样子在空红纸上写下祝福字眼。 「你若不去,那本王便也不去了。」楚慕赌气说。 「随便。」齐妤寻常答。 楚慕气急:「本王不去,宫里都不敢开宴,你信不信?你忍心因为你一个人的缘故,让宫里那么多的人心急如焚的干等着?」 「他们等的是你,与我何干?」齐妤看了一眼楚慕写的狂草,不甚满意的将之写了就扔进签子堆的字给挑了出来,放到一旁。 楚慕见状,干脆放下笔: 「齐妤,没你这样不上台面的。本王都亲自来请你了,便当做给本王个面子,如何?琥珀,去,把你家王妃的品服取来,说起来,本王还没看过你穿王妃品服呢。」 琥珀看了一眼齐妤,哪里敢听楚慕的话,素手侧立到一旁,低头不语。 楚慕见自己连齐妤身边的丫头就使唤不动,越发气闷,若按照他从前的性子,直接拉着齐妤,死活逼迫一番也就得了,可如今,他连齐妤的一根小手指都舍不得碰,怎还敢逼迫。 罢了,男人就该心胸宽广些,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横竖不过是为了和她相处。 「那本王便不去了。咱们夫妻俩总归是要一起守岁的,不在宫中,便在房中,我无所谓的!」 楚慕一番豪言壮语终于让齐妤把手中的笔扔了下来,明珠赶忙上前把笔和被墨染上的红纸从齐妤面前拿开,退到一边,识趣的招手让暖阁里伺候的丫鬟全都退下。 丫鬟们鱼贯而出,不一会儿暖阁里就剩下齐妤和楚慕两人,齐妤冷冷盯着楚慕,目光疏离,楚慕见状,忽然夸张的捧心哀嚎: 「哎呀——你别用这种薄情负心的眼神看本王,本王受不了!」 齐妤满头黑线,静静看着楚慕装模作样,楚慕揉着心口,继续扮演一个合格的戏精,扭着身子试图去拉齐妤的衣袖。 「齐妤,本王这里疼。你……」 话未说完,袖子也没抓到,齐妤便‘无情’的起身,生生断了楚慕纠缠的后话。 「王爷去或是不去,都与妾身无关,王爷愿意待着那便待着好了,妾身还有事要忙,就不奉陪了。」 齐妤站在门边说完这些话之后,便不再管房中的楚慕,径自离开。看来楚慕去不去赴宴,她是真不在乎。 齐妤把楚慕一个人扔在暖阁,出来后琥珀告诉齐妤: 「王妃,之前您让厨房准备,要拿去慈安堂的点心都做好了,还有那些布料、药材、过年的寒食都已经搬上牛板车上了,王妃什么时候动身?」 慈安堂是西城的一处孤儿堂,是齐妤资助下才得以开设的,京中豪门贵户,世家望族年节施粥,施药都是常事,也有像齐妤这般,直接开设一些救济堂行善积德的。 「我换身衣裳就去,再多拿些糖果和银豆子,慈安堂的孩子今年又多了不少。」 琥珀和明珠领命下去准备,齐妤回房间换了套出行的衣裳,然后便出了家门,马车后跟着好几辆满满当当的牛板车,走了大概半个时辰才来到一座宽大的院子前。 齐妤由丫鬟扶着下车,慈安堂的管事是一对夫妻,男的叫金荣,女的叫巧娘,两个人原本是走江湖的,后来遇事偶然被齐妤救下了,安顿在慈安堂,这几年慈安堂收容的无家可归的孤儿越来越多,幸好有他们夫妻俩尽心尽力的做事。 两人给齐妤行礼过后,便招呼堂里的杂工们出来和王府下人一同把齐妤带来的东西从牛车上搬下来。 巧娘是个颇有风韵的妇人,美中不足的是脸上有道伤疤,但为人十分客气,热情的请齐妤进门。 齐妤每年都会来这里几次,所以并不陌生,正要随巧娘进去跟孩子们玩一会儿,却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道不太可能出现在这里的声音。 「王妃稍待。」 齐妤眉头一蹙,循着声音望去,果真看见了阴魂不散的楚慕夹着马腹上前,韩风和纪舒随后。 楚慕将马骑到离齐妤还有五六步远的地方就停下,翻身下马,打量着四周,走到齐妤跟前,对上齐妤的冷脸,楚慕却对她高兴的笑了。 从暖阁出来找齐妤,才被告知齐妤来了这里,楚慕跟齐妤成亲三年,对她的事情知之甚少,还不知道她竟然在西城开了这么一所救济堂,感慨齐妤人美心善的同时,楚慕马不停蹄追赶了过来。 第13章 「王妃,这位是?」巧娘不认识楚慕,不知如何应对。 齐妤淡淡回了句:「这位便是摄政王楚慕,你们先去帮金荣吧,我与王爷说几句话再进去。」 巧娘惊讶对楚慕行礼过后,就听从吩咐去帮丈夫了,楚慕饶有兴趣的往牛板车上的东西看,问齐妤: 「你给他们带什么了?若本王知道你来这里,定会让人多准备些东西。」 「这里都是无家可归的可怜人,王爷若找妾身有事,待妾身回府之后再说吧,此刻妾身没功夫照顾王爷。」齐妤的意思已经很明显,偏有人就像是听不懂似的。 楚慕不理齐妤,兀自弯腰进入了矮门,齐妤只好跟上,追着喊道:「王爷,妾身不是开玩笑的,你……」 不等齐妤说完,楚慕打断: 「本王知道你没开玩笑,你有什么事尽管去忙好了,本王四处看看,不需要你照顾,若有要帮忙的地方,你招呼一声便是。」 不用等楚慕吩咐,韩风和纪舒就已经在外面帮着慈安堂的杂工们一同搬送东西了。 慈安堂就是一块占地足有三进小院那么大的地方,整座院子呈扇子状,除了最前面一块空地外,后面里三层外三层全都是房屋,还有专门的私塾先生定期来教孩子们读书认字。 城城 十几个孩子看样子是认识齐妤,看见她便围了上来,明珠和琥珀手里拎着食盒,食盒里是些小点心,一样样的分发给孩子们,孩子们拿了糖果和点心,纷纷围着齐妤说谢谢,叽叽喳喳,热热闹闹,你一言我一语,竟把齐妤给逗的笑了起来。 楚慕从后面的院子走出,来到廊下,看着齐妤被孩子们围在中间笑靥如花的样子,心脏仿佛被暴击数下,抱着廊柱,忍不住用目光痴痴的追赶仿佛身上带着光圈的齐妤,脑中甚至产生一种荒谬的感觉,如果齐妤能对他也那样真情实意的笑一笑,他便是死了也值得。 自从楚慕让齐妤别管他,尽管忙自己的事之后,齐妤就真的没再理会过楚慕,她帮着金荣夫妇发放了过年的东西,又与孤寡的老人们说了会儿话,孩子们又围着要跟她玩耍,这一忙就忙了申时,眼看日头都快偏西了。 齐妤这才落得些空闲能坐下来喝杯茶水,刚一坐下,楚慕便凑了过来,他一过来,巧娘和孩子们都不敢来找齐妤了,楚慕坐在一旁,不时扭头看齐妤,而齐妤则兀自喝茶,只当身边空无一人,完全不把楚慕放在眼里。 院子里的孩子们今天太高兴了,又是吃的,又是穿的,明珠和琥珀她们还特意自己掏腰包给孩子们带了好多烟花爆竹,还有孩子玩儿的砸地炮仗和手拿烟花,胆子大些的孩子们便取来半截点燃的香,用香头点烟花,等璀璨的火星冒出来之后,交给一些胆子稍微小点的孩子,一时间,慈安堂的院子里砸炮声四起,孩子们围成圈,欢声笑语不间断,对他们来说,这一年来再没有比今日更高兴的了。 金荣和几个杂工搬完了东西,也加入了放炮的行列,原本这些炮仗都应该是晚上守岁的时候放的,但大家知道,齐妤她们过会儿就要离开,所以特意在这时候把炮仗放了,图个热闹。 齐妤看着孩子们手里拿的冒火星的小烟花,眼角含笑,仿佛十分憧憬的样子。 楚慕凑过来问: 「没看出来,你竟这般喜欢孩子。还有烟花,你若喜欢烟花的话,今日就该随我入宫去,宫里守岁时放的烟花才漂亮呢。」 每年皇宫守岁到最后,都会来一场烟花会,吉庆署的人忙活一整年,总能研究出一些新品种的烟花来,有些确实很漂亮。 齐妤目光落在孩子们手里的小烟花上,忽而感触: 「我不喜欢烟花,也不是很喜欢孩子。」 楚慕一愣,不解道:「你不喜欢烟花,也不喜欢孩子?为什么?我看你都挺喜欢的嘛。」 齐妤沉默片刻,就在楚慕以为她不想说话的时候,齐妤忽而开口: 「烟花虽美,但只是昙花一现,便如这转瞬即逝的人生般,一瞬间的美丽过后,还没留下什么声响,就化作灰烬了,有种说不出的凄美,太伤感了,我不喜欢。」 「相比之下,我更喜欢爆竹和鞭炮之类的,爆竹去秽,鞭炮迎新,震天雷响,声传天际,巨响之后,一切归于平静,不让人留恋往事,可以安安心心的开始新的一年。」 楚慕静静的听齐妤分解烟花和炮竹的不同之处,倒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解说,齐妤果然与众不同。 「那孩子呢?你不喜欢孩子,怎会特意办了这慈安堂?」楚慕又问。 齐妤将手中杯子放下,幽幽道: 「慈安堂是我母亲生前办的,那时候规模没这么大,王爷视我父亲为政敌,有些事情别人不知道,王爷你该知道的吧?」 楚慕瞪着眼睛看了齐妤一会儿,尴尬的摸了摸鼻子:「你是指,你原本有个孪生弟弟的事情?」 第14章 齐妤没有猜错,楚慕做了摄政王以后,最先调查的就是齐国公府的事情,知道齐国公府原本是有个嫡子的,但其三四岁的时候,在漠北走失了,齐振南派人寻遍大半个楚国都没寻到踪迹,后来他回到了京城,鲜少提及此事,所以京中知道的人并不多,以为齐振南和原配夫人就只有齐妤和齐甯两个女儿。 楚慕原本也忘了这么回事,毕竟也不重要,现在突然听齐妤问起才想起来的。 齐妤冷静的点了点头: 「弟弟走失了,我娘就见不得街上有那些流落街头的孩子,她办了慈安堂,收留这些孩子,便是想为弟弟积德行善,希望弟弟流落在外,也能遇到好人给他吃饱穿暖,有瓦遮头。」 齐妤说这些话的时候,并没有刻意渲染这份心殇,但楚慕却从她的话中听出了如惊涛飓浪般的悲伤和遗憾。 「你想他吗?我是说你的弟弟。」楚慕问。 齐妤沉吟片刻后,摇头道:「我不记得他,谈不上想。」 楚慕理解,毕竟那时候齐妤也才三岁,怎会记得关于弟弟是什么样的呢。 突然有点后悔跟她聊这些,楚慕想让齐妤稍微高兴些,说道: 「晚上的宫宴不去便不去吧。每年都是与那些脸上带着面具的人守岁过年,确实无趣的很。我带你去个地方,咱们两个寂寞的人,便凑在一起过个团圆年吧。」 齐妤真心不想跟楚慕在一起守岁迎新,好说歹说,楚慕就是听不进去,不仅听不进去,还固执的非要把齐妤列作和他是一样‘寂寞’的人,齐妤拉扯不过他,只得裹着裘披抱着暖炉,生无可恋的坐在马车上,任他带自己去一处极有人情味的‘好地方’。 「王妃,王爷怎么忽然转性儿了,要带您去什么好地方呀?」琥珀坐在车里兴致勃勃的说:「往年守岁夜,在国公府的时候还好,您和公爷,老夫人,二姑娘他们有说有笑的,可到了王府,每年都是我们几个打牌说话,您还是一人在房里看书,未免冷清,今年倒好。」 琥珀的喋喋不休,齐妤兴致缺缺,靠在牡丹缠枝的大迎枕上闭目养神。 明珠放下车窗帘子,猜测着她们将要去的路线: 「奴婢听说城中有几处只有达官贵人才能去的小楼雅苑,王爷会不会便是想带王妃去那里?」 明珠这么一猜测,琥珀就更期待了。 「真的吗?咱们还没去过那些地方呢,若今日得见,也是有福了呢。」琥珀高兴的拉起齐妤的手臂晃荡:「王妃,您看看,王爷其实还是很好的嘛。」 齐妤被琥珀吵得睁开两眼,目光平和,并没有任何期待。 马车一路飞驰,从城东到城中,再到城西,眼看就要出城了,马车还没停,这下连明珠都坐不住了。 「王妃,这越走越偏,都快到大雁塔了,王爷到底想带您去哪儿啊?」 到了大雁塔的话,就离城门真就不远了。这么晚出城,纵是除夕宵禁时间延长,他们也赶不回来吧,若赶不回来,明儿还怎么去国公府和将军府拜年呢。 齐妤也是想到明日要去拜年的事情,来到窗口也向外看了看,正考虑要不要喊停的时候,马车的行驶速度就降了下来。 韩风策马在马车外对齐妤说道:「王妃,就快要到了,您稍作准备。」 马车驶入大雁塔下的一处农家小院中,齐妤走下马车的时候,被周围的人声鼎沸和热闹繁华惊讶到了。 今天是年三十,街上也是张灯结彩,但这个时辰,集市上其实没多少人,家家户户都在吃团圆饭,可这里,都临近城门口了,居然还有这般灯火辉煌,热闹鼎沸的地方。 而且这里的热闹与城中的集市热闹不同,城中的集市,商铺林立,整齐美观,这里的集市更多像是三教九流的聚集地,热闹的没有章法,有杂耍,有卖艺,有围炉喝酒,有稚童追闹,有拉二胡,有吆喝买卖……总之卖什么都有。 楚慕来到齐妤身旁,要拉齐妤进去,齐妤下意识不愿上前,楚慕回头笑道: 「别看这里乱糟糟,好东西不少的。走吧,有我在,别怕。」 说完,楚慕便拉着齐妤走入这热闹非凡的小天地中,这里的街面或许不讲究,摊位也没有章法,但热闹是真热闹,齐妤还是第一次到这种地方来,明珠和琥珀紧紧跟着齐妤身后,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护着。 「大雁塔周围住的确实都是些难登大雅之堂的三教九流,不过小人物也有小人物的美好,深巷有酒香,美味佳肴也未必只能在高堂大屋中出现。」 楚慕一路跟齐妤解说,一路把齐妤带到了这片集市的最里面,一家看起来有些年头的酒肆。 「王爷,大过年的,您不会就想带王妃在这里用饭吧?」 来的这个地方,别说齐妤没来过了,就是齐妤的婢女,也就是明珠和琥珀她们也没有来过这种乌七八糟的地方,想了一路的雅苑小筑,美轮美奂突然变成这么个……呃,接地气的地方,那心理落差别提多大了。 第15章 楚慕当然知道这主仆此刻在想什么,说道: 「你们还别瞧不上,一般人,本王还不带来呢。走吧,里面都准备好了。」 在楚慕的坚持下,齐妤走进厚厚的挡风棉帘子,想象中这样陈旧的酒肆里面应该是乌烟瘴气,晦暗无光的,没想到出乎意料的清爽整洁,温馨暖和,外面人声鼎沸,里面却一个人都没有,这不合乎常理,想来定是楚慕的缘故。 一对老夫妻站在楼梯口迎接他们,似乎知道楚慕的身份,见了齐妤也不敢抬头多看,只一个劲的说‘贵人请’,然后直接把人请上了二楼。 二楼比一楼要更整洁雅致些,难得从桌椅到碗筷,再到摆设,竟全都是崭新的竹制品,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可见这小酒肆在某些方面还是讲究的。 齐妤自然和楚慕坐一桌,琥珀、明珠另坐一桌,韩风他们却不见踪迹。从二楼的窗户正好能看见外面热闹的景象,颇有些闹中取静的意思。 「这酒是果子酿的,六七月的果子采摘下来,十余种一起发酵,有酸有甜,都不用加酒曲自然成的酒,特别适合女子饮。」楚慕的推荐层出不穷,刚说完酒,又开始说菜。 「这里的炙羊肉是全京城最地道,最好吃的。我每年都会让老徐他们亲自养几头肥瘦相宜的羊,你待会儿尝过就知道了。」 齐妤尝了一口果子酿,味道确实甘甜可口,几乎尝不出酒味,全是果香,掌柜夫妇在楼梯口炙羊肉,肉香飘上来,确实令人齿颊生津。 「也就是今年你过来,我让人清了场,往年我独自来的时候,这里便是这条街上最热闹所在。喝酒划拳,高谈阔论,一口肉一口酒,便是人间蒸腾景象。」楚慕给齐妤分发碗碟,动作娴熟,看着确实像常来的样子。 「你这喜好还挺亲民的。」齐妤忍不住又喝了口果子酿,味道确实很好,越喝越能品出滋味,糅杂了好些感觉。 「人不能画地为牢,非要分出个三六九等,怎么活着都是过一生,荣也好,辱也罢,王侯将相,贩夫走卒,谁都不可能得永生,最重要的是什么?人生得意须尽欢,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让自己高兴了,舒坦了,才是正理。」 楚慕说的头头是道,齐妤却不以为然,辩道: 「人生在世,怎么可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环境不同,处境便不同,人有道德限制,有礼法规范,有亲情牵绊,有善恶两难,你这句话只是表面听起来有理,实则是最不负责任的一种活法。便如那号称四大皆空,斩断尘缘的出家人一般,为了信奉一个连自己都不知道真假的佛,便抛下一切,入庙修行,可直到他们圆寂时,也许都没搞明白自己修行的意义是什么。」 「不知道意义难道就没有意义了?」楚慕笑道:「太追求意义这两个字,才是最没有意义的。世人皆知,孩子的烦恼很少,为什么呢?就因为孩子不会刻意去追求做事的意义,他们啃半天梨,打一天陀螺,吃几颗糖就很开心了,怎会去想这些让他们开心的事情是有意义还是没意义的呢。」 「确实没人见过佛,但你也不能说这世上就没有佛,佛便存在与那些修行人的心间,是一种精神境界,也是佛告诉我们这个道理的,世间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齐妤看着楚慕,忽然悟了: 「好像也对。」 楚慕沉迷于齐妤的笑颜中,刚出炉的炙羊肉被送了上来,肉香立刻便弥漫开来,叫人食指大动。 挑了两串最好的送到齐妤面前,齐妤接过咬了一口,眼前瞬间一亮,不吝称赞: 「好吃。」 得到齐妤的认可,楚慕很是高兴:「那便多吃些,待会儿还有红烧的,一点不夸张的说,老徐的炙羊肉是全京城之最,老徐夫人的红烧羊肉,是全楚国之最。」 齐妤被楚慕的这番形容说的笑了起来。 就在楚慕带着齐妤在城西一处偏僻酒肆中吃热乎的羊肉时,宫宴却开设的没什么滋味,众人皆对摄政王楚慕未曾出席宫宴一事忧心忡忡,每个人都在努力回想,自己有没有在什么时候得罪了摄政王,让他恼火的连宫宴都不出席了。 其中胡思乱想最激烈的就是太后和皇上了,最近安国公府遭受了来自摄政王大人的一系列暴击,损失惨重,安国公府焦头烂额,原还想趁着宫宴,好生与摄政王求和一番,可摄政王连这个机会都不给他们,安国公府看起来门庭煊赫,繁荣鼎盛,可实际就是个空架子,若非如此,当年先帝的兄弟们又怎会一个个的都想对太子取而代之呢? 太子年幼是一个原因,但安国公府确实当不起年幼太子的后盾,才是那些王爷皇叔们起野心的最大原因啊。 宴席到了末尾,烟花署的宫人们来请点燃烟花时辰的命,每年差不多都是这个时候,燃放当年最亮,最闪,最漂亮烟花的时候,今年自然也不例外。 第16章 「臣等恭贺皇上新禧,祝愿大楚国泰民安,风调雨顺,海清河晏,天下太平。」 摄政王不在,皇室宗亲,文武百官便以齐国公为首,共同起身说贺词。 说完贺词之后,便是群臣至殿外共同赏烟花的环节,烟花署得了命令,早已在天坛处做好准备,待吉时一到,便点燃花火,耀满京城。 老宰相与齐国公站在最前方,等着吉时,老宰相悄声问齐国公: 「国公可知今日摄政王为何不来参加宫宴?莫不是有什么不满之处吧。」 齐振南自己还纳闷呢,自然不能回答老宰相的问题,指了指天上道:「随他吧。快放烟花了,咱们还是赏烟花吧。」 老宰相无奈叹息,显然是做不到齐国公般豁达,脑子里继续回忆全年活动,可任他想破了脑袋都想不出来,楚慕他到底为什么没来。 吉时已到,群臣就位,烟花署得了最终命令,几十个小太监一同点燃了漫天的烟花,群臣看见火光之后,全都已经做好了被美丽烟花迷住之后惊叹的准备,突然画风一变,从西边传来一阵天雷滚滚的——鞭炮声,完全盖过了烟花绽放的声音。 那鞭炮声之响亮,震耳欲聋,可谓动人心魄,惊炸人胆,所有人的耳朵仿佛都跟着震动,如战场上几十台大炮同时轰炸,轰隆隆,轰隆隆,整个京城仿佛都被这场鞭炮震的晃动起来,要不是未起狼烟,群臣简直都要以为京城要被人攻陷了,更是把小皇帝直接吓得跌出了龙椅…… 群臣捂着耳朵,齐振南最先镇定,招来禁卫军统领,扯着嗓子怒道: 「哪里来的声音,赶紧给我去查!这般响动,是想造反吗?查,给我去查——」 齐妤和楚慕在老徐夫妇的店里吃完肉,本以为要回府了,琥珀和明珠还商量着回去找李嬷嬷她们打一会儿叶子牌,谁知楚慕并不带她们往回走,反而领着齐妤往大雁塔去了。 大雁塔塔檐下周围挂了很多灯笼,把整个大雁塔照的犹如白昼般亮堂。 「你带我来这儿干嘛?」齐妤问。 楚慕指着塔上:「都说登高望远,到塔上可以看到很远的地方。」 齐妤并不是很想爬塔,架不住楚慕在前面拽后面推,好不容易爬上到五层,齐妤就气喘吁吁不肯再往上了。 楚慕一边说齐妤体力不行,一边拉着她往栏杆处走,塔里面也挂了灯笼,显然是早有准备,明珠和琥珀靠在楼梯上喘气,琥珀小声问: 「明珠姐姐,王爷大晚上的让王妃爬这么高的塔做什么呀?」 明珠探头看了看站在五层塔外栏杆处的一对璧人,王妃身上裹着自己的裘披,王爷又把他的披风也披在了王妃身上,两人并肩而立在灯火处,感觉竟别样融洽。 明珠暗喜心头,先前那顿年夜饭,虽说不怎么成体统,但是味道是很好很好的,看的出来王爷为了让王妃满意,是费了一番心思的,现在又把王妃拉到这个一看就知道是提前布置过的塔中来,待会儿定是还有什么节目。 她想了想后,看着琥珀笑问:「你猜有什么是需要登高望远的?」 琥珀迷糊了片刻,忽然灵光一闪,激动的捂嘴,压低声音道:「我知道了,王爷定是想为王妃放烟花吧。啊,真是太花心思了。」 明珠为琥珀难得的机灵点赞,两个丫鬟头碰头的偷笑,都为自家王妃感到高兴,不管怎么说,王爷肯为王妃花心思就是最大的进步。 事实上,齐妤也猜到了楚慕想干什么,不过她可没有两个丫鬟那么兴奋,之所以还愿意留在这里给楚慕点面子,完全是看在刚才吃饭的时候他说的那番言论,让齐妤感觉楚慕这个人也并不全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至少他对生活,对人生有一番属于他自己的见解。 冲着这个,齐妤才决定留下来。反正放烟花的时间不长,转瞬即逝,等他放完了之后,也算全了他的一片心思。 「你看那边,宫宴上的烟花就快放了,每年都是固定的吉时。待会儿我也安排了好些,咱们凑着吉时一起放,一起看,如何?」 楚慕指着皇城的方向对齐妤说道。 齐妤微微一笑,算是回应。纪舒在大雁塔下对他们挥手,楚慕抬手回应。 「吉时快到了,声音很大,你若害怕便捂起耳朵。」 齐妤觉得他太小看自己,左不过几声烟花爆竹的声音,她还不至于连这些都怕吧。 「没事,我不怕响。」齐妤说。 楚慕看着齐妤,欣慰的笑了,感觉自己今天晚上这个决定做对了。 齐妤安静的站在塔上看着远处的万家灯火,偶尔又几声炮竹声响从远方传来,想象着民间百姓们家家团圆的美景。 自从嫁到王府以后,每年的年三十晚上,齐妤都是在房间看看书,有时候把琥珀和明珠她们喊到暖阁打牌,看她们闲唠嗑,打趣一晚上,虽然也很热闹,但到底没什么意思。 第17章 今天她虽然是被楚慕横拖硬拽过来的,但吃到了可口的羊肉,喝到了美味的果子酿,听他说了不少郾城军中的趣事,这个除夕夜过得还算是比较特别的。 算算时间差不多了,齐妤低头看了一眼大雁塔前的空地,韩风和纪舒在下面忙活着,看不清他们具体在忙什么,不过看样子吉时快到了。 明珠和琥珀悄悄来到齐妤身后,打算一会儿就近欣赏漫天的美丽烟花。 「王爷,吉时到了。」纪舒在塔下扯着嗓子喊了一声。 楚慕和齐妤对看一眼,抬手一挥,声音洪亮的回了句:「点吧。」 两个丫鬟兴奋的抱在一起,齐妤也有些期待的看向天空,然后…… ‘砰’一声巨响后,皇城上空的烟花在半空炸开,形成璀璨美妙的图案和颜色,而大雁塔的空地上,则传出震天响的噼里啪啦。 随着这震天响出来后,齐妤脸上的期待就再也挂不住了。 迎着巨大的,似乎把大雁塔塔檐上的灯笼都震的颤动起来的声响,齐妤看向了塔下的空地。 噼里啪啦的,地上仿佛炸出了一条条火龙,这哪里是什么烟花,这根本就是鞭炮嘛。 明珠和琥珀直接傻眼,两人被吓得不轻,蹲在地上抱着脑袋大叫,不过在震天响的鞭炮声中,她们的大叫声完全起不到任何作用。 齐妤的脑仁儿都被炸疼了,扶额对楚慕大声问: 「你什么意思?」 楚慕似乎也没想到声音会这么大,两只手指戳着耳洞,见齐妤对他开口,却听不见她说什么,也扯着嗓子问: 「你说什么?」 齐妤见他没听见,又问一声:「我问你,这到底什么意思?」 齐妤边问还边对着大雁塔底下指指点点,手脚并用的想要对楚慕传达自己想要表达的意思。 楚慕虽然还是听不见齐妤的话,但从她比划的手脚中猜到,直接凑到她耳朵旁,大声告诉她: 「你说你喜欢炮仗,我就让人特地准备的超长的,三万响的!能放小半个时辰!哈哈哈哈哈。」 齐妤简直吃惊的连表情都没办法很好的控制了,捂着耳朵酝酿良久后,对楚慕大声回了句: 「你脑子有病!」 「你说什么?不用谢我。」楚慕只看见齐妤张嘴,却丝毫听不见她在说什么。 「我——说——你——有——病——」齐妤一字一句的对楚慕表达自己此刻心中的愤怒。 「你说什么——我听不见!你再说一遍!」楚慕却依旧听不见。 齐妤想指着楚慕继续骂,可鞭炮声音太大,她的手得捂住耳朵,喉咙都喊冒烟了,不仅喉咙冒烟,她整个心肝脾肺肾都在跟着冒烟,最后干脆识相的闭嘴,拉起琥珀和明珠便往下塔而去。 整个大雁塔外面已经是浓烟滚滚了,前路根本没法走,幸好这塔四周都是路,齐妤埋头便往另一个出口走去,楚慕从后面拉住了她,看口型还在问她想干什么,齐妤二话不说,一脚踹在楚慕的小腿上,拉回自己的衣袖就捂着耳朵埋头跑开,逃跑的脚步绝对可以称得上是齐妤人生速度之最。 齐妤绕过大雁塔前的空地,从外面直接饶了一大圈才回到原来那个市集,市集里的人早已经被这里的鞭炮声所吸引,全都捂着耳朵围在大雁塔外看什么情况,也没人注意到齐妤她们兔子似的跑开。 好不容易从那令人窒息的鞭炮声中跑出来,爬上了王府的马车,老车夫还捂着耳朵想问她们怎么回事,被琥珀催促着赶紧驾车离开。 老车夫不明所以,赶忙听命行事,驾着马车奔驰回城。 车里,齐妤主仆三人等到鞭炮声渐渐远行之后,才敢放下两只手,齐妤靠在车壁捂着到现在还扑通扑通跳的心口,明珠欲哭无泪给她抹胸口顺气,琥珀则没有这么好的涵养,放下两只手的同时,就骂出了一句大家的心声: 「这王爷莫不是个傻的吧?」 亏她刚才还那么期待,以为王爷要跟王妃浪漫一把,年三十除夕夜,带着王妃喝酒吃肉,畅谈人生,难得看见王妃这么好的心情,难得看见王妃跟人聊这么开心,难得看见王妃脸上有笑容,王爷只要再少放几个漂亮的大烟花,今天晚上就可以说是十分成功了! 只要王爷把王妃讨好了,王妃不再讨厌王爷了,那他们今后不就可以顺顺当当,圆圆满满的在一起了吗? 可谁知道,谁知道王爷会急转直下,突然来这么一出! 试问哪个女人喜欢这种震天响,恨不得把人震出毛病来的大炮仗啊! 说他傻都埋汰了‘傻’这个字。 与疾驰而过的马车擦身而过的是一队骑马的官兵,看样子,应该是西山大营的前锋探哨兵,也难怪,毕竟这么大的动静,便是军营没有急报,也肯定是要来一探究竟的。 第18章 齐妤她们回城的这一路上,遇到的不仅仅是西山大营的前锋探哨兵,还有巡防营的,五城兵马司的,京兆府的,知府衙门的,就连禁卫军都出动了,纷纷往震天响的地方进发,路上也有不少行人在往外窥探,有抱着孩子的,有三两成群的,有指指点点的,人们纷纷猜测到底是怎么回事。 齐妤已经不知道用什么词语来形容此刻的心情了,她刚才吃饭的时候,怎么会觉得楚慕是个有自己思想的人呢?还觉得从前对他诸多无解,甚至心中还升起过一丝丝的小愧疚,觉得从前小看他了。 可瞧瞧他做的事儿,齐妤觉得便是从前觉得他脑子有病,都是高看他了。他哪里是脑子有病啊,他根本就没脑子啊。 看着这全城戒严的架势,楚慕这一通炮仗的影响力简直可以用巨大来形容,整个京师都为之震动了。 齐妤几乎可以想象明日那些人得知是摄政王楚慕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之后,有多丢人! 事情确实如齐妤所想那般,各府衙的兵丁急速奔向巨响声音的源头,上峰们都在等着回话,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这大年三十,到底是哪路不要命的孙子居然敢在重兵把守的京城造次,别说京城外有四座大营,光是城中的各府衙兵丁就有成千上万,这回闹出这么大动静,怎么说也是要抓几个头目抄家灭族的。 而此时此刻,楚慕也意识到似乎事情闹大了。 他倒不是怕那些找来的兵丁,而是连他自己都觉得炮仗声太吵了。 韩风和纪舒抱着头过来问他:「王爷,这也太响了,咱用水扑灭吧。」 楚慕还没说完,纪舒就有话说了:「不行啊,炮仗放不完不吉利!」 各府衙兵丁冲进了浓烟,不等楚慕发话,就几盆水泼了下来,鞭炮声果然小了很多,再来几盆水,就全熄灭了。 为首的禁军统领挥去面前浓烟,怒斥: 「哪儿来的混账东西,放这么些个炮仗,想死就直说,老子给你个痛快!」 五城兵马司副统领也跟着破口大骂: 「大过年的,真他x的找事儿!老子倒要看看是哪个混账王八羔子!」 周围兵丁们此起彼伏的谩骂声,一直维持到了浓烟散去的时候。 炮仗声停止,露出原本藏在浓烟后的人影,楚慕维持捂着耳朵的姿势和禁军统领四目相对,气氛顿时尴尬到了极点。 一场惊天动地的炮仗声,让皇城内也歇了宫宴守岁的兴致,皇亲辈分最高的平王叔做主让一些宗室亲眷先回府,宫里就留下一些重臣和直系皇亲。 齐振南也留在宫中,他手下管着皇城禁卫军和巡防营,除夕夜突然出现这种恶性放炮事件,他这个总长官怎可袖手不理,自要查个水落石出,清清楚楚不可。 御书房内如今还剩下不到十人,太后和皇帝坐在一起,皇帝躲在太后身边,依旧惊魂未定,太后也好不到哪儿去,因着安国公府自顾不暇的关系,太后近日越发担忧了。 王公王叔们或坐或立在一侧,兵部尚书焦急的负手转圈,齐振南则立于廊下,禁卫军统领和巡防营、五城副统领入宫回禀情由,见了齐振南先是一拜,齐振南领着三人进御书房,三人跪地禀报: 「启禀皇上,太后及诸位大人,恶意放炮的地点已经找到。是在城西大雁塔附近,如今官兵已经将围观的百姓尽数驱离,炮火也已熄灭。」 平王叔忍不住怒道: 「地方找着了,人呢?哪个混球这么大胆,今天是什么日子?年三十晚上他敢恶意放炮,惊扰宫宴盛典,惊吓皇上,便是定他个身首分家,秋后斩决也不为过!」 三个统领被训的低下了头,左右互相对望两眼,有苦难言,最后还是禁军统领大胆开口: 「王爷息怒,这罪怕是定不了的。」 平王爷还没反应过来,梗着脖子发火:「怎么定不了?本王乃三朝皇叔,还处置不了一个混乱法纪的人吗?别说要他的脑袋,便是抄他家,灭他九族本王也使得!」 巡防营统领都快哭了: 「王爷,真使不得。他是……」 「他是谁?难道是朝中谁家亲眷?本王今儿还就把话放这里,便是老宰相家的亲眷子侄,今晚这罪他也赦免不了!」 平王叔拿老宰相做了个比方,把老宰相说的连连摇手反驳:「不是不是,绝对不是老臣家眷子侄。」 齐振南瞧回来复命的几人神色为难,便猜到恶意放炮的人定不简单,沉声问道: 「到底是谁,快说。」 三位统领拱手一致答道: 「是摄政王爷楚慕。」 一时间,御书房中陷入死寂,平王叔脖子硬梗了片刻,突然就软了下来,身体仿佛被抽干了水分的小油菜,蔫儿蔫儿的坐回座椅之上,再没有刚才要把人抄家灭族的气势了。 第19章 因为确实抄不了他家,灭不了他九族…… 太后和小皇帝对望一眼,太后战战兢兢的问: 「摄政王爷这是要干什么?难道这就是他不来参加宫宴的真实原因吗?他,他是不是,对哀家和皇上有诸多不满啊?诸位王叔,大人,哀家今后可该怎么办呀?」 太后完全被脑中的可怕猜测吓惨了,抱着小皇帝嘤嘤哭泣起来。 御书房的众臣看着这个太后,有些无奈。 历朝历代有那太后弄权,把持朝政的,咱们这位太后倒是没有野心,可她成天不是耳根子软人云亦云,就是抱着小皇帝自怨自艾,丝毫没有身为大楚第一尊贵女性的自觉和魄力。 也许是被摄政王破城闯宫时杀人如砍菜切瓜的血腥画面吓到了,太后只要对上摄政王,那就怕的像只小鹌鹑一样,尽管她的太后之位还有小皇帝的皇位全都是摄政王一手保下的。换句良心话说,楚慕当年之所以要杀那么多人,威慑朝野,完全就是为了他们母子今后能顺顺当当,稳坐龙椅中帐。 朝廷里,任何人都可以怕楚慕,恨楚慕,太后和皇帝都不应该才是。 齐振南唉声一叹: 「太后莫要惊慌,先前臣等是以为有人蓄意寻衅滋事,威胁禁宫,这才下令全城戒严,如今知晓乃摄政王所为,便没有这方面的担忧了。臣这便下令撤除城中岗哨。天已不早,明日乃新年伊始,太后与皇上还需入太庙祭祀,现下不如回宫歇息吧,这件事交由臣下等来处理便好。」 太后就巴不得听到让他们娘儿俩回去休息的话,至于对上楚慕的事情,还是交由这些肱股之臣们去做就好了。 「如此,哀家与陛下便先回宫了,有劳诸位耆老大人。」 语毕,御书房中众人起身恭送,看着太后与皇帝离开之后,兵部尚书才来到齐振南身旁,低声问: 「国公,您说摄政王此举究竟何意?」 齐振南还未开口,平王叔冷哼一声:「他还能有何意,不过就是仗势欺人,有恃无恐。显摆这朝中无人能奈他何罢了。」 平王叔确实是三朝皇叔,就连楚慕也要喊他一声皇叔的,与先先帝一个辈分的老皇叔们,如今也就剩下他和宁王叔了。 其他几个在场的王公皆不约而同的无奈叹息,都是既气愤又对此没有任何办法,只能选择叹息。 「天确实不早了,咱们也该离宫了。」 齐振南说完,对三个统领吩咐:「你们负责安全将诸位王爷和大人们送回府中,然后把城中临时增加的岗哨都撤了吧。」 三统领拱手领命,巡防营长问: 「国公,那这件事儿咱要写报告上表吗?要是写,该怎么写?」总不能直接写摄政王半夜没事干放鞭炮玩儿,弄得京中四大营和各府衙人仰马翻吧。 这话问到三统领的心坎上,是啊,今夜动静闹这么大,又是调兵又是探哨的,他们这些看守京师安全的部门总要给其他官署衙门一个交代啊。 「还有,今日城中百姓定然也被吓到,总要有个官方说辞,若什么都不说的话,百姓中流言四起,届时若引人心惶惶,只怕又是一番麻烦事。」 五城兵马司统领如是提醒。 齐振南深觉有理,最要紧是稳定军心和民心,不能因一个小小的事故就造成京师动荡混乱。 「京城百姓年节时燃放爆竹多有损伤发生,这几年我与礼部及工部皆在商议此事,决定自中秋开始在京中特意安排几处爆竹燃放的点,如今把时间提前,改为正月开始,一会儿我去礼部和工部,将此条例尽快拟定出来,你们去让京兆尹也贴出相应告示,便说昨晚城西的炮竹燃放只是一个朝廷试点,未曾上下通传到位,交接不详,让百姓们不必惊慌,安然过年便是。」 三位统领连连赞道: 「如此甚好。那属下等便去照办了,告退。」 见他们都退下之后,齐振南还是没得歇息,直接从宫里出来去了六部,派人通传把礼部尚书和工部尚书从家里请过来,重新敲定这些条例。 从除夕夜一直忙到了正月初一,只得天亮时在回府轿子里小睡了片刻,心中不知对那个莫名其妙,大半夜放炮仗的楚慕又多了几分怨念。 齐妤一晚上也没怎么睡的好,她是亲眼看见那一地火龙炸出来的,回来以后见光时眼前总冒金花,耳中还不时伴有耳鸣,歇了好一会儿才好转,所幸的是,在楚慕一阵巨响的鞭炮过后,往年时不时半夜放几根炮仗的百姓们,今年倒是一个都不敢放了,后半夜安安静静,勉强睡了一两个时辰。 早上按时起来,今日她和父亲,祖母约好了一同去将军府拜年,无论发生什么,这件事在齐妤心里还是十分重要的,再累也要去。 穿戴整齐后,明珠请齐妤去饭厅用早膳。 第20章 齐妤走出房门出现在院子里,便有主院的仆婢上前来与她恭贺新禧,齐妤一一回应,让琥珀分发早就准备好的赐福红封,一路派发红封到饭厅,明珠已经在饭厅摆好了丰盛的早饭,厨房准备了各种腊肉,酱菜,配上糯米圆子吃,算是正月初一的习俗,齐妤吃不了多少,所以所有菜都是用小碟子装的。 让齐妤没想到的是,她刚到饭厅,楚慕就出现了,看见齐妤,楚慕笑逐颜开,殷勤过来打招呼: 「王妃,新年好啊。」 齐妤现在看见楚慕这张脸就免不了想起他昨天放的那三万响鞭炮,那一地火龙,烟熏火燎的画面,是必然要被齐妤记一辈子的。 福了福身,齐妤回了句:「王爷新年好。」 楚慕在齐妤身旁坐下,主动接过明珠给齐妤盛过来的小圆子,昨晚回来之后,他也稍稍反省了一下,事情的发生过程完全出乎了他的预料,把齐妤吓得落荒而逃,反正怎么说都是他考虑不周,这不一大早就过来跟齐妤打招呼了。 明珠也给楚慕盛了一碗圆子,楚慕夹着一颗圆子在桌上找了一圈,问道: 「糖呢?」 吃这种实心圆子肯定是要蘸糖的,可这桌上却连个糖碟都看不见。 「奴婢这便让人去取,王爷稍待。」 楚慕看齐妤默默用早饭,用酱菜配实心圆子,不免想起他之前让人调查齐妤时,上面写的齐妤的喜好是桂花糕那项,他还曾经为了讨好齐妤,连续好几天给她送桂花糕来…… 可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楚慕不难发现,齐妤这个人,根本不喜欢吃甜。 「王妃穿戴如此整齐,一会儿是要出门吗?」楚慕将齐妤从头到脚看了一遍,发现齐妤今天穿的比昨天和他出门时都端庄慎重,琥珀手里还挂着她的裘披。 「嗯。」齐妤应了一声,算是回答。 「是去将军府吗?本王也备了些薄礼,待会儿随你一同去,正好给国公和老夫人拜年。」楚慕昨天就打听好了齐妤今天的行程,知道齐妤今天是和国公府一同去她的外祖家拜年。 这么好的表现机会,楚慕说什么要不会放弃的。 如果可以拒绝的话,齐妤是一万个不想跟楚慕一起去自己外祖家拜年的。可有人一口一个尽孝,说的就好像齐妤不让他去给老人家拜年请安,就是不孝似的。 最关键是,齐妤若不让他一同前往,那他便拉着齐妤,也不让齐妤出门。 最终两相僵持,眼看约定的时间快到,齐妤只得妥协,楚慕便兴高采烈的叫人把他准备好的礼品一样样的搬上了齐妤的马车。 齐妤和父亲,祖母约好了早晨在将军府见面,快到将军府的时候,琥珀在马车外告诉齐妤: 「王妃,国公他们好像已经来了。」 齐妤并不觉得意外,每年父亲来将军府都会特意提早些,有时候齐妤和齐甯到场,他都已经早早在将军府的中堂坐下不少时间了。 齐妤下车之后,正上台阶,想起来身边还有个人,不放心的叮嘱道: 「我外祖母身体不好,你别乱说话。」 「我保证就是请安,老人家问什么我答什么,这总行了吧。」楚慕姿态亲昵的伸手拢了拢齐妤的绒毛衣领,尽力配合道。 齐妤避开他的手,尽管仍不放心,却也没法现在打发他回去。 楚慕与齐妤并肩而行,将军府的中门早已大开,仆人们上前与齐妤见礼,齐妤让琥珀一一的赏,舅妈王氏听说齐妤来了,一直迎到了影壁,王氏是个四十多岁的端庄妇人,嫁到将军府之后,便与舅舅聚少离多,独自陪在婆母身边,为夫家撑起了门庭,是个很能干,也很不容易的女人。 「你今日怎的晚了,可叫我们好等。」王氏拉住齐妤的手,正要把人拉进府去,就看见了乖乖站在一旁等介绍的楚慕,王氏问道: 「哟,这位是……」 王氏没见过楚慕,自然不认识。 「是王爷。舅妈这是第一回 见吧。」齐妤说。 楚慕从话语中听到了身份,即刻作揖:「原来是将军夫人,总听妤姐儿提起,舅妈安好啊,本王今日叨扰了。」 楚慕今日是做好十足准备来的,就连说辞都是一套一套的。 王氏得知他的身份,见他这般和善,受宠若惊:「王爷哪里的话,快请快请,老夫人久候多时了。」不敢耽搁,赶忙热情迎着他们进门去了。 王氏将齐妤他们迎到中堂外,齐甯听见声响赶忙跑了出来,笑吟吟的来到齐妤和楚慕面前,对两人娇俏俏的行礼: 「姐姐姐夫来的好晚。」 楚慕见她气色不错,笑问道:「多日不见,妹子的气色好多了。莫不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吧?」 齐甯以为齐妤把她和薛玉章和好的事情已经告诉了楚慕知道,听他这般打趣,顿时红了脸颊,咬着唇横了楚慕一眼,然后便扭捏的转身跑开了。 第21章 楚慕瞧她这般,不解问:「她怎么了?」 齐妤怕他一会儿进去大惊小怪,说出什么不合时宜的话,便轻声告知:「他们夫妻和好了。」 「和好?」楚慕压低声音,惊讶的问:「就你对薛家那些手段,他俩还能和好?薛玉章还有没有点血性?」 要是楚慕没有记错的话,上回齐甯在平阳郡王府被老郡王妃打回了国公府,连嫁妆都搬回去了,齐妤得知以后,直接带人上门寻衅,可不是寻常的替妹妹出气打回去,她直接让人动手把薛玉章的嫡亲妹妹,薛玉清的满嘴牙给打掉了,然后还差点废了薛玉章。 就这,薛玉章都能忍? 齐妤懒得理他,冷道: 「这问题待会儿你见了他,自己问吧。」 说完这些,齐妤便上了台阶,两个打帘婆子赶忙将厚厚的棉帘掀起,请齐妤和楚慕入内。 屋里倒是暖和,齐妤在门口卸了厚厚的裘衣,经过抱夏,进到欢声笑语的内间。 两个老人家,齐妤的祖母秦氏和外祖母顾氏正携手坐在罗汉床上,她们二人年轻时便是闺中好友,便是没有这些小辈们在场,她们也能有说不完的话题。 齐振南坐在秦氏身边,手捧一杯香茶,看见楚慕的时候,微微一愣,想起昨晚他闹出来的动静,齐振南可没什么好脸给他看。 齐妤上前给两位老人家行礼拜年,二位老夫人笑着把齐妤喊到身边,李家的两个小姐也凑上来对齐妤见礼,顾氏目光落在与齐妤一同见礼的楚慕身上,一阵疑惑,秦氏主动介绍后,顾氏才知道楚慕身份,一时拘谨,想要下地迎接,齐振南和齐妤扶着她,齐妤道: 「外祖母别折煞我们了,今儿可是大年初一,我们这些小辈都是来向您见礼的。」 齐振南也劝道: 「是啊,母亲,您就别动了。」 便是原配夫人去世多年,齐振南依旧称呼顾氏为母亲,这是多年的习惯,无论怎么改都改不过来。 「今日只论辈分,不论身份,祖母与外祖母安坐,孙女婿给您二老请安。」 楚慕说到做到,果真一揖到底,做足了小辈的礼数。 秦氏和顾氏对看一眼,不约而同笑了起来,秦氏悄声对顾氏道:「开始我也不习惯。」 齐妤在二老身边说话,楚慕环顾一圈也没什么长辈要他行礼的了,便来到齐振南身边坐下,唤了声:「岳父大人,新年好啊。」 齐振南斜着眼睨视过去:「好什么好?昨日整个京师都差点因王爷你而动荡,王爷倒跟个没事人一样。」 楚慕喝了口茶,悄声为自己辩驳道: 「我也有事,昨儿夜里眼睛一闭全是火花星子,耳朵到现在还有耳鸣。」 齐振南冷哼,话语从鼻腔里悄悄出来,只用两人听得见的声音道: 「不是,那你放那么多炮,到底是为了什么呀?凭白搅和了宫宴,你也未免太无法无天了。」 楚慕指了指跟两个老人家相谈甚欢的齐妤,老实对齐振南道: 「您女儿说喜欢炮仗不喜烟花,本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给她寻到那么多。结果什么好儿都没落着。」 齐振南听了他这个理由,实在忍不住用看傻子般的目光将楚慕上下打量了一遍又一遍。 楚慕略有不自在,齐妤又没工夫理他,瞥见屏风后面坐了两个人在下棋,一个是薛玉章,一个看样子像是将军府的哥儿,楚慕对齐振南笑了笑,果断抛弃了黑面岳父,往屏风后去,在身后拍了拍薛玉章的肩膀,薛玉章回头,惊吓一跳,便要赶忙下榻行礼,被楚慕按下。 齐妤与二老还有王氏寒暄过几句后,在暖阁里环顾一圈,问道: 「今日小姨怎么还未到?往年她不是年里就回来了吗?」 齐妤的小姨姓李名情霜,年纪是李家大姑娘辈儿最小的一个,齐妤的生母是李家嫡长女,除了她们,还有个三姐妹,先先帝最后一次选秀时,被选入了宫中,不过却不受宠,为先先帝生下十二皇子楚策之后,就撒手去了,就因为去的太早了,所以齐妤对这位三姨并没什么印象。 王氏答道: 「哦,是这样的。四妹前几日派人送来了书信,说袁家今年正月里要大宴宾客,她那管家的大嫂子又怀上了,家里后院的担子就落她身上,正月里亲戚走动往来的,免不得要一番操持,且走不开呢。说是等她忙完了这一阵,就回来小住一段时日,好好陪陪母亲。」 齐妤了然点了点头,下意识往齐振南那边看去,正好对上齐振南看向这里的目光,跟齐妤眼神接触之后,齐振南便赶忙避开目光,仿佛很不愿意给齐妤看出来他在关注她们说话似的。 看着父亲这般,齐妤忍不住暗自叹了口气。 齐甯和李家的几个小姑娘凑在一起说笑,不知怎么说起昨天晚上那震天响的鞭炮声来。 第22章 「那声音简直比打雷还要大,真不知道是哪家轰出来的,听说昨日都出动官兵巡城了。」 齐甯问齐妤:「姐,你可有听见那声音?」 齐妤低头喝了口茶,淡然回道: 「自然是听见了的。对了,母亲她们是回安国公府了吗?」 齐妤试图转移话题,齐甯点头回道: 「是啊,她们不回安国公府,又能去哪儿?不是每年都这样的嘛。姐,你有没有问过王爷,昨天那震天响是从什么地方传来的?我听着好像是西边儿,好家伙,差点把我从床上吓掉到地上。」 旁边几个小姑娘也七嘴八舌叽叽喳喳的谈论此事,齐妤也不敢插话,正愁的时候,禀事婆子又进来了,回禀道: 「老夫人,儒王殿下回来了。」 顾氏面上一喜,急急问道:「什么,策哥儿真的回来了?他人在哪儿?快快叫他来见我。」 这边刚说完,那边暖阁的帘子就给人从外面掀开了,走进来一个斯文俊秀的少年,长眉俊目,清秀儒雅,连身上披风都没来得及解开,便急急走到顾氏面前,拜道: 「外祖母,策哥儿真的回来了。给外祖母请安,见过齐家祖母,见过国公。」 楚策是李家三姑娘留下的血脉,李三姑娘入宫后被封为婕妤,几经艰难生下了楚策,自己撒手而去,没过几年,先先帝也驾崩了,楚策便是那时候被送到宫外王府里养,可他一个孩子既做不得王府的主,也没法照顾自己,顾氏便让儿子去求了道旨意,让楚策养到将军府来。 正因如此,楚策才与将军府这般亲厚,只把自己当做李家的一般子侄看待,从不以皇子之尊拿架子。今日是他外出游学两年后,第一次回来。 「好好好,策哥儿终于回来了。」顾氏激动的留下了高兴的泪水,却忍不住笑声连连。 楚策目光落到齐妤身上,眼前一亮,将身上披风交给护卫拿走之后,便走到齐妤面前,张开双臂,对齐妤问: 「大表姐安好。瞧瞧我可有什么变化?」 齐妤没好气的横了他一眼,道:「什么变化?我可瞧不出来你有什么变化,齐甯你瞧得出来吗?我觉着跟往年没什么不同,还是一副弱不禁风的读书小郎君的模样嘛。」 齐甯连连点头:「正是正是,我也瞧不出哪里不同。」 楚策见她们这般不给面子,干脆直接拉过齐妤的手放在自己胸膛上,说道: 「不跟你们分辨,你们自己摸摸看,我总高大结实不少吧。」 楚策的举动把齐妤齐甯她们这边的女眷们逗得娇笑连连,把里面下棋的爷们儿都惊动了,楚慕已经代替薛玉章坐下在跟李家大郎厮杀白山黑水间,快要胜了,却听见屏风外女眷们的笑声,楚慕随便看了一眼,开始没在意,可一回头就发现不对了。 他媳妇儿的手,怎么被个小兔崽子抓着? 楚策比齐妤小四岁,先先帝驾崩时,他不过七岁稚龄,太子兄长登基为新帝,可新帝那时也不过二十岁,连个嫡子都还没生出来,而先先帝的其他皇子都差不多能出宫开府了,就剩楚策这么个幺皇子,宫里的太傅,太子太傅,大学士们总不能全都来教养楚策一人吧,这时楚策的亲舅舅,李覃将军提出让楚策和其他哥哥一样,出宫开府,与京城世家子弟们一同入国子监,然后生活起居由将军府照料着。 新帝觉得将军府门风不错,又是小弟弟的亲舅家,有将军府照料,想必小弟弟也不会长歪,便赐下儒王府邸,实则便是将楚策送出宫外教养了。 也因为这样,所以楚策跟李家这边的兄弟姐妹很熟悉,自小说笑惯了的,便是大些也从未有过拘束。 所以楚策抓着齐妤的手非要她摸自己的手膀子也是合情合理,大家习以为常,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齐妤也不觉得有什么,反将楚策的手包裹在掌心道: 「手怎的这般凉,琥珀,快将我那手炉拿来。」 屋子里暖和的很,所以刚才齐妤进门之后就把手炉交给琥珀放到一边。 「表姐的手倒是暖和,要手炉作甚?这般捂一会儿就好了。」楚策如是说。 齐妤拿他没办法,只好由他握着:「也罢,去那边坐着,与祖母们和我们说说你在外游历的事。」 说完之后,齐妤便想拉着楚策坐到椅子上去,谁知一回头,便对上一张阴沉沉的脸,吓了齐妤一跳。 楚慕神情凝重走上前,目光落在齐妤和楚策交握的手上,问: 「你们这是做什么?」 楚策看见楚慕,先是一阵疑惑,然后猛然想起这人是谁。 「三,三哥?」楚策结巴喊了一声。 楚慕剑眉竖起,对楚策递去一抹锋利如刀的目光,阴恻恻的又问一句:「我问,你们在做什么?」 第23章 楚策被吓得咽了下喉咙,努力回想自己平生,做了什么对不起国家,对不起人民还对不起三哥的事情,然而楚策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颤巍巍的回道: 「没,没做什么呀?」 楚慕的愤怒的用手指了一下楚策和齐妤依然交握在一起的手,整张脸几乎都要贴上楚策,扑满而来的悍匪气质把斯斯文文的楚策吓得不轻。 齐妤拉了一把楚策,直接把他从楚慕面前拉开,护到身旁: 「你不用理他,过来坐吧。」 楚慕就这么眼睁睁看着齐妤把楚策从自己面前带走,比起没面子来说,他更介意他们俩依旧交握在一起的手! 楚慕追上去,一把扣住楚策的另一只手,场中画面瞬间变成了三人拉锯僵持,楚策夹在中间两难。 齐妤回身对上楚慕,楚慕也不甘示弱,夫妻俩目光电光火石般交触在一起,暖阁里鸦雀无声,先前还热热闹闹,欢声笑语的气氛顿时降到了冰点。 连两位老夫人都感觉出他们这里情况不对,问道:「怎么了?」 齐妤柔声回了句:「没事,闹着玩呢。」 说完之后,齐妤将目光移回楚慕身上,一边以眼神警告,一边咬着牙关说道: 「你闹够了没有?」 楚慕怒目冷对,捏着楚策的手腕将之举高到面前,仿佛对齐妤示威般,目光凶狠到仿佛下一刻他就要把楚策的手腕直接折断似的。 周围小辈们吓得连大声呼吸都不敢,纷纷在心里暗叫不妙,外面那些传言果然都是真的,摄政王这般蛮横,只怕今日不好收场了。 甚至还有人忍不住担心今天会不会打起来,如果打起来的话,他们又该用什么法子抵挡,将军不在家,公子又是习文的,将军府上下所有人加起来,只怕也制服不了一个楚慕啊。 怎么办,怎么办? 楚慕瞪着齐妤的神情越来越可怕,就跟一头猛兽被惹怒了,眼看就要扑过来撕咬的时候,只见楚慕猛然深呼吸一口气,咻的变了一张脸。 前一秒凶神恶煞仿佛要吃人,下一秒和颜悦色眼睛笑眯了,只见他干笑了好几声,将高高举起的楚策的手握到掌心,温柔道: 「哈哈哈哈,不就是捂个手吗?有事为夫服其劳,怎好劳累夫人你?」转过脸对一脸莫名其妙的楚策笑道: 「来来来,阿策的手让三哥来捂,三哥的手,暖和!」 说完,楚慕便直接将楚策和齐妤交握的手从中间劈断,齐妤他是舍不得劈的,主要是劈楚策这边,劈的楚策顿时张嘴想叫疼,楚慕眼明手快从后面环住楚策,顺势捂住他的嘴,将他连拖带拽的拉扯到了一边椅子上并排坐下。 然后特别和善温和的把楚策的两只手都包裹在自己的掌心中,还用极其温柔的声音关切的问: 「怎么样?三哥的手暖和吗?」 楚策愣愣的点了一下头。 「要是觉得不暖和,把手伸到三哥衣服里来,衣服里更暖和!」楚慕脸上堆的笑容简直要把楚策溺毙其中。 楚策脑中想象那个画面……果断识时务的摇头。 「千、万、别、客、气!」 楚慕一边笑着一边咬牙切齿的说。 楚策吓得再次咽了下喉咙,看了一眼被楚慕捏着手里都快要变形的手,总算悟出了点门道,将自己的手从楚慕手中抽出,干巴巴的赔笑道: 「哈哈,那什么,多谢三哥,我的手已经不冷了。」 楚慕扬眉:「真不冷了?」 「不,不冷了。哈哈。」楚策道。 楚慕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转头看向齐妤,笑道:「他说他不冷了,不用捂了。」 齐妤:…… 场内气氛依旧有些尴尬,李恒适时走出打圆场: 「嗨,这暖阁是将军府里最暖和的地方,阿策是刚回来,还带着外头的凉气,只消片刻肯定能暖和起来了。没事儿没事儿,王爷,咱那盘棋还没下完呢,要不……咱接着下去?」 李恒是将军府的嫡长子,说话做事都极有分寸,开始的时候也怕楚慕,不过刚才下了两盘棋之后,就觉得楚慕也不是如传言中那般可怕了。 「是啊是啊,也就过年的时候能跟王爷聚在一起,咱们还是下棋去吧。」薛玉章也出来说话,大着胆子勾住楚慕的肩膀,见楚慕不抗拒,才敢将他往里间拉去:「走走走。」 楚慕原本下棋下的好好的,突然看见齐妤和人拉拉扯扯才出来的,现下阻止住了,自然可以回去,被薛玉章拉着起身时,忍不住又对楚策递去一抹警告的目光,把清秀的楚策成功吓住之后,楚慕才放心跟着李恒和薛玉章及一干男眷入里间继续下棋。 男人们去了里间之后,外间的女眷们才敢大大松出一口气来。 第24章 齐甯坐到齐妤身旁,惊魂未定悄声道: 「从前只听人说姐夫有多可怕,我还不以为然,今日他不过瞪了两眼,我便吓得两腿发软了。」 王氏过来按住齐甯的肩膀,对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齐甯才领会住嘴。 齐妤有些不好意思,到两位老太太跟前道歉: 「让二老受惊了。他,平时不这样。」 秦氏和顾氏对望一眼,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对齐妤说了句‘无妨’让她宽心。 顾氏将齐妤的手拉起,说道:「王爷这般看重你,我瞧着是好事。你呀,也该加紧一些了。」 说完,顾氏还特意看了一眼齐妤平坦的小腹,意思再明显不过,齐妤尴尬一笑,回到座位上。 顾氏又对正喝茶压惊的楚策招了招手:「策哥儿快过来,还未与我们说说你游学间的趣事呢。」 楚策闻言,赶忙放下茶杯,丫鬟替他把坐凳挪到了顾氏她们中间,没有楚慕从旁威胁捣乱,楚策还是相当健谈的,将这两年来,在外游历的趣事绘声绘色的说了出来,各地风土人情,俗世见闻让满屋子女眷听的入神,不时惊诧,不时又欢声笑语不断。 楚慕在里间下棋,可心思却总不能放在棋盘上,目光总忍不住透过屏风追寻齐妤的影子,看她喝茶,看她吃糕点,看她用帕子掩唇发笑,怎么看都觉得看不够。 这样与人谈笑风生的齐妤,楚慕可不曾见过。平日在他面前,齐妤冷若冰霜,恨不得把自己围成一个铁桶,油盐不进,楚慕原以为她就是性子冷的,没想到她在自己看重的家人面前,还有这般风情面貌。 一边偷看齐妤一边下棋,自然是赢不了的,李恒眼看就要吃掉他最后的棋子,悄悄偷看他的表情,见楚慕确实不在意之后才敢下手。 输了棋,楚慕也不恼,将手中棋子抛入棋盒,问周围有没有人要下棋的,李家的另一个哥儿举手替上,楚慕便从棋座上下来,端着一杯茶去到窗前太师椅上坐下。 薛玉章也端着茶过来,俩连襟坐在一处喝茶,薛玉章放下茶杯,见茶几上的果碟里放着一盘核桃,拿起一颗后才发现没有开核桃的钳子,只好遗憾把核桃放回原处。 楚慕见状,将他放下的核桃拿到自己手里,两指一捏,核桃壳就裂开了好几个口子,将之扔给薛玉章,薛玉章慌忙接住,目光从核桃上转到楚慕的手指上,满脸写着佩服。 楚慕自己也开了个核桃兀自剥了起来,薛玉章一边剥一边说道: 「唉,若我自小习武,到今天也不知能不能有王爷的一半功力。」 薛玉章感慨自己的人生,小时候想习武,母亲替他寻了武师回来教授,可自从他在演武场锻炼时把指甲盖儿掀掉了之后,母亲就把武师辞了,再也不让他舞刀弄枪;再大一些,他还想悄悄去从军,可被母亲发现之后,她一哭二闹三上吊,以命相挟,又生生断了薛玉章的从军路。 渐渐的,薛玉章自己也忘记了自己想要什么,成天浑噩度日,觉得反正自己想做的什么都做不成,不如便做个纨绔浪荡子。 如今他倒是醒悟了,可也年纪大了,有家有室,拖家带口,再不能随心所欲的选择自己想要走的道路。 楚慕吃着核桃,问薛玉章: 「听说你在国公府住了半年?和好了?」 薛玉章难为情的泛起一抹甜蜜的笑,悄咪|咪探头往外间看了一眼,然后对楚慕点了点头: 「昨晚。」 就‘昨晚’两个字,薛玉章脸上的喜悦就溢于言表,看起来是真的高兴到忍不住告诉别人。而这两个字意味着什么,楚慕又怎会不知。 从骨头缝里透出来羡慕席卷楚慕全身,让他颇为不自在的拿起手边的茶杯狠灌了一口,颇不是滋味的说: 「你这……很轻松嘛,甯姐儿也太好说话了。」 话语中充斥着一股很明显的酸气儿,不过沉醉在与妻子和好的美好回忆中的薛玉章根本没听出来。 「一点都不轻松的。」薛玉章小声说道。 闻言,楚慕一挑眉,颇有兴趣:「是吗?说来听听。」 薛玉章在楚慕面前哪敢有任何隐瞒,便把自己如何赌钱,如何输钱,如何把齐甯气回国公府,然后他自己又如何在山上垦荒,日夜研究花种,如何做策略营销,如何开设兰蝶轩的种种艰辛,一五一十的说与楚慕听。 楚慕听着听着,倒是对薛玉章略有改观,尤其是听薛玉章说如何在朝廷现有的税法规定上,将兰蝶轩的收入最大化,楚慕觉得很惊讶。 「你对税法似乎也有些研究嘛。」楚慕说。 薛玉章一愣,喝了口茶答道:「稍微研究过一些,毕竟我是决定将来走商路了,男人大丈夫,不管用什么方法,把家养好了才是最基本的,既然要走商路,那朝廷税法肯定要通读的,将来免不了要跟户部打交道的。」 第25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vip作品,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楚慕像是第一天认识薛玉章似的,目光打量着他,垂眸思考片刻,又将目光抬起看了看正在跟齐甯贴面耳语什么的齐妤,齐甯在齐妤心中的地位,不用齐妤明说,楚慕也能看出来,齐甯简直就是齐妤的心肝小宝贝,不肯让她受半点委屈的。 薛玉章用大半年的时间证明了他多少还是有点才学,至少还没有一塌到底,而他本身又是郡王头衔,若是将来真的走了商路,便是赚再多的钱,在京中那些势利眼的贵人圈里也难真正抬起头来。 楚慕将茶杯端在手上,好半晌都没喝,又将茶杯盖子盖上,放到一边,问薛玉章: 「你将来就打算做生意了?郡王的面子不要了?」 薛玉章不知道楚慕什么意思,如实答道: 「我当了好几年郡王,人家该瞧不起我的还是瞧不起,也没有人因为我是郡王就高看一眼,说到底,郡王的面子也不是靠‘郡王’两个字就有的,从前我就是不明白这个道理,才差点让自己落得个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下场。做生意也没什么,至少真金白银在手,能给妻儿老母过得宽裕些,什么面子里子,我少要一些又不会碍着什么。」 「你这话说的也有理。」楚慕似乎颇为赞赏。 薛玉章听楚慕如是说,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还以为楚慕要骂他呢。 「户部前阵子出了个大案,你可有听说过?」楚慕又问。 薛玉章想了想,道:「王爷是说那起子江南贪墨案?」 楚慕点头,薛玉章道:「略有耳闻,但知之不详。」 「因为那案子,户部从上到下要撸掉七八个官儿,左侍郎年迈,约莫两三年以后就要告老,其下面的一个员外郎和一个主事皆涉案被捕,不知你这郡王出身的,可嫌弃六品主事的官儿小?」 楚慕随口对薛玉章问道。 薛玉章整个人都懵在当场,怔怔的看着楚慕,好半晌都没反应过来,心里没由来紧张起来,手脚似乎也有点发软,茶杯一个没端稳,直接滑掉到地上,发出杯具碎裂的响声。 不少道目光聚集到薛玉章这边,薛玉章手忙脚乱的站起身来,掸身上的水渍,暖阁里伺候的两个丫鬟赶忙上前清理碎片。 外间老夫人问了声:「里面怎么了?」 薛玉章一边挠头一边语无伦次的回答:「哦,没,杯子掉了,水泼了,没事没事。」 齐甯为此还特意转过屏风看了一眼,确定只是碎了杯子,没其他事情才转回去。 待所有人都不再关注这边之后,薛玉章才定下心神,坐回了楚慕身边,凑近他悄悄问: 「王爷您是跟我开玩笑的吗?」 户部是六部中最吃香的部门,户部的一个六品主事,能抵得上一个礼部侍郎,这便是荫封子弟最想要的‘实缺’,虽然官品不高,只有六品,但架不住手里有权啊,有了权,走到哪儿说话也就能响亮起来。更何况,薛玉章也没少听楚慕的话,楚慕还直接告诉他,户部左侍郎年迈,两三年就要告老还乡,如今他若是进了户部,在左侍郎手下做事,若做出成绩,将来左侍郎也未必不会提拔推举他做侍郎啊。 户部左侍郎,管着财政和农业,对朝廷来说,这可是无比重要的部门。 这么大的馅儿饼砸下来,不怪薛玉章要激动了。 「这玩笑可一点都不好笑。」楚慕说:「就说你做不做吧。」 「做!」薛玉章这回就果断了,生怕说晚了楚慕后悔。 楚慕又道:「本朝律法规定,为官者不得从商,你那什么兰花坊怎么办?」 薛玉章想了想后,说道: 「兰蝶轩的地契和铺面全都是写的齐甯的名字,那本就是她名下的产业,我不过帮着打理,没什么相干。」 「如此甚好。你年后便去户部报道吧。」楚慕一锤定音道。 薛玉章起身给楚慕一揖到底:「多谢王爷成全。」 楚慕将他扶起,薛玉章坐回座位,忽然想起来什么,又问: 「那,我就这么直接去吗?不用什么文书或者书信什么的吗?」 楚慕笃定一笑:「怎么,怕我的话不好使?」 薛玉章赶忙摇头:「不敢不敢。」 「放心吧。你只管去便是,我会安排好一切,断不会叫郡王爷白跑一趟的。」 楚慕如是保证,薛玉章听得心花怒放,要不是怕楚慕说他张扬,他恨不得现在就去告诉齐甯这个好消息。 因为齐妤舅舅常年镇守在边关,不常回家,将军府中就一个老太太和一位将军夫人在府中,走动的亲朋着实不多,国公府算是最亲近的了,接着便是将军夫人王氏的娘家兄弟。 王氏是参将府的长女,没有兄弟,只有两个庶妹,参将大人几年前在战场上伤了腿脚,李覃就让他回京休养了,王大人觉得自己作为武将,既然伤了腿无法上阵杀敌,吏部硬是看在女婿的面子上让他继续在兵部闲混,心里实在过意不去,去年干脆辞了官,回乡去了。 第26章 王氏的两个庶妹分别嫁给了忠义伯府二老爷和工部员外郎的续弦夫人。 午饭过后,齐妤正陪两位老太太打叶子牌,门房就来传话,说是夫人的庶妹,忠义伯府的二夫人求见。 王氏坐在顾氏身旁给她看牌,闻言有些意外: 「她怎的今日来了,往年可从来没有过。快请快请。」 王氏说完之后,顾氏道:「你去迎迎,二夫人难得来。若是你们姐妹有私房话说,你便领去你院里,这里无妨的。」 顾氏觉得小王氏突然上门,肯定是来找姐姐说什么私密的事儿,怕王氏抹不开面儿为难,特意提点。 王氏感激顾氏体贴,辞了秦氏和齐妤她们便迎了出去。 齐甯顶上王氏来打牌,一牌还没打完,王氏就又回来了,将她的庶妹忠义伯府二房夫人小王氏给带了过来,让人意外的是,居然还有小王氏的婆母,忠义伯夫人孙氏。 小王氏与王氏模样生的不同,丰韵妖娆,据说其生母曾经是响当当的北地胭脂,因为颜色好,才被王氏的父亲王参将看中,不顾非议纳为妾侍,所以这小王氏的容貌确实承袭了其母,这也是她一个小小的参将庶女能被忠义伯府二老爷看中,娶回去做二房夫人的首要原因。 王氏领着孙氏和小王氏进了耳房里来,小王氏热情的给顾氏和秦氏请安,齐妤和齐甯算是这些人的晚辈,本想打过招呼后便离开,让她们在里面说事,却没想到小王氏反过来拉住了齐妤。 「肃王妃怎的这般着急,难得遇见,不如坐下说说话嘛。」 小王氏说完之后,忠义伯夫人孙氏也客气道: 「是啊,说起来老身还是第一次与肃王妃见面呢,不如留下一同说说话也好。」 齐妤敛眸心道:看你们这架势,不像只想说说话的样子啊。 齐妤看向秦氏和顾氏,秦氏没说话,顾氏看在儿媳的面子上,对齐妤道: 「妤儿,要不……」 外祖母开了口,齐妤自然是要给面子的:「是。豆_豆_网。」 说了一圈寒暄问候的话,就在差点把齐妤的耐性磨光之前,忠义伯夫人终于切入了正题。 「肃王妃有所不知,我娘家是永庆郡王府洛阳县的旁支,也是大户人家出身,我有个侄子便是郡王府世子赵奎,不知肃王妃可有印象?」忠义伯夫人对齐妤问。 齐妤不动声色的点头:「听说过,未曾见过。」 孙氏继续说: 「我说的太隐晦,肃王妃可能不太理解,我这么说吧,便是我那侄儿与国公府三小姐齐烟,在去年下半年的时候,两家曾有过接触,国公夫人私下对郡王妃说过,想让两家亲上加亲,郡王妃那个时候没有当面应允,但也没有拒绝。」 「只是近来老太妃的身子不太好,想回江南休养个一年半载,老太妃是最疼世子的,很想世子陪她一同去江南,这一耽搁,约莫就是几年,郡王妃怕耽误了齐三姑娘的前程,便对国公夫人据实相告,也是为了三姑娘着想的。怎料将与国公夫人说了之后,国公夫人大发雷霆,说什么也不允,还非要郡王府正月里就去换庚帖下聘,郡王妃既想成全世子的孝心,又不能驳了国公夫人的盛情,也是难做的。」 孙氏的话头一旦打开,倒是说的相当利索,把前因后果一下子就说清楚了。 具体的意思就是赵家不想跟齐烟结亲了,拿老太妃的身体做垡子来拒绝,可安氏不肯,还逼着人家正月里就下聘,赵家不想得罪她,这才借忠义伯夫人之口,正月初一到将军府来,与齐妤说这些话。 齐妤放下手中茶杯,轻声道: 「这事儿在我听来,似乎也不是什么大事。」 孙氏一愣,堆笑说道:「对肃王妃而言自然不是大事,可郡王妃膝下便世子一个嫡亲儿子,只要与世子有关,再小的事情她都觉得大的很。」 小王氏见齐妤神情淡然,她是个聪明人,眼珠子一转便说道: 「肃王妃既觉得是小事,那不如指点我们一二,让我们回去也好跟郡王妃交代不是?」 孙氏赞赏二儿媳妇的话,她今日前来,自是想要肃王妃齐妤的说法。 都说齐国公府虽有老夫人和国公夫人,但真正能做主的除了国公之外,就是这个已经嫁人的嫡长女,只要齐妤肯管,便是嫡长女的身份奈何不了安氏,她还有肃王妃,摄政王妃的身份呢,管一个安氏绝对绰绰有余。 齐妤环顾厅中一圈,见顾氏和秦氏等都看着自己,秦氏面上似乎有些担忧,齐妤笑道: 「说什么交代不交代的。我先前说这件事简单,其实就是很简单。反正我至今都未曾听说两家确切定亲的消息,既然没有定亲,那又何来交代,何来拒绝之说?」 「京城中,适龄婚嫁的儿女私下里相看,亲友间交谈,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若私下里谈一谈,见一见便要上纲上线的定亲,成亲的话,那今后谁还敢说谈婚论嫁?」 第27章 孙氏和小王氏对望一眼,仍有为难: 「道理是这个道理,可架不住国公夫人盛情难却啊,还玩笑着说,若赵家临阵反悔,让她丢了颜面,齐国公府定会追究责任,这赵家如何抵得住齐国公府的责备呢。」 小王氏特别有眼头见识,见丫鬟来给齐妤添茶,接过茶壶,主动上手给齐妤倒茶,小王氏与王氏是一个备份,齐妤怎么说都小一辈,不敢拿大,赶忙起身道谢,一番你请我请之后,齐妤才端着茶杯坐下。 知道今日若不给这婆媳俩一个准话,她们确实没法到赵家交代,思虑后说道: 「还请伯夫人和二夫人代为转达郡王妃,我父亲虽然脾气暴躁些,但为人最公正,最讲道理不过,而齐国公府也从未做过任何仗势欺人的事情,若有人打着齐国公府的旗号在外仗势欺人或为非作歹,齐国公府也绝不会坐视不理的。」 有了齐妤这番话,孙氏和小王氏的脸上都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孙氏连连点头: 「哈哈哈,有了王妃这句话,郡王妃就能睡个好觉了。」 孙氏来的目的已经达到,并且得到了还算满意的结果,又坐了一会儿后,便提出告辞,顾氏留了她们几回,她们婉拒之后,顾氏让王氏送她们出门。 齐甯看见人走之后,忍不住问: 「这郡王妃也奇怪的,赵世子还没跟齐烟定亲,甚至连口头承诺都没有做,也就是双方有点意思而已,他们干嘛这般为难?」 顾氏叹道: 「自然是担心得罪齐国公府了。你们那继母,也太霸道了。」又问:「可赵家怎会突然不想与齐三姑娘结亲了?」 「难道是因为那日在安国公府,齐烟和齐韵被姐夫掌嘴的事?赵家觉得她们丢了颜面,不堪良配吗?」齐甯如是猜测。 秦氏也这般认为:「想来应该是了。唉,当初我便不同意将那两个孩子认到齐家来,到底不是身边长大的,来时都八、九岁了,好些个毛病根本扭不过来。」 「说到底这单家怎么就肯轻易让骨血认别人做亲呢?」顾氏百思不得其解。 纵然安氏的丈夫亡了,他的一双女儿也该在单家养着,又不是夫家没人了,大姑娘跟着母亲改嫁也是稀奇的事。 秦氏不好多说什么,当年李氏去世之后,秦氏有意让李家的小女儿入府续弦,儿子本来也是情愿的,谁知一场宴席上喝醉了酒,做了遗憾终生的错事,只得跟李家小女儿划清界限,转头娶了安家那寡妇进门。 到今天为止,提起这件事来,秦氏心里都颇不是滋味的。 「依我看,赵家突然不想结亲,也不会只因那日的事情,怕是与近来安国公府的诸番恶事有关吧。」秦氏说。 顾氏久居在家,没什么应酬,因此对外面发生什么事情不甚了解,闻言问道: 「安国公府近来怎样了?」 「我也是道听途说的,做不得准,老姐姐听过便罢。」秦氏说过后,便将自己知晓的合盘告知。 「我听杜家大夫人说的,她娘家是大行台,与安国公府沾着些亲,据说进来以远安侯府、朔宁侯府、韩国公府三大世家为首的十几家都在联手打压安国公府的各处营生,安家的儿子和女婿们在朝中也是举步维艰,一夜之间,安国公府就好像成了个活靶子,安国公近来光是与那些世家周旋就焦头烂额了。」 「虽说各家关起门来过各家的生活,可纸包不住火,天下也没有不透风的墙,安国公府的遭遇便是他们自己想瞒也是瞒不住的。别家该知道的自然还是会知道,永荣郡王是再谨慎不过的人,怎肯在这风口浪尖与安国公府有牵连呢。」 秦氏说的这个理由,听起来才有点说服力,毕竟是两家结亲的大事,不会因为一件打嘴巴的事情就全盘否决,肯定还有些别的原因。 「哦,竟还有此事。」顾氏惊讶,又问:「那安国公府究竟如何犯了众怒?」 「隐约是揭了这些府邸的短,高门大户,人口复杂的家里,难免有些不可告人的阴私事,安国公便是知道了,也不该到处宣扬,不怪各家围剿他了。」秦氏的语气颇有点隔岸观火的意思。 她本就不喜安氏,若非儿子醉酒闯祸要负责,秦氏是断不会接受安氏再嫁进门的。 那边秦氏在和顾氏分解缘由,这边齐甯问齐妤: 「姐,真如祖母说的这般吗?安国公府犯众怒了?」 齐甯只知道最近安氏总往安国公府去,偶尔还会和父亲在书房争吵,父亲烦不胜烦,有的时候干脆不回来,直接住在衙所里,不成想竟还有这番曲折在里面。 齐妤看着齐甯笑了一下,没有作答,兀自垂目饮茶。 楚慕这人有时候单纯,但他真正想整治谁的时候,还是有些手段的,安国公府以色易权,看似已经拉拢了不少勋贵府邸,这个时候,如果楚慕单纯的动安国公府,那或许就是跟被安国公府收拢的府邸对抗,但如果反过来,他只一招反间计,先按兵不动,然后悄悄的将各府邸的秘闻发布出去,并且有意引导那些府邸的人追查到安国公府的人身上。 第28章 那时候,各勋贵府邸自然会知道安国公送他们美色的真实目的,凭白被人算计了一道,要是把秘密烂在肚子里也就罢了,偏偏被人捅了出来,那谁能忍下这口气?不弄他安康年就有鬼了。 这样一来,楚慕不过就是放放消息,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坐山观虎斗,坐收渔翁利,借各勋贵之手,敲打安国公府了。 而最妙的是,安国公府被这些勋贵联手收拾,又不能明着喊冤,也不能鱼死网破,明明受了欺负,还得四处赔小心,生生咽下这口气。 就不知对安国公府的这场冲击,最后究竟能到什么程度了。 忠义伯夫人和小王氏离开之后,齐妤又陪着打了半天的牌,晚上去饭厅用膳的时候,发现男人们已经坐到饭桌上开始喝酒了。 女眷们懒得管他们,反正每年这时候不醉倒几个都不算过个完整的年,平时再斯文,再滴酒不沾的男人,到了全是男人的酒桌上,就没几个能稳坐不喝的,女眷们也都做好了‘收尸’的准备。 今年的聚会,因为有楚慕的存在,喝酒的角逐氛围异常激烈,除了薛玉章以外(被官位贿赂了),其他人全都以把楚慕灌倒为己任,甚至还推举了齐振南做酒首。 就听见楚慕在男宾席那边叫屈,说他们拿泰山大人压他,便是胜之不武云云。 女宾席这边听的一清二楚,齐妤低着头,简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齐甯用胳膊撞了撞齐妤,说道:「姐,从前竟不知姐夫这样豁达亲民,外头把他传的跟天师钟馗似的,神鬼不侵,竟也有这副面貌。」 王氏跟着打趣:「我瞧着也是。王爷是真没把自己当外人。」 某种意义上来说,王氏说的不错,楚慕可不就是没把自己当外人吗? 一时间,齐妤不知道说啥,干脆举杯敬顾氏和秦氏的酒,谁知因为这个,又遭了王氏一顿笑: 「怎的,王爷在那边喝酒称雄,你便要在这边大杀四方了?」王氏打趣齐妤,惹得满桌人都笑了起来。 齐妤无奈自己将杯中酒饮尽,认输道: 「唉,我自罚,不敢再说了,你们随意吧。」 又是一阵笑,惹得齐妤哭笑不得。 倒是顾氏和秦氏两人看在眼里,顾氏说道:「还真别说,我觉着今年的妤姐儿似乎是要比往年开心些的。」 这话秦氏有共鸣: 「你也这般觉得?我瞧着也是。这夫妻间,开始的时候总要磨合几年,待彼此的脾性有所了解了,不再为些小事恼火伤神了,那日子就能一天天变好。妤姐儿和王爷前两年便是磨合着,今年果真好了许多,说不定明年,咱们就能抱上重孙子咯。」 提到重孙子,顾氏也是眉开眼笑:「那我得赶快给孩子准备见面礼了。哈哈哈哈。」 这些硬核话题,齐妤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了,不得不说,两个老人家想的也太深远了,刚还在说夫妻磨合,下一刻就想到了要给孩子准备见面礼,若再继续让她们聊下去,约莫都能聊到孩子满月上学堂了。 幸好齐甯体谅亲姐姐,用自己给姐姐做挡盾,说:「祖母和外祖母就只想着姐姐,怎么也不说给我出出主意,宽宽我的心呢?」 因为齐甯这句撒娇的话,饭桌上的话题风向果然立刻转向了她身上,王氏又火力全开的打趣起齐甯来。 总的来说,这一日的拜年很圆满,齐妤原本还担心因为楚慕的到来,会给大家凭添拘谨,但楚慕这人还是相当豁得出去的,丝毫没有他身为摄政王的架子,仿佛只要他愿意,可以和任何人谈笑风生,并且让人很快对他彻底改观。 然而—— 当齐妤穿好了斗篷,抱起小手炉,跟顾氏、秦氏道别,却看见楚慕被两个将军府护院左右架着出来,而另一边,齐振南也好不到哪儿去,被两人搀扶着出来,酒桌上唯一还算清醒的就是李恒,也让一人搀扶着出来送客。 对齐妤解释道: 「喝到最后,其他人都趴地了,就剩王爷和国公爷两人在那儿一杯杯的斗酒,互不相让,谁劝都不听,这不喝着喝着就成这样了,都醉的不轻。」 齐妤弯腰下去看垂头丧气的楚慕,想确定他是不是真的醉了,楚慕耷拉着双眼,两颊酡红,看着还真像那么回事儿,只见他两眼无神的瞥了一眼齐妤,然后就开始软软的推拒身边搀扶他的人,嘴里迷糊不轻的嘟囔: 「本,本,本王没醉。别碰我——」将一只手解放出来之后,楚慕软软的指着齐妤的鼻子,脸上漾出一抹笑,然后整个人就跟脱了靶似的,直接往齐妤扑过来,没有丝毫准备的齐妤被他扑个正着,险些步伐不稳摔倒,幸好有齐甯眼明手快在她后面帮忙撑着。 齐甯见楚慕都喝成这样了,赶忙问李恒:「郡王呢?怎么没见他出来?」 第29章 李恒捶打一番额头,想了想好一会儿才想起来,指着里面说到: 「哟,郡王替王爷挡了好几杯酒,早喝趴了,我都把他给忘了,估摸着还在桌子底下躺着呢吧。」 齐甯大惊失色:「什么?还在桌子底下?」 说完就要过去,走前还不忘对齐妤说:「姐,你站稳了,我去找薛玉章,这人真是!不能喝就别喝嘛。」 齐妤整个人被楚慕抱着,想把齐甯喊回来都不行,楚慕这人醉就醉了,居然是这副熊样,巴着齐妤就跟树懒巴着树,谁来扶都不要,只巴着齐妤一个人。 齐妤不堪负重,未免再闹出笑话,赶忙跟李恒辞了行,半拖半扶,在两个丫鬟,两个车夫的鼎力相助下,用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楚慕抬上了马车。 一路上,楚慕只顾趴在坐席上闭眼睡,就算姿势不舒服他也一动不动,马车从将军府一直行驶回肃王府都没醒过来,一路鼾声大作,看来是真醉了。 马车停在王府外面,琥珀和明珠早就下车喊人出来帮忙,下人们七手八脚的把楚慕搬下马车,楚慕似乎给他们弄醒了,一阵发难,把扶他的那些人都推到了一边,然后勉强抬着他醉意朦胧的眼睛,盯上了想把他丢下不管不顾,兀自进府的齐妤。 如在将军府门前那般一样,直接扑到齐妤身上,齐妤逃无可逃,甩掉他一条胳膊,他接着两条胳膊挂上来,想把他叫醒了,可他醉醺醺的,无论齐妤说什么,楚慕就是没反应,只闭着眼睛抱着她。 最后没法子,明珠道: 「王妃,咱还是赶紧把王爷弄进府里去吧。这么在外僵持也不是个事儿啊。」 齐妤暗自咬牙,在心里把楚慕好一通骂,可有什么用,楚慕醉的东倒西歪,到头来她还不是得拖着个山一样的东西进门。 进府之后,齐妤想把楚慕拖到他的书房去安顿,可楚慕的脚像是长了眼睛,就是不往书房那边去,齐妤摇摇晃晃,跌跌撞撞,也不知是她扶着楚慕,还是楚慕拖着她,反正最终的结果看起来就是,她把楚慕给直接扶到了主院,想带他去客房也没能成功,不知不觉间就撞进了她的寝房。 从未有过这般激烈运动的齐妤,气喘吁吁的隐隐察觉有些不对,但也许是楚慕的醉相太真切,让齐妤就算觉得不对劲,但还是坚持把楚慕拖到里间,强撑着力气,让琥珀和明珠赶紧把她的被褥取走,重新给楚慕铺上新被褥,这其间,楚慕乖得就跟什么似的,伏在齐妤肩上呼呼大睡。 许是他醉的实在太真了,让齐妤心中的不对劲沉寂下去,想着反正已经走到这一步,待会儿只要把楚慕从肩上卸下来,她就可以脱身,让他睡这儿,她今天晚上则去客房里睡好了。 可她‘卸货’的时候,一边身子忽然一轻,她以为楚慕会这么掉到床上去,却没想他掉下去的那一瞬间,齐妤也被一股强横的力量拖着一同下坠,整个人转动两圈后,就给一座大山死死的压在了身下…… 齐妤惊觉不妙,用尽吃奶的力气推了两下,不仅没能把楚慕从自己身上推开,反而让他更加紧贴自己,齐妤只好对外喊: 「琥珀,明珠,快进来。」 可两个丫鬟先前被齐妤打发去客房铺床她今天晚上要睡的床了,不在外面听命,齐妤没办法,只好又试着推楚慕,这回楚慕倒是动了,依旧闭着眼睛,稍稍撑起身子,齐妤见状,赶忙就要起身,却不料楚慕又像是突然没了力气,整个人再次砸下来,差点把齐妤给压断气了。 「楚慕!你,你别装了,给我起来!」齐妤咬牙切齿的奋战道,一张洁白无瑕的小脸涨得通红,却依旧不能撼动楚慕分毫。 齐妤推不动楚慕,便捏着拳头在楚慕后背砸了几下,可她的花拳绣腿砸在坚硬如铁的楚慕身上,没把楚慕打疼,自己的手倒疼了起来。 也许是感觉到齐妤真的着急了,楚慕一个翻身让齐妤身上的重量突然没有了,齐妤仿佛呼吸到了久违的空气,喘着气从床上爬起来,扭头看张嘴闭眼,似乎真的在呼呼大睡的楚慕。 看他这样,好像是真的醉了。若是没醉,那他演的也太像了。 长到这么大也没见过几个醉鬼的齐妤在这一瞬间迟疑了,实在判断不出来楚慕是真醉还是假醉,来不及稍加平复,齐妤想赶紧从这个危险的地界儿离开。 不管楚慕真醉假醉,离他远点总是对的。 齐妤想下床,却发现自己的衣袖还被楚慕实实的压着,顿时又是一阵挫败,简直后悔小时候没有让父亲给她寻十个八个武师回来,练就十八般武艺,便是力气大些,现下也不至于如此受制于楚慕这个莽夫了。 齐妤吃力的拖着自己的衣袖,完全没有意识到来自身后的危险。 忽的某人长臂一搂,就把齐妤搂到了自己怀里,铁胳膊般把齐妤压在自己身上,犹嫌不够,两手捆住齐妤的同时,两脚也同时把齐妤锁死,就像小孩子睡觉时抱着小枕头的动作,还时不时的在齐妤头顶和颊边蹭来蹭去,仿佛还想找个更加舒服的姿势。 第30章 齐妤苦不堪言,好不容易等到了琥珀和明珠过来,两个丫鬟进来的时候,都傻眼了,她们如珠如宝的王妃跟个小布偶一样给钳制在怀,动弹不得。 两人愣了片刻,听见齐妤的挣扎声后,猛然醒悟,小跑上前七手八脚的解救解救自家王妃。 在两个丫鬟的奋力掰扯之下,终于把楚慕的四肢从齐妤身上掰开,齐妤脱困的第一件事,就是坐起身,扬手在楚慕脸上抽了一巴掌。 给人抽了一巴掌,便是睡成猪也会醒来的,果然楚慕迷迷糊糊的半睁开双眼,一边揉眼睛的同时还一边嘟囔问: 「你怎的坐在我肚子上?」 齐妤一愣,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姿势,她什么时候居然这么暧昧的坐在楚慕身上,脑中猛然轰一声,一贯冷静的齐妤此时也忍不住要疯,平生第一次失态,便是此刻。 慌慌张张从楚慕身上爬下来,齐妤一鼓作气冲到了门外,指着门内想骂点什么,可脑子里空白一片,什么都想不起来,好看的唇瓣一张一合,手气的发抖,最终却还是什么都没说的出来,这一瞬间,她仿佛能明白‘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的感觉,就是打也打不过,说又说不通,只能远远的,不甘心的咽下这口气。 齐妤平生第一次被气的跺脚,甩袖离去。 而房里面的某人舒舒服服的在床上翻了个身,又抱住个枕头,嘴角含笑继续睡去。 齐妤第二天早上吃早饭的时候,楚慕伸着腰便过来了,身上带着皂角的清香,发髻一丝不苟,显然是早早起来打理过一番。 楚慕在齐妤身边坐下,对琥珀招招手,琥珀看了看自从楚慕进来之后,脸色就有些阴沉的齐妤,楚慕敲敲桌子: 「盛碗粥来啊,你看你家王妃干什么?」楚慕边说边看向齐妤,笑道:「那个,昨日喝的有些多,让王妃见笑了。」 齐妤面无表情放下粥碗,抽出帕子掖了掖唇,没说话,只是用斜斜睨了一眼大口喝粥啃花卷的楚慕。 若说昨天晚上齐妤怀疑楚慕装醉,那后来回到屋里镇定下来之后,就确定了。 「可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本王是真没想到,王妃的父兄看起来都是斯斯文文的,拼起酒来那简直比军营里的鲁汉子还要厉害,本王也算是好酒量,不成想还是给灌成那熊样。」楚慕边吃饭边说话,把‘事后失忆’这一招用的相当顺手。 「本王昨晚没做出什么失态之事吧?」楚慕故意凑近齐妤身边,像是说悄悄话似的问齐妤。 齐妤嫌弃的往旁边躲了躲,楚慕一双俊目始终盯在她身上,一刻都不离,见齐妤什么都不说,他也不尴尬,他自己一个人也能自说自话很长时间。 「应该是没有的!从前在军里本王也醉过,将士们都说本王酒品好的很,醉了从来不闹腾,不像有的人喝醉了,又是引吭高歌,又是指天骂地,又是耍酒疯的,还有那到处吐的,特别讨厌。」 楚慕兀自道。 齐妤挑眉,一本正经看着楚道: 「那定是军营里的将士们不敢与王爷说真话。王爷昨晚醉的不轻,从将军府回来,不仅一路引吭高歌,还指天骂地耍酒疯,好不容易回到王府,又趴在石狮子那儿吐了个昏天黑地,隔壁人家晚上出来遛狗,王爷您瞧见了那狗,就跟瞧见了肉骨头似的,死命的扑过去,抱着人家的狗不肯撒手,可您刚吐过,身上味儿太重,连狗都嫌,哎呀,把妾身都急坏了,可架不住王爷力气大,四五个人都拉不回来你,只得由着你和那条狗亲近了好一阵儿,等你睡着了,才把你从外面拖回来安置的。」 楚慕开始还面带微笑,一边喝粥一边吃小菜一边静静的听齐妤编排他,可越听越觉得不对,越听脸上的笑越挂不住,到后来,手里的粥碗和小菜也全都扔到了桌上,再难下咽。 周围布菜的丫鬟皆紧抿着唇,生怕自己笑出来。 「王爷怎么不吃了?」齐妤明知故问。 楚慕端起粥碗,没好气道:「你这么编排我,有意思吗?」 齐妤主动给楚慕夹了一筷子小菜放到粥碗里,奇道:「什么编排?妾身说的都是实话,王爷醉的不省人事,根本不记得自己做了龌龊事,今后隔壁那条大黑狗看见王爷只怕都要怕你了。」 楚慕瞪了一眼齐妤,忽而面色一转,心情又好了起来。 「是是是,本王昨儿晚上可不就抱了一条狗亲近吗?不过,本王约莫记得,不是什么大黑狗,而是条小白狗,特别特别白,就跟……王妃差不多白。抱在手里,叫一个软和,还香喷喷的。」楚慕说完这话,还对齐妤露出挑衅一笑。 「哈,是吗?」齐妤看着他冷笑。 楚慕连连点头:「是!真真儿的!」说完,又迎上齐妤问:「对了,王妃,咱们今儿去哪里呀?过年就是好,没有闲杂公务烦神,本王可以日日夜夜的与王妃在一起,出双入对,你说气人不?」 第31章 齐妤看着他,脸上的笑容越发深厚,楚慕眼眸一转,指着琥珀问: 「你说,今儿你们王妃准备去哪儿啊?」 想也知道不可能从齐妤嘴里乖乖问出话来,楚慕直接问她身边的人。 琥珀突然被点名,吓得身子一僵,往自家王妃看去好几眼,王妃都没给她示下,王爷又在那边不耐烦的敲桌子,琥珀只得硬着头皮说道: 「回,回王爷,今日国公府宴客。王妃待会儿是要回公府的。」 楚慕一拍大腿,喜出望外: 「公府宴客啊!那真是太好了!本王还说昨儿跟岳父大人没喝够呢,今日正好继续。不错不错。王妃赶紧吃,吃完了,咱们好早点去国公府见岳父大人。」 齐妤冷眼瞧着凑到面前来的这张俊脸,勉强忍住了泼他一脸粥的冲动。 在楚慕死皮赖脸的坚持下,最终成功跟着齐妤来到了齐国公府。 齐国公府初二宴客,来的都是别房兄弟,旁支亲眷,还有些朝中相处得宜的同僚朋友,请客规模自然比将军府要大许多。 楚慕一进国公府,二话不说就来到了秦氏面前,规规矩矩的请安问好,还像模像样的搬了张小凳子,坐在秦氏身前与她寒暄说话。 齐妤看着那个将秦氏引得不住哈哈大笑,心情大好的楚慕,没由来的头疼。 齐甯盯着一对乌青眼在齐妤身边坐下,垂头丧气像霜打了的茄子。 齐妤看她这般,不解问: 「你这是怎么了?」 齐甯摇摇手:「昨儿一夜没睡。那个冤家醉了一夜,吐了又吐,刚给他换了衣裳洗了脸,换了褥子,他一个转身就吐,前前后后至少折腾到四更天,还不许我睡,非要缠着我说醉话,稀里糊涂,我一句也听不懂。这不。」齐甯指指自己的眼底,苦不堪言道:「熬出来的。」 齐妤同情一叹,将自己的茶水递给她先喝。 齐甯喝了一口之后,又忽然愤愤不平了: 「最让人气愤的是什么,姐你知道吗?」齐甯把被子盖重重放下,气道:「我最气的是爹,爹他在马车上迷迷糊糊,回来之后突然就清醒了,你猜怎么着?他根本没醉!这个老狐狸,把两个女婿灌的烂醉如泥,他自己倒没事人一样,也不知道让让女婿。」 齐妤越发同情的看着齐甯,小声劝道:「喝,喝水吧。」 合着昨天就薛玉章一个人兢兢业业的喝酒,认认真真的醉了?还是太年轻啊。 今天是国公府宴客,但齐妤从进门开始,就没有看见安氏招呼客人的身影,各家女眷夫人们大多聚在老夫人秦氏这里。 齐妤问齐甯,齐甯说: 「早上族里的叔伯们来了,好像在书房谈什么事情吧。」 齐妤想着,约莫是因为安国公府的事情,安氏说不动齐振南帮衬,便动起了族老们的心思,这是安氏的一贯手段,十年前就用过这招,在跟齐振南醉酒春风一度后,没几天的功夫,居然就告到了齐家族老那边,把齐振南杀了个措手不及,在族老们的劝说之下,匆匆娶了安氏做填房夫人。 安国公府最近日子不好过,安氏免不了要跟齐振南唠叨,但齐振南这个人最是刚正,不会因为安氏的这层关系,就不分青红皂白的去管安国公府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所以安氏没有办法,就故技重施了。 齐妤的祖父去世的早,齐振南年轻时又带着妻女在外放任过几年,老夫人秦氏孤身在京城颇受族中照料,因此齐振南回京后,自然要报答族中照看寡母之情,如今的齐家族长是齐振南的堂兄齐振英,两人自小一起长大,感情很是不错,有些事情,只要不过分的,齐振南都会听一听,帮一帮什么的。 自从安氏第一次找了齐家族老成功让自己再嫁入国公府之后,两年前又请了族老来劝齐振南给齐隽请世子的命,齐振南想着反正就齐隽一个独子,请便请了,所以安氏算第二回 成功,现在她食髓知味,自己娘家遇到事情解决不了,齐振南不肯相帮,居然又找来了齐家的族老劝齐振南。 不过,这一回,齐妤却不怎么看好。 第一回 安氏成功让齐振南听族老们的劝,是因为齐振南知道自己确实做了错事,他醉酒跟安氏春风一度,本就是自己的错,便是安氏不告到族老们面前,他自己也会承担起这个责任;第二回请世子命成功,也是因为齐振南只有齐隽这一个儿子,早请晚请反正都要请,既然族老们开口,那他早两年请也没什么。 但这回不同,这回安氏让族老们劝齐振南,是要借齐振南的势,助安国公府渡过那种不敢摆在明面上说的难关,这件事与上面两件事有着本质上的区别,所以齐妤断定,便是族老们说破嘴皮子,齐振南也绝对不可能同意的。 「我去找房妈妈问问今日宴会的事情,她既不出面,却也不能怠慢了客人。」齐妤起身说道。 第32章 好在今日并不是什么大宴,男宾女宾加起来约莫也就百十来人,国公府的下人训练有素,便是安氏不盯着,也自有一套待客的章程在,但总还是要去看过才放心。 从管事处出来,经过花园时,听见身后一声唤: 「表姐留步。」 齐妤回头,便看见楚策一路小跑着过来,在她面前停住脚步,俊秀的脸上漾出一抹暖阳般的笑,齐妤问: 「你特意在等我?」 这里是账房和管事处,一般来府的客人是不会到这里来的,而且这路径与去男宾们所在的院子也不顺路,所以齐妤一下就猜到楚策是打听了她的去向专门在这里等她的。 楚策不好意思的低头一笑,倒也爽直,承认道:「是。我昨儿刚回京,给兄弟姐妹们都带了东西,昨儿将军府里能给的都给了,表姐的份儿却还没给呢。」 楚策将藏在身后的一只小包袱露出来,厚道一笑。 齐妤带他去了附近的凉亭,两人凭栏而坐,楚策献宝一般将他的小包袱打开,露出里面好些小玩意儿儿,一样样的拿出来给齐妤,边给还边讲解,边回忆。 「这个是木板年画,有一回我途经琅琊郡时买的,那里有家手艺人姓杨,做这特有一手,我瞧着年画里的娃娃可爱,便买了好些;还有这个,这个是凌云白毫,岭南道的名茶,我亲自摘了看人炒的;还有这石雕,这黑陶,对了,还有这个这个,这几个砚台最值钱,松花砚、金星砚、洮河砚、还有这方红丝砚……」 楚策跟卖货似的把东西从包袱里拿出来,有的有锦盒,有的没有锦盒,林林总总给齐妤拿了好大一堆出来。 「知道的说你去游学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去进货了。」齐妤看着都快摆满亭中石桌的礼物,失笑道。 「游学进货两不误嘛。」楚策爽直的笑道。 齐妤问:「两年游学,除了这些风土人情,地方特产之外,你还学到了什么?」 「我还学到了……百姓生活不易,人间处处有真情。」楚策打趣。 齐妤看着亭外的池塘水面笑了起来,竟比那春日里开的岸边海棠还要明艳动人,楚策瞧着颇不是滋味,问: 「我三哥脾气不好吧?」 齐妤苦恼:「能不能别提他?」 楚策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拿起手边的一只匣子,颇为感触道: 「我所有哥哥里面,就三哥的脾气最不好,偏生先帝将你指给了他,若指给旁人,你过得定比现在要好的多。」 齐妤见他伤感,安慰道: 「想什么呢?我嫁给你哪个哥哥能有如今的威风?摄政王妃,都快跟太子妃一个品级了,放眼整个朝廷,也就太后的地位比我高些。谁见了我不高看?」 楚策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 「你根本不会在乎身份这种东西。我与你一同长大,你什么性子我还不知道?当初要是你和四哥……」 楚慕的话没说完,就被齐妤打断: 「行了行了,越说越离谱。都多少年前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了?这么大个人,说话也注意些分寸。」 「我很主意分寸,我若不注意,怎会特意把你叫到这里来说话?」 楚策眸光微动,从袖袋里拿出来一封信,递给齐妤,说道: 「四哥两个月前寄给我的信,他在蜀地遍寻名医,腿脚约莫好了些,过阵子就要回京了吧。你看看信。」 齐妤盯着楚策递来的信件,信封外写了四个字‘吾弟亲启’,熟悉的笔锋,熟悉的字,自然还有那个熟悉的人,瞬间映入齐妤脑中。 「你的信,我不看。」齐妤说完,将身子转到一边,背靠在栏杆上。 楚策也不勉强,把信收回袖袋中:「四哥的腿也不知怎么样了,当初若非二哥临阵退缩,为了自己全身而退,就把从未参与过谋逆的四哥凭白推出去,四哥的腿也不会受那么重的伤,有荣太妃在,你与四哥兴许……哎,别走啊!」 齐妤对喋喋不休往事的楚策无可奈何,招手唤凉亭外守着的琥珀和明珠进来收东西,然后自己便径直走出凉亭,不再理会身后楚策的呼唤。 「你能不能尊重我一点?我这还没讲完呢。」楚策跟在齐妤身旁继续轰炸。 齐妤烦不胜烦,忽然身后传来一声:「长姐。」 一道香影自转角花丛后出现,打扮的花枝招展的齐韵款步走来,在齐妤和楚策面前站定,规矩又娇俏的对齐妤行了个礼,柔声喊道: 「长姐。」 齐妤眉心微蹙,看着眼前比平日不知道矫揉做作多少倍的齐韵,心下明镜一般。 「何事?」齐妤耐着性子问。 齐韵目光流转,微微抬头,先是看了一眼齐妤,然后又迅速转向旁边儒雅俊秀的楚策,福身道: 第33章 「韵儿先前在逛园子,偶然瞧见长姐,便想过来与长姐拜年请安,不知儒王殿下也在此,多有冒失,还望殿下见谅。」 楚策扬眉,盯着她看了两眼才想起来她是谁,表姐的继妹,抬了抬手,道: 「哦,无妨无妨,不必多礼。」 齐韵娇羞一笑,似乎还想与楚策说什么,齐妤不耐见她如此做作,冷道: 「既见过了,便退下吧。」 齐妤说的话,齐韵自然不好当面违抗,委屈的嘟了嘟嘴,掩下失望不甘的神色,乖顺退到一边。 齐妤目不斜视从她身前走开。 待走出老远后,齐妤才对楚策叮嘱一句: 「从今往后见了她,绕道走。安家的女人绝对招惹不得。」 齐韵怎会无缘无故的上前来跟她请安,瞧那神色,八成是想打楚策的主意,安国公府近来焦头烂额,眼看赵家和薛家都有了退缩的意思,不想与之结亲了,她们反应倒快,昨儿楚策刚回京,今儿她们就上赶着来凑了。 「表姐是否多虑了,我一个什么都没有的闲王,王府年久失修,比普通官员家都不如,要权没权,要钱没钱,她们能图我什么?」 楚策倒是乐观,觉得是齐妤想多了。若是先先帝还在,他这个儒王殿下倒是有点实至名归,可如今他哥哥都成了先帝,侄子也已登基多年,他这个三朝以外的殿下委实不值半文钱。 「是不是,表姐你说,她们能图我什么?」 齐妤退后两步,美目审视,负手沉吟,围着楚策转了两圈,煞有其事的回了句: 「照你这么说,你这般一无是处,她图你什么呢?莫不是图你的……好相貌?好体格?」 原是想调侃调侃楚策,可没想到,这小子根本听不出好赖话,突然神情扭捏的摸起了耳朵,一副信以为真的样子,用极其羞怯和不好意思的声音问齐妤: 「表姐你当真这么觉得?」 齐妤看着楚策突然娇羞的举止,满头黑线,然后很果断的附送了个大大的白眼给他,让他自己体会去。 因为齐振南被俗事缠绕,所以楚慕想要继续找他拼酒的愿望直接落空,以至于晚上坐在回府的马车上还在表示遗憾。 「唉,今晚连个醉酒的理由都没有,太遗憾了。」 楚慕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中,双手抱胸,唉声叹气道。 齐妤斜斜睨了他一眼,没说什么,楚慕见状,又凑过来道: 「不知明日咱们要去哪家呀?」 齐妤往旁边躲了躲,冷冷回道:「哪儿也不去。」 楚慕亦步亦趋,非要跟齐妤挤在一起坐:「哪儿也不去好啊,本王便在府中好好的陪陪王妃,与王妃偷的浮生一日闲也是好的。」 「楚慕,你近来这般无常究竟是为了什么?」齐妤好整以暇的问。 楚慕愣了愣,眸光微动:「自然是为了……王妃你啊!本王自知无可救药的爱上了你,便想日夜与你亲近。奈何王妃对本王积怨太深,总是误会本王的真心,这一点让本王着实受伤啊。」 突如其来的表白让齐妤听的眯起了眼: 「妾身在王爷眼中是个蠢的?」 「自然不是!王妃是本王所见女人中最聪明的。」楚慕如实说出心声,一点都不奉承,不夸张,齐妤的脑子确实挺好使。 齐妤笑:「妾身既不是蠢的,那王爷觉得妾身会相信您先前说的话吗?」 楚慕看着齐妤面上的戏谑,只觉得心房略微抽了一下,赶忙捂住心口,无奈摆摆手,蹙眉认真道: 「嘶,别用这种不信任的神情看我,我心疼!真疼!」 齐妤:…… 楚慕待心疼略微恢复后,打算趁热打铁再表表心迹,古往今来的例子告诉我们,女人就喜欢听几句肉麻的好话,别管真的假的,她们就是爱听,若是说几句肉麻话就能赢得齐妤的心,让她爱上自己,那别说几句了,让楚慕天天一睁眼就源源不断的说都成。 「王妃现下不信也没关系,将来一定会相信的。本王对王妃的心,比天高,比海深,比山重,比金子还真,这世上再找不到一个似我这般视王妃如命的男子了。」 齐妤好整以暇将帕子叠好放进袖袋里,随口问在: 「你能为我不要命?」 「呃,这个……」楚慕发愣,然后便是懊悔,齐妤这女人好生无趣,一句话就能点到关键。 他如今这般喜欢齐妤是为了要命,那又怎么可能为了齐妤而不要命呢。 马车在王府门口停下,齐妤对楚慕递去一抹讽刺的笑,然后便下车去了,楚慕被她临走前的眼神弄的心殇,捂着心口在马车里等了一会儿才下车去。 今天没怎么喝酒,自然也没有机会装醉了,不过幸好的是,主院床铺上放的仍是楚慕的被褥,也就是说他今晚依旧可以睡在曾经齐妤睡的床铺之上,想想依旧很激动。 第34章 正月初一和初二过去,很快就到了初三,一大早,楚慕神清气爽的来到饭厅,照例坐在齐妤身边,自来熟的吃早饭,边吃边偷看齐妤,寻了个机会问: 「今天在府中,王妃若没有安排,可以随……」 楚慕的话未说完,就被齐妤打断:「有安排。」 楚慕眼前一亮:「哦?是吗?什么安排,本王愿随王妃一同的。」 齐妤自然而然的点头:「好啊。那便一同吧。」 「为何不愿……呃,你答应了?」楚慕惊讶之余,还有慢慢的惊喜,他甚至连齐妤拒绝之后的劝词都想好了,谁料齐妤居然答应了。 齐妤怎会突然改变?楚慕觉得自己有点懵。难道是他昨晚的那些死不要脸的情话起了作用? 满心欢喜和期待,很快用完了早饭,屁颠屁颠的跟着齐妤来到廊下。 主院通往花园的回廊门口被放了两张紫檀大圈椅,四甜四咸茶点摆放的整整齐齐,两边仆婢规范而立,齐妤客气请楚慕入座,韩风和纪舒也莫名其妙的占到了楚慕身后两侧,齐妤在另一张圈椅上坐下,对明珠比了个眼色,明珠便领命下去。 楚慕端着一杯饭后茶,问齐妤: 「你这是想干什么呀?唱戏?」 坐在这回廊出口处,看向园子里的视野相当好,若是在前方搭个戏台,确实是看戏的好地方,然而园子里没有戏台,只有一块空地。 齐妤还没有回答楚慕,园子那头就传来动静了,明珠领头,身后跟着两个嬷嬷,及三个女子,看那穿衣打扮不像是丫鬟,明珠领着人走到园子里那块空地上,对齐妤和楚慕行礼,然后站到一边,两个嬷嬷上前行礼,齐妤抬手示意后,嬷嬷便让排在第一个的女子上前一步,口中介绍道: 「这是春喜姑娘,家住塔石桥永甸村,家有父母,兄弟二人,姐妹四人,她行三,小名三姐儿,会刺绣,会唱曲儿,性情温顺和软……」 嬷嬷介绍完之后,那名叫做‘春喜’的姑娘便规规矩矩的福下身子,模样甚是清纯可人。 齐妤觉得还不错,点了点头,问一旁楚慕: 「妾身觉得不错,虽是农家女,但知书达理,通晓诗文。」 楚慕看着那女子,惊疑问齐妤:「什么意思?」 齐妤端着茶杯,顺便捂手,随意道:「给你选通房妾侍。先出来的这几个都是良家民女,祖上三代可查,保管老实可靠,并且每个人都有一技之长,有的特别漂亮,有的特别温柔,有的知书达理,我个人是挺喜欢这个的,王爷觉得呢?」 楚慕愣了好半晌才哼笑了一声: 「你是认真的吗?」 齐妤果断点头:「自然是认真的。年前妾身与王爷打过赌,王爷难道忘记了?」 楚慕倒是没忘记那个赌,便是他在安国公府打了齐妤的两个继妹后,她赌安康年要从中作梗,让御史台参他的本,后来御史台确实参了,不仅参,还参的特别高调。 那之后,楚慕把事情解决了,便没再听她提过赌约的事情,以为她忘了,或者有心避开,楚慕心里还小小得意过一番,谁成想齐妤在这里等他。 「没忘。不过你确定要给我纳妾吗?没开玩笑?」 楚慕决定最后再给齐妤一个机会,让她仔细的考虑一下自己的所作所为,要是现在愿意叫停的话,他就当她是调皮,当一切没发生过。 然而,齐妤似乎并不在乎楚慕给的这个机会,笑道: 「其实,妾身年前就把人找好了,原想着等过了元宵再说,不过王爷最近闲的很,那便看看吧,趁着年休期间,挑中了就能纳进房,好歹能相处个几日。」 齐妤这满不在乎的样子让楚慕的心头再次隐隐作痛,他蹙眉捂住心口,似乎有些难过痛苦的样子,韩风和纪舒见状,赶忙问道: 「王爷,可是哪里不舒服?」 楚慕深呼吸几口气,努力平复心间抽痛,对他们摆手,抬头咬牙道: 「王妃上赶着要替本王纳妾,若本王推拒,岂非辜负了王妃对本王的一片心意。不过王妃有所不知……」 楚慕指了指眼前那清秀可人的姑娘,说道: 「本王不喜欢这种类型的。瘦的跟什么似的,太过干瘪,摸起来没滋味儿!」 楚慕故意着重说了‘摸起来没滋味’这几个字,像齐妤这种大家闺秀,最重礼数,几句下流的言辞就能把她们吓走了。 谁知,这番挑衅之言却让齐妤笑了起来,淡定自若对那两个嬷嬷使了个手势,两个嬷嬷一击掌,也不知使了个什么暗号,从花园那头又走出三个身段妖娆的女子,齐妤指着问: 「王爷指的‘滋味儿’大体是这种样式的吧。」 若说先前走出来的三个姑娘是上汤白菜,那这三个就是红油辣肘,正是前有山峰后有浪,横看成岭侧成峰,凹凸有致,艳丽风流。 第35章 齐妤看的笑眯了眼: 「先前妾身还拿不准王爷的喜好,其实妾身也觉得这款比较好,细腰肥臀,一看就好生养,咱们王府委实太过冷清,多几个孩儿就热闹了。」 这女人真是! 不仅要给他纳妾,还要让他生庶子庶女! 「好,真好。」楚慕从牙缝里蹦出这几个字。 齐妤面上一喜:「王爷既说好,那便定下?是先要一个尝尝滋味儿,还是三个都要,一起来?」 楚慕若不是心上抽痛的厉害,简直想跳起来掐死她。 「王妃觉得呢?」楚慕额头上已有薄汗一层,说话的语气也好不到哪儿去。 可偏偏齐妤好像看不见,听不着,兀自说着那些让楚慕的心疼上加疼的话。 「妾身觉得反正是麻烦一回,不如多纳点,屯着也好,王府总不差这几口吃的,王爷觉得这样可好?」 楚慕颤抖着手端起一旁的茶水,想要喝口水压压心头的不爽,可茶都快送嘴边了,只见他猛然将手中杯子重重摔在了地上,发出一声巨响,杯子碎片溅在齐妤的裙摆上,楚慕还忍不住坐直了身子,生怕齐妤受伤,幸好最后被理智战胜。 园子里的待选姑娘和丫鬟,婆子们都因为楚慕突然发怒而跪了满地。 楚慕一只手扶着圈椅椅背站起来,怒目瞪着一脸无辜相的齐妤,用手指指了她好几下之后,才什么话都没说,转身从回廊上走开,边走还边发脾气,将回廊两侧的繁花一一扯落,捏碎,抛在地上,愤愤踩过去! 韩风和纪舒见状,赶忙对齐妤行了告退礼,然后急匆匆追着楚慕而去。 琥珀蹲着地上给齐妤擦被水溅到的裙摆,忍不住嘀咕一句: 「王妃这般大度给王爷选妾,王爷怎的还发着吗的脾气,差点伤着王妃了。」 楚慕一路辣手摧花,留下满地残红,要不是韩风和纪舒跟在后面拦着,楚慕恨不得把周围长得青葱郁翠的盆栽都给掀了。 「气死本王了!气死本王了!」 楚慕气的简直想捶胸顿足,难以平复。 韩风劝道:「王爷息怒,别伤了身子啊。」 「啊!!!」楚慕狂暴一声怒吼:「去把林钦给我找来!这种日子到底本王还要忍受多久!本王的心,本王的心……疼死啦!」 在吼出一句‘疼死啦’之后,楚慕就再也撑不住,捂着心口蹲下身子,看着地上的碎叶残花,楚慕悲从中来,心痛哭道: 「她怎么可以这么糟蹋本王对她的一片情义?居然要给我纳妾,她凭什么给我纳妾?她齐妤凭什么?」 楚慕突然起身,泪流满面的看向韩风,感情充沛的问: 「韩风你说,她是不是负了我?」 韩风看着自家王爷居然真的流下了悲伤的眼泪,着实有些惊诧,向一旁纪舒眼神求救: 「啊?这个——」 可楚慕不等韩风给出答案,就自己截过话头: 「这还用想吗?她就是负了我呀。齐妤这个女人居然想给我纳妾,纳妾啊!这还不算负了我吗?你还犹豫个屁啊!」 韩风哭笑不得,试图跟楚慕讲道理:「呃,可,可王妃是给王爷您纳妾,又不是她自己纳妾。」 但很显然,楚慕现在并不想跟他讲什么破道理,闻言脸色咻的一变,吸了吸鼻子,义愤填膺的指着韩风好半晌,激动道: 「我那么爱她,她怎么能让我纳妾?我一直以为韩风你懂我,可我今日才发现,韩风你也是个无情无义的人,亏我这么信任你!你太让我失望了。」 莫名其妙遭受无妄之灾的韩风:呃…… 纪舒见王爷疯的厉害,怕他再冲动说出什么,赶忙上前扶住楚慕,察言观色道: 「王爷,纳妾不纳妾的,还不都是您自己说了算吗?您这么爱王妃,王妃总有一天会感受到您的爱意。这大过年的,要不咱去找林钦喝酒吧,让林钦也来评评这个理儿,您也好散散闷儿不是?」 王爷中蛊的事情不能大肆张扬,总是传林钦入府怕是要惹人怀疑,还不如他们自己出门找林钦去。 楚慕抬起下颚望着天,深深呼出一口气,一副‘我要重新振作起来’的架势: 「走。」 他这两天为了齐妤,一直在应付齐家的人,就是想让她高兴高兴,谁成想她把自己当麻烦不说,今儿又来这么一出! 过分! 太过分了! 齐妤让人打发了那些姑娘,坐回房里清清静静的擦兰花叶,没过一会儿,一个趴墙根儿的小丫鬟被明珠带进来,回禀道: 「王爷发了一路脾气,说了好些话,现下已经出门了,说是去找林先生喝酒。」 齐妤兀自擦花叶,随口应了声,让传话的小丫鬟下去。 第36章 明珠给齐妤递去小铲子,忍不住问: 「王妃,奴婢不明白,为何您要主动给王爷纳妾呀?」 寻常人家的夫人,巴不得自家相公不纳妾,可王妃倒好,主动往这上面凑。好在王爷不心动,要不然府里真弄几个姨娘妾侍回来,那今后日子还怎么过呀。 琥珀也不懂:「是啊,这不是给自己添堵吗?而且,多伤情分呀,难得王爷近来对王妃好了些。」 齐妤将花叶擦的干干净净,又用水壶顺便浇了点水,随口问: 「那妾最后纳成了没有?」 两个丫鬟不解:「没有啊。王爷不是被气走了嘛。」 齐妤抬头想了想:「这就是问题。」 现在的楚慕,绝对有问题。从前楚慕对自己的态度十分冷淡,可以说是厌恶的,现在却变了个人似的,一个人的喜好怎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发生这么大的变化,甚至都开始影响他正常的情绪了。 若说齐妤之前是怀疑,那现在已经基本确定,不过她只确定楚慕肯定有问题,但还弄不清楚具体问题出在哪里。 「让巧娘晚上过来一趟。」齐妤说。 从王府出来的楚慕,被韩风和纪舒直接拉到了林钦的小院儿,四人在廊下围坐一桌,旁边生了两个火炉,也算暖和。 林钦让家中厨子做了几样拿手小菜,亲自给脸色萎靡的楚慕倒了一碗酒。 「哎呀,我正愁在家寂寞呢,你们就来了,我这酒啊……」 林钦话还未说完,就听‘啪’一声,楚慕已经把他刚倒的那碗酒给一口闷了。林钦这边,甚至还没来得及倒完第二碗,直接愣住。 「满上。」楚慕说。 林钦一边添酒,一边往韩风和纪舒看去,目光中充满疑惑,打趣问:「爷这是怎么了?到我这儿喝闷酒来了?」 纪舒暗自对林钦摇了摇手,还没说话,就听楚慕从旁叫道: 「废什么话,爷喝你两碗酒还得给你写个陈情书吗?」 这么大火气! 林钦咋舌,赶忙赔笑:「不敢不敢。」果断给楚慕添酒:「爷您请放开了喝,要不够我那地窖里还有呢。」 如此这般一番说辞后,楚慕才消了气,端着酒碗,幽幽一叹,转过一边,自怨自艾的喝起来。 林钦放下酒坛子跟韩风与纪舒用手比划问,纪舒也用手比划回答,这么一来二去,林钦居然看懂了纪舒比划出来的手势,恍然大悟的点头,两人默契十足,相视而笑,韩风在一旁端着酒碗,用颇为敬佩的目光看着他们你来我往,居然不用开口也能说明情况。 知道怎么回事之后,林钦突然起身回屋,不一会儿的功夫,拎了一只精致的食盒出来。 「哈哈,差点忘了,年前王妃特意让人送来的干八样,这些什么核桃,松子用来喝酒再好不过了。」 林钦说着,将食盒打开,拿出里面的干果摆放在桌,对纪舒使了个眼色,纪舒立刻会意,夸张的抓起一把松子道: 「是了是了,这干果喝酒最合适,年前王妃也让人送给我们了。」 楚慕在旁边喝着酒,原本是打定主意一个人喝几杯闷酒,谁料他们突然提起了‘王妃’,那不就是齐妤嘛。 齐妤这个王妃当得别提多称职,每年连楚慕身边伺候的人都不忘打点到,齐妤哪怕分一些打点下属们的心思给楚慕,楚慕心里恐怕都能好过点。 纪舒他们在旁边剥松子,楚慕忍了又忍,到底还是没忍住,转过身来,幽怨的目光落在那干八样上,伸手抓过一把松子放到跟前儿,有一颗没一颗的剥起来。 「女人都是没良心的。」 吃了几颗松子以后,楚慕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林钦、韩风和纪舒对望一眼,林钦干咳一声问:「王爷何出此言?」 楚慕哼道: 「本王对她千好万好,她都无动于衷也就罢了,居然还做出此等让本王伤心的事来。」 韩风和纪舒不敢插嘴,干脆埋头吃东西。 林钦说:「王爷只是中了蛊才会对王妃产生这种特殊的情感,但这并不是真实的,既不是真的,那王爷又何须为此困扰。」 楚慕愤然抛下一颗松子壳: 「你说的简单,感情这种东西谁能收放自如,我只要一想到她不喜欢我,甚至讨厌我,我这儿……想死的心都有了。当然了,我死肯定不会去死的,就是这个意思。」 三人面面相觑:…… 「那王爷现在是一心想和王妃在一起?」林钦问。 楚慕毫不掩饰:「做梦都想。可惜啊,她不领情,还要给我纳妾,摆在脸上的嫌弃我啊。」 「那说明王爷应该还没做到位吧。」纪舒插嘴。 第37章 随着纪舒这句话说出,就像打开了一个新话题,在场的另外三个男人,就如何追女人这件事上热烈的各抒己见。 「男人追女人这件事,说容易也容易,说不容易也不容易,一般的女人吧,要么爱才学,要么爱体贴,要么爱富有,要么爱俊俏,不外如是。」 「除了嘘寒问暖之外,还要有点实质性的表示。送送东西什么的。」 「送了东西以后,还得花前月下的哄着。」 「只要让她处处高兴,处处顺心,时时刻刻都离不开你的时候,那离事成也就不远了。」 三个连老婆都没有的大男人七嘴八舌的教楚慕‘如何追女人’,楚慕越听越烦闷: 「你们当真觉得,只要本王送点东西,甜言蜜语哄一哄,处处顺着她,齐妤她就能对本王动心?」 三人劝说的声音戛然而止。 好像王爷一直就是这么做的,经常送吃食,送花,时不时的跟王妃说几句表白心迹的话,然后处处顺着王妃,就连齐国公这个死对头,王爷为了王妃,如今都能和颜悦色的说话了,过年还一起喝酒来着。 就这样了,王妃还要给王爷纳妾呢。 三人尴尬的碰了碰杯,林钦喝了口酒,整理一番思绪,又道: 「若是以上都行不通,倒是还有一个法子。」 楚慕及另外两人睁着好学的眼睛看向他,林钦放下酒碗,一字一句道: 「霸王硬上弓!」 廊下一片安静。 除了风声之外,针落可闻。 尴尬不言而喻。 楚慕没好气的指着林钦怒问: 「你把本王当什么人了?这种禽兽不如的事情,本王是绝对不会做的。」楚慕的神情正义凛然,神圣不可侵|犯。 「我要的是齐妤的心,又不是为了……那什么。再说了,齐妤的性子,我便是那般做了,她也绝对不会因此而妥协,反而会一辈子恨毒了我。」 所以,王爷你是因为道德标准高才不那么做,还是因为知道那么做了没用而不做呢?要是那么做有用的话,你是做还是不做呢? 「属下也不是那等龌龊之人,王爷误会属下的意思了。」林钦似乎有新想法。 「属下是说,既然文路走不通,那便走走武路,这个武路可以是指那事儿,也可以指其他的。黄帝内经云,女为阴,男为阳,阴阳调和方能五行通顺,而自古阴阳相吸亦是常理,王爷何不利用‘阴阳相吸’来换种方式化解如今的困局?」 林钦说的摇头晃脑,楚慕听的晃脑摇头。 「什么意思?说人话。」 林钦遇上楚慕,也是秀才遇兵,不跟楚慕废话,招来徒弟小刘,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之后,小刘便领命下去,大约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小刘匆匆回来,手里抱了一摞书,堆放到了林钦身边。 林钦从最上面取了一本,随手翻看两页后递给楚慕,楚慕低头看了一眼,看见书册表面写着书名——南厢房艳记。 这么不正经的书名让楚慕的脸色瞬间黑了下来。 林钦仿佛看透了楚慕在想什么,解释道:「这本书中小姐名字叫南厢房,姓南名厢房,不是王爷想的那个南厢房。」 楚慕脸上摆明了不信:「那不还是‘艳记’嘛。」 林钦无奈:「这本书里写了很多人与人之间相处时分寸拿捏,各种糅杂的小秘密,王爷通篇看下来,应该就能领会一二精髓,知道属下说的‘走武路’及‘霸王硬上弓’是什么意思了。」 说完,林钦把书直接塞到楚慕手中,楚慕万般嫌弃的将书塞进衣兜里,又看了一眼地上的一大摞,站起身来指了指,道: 「既然要看,一并都看了吧。全捧回去。」 韩风和纪舒表示无语,却还得依命而为,一人一半,分成两摞抱起。 说完这些,楚慕就拔腿往外走,林钦手里的酒还没喝完,见状赶忙追上问道: 「王爷,不喝酒了吗?」酒还未过半巡,这就要走了? 楚慕摆摆手:「下回吧。」他和齐妤的事情一天不解决,他就一天沉不下心。 韩风和纪舒捧了两摞书小跑跟在后面,林钦一直送楚慕他们到门外,看着楚慕翻身上马,林钦一揖告别。 楚慕夹紧马腹,拉紧缰绳,居高临下,语重心长的对林钦说了一句: 「林钦啊,你也老大不小了,好好的找个老婆,别总再看这些着三不着四的闲书了,那什么……注意……身体……咳咳。走了。」 楚慕及韩风他们三骑绝尘,独留林钦风中凌乱,好半晌才反应过来楚慕说的是什么意思,急急追上去想解释,然而巷子口已然无影无踪。 第38章 林钦心中哀嚎: 王爷,你是真的想多了。那些书都是他的珍藏,很正经的好不好?里面学问大的很啊! 话说楚慕拿着林钦的书回到王府,带着韩风和纪舒,在书房里,花了整整一夜的时间,把林钦推荐的这些书看了一遍,书的内容虽然跟他脑中想象的有些出入,不过倒是真的让他产生了一些启示。 比如女人有的时候说拒绝,其实不是真的拒绝,是欲拒还迎,只要把握住了时机和分寸,还是可以进攻进攻的,说不准还能得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正月里有些人很忙,忙着宴请亲友,忙着赴宴相聚;有的人就很闲,闲的在家日夜苦读。 楚慕读完那些男女之间的相处之道,感觉人生都得到了升华。 若是他能将书中所写的方法一一实现在齐妤身上,那便是铁石心肠的石头也该对他动心了,何况齐妤呼? 思及此,楚慕心中扬起熊熊斗志,仿佛回到了战场上。事实上,想要让齐妤倾心于他,丝毫不亚于想要在残酷的战场上打胜仗。打胜仗尚有法可依,有迹可循,然而齐妤的心却仿若那天边云彩,难以捉摸。 想想还是有点不放心,楚慕停下脚步,神情异样的看向跟在身后的韩风和纪舒,在他二人间打量一圈,最终将目光盯在纪舒身上,道: 「你再陪我演练一遍。你当齐妤。」 纪舒一百个不愿意:「王爷,属下如何演的王妃,让韩风来吧。」死贫道不如死道友,纪舒瞬间把韩风给卖了。 韩风怒瞪他,还没开口,楚慕又道:「就你,你矮小些,比较像。」 纪舒备受打击,胸口扎刀。 「过来,贴着墙。」 楚慕一把抓住想要遁走的纪舒的后领,冷面吩咐,纪舒泪目朝韩风求救,然先前卖队友的行为已经彻底让韩风失去了同胞爱,不仅不帮纪舒,反而帮着楚慕把纪舒给推到墙角,供楚慕酝酿发挥。 楚慕深吸一口气,缓缓靠近缩在墙角,连头发丝儿都写着抗拒的纪舒,一手挑起纪舒死都不愿抬起的下巴,另一只手抓起了纪舒瑟瑟发抖的小手,将纪舒的小手按在自己心口,深情款款的说道: 「本王心仪于你已久,为你茶饭不思,魂牵梦萦。」 纪舒嘴角忍不住抽搐,一双小鹿般纯洁的眼睛盯着楚慕,欲哭无泪,楚慕迟迟等不到对手戏,从牙缝里低声蹦出警告:「推、开、我。」 纪舒眼前一亮,果断转过脑袋抽回手,将楚慕从面前推开,打算脚下抹油,快速离场,谁知刚推开,一转身又被楚慕从身后抱住,情意绵绵道: 「别走,本王对你之爱慕心天地可鉴,日月可表,今生今世只会爱你一人,不要丢下我,不要不理我,不要……」 楚慕闭着眼睛背台词,正背到紧要关头,马上就能进入海誓山盟了,韩风却在旁一个劲拉扯他的衣袖,这外部干扰让楚慕很难继续发挥,没好气的转头,怒斥韩风: 「哎呀,你干什么?没瞧见本王正表心迹吗?边儿去!」 韩风的脸跟抽搐了似的,冲着一个方向比划,楚慕愣了好半晌才顺着韩风连抽搐的方向看去,然后,一阵冷风吹过,楚慕也觉得自己的脸要开始抽搐了。 在回廊那边的廊洞中出现一张充满惊愕的娇美脸庞,齐妤和她的丫鬟看起来像是要从廊洞经过。 最怕朋友突然关心,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齐妤从门洞经过,想去前院账房一趟,没想到撞见廊下的好戏,廊亭转角处,楚慕先是跟小纪护卫在墙角‘你侬我侬’,后来小纪护卫将楚慕推开,楚慕又从背后将小纪护卫拥在怀中,‘情深款款’的告白。 这种情况齐妤还是第一次遇到,饶是淡定如她,一时竟也想不出更好的应对方法,只得两手抱拳,对楚慕他们拱了拱手,表达一下此时此刻她内心激荡的敬佩之情,然后说了句: 「打扰了。」 说完之后,齐妤便将头拨回正路,目不斜视的从门洞走出,往前院去。 楚慕愣愣的看着齐妤消失的地方,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和纪舒的姿势,四目相对,楚慕这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一把将纪舒从怀里推开,急急忙忙追了上去: 「齐妤,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回来,听我解释啊。」 「……」 楚慕一路跟着齐妤去了前院,可他前脚刚追上人,后脚门房就来找齐妤禀报,说是王妃妹妹来府拜年。 琥珀之前就跟门房交代过,只有平阳郡王妃齐甯到访才可禀报为王妃妹妹,其他人来都是公府贵客等称呼,所以门房现在所说的‘王妃妹妹’显然就是指的齐甯了。 齐妤高兴的让把人请进来,姐妹俩见面之后,亲亲热热的去了主院耳房说话,楚慕就被完完全全的抛在一边。 齐甯今日是正式携礼上门拜年的,看了她带来的礼品,什么老山参,大灵芝,绫罗绸缎,珠宝首饰应有尽有,齐妤打趣道: 第39章 「这当了老板娘,出手就是不一样。这么些个好东西,薛玉章莫不是在他种兰花的山上挖到金矿了吧?」 齐甯不好意思的抿唇一笑: 「什么呀。这些都是我们夫妻俩诚心诚意来感谢姐姐和姐夫的。先前姐姐怎的不让姐夫一同来说话,我还有好些话要谢他呢。」 齐妤喝了口茶,不解笑问:「他有什么让你谢的?」 「嗯?」齐甯抬头看着齐妤,问:「姐姐难道不知?姐夫没告诉你吗?」 齐妤越发糊涂:「他应该告诉我什么?」 「就是……姐夫让玉章去户部做左侍郎府主事的事情。是初一那天姐夫与他说的,后来晚上他喝醉了,醉了两天昨儿才清醒,便是他清醒之后告诉我的。我原想昨儿晚上就来道谢,想想可能不便,这才今早过来的。」齐甯说。 齐妤听完之后,觉得有些惊讶,楚慕给薛玉章安排了个户部的差事,在她面前居然一个字都没有提过。 齐甯见姐姐这表情,便知道姐夫还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姐姐知晓,说道: 「一开始我也跟姐姐这般不敢相信,以为是他说的胡话,可他说的有板有眼,姐夫还让他过了二十,朝廷开印之后就直接去户部报道,这事儿指定假不了的。」 齐妤倒不是怀疑这件事的真假,薛玉章不会跟齐甯开这种玩笑,他既这么说,那便肯定是楚慕跟他这么说的,齐妤只是没想到楚慕会帮薛玉章。 「他既说了,便必然是真的。」齐妤说。 齐甯连连点头: 「嗯,是真的,是真的。姐你都不知道薛玉章有多开心,恨不得把家底拿出来感激你们。」 「我从前也托父亲给他在工部找了个闲职,可那职位委实太小太尴尬,每天没什么事,点个卯混日子,不怪他不愿。要说姐夫对姐姐是真好,户部的差事说给就给,那可是外面好些人挤破头都挤不进去的地方。」 户部的差事自然没的说,齐妤能感觉的出薛玉章和齐甯的高兴。但心中还是有些疑问,楚慕为何会帮薛玉章这个大忙,竟和齐妤想到一处去了,原本若是楚慕没有帮忙的话,年后齐妤也会请父亲在朝中帮忙物色些好的职位,替薛玉章打点过去的。 毕竟齐甯已经决定原谅薛玉章,今后是要一起过日子的,那薛玉章若带爵从商,难免被人议论嘲笑,他在外若被嘲笑,便等同于齐甯被嘲笑,齐妤自然不会眼睁睁的看着。 如今楚慕这一举动,完全出乎齐妤的预料。 齐甯就是上门来道谢的,道完谢之后便提出回去,齐妤留她用午饭她都风风火火的拒绝了,因为她还要赶着回去跟薛玉章收拾东西,过几天他们就要回平阳郡王府了,夫妻俩在国公府住了半年,有不少东西要收拾呢。 齐妤回到主院,让明珠在房里的矮榻上摆饭,齐妤打算边用午饭边看账目。 谁料明珠的饭刚摆好,楚慕就上门来了。 因为齐甯和薛玉章的事情,齐妤现在也不好冷脸拒绝,便主动让琥珀替楚慕拿了碗筷。 「没想到王爷会来,吃的有些简单,王爷莫介意。」齐妤客气道。 楚慕已经在书房转了半天了,一心想过来跟齐妤解释,哪顾得上吃什么。 「不介意不介意。」楚慕端起饭碗就扒拉了一大口。 齐妤坐在对面,平静如斯的吃饭,似乎对早上看见的一切没什么特别反应。 楚慕咽下饭食,试探开口道:「那个……早上的事……」 齐妤抬头盯着楚慕,楚慕突然紧张起来,满腹的解释都无从出口的感觉。 「王爷不必说了,妾身明白的。」齐妤对楚慕点了点头,正色道:「昨日妾身替王爷纳妾之事,确乃妾身思虑不周,王爷请放心,妾身从今往后,都不会再替王爷张罗纳妾之事了。」 齐妤这番话让楚慕惊喜万分,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他努力了一个晚上,想东想西,学这个学那个,最终目的也就是想让齐妤明白他的一片心意,可如今他还什么都没对齐妤施展开来呢,齐妤怎么就明白了? 「你……真心的?」楚慕问。 「自然。」齐妤说。 楚慕欣喜若狂,放下饭碗,正要跟齐妤进行一番深度表白,可谁知齐妤接下来的一些话却让楚慕吐血三升。 齐妤笑道: 「王爷既有意小纪护卫,那何不将他正式收入房中,妾身不是迂腐之人,定会一视同仁,好好待他。」 「……」楚慕当场石化。 而守在饭厅门外的纪舒听见后,直接两腿一软,两眼一番白,一口气没抽回来,彻彻底底被吓晕在门外。 天知道楚慕费了多少力气才跟齐妤解释清楚自己和纪舒之间的清白关系,并且只是他自己认为的清楚,齐妤到底怎么想的,他根本无法确定。 第40章 从初五开始,内阁就陆陆续续送来一些需要楚慕定夺的事情,倒是让楚慕稍微分散一点视线。 纪舒自从那日被齐妤误会之后,特别害怕齐妤真的把他充入楚慕房中,所以这几天是能躲就躲,别说齐妤看不见他,就连楚慕都很少能看见他。 楚慕手上有些事情还非要纪舒去做不可,便问韩风:「纪舒人呢?」 韩风将各地来往信件放在楚慕书案上,回道:「早上还瞧见呢,这会儿不知去哪儿了。」 「哼,他不会真以为本王要收了他吧。」楚慕拿起那些未读的信件,边打开边说:「你去告诉他,让他把心放在肚子里,本王没那嗜好。」 韩风忍着笑:「是,属下瞧见纪舒,定会转达。」 楚慕在阅过的信件上落下笔迹,可拿起下一封的时候,还未打开信封,楚慕的脸色就微微一变。 信封上写着‘皇兄亲启’四个字。 楚慕蹙着眉头打开信,将信里内容一览而过,却迟迟不下笔,韩风在旁研墨,见状问道: 「王爷,可是军中出什么事了?」 楚慕摇头: 「老四的信。他和母妃回京了。去安排一下吧。」 楚慕母亲是先先帝的贵太妃姬氏,他排行第三,封肃王,还有个一母同胞的胞弟,康王楚肖。 当年楚慕奉诏回京平乱救驾,顺王败兵逃走,逃入与皇城最近的康王府,康王楚肖是个风雅的不能风雅的读书人,京城头一号优雅闲王,不懂兵事,被顺王直接擒住高高吊起,顺王试图以楚肖的性命逼楚慕放人,谁料楚慕并不受他威胁,派兵闯入康王府,最后虽将顺王一箭射杀,可顺王临死前也将吊着楚肖的绳索砍断,让楚肖从高空直接坠落,虽未摔死,可两条腿却再不能站。 姬氏视康王如命,得知噩耗,当场晕倒,随后便怪罪楚慕不顾兄弟情义,害了亲弟弟。 但当时情势危急,若楚慕顾了楚肖,让顺王逃走的话,那此后定还会生出祸端,届时会添更多的麻烦,死更多的人,所以楚慕必须那么做,至今不悔。 而姬氏当年为治疗楚肖的断腿,差点把整个太医院都烧了,却还是不能将楚肖的腿治好,后来有臣下谏言,说天下名医皆游历江湖,不入宫闱,若能寻得名医,康王的腿疾说不定还有治愈的可能。 姬氏信了这些,提出带康王出京治病,辗转多年,如今终于回来了。 主院里,齐妤和琥珀、明珠围在一起描花样子,忽然一只信鸽稳稳的落在齐妤的窗台上,琥珀见状,赶忙去看,口中嘀咕: 「巧娘行动够快的,这就有结果了?」 琥珀将信鸽腿上的小竹筒信笺取下,拿给了齐妤,然后琥珀和明珠便将桌面的针线和画样子收入藤篮,直接退了出去。 两个丫鬟离开之后,齐妤将信笺打开,却见并不是巧娘传来的消息,这信笺中只写了四字: 我回来了。 没有署名,没有落款,就那么单单的四个字。齐妤看着那字,眉头微蹙。 片刻后,齐妤起身来到灯罩旁,将火折子吹出火,直接把这字条点燃,放入陶碗,看着那一小团字条从有到无,烧成灰烬。 楚慕处理完了手头要务,便算着时辰来到主院,平常这时候,齐妤应该已经叫人摆饭了。 谁知到了主院,从饭厅经过,里面居然什么都没摆,齐妤有时候会让丫鬟把饭摆到房间去,楚慕也没在意,便直接往齐妤的房间去。 没想到看到的是齐妤紧闭的房门,和守在门外的两个丫鬟。 「王妃呢?」楚慕问。 琥珀对楚慕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才福身,轻声回道:「回王爷,王妃在午睡。」 「午睡?」楚慕转头看了看正午的日头:「她用饭了吗?」 两个丫鬟对视一眼,琥珀摇头:「没有,王妃没传饭,约莫还睡着吧。」 「这个时辰,不吃饭怎么行?本王进去看看她。」 楚慕说完便要推门,两个丫鬟果断挡在门前,意思再明显不过。 楚慕只好缩回手,讪讪的摸了摸鼻子,目光在两个不识趣的丫鬟身上瞪了两眼,这才转身: 「算了算了,本王去外头吃吧。」 说完这些,楚慕便就此离开。 齐妤歪在软塌上并没有睡着,也听见门外的动静了,不过她现在心情不好,懒得应付楚慕,听见他离开了,便将身子换了个方向,继续歪在枕头上,凝视手中的那块羊脂白玉,指尖不住摩挲着玉佩边缘,目光深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忽然感觉背后光线一暗,齐妤刚反应过来,想回头看什么人,手上的玉佩就给人抢走了。 齐妤起身回头,看见楚慕神出鬼没的出现在她房间,手里拿着她的玉佩正低头研究着,见齐妤回头,楚慕也不紧张,直接在她的软塌边缘坐下,问道: 第41章 「上回见你把这玉佩放在枕头下面,现在又盯着它不思茶饭,什么来头?」 齐妤坐直了身子,欲伸手夺回玉佩,被楚慕快一步举高,似乎想要引齐妤去抢夺,齐妤识破他的心思,干脆往后靠坐好,冷道: 「看来西窗是该封起来了。」 楚慕嘿嘿一笑,把玩玉佩的同时,得意说道: 「你以为封了西窗我就没法进来了?我跟你说啊,大约四五年前吧,蒙丹单于犯我边境,两军交战前,我只身一人闯入他们营帐,神不知鬼不觉取了蒙丹单于的首级,那一战,我们不战而胜。」 齐妤盯着他手中的玉佩:「所以呢?你也想取我首级?」 「那不能!」楚慕笑:「我的意思就是想告诉你,这天下没有我进不去的地方,你就别费心了。不过你放心,我是有分寸的。」 在楚慕说出‘分寸’二字的时候,齐妤发出一声冷笑,楚慕扬了扬手中玉佩问: 「这玉佩到底谁的?」 「与你何干?」齐妤并不想回答。 楚慕身上有种动物的敏锐,直觉这玉佩不简单,执意追问: 「你是本王的王妃,你的一切都与本王有关。」 齐妤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脱口说道:「我娘亲的。」 这个答案出乎楚慕的预料:「真的?」 「呵,我不说,王爷非要问,我说了,王爷又不信。怎的?」齐妤好整以暇问。 楚慕赔上笑脸,打了个哈哈,将玉佩递给了齐妤,齐妤当着楚慕的面将玉佩用帕子仔仔细细的擦干净,见她那认真的神色,楚慕问: 「齐妤,你娘亲是你几岁的时候去世的?」 边问,楚慕边靠在软塌的另一头,舒服的找了两只软枕垫在背后,一副想与齐妤长谈的架势。 「九岁。」齐妤低头擦玉佩,口中答道。 「九岁……」楚慕重复呢喃。 齐妤九岁的时候生母去世,父亲三年后另娶继母安氏,那时候齐妤十二岁,继母给她带了两个继妹,与她父亲成亲第一年就生下了一个儿子,她的弟弟齐隽,前几年,齐振南给齐隽请了世子的封。 一个十二岁的姑娘要面对父亲酒后乱性来的继母,应付继母所带来的麻烦,还要照顾幼妹,眼看着幼妹中了继母圈套,被继母嫁给了纨绔子弟,自己又因为一封遗诏嫁给了个混世魔王。 齐妤的日子也不好过啊。 「我母妃回京了。」楚慕平静的说。 齐妤一愣,抬头看他,问:「你的母妃是指……贵太妃吗?」 楚慕点头:「还能是谁。」 齐妤敛下目光,不再说话,楚慕问她: 「齐国公可曾与你说过我的事情?」 齐妤将玉佩擦好了放进自己的衣襟,微微点了点头:「略讲过一些吧。」 「我自小便不得母妃喜爱,五六岁的时候便被送出宫外,美其名曰寻名师教养,我在宫外辗转流连到十三四岁,入了江南名剑士的门下,便是那时认识的师妹,那时候我觉得师妹是这天下对我最好的女人,后来去了郾城,从我皇叔手中领了中州的兵权,在沙场厉兵秣马,出生入死,先帝驾崩,王庭乱政才将我召回京师。谁知刚回京,就惹下了大麻烦,让我母妃越发痛恨于我。」 楚慕今日情绪似乎不高,跟齐妤说这些往事。 「抱歉,今日不知怎的,总是想起那些旧事,让你见笑了。」楚慕从情绪中走出,对齐妤扬起一抹笑。 齐妤看着他说:「谁都有旧事,无所谓见笑不见笑的,王爷多虑。」 楚慕坐直了身子,深叹一口气,道: 「过几日等母妃安顿好了,我会去见她一见,你我成亲之时,她忧心我四弟的伤势并未露面,等以后,寻个她心情好的时候,我再带你去见她。」 齐妤顺从应答:「听凭王爷吩咐。」 楚慕没好气的白了齐妤一眼: 「你什么时候听凭我吩咐了?你现在心里指不定在怎么数落我呢。」 面对此番毫无根据的指责,齐妤不置可否。 楚慕见她不说话,忽的起身,拉住齐妤的胳膊,道: 「再怎么想你母亲,这饭还是得吃的。走,爷带你去吃八仙楼。」 齐妤抽回胳膊,拒绝道:「我不去,你自己去吧。」 楚慕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便转过身,齐妤以为他要走,正准备继续躺下,没想到楚慕突然转身,直接把齐妤从软塌上横抱而起,在齐妤的一片惊呼和叱骂声中,成功把齐妤从房间扛了出去。 「走喽!」 城中六榕寺是一座专事京中贵眷的姑子庙,因寺中种了六株千年榕树而得名,不受寻常香客的香火,因此比较清闲,很多年前,贵妃姬氏曾经在这寺中礼佛一年,因此有特殊的照拂之情,在京中时,也时常会来此小住几日。 第42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vip作品,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姬氏如今是太贵太妃,不管哪任皇帝在位,宫中都有她的一座宫殿,但她此番回京之后,没有直接回宫,而是来到六榕寺下榻。 楚慕一大早便来到了六榕寺山下,整理一番仪表后才登山,韩风和纪舒手持礼品随在身后。 寺庙坐落的半山腰,楚慕爬上去之后,就看见石阶最上方坐着一个如皎皎明月般的白衣公子,对着往石阶上爬的楚慕露出优雅的微笑。 「参见康王殿下。」 上到石阶后,韩风和纪舒在楚慕身后赶忙对那穿着白衣公子行礼,这位公子正是先先帝的四皇子,康王殿下楚肖。 康王殿下曾经是京中无数闺中女儿梦想所嫁的极品郎君,俊逸出尘,郎朗如月,冰魂雪魄,品性高洁,被他温柔的瞧上一眼,女子们便是做梦也会笑醒,可如今,却只能坐在木制轮椅中与人说话,真乃天妒英才,令人惋惜。 楚肖展颜,对韩风他们抬了抬手:「不必多礼。」说完又看向楚慕,温和道: 「三哥,别来无恙。」 楚慕看着楚肖,心中多少有些愧疚,尤其目光落在他的双腿之上,腿上盖着厚厚的貂绒毯子,楚慕点了点头,问: 「嗯。你这腿……治的如何了?」 楚肖像是察觉出楚慕的担心与愧疚,笑道: 「大约快好了,这些日子总算有点知觉。」 楚慕闻言,眼中闪出光芒:「当真?那太好了。」 楚肖爽朗一笑,谁知身后推轮椅的白面小子却没忍住一声轻叹,楚慕看向他,问:「怎的?」 那白面小子吓了一跳,赶忙跪在楚慕面前,尖声请罪道: 「奴才知罪,请王爷恕罪。因着我家王爷是说话宽慰您的,他的腿疾并未见好。」 「知更,休得无礼。还不退下。」楚肖脾气好,难得发火,那叫做知更的小子却不怕他,因为他是贵太妃姬氏身边伺候的,平日的工作就是照看楚肖。 知更红着双眼起身,肃手立于一旁,不再多言。 楚慕却听的分明,蹲下身子,掀开楚肖腿上的貂绒毡子看了一眼,沉声问道:「还是不见好吗?」 楚肖夺了楚慕手里的毡子,给自己盖好,大方笑道: 「冰冻非一日之寒,解冻自然也非一日之功,这种事情,哪里能操之过急,我只知道,只要我坚持医治,总会有所好转的。」 楚慕叹息起身,不知道说什么好,半晌才吐出一句:「当日若非我……」 谁料还没说完,就被楚肖打断,诚恳道: 「三哥不必自责,当时情况那般危急,若是纵虎归山,将来必定后患无穷。愚弟虽未领过兵打过仗,却也懂形势所迫,再说了,老天爷不还是给我留了条命在嘛。」 楚肖的大度与乐观让楚慕更添愧疚,楚肖怕他再感伤,赶忙道: 「好了好了,三哥不会真想和我在这风口叙旧吧。咱们赶紧进去,母妃也在,因着我的事,让三哥多年不得见母妃,委实过意不去。走吧。」 「好。」 楚慕点了点头,上前接替了知更的工作,亲自推着楚肖的轮椅往寺庙侧门去。 六榕寺是姑子庙,男宾自然不能从正门而入。 姬氏和楚肖住在六榕寺的独栋偏禅院中,从静慈门进入之后,便是六株参天大榕树,冬日里树梢上没什么叶子,看着有些萧条,但那三人环抱都抱不过来的粗壮树干还是相当壮观的。 榕树尽头,是一座精致的别院,别院廊下站着一个衣着素淡,美貌冷艳的妇人,楚慕与楚肖的生母,贵太妃姬氏。 楚慕推着楚肖上前,到七八步开外的时候,便停下脚步,走到一边对姬氏行跪拜大礼。 姬氏站在廊下,看着行礼的儿子,目光幽沉沉,似乎隐忍着什么,良久后,才用轻若蚊蝇的声音对楚慕说了声: 「起来吧。」 看着楚慕站起来,姬氏又看向小儿子,语带关切道: 「身边伺候的没一个可靠,天寒地冻的由着你性子出来做什么。你那两条腿当真是不想要了吗?」 楚肖赔笑姬氏: 「母妃,哪有那么严重,儿子成日在房中不也憋闷,好不容易回京了,您就让我跟三哥说说话吧。」 姬氏看着小儿子那依旧明朗的笑颜,无奈叹息:「都进来说话吧。」 要去姬氏的屋里,需得上台阶,楚慕过来道:「我抱你上去吧。」 说完便伸手过来,一副真要抱楚肖的样子,楚肖笑着拍掉了楚慕的手:「谁要你抱,肉麻死了。知更,快来。」 楚肖对身后小太监招了招手,知更便上前推着楚肖的轮椅往石阶边上去了,原来为了他上下方便,石阶旁边修了平滑的小坡,直接推上去就好。 第43章 已经快一步上了石阶的楚肖对楚慕招手:「三哥,愣着做什么,快上来。」 楚慕深吸一口气,对姬氏和楚肖,他始终有种近乡情怯的感觉,既希望与他们亲近些,又怕与他们亲近。 兄弟俩一同进去,楚慕走到姬氏身前,深吸一口气后笑道: 「得知母妃回京,儿子也没什么好准备的,便让人备了些补品,母妃瞧瞧可有中意的,若没有中意的,儿子再去为母妃寻便是。」 韩风和纪舒将老参、鹿茸等摆放了一大列,各种名贵药材应有尽有,每一样都是楚慕亲自在库房挑选的最好的,费了不少心思。 可饶是如此,姬氏却连一眼都没高兴抬起来,兀自喝茶道: 「不必了。再多的补品也救不回你弟弟的两条腿。」 楚慕盯着姬氏看了会儿,楚肖从旁提醒姬氏:「母妃,您怎的又扯这些。」 姬氏气愤的将手中杯子重重放到一边,楚慕见状,拱手道: 「母妃息怒。」 姬氏闭上双眼,似乎在隐忍什么,半晌才睁开,连看都不看楚慕,就对他挥手: 「你回去吧。这些东西都带走,我与你弟弟怎么说也是太妃和王爷,还未落魄到要靠你接济。」 楚慕试图解释: 「母妃,我不是……」 可话刚出口,就被姬氏以更加严厉的声音驱赶:「够了,我不想听你说话,也不想看见你。自你枉顾你弟弟性命那日起,你便该料到如今的结果,今后若无事,你不必再过来了。」 姬氏的这番话让在场所有人都觉得有些严厉过头,倒是楚慕神色如常,低着头自嘲一笑,再抬头时,目光已是一片清明,果断拱手退后行礼: 「是,儿子告退。」 说完,楚慕转头便要走,楚肖急急喊住他:「三哥,莫要动怒,母妃不是那个意思。」 楚慕停下脚步,没有回头,说道:「我知道。你好生养伤,明日我让太医院尽数过来为你诊治。」 楚肖叹息: 「不必劳烦太医们了,这些年我该看的医者都看了,该吃的要也吃了几大车,医者们都说我的腿不是吃药就能好的,还是得勤于锻炼,三哥与其给我找太医,不如多找点得力的宫人来陪我锻炼的好。」 姬氏又在身后叹气,楚慕也颇动容,点了点头: 「好,明日我便多挑些人送过来。告辞。」 「三哥慢走。」 楚肖坐在轮椅上,看着楚慕从六株参天榕树下走过,走出偏院而去,叹了口气,将轮椅转身,看着单手扶额的姬氏,说道: 「母亲为何要对三哥这般严厉。我并不怪他,若当时我与他情势对调,我只怕也会做和他一样的选择。」 姬氏转过脸去,似乎平复一阵后道: 「横竖如今被毁掉一切的是你,稳坐摄政王之位的是他。」 楚肖还想说什么,姬氏忽的起身,头也不回进了内室,很显然不想再跟楚肖讨论她对楚慕到底严格不严格的事情了。 楚慕走在下山的路上,韩风和纪舒都不敢出声,直到楚慕开口: 「去挑十几个品行敦厚,老实可靠的宫人给这里送来。」 「是。」韩风领命。 纪舒迟疑片刻后开口问:「王爷,那太医还要找吗?」 楚慕摇头:「他说不必便不必吧。」 又走了几步,韩风忍不住道: 「贵太妃也是忧心康王的病情,王爷千万宽心。」 纪舒也跟着说:「是啊王爷,至少康王殿下还是体谅您的,贵太妃那边,早晚也会明白,也会体谅王爷的。」 楚慕冷哼一声:「她呀……这辈子都不可能体谅我的。」 韩风和纪舒对望一眼,不知道说什么好,楚慕大大的呼吸了几口气,在山路上舒展了几下身体,心中阴霾顿时烟消云散,回头对两个担心自己的护卫说道: 「你们不必担心本王,本王又不是孩子,给老娘骂两句就要死要活的吗?」 两人难为情的笑了:「是,属下们多虑了。」 楚慕看着寒风瑟瑟的山上,脑中突然想起了齐妤那日吃鱼羹时红红的俏鼻,她嘴上说着不要吃,不要去,可真当楚慕强势的把她带到了四季如春的八仙楼,她倒也胃口大开,吃了不少。 「走吧,趁着时间还早,叫上王妃一起去回春楼吃乳鸽。」楚慕如是说。 齐妤这个人拧巴的很,嘴上说的和心里想的完全就不是一回事儿,如果你全信她嘴里说的那套,那你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知道她内心的真实想法。 就好比之前问她喜不喜欢吃甜食,她不否认也不拒绝,但实际上仔细观察就知道,她对甜食根本不爱碰,喜欢吃甜食的是她身边的丫鬟,所以那丫鬟才会经常去买桂花糕,调查的人以为丫鬟肯定是帮主子买的……现在想想,楚慕派人调查出来所谓的‘齐妤的喜好’,简直像个笑话。 第44章 现在通过楚慕不懈努力的观察,他对齐妤才算有了点初步了解。 他发现齐妤在大事上绝不含糊,但在一些小事上其实是没什么主见的,比如说她今日吃什么,用什么,都是随心而定,有也成,没有也罢,你给她她就要,不给她她也不闹,说到底可能就是懒得在一些小事上动心思。 齐妤这性子,跟她不熟,不了解她的时候,感觉特别难捉摸,像个铁桶,油盐不进,可只要摸清一两回门路,就能很自然的找到一些规律,按照规律走,她这性子其实挺好相处的。 回到府里的时候,楚慕打听到齐妤在账房,直接奔了过去。 正好齐妤听管事们报好了帐,丫鬟端来热水给齐妤洗手,楚慕突然闯入,把账房里的人都吓了一跳,赶忙行礼。 楚慕抬手让他们起来,然后走到齐妤面前,齐妤讶然问:「这么快就回来了?」 早上楚慕跟她说了今日要去六榕寺,因为贵太妃在六榕寺下榻,还以为他们母子多年未见,总要与他叙叙旧,吃吃饭什么的,这么快回来,可以想见这对母子的关系有多不好。 楚慕也把手伸进水盆中,在齐妤和丫鬟们的震惊中,帮齐妤把手里里外外的搓了一遍,然后用干爽的毛巾把齐妤的手指一根根的都擦拭干净。 「好了,走吧。」楚慕说。 齐妤不解:「去哪里?」 「回春楼。那儿的干酪和酱乳鸽特别好吃。」楚慕不由分说便把齐妤给拉起了身。 「我不去。」齐妤试图把自己的手从楚慕手中抽出来,随手拿起桌上一册账本,道:「还有事儿没做完呢。」 楚慕夺过齐妤手里的账本,抛给了一旁管事:「事事都要你这个王妃操心,还请这么些个账房管事干什么?再说都快晌午了。」 账房管事自然是个人精,听出了楚慕的意思,赶忙上前宽慰齐妤道: 「哦,王妃请放心,接下来的事情小人们知道怎么做了。」 齐妤还要说话,楚慕打断:「好了好了,他们会做了。你总得放手,这般事事亲力亲为,你多累啊。走吧,我都让韩风订好雅间了。」 齐妤感觉自己完全被楚慕牵着鼻子在走,可每回都是因着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不值当跟他抵抗拒绝。 而且虽然楚慕今天表现的与平常没什么两样,但他拉着齐妤往外走时,却没什么话,这就有点不太寻常了,估计是在贵太妃那儿遭遇了什么,所以才急急忙忙的回来带她去吃东西。 楚慕的事情,在齐妤成亲之前,齐振南跟她说过不少。 贵太妃姬氏算是先先帝的宠妃,只居于皇后一人之下,可见宠爱程度,但不知什么原因,肃王楚慕从生下来开始,贵太妃就不喜欢这个儿子,楚慕是在皇子所长大的,平日也不与贵太妃亲近。 这个问题,齐振南想了好久都没有想出答案,因为后宫女子向来是母凭子贵,贵太妃缘何对自己的第一个孩子这般冷落呢? 所以很多人猜测是因为贵太妃不喜欢孩子的缘故,毕竟生楚慕的时候,贵太妃还年轻,可谁知楚慕出生的第二年,贵太妃又产下一子,便是康王楚肖,贵太妃爱的跟什么似的,便是为康王请乳母都闹出好大的动静,从江南千名乳母中,筛选了十位最出色的入宫精心喂养。 肃王五六岁,便被送出宫拜名师学艺,康王却一直在宫里长到了十五岁,贵太妃都没舍得让他离开身边一步。十六岁才放他出宫开设自己的府邸,给他选的府邸也是离皇城最近的地方。 十个手指有长短,父母对孩子偏心也是有的,可像贵太妃这般偏心的却不多见。 正月里,齐振南算是给安氏缠上了,安氏出动族长和族老们,非要让齐振南插手安家的事情,一波接一波的人来劝,齐振南烦不胜烦,干脆悄悄让人收拾了东西,半夜里直接溜到庄子里躲清静去了。 齐振南不在家,齐甯也和薛玉章搬回了郡王府,齐妤就在秦氏屋里用了顿饭,下午又去了趟将军府,陪顾氏说说话。 顾氏可能是年间累着了,在房里躺了两日,齐妤过来才出房门坐了坐。 「祖母身子不爽利,怎么不请大夫瞧瞧?」齐妤问。 顾氏笑着摆摆手:「头疾上的老毛病了,看不看都一样。约莫是前几日睡的晚了,躺两日就好。」 虽然顾氏说的轻松,可齐妤还是不放心:「回头我让人请太医过来,生病之事可马虎不得,舅舅常年不在家,您总要多保重些身子的。」 顾氏还想推辞,王氏从旁道: 「太医好啊,去年也是王妃请的那个刘太医,给母亲开的方子就很好,您老不也说吃着身子轻快些了。再给太医瞧瞧,换个方子吃一吃,定然更好些的。」 顾氏被齐妤和王氏劝服了,答应齐妤给请太医来瞧。 第45章 「唉,之前太医教的按摩手法,我学的不精,按出来的效果也没有小妹妹好,以往小妹妹经常回来给母亲按,今年她事多,都有两个月没回来了,看来这回太医入府诊治,我还得重新好好的学学才行。」王氏说。 齐妤觉得有些奇怪: 「小姨有两个月没回来了?」 「可不嘛,去年十月回来过一次。不过也难怪,年底年初的事情多,像我们这样人丁少的人家没什么事,她们家里人多事杂,等过了年,指定得大包小包的回来,你信不信?」王氏跟小姑子相处的挺好,时常盼着小姑子回来呢。 齐妤没说什么,心里暗自觉得奇怪,若是旁的外嫁女两个月不回家也不觉得有多奇怪,可她的小姨最是恋家,当初嫁在大兴也是图跟京城靠的近,赶一赶的话,来往大半日就够了,她婚后,平常十天半个月就要从大兴回京城一次,住两日,再陪陪外祖母和舅妈,像这般两个月不回,自她出嫁之后,还从来没有过呢。 若说年节里繁忙,可她也不是第一年嫁人,第一年忙啊。 从将军府回来之后,齐妤总觉得不放心,就连夜把金荣叫来了王府,吩咐他明日跑一趟大兴,以送年礼为由,去小姨的夫家看一看。 第二日傍晚,金荣才从大兴回来,急匆匆的跟齐妤复命来了。 「如何?」外院大厅里,齐妤问金荣。 金荣一身风尘仆仆:「王妃,小人和巧娘按您吩咐给吴家送去了年礼,巧娘说有老夫人的亲笔书信要当面交给李娘子,可吴家人说她染了风寒,不便见客,只说把书信给他们,他们转交就成。后来,吴家的管家娘子还让李娘子身边伺候的春菊姑娘出来陪我们吃了点茶,春菊姑娘也说李娘子得了风寒。」 齐妤的小姨身边应该有两个伺候的丫鬟,一个是春桃,一个是春菊。春菊是自小伺候小姨的,年纪大些,春桃是小姨成亲时特意在家中小丫头里挑的,年纪小些,要论跟着小姨年岁长的便是春菊,她说小姨得了风寒,应该没什么问题才是。 「王妃若还不放心,要不待会儿我再跑一趟去,白日里人多眼杂不方便,夜里我悄悄潜进去查探一番,想来也不是难事。」金荣见齐妤仍有愁容,提议道。 他的身手齐妤绝对放心,但现在似乎并没有足够的证据说明小姨在吴家有事。 「不必夜探了。既然吴家说小姨得了风寒,那我便有理由亲自上门探望。明日再与我去一趟吧。」齐妤说。 尽管现在无法证明小姨在吴家有事,但凭齐妤对她的了解,她断不会这么长时间不出现,只给将军府捎去一封信的,连个身边的人都不派回来。而且还恰巧在她派人去吴家的当口,染上了风寒,所以,齐妤一日不亲眼见到人,悬着的一颗心总不能平复下来。 第二日,齐妤很早就起床,从京城赶到大兴,马车快快的跑也得两个多时辰,她心里装着事儿,总想快些有个结果,自然不会耽搁。 幸好王府的马车又大又软,齐妤在马车上还能补个觉,睡的有些迷糊之际,齐妤觉得脸颊上痒痒的,还当是头发被车窗漏进来的风吹着所致,嘀咕一声: 「窗帘捂严实些。」 说完话之后,痒痒的感觉倒是没有了,齐妤放心的继续打瞌睡,可没过多会儿,又来了,伸手撩了一下脸颊,想把头发撩至耳后,抹了半天却什么也没摸着,耳边倒是想起一阵男人的笑声。 齐妤猛然睁开双眼,还未定睛就被快要贴上她的一张俊脸给吓到,下意识身子往后一倒,后脑差点撞在车壁上,因为某人突然倾身,迅疾如电般出手,瞬间托住了她的后脑勺,免去她被吓得撞车壁的命运。 直到这时候,齐妤才稍微清醒一点,看着眼前倾身托住她的男人,眉心蹙起,不悦道: 「你怎么阴魂不散?」 出门的时候,明明是琥珀和明珠陪她坐在马车里,可一睁眼却变成了楚慕,这人还笑的一脸可恶,不用说,刚才齐妤觉得脸上痒痒也是拜某人所赐了。 城城 楚慕笑着把手下移,托住齐妤后背,另一只手绕过她的膝弯处,把她整个人直接托了起来,一个旋身,便把齐妤抱起,他自己坐了下去,而齐妤则自然而然的被他抱坐在腿上。 突如其来的亲近让齐妤吓得挣扎不已,可楚慕两手按着她的腰,根本不让她起来,楚慕也是趁着这时候,偷偷的摸了一把齐妤的腰,真他妈细。 「你放开,成何体统?」齐妤奋力挣扎,一手还拍着车壁,对外喊道:「停车。」 谁料外头却传来韩风的回答:「王妃有何吩咐?」 齐妤回身看向楚慕,暗道自己不过打了个盹儿,楚慕便已控制了所有局面,连赶车的金荣都给换掉了。 「你若想在车里行不轨,就不要怪我嚷出声,届时谁的脸上都不好看。」 第46章 既然别人已经掌控了局势,齐妤挣扎无用,干脆冷静一点与他划下道来。 楚慕见她一脸认真,将旁边的大迎枕推到后面,爽快的把齐妤从身上放下,然后将那只被挪走的大迎枕抱在怀里,忍着笑道: 「瞧你害怕那样儿!我若真想对你行不轨,你便是嚷嚷又有什么用?」 齐妤脱了险境,尽力把自己的身子往旁边退让,可马车就这么大,她再退也退不到哪儿去。 楚慕见她一只手揪着车窗帘子,满脸写着防备,这样的齐妤平日可不多见,楚慕一双眼睛便仿佛长在了齐妤身上似的,一分一毫都不愿挪开。 齐妤刚刚睡醒,脑子也还没完全恢复清明,先前被他抱在怀里吓了一番,慌乱中她几乎以为楚慕真想对她做点什么,现在想想楚慕说的也对,他若真想做什么,便不会容她有嚷嚷的可能。 「我的人呢?」 她这回出行,带了琥珀和明珠两个丫鬟,还有金荣、巧娘这对夫妻,金荣和巧娘都是练家子,并且身后都很好,如果不是楚慕的话,旁人想闯她的车厢,只怕也不容易。 楚慕用手指比了比车后的方向,然后便心情轻松的兀自给自己倒茶喝。 齐妤见状,回身掀开后车窗帘看了看,果然看见琥珀和明珠同乘一骑,金荣和巧娘一人一骑,他们神情轻松,有说有笑的跟在马车后面,完全不知道他们的主子刚才经历了怎样的险境。 谁让她和楚慕是夫妻呢,有这层关系在,她身边的人自然少了防备,看来回去之后,要着重教育教育这方面的警惕性了。 「王妃出城游玩,居然都不告诉本王,忒不地道。」楚慕满意的喝着齐妤的茶,吃着齐妤的点心,看着齐妤淡雅如兰的漂亮脸蛋,马车摇摇晃晃,舒舒服服,日子那叫一个惬意。 齐妤恢复冷静,端正坐姿后道: 「妾身是去大兴拜访长辈,并非游玩,王爷便是这些都容不下吗?」 楚慕噙着俊逸出尘的笑容,眨着眼睛给齐妤送来一杯热茶到面前:「王妃刚睡醒,口渴了吧?来,喝一口,本王喂你。」 齐妤嫌弃的让到一边,不过她刚睡醒,确实有点渴,但也绝不会让楚慕喂着喝,干脆伸手接过茶杯,自己喝了起来。 楚慕满意的看着齐妤听话喝茶,他在齐妤面前,真是越来越如鱼得水,齐妤吃软不吃硬,只要态度软着些,她总会顾念三分情面,不会咄咄逼人。 「你是去大兴知府吴家吗?」 见齐妤喝水喝的差不多了,楚慕又顺手把空杯子接了过来,喝了水以后的齐妤,心情似乎好些,闻言点了点头。 她的小姨嫁的便是大兴知府家的二公子吴友堂,这位吴二公子在当地也算小有名气,十四岁的秀才,十七岁的举子,天资聪慧,文武双全,都说吴家出了个好儿郎,将来前途不可限量,所以当初舅舅才会做主把小姨嫁到吴家来。 因着舅舅本就不想再让家里人走武路,便是儿子不让习武,妹妹不让嫁武夫,想让他们太太平平的在家里过过舒心小日子。 「那吴家待你姨母不好?」楚慕问齐妤。 齐妤之所以正月里偷偷赶来大兴府,断不会是单纯来拜年,若不是拜年,那就很可能是吴家苛待了她姨母,她赶过来为她姨母主持公道。 齐妤沉默片刻后微微摇头否认,但看她神情,楚慕就明白,即便不是不好,但肯定也是有苗头的,叹道: 「你还真是个操心的命。」 齐妤对自己的亲人绝对没的说,各种关照,各种爱护,无微不至,做她的亲人,感觉肯定特别好吧。 对于楚慕的评价,齐妤不置可否。 「不过……能与爱妃单独出门在外,本王还是很高兴的。一路上,有本王在,王妃你大可安心的打瞌睡,保管安全的很。」楚慕神情欠揍的说。 齐妤冷哼,有你在,才最不安全吧。 马车里多了个楚慕,齐妤的瞌睡是万万不敢的了,干脆卷了车窗帘子,吹吹凉风让自己保持清醒,顺便一路看着景色而去。 齐妤的话很少,就是跟琥珀和明珠在车里也不怎么开口,楚慕则跟她完全相反,他好像总有说不完的话题,并且天南地北懂的挺多,路途中经过一片林子,一座山,一条路,他都便能叫出名字,然后将那些地方曾发生过什么,因何而得名滔滔不绝的说出,还总有神来之笔,把原本枯燥的事情,说的颇有趣味,便是再不愿和他多言的齐妤,也难免被他说的话吸引注意。 不知是错觉还是什么,齐妤觉得有楚慕在,这一路两个时辰似乎过得飞快,还没听楚慕讲完日木山的传说,马车就到了大兴境内。 金荣策马上前引路,带着马车往吴家去。 吴家的大家长吴良是大兴知府,吴家老宅则离府衙不远,马车在门前停下后,金荣主动去到门房,按照齐妤的吩咐,并没有打出王府的旗号,而只说是李家来人,昨日得知自家姑奶奶病了,今日特意携礼上门看望。 第47章 李家和吴家是姻亲,又是将军府门庭,若来个下人,谁接待都无所谓,但来的是李家的主子,那就也得吴家的主子接待了。 出面的是吴家的长媳刘氏,迎出门便看见一伟岸俊美男子立于马车旁,温柔的将车上一女子抱下马车,女子似乎有些娇羞不自然,男子倒是一脸温柔缱绻,男才女貌的画面让刘氏看着眼热,齐妤本就是难得的美人胚子,冰肌玉骨,秀雅出尘,一脸淡漠总给人疏离之感;而楚慕这人,撇开性情不谈,就容貌而言,绝对是楚家之最。 便是曾经京城第一梦闺人的康王楚肖,单容貌都不及楚慕出色,楚肖是气质风雅,楚慕是俊美飘逸,两种不同的风格,而之所以大家只说楚肖为京城第一人,那是因为楚慕少年时便不常出现,再出现时,便是他领兵破城,大肆杀戮的时候,血淋淋站在死人堆里,就是美成谪仙那般,也没人敢拿正眼多看。 所以,世人对楚慕的传说,只停留在他杀人如麻的行径和独揽大权的霸道上,甚少有评论他容貌的。 刘氏没见过齐妤,拿不准她的身份,齐妤仿佛看出刘氏的不解,主动自报家门: 「大夫人好,我是李家姨母的外甥女,我叫齐甯,这位……是我的夫君。」 楚慕本以为齐妤一本正经的介绍自己,没想到突然报了齐妤的名儿,不过瞧她一脸娇羞的称呼自己为‘夫君’,楚慕还是很高兴的,十分配合对刘氏拱了拱手: 「大夫人好,在下薛玉章。」楚慕为了配合妻子,难得文气一回。 刘氏听到他们的名字,吃了一惊,她便是再不认识人,也知道李家有一门极其煊赫的亲戚——齐国公府。 齐国公府的二小姐就是叫齐甯,她的夫婿是平阳郡王薛玉章,平阳郡王府虽大不如前,可也不是他们这种小官府邸可以比拟的,更别说,他们背后还有齐国公府,齐国公府上面,还有一个人见人怕的鬼见愁肃王府。 便是大兴地界也无人不知,杀人如恶鬼般的摄政王楚慕娶的便是齐国公府的大小姐。 刘氏慌忙跑下台阶,给齐妤和楚慕行礼:「哎哟,不知郡王和郡王妃嫁到,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快请,快请!」 刘氏热情的把两人请入府,边走还边让贴身的丫鬟赶紧进去通报大爷。 被刘氏迎进门的时候,楚慕故意拉着齐妤落后刘氏几步,一手扶着齐妤的手,一手搭着齐妤的肩膀,完全一副恩爱夫妻的模样,齐妤碍于面子,不好挣扎,只要他别有进一步举动,这种程度还不至于让齐妤动怒。 楚慕得逞的暗笑,悄声凑到齐妤耳边问道: 「为何不以真面目示人?我肃王府的名头难道还不及一个小小的平阳郡王府?」 齐妤斜斜睨了他一眼,不用说话楚慕就了然了,如果让吴家人知道他亲自来了,那吴良还不得跪着过来请安。 丫鬟跑着去通报,所以当刘氏将齐妤他们带到厅堂里时,吴家大爷也急急忙忙赶了过来。见了楚慕就热情的迎上: 「哎呀呀,郡王和郡王妃大驾光临,蓬荜生辉,有失远迎啊。」 吴家大郎是个大胖子,走起路来肚子颠儿颠儿的,亲自将楚慕他们迎进了门,请他们上座。 楚慕坐下后便喝茶,齐妤与他们寒暄了两句,说出今日来的目的: 「昨日将军府的仆从回去禀报时,我正好在将军府中,得知姨母生病,今日特来看望,不知姨母如今何在?」 吴家大爷和妻子刘氏对看一眼,刘氏笑道: 「哈哈,郡王妃来的不太巧。」 齐妤蹙眉:「如何不巧?」 「二弟妹不知今日郡王与郡王妃上门,所以一早便与我家二爷启程回老家祭祖去了。」刘氏如是说。 「回老家祭祖?」齐妤目光在吴家大郎和刘氏身上转了两圈,笑问:「我家仆婢昨日来时,姨母尚且病着,连一面都未曾见着,今日竟能随二老爷回老家祭祖了?」 一旁楚慕也附和开口: 「回乡祭祖怎的只有二房去,你们大房不用去的吗?」 刘氏被问的哑口无言,不住跟吴大爷求救,吴大爷赶忙帮着解释: 「哦,今年家里事多,我们大房有些走不开,便只得劳累二弟与二弟妹,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嘛。」吴大爷陪着笑,又道:「不过二位放心,这一路上都有大夫随行,定不会让二弟妹病情恶化。」 齐妤精明的目光在吴大爷和刘氏的脸上流转,二人堆着笑脸,一副坦坦荡荡,光明磊落,二房就是回乡祭祖的样子。 齐妤不动声色遗憾道: 「那真是……太不巧了。」 刘氏连连称是:「可不嘛,实在太不巧了。」 齐妤敛眸起身,像要辞别的样子,刘氏面上一喜,道: 第48章 「郡王妃这是要走?何不留下用个饭?」 一般的流程是这样的,客人起身要走,主家温言挽留,客人委婉推辞,你来我往,礼数周全。 现在刘氏出言挽留了,接着就该是齐妤委婉推辞了。 谁知齐妤却一口应下: 「既然大夫人如此诚心诚意的挽留,那我与郡王便恭敬不如从命了。叨扰了。」 刘氏夫妇傻眼。 这跟说好的流程不一样啊。 刘氏往吴大爷递去一抹求助的眼神,吴大爷堆笑上前: 「这个……郡王和郡王妃能留下用饭,实乃我吴家之幸,可二弟与二弟妹不在府中,恐有招待不周啊。」 拒绝几乎已经写在脸上,可齐妤偏偏好像看不见似的,又道: 「无妨的,都是一家子亲戚。我与郡王也不是计较之人,随意就好。若是方便的话,我们还想在府上小住几日,待我姨夫和姨母祭祖归来,见上一见,毕竟我们从京城来大兴府还是挺不容易的。」 「……」京城离大兴不过半日路程,你们有车有马,能有多不容易啊? 吴家夫妻在心里如是咆哮着,可是面上还得装出一副客气的样子,要来的是李家的人,也就算了,毕竟李家将军常年镇守边关,将军府里也就妇孺数人,无甚可惧,偏偏来的是郡王府的人。 这平阳郡王看着皮相虽好,可混不吝的名声远传千里,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他们若是轻易得罪了薛玉章这种纨绔,他可不会管什么亲戚不亲戚,到时候乱闹一气,可怎么收场。 楚慕眼光微动,忽而笑问:「夫人,我怎么瞧着,姨伯他们似乎不太愿留我们住呢?」 齐妤抿唇一笑,没有说话,吴大爷和刘氏就大惊失色,赶忙摇手否认: 「不不不,郡王说笑,尊驾夫妇能留宿我们吴家,是求之不得之事,又怎会不愿呢。」 楚慕露出满意的笑: 「哎,那我们夫妻就叨扰了。」 吴家夫妻脸上表情像吃了个苍蝇般难看,可又不能直接赶人,一来是亲戚,而来是郡王,只能顶着头皮应下。 「不知,我们夫妻住哪间房啊?不瞒二位说,我薛玉章浪荡惯了,不喜起早,今儿为了陪我夫人赶来这里,已是累极,还望姨伯给我们夫妻安排一间顶顶舒服的房间才好啊。」 楚慕主动对吴家夫妻提要求,边说还边伸腰,做出一副果真不中用的样子, 吴家夫妻心里骂死人,脸上还得笑着迎上:「有有有,我立刻便让人去收拾一间最好最好的厢房出来,郡王和郡王妃这边请。」 楚慕趁着吴家夫妻转身的时候,对抛了个媚眼儿,齐妤狐疑盯着他,好半晌没说话,楚慕扬起一抹笑,伸手搂过齐妤的肩头,亲热的将她拥在怀里。 齐妤刚要挣扎,只见前头带路的吴家夫妻突然回头道: 「我们吴家最好的厢房在南苑,离主院这边稍微有点距离,但周围环境绝对很好,不过,肯定是比不上郡王府邸的,二位还请多担待。」 他们回头,齐妤就不能挣扎了,楚慕得逞的将人又搂紧了一点: 「好说好说。」 很快,吴家夫妻就亲自把齐妤他们送到了南苑的厢房,本还想给他们找几个丫鬟过来伺候,但楚慕说他们有长随和丫鬟,这方面就不需要劳动吴家,一番推辞后,吴家夫妻笑着离开客院,可刚出了院门,夫妻俩脸上的笑就再也挂不住了。 刘氏急急掐了掐丈夫胳膊上的肉,问:「怎么办?他们是不是看出什么了?」 吴大爷瞪她一眼: 「你镇定点。别让人看出来。」 刘氏哪里镇定的下来,不住搅动手中的帕子,口中念念有词的嘀咕: 「这老二给咱惹的什么事儿,这下好了,人家找上门儿来了。如今还要住下,总不能一直不让他们见面吧。祭祖也没个祭几年不回来的呀。」 吴大爷忍不住抬脚蹬了刘氏一脚: 「不是,你嘀咕个没完了还。」 刘氏委屈:「我这不是怕事情暴露吗?你们兄弟俩还真一个德行。」 吴大爷压低声音辩解:「什么德行?个嘴里没个把门儿的!」 刘氏忍着气不跟他吵,指了指南苑的方向:「跟我废话有什么用!还是想想现在怎么办吧。真让他们住下去,纸肯定是包不住火的。」 「……」吴大爷沉吟后道: 「待会儿我让人在院子外头看着,什么郡王不郡王的,他薛玉章在京城,就是个斗鸡走狗的废物,我们吴家害怕他不成,若真逼急了,拿棍子打出去,便是将军府和齐国公府敢来闹,就说是他薛玉章无故挑事儿,凭他那不堪用的人品,看看别人是信他还是信我们。」 第49章 刘氏还是有些担心: 「可,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二弟妹总要露面回家的呀。她回家一说,李家和齐家不还是全都知道了嘛。」 「放心吧,若她敢告状,就别怪咱们下狠手了。弄她个红杏出墙,被夫偷汉的名声有什么难的?」 吴大爷绿豆般大小的眼睛里写满了狠毒。 「走走走,别在外头说了,回房去合计。」 这么说着,吴家夫妻便加快脚步,匆匆离开。 楚慕火急火燎的把齐妤推进了房,左看看右看看,目光落在房间里唯一的一张床上,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还别说,这吴家的厢房环境挺好的,特别适合夫妻俩住。我都想在这里多住几天了。」楚慕高兴的坐在床沿上跳了两下,试试床铺的结实软硬。 先前齐妤提出住下的时候,楚慕本来还不怎么赞成,谁要住这破地儿,后来转念一想,他现在和齐妤扮演的是齐甯和薛玉章夫妻,在王府里,齐妤说什么也不肯和他住一间房,但若住在吴家,齐妤为了不暴|露身份,势必要和他住一间的。 只要想到能和齐妤睡一间房,他就好开心,如果他再脸皮厚一点,甚至有可能睡一张床,便是让楚慕睡在马棚里,楚慕也心甘情愿。 齐妤冷冷瞥了一眼所有心思仿佛都写在脸上的楚慕,坐到圆桌旁,若有所思的看着桌上的茶具发呆。 楚慕见自己召唤半天,齐妤别说响应了,就是抬杠都没心情的样子,知道她肯定在担心她的姨母,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说道: 「先前我吩咐纪舒去查了,相信不用多久就能知道真相。」 齐妤幽幽一叹: 「无需劳烦小纪护卫,我已经让金荣去查了。」 齐妤嘿嘿一笑:「你可别小看纪舒,他虽没有官职在身,但朝廷里多少上不得台面的事情都是他暗中调查的,比之锦衣卫和大理寺的人都厉害,不是你身边一个随随便便的帮闲能比的。」 齐妤对他的话不置可否,还有那么点不放在心上的架势,对外喊了声: 「琥珀,烧点茶水来喝。」齐妤心里急躁,想喝点水压压。 楚慕以为她不相信自己说的,当下也不跟她多解释了,反正两边都派人去打听,看谁能打听出真相,事实总胜于雄辩,他又何必多费口舌。 吴家给他们安排的南苑厢房是离主院最远的,接待上吴家倒也客气,茶点饭食一应送来,但齐妤没什么胃口,琥珀便她们用自己车上带的雪水给烧了壶好茶,齐妤和楚慕一人一杯,坐在廊下喝着。 眼看天色渐渐暗下来,巧娘潜入,在齐妤耳边说: 「外头至少十个衙役看着,看来吴家果真有事隐瞒。」 齐妤点头:「知道了。你不用管我,这里有他在呢,我没事的。你去帮金荣,尽快吧。」 巧娘之所以一直留在齐妤身边,就是保护齐妤安全,听齐妤这般说了之后,巧娘往一旁悠闲喝茶的楚慕看去,摄政王楚慕是刀马上得的权位,身手自然不必担心,王妃心急她的姨母,肯定想快些查出真相,把人找出来吧。 「是。」 巧娘潜入夜色,身手倒是敏捷。 楚慕见状对齐妤问:「这对夫妻都是练家子,你哪儿找来的?」 「早年他们被官府逼得走投无路,我偶然收留了他们。」齐妤随口答道。 楚慕惊讶:「被官府逼得……他们是钦犯?盗匪?还是小毛贼?」 齐妤心里有事,没有耐心跟楚慕想当年。 就在这时,纪舒和金荣同时从屋脊上跳下来,落在齐妤和楚慕身前。 一行人进屋之后,齐妤急急忙忙问: 「到底怎么回事?吴家隐瞒了什么?」 齐妤的感觉一向很准,她料想姨母之所以两个月不回京看望外祖母,定然是出了事,不放心派人来瞧,吴家多有推辞,就是不让见面,今日她亲自来,吴家还是满口谎言,这背后定然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只暗自希望姨母吉人天相,平安无事。 纪舒率先开口: 「适才属下去探过主院那边,看见吴家二爷藏在房里,可见他并不如吴家大爷所言那般回乡祭祖了。但房里却不见王妃姨母。」 「属下还打听到,一个月前吴家出了一条命案,死了个丫鬟。」 齐妤蹙眉,正要问那丫鬟是谁,金荣语出惊人: 「是二夫人身边伺候的春桃,一个月前投井死了。」 纪舒讶然看向金荣,似乎没想到金荣连这个都打听出来了。 齐妤心上一沉,艰难问: 「春桃,投井死了?」 春桃和春菊都是小姨身边伺候的丫鬟,昨日金荣还看见了春菊,怎么今日就查出春桃投井死了呢。她若死了,那小姨…… 第50章 看来吴家的事情比齐妤想象中还要严重的多。 「这吴家二爷前几年还一心向学,据闻这两年却好似变了个人,成日流连烟馆和风花之地,时常与二夫人发生口角,有的时候吵的整个院子都能听见。」纪舒又道。 「吴家的下人有大半个月没见着二夫人了。」金荣说。 「据说一个多月前,吴家二爷对二夫人动了手,动静闹得挺大。」纪舒不甘示弱,继续跟金荣比拼打探的消息。 「因为吴家二爷强占了春桃,二夫人为春桃抱不平,才动手的。」金荣面无表情的补充。 连这细节都被金荣抢着说了,纪舒感觉自己的墙角有被撬的危险啊。楚慕的表情也从原来的淡然,到现在全力盯着金荣看,眼中透着惊奇。 纪舒能打探到消息楚慕不觉得奇怪,这个其貌不扬的汉子居然也能? 「吴家二爷打了人之后,就把二夫人关在房里好多天。」纪舒可不想落于人后,急急道。 「现在二夫人已经不在房里了。」金荣依旧平静。 而齐妤在纪舒和金荣你一言我一语的禀告中,渐渐的将事情捋出了个大概。 正如她所想那般,小姨多时不回将军府果真不是俗事缠身,她被吴友堂打了,身上肯定有痕迹,吴家怕她回将军府告状,就把她关起来了,而吴友堂打她的理由,是因为小姨为春桃抱不平,而之所以要抱不平,是因为吴友堂强占了春桃。 事实基本上已经摆在眼前了。 如今最严重的问题是—— 「去找人!把吴家翻个底朝天,也必须把我小姨找到。」齐妤沉声吩咐。 就在此时,东南角的天际发出一段五彩烟花的信号。金荣见状,赶忙道: 「巧娘找到人了,咱们快去接应。」 齐妤提着裙摆跟在金荣后头出了客院。 楚慕看着天上的信号烟花,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 齐妤身边还真是藏龙卧虎。这夫妻俩的来历,绝不简单。 吴家在南苑厢房外面布了十几个衙差监视,看见苑里有人出门,开始还没敢拦着,但见那些人竟然气势汹汹往大人家主院的方向去,就不能不拦了。 「尊驾们是客人,还是回客院里……啊。」 衙头的话没说完,就被金荣一脚踢飞撞到后面的花圃里去,其他衙差如临大敌,纷纷亮出兵器对金荣袭来,金荣对身后齐妤道: 「夫人往后些,稍待片刻。」 齐妤点头,自觉往后退了两步,身后又迅疾如电冲出两人,韩风和纪舒也加入了,楚慕站到齐妤身旁面色沉静护着她向前。 「这里交给他们,咱们先去找你姨母。」楚慕说。 齐妤忧心极了,闻言立刻点头,跟着楚慕穿过打作一团的人群,楚慕眼明手快,替她踢走了不开眼想对她动手的两人,还有一些被打飞到身前来的兵器和人,轻轻松松的护送齐妤出了战圈。 韩风和金荣他们很快解决那帮衙差,几个翻身就跟上了楚慕和齐妤,在两人周身散开,耳听六路的护着两人,吴家虽是知府门第,府里最多临时调了一些衙差回来看守,不可能囤积很多衙差在府里的,所以除了客院外的十几个已经被打趴下的衙差之外,府里也就是一些下人家丁涌上来问他们是干什么的,这些人自然都很容易被打发了。 很快楚慕就拉着齐妤到了先前发出信号的地方,是吴家府邸最西边的偏院,现在院子里比外面还要热闹,因为该在的,不该在的……全都在。 巧娘扶着小李氏被吴家大爷和二爷带的人,举着火把团团围住,微弱火光映照下,小李氏有些憔悴,发髻松散,脸上还带着被打后发青的痕迹,目光怨愤的盯着吴家这边的人。 「小姨。」 齐妤喊出了声,吸引了小李氏的目光,在看见齐妤的那一刻起,小李氏一直绷着的精神就彻底松散了下来。 齐妤想进到内圈,被吴家下人拦住,吴家大爷见事情败露,也没了白日里招呼他们的热情,阴阳怪气道: 「郡王夫妇不懂做客之道,未经禀告就在别人家内院闯来闯去,也太不知礼数了。」 齐妤不想与他分辨,沉声对金荣吩咐: 「救人。」 这种时候救人是关键,口舌上的事情费时费力,且对方既然对小姨动手,就定然已经想好了一套编排小姨的说辞,齐妤要做的就是将他们那些说辞扼杀在肚子里,让他们没机会疯狗似的咬出来。 楚慕也觉得齐妤做的不错,这时候与其多费口舌,不如赶紧把人救出来。 韩风和纪舒配合着金荣一路闯进内圈,他们个个都是练家子,吴家的下人在他们面前哪里够看,没一会儿就闯进了内圈,吴家人见他们势猛,想先发制人对小李氏下手,也一一被巧娘打退,很快小李氏就被护送出来包围圈子,跟齐妤汇合。 第51章 齐妤扶着小李氏,小李氏的身子都不住发抖,眼泪不住的流。 「金荣,你们先护送夫人们出去,这里交给我了。」楚慕一边松拳头,一边对金荣吩咐。 金荣的目光在院子里转了一圈,这院子里也就二十来人,便是他一人也能从这里闯出去,别说王爷,更何况王爷身边还有韩风和纪舒两个高手在。 「是。」当即领命。 金荣和巧娘便赶忙护着齐妤和小李氏往吴家大门去,明珠和琥珀两个丫鬟在未事发之前,已经出门到了马车边上。 齐妤扶着小李氏上车,问小李氏:「小姨,春桃死了,春菊要不要救出来?」 小李氏看重身边的人,所以才会为春桃不惜与吴友堂翻脸,让她丢春菊一人在这儿,她定然会放心不下的。 小李氏连连摇头:「春桃便是被那小娼妇骗去给那畜生糟蹋了,不带她,不带她,随她死去。妤儿,咱们赶紧走,这吴家我是一刻都待不下去了。幸好你来了,幸好你来了!」 齐妤安慰她两句,爬上车对金荣道: 「咱们先走吧。免得夜长梦多。」 琥珀问:「咱不等王爷他们了吗?」 齐妤往吴家墙头看了一眼,见墙里火光移动,看来吴家的人都出动了,楚慕久经沙场,这点场面绝对难不倒他,倒是她们这一车手无缚鸡之力的女眷,要是给吴家人擒住,反而成了拖后腿的,不如早点离开,在前路等他们。 「先走吧。」齐妤下令。 金荣和巧娘赶车,带着一车女眷火速离开,不再理会已经乱作一团的吴家内院。 吴家内院里,楚慕一手揪着吴家二爷的头发,一脚踩着吴家大爷的大胖头,指着想要继续围攻上来的吴家护院家丁,恶狠狠的威胁道: 「再敢往前一步,老子废了他们!」 自家两位爷都在人家手上抓着,脚下踩着,吴家的人自然不敢动手。 领头是衙门里退下来的跛腿捕快,那腿就是年轻时救吴老爷伤到的,所以当不成捕快之后,就来吴家当个护院头子。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快快放了我家两位爷,否则等一会儿衙门官差赶到,你们便是插翅也难逃。」 楚慕冷笑:「老子是谁你们都不知道?」 提了提手里的一把头发,吴家二爷吴友堂觉得自己头皮都要给人扯掉下来了,楚慕问他:「你是将军府的女婿,你认识老子吗?」 吴友堂肯定是没有见过楚慕的,但楚慕不确定他有没有见过薛玉章。 只见吴友堂哀嚎着不住摇手:「不不,不认识,英雄饶命,哎哟,我的头皮哟!」 吴友堂确实也不认识薛玉章,他虽与小李氏成亲多年,小李氏也常回将军府,可吴友堂却不常与她去,两三年偶尔去个一回两回,也未必能遇见齐家这边的亲戚,他连齐妤和齐甯都分不出来,更别说薛玉章了。 楚慕见他不认识薛玉章就放声大笑: 「好得很!不怕告诉你们,老子叫薛、玉、章!」 这种顶着别人名字欺负人的感觉实在是太好了,完全不用考虑其他。 吴友堂没见过薛玉章,但是名字总听过,知道他的来历后,赶忙求饶: 「原来是平阳郡王,咱们有眼不识泰山,还请郡王看在亲戚的份上,高抬贵手啊。」 楚慕讨厌软骨头,听了这话不仅没放手,反而加重了手上和脚上的力气。把吴友堂和他哥给虐的惨叫连连。 就在这时,吴老爷听闻家里有人撒泼,匆匆赶回来了。 楚慕又大声自报了家门,吴老爷到底是做官的,比他两个儿子硬气多了,指着楚慕威胁道: 「好你个薛玉章,仗着郡王府的威势欺负到我头上来了。我还告诉你,我们吴家两个女儿都嫁在京城,一个是国公府的媳妇,还有一个是谏义院大夫,我可以让我女婿参你的本。」 吴老爷义愤填膺,要是今日打上门来的是其他高门府邸,他兴许还会好言相劝一番,可得知打进门的是薛家那个上不得台面的纨绔子弟,京里名声都快烂透了的人,便是将来为这事儿闹起来,舆论上肯定不会偏向薛家,他再让女婿参他一本私德不修,到时候就算他是郡王,也难逃责备。 然而,吴老爷没有料到的是,楚慕压根儿不怕,又在他大儿子头上踹了两脚,往他二儿子肚子锤了两拳后,嚣张道: 「有本事就参去!谁要不参,谁就是乌龟王八!我薛玉章怕过谁?」 吴家两位爷哀嚎声终于刺激了吴老爷的爱子心切,不管不顾让身后衙役全都涌上去抓人,楚慕拎着吴友堂左甩右摔,韩风和纪舒拖着吴大爷左撞又撞,楚慕领着他们把吴家给闹了个天翻地覆,最后还夺过了家丁手中的火把,直接在吴家放了好大一把火,吴家人既要救火,又要抓人,乱的不成样子,楚慕他们倒是趁乱跑了个干净,吴家却被闹了个人仰马翻,天翻地覆。 第52章 齐妤他们一气儿跑出了五六里外,在官道旁的凉亭里等楚慕他们,一边查看小李氏脸上和手上的伤痕,一边询问怎么回事。 「……便是这样,那个畜生毁了春桃,我去找他理论,反被他打成这般,春桃那个傻丫头一气之下,投井自尽,我要被他们关进了偏院,好在他们到底顾忌着我身份,不敢真的对我如何,我那大嫂子,成日来给我洗脑,反叫我认错,被打了就打了,让我别声张,我哪里肯,若非今日你们来了,我还不知道要何时才能脱身呢。」 小李氏平时挺沉稳的一个人,也是被吓怕了,见着齐妤就再也止不住话匣子,把遭遇通通说了出来。 齐妤生母去了之后,虽还有两个姨母在,可二姨母在宫里不得宠,自顾不暇,便是这小姨母对她多番照料,齐妤希望她过得好,可如今却遭遇了这般恶事。 「不管怎么说,咱们先回家,回家之后再从长计议。」齐妤说。 小李氏点点头,被关在吴家的时候,她尚且撑住了,如今离开了吴家,就更没什么好怕的了。 看向空无一人的官道那头,小李氏问: 「先前那个与你一同救我的人是谁?把他们就那么丢下没事吧?」 齐妤笃定摇头: 「他是楚慕,不会有事的。」 小李氏听到楚慕的名字,先是一愣,之后才反应过来,恍然大悟,若是如此,那确实没什么可担心。 这边正说着话,那边就听见马蹄声了,金荣和巧娘过去探过,欣喜道: 「王妃,王爷他们来了。」 楚慕他们虽然大闹了一场,出发较晚,但他们是骑马的,比马车要快一些,见着齐妤,楚慕勒住马缰,笑道: 「你倒心宽,直接把我丢下了。也不怕我出事。」 齐妤先将他全身扫了一遍,见他毫发无伤,这才笑道:「你能出什么事,有事的是吴家吧。」 能被齐妤这般相信,楚慕感觉很高兴。 既然两边汇合了,那就没什么好耽搁的了。 「咱们直接回京,还是去临近小镇上找个客栈?」楚慕问齐妤。 要是楚慕他们,自然会选择直接回京,可齐妤这些女人也不知有没有体力跟上。 齐妤想了想,还未说话,一旁琥珀咋呼建议道: 「王妃,奴婢记得您有一处庄子就在大兴与京城的交界处,离此处像是不远,要不咱们去庄子里住一宿吧。」 琥珀说完之后,楚慕道: 「有个庄子?去住一宿也好,休息够了,明天白日里回京。」 谁料齐妤却摇了摇头,说道: 「还是回京吧,姨母身上还不知有没有其他伤,不回去看大夫的话,我不放心。」 小李氏怕自己成拖累,说道: 「妤儿,我无妨的。身上的伤好的七七八八了。大伙儿为了救我累了一天,若能早些休息也是好的。」 齐妤仍有些犹豫,明珠见状,从旁说道: 「姨太太,在我们王妃心中,还是您的身体更重要。此时不过华灯初上,若加急赶路,还能在宵禁前回到府里,把您安顿好,我们王妃才放心呢。」 话说到这份上,齐妤便是铁了心要回京了,楚慕大手一挥,道: 「那咱们就走吧。赶在关城门前回去,应该来得及。」 齐妤往楚慕看去一眼,两人眼神交汇,齐妤对他感激一笑,楚慕便心花怒放,心比蜜甜。 马车里,琥珀还是忍不住嘀咕: 「奴婢不懂,为什么要舍近求远,明明那庄子就在附近,这时节梅花开的可漂亮了。」 齐妤跟小李氏无奈一叹,明珠伸手打了一下琥珀,说道: 「你这丫头还没完了。主子没说去庄子,偏你主意多。也不想想那是什么庄子。」 明珠这番提醒,让琥珀忽的了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果断捂住了嘴,圆鼓鼓的眼睛对齐妤眨巴两下,从指缝里漏出几个字: 「奴婢思虑不周,知道错了。」 小李氏不解,问道:「那庄子有什么不好去的吗?豆_豆_网。」 琥珀和明珠低头不言,齐妤说道: 「别听她们瞎说,没什么不好去的,只是今天事情太多了,我怕留在庄子里夜长梦多,而且,您这事儿还不知该如何解决,在庄子里横竖也休息不好。」 小李氏提起自己的事儿,除了叹息之外,没有任何办法。 事到如今,她便像个逃妻般,名不正言不顺的从吴家出来,什么东西都没带,什么文书都没办,确实不知道这事儿该如何处理。 想起吴家的为人,小李氏担忧道: 「我当初有眼无珠,选了吴友堂做夫婿,这吴家上下都不是什么讲理的人,我现在就怕吴家倒打一耙,反说我的不是。我身边的丫鬟,一个死了,一个叛了,便是这身上的伤,也不能见谁都扒出来给人看,等过些日子伤好了,我更是一点证据都没有,还不是由他们浑说嘛。」 第53章 这件事确实有点棘手,齐妤为了小李氏的安危,不敢将她留在吴家搜寻证据,可没有证据,若是都想齐甯似的,出身有权有势的国公府,有人撑腰还好些,可普通的女人在婚姻里其实特别被动,便是身上长满了嘴,堆满了道理,在各种家规,族规及女戒,女则的荼毒之下,想要分离,最后都要脱一层皮才行。 「小姨不必担心,这件事既然我知道了,就断没有不管的道理。」齐妤道。 小姨是她母亲最后小的,也是最后一个妹妹,齐妤说什么都不能眼睁睁看她在火坑里打滚。 吴家的行动够快,约莫是一夜没睡想出来的对策。 小李氏被齐妤他们救回将军府的第二天一早,吴家就派人上门怒气冲冲的兴师问罪,并且矛头直指小李氏,说她行为不检点,水性杨花,勾三搭四,所以吴友堂才会忍无可忍对她动手,说原本打算关一关小李氏,让她反省自己的错误,吴家还是打算大人大量,原谅她的,可没想到昨天小李氏伙同一行人硬闯吴家,把吴家搅得人仰马翻,屋舍烧毁了十余间,差点闹出人命。 现如今,吴家是绝对不敢要小李氏了,还要小李氏赔偿吴家昨日被烧毁屋舍的所有修缮重建的银钱。 老将军夫人顾氏当时就被吴家派来的泼皮气的晕了过去,若非将军府里,有连夜从国公府派来的护卫,说不得那些泼皮还要闯到后院去抓人呢。 便是将人赶出了将军府,那些吴家雇来的人还是坐在李家门外,或坐在巷子口,摆明了要用这种无赖的方式把事情闹大,然后逼迫李家就范的同时,还要踩在小李氏的肩膀上,把小李氏的名声搞臭,断了她以后的前程。 李家若是出人驱赶,他们四散开来,敲锣打鼓的在李家周围喊杀人,喊放火,目的就是吸引周围邻里和路人来指责围观,只要围观的人多了,李家就不能强行抓人,打人,因为抓了,打了就正中这些挑衅人的下怀。 这是一般市井中最常见的无赖手法,却也是最恶毒,最不好解决的,除非你拼了名声不要,跟他们破罐子破摔,吴家人就是断定了李家不会不要名声,所以才敢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法。反正污蔑妇人不检点,妇人就是说破了嘴也没法和这些泼皮无赖说清楚,除非上公堂对峙,可是以这种方式去公堂对峙,那妇人的名声依旧玩完,怎么看都是死棋。 吴家在这边派人败坏李家和小李氏的名声,那边就把嫁在京城的两个女儿女婿连夜召集过来,对女儿女婿哭诉了一番‘冤情’,说李家有多可恶,派人打上门,还烧了吴家多少宅子云云。 女儿女婿都十分愤慨,国公府公子,吴家大女婿问鼻青脸肿的吴友堂: 「李家让打上门的是谁?」 吴友堂可怜兮兮道:「是个咱们家得罪不起的,你就别问了。」 谏义院大夫之子,小女婿又问: 「他们都上门打人烧房子了,得罪不起难道就忍了这口气吗?」 吴友堂继续哀叹:「都怪我,若是打我一个也就罢了,他连大哥都打了,可怜大哥如今被打的卧床不起,家里房屋大多被烧了,若非真惹不起,谁能咽的下这口气?」 大小女婿都是急性子,听舅哥这么说,纷纷问: 「到底是谁让你们这般怕前怕后的?」 吴友堂继续摆手,吴大人看不下去,沉声说道: 「就是那平阳郡王薛玉章,他仗着郡王的身份,把我吴家搞的这般狼狈。老夫这辈子还没受过这等窝囊气呢。」 吴大人和儿子对望一眼,他们现在派人到李家闹,还有现在来找女婿们,也都是赶鸭子上架,因为事情已经闹大了,小李氏回到李家,必定要哭诉吴家对她动手和关她的事情,李家有齐家和薛玉章撑腰,绝对不会对吴家善罢甘休,与其什么都不做被人发落,还是先发制人的好。 恶人先告状,先把吴家对小李氏动手的原因全然推到小李氏身上,说明吴家打她是因为她行为不检,然后因为薛玉章昨天对吴家动手又烧了房子,如果吴家被欺负成这样都无动于衷的话,将来很可能被人指责心虚,所以,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来京里找两个女婿帮忙,要闹就把事情再闹大一点。 「薛玉章?不会吧。」大女婿对丈人和舅哥口中说的‘大人物’很意外。 「我还当真是什么大人物,就薛玉章这么个废物东西也能把你们闹的人仰马翻?」 吴大人和吴友堂对望一眼,继续唉声叹气:「我们有什么办法,他背后可是平阳郡王府啊。又是齐国公府的女婿,咱们这种人家哪里惹得起。」 「他平阳郡王府算个屁。齐国公府也不会管他死活,听说前阵子他还作死跟国公府闹来着,听说把老婆都气的搬嫁妆回家了,我要是国公,看都不要看他,还能帮他撑腰?」 大女婿一听说来人是‘薛玉章’之后,顿时腰杆子就挺了起来,要说满城京贵,有大半他是惹不起的,但虚有其表,空有其名的平阳郡王薛玉章很显然不在大女婿惹不起的行列之内,毕竟薛玉章的名声在京城那是坏透了,吃喝嫖赌的大混子,不务正业的二流子,谁能把他当盘儿菜。 第54章 「父亲和舅哥在大兴府,可能不知道薛玉章在京城的名声和做派,扶不上墙的阿斗,实在上不得台面。」 提起薛玉章,不仅国公府出身的大女婿看不上,就连谏义院大夫的公子小女婿都看不上,如是说道。 见两个女婿这么说,吴大人也就放心了。就怕他们不肯出头,只要他们肯出头,对付一个薛玉章还不是手到擒来。 吴大人继续装无辜,装可怜:「那依你们说,现下我们该怎么办?那薛玉章烧了我们家之后,还放话说不放过我们呢,也不知他还要做出什么事情来。」 大女婿豪气干云:「怕他作甚!对付他无需费劲,只要让妹夫的父亲上个奏本,痛斥一番薛玉章的恶行,只要奏本在朝堂上宣读出来,他薛玉章就算是完了,说不定郡王的帽子都要给直接撸掉。」 大女婿指着二女婿说道。 二女婿有些犹豫: 「这个,让我父亲参他呀?那薛玉章不是要恨上我们家了?我们家也不是什么高官府邸啊,能行吗?不如还是韩姐夫以国公府的名义出面,直接处置了他吧。」 「国公府直接处置他名不正言不顺,要不你让你父亲先参本,等朝堂上宣读过后,我再让我父亲站出来说话,我们双管齐下,薛玉章必然死定了。」 大女婿对这件事相当热衷,上个月他夫人刚给他添了个大胖儿子,一直埋怨他不肯帮她兄弟在京中谋个差事,现在他帮她兄弟解决家里的事情,就是不谋差事,她总不能再埋怨他了。 当然了,事情最关键还是因为,参薛玉章的本,可比帮她兄弟在京城谋差事要容易多了。 小女婿是个耳根子软的,被姐夫一撺掇,旁边还有岳父和大舅哥巴巴的看着,要是不答应的话,面子上实在说不过去,想着反正只是让父亲参一本,父亲当官干的就是这事儿,每年不知道要参多少凑数的,这薛玉章虽是郡王,但在京城中劣迹斑斑,都不知道被御史参过多少回私德不修,多他父亲一个参他也不多,还能帮岳父和舅哥出出气。 「好吧。我父亲现在在谏义院里,要不岳父大人和舅哥跟我去一趟,当面把事情说了,我父亲也好尽快写奏本。」小女婿如是说。 吴大人和吴友堂连连点头答应,有了大小女婿的帮忙,一行人很快就来到了谏义院门口,见到了亲家公,吴大人和吴友堂当着亲家公的面,又一次把小李氏和薛玉章的‘恶行’诉说一遍,亲家公听了之后,义愤填膺,当即便答应为吴家‘仗义执言’。 在京城做了这一系列的事情之后,吴家父子就千恩万谢,心满意足的回大兴等待消息去了。 齐妤在马车里掀开车窗帘子往李家巷口看去,李家巷口聚集了不少人,有闹事的,有看热闹的,人头攒动,指指点点。 琥珀下车打听了情况后,爬上车来对齐妤禀告: 「这吴家欺人太甚,不知从哪里找来这么一帮无赖泼皮,赶也赶不走,见人就滚地撒泼瞎嚎瞎叫,街坊四邻都出来看热闹了,这么下去可怎么是好啊。」 齐妤面色凝重,目光幽沉的盯着外面,明珠说道: 「关键这些人口无遮拦,骂的那话太难听了,完全不顾姨太太的名声,可这种事情,咱们也拿不出什么证据来反驳,难道咱们就拿这些小人无可奈何不成?」 齐妤沉声道: 「要把这些人赶走不难,关键是怎么堵住悠悠众口。」 诬告妇人不检点这事儿,着实有点难办,对方摆明了是不想要脸了,可你总不能把自己的脸也摔地上,跟他们一起不要了? 「堵住悠悠众口的事情可以慢慢说,咱们还是先想办法把这些混球赶走吧。再闹下去,李家今后还怎么在这条街上住下去。」明珠说。 「这些人扰乱治安,如今只得找京兆府或巡城出兵才师出有名,你现在马上……」 齐妤的话还没吩咐完,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阵的骚乱声,比之先前还要大声。 往车窗外看去,就看见排成两队的百人京兆府官差突然出现在人群中,人群看见官差就赶忙躲到两边,给官差让出了一条宽阔的路入内。 明珠和琥珀十分纳闷:「咦,怎么咱们还没去找,京兆府的官差就来了?」 齐妤想了想,心中有了个猜测。 为首官差赵班头带着手下,从李家巷子口一直来到李家门前:「让开让开!京兆府办案,闲杂人等全都退下。」 今日来李家门前撒泼打诨的混混,平日里都是在街头上混的,进班房坐监牢那都是家常便饭,对赵班头自然也不陌生。 混混里的头子见状迎上来,点头哈腰对赵班头道: 「班头好啊。我们可没干什么事儿,是不是嫌我们吵了,嫌我们扰民是不是?这可怪不得我们,要怪就怪李家出了个娼妇,被夫偷汉,我们这些人也是仗义,为人打抱不平。」 第55章 「你们这疯狗似的满口胡沁,到底替谁打抱不平?」赵班头冷哼一声。 因为官差的突然到来,刚才周围还乱哄哄的人群,现在也变得鸦雀无声了,每个人都摈住呼吸听官差和这些闹事的人说话,每个人都想听到第一手最新资料。 「我们是替吴家相公打抱不平啊。这李家娼妇背夫偷汉,见事发就逃回娘家来避难,这等不知廉耻的妇人,就该揪出来浸猪笼,大伙儿说是不是?」 混混头子试图挑起人群附和,奈何在两百个官差威严赫赫面前,百姓们谁敢出声,周围依旧十分安静。 赵班头冷笑一声: 「不知死活的东西。你可知我大楚律法明文规定,诬陷女子名节,情节严重者,可判杖八十,全家老小刺字流放,若还有那恶意攀咬造谣的,便是杀头也判得!」 诬陷女子名节这种事情,一般的女人豁不出去名声不要,确实证明不了,但若有女子豁得出一辈子的颜面告官,经过官府调查,证明被人诬陷后,诬陷者的处罚力度也是相当大的。 「你刚才的话再说一遍,李家妇人怎么了?」赵班头神情凝重看着混混头子,一副你敢说我就敢抓的样子。 混混头子不知道事情是不是真的有赵班头说的那么严重,他们不过是收了人的钱到李家来闹上一闹,重点就是把那女人的名声搞臭,让她从今往后再也抬不起头来做人,他们想着,就算李家找来官差,他们最多就是扰乱治安,被班房抓进去关两天就能出来,他们又不是真的要告官,实在犯不着为那么点钱冒险。 所以,重复李家妇人如何的话,他是再不敢冒险再说了,头子低下了头,其他混混自然也不敢说什么,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周围的邻居看他们这样,也开始指指点点。 有人小声议论: 「我就说嘛,李家上上下下都是再和善不过的人,这些就是地痞无赖。」 「亏他们刚才说的跟真的似的,官差面前,一个屁都不敢放,可见是假的。」 「肯定是假的嘛,这种人为了钱,什么干不出来?不过嘴巴一张,就要毁了人家一辈子,现在知道要判刑,连个屁都不敢放了。」 混混们有点无奈,他们闹了一早上的结果,被官差这两句话就给闹没了。 「哼,这李家到底是官宦人家,你们官官相护,也就欺负欺负我们这种老百姓罢了,我们哪儿斗得过官差啊,还不是官差说什么,就是什么咯。他李家敢做不敢当,你们官差还能管他们一辈子不成?」 混混头子说了几句阴阳怪气的话,抬手像是要撤,但听他的话不难听出来,他们撤不过是暂时的,因为今天有官差在,等到什么时候官差不在了,他们还是要再回来闹的,料准了这么多官差也不可能时时刻刻的盯着李家门外。 混混头子要招呼人走,赵班头一声令下: 「来人,将这些朝廷通缉犯全都给我抓起来。」 官差们领命动手,混混头子被押到最前面跟赵班头理论: 「赵班头,你这可就是仗势欺人了。我们这些人不过在李家门外说说话,喊喊号子,一没动手,二没伤人,你凭什么抓我们。难道这年头,说话也犯法吗?兄弟们,你们说是不是?」 面临被抓的境地,混混们自然无不响应: 「就是就是,难道说话也犯法吗?」 「快来人看啊,官差胡乱抓人啦!」 赵班头一个手势,押着混混的官差们就拿出布条,把那些胡喊胡吣的人嘴巴堵了起来。 然后将腰间的一叠通缉告示,让官差们摊开一一展示出来,赵班头指着通缉告示说道: 「在人家门口说话不妨事,可你们这些人都是作奸犯科的江洋大盗啊。官府抓江洋大盗不是天经地义的吗?你们这帮强盗抢夺了无辜商贾百姓多少钱财,以为躲在市井里,官府就抓不到了?今日将你们一并批捕,你们就等着牢底坐穿吧。带走!」 闹事的混混们这才傻眼了,他们怎么就成了江洋大盗?关键这些通缉告示上面画的人像和人名,居然跟他们全都一一对应起来,一点都不像是作假的。 「不是,不是。赵班头,咱有话好好说,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混混头子慌了,赶忙跟赵班头求情。 赵班头看着他,笑问:「那你倒是说说,你们今儿为什么在李家门外啊?谁指使的,一五一十的说清楚了。」 混混头子为难的赔笑,赵班头不想跟他废话,抬手让官差们带人,混混头子把心一横,小声说道:「我们是受吴家……」 还没说完,就被赵班头打断:「大点声,你这蚊子叫说给谁听呢?」 混混头子彻底认栽,中气十足,用几乎能让整条街的人都听见的声音大声说道: 第56章 「我们是受吴家相公指使,前来攀咬李家妇不守妇道,是吴家给我们钱,让我们来的闹事的。李家妇人是个好的,是我们冤枉她了。」 大声喊出这番话之后,周围看热闹的人们全都沸腾起来了,指着这些混混们怒骂。 混混头子垂头丧气对赵班头道:「官爷,这总可以了吧。」 赵班头点点头:「说的不错。」 「那,那能放了我们弟兄吗?混口饭吃,不必赶尽杀绝吧。」混混头子气愤道。心里想着今日吃的亏,以后说什么也要找回来不可。 赵班头常年跟这些人打交道,哪会不知他们的心思,今日若是放了他们,过阵子他们又会找上门来寻李家晦气。 大手一挥,冷道:「带走。」 混混头子大惊:「赵班头,你这可不地道啊。」 赵班头一个眼色,便让人把混混头子的嘴也给堵了,好整以暇道:「今日抓你们本就是因为你们是通缉犯,跟李家有什么关系?不过既然你们都交代了,那到牢里审问的时候,也一并记录下,等着判刑吧。带走。」 官差把闹事的人强势带走,围观的人群也渐渐散开,赵班头看着手下们把人都戴上锁链之后,才四处转了一圈,目光落在街边暗处的一辆马车上。 赵班头整理一番衣襟,规规矩矩走到那马车车窗前,车窗挂着纱帘,只能看见里面的人影,看不清真容,只见赵班头对马车里的人拱手抱拳,行礼道: 「启禀王妃,事情已经按照王爷吩咐处理好了,保管这些人从今往后不会再来骚扰李家。」 马车里,琥珀和明珠对望一眼,惊喜极了。 齐妤敛眸心道,还真是他。 「好,有劳班头了。」 齐妤说完,对喜笑颜开的琥珀递去一眼,琥珀心领神会,从荷包里掏出两只银锭子,用红封包了,悄悄递出窗外。 赵班头见状,赶忙上前收下,笑道: 「王妃不必客气,都是替王爷办事的。」 只听马车里温柔女声说道: 「请诸位弟兄喝茶,以后多照应着些李家。」 赵班头替摄政王办事,又收了王妃的大礼,无不应承: 「属下明白。属下告退。」 送走了赵班头之后,琥珀才敢说话: 「王爷真神了,王妃还没开口,他就派人来了,还处理的这么好,那些造谣的无赖最难对付了,王爷真厉害。」 明珠也觉得这事儿王爷献殷勤献的真好,对付那些无赖,就要用这种一劳永逸的法子,既叫他们今后不能作乱,又澄清了事实,再好不过。 齐妤点头,就连她也不得不承认,楚慕这回确实帮了大忙。 「说到底还是那个吴家太可恶了。恶人先告状,自己家做错了事,他不思悔改也就算了,还倒打一耙,若让这种人逍遥法外,真是没天理了。」琥珀激愤道。 女人嫁人真是第二次投胎,遇上个好的还罢了,遇上个混球,那真是一辈子就毁了。 明珠忧心道: 「最讨厌的就是咱们没证据,没法证明他们打人,关人。」昨天他们把人从吴家救回来,姨太太身上的伤痕已经淡了一些,再过一阵子估计伤也都痊愈了。 吴家本来就是打的这个算盘,把人关起来两个月,等到姨太太身上的伤痊愈之后,她便是回来哭诉,也没有证据,到时候姨姑爷只要一口咬定姨太太胡说八道,李家也不能把他怎么着,反正他是拼了不要姨太太了,这年头,女人被休了一辈子便毁了,男人休妻,照样能娶到年轻漂亮的。 姨太太膝下无子,娘家兄弟戍守边关,远水救不了近火,李家就有恃无恐了。 齐妤盯着手边的茶碗看了好一会儿,忽然抬头说道: 「有证据的。」 在齐妤看来,吴家现在所作的一切,其实归根结底就是想要掩藏源头恶事。 他们一直觉得,吴家做的源头恶事是打了小李氏,然后为了掩盖他们打小李氏的事情,才做了后续的事情,但他们忽略了一点,当初吴友堂为什么会打小李氏。 因为春桃。 因为吴友堂强占了小李氏身边的丫鬟春桃,小李氏才会找吴友堂理论,继而发生肢体冲突。 所以,事件发生的根源是春桃。 官差把无赖们带走之后,齐妤他们就直接去了将军府,见到了惊魂未定的满堂李家女眷。 齐妤来不及听顾氏、王氏和小李氏的哭诉,直接把小李氏喊到一边问询: 「小姨你知道春桃后来他们怎么处理的吗?」 小李氏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回忆后摇头: 「我只知道,我被吴友堂打了关进房间,那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春桃,春桃自知无望,不甘受辱,便投井身亡,可那时候我在房里,不知道后来他们把春桃送去了哪里。其实说到底也怪我,我隐约察觉吴友堂对春桃不怀好意,便有意无意的让春桃远离他,可春菊那个贱婢,自己爬上了吴友堂的床之后,就想讨好吴友堂,悄悄把春桃骗进她的房间里,让吴友堂施暴。若是能让春菊开口的话,事情真相就知道了。」 第57章 小李氏提供了线索,剩下的就是齐妤要派人去查,去问的了。 齐妤有事要做,稍微安慰一番顾氏和王氏之后,便匆匆离开将军府。 现在的关键是,务必要把春桃的尸体找到,还有就是找到那日将春桃尸体运送出去的吴家下人,只要有春桃的尸体和吴家下人的口供在,必然能一定程度上证明吴友堂的罪行。 至于罪魁祸首——春菊,自然也是不能让她逃脱的。 吴家请小女婿的父亲,谏义院大夫写了参本之后,就回客栈等待消息了。没想到当天下午,谏义院就派人来请他们过去,说是折子已经递了上去,风纪署正式受理,如今还有一些后续事宜,请这对父子前去配合。 父子俩深觉亲家公的效率太快了,他们早上才去说明情况,下午居然折子就已经送上去了,并且成功让风纪署受理,风纪署是内阁的直接下属单位,专门查看公侯伯爵,文武百官的私德风纪问题。 吴家父子参的是平阳郡王薛玉章私德有亏,仗势欺人,闯宅放火,人证物证一应俱全,情结十分恶劣。 所幸薛玉章素来在京城里名声不好,听说跟他岳家齐国公府闹不和,最近才稍微缓和了一点关系,相信在这证据确凿和薛玉章的前科累累之下,齐国公府也不会给薛玉章撑腰。 他们这要是告成了,说不准薛玉章这个郡王的帽子都要被摘。 等到把薛玉章告了以后,他们再去李家谈判,李家自知理亏,定然不敢跟他们多口舌,至于小李氏这个女人,吴友堂早就想休了她,成亲快十年,连个蛋都没生出来,还把身边的丫鬟看的比命还重。 人家做妻子的,恨不得把身边的人都塞给丈夫享用,偏她小气的很。身边的丫鬟也是不识抬举,居然宁愿跳井自杀也不愿跟他,逼得他一步步把事情闹得这么大。 吴家父子被带到谏义院的大堂外等候,吴大人还不忘叮嘱儿子: 「待会儿进去之后,你别说话,全由我说。薛玉章再不济也是郡王的身份,咱们属于越级告,若是能告成最好,若是告不成,也别太纠缠,横竖不过是表个态,走个过场,就是让人家知道知道,薛玉章在咱们家做了那档子事儿就成。」 吴友堂少年读书成名,却往歪门邪道上越走越远,闻言道: 「我知道,穷寇莫追的道理嘛。」 父子俩这边说完,内院官就出来传唤他们入内了。 「大人们都准备好了,二位随我走。」少年内院官如是说。 父子俩有点紧张,吴大人见多识广,想给内院官塞点银子打点下,谁料刚碰到内院官的手,就被内院官给直接抽了回去,斥道: 「干什么干什么?」 吴大人银子没送出去,有点尴尬,陪笑道: 「内院官莫生气,就是不成敬意。」 内院官冷冷瞥了他一眼:「大人快收起来吧,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不兴这套的。若被人瞧见,参我一本受贿,我都要受你们连累了。」 吴大人讪讪把银子收回了袖袋中,跟着内院官穿过官署,往内衙去。 一路走去,没什么人,周围安静的厉害,没由来的吴大人心里有点发虚,所以尽管内院官的态度不是很好,但他还是腆着脸上去套近乎询问。 「那个,不知参本上了之后,大人们还要询问些什么,我们父子是第一次经历这些事情,给内院官添麻烦了,烦请告知,事成之后,定少不了内院官的好处。」 吴大人在地方官场摸爬滚打好多年,自有一套地方官场的为官之道,内院官在京城,平日里接触的都是京官,对吴大人这种的还真没怎么见过。 不过伸手不打笑脸人,内院官还是耐着性子回他: 「吴大人真是听不懂,你那点好处不是人人都惦记的。」内院官凉凉道:「至于待会儿大人们要询问什么,我可不知道,还是大人亲自进去听吧。」 饶是吴大人老脸皮厚,被个小小的末品内院官这番奚落也感觉很没有面子。当即便不再与他搭话,跟着一路穿过了好几座衙门口,来到了谏义院正院。 刚到院子,就有另一个内院官迎出来,小声嘀咕: 「怎么现在才来,摄政王都等好久了。」 给吴家父子领路的内院官回道: 「还不是他们慢慢吞吞,拖拖拉拉的。」 吴大人气闷至极,先前也没人让他们快点啊。不过现在这不是他关注的问题,他刚才仿佛听见他们说摄政王来了。 摄政王! 摄政王楚慕! 「哎,不是,这么点儿事,怎么还劳烦了王爷?」吴大人心中隐隐有不妙的感觉。 领路内院官冷哼一声: 「您参的可是平阳郡王,您在地方上当官儿,消息是不是太闭塞了,不知道平阳郡王和摄政王是连襟关系吗?」 第58章 吴大人觉得头顶一道晴天霹雳,要说刚才只是感觉隐隐不妙,那现在就是感觉大大的不妙了。 他当然知道薛玉章和摄政王楚慕是连襟关系,可薛玉章不是跟岳家不睦嘛。再说,摄政王楚慕与齐国公府嫡长女的婚事,天下皆知乃先帝所定,感情可想而知。 再说了,薛玉章和楚慕,这两人一个天一个地,怎么样也没法将他们放到一起考虑吧。 「敢问一声,我那亲家宋大人何在?」吴大人沉声问道。 从刚才到现在,他们进谏义院都好久了,也没看见亲家的人影。 内院官道:「您是说宋大夫吗?您来之前,已经过过堂了。现在应该在后堂等二次审讯吧。」 吴大人膝盖一软,想要跪地,幸好吴友堂扶住了他: 「爹,您振作点。咱们人证物证俱全,便是摄政王也不能公然包庇吧。再不行,咱家被烧了的十几间房屋总是最大的证据,您怕什么。」 儿子的话倒是稍稍安慰了些吴大人,这倒是真的,不管怎么说,就算摄政王想偏袒薛玉章,可他们家也确实被薛玉章给放火烧了,摄政王总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枉顾证据吧。 「好了,快进去吧。没听说王爷都等急了吗?」 先前迎出来的内院官催促着把吴家父子带进了大堂内。 吴家父子进门之后就双双跪倒在地,头恨不得埋到胸口,谏义院院正坐在偏坐上,两边还各有三命听审官在,而大堂正中的座椅上,坐着一位玄衣大人,必然就是那位权倾天下的摄政王楚慕了。 「开始吧。」 一道清冷严厉的声音在鸦雀无声的大堂上响起。 尽管摄政王亲自来问,但主持的人还是谏义院院正,他将宋大夫写的参本折子中的内容与吴家父子一一核对,问是否为事实,吴大人低头应答: 「回大人,小人所告皆为事实。薛玉章其人,蛮横跋扈,仗势欺人,在我家放火烧宅,这是无数双眼睛亲眼所见的。至此,我们家的房子都烧焦了,大人若是不信,可派人前往大兴,一探究竟。」 谏义院院正看了一眼沉默不言的摄政王,见他没有别的指示,于是又问: 「那平阳郡王为何要放火烧你宅院?」 这个问题,吴大人昨晚动心思要告薛玉章的时候就已经想过如何回答,此时对答如流道: 「因着我家老二与他夫人闹口角,他夫人自是蛮横,便向娘家求救,诸位大人有所不知,老二夫人的娘家乃是将军府李家,平阳郡王薛玉章便是为他妻姨出头,不分青红皂白便打去我家,委实嚣张,无视法纪。」 院正大人又看了一眼楚慕,表示自己没什么想问的了。 楚慕接过院正递来的文书,一眼没看,便放在案桌之上,开口问道: 「你口口声声要告平阳郡王,你倒与本王说说,那平阳郡王长的什么模样?」 吴大人低着头,觉得摄政王的声音似乎有些耳熟,但现在正是紧张关键的时刻,他也来不及去想着声音哪里耳熟,赶忙回道: 「回王爷,平阳郡王其人模样生的倒还好,就是脾气爆烈,见人就打,跟街边的霸王似的,下官全家都怕了他了。」 「那让你再见到他,你能认出来吗?」楚慕在上位问。 吴家父子连连点头: 「认得认得,便是他化成灰,下官也认得他的。」 「好。」楚慕将手中文书再次拿起,道:「抬起头来。」 吴大人一愣,慌忙摇头:「下官不敢。」 楚慕冷哼一声,旁边自有官员呼喝:「让你抬头就抬头,听不懂吗?」 吴大人身子一颤,父子俩缓缓将头抬起,对上了正堂中心座椅上坐着的那个人。 楚慕面无表情盯着吴家父子,全然没有那晚在吴家放火打人时的嚣张,但眉眼俱厉,气势压人的厉害。 吴家父子看着眼前这张脸彻底傻眼,吴大人更是一个没忍住,挺身当场昏厥过去。 楚慕从座椅后走出,来到抱着老爹的吴友堂面前,蹲下身子,对吴友堂比了比人中的位置,吴友堂惊愕之余,领悟点头,拿出最大的力气掐在自家老爹人中上,终于让老爹一口长气缓了过来。 吴大人缓过气来的第一眼看见的就是楚慕凑近了不知道多少倍的脸,差点又吓得厥过去。 楚慕拿着宋大夫给他们写的参本,当着他们的面翻看两眼,然后合上,微笑问道: 「听你们说起来,薛玉章好像是挺可恶的。」 吴家父子就是向天借个胆子也不敢再告啊,把头摇的都快掉下来似的: 「王,王爷恕罪,下,下官有眼不识泰山,下官有罪,下官罪不可赦。」 楚慕敛下笑意: 第59章 「既然你也知道自己罪不可赦,那本王就不客气了。」这么说了一句之后,楚慕站起身,居高临下继续道: 「从今日起,革去大兴知府吴良之官职,关入大牢,等候三司会审。」 吴大人欲哭无泪,但也知道无力回天,整个人像瞬间被抽干水的茄子般,再无半点精神。 惩治了一个坏官,做了好事之后,楚慕从谏义院走出,觉得天更蓝了,草更绿了,腰间垂下的禁步更加鲜红了。 现在才正月十三,离朝廷二十开印还有几天,各衙署有人办公,但除非特别紧急的,一般公文都是要等到二十以后才能加盖印章,所以他虽然罢免了吴良的官职,押入牢中,但一应手续还得二十以后再办。 想到一会儿回到王府,又能跟齐妤领功劳,楚慕就开心,加上早上他派人去将军府门前处理那些闹事的人,一共两件,齐妤也不知道会不会一高兴就过来亲他一下。 「哈哈哈哈。」楚慕想想那个画面就觉得高兴,忍不住大笑起来,刚要上马,那边一个王府护卫策马而来,翻身下马,对楚慕回禀道: 「启禀王爷,纪护卫让属下来告诉王爷,王妃去大兴府了,他一路随行相护,请王爷不必忧心。」 楚慕蹙眉:「啥?她又去大兴做什么?」 「纪护卫说,王妃似乎要找吴家杀人的罪证。」传话的护卫道。 「杀人的罪证?」楚慕念叨这么一句后,左想右想,脑中灵光一闪,击掌恍然: 「她定是要找那丫鬟的尸体。胡闹,这种事哪需她亲自去。」 只要派人告诉他一声,楚慕无不给她办妥的。 「王爷,那咱们现在怎么办?」韩风问楚慕。 楚慕没有作答,而是翻身上马:「还能怎么办,遇上个操心的婆娘,本王也得跟着操心啊。你去大理寺找几个办案的人,随本王一同去大兴府接王妃回府。」 齐妤坐马车赶来大兴,让金荣骑马先行,等到她下午赶到大兴的时候,金荣已经在吴家探听出了眉目。 吴家现还乱着,很容易混进去查问,一来二去就让金荣找到了前几日送跳井丫鬟尸体出门的两个运尸人。 金荣寻了个由头将他们骗到后门,然后着人在墙根底下候着,见人出来就直接布袋套头,麻绳捆身,把两人塞进了早就准备好的马车里,一路带到之前跟齐妤说好的落脚客栈。 到了客栈以后,也没把两个运尸人的头套扯开,直接问他们初五那日把投井而亡的春桃尸体送去了哪里掩埋,两人被绑着手脚,又套着头,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很快就把抛尸地告诉了金荣知晓。 金荣按照他们所说的地点,带上他们一路找寻过去。 抛尸人把春桃的尸体直接送到了大兴城西的一片乱葬岗里,丫鬟死的突然,没人敛葬,就直接被他们用一卷破席子卷巴卷巴,抬到乱葬岗算完事儿,连埋都没埋一下。 这是正月里,天气尚寒,要是在夏日里,这么多天过去,尸体早发臭发烂了。 金荣敛了尸,装进一具临时买来的棺材中,从乱葬岗把人带了出去。 他还留了几个人在吴家找寻春菊的踪迹,但情况却不太妙。 金荣将尸体和运尸人看守起来之后,就上了客栈二楼找齐妤回话。 「王妃,春菊那丫头不知从哪里听到了风声,昨天晚上居然就卷了好些家财,趁乱跑了。现在吴家乱作一团,我们的人打听之后,吴家的有些人才发觉春菊跑了这件事。」金荣说。 齐妤拧眉: 「跑了?」 金荣猜测:「嗯,反正不是咱们的人打草惊蛇,她应该昨晚就跑了的。会不会是她见吴家父子去京城这么长时间都没回来,担心牵连到自己,所以连夜跑了?」 这猜测也不是没可能,春菊自知有罪,先是背弃主母,爬了相公的床,犹嫌不够,为了讨相公欢心,知道相公对春桃心怀不轨,春菊竟然将黑手伸向了自己的姐妹,最终害的春桃投井自尽,也害的小李氏落得这般下场。 她肯定是想到,现在事情已经闹大,她一个没名没分的丫鬟就算留下,约莫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干脆趁乱卷了家财跑路,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重新开始。 齐妤冷道:「春菊是能不能定吴友堂罪行的关键,必须找到。」 有春桃的尸体和两个运尸人,并不能完全证明吴友堂的罪,若是吴友堂不能定罪,那凭着他是小李氏夫君的身份,将来定会给小李氏带来无尽的麻烦。 金荣了解点头:「是,那小人再加派人手去寻。」 「大兴府的路四通八达,谁知道她往哪个方向去了呢?咱们也没办法把所有的路都搜查一遍啊。更被说,她还长了腿,自己会跑,回藏。」巧娘对漫无目的的搜人一事并不怎么看好。 第60章 齐妤也知她说的不无道理,可现在似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就在一筹莫展之际,明珠从外面进来,手里拿着一封信,递到了齐妤面前。 「王妃,先前有个孩子将这封信交给奴婢,让奴婢交给您。」 齐妤疑惑的接过信件,就是一封普通的信,信封上空无一字,内里倒像另有乾坤。 将信件打开,抽出信纸,熟悉的字迹映入齐妤的眼眸,纸上写了一行字: ‘春菊在梅庄,我亦在,静候君至。’ 在大兴与京城交汇处,有两座庄子毗邻而建,中间有好大一座梅花林,正月里正是梅花盛放的时候,各种颜色花生在枝头,琳琅满目,梅香扑鼻。 齐妤的马车在自家庄子里停下来,庄头们迎上来行礼,刚要请齐妤进门,庄子外就有仆婢求见,说她家主人在梅香亭等候。 梅香亭是梅林深处的一座亭子,齐妤已经好多年没有来过。因为从前总站在亭子前等她的风雅少年,已经不在了。 齐妤再次看见楚肖的那一刻,恍惚有种回到经年的错觉。 楚肖惯喜素衣,这个习惯好像任何时候都不会变,一双温柔儒雅的桃花眼含笑看着拾阶而上的齐妤,目光中蕴满了浓浓情意。 齐妤走上凉亭,站在楚肖面前,看了一眼他的双腿,楚肖不在意的笑,两人有种无言的默契,不需要多问什么。 楚肖指了指亭中的石桌,桌子上放着一套茶具,还有一只加了炭火的泥瓦小炉,炉子上放着个精美紫砂壶,壶口冒着白烟,似乎已经快要烧开了。 「好久没喝你煮的茶,想的很。」楚肖说。 齐妤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唇瓣微动,似乎欲言又止,但最终却还是什么都没说,解下斗篷放在一旁,坐在铺了厚厚软垫的石凳子上,不言不语的开始摆放茶具,等炉子上的水烧开,然后有条不紊的烫杯入茶,一番动作下来,将茶放到楚肖面前。 「好久不煮,有些生疏,你将就些。」齐妤如是说。 楚肖爽朗一笑,拿起茶杯先闻后嘬,然后慢慢的品,如此三番,将一杯茶饮下,意犹未尽的放下杯子。 「依旧甘醇。」楚肖对喝下的那杯茶进行评价。 齐妤看着他的笑颜,也跟着笑了下,问道:「你怎知我要找那丫鬟?」 那丫鬟,指的自然就是春菊了。齐妤很好奇,金荣都找不到的人,怎么会被楚肖给找到。 「说来也巧,我那日想起这梅庄的花该是开了,在回去的路上,偶然看见了你们的车马,三哥一马当先疾奔在前,你们好像急匆匆的样子。」 「我知你小姨嫁在大兴,便让人去查探了一番,见着吴家人仰马翻,宅子里的人都在忙着救火,偏偏一个丫鬟神色慌张的逃跑,我的人以为是吴家逃奴,便将她拦住,谁知那丫鬟刚被拦住就吓得口无遮拦,说自己不是有意害人什么的,我的人便将她带了过来。」 楚肖把事情前因后果说给齐妤听,齐妤应了一声,问: 「那你又怎知我在找她?」 「我的人打听到吴家出的事,虽然他们一口一个平阳郡王薛玉章,可我一猜就知道,定是我三哥的手笔,我怕吴家那边节外生枝,就派了几个人在吴家外面盯着,今日你的人混在吴家,我才知道你们在找这个丫鬟。」 楚肖说完之后,齐妤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似乎在探究他的解释合理不合理,半晌后,齐妤点头起身道: 「成吧。我确实在找那个丫鬟,你能把她交给我吗?」 楚肖果断点头:「当然。让你来就是要把她交到你手里的。我先前已经派人送过去,现在应该已经在你的人手里了。」 齐妤微微颔首:「多谢。」 说完之后,齐妤便要去拿放在一旁的斗篷,楚肖快她一步替她把斗篷拿起递过来,齐妤接过斗篷兀自披上,楚肖的目光始终落在她身上,在她系绳结的时候,忍不住问了她一句: 「你与我三哥……他对你可好?」 齐妤抬起头看着楚肖,目光清明透亮,笑着反问: 「你没听说?」 楚肖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凝滞,深叹道:「我听说了。但我以为你会说出不同的答案。」 齐妤系好了绳结,好整以暇道:「答案如何,有什么要紧。」 楚肖愧疚的看着自己的两条腿,呢喃道:「是我没用,没能给你幸福。等我的腿好了,我……」 楚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齐妤抬手拦住: 「别这么说。我的幸福自己会盘算,不需要任何人给,你只管好好的把伤养好便是。」 楚肖闻言,笑了: 「你一点都没变。」 齐妤也回他一笑,一阵冷风吹来,带来寒意和幽香。 第61章 「京里还有事等着处理,多谢你帮忙,人我带走了。告辞。」 齐妤与楚肖颔首告别,转身要走,却看见凉亭下,梅林中站了个人,俊美脸庞上挂着一抹惊讶。 看见那张脸的一颗,齐妤眉心一突,不过很快便恢复冷静,问: 「你怎么来了?」 楚慕从梅林中走出,目光在她和楚肖之间回转,他先前远远看见这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还相视而笑,他从没见齐妤笑的这般自然。 好半晌才收起惊讶,问道: 「先别管我怎么来的,你们居然认识?」 楚肖也没想到楚慕会突然出现,愣了片刻便恢复过来,坦荡笑道: 「三哥。这有什么奇怪的,我与齐妤自小便认识啊,你不知道吗?」 楚慕被楚肖问了这么一句,他确实不知道,但如果真这么说出来,不就显得好像他对齐妤不了解吗? 「哦。」楚慕点了点头,忽然对楚肖道:「别一口一个齐妤,叫三嫂。」 齐妤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只见楚肖的目光在她身上转了两圈后,就果断拒绝: 「我喊她齐妤都喊十几年了,叫什么三嫂啊。齐妤才不会在乎这些呢,对吧?」 楚肖一语双关的把问题抛给了齐妤。 「她不在乎,我在乎!」楚慕抢在齐妤前面说,齐妤暗自扯了扯他的衣袖,让他别这么幼稚。 楚慕知道她在拉自己,原想把衣袖抽出来,可转念一想,齐妤难得捧他,反手捞起齐妤的小手手抓在掌心,心满意足的偷笑。 齐妤挣了半天都没挣出来,干脆放弃。 楚肖的目光则盯着两人交握的手,眉心微蹙。 「时间不早了,还得赶回京城。你走不走?」齐妤没好气的问楚慕。 楚慕原本还想让楚肖记住以后要叫齐妤做‘三嫂’,闻言道:「走啊!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齐妤满头黑线,忍下不高兴,对他敷衍一笑,懒得理会楚慕嘴上没把门的话。 两人转身走了两步,楚慕才想起来还有个楚肖,回身问他: 「对了,你怎么会在这里出现,今儿还回京吗?」 楚肖在亭子上摇了摇头:「今儿不回了。上次你从寺里离开之后,母妃成天跟我念叨,我听着嫌犯,才到这里躲清静来的。」 提起母妃,楚慕就没了脾气,无奈一叹: 「那你自己当心些吧。」 「嗯。」楚肖笑着应声。 楚慕说完之后,牵着齐妤穿过梅林,走路的时候,楚慕似乎还想拥着齐妤入怀,被齐妤抗拒着躲开了,两人一前一后,你追我赶,倒真有点情意绵绵的意思。 楚肖目光幽沉的看着齐妤不住躲避楚慕的身影,这样的齐妤,他从前似乎没有见到过。 楚肖的人在齐妤去梅林的时候,就把春菊送到了金荣手里,金荣亲自押着回京去了。 楚慕和齐妤坐在马车里,齐妤一路往车窗外头看,楚慕则一个劲儿的看齐妤,看到后来齐妤都有点受不了了,放下车窗帘子问: 「你想问什么就问。」 楚慕得了齐妤的话,高兴的响应,拉着齐妤转过身朝他,问道: 「你怎么从来没跟我说过你认识楚肖的事儿。」 齐妤耐着性子回答: 「整个京城人都知道的事情,你不知道,还怪我不告诉你?」 楚慕一愣:「不是不是,不是怪你。我就是……觉得意外。」 「你是怎么知道我在梅庄的?」 齐妤去梅庄是临时起意,所以不可能有人告诉楚慕。 「上回你们不是在马车说,你在大兴和京城交界处有一处漫山遍野开满了梅花的庄子嘛。我早上处置了那姓吴的,然后才知道你来了大兴,我想你总要找地方落脚,自家的庄子总安全些,我就让人打听大片梅花林在什么地方了。」 楚慕一五一十,详详细细的对齐妤解释。 「对了,你说那庄子是你的,可楚肖怎么住在那儿?」楚慕觉得自己好像终于问到了重点,他刚才怎么没想起来问。 齐妤答的自然: 「你没看见那是两个庄子吗?他自然是住在他的庄子里。」 楚慕又问:「那你们的庄子怎么会建在一起?」 面对这些问题,齐妤耐性被消磨干净:「你有完没完?那庄子是我十几岁的时候建的,建在什么地方还得请示你吗?」 楚慕见齐妤脸上现出怒容,识相的陪了个笑脸:「发什么火呀,我不就是多问两句嘛。」 齐妤:…… 车厢内稍微安静片刻,楚慕又撞了撞齐妤的肩膀,缓和气氛的目的很明显,齐妤也不好一直绷着,想起白日之事,说道: 第62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vip作品,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早上王爷让京兆府的官差去将军府解围,我与李家上下都很感激。」 楚慕见她终于想起来他的好处,有点小得意: 「你想怎么感激我?」 齐妤斜斜看了他一眼: 「你想我怎么感激?」 楚慕忍着笑,指了指自己的脸颊:「就……亲一下吧。」楚慕这人是从来不会刻意隐藏自己所需的,有仇当场报,有恩自然也要别人当场报了。 齐妤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好啊。」 楚慕一愣,也是没想到齐妤会回答一个‘好’,简直有点难以置信,激动之情,溢于言表,立马扑到齐妤面前: 「那快来啊,还等什么?」 齐妤冷静的推开楚慕的脸,凉凉道: 「待我回去跟李家上下说一说,让他们都来满足王爷您的这个要求。我看就……每人亲你一下,可好?」 楚慕被一盆冷水从头淋到脚,赌气道: 「就知道你没这么爽快。」楚慕坐直了身子,像是对齐妤说,又像是自言自语,只听他道: 「不过没事儿!早晚有一天,本王会让你心甘情愿的过来亲我。」 齐妤撑着脑袋打瞌睡,连白眼都没高兴赏他一个。 齐妤把春桃的尸体和春菊及连个运尸人都带回了京城,未免夜长梦多,当天晚上就让李家人去了京兆府立案,春桃和春菊虽然都是伺候小李氏的,但小李氏未曾将她们当仆婢,几年前还了两人身契,所以春桃和春菊都不是奴籍,只是李家的工人,死了个仆婢,倒也不能让吴友堂被判罪,可死的是个良民,那一切就不一样了。 朝廷二十开印,京兆府受了案以后就先开审,公堂之上人证物证具在,吴友堂无可辩驳,小李氏也被传唤去问话,她一一作答,审讯持续好些时日,小李氏便以春桃义姐的名义作为原告,由官府证明,当堂签下了休夫状,与吴友堂这个丧心病狂的被告彻底划清界限,官府判吴家返还小李氏所有嫁妆。 至于吴友堂被判鞭刑加刺字流放那都是后话。 正月十五上元灯节,贵太妃姬氏回宫,皇帝与太后以为贵太妃接风的名义,在宫中设元宵宴会款待群臣。 齐妤本不想出席,但楚慕有先见之明,早早就出动齐甯当说客,这次宴会既然是宴请群臣,那公侯伯爵郡王府自然在邀请之列,平阳郡王府也就是在这种大宴会中才有资格出现。 但不管怎么样,齐甯都以能参加宫宴而感到高兴,楚慕放来求助的消息,齐甯和薛玉章夫妻俩就仗义响应。 有了齐甯死缠烂打的纠缠,齐妤就是想躲清静也是不能够了,于是,元宵宴当天,楚慕高高兴兴的带着齐妤入宫去了。 这是楚慕和齐妤第一次共同出现在公开场合,从走入大殿开始,就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都想看看这个倒霉的被先先帝指给那阎王的齐国公嫡长女长的什么模样。 按照外头的传闻,摄政王楚慕对齐家这位嫡长女可是相当无视,会不会就是因为齐家嫡长女貌丑无盐,毕竟男子皆重色,若真是国色天香,摄政王又怎会无视她,除非是瞎了。 然后很快,事实就证明了——摄政王确实可能是瞎的。 为什么这么说呢? 因为齐国公嫡长女根本不是貌丑无盐,不仅不是,她还生的相当美貌,但见她一袭曳地锦袍,眉目如画,耀耀如星,肤白胜雪,兰华之姿,通身的逼人贵气,华丽又端庄,就是眉眼有些冷淡,自然而然给人以威压,并肩在俊美霸气的摄政王身旁亦不减其半分气度,反而势均力敌,相得益彰。 殿中群臣纷纷起身与两人让路,行礼,楚慕扶着齐妤,难得赏了点好脸色出来。 两人被簇拥着来到最靠近帝台的坐席,帝台上小皇帝一身黄袍坐中间,小皇帝没有妃嫔,所以后面坐的就是太后安氏及贵太妃姬氏,还有两三个宗室皇亲陪伴在姬氏身侧,有一个皇亲是福慧公主,与姬氏年纪相仿,是先先帝的嫡亲妹妹。 康王楚肖因腿脚不便,在后宫休息,没有出席。 姬氏虽为太妃,但却是先先帝最宠爱的妃子,出身书香门第,先太师之女,先太师的门生遍布朝野,曾培养出朝中半数文官清流,虽然先太师已不在,现太师为姬氏兄长,姬家在朝中势力犹存,百官敬畏; 再加上,先先帝的皇后去世之后,先先帝本欲立姬氏为后,但姬氏不愿,先先帝无奈,只得给她贵妃尊崇,并后半生未曾再立新后,所以,姬氏的身份地位,等同于太皇太后,这是无可争议的。 更别说,姬氏还生了两个王爷,一个肃王,一个康王。 肃王殿下如今是把持朝政,只手遮天的摄政王,众所周知的人物,不必赘言;而康王殿下自小拜得数位大儒为师,惠传天下,名满京城,如今虽身微损,却依旧是很多人心目中的贤王,有这些硬性条件在,谁人还能说姬氏担不得太皇太后的仪仗?群臣朝贺,她自也当得。 第63章 小太后安氏坐在姬氏身旁,无论是容貌还是气度,皆被姬氏衬托的荡然无存,没有半点身为太后的架势,楚慕入殿之前,一些早到的公侯府邸的女眷已经来帝台下敬贵太妃姬氏好几轮酒了,有的捎带着敷敷衍衍的敬了下安氏,有的则连敷衍都没做,安氏也觉得没面子,可她没办法,谁让她没有厚重的家世,没有当摄政王的儿子呢。 就算勉强占了个嫡字,儿子坐上了皇位,也还是改变不了要看人脸色过日子。 思及此,安氏正闷闷的喝酒,就看见楚慕带着他的王妃进殿。那两个人比肩而入,齐家那个嫡长女站在楚慕身边,竟然没有丝毫畏缩,华贵又端庄,一步一步,举手投足都彰显着她的大家风范,这种女人,跟她们安家培养出来的花瓶高下立现。 看到盛装出席的齐妤,及周围朝臣女眷的追捧簇拥,太后安氏心里又忍不住酸了酸,往楚慕看去,恰巧对上楚慕那满是侵略性的目光,楚慕还不怀好意对她点头一笑,安氏手一抖,吓得赶忙避开目光低下了头,害怕的咬着唇瓣,想到了楚慕那厮对自己的企图。 楚慕牵着齐妤的手来到坐席上,抬头往帝台上看去,姬氏与福慧公主说话,不曾看他,楚慕顺带瞥了一眼旁边,正好看见太后安氏盯着自己,出于礼数,楚慕对她笑着行了个点头礼,尽管看着就不怎么诚心,但好歹他做了面子,就不要要求太多了。 齐妤坐下之前,看到了帝台上的姬氏,对楚慕凑近小声询问: 「贵太妃那边,我需要去敬一杯吗?」 楚慕略有犹豫,想着他和齐妤成亲以来,这算是齐妤第一次看见母妃,若无视的话,未免被满殿臣子女眷说她不懂礼数。 「我陪你去。」楚慕说。 说完之后,楚慕便让宫人准备茶水,自己牵着齐妤来到姬氏面前,姬氏原在和福慧公主说话,见他们来,便放下了酒杯,楚慕先和福慧公主打了个招呼:「姑母。」 福慧公主点头回了一礼,目光便在齐妤身上打量,说道:「这便是肃王妃了,你不常出来走动,我们这些长辈也不识得,今日可没带见面礼。」 齐妤和楚慕是奉旨成婚,楚慕本就不愿,所以娶妻时该做的礼是一件都没做,包括带着齐妤认亲这一环节,所以到现在为止,齐妤也未必能认全楚家这边的皇亲。 因为楚慕婚后的各种怠慢,所以皇室宗亲对齐妤这个肃王妃并不很看重,这位福慧公主是先先帝的妹妹,如今先先帝那一辈的公主也就只剩这位福慧公主和当年出了家的福宁大长公主了。 福慧公主在楚家皇族中颇受尊崇,所以自没有将齐妤看在眼中,虽然话说的好听,但也架不住她用那一副居高临下的审视做派。 齐妤鼻眼观心,对福慧公主行了礼之后,接过宫婢手中的茶水,恭敬的送到贵太妃姬氏面前,温和顺从道: 「母妃万安,请用茶。」 姬氏看着齐妤,从前自是见过几面,但那时候,姬氏并没想到齐妤最终会嫁给楚慕,姬氏想伸手接茶,却听一旁福慧公主道: 「肃王妃这辈婆婆茶敬的也忒晚了些,这还不是特意上门敬茶,只是顺道而已。哎呀,要是我儿媳这般对我,我可是万万不会接的。」 姬氏原本有些犹豫要不要接茶,倒不是被福慧公主这挑拨的话影响了,而是她也想看看楚慕这个妻子是什么反应,姬氏把手收了回去。 福慧公主见状,得意又道:「嗯,这就对了。不管身份如何,规矩还是要立起来的。」 帝台上的动静本就是万众瞩目的,楚慕和齐妤来了之后,就更加成为满堂关注的地方,上面的人说一句话,有一个风吹草动,下面都看的真真,听得真真。 福慧长公主这番话让殿上所有人都知道了,她们这是在为难第一次在宫宴盛装露面的肃王妃。也是平日里肃王妃多受冷落的传言甚嚣尘上,福慧公主这是想给她个下马威。 安氏坐在凤座上,也盯着这边,福慧公主是先先帝的妹妹,是她的长辈,平素虽不常入宫,但每回只要入宫,都要挑一挑她的毛病,安氏虽为太后,可一定长辈的帽子压下来,她也无可奈何。这个老女人,惯喜欢难为年轻貌美的命妇,肃王妃这般品貌,她只怕早已嫉妒成狂,连楚慕的面子都顾不上,也要给肃王妃一些难堪。 不知为何,想想肃王妃马上就要体验她曾经有过的糟心,安氏心里居然有点小激动。 大殿里所有人屏气凝神等待着肃王夫妇的反应,福慧公主是肃王的姑母,贵太妃又是肃王的母妃,想来肃王殿下也不会为了一个不喜欢的女人而去得罪自己的母妃和姑母。 放眼大殿,也就齐家这一块有点动静,齐甯暗自着急,齐振南甚至已经站起身,开始往帝台这边走了,若是女儿再被为难,齐振南是绝对不会袖手旁观的。有些官员家眷们看见齐国公神情凝重的样子,不禁心中想着,毕竟齐国公府也不是一般小门小户,嫡长女也不是任人欺负的。 第64章 齐妤正要开口,便觉手上一空,茶杯到了楚慕手中,楚慕另一只手将她扶起,举着茶杯似笑非笑的对福慧公主朗声道: 「听闻姑母养的那个小白脸面首背着姑母在外面找了个外室,不知道那外室生的儿子有没有给姑母你敬个茶呀?他敬茶的时候,是称呼姑母为母亲呢?还是称呼姑母为祖母?说起来,姑母养的面首好像都是十几二十岁的年轻儿郎,身强体壮的很啊,姑母是特别喜欢吧。」 楚慕的声音郎朗在殿中传开,毫无示警的将福慧公主蓄养年轻力壮面首的事情大声抖落出来,皇家公主养几个面首本也不是什么大事,殿中这些人私下里肯定也议论过她,可那毕竟是私下里,楚慕现下这般在大殿上公开谈论,饶是福慧公主一把年纪了,也被他闹了个大红脸,指着楚慕‘你’了半天,也没你出个所以然来。 「若姑母喜欢,下回本王亲自给姑母找几个更健壮的送过府去,今儿您就行行好,别为难我的王妃了,成不成?」 楚慕天生是个不知收敛的,既然要得罪,那就得罪个干净,他的人,可不容这些倚老卖老的来指指点点。 福慧公主的一张老脸,从额头红到了脖子根儿,有心拿出长辈的身份训斥他一番,可又怕楚慕说出更多不堪入耳的话,一番心里纠结后,福慧公主开始觉得大殿里所有人看她的目光都变了,哪里还待的下去,急急忙忙站起身,也顾不得起身太急,撞到了桌子,打翻一地酒水,遮掩着脸面,迅速离场。 福慧公主离开之后,楚慕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茶杯,抬眼对上姬氏,将茶杯送到姬氏面前,姬氏冷哼一声,齐妤递来她都没接,更别说是楚慕递来了,身子往旁边一侧,冷道: 「你既这般目无尊长,还敬什么茶?受不起。」 楚慕可以奚落福慧公主,却不能对姬氏口出恶言,目光落在姬氏的侧脸之上,从小到大,他对姬氏的侧脸比对她正脸熟悉的多,姬氏用正脸看他的时候少之又少。 楚慕也不纠缠,直接把茶杯放在姬氏旁边的桌上,对齐妤道: 「敬完了,太妃说茶很好喝,走吧。」 齐妤见楚慕虽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但眼中的落寞骗不得人,想到上回他从六榕寺回来之后,一路无话,也是这神情。 齐妤心中十分不解,这贵太妃为何对楚慕这般严厉?小时候,她和楚肖进宫拜见过姬氏的,姬氏对楚肖可谓无微不至,再温柔不过的一个母亲,可她的温柔,却一分一毫都没有分给楚慕,究竟是为什么。 楚慕牵着齐妤的手,在万众瞩目中走下帝台,回到他们的坐席之上,待他们坐下之后,大殿中才恢复了些声响。 不少人都在交头接耳说先前的事,对楚慕强势护妻的行为表示震惊,有赞同的,说他实话实说,福慧公主欺人太甚,有不赞成的,说他不该当面揭长辈的短,让长辈下不来台,众说纷纭,低声谈论。 帝台上的安氏忍不住将目光一次又一次的落在楚慕身上。 楚慕今晚的表现大大的出乎了安氏的预料,她还以为楚慕会对福慧公主的刁难视而不见,却没想到他竟这般护妻,这跟往常她听说的情况很不一样,那个杀人如麻,蛮横无礼的楚慕,竟然还有这般细致周到护着一个女人的时候。 身为一个女人,若有一个这样位高权重的男人护着,那得多有安全感啊。她也不必每日过得提心吊胆了。 没由来的,安氏竟然有些羡慕坐在楚慕身边的那个女人,那个被她的姑母描述为不受待见,可怜巴巴的齐国公府嫡长女。 楚慕坐在齐妤身边,顺手就拿了个橘子给她剥,剥好将果肉送到齐妤手上。 齐妤眉头微微一蹙,楚慕瞧见了,敛目兀自说道: 「我知你嫌我手脏,素来不肯吃我给你的东西,来之前我特意洗了好几遍手,保证干净,你的琥珀和明珠不在这儿,你将就着吃些吧。」 齐妤原本还盯着手里的橘子果肉犹豫怎么不动声色的放下,突然听了楚慕这番话,对他投去讶然的目光,她以为每回自己做的都不怎么明显的,他居然注意到了。 楚慕又给自己剥了一个,吃了一瓣果肉,喜上眉梢道:「嗯,这个甜,吃这个。」 说完,剥了一瓣送到齐妤唇边,齐妤闻到了他手上的橘皮香味和果肉的清香,在他万般期待的目光中,齐妤把脑袋往旁边偏了偏,楚慕以为她还是不要吃他给的东西,准备收回时,齐妤伸手捏过楚慕手指上的那瓣果肉,仔细的撕果肉上的白色经络。 齐妤边撕边说: 「这些不撕掉怎么吃啊。」 楚慕看着她,眼睛眨巴好几下,突然捂着心脏,弯下了腰,齐妤刚撕完了橘子经络,见他这样,凑过来问:「怎么了?」 楚慕捂着心口,转过头看她,笑道:「心里好像在放烟花,又像在酿蜜,甜。」 第65章 突如其来的夸张让齐妤刚刚升起的感动瞬间落地,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不再理会。 楚慕见她这般,朗笑着坐直身子,继续给齐妤献殷勤: 「还想吃什么,我都给你剥。葡萄?」 「不吃。」 「虾?」 「不吃。」 「螃蟹?」 「不吃不吃。你自己吃吧。」 坐的靠近点的,都被这对刚才还气势逼人的夫妇,突然幼稚的对话惊到了,而坐的远些的,则忍不住探头猜测这对夫妇你推我让的在干什么。 摄政王好像是在……劝食吧。 还给摄政王妃把好多东西都剥好了送到嘴边,然后还被摄政王妃拒绝,被拒绝之后,他们的摄政王大人也不生气,继续用其他东西哄王妃开口,那温柔细语的架势……还是他们心目中那个日天日地,杀人如麻大魔王吗? 到底是谁说摄政王夫妇感情不睦的?请站出来挨打!这还叫不睦,这简直已经和睦到不能再和睦了好不好。 该来的客人基本上都已经来了,内官来通知宴席正式开始,由小皇帝致词,欢庆一下元宵佳节,再欢迎一下贵太妃和康王殿下回朝,语毕掌声四起,和乐署的声乐应着掌声响起,婀娜多姿的舞姬们翩翩而入,宫宴正式开始,群臣起身对小皇帝敬酒,小皇帝以茶代酒与众人对饮而下,大殿里一派君臣和乐,歌舞升平。 宴会中筹光交错,大家你来我往举杯敬酒,但都好像一致的避开楚慕他们这里。 齐妤注意到这件事,凑近楚慕道: 「酒席上最能看出一个人的人缘,王爷的人缘看着挺一般的。」 楚慕正喝了杯酒,闻言不解:「什么?」 齐妤让楚慕看宴会中的热闹场景,官员们之间你来我往,其乐融融,有那在座位上举杯遥祝的,有那离开坐席前往敬酒的,有说有笑,和乐开怀。其中以齐国公府那一块最为热闹,围了好几个同僚,看起来确实人缘很好的样子。 「你是想让他们来敬酒吗?只要我说一声,保管咱们身边的人比你父亲身边的还要多许多。」楚慕觉得自己有这个自信和威慑力。 齐妤疑惑:「你到底懂不懂‘人缘’是什么意思?」 「怎么不懂?不就是吹捧奉承,我不喜那般,所以从前跟他们禁止过,让他们别整那没用的,有那时间,不如多想想怎么把事情办好。」 楚慕说完,发现齐妤还用无语的神情看着他,问道: 「要不,我让他们都过来敬酒?」 说着,就一副真要开口喊的样子,被齐妤慌忙拦住:「别别别。我就是问问,这样……也挺好的。」 看来这人是真不懂‘人缘’是什么,真要呼喝起来,齐妤都替他感到丢人。 正说着话,他们席前来了个人。 楚策端着酒杯过来,楚慕见状,惊喜的指着对齐妤说:「看到没有,还没招呼,就有给我敬酒的来了。」 说完,楚慕举起杯,主动跟楚策碰了一下,还没说话,就见楚策把酒杯举到齐妤面前: 「表姐,我是来敬你的,赏脸干一杯。」 楚慕高高举起的杯子和脸上洋溢的笑容都显得那么尴尬。 兀自闷闷的饮了杯中酒,齐妤见他这般,抿唇一笑,欲拿楚慕手边的酒壶给自己斟一杯,然后跟楚策碰杯,饮酒。 可她手还没碰到酒壶,酒壶就被楚慕拿在手里,齐妤以为他又要闹幼稚脾气的时候,楚慕亲自给她斟酒,却只肯斟了小半杯,齐妤不解看向他,楚慕道: 「你不常喝酒,别喝醉了。」 齐妤:…… 楚策似乎要说什么,被齐妤拦住,举杯和他碰了碰,将那小半杯酒对饮而下。 楚慕一直看着齐妤,生怕她第一次喝酒呛着,见她面无表情喝下了之后,楚慕才一边给她添菜,一边让宫婢给她端茶水过来,楚策喝完,本来还想留下来跟齐妤说几句话,可楚慕在一旁殷勤备至的样子,实在不适合说话,楚策识相的拱手做礼离开了。 楚慕看着楚策离去之后,又端着酒杯转战齐家那边,转头看一旁送了口柑橘入口的齐妤,他还是第一次看见齐妤喝酒。 「哎呀,太可惜了。」楚慕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齐妤闻言不解:「可惜什么?」 可惜齐妤今年第一次敬酒不是跟他喝的,他刚才怎么没想到起来跟齐妤先喝一杯呢。 「没什么,你不常喝酒,容易醉,多吃些菜压一压。」 「……」 酒席过半,一些武将们坐不住,就撺掇着要去打马球,打锤球,齐振南破天荒的让人来喊上楚慕一同去,这让楚慕都有点受宠若惊了。 第66章 起身前对齐妤问: 「岳父的球技实在一般,你说我要不要让让岳父。」 齐妤看着他这副嘚瑟的样子,没高兴搭理。 楚慕离开以后,齐妤干脆就坐到了齐国公府那块儿去,有些命妇瞧见楚慕不在了,才敢三三两两的过来与齐妤敬酒说话。 齐妤的性子看起来虽冷,但与人说话却很和善,身居高位却能一视同仁,待人接物使人如沐春风。 有些夫人甚至觉得齐妤这样好的性子,配给楚慕那个活阎王简直是暴殄天物的。 宫宴过后,女眷们便到御花园中赏花,听戏,那些大人们就三三两两的谈事论政,有的就去马场那边看人打马球,打锤球,等着夜里还有一场大宴。 御花园里,国公夫人安氏在正在听戏喝茶的齐妤身旁坐下,齐甯停下正在嗑瓜子的动作,看着不请自来的安氏,只见安氏深深叹了两口气,对齐妤道: 「我的大小姐,你家那位夫君可是真想对安国公府赶尽杀绝?」 安氏上来就剑拔弩张,齐妤不以为意继续喝茶,旁边的齐甯却道:「母亲,你怎的把话说这么严重?」 安氏近来事事不顺,早没了耐性,对齐甯冷道:「闭嘴,我与你姐姐在说话,哪里有你插嘴的份儿。」 齐甯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齐妤对她使了个眼色,齐甯便把手边的瓜子碟直接端走,坐到老夫人秦氏那桌去了。 齐甯走后,齐妤才好整以暇的放下茶杯,目光盯着戏台,口中说道: 「母亲越来越沉不住气了,这样可不好。」 安氏气的在袖子里捏拳掐肉,面上还不能露出恶状,压低了声音说道: 「你到底想怎么样?我怎么说也是你的嫡母,安国公府与齐国公府乃是一条战线上的,安国公府如今腹背受敌,对齐家有什么好处?今日是安家落难,你父亲不闻不问,也不想想若将来你齐家落难,安家也不闻不问,你们是何感想?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道理难道还要我来与你们解说吗?」 齐妤听着安氏说话,目光往安国公府女眷那边望去,只见安国公夫人虽然端着茶在看戏,但不住向后瞥的目光说明了她正关注这边。 「母亲说了这么多,却还是没有说明白,安国公府究竟遇到了何事。」齐妤淡然道。 安氏心里本就不舒服,看齐妤这般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就更加来气: 「安国公府遇到何事,你会不知?」 「我不知啊。」齐妤无辜坦荡荡。 安氏气的肺都要炸了,旁边的嬷嬷在她耳边劝她冷静。 「好。你不知,那我便告诉你。你那个好夫婿,不就是气张御史参他的事儿吗?如今张御史都已经辞官谢罪了,他还不依不饶的针对安国公府,如今几大家群起围攻,安国公府若是垮了,你当有齐国公府什么好处吗?」 安氏急急说完,可齐妤依旧还是一副淡淡的样子: 「这些事情母亲应该去找父亲商量的,我一个出嫁女,哪里左右的了这些,母亲就不要为难我了。」 安氏气急:「这些事情与你父亲能商议出什么?横竖都是你那好夫婿做的,我不找你找谁?」 齐妤冷笑:「那母亲可就找错人了,我管不了。」 安氏被齐妤的直接拒绝说的一愣,气的站起身要走,可看见不远处的安国公夫人对她摇手,安氏只好又坐了下来,酝酿片刻,拿出帕子作势掖了掖眼角,努力放软了声道: 「妤姐儿,这是做母亲我第一次求你办事,你怎么着也得给我一个面子吧。你父亲是男子,他不懂体谅便罢了,你怎的也不懂我的苦。于你而言,不过就是几句话的事情,以你夫婿如今这宠你的样子,只要你开口,他无不答应的。」 齐妤将剥好的瓜子仁放在一边却是不吃,等安氏说完之后,才问: 「那母亲究竟想我做什么呢?」 安氏见齐妤略有松口,心上一喜: 「不求别的,只求你家夫君高抬贵手,放安国公府一马吧。」 近来安国公府京城内外的产业都受到了牵连,各种不顺找上门,安国公成天在家里后悔惹了楚慕这下手没轻重的阎王,最恶心的是,这阎王吃了一次亏后,就不再正面对付了,他也不知从哪儿得到的消息,知道一些安国公府布在京城各府的眼线,给他们来了一招反间计,让那些原本是探子的桩子,成了活生生的靶子。 开始安国公府还不知道是楚慕下的手,以为是其他什么地方出了问题,可后来事情越来越不对劲,他们才意识到这么大手笔是出自谁人之手。 楚慕这招反间计,可谓是兵不血刃,以彼之道还施彼身,阴险之极。 安氏说了自己的诉求,可齐妤那边又没动静了,想着齐妤吃软不吃硬,安氏干脆豁出去继续装起了可怜: 第67章 「妤姐儿,你就帮帮忙吧。我嫁到你们齐家,替你父亲操持家务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我……」 安氏还没发挥完,就被齐妤打断问了句: 「母亲,我一直没弄明白,您当年是怎么嫁到齐家来的?」 安氏脸色一变,嘴角都开始微微抽搐,在齐妤那似笑非笑的目光中,安氏心虚的避开目光,不耐道:「我在与你说安家的事,你跟我扯这些做什么?我如何嫁到齐家,你去问你父亲去啊。」 齐妤盯着她看了会儿,忽而粲然一笑: 「母亲何必动怒,我就这么一问罢了。先前你说的事,其实我早就劝过王爷,只不过王爷根本不听,他那脾气,母亲应是知晓的。」 安氏不信:「你早就劝过?」 齐妤发誓:「若母亲不信可以让琥珀和明珠她们过来一问,看我有没有说过。」 安氏半信半疑,眼珠子一转,问: 「你竟然都劝不住,那难不成他真要置我安家于死地吗?」 「我觉得应该不会。」齐妤说:「毕竟还有太后和皇上在呢,王爷总要顾及些颜面,见好就收的。」 齐妤的话听起来像是有点道理,还颇为恳切,竟成功唬住了安氏片刻。 安氏回到安国公府的女眷堆,将齐妤的话说出来,安国公夫人倒是反应快一些,急急拍桌道: 「合着你跟她说了半天话,还是什么都没让她应承下来啊。这就被她搪塞过去了?你是想气死我和你父亲吗?」 安氏被母亲数落了,自己也觉得委屈: 「娘,您是不知道那丫头多精明。」 安国公夫人冷哼: 「她多精明我是不知道,我只知道你就是个没用的蠢人,把你送到齐家都十年了,你拿捏不住齐振南也就罢了,竟连个出嫁女都拿捏不住,你给我掂量掂量清楚自己当年是怎么进他家门的,若我和你父亲有个三长两短,你们谁也别想好过。」 安氏被骂的连头都抬不起来: 「我这不是一直想办法呢,你们也不能总是逼我呀。宫里太后和皇上那边也要走动走动,我还不就不信了,若是太后或皇上开口,他楚慕还敢这么嚣张。」 「太后和皇上的线是用来解决这种小事的吗?」 安氏反唇:「既然安国公府被逼成这样在母亲眼中还是小事,那您还担心个什么劲儿?」 安国公夫人白了安氏一眼:「目光短浅的东西。」 安氏这段时间两面受气,早就忍得快爆炸了,如今还被母亲这般数落,气的起身甩袖道: 「反正我尽力了,父亲母亲想如何便如何吧。我总是不能跟齐振南闹翻的,烟姐儿和韵姐儿还要张罗婚事呢。」 说完要走,安国公夫人在她身后压低了声音低吼:「说你两句你还来劲了。」 安氏发火走了,可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似乎在考虑些什么,然后又软下身子转身,回到安国公夫人身边,安国公夫人只顾喝茶,安氏只能自己凑上去,在安国公夫人耳边说道: 「母亲,齐振南近年来都不与我同房,感情自然疏淡,莫不如,您再给我一些……」 安氏还没说完,就被安国公夫人推开,怒瞪她一眼,慌张的往四周看了看,确定她们的话不被人听见,好在御花园够大,她们坐在角落里,跟其他看戏的离得比较远,不会有人听了去。 饶是如此,安国公夫人也惊慌失措,瞪完安氏以后,赶忙起身,把安氏独个儿抛下,匆匆离开。 楚慕从球场回到宫里,深深感慨为人女婿不好做。 他从前跟他岳父齐振南打过球,基本上是他单方面按着齐振南打,在他手上,齐振南半个球都进不了洞,他原想着今儿输他一把,让他高兴高兴,他高兴了,回去跟齐妤一说,齐妤也就高兴了。 楚慕本来以为赢球不简单,输球还不简单吗? 打过以后他才发现,要输给齐振南球还真是挺不简单的,比赢球难多了,关键还要让的自然而然,不能让他察觉出自己在让他,太不容易了。 打了两盘以后,楚慕深觉这么下去不是事儿,就赶紧找了个理由脱身。他宁愿跟齐妤去赏园子,也不想再陪岳父打球了。 谁知道刚回来,还没见着齐妤,就有个宫人前来参见,说道: 「启禀王爷,皇上与太后娘娘您去往嘉和殿一叙,说有要事相商。」 齐妤在园子里听戏,有个小宫婢前来添茶,然后顺便递给齐妤一张字条,将字条在掌心打开,是楚肖的自己,字条里写: 三哥有难,速来常春宫。 齐妤抬头看了一眼那个传纸条的宫婢,宫婢立刻过来,齐妤起身,跟着那宫婢身后离开御花园,那宫婢轻车熟路带着齐妤穿过了两座宫殿,从一条无人问津的小道将齐妤送到了安安静静的常春宫,那宫婢指了指湖边道: 第68章 「康王殿下在湖边等您。奴婢在外守着,请王妃放心。」 齐妤见她训练有素,沉稳干练,便知她不是一般宫婢。 顺着她指的方向找去,果然在湖边假山石旁,看见了坐在轮椅上一边晒太阳一边喂鱼食的楚肖。 齐妤左右看了一圈,楚肖指了指他旁边的空地道: 「这里阳光好些,过来。」 齐妤走到他身边,楚肖便递来一把鱼食,齐妤接过,往湖中抛了一把,问道: 「你那字条不会是为了骗我过来喂鱼吧。」 楚肖看着她笑了笑:「瞧你说的,我若真想让你来喂鱼,还需骗你吗?我们关系没那么差吧。」 「近来三哥是在收拾安家吧。安家从上到下都是一家子的小人,说的难听点,就是做的皮肉生意,毫无节操可言,这种人家为了自己的利益,什么事都做的来。我的人听到了安国公夫人与太后的对话,你猜她们想干什么?」 楚肖问齐妤,齐妤敛目想了想,就有了猜测:「安国公夫人想利用太后对付楚慕?」 楚肖告诉齐妤楚慕有难,又牵扯上安国公夫人和太后,楚慕近来把安国公府逼的够紧,安国公府投告无门,想要利用太后来对付楚慕,可安氏这个太后和她的小儿子皇帝一样,没有任何权柄和兵丁在手,想要制止楚慕的行为根本不可能,所以不难想到她们会从一些歪门邪道上着手。 楚肖放下鱼食为齐妤鼓掌:「一点就透,聪明。」 「太后是想勾引还是诬陷?」齐妤问。 勾引楚慕,难度较大,但若成功,后续好处源源不断;若是诬陷,倒是没什么难度,直接把楚慕骗到一处,让人埋伏在外,自行大叫一声,基本就能成事儿,后续结果不好说。因为齐妤猜不到楚慕若是被诬陷威胁,他会妥协还是反抗。 「你希望呢?」楚肖问:「是希望她勾引三哥,还是诬陷三哥?」 齐妤眼波一转,笑道:「随便。」 楚肖看着她无所谓的神情,心下略慰,将结果告知齐妤:「我的人已经将嘉和殿外太后的人控制住了,就算三哥在里面和太后发生点什么,也不会有人撞破。」 齐妤点头赞赏道:「到底是兄弟,还是你为他着想。」 「我平生最厌恶的就是这种小人行径,要么就光明正大的抢,要么就暗自筹谋的偷,这种下三滥的手段,纯粹是恶心人的。」楚肖说。 「既然你都解决了,还特地喊我过来做什么?」齐妤问。 「因为我想看看你有多紧张。」楚肖直言不讳。 「那你看到我紧张了吗?」齐妤敛眸问。 楚肖摇头:「不仅不紧张,还一副事不关己。三哥若知道,只怕要伤心了。」 「安家确实烂泥扶不上墙,我近来在查当年安氏蛊惑我父亲,改嫁入齐家的事,总觉得有问题。若是能把这其中的问题找出来,说不定也能知道当年安太后入宫几年,先帝便撒手人寰的真正原因。你当年也怀疑过不是吗?」齐妤说完这些,把手中鱼食尽数抛入水中。 「怀疑是怀疑。可她总是我皇兄亲自册封的皇后,又诞下嫡子,封为太子,皇兄临终前还叮嘱我们兄弟几个辅助太子登基,为了约束三哥,不惜让他娶你,娶了你,你父亲就自然要盯着他,皇兄对你父亲还是相当信任的。」楚肖笑道。 「为君之道,不就是权衡制约。不过这些事情我不管,也管不了。我只想查清楚安氏的问题,让我父亲早早认清她。别等到把齐国公府连累下去才后悔。」齐妤若有所思的说。 楚肖知道她这个人看着冷清,实际上最重情义,为了她在意的人,什么事都不惧去做,诚挚问:「有需要我帮忙的吗?」 齐妤目光落在鱼群争食的湖面,幽幽道:「暂时没有。」 「你是不是在想,我这副样子帮不了你什么忙?」楚肖笑道:「你还不知道吧,年后我便要掌管刑部了,大理寺亦在我管辖之内,你要找安家的麻烦,少不得我帮忙。」 齐妤一愣:「你要掌管刑部?」 楚肖点头:「是啊,我虽腿脚不便,却也不想做个废人,武将是做不了的,文官也嫌麻烦,刑部挺好,各色卷宗看下来,不至于无聊。」 楚肖和楚慕是兄弟,贵太妃的娘家乃先太师,先太师桃李遍天下,朝中不少大臣都是他的门生,楚肖自然有选择的权利和资本。 「恭喜你。」齐妤道贺。 「没什么好恭喜的,总不能一辈子躲在房里不出来吧。」楚肖道。 楚肖盯着齐妤的侧面痴痴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才收回目光,往水中另一边抛去鱼食,引得湖里的鱼游向另一边。 「齐妤,我三哥那个人,喜怒无常。可能今天厌恶你,明天就喜欢你了,后天又继续厌恶你,你别陷得太深,寻常待他即可。」楚肖如是说,像是有什么深层含义。 第69章 齐妤不置可否的扬眉:「你三哥知道你这么说他,也会伤心的。」 楚肖失笑。 「若是没其他事,我走了。」齐妤说完,等着楚肖点了头之后,便转身离开。 楚肖将自己的轮椅驱出假山外,静静的看着齐妤离去的背影,抓着扶手的手指骨节捏的煞白一片。 齐妤啊齐妤,可能连你自己都不知道,若你真的不在乎三哥的事,你根本不会在宫里冒险特意跑这一趟。 你是喜欢上他了吗?还是忘了我们之间的感情? 那宫婢把齐妤送回御花园之后便离开了,齐妤在她离开之后,便让人去球场找楚慕,谁知楚慕根本不在,周围找遍了也没见着楚慕的人影。齐妤想到了楚肖所说的嘉和殿,想着楚慕现在不会已经被太后骗过去了吧。 嘉和殿离今日开设宫宴的地方不远,太后如果真的想要用‘摄政王调戏太后’这件事威胁楚慕的话,确实要找个附近的地方,这样才有威胁的说服力。 齐妤得知楚慕不在球场之后,就只身赶往嘉和殿,谁料在半路就遇到了换了身衣裳的楚慕,齐妤心道不妙,迎上前急急忙忙质问他: 「你衣裳怎么换了?可有遇到什么事?」 楚慕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衣裳,不知道齐妤为何这般紧张,道:「我能遇到什么事。先前在马场打锤球,打了一身汗,我去内阁宿所换了套干净衣裳。怎么了?」 「真的?」齐妤狐疑的目光在楚慕身上扫视。 楚慕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自然是真的,你怎么了?」 齐妤将他在眼前晃的手拍下,没好气的问:「你没见着太后?」 「太后?」楚慕一愣,说道:「她倒是叫我去来着,不过我没去。」 齐妤有些意外:「她叫你去,你没去?」太后若真让人传话,那就是懿旨,一般臣子都不会违逆。 「是啊。」楚慕答的相当坦荡自然:「她让人来跟我说,她和皇上有要事跟我相商,让我去嘉和殿说话。」 看来楚肖说的不错,太后确实想在嘉和殿动手。 「那你怎么没去?」齐妤悬着的心落了一半,但还是很好奇楚慕不去的理由。 只听楚慕不屑一笑:「切,她平日里就跟个花瓶似的往哪儿一放,能有什么要紧事跟我商量?」 「……」齐妤一时语塞。 「那,那你就这么没理会?」齐妤觉得有点无语。自己刚才竟然还真情实感的操心了。 楚慕长臂一伸,搭在齐妤肩上,爽直道: 「理她作甚。」 楚慕搭着齐妤走了一会儿,问齐妤:「咦,你怎知道她传我了?」 齐妤便把先前楚肖与她说的事情告诉了楚慕,言明安家要利用太后对付他。楚慕听了之后,冷笑一声: 「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也就安家能做的出来。不过可惜,我可不是先帝,会鬼迷心窍受她们摆布。」 你也就是运气好些罢了。 齐妤心中忍不住想。若你今日真去了,谁知道今后会不会受她们摆布?不过这些话,齐妤心里想想,并不会说出来。 「你跟康王的关系挺好啊,出了这种事,他不想着派人告诉我,却想着派人告诉你。」楚慕语气酸酸道。 「他大概也没想到你这么聪明,居然没折进去。」齐妤将楚慕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拂开。 「你这话什么意思……」 楚慕上前继续把手搭在齐妤身上,齐妤再给他拂开,拂开他再凑上去,两人间争吵的互动,就跟那七八岁的孩子般幼稚,楚慕乐此不疲,齐妤也无可奈何。 这场宫宴之后,宣示着贵太妃和康王殿下正式回朝,太师出面,三公作保,康王殿下入主刑部。 每年二月二这日,慈安堂都会与慈航庵一同举办一次施粥施药的活动,慈安堂位于慈航庵山下,跟山上的师太们一来二往都熟悉了,与其分散而办,不如并在一起,救济更多的人。 往年楚策在京中的时候,每年都会过来帮忙,游学在外也不忘让人送些东西来聊表心意,今年回京了,当然要亲自过来布施了。 齐妤使唤楚策向来不怜惜,直接让他跟金荣他们去山上搬东西,楚策二话不说,当天天没亮,就爬上山去搬师太们包好的药材,几千份的东西,蚂蚁搬家般一点点的全搬了下来装车。 慈航庵的定圆师太是看着楚策长大的,对他很是照顾,一会儿送茶,一会儿送擦汗的巾子,她是慈航庵主持定慧师太的弟子,六十岁开外,身体却十分硬朗,一天之内,上下两三回山不成问题。 山上山下忙活的时候,齐妤却躲在山上禅房里跟定慧师太下棋。 定慧师太是个看起来不太慈祥的出家人,捏着棋子,不苟言笑盯着棋盘的样子就更严厉了。 第70章 齐妤坐在她对面,要是第一次跟定慧师太下棋,她可能要急死了,但这么多年下下来,她再急的性子也慢下来了,定慧师太什么都好,诗词歌赋,禅经讲义,博古通今,通晓天地,就是下棋方面没什么天分,偏她还不认命,下的不好还非要下。 一开始齐妤跟她下过棋以后就不愿意下了,定慧师太对她好一番开解,把跟她下棋也给说成了是普度众生般伟大的事情,说她施粥,施药给那些穷苦百姓,这是做善事,那跟她下棋,也算是善事的一种,她称呼这位‘施棋’。 齐妤就是被她这番言论给框住了,一框就是好几年,下着下着,脾气和性子也就都淡了。 定慧师太目光紧紧盯着棋盘,现在正是最关键时,成败与否,在此一举,怎能不慎重又慎重。 一步棋恨不得想到地老天荒去。 齐妤也不催她,兀自喝茶,品茶。 慈航庵泡茶用的水都是从玉泉山引下来的甘美山泉,茶叶又都是不输贡茶的极品,禅室里点的是一两十金的曦香,照理说,出家人不该这么奢侈度日,当一心向佛,勤俭修行。 可定慧师太也说的好啊,她出家并不是为了得道成佛,只是想找些寄托,过些清静日子,既是过日子,那当然不能委屈了自己,一切都得照好的来。 慈航庵是定慧师太几十年前自己建的,她自己建庵堂,自己当主持,把从前在身边伺候的人都变成她的弟子,成日里研究吃喝,愣把斋菜研究出了品格,每年靠偶尔卖一卖斋菜宴的钱添香油,修庙宇,尽是够了的,还总是供不应求。 如今京城中,人们提起慈航庵,大多不知道这里的来历,但却都知道,慈航庵的斋菜闻名天下。 齐妤每回过来,总是要蹭够了茶,再蹭够了斋菜才回去。 定宁师太抬眼看了看老神在在喝茶的齐妤,将手中棋抛入旗盒中,叹了口气: 「你这么喝着我的茶,吃着我的饭,还次次赢我,你觉得合适吗?」 齐妤不以为意道: 「您身为出家人,好胜心这么强,您觉得合适吗?」 「哼,牙尖嘴利,不下了。」定宁师太似乎还有点小脾气。 但齐妤却是不怕,惊喜道:「好哇,那咱什么时候吃饭?」 定宁师太指着齐妤,憋了半晌的气,最终忍不住笑了出来:「你这没王法的泼猴,就知道来欺负我。」 齐妤煞有其事,双手合十: 「非也非也。师太您该称呼我为‘施主’。您且放心吧,本施主也并非那一毛不拔的铁公鸡,待离寺时,定会给贵庵捐个十两八两的香油钱的。」 定宁师太这脸上再也绷不住了,两人笑做一堆,齐妤上前扶着定宁师太下榻。 谁能想到,如今在这慈航庵中平静度日的定宁师太,便是先先帝的长姐,福宁大长公主。齐妤少时曾在此山遇险,为福宁大长公主所救,后来她在此地开设慈安堂,来往就更亲密了些。 近年来,福宁大长公主渐渐的为人淡忘,毕竟历经了三代,先先帝早已作古十多年,同辈的公主也就剩下她和上回被楚慕气个半死的福慧公主。 虽然都是公主出身,但福宁大长公主乃是嫡出,与先先帝是一脉相承的,若她仍在朝的话,那地位尊崇,绝对不是那福慧公主可以比拟的。 齐妤扶着定宁师太走出禅房,坐到廊下,正好看见楚策大汗淋漓的从右边小路经过,手里捧着一筐包好的药材,对定宁师太和齐妤点头行了一下礼,便头也不回的跑了过去。 「您之前说他性子绵软,肩不担事,便叫他走四方,见万事,游历千山,这回回来之后,确实比以往老练,尤其对世事和人心的看法,跟以往狭隘激愤的方式完全不同。」齐妤给定宁师太煮茶,两人说着关于楚策的事情。 定宁师太似乎也这么觉得,点头道: 「确实有所长进。古人诚不欺我,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他走的多了,看的多了,眼界自然也就宽广了。眼界有多大,决定他以后可以翱翔的天地就有多大,辛苦走一走,还是值得的。」 定宁师太看着似乎冒白烟的茶壶,问: 「她回来了。可有说些什么?」 齐妤一愣,猜道: 「您是说贵太妃吗?」 「还能说谁。」定宁师太说。 「倒是没说什么,上回宫宴之后,她又回了六榕寺住,康王则去了刑部。」齐妤简略道。 见定宁师太点了点头,齐妤不禁问道: 「师太,为何贵太妃对楚慕那般厌恶?不完全是因为康王的腿吧。」 定宁师太等不及一系列的洗茶动作,自己动手泡起了茶,齐妤等了好一会儿,她也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原以为她不打算回答,正要跳过这个话题,只听定宁师太道: 第71章 「她有什么资格厌恶慕哥儿,自作自受罢了。」 齐妤不解:「怎么说?」 可这个问题,定宁师太却是不想再回答了,喝了口茶以后,便落寞起身回去禅室中。 从慈安堂回来之后,齐妤直接回了国公府,国公府里这段日子都相当热闹,那些族叔族伯们走了这一波又一波,生生把齐振南逼的住到别院去了,齐振南不在家,家里都是女眷,他们留着不方便,本以为这样他们就要消停一阵,没想到他们还不罢休,继续让他们的妻子蹲守。 齐妤见着秦氏,秦氏对此简直厌烦到了不行,见了齐妤就指着院外光景说: 「你来的时候瞧见没有?她这是铁了心要闹啊。」 齐妤安慰秦氏: 「祖母跟她置气做什么,不值当。」 「我也不想跟她生,可她做的太过分。她安家有事,你爹能帮的就帮了,可有些事情不能帮就是不能帮,也不知她要闹多久呢。」秦氏感慨。 齐妤对安氏这行为也挺无语,又不能上赶着赶人,说出去与都是齐家自己的亲戚,赶来赶去丢的还是齐家的脸。 「振英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平日挺稳妥一个人,如今怎么什么事儿都听她安氏一个人说,这么下去,我们这国公府都成什么了。」 秦氏这么一说,齐妤也觉得很奇怪,她的族叔齐振英向来是个懂规矩,有分寸的,怎的如今也受了安氏蛊惑。 这边齐妤和秦氏正说着话,那边安氏和两个族婶就找上门来了,两个族婶看见齐妤就热情的迎上前来,拉着齐妤的手套近乎。 套完了近乎之后,就是开口劝她,老生常谈,什么一家有难,另一家不能袖手旁观,要尽量帮忙,不帮忙的话,将来咱们家有事,也不好让别人帮咱们家的忙。 诸如此类的话,齐妤只能耐着性子听,现下是真的有点同情秦氏,她偶尔来一回,尚且觉得烦,她这日日在府里,耳朵只怕要长老茧了。 正想着怎么脱身的时候,外头门房来报,说是王爷来了,如今楚慕俨然已经成了齐家的常客,秦氏一听他来了,高兴的竟然亲自迎接到门外。 楚慕一身紫色官袍加身,手上拖着官帽,器宇轩昂,龙行虎步的走来,见了迎到廊下的秦氏,赶忙小跑上前,给秦氏见了个礼。 秦氏上前搀扶:「免礼免礼。」 楚慕近来的表现那是相当好的,尤其对齐妤的长辈和亲人,那是尊敬的不能再尊敬,秦氏对这个孙女婿已经开始有点满意了。 「我刚从西山大营回来,知道妤儿来了国公府,便想过来接她一道回府。」 楚慕扶着秦氏进门,安氏和两个族婶都起身与他见礼,楚慕对她们点了点头,算是回礼。 楚慕来到齐妤身前,自然而然的问她:「还顺利吗?下回你可以早点与我说,我派兵去帮你。」 齐妤笑道:「我是去施粥施药,又不是打架,派兵做什么。」 「我这不是心疼你。」楚慕现在逮着机会就想表心迹。 齐妤对他这不分场合胡说八道的行为表示无语。 安氏坐在一边喝茶,看着楚慕和齐妤美满的样子她就打从心底里不痛快。 安氏眼珠子一转,放下手中茶杯,笑道: 「哎呀,看着妤姐儿和王爷这般恩爱,我们这些做长辈的也就放心了。」话锋一转,只听安氏又道:「说真的,要不是那旨遗诏,妤姐儿今日就不是肃王妃,该当是康王妃了吧。」 安氏的话一出口,整个厅中就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抬头目光灼灼的盯着她。 安氏装作失言的样子,赶忙捂住了嘴,说道:「哎呀,瞧我都说了些什么。王爷您只当没听到,只当没听到。」 楚慕往齐妤看去一眼,目光中带着询问,齐妤却不与他交换目光,而是兀自沉着淡定的喝茶,就好像没听见安氏说的那番话似的。 秦氏怒瞪安氏一眼,打圆场道: 「别听那些子虚乌有的事儿,喝茶吧。」 楚慕还没开口,就听旁边的一个族婶说道: 「怎么是子虚乌有的事儿?老夫人您是年纪大了,记性不好了吗?当年妤姐儿和康王殿下本就是一对啊,感情好的跟什么似的,我们当时都以为妤姐儿将来肯定是要做康王妃的。没想到最后做了肃王妃。」 「够了!」 秦氏一拍桌子怒道。 「你们这些没脸没皮的究竟吃了她安家多少好处,竟也敢在这里编排我们家的事。这些日子我不说你们,是给你们留点颜面,现在马上给我滚出齐家,别让我再看见你们!」 两个族婶见秦氏动怒,赶忙立起了身,往安氏看去,她们先前是受了安氏的指使才说了那番话,原就是想挑拨挑拨,做点惹人嫌的事情,没想到让秦氏这么生气,直接开口赶人。 第72章 「老夫人这是怎么说的,都是一家子亲戚,也没有说错一句话就老死不相往来的,两位嫂子放心吧,咱们老夫人最是和善不过的人儿。」 安氏见秦氏动怒了,就知道自己目的达成,不咸不淡的劝说起来。目光看向齐妤,想在她脸上看出一些慌乱,谁知齐妤稳如泰山,连半点动怒的迹象都没有,安氏心里忍不住犯嘀咕,齐妤就一点都不在乎从前的事情被捅到楚慕面前吗? 正疑惑着,齐妤便站起了身,对秦氏行礼道: 「今日家中人多,我便不陪祖母用饭了。」 秦氏投来担忧的目光,心里把没事找事的安氏骂了个狗血喷头。 「好。你们好好的,我就放心了。」秦氏说。 齐妤看了一眼楚慕,楚慕也对秦氏笑着辞别,仿佛并没有受到先前那几句闲话的冲击。 他们两人走了之后,安氏也没有继续留下的必要了,起身要走,却被秦氏喊住: 「你去哪里?」 安氏回道: 「自然是回去了,免得儿媳留在这里,徒惹老夫人不快。」 秦氏冷哼一声: 「我让你走了吗?」指着旁边那两个族婶,对外喊道:「我是让她们走!来人呐!送客!告诉门房,这段时间凡是齐家的亲戚上门,一概不见!」 族婶对望一眼,又看向安氏,向安氏求救。 安氏忍住气,堆起笑对秦氏道:「母亲何须如此,伤了亲戚间的情分。」 秦氏没好气道: 「像这种搬弄口舌是非的,便是一辈子不往来也没什么!给我拖出去,若还敢上门,棍棒伺候!滚——」 秦氏这些日子憋了好些气,为的就是那句‘不伤亲戚情分’,可这些人得寸进尺,日日上门叨扰,把国公府当她们家后花园儿,这便罢了,反正是亲戚上门,也吃不了多少,用不了多少,秦氏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她们闹腾。 可她们千不该万不该,敢把那龌龊心思动到她的妤姐儿头上,当着她孙女婿的面儿就敢编排起人来了,这种上不得台面的混账亲戚,不要也罢。 两个族婶被齐国公府的护院直接拖了出去,安氏阻拦不了,没得回头跟秦氏嘀咕: 「母亲这是做什么,若是被人知道我们齐国公府把亲戚赶出去了,那外面的人会怎么看我们?」 「那些不用你管!」秦氏厉声道。 「安氏,从你进门开始,我便好生待你,从未要你立规矩伺候,这些年你在齐家过的已经够好了,可你还偏不知足,吃里扒外四个字,你可知道怎么写?」 秦氏确实很少动怒,也确实如她自己所说的那般,虽然是婆母,但从未对安氏有过要求,像今日这般当面训斥安氏的事情,更是从来都没有过。 「你过着我齐家的日子,却总想着你安家,安国公府如何自有安国公府的人操心,你既嫁进来,就当谨守本分。」 秦氏的教训,安氏有所不服: 「母亲的意思是,女儿嫁出去之后,就不能再管娘家的事,连娘家有难也要袖手旁观了?」 「那也得分什么难!」秦氏怒吼一声:「你跟国公说了这些时日,他若能帮忙,岂会不帮你?你是不长眼睛,还是不长脑子?安国公府背地里做的那些勾当,你只当别人都是眼瞎瞧不见吗?你自己进齐家就不光彩,我齐家若是那等不负责任之人,你便是哭到天边也不可能嫁到齐家来。」 「我今日便与你把话说明了,不怕你恼!若你谨守本分,老老实实的做你的齐国公夫人,便也罢了,若你继续在那儿搅风搅雨,唯恐天下不乱,就别怪我对你不留情面。」 安氏被秦氏骂的抬不起头,她嫁到齐家十年,早把自己当做齐家的女主人了,可真正遇到事情的时候她才发现,她这个齐国公夫人别说是女主人了,便是比那人家那刚进门的小媳妇都不如。 小媳妇还有三分颜面,她在齐家这边,竟是连一点颜面都没有的。不仅一个出嫁女可以肆意说她,给她摆脸子,如今连最没脾气的老夫人也开始教训她,把她说的一文不值。 「老夫人想对我如何不留情面?难不成还能让齐振南休了我?」安氏怒怼秦氏。 秦氏看着她这变脸的样子,哼道: 「若你做的过分,便是休你也使得!不过就是点脸面上的事情,我若想看重,那便看重了!可你若是一直揪着齐家的脸面不放,我便不要那脸面非要我儿休了你又如何?休了你,我齐家不过多一桩闲事被人说说,可你呢?被我齐家休了之后,回你们安国公府,你又是什么东西?」 「我……」安氏气的直发抖,秦氏却还没有说完,只听她继续说道: 「我今日与你说这些,不是为了打你的脸,是要点醒你,让你看清楚自己的身份,安家那些个腌臜破事儿,我儿不会管,你也不必管,只要你安安分分的,又有隽哥儿这个世子在,你还怕你这个国公夫人做不稳当吗?少动那些歪门心思。」 第73章 秦氏是那种遇事尽量忍让,不喜与人争吵的人,她今日与安氏说这些,确实是想点醒她,让她知道自己在这个位置上,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至于安氏能不能听进去,这秦氏也不能保证。 但她今日既然把话说明了,那从今往后,安氏若还是一意孤行的话,就别怪秦氏出手整治她了。 安氏从秦氏院里出来,心情十分复杂,别的话也就罢了,安氏可以左耳进右耳出,但秦氏最后提起了‘隽哥儿’,安氏心里就开始七上八下了。 齐妤和楚慕出了国公府,一起坐上了回王府的马车。 马车里很安静,齐妤似乎完全没有受到影响,可刚才齐妤家两个族婶说的话,楚慕却一直放在心上盘算,盘算到最后实在受不了了,开声问道: 「你就不想跟我说点什么?」 齐妤放下车窗帘子,问:「说什么?」 楚慕气急:「你觉得应该说什么?」 齐妤盯着他:「你是说康王?」 「不然呢?」 楚慕憋了一路,快要憋死了,可齐妤还是这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让他怎么不气。 齐妤想了想后,说道: 「我和康王,这不是全京城都知道的事儿吗?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 楚慕:?? 「你说什么?」楚慕的声音充满了意外:「全京城都知道?」 「嗯……我和他从小就被人说是金童玉女,天生一对,所以应该都知道吧。」 楚慕:??? 齐妤如此坦白,到让楚慕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了。 「不是,这种事情你就一点不想隐瞒隐瞒?」楚慕感觉自己受到了一万点暴击。 齐妤耸肩,无所谓道: 「这有什么好隐瞒的。」 是啊,这有什么好隐瞒的…… 楚慕盯着齐妤好一会儿才闷闷的转过头,人家坦坦荡荡,没什么好隐瞒的,可楚慕怎么就觉得心里那么不对味呢。 不仅不对味,还酸的厉害。 一拍马车侧壁,对外喊道:「停车。」 马车应声停了下来,外面车夫问:「王爷有何吩咐?」 楚慕跟齐妤对峙片刻,也没等到齐妤问他,气呼呼的先开车帘子,从车里出去,车夫问他去哪儿,他也没说,头也不回的骑上马,韩风和纪舒不知道马车里发生了什么,只能赶紧调转马头跟了上去。 骑马走了半条街以后,楚慕才拉紧缰绳,对韩风和纪舒说道: 「去查查王妃和康王当年的事情。」 齐妤说她和楚肖的事情全京城人都知道,楚慕还就不相信了,倒要看看究竟怎么回事。 谁知韩风和纪舒对望一眼,纪舒策马上前,说道: 「王爷,那都是过去的事情,王妃现在已经是肃王妃了不是吗?」 楚慕怒吼一声: 「啰嗦什么?让你去查你就去……」话没说完,楚慕就反应过来,震惊的转头看向纪舒,拧起俊眉问: 「你知道?」 纪舒有些搞不懂王爷什么意思,点了点头:「啊。知,知道啊。」 楚慕怒目瞪了他片刻,转而看向韩风,问: 「别告诉我,你也知道。」 韩风犹豫片刻,不擅说谎的他很不好意思的点头了:「略,略有耳闻。」 「……」有那么一瞬间,楚慕感觉自己好像被全世界抛弃了,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偏偏他不知道。 「那你们怎么没人告诉我?」楚慕艰难的问出这么一句。 韩风和纪舒面面相觑:「我们以为王爷知道。」 楚慕彻底无语。 楚慕备受打击,在街头走了两圈,又不想就这么回府去,干脆拎了两坛子酒,直奔康王府去。 楚肖被人推着轮椅出来,看见负手站在水榭边的楚慕,喊了一声: 「三哥。」 康王府有一座水榭,水榭前有一块空地,夏天赏荷,秋季赏月,春季赏花,冬季不常使用。 如今虽已立春多日,但倒春寒的天气还是颇为寒凉。 奈何楚慕现在心头似火,一点都不想在屋子里待着,执意留在此处,楚肖也就只好跟着过来。 转过身去,楚慕看见了被知更推着过来的楚肖,一时感情复杂,指了指石桌上的两坛酒,问道: 「能喝酒吗?」 楚慕刚问完,知更就道:「王爷,咱们殿下腿脚不便,如何能喝酒?」 这知更是姬氏的人,楚慕早看不顺眼,说道: 「他是腿脚不便跟能不能喝酒有什么关系?」 第74章 知更听了还想说话,被楚肖打断:「知更,不得无礼。」 把知更的话堵在嗓子眼儿里之后,楚肖对楚慕笑道:「既然三哥有兴致,那做弟弟的自然舍命陪君子了。」 两人当面坐下,楚慕打开酒坛子就灌了一大口,楚肖见状,不禁问道: 「三哥这是怎么了?可是遇到什么难事?」 楚慕原本心里憋了好些话要说的,可是看见楚肖之后,又觉得什么都说不出来,因为好像真的没什么好说的。 齐妤和楚肖就算以前有点什么,那也是过去的事情了,他们两个都没有揪着过去的事情不放,他凭什么在意呢? 可他这心里就是有点不舒服,也知道这种不舒服是情蛊作祟,正因为有这个情蛊在,所以他现在根本没有资格要求齐妤,要求她对自己一心一意。 楚慕一边想一边喝酒,他的一坛酒很快就喝完了,而对面的楚肖才喝了两口。 「还有酒吗?」楚慕抹了一下嘴后,问楚肖。 楚肖自然点头:「有。三哥稍等。」 水榭平台外有几个伺候的婢女,看见楚肖招手便过来,楚肖吩咐她们去取酒来,没一会儿的功夫,婢女就又取了两壶酒过来。 楚慕拿起酒壶还想继续灌,被楚肖拦住了: 「三哥,你这么个喝法,只怕一会儿就得醉了。用杯子喝吧。」 说完之后,楚肖将楚慕手里的酒取下,交给一旁婢女,让婢女给他们分酒。 「我本以为三哥是想找人喝酒,才来我府里找我,可现在看来,三哥更像是来买醉的。究竟发生何事?」楚肖见楚慕依旧一杯接一杯的喝,忍不住说道。 楚慕重重放下酒杯,粗声道: 「来找你喝酒,就非要有事吗?」 楚肖一愣:「那倒也不是。不过三哥从来就不是个好酒之人。上一次见三哥这般,还是父皇驾崩那阵子,你回京没见着他最后一面,伤心的在我府上喝闷酒。」 提起往事,楚慕喝酒的速度终于慢了下来,叹了口气: 「我也不知我怎么了,就是想喝酒。」 楚肖看着他,猜测道: 「是为了齐妤吗?」 楚慕抬头,两人四目相对了片刻,楚慕才慌忙避开目光,囫囵道: 「不是。」 楚肖见他样子,脸上很明显就写着‘就是’这两个字,也不拆穿他,说道: 「齐妤的性子我知道,她绝不是那种无理取闹的人,三哥与她为何生气?」 楚慕闻言冷哼:「你对她倒是了解。」 楚肖不否认:「我对她确实很了解,自小便认识,彼此的性格都很熟悉。」 「你了解她,她也了解你吗?」楚慕赌气问。 「自然。我有这个自信。她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我清楚的很。」楚肖看着楚慕意有所指道。 楚慕努力压住心中冉冉升起的怒火,继续喝他的闷酒。楚肖提起齐妤,倒像是打开了话匣子。 「三哥,有件事我一直觉得很奇怪,今日趁这机会,你能否替我解答一二?」楚肖问楚慕。 楚慕闷声问:「什么?」 「我在外几年,也时常听人说起你和齐妤的事,你们刚成亲那几年,你对齐妤并不好,也并不在意她,甚至听说因为齐国公的关系,你很厌恶她。可如今,你怎么好像突然变了一个人似的,竟这般在意齐妤了,这究竟是为什么?」 楚肖看着楚慕的目光明明很温和,可楚慕愣是被他看得后背发凉。 不知是因为他对齐妤似乎有企图的质问,还是因为怕自己的秘密被人提起。 「你这么关心我和齐妤的状态,你喜欢她?」楚慕直截了当的问。 「嗯。我表现的很明显不是吗?」楚肖也回答的直截了当。 楚慕没想到他这么直接,愣了一会儿,没什么底气的说: 「她已经嫁给我了,你现在是觊觎兄嫂吗?」 「如果不是因为我的腿,齐妤现在会是你的弟妹。在我受伤之前,我与她早已互通心意。」 楚肖的话一字一句钻进楚慕的脑中,楚慕被‘互通心意’那几个字气的鼻孔冒烟,手中酒杯狠狠摔在地上,碎瓷片溅了一地,吓得在一旁给楚肖斟酒的丫鬟手一抖,把整壶酒都洒在了楚肖的腿上。 那丫鬟吓了赶忙跪下,将盖在楚肖腿上的毛毡拉开:「王爷恕罪,王爷恕罪。」 现场一片混乱,楚肖腿上的毛毡被闻讯而来的丫鬟取下,从毛毡里掉下一样东西,清脆的声音一下就吸引到楚慕的目光,落在地上的是一块看起来有些眼熟的羊脂白玉…… 楚慕走过去捡起地上那块玉佩,放在手里端详片刻,对楚肖问: 第75章 「这玉佩哪里来的?」 楚肖腿上被盖上新的毛毡,听见楚慕问,才抬头看见被楚慕拿在手里的玉佩,伸手道:「这是我的,哥你还给我。」 楚慕犹豫片刻,将手中玉佩递给楚肖,楚肖接过后便紧张的翻看玉佩,检查有没有跌出伤痕,一边用手擦拭,一边吹着玉佩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这对玉佩紧张的样子,楚慕觉得似曾相识。 齐妤也曾这般对一只玉佩紧张过,并且楚慕认得她的玉佩,与楚肖这个分明就是一对。 楚慕记得自己曾经问过齐妤,她为什么那么紧张她的玉佩,不仅藏在枕头底下,还时常拿出来看,还问她那个玉佩是谁的,齐妤告诉他,玉佩是她母亲的。 可现在他在楚肖这里却看到了与她那玉佩完全一样的,这说明了什么,已经不言而喻了吧。 楚慕心情十分复杂,仿佛被一种叫做‘欺骗’的感觉填满了,齐妤骗他,齐妤为什么骗他? 楚慕失魂落魄走在街头,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从康王府走出来的了。 韩风和纪舒跟在他身后喊了他无数声,楚慕都当没听见,因为不想回答。 经过一家酒肆,跑堂伙计在外一吆喝,问了句:「客官喝酒吗?」 楚慕就忍不住进去了,进去之后,让小二上了好些酒,让韩风和纪舒也坐下陪他一起喝,但两人看见楚慕这样哪里敢由着他性子让他喝,只得从旁劝着,到最后,见楚慕连着灌下去好些,两人赶忙夺过楚慕手里的酒壶。 楚慕抢酒抢不到,干脆不喝了。 踉踉跄跄的走出酒肆,推开拦路让他结账的伙计,直往外冲去,韩风和纪舒两人只得在后面给他收场,韩风到柜上付钱,纪舒则追着楚慕而去。 两人跟在楚慕身后,以为他要去什么地方,没想到楚慕虽然脚步虚浮,毕竟今晚喝了太多酒,又不要人搀扶,但他还是准确无误的找到了回自家王府的路。 王府门房见他回来,赶忙上前搀扶,被楚慕直接推开,门房莫名其妙摔了个屁墩儿,楚慕醉醺醺的一路冲进了主院,当面遇见了吃晚饭在园子里遛弯儿消食的齐妤。 齐妤目光在他身上转悠两圈,发现这人弄的一身狼狈的样子,身上湿了好几块,脸颊两侧还泛着喝酒后的酡红,尤其是盯着齐妤的两只眼睛,红的似乎带着血光,在光线不太好的园子里看起来别样恐怖。 想着他今天下午夺车而去,现在又弄成这般回来,不禁问道: 「你去哪儿了?吃晚饭了吗?」 说着,齐妤便来到楚慕面前,刚刚近身,齐妤就闻见了他身上一股子浓烈的酒气,这么大的酒气,也不知今儿喝了多少酒。 楚慕的酒量,齐妤是领教过的,初一那日在将军府,被那么人围攻灌酒他也没有醉。但今日似乎喝的比上回还要多些。 齐妤问过之后,楚慕不回答,齐妤干脆问韩风和纪舒:「你家王爷怎么了?」 韩风和纪舒对望一眼,彼此都感觉没法回答王妃这个问题。因为他们也不知道王爷这是怎么了。 「启禀王妃,王爷从康王府出来之后,就这样了。」韩风把自己知道的告诉了齐妤。 齐妤疑惑:「康王府?」 将目光回到楚慕身上,发现楚慕还在瞪着她,目光幽怨又危险,直觉向来很灵敏的齐妤觉得情况不太妙,想不动声色的退后两步,可谁知她身子一动,楚慕几乎是瞬间就扑了过来,拦腰将齐妤一把抱住,像是抱孩子那种姿势,直接把齐妤半抱半扛着进房去了,动作之快,让满院子的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楚慕把齐妤扛进了房,还不忘转身把门栓落下,齐妤大惊失色,喊道:「楚慕,你疯了吗?想干什么?」 齐妤被楚慕这一系列的动作弄的十分恐慌,捏拳砸在楚慕的肩膀上,想让他把自己放下。 可楚慕皮糙肉厚,齐妤这没什么力度的小拳头砸在他身上,也就比挠痒痒稍微重那么一点点,几乎起不到任何阻拦的作用。 楚慕把齐妤抱着放在罗汉床上个,冷道:「别打了,手疼不?」 齐妤愣了片刻,然后又报复性的重重砸了他肩膀好几下,谁知最后一下砸在他肩膀的骨头上,果然疼的齐妤眼泪都要出来。 楚慕把人放在罗汉床上以后,倒也没有进一步行动,而是在齐妤身边坐下,愤然拉过她打疼了的手在掌心揉捏,看他那表情,像是要把齐妤的手给捏断掉,可偏偏动作又很轻柔。 齐妤问:「楚肖跟你说什么了?」 韩风说他从康王府出来就这样子,可见他酗酒跟楚肖肯定有关。 楚慕紧抿着嘴不说话,只低着头给齐妤揉手,齐妤没好气的把手抽出来,又推了推他的肩膀。 楚慕抬头看着齐妤,正色问道: 第76章 「齐妤,你对我什么感觉?」 「啊?」齐妤一愣,没听懂。 楚慕见她露出懵懂的神情,不知哪儿来的勇气,伸手按着齐妤头,自己凑上去,飞快的在齐妤柔软丰润的唇瓣上蜻蜓点水亲了一下。 「什么感觉?」楚慕用行动又问了一遍。 齐妤整个人愣住了,好半晌嘴巴才恢复知觉稍微动了动,冷静回道: 「想抽你的感觉。」 楚慕忽然把她推开,愤怒扭捏道:「不是!」 「除了想抽我,你就没有别的感觉了?」楚慕忽然像孩子似的抽起了风:「你再好好想想,有没有别的感觉,有没有?」楚慕按住齐妤的两侧肩膀,目光期待的说。 看他这样子,今儿估计是真醉了,齐妤懒得理会一个醉鬼,就当给狗咬了一口,想推开他的手起身,可楚慕的力气大,按在齐妤肩膀上就跟两座大山似的,根本没办法移开。 「你说话呀?」楚慕见齐妤不做声,急的忍不住摇晃了齐妤几下,齐妤头上的钗环都给他摇出了声响,齐妤给他摇晃的生无可恋。 「你为什么不说话?齐妤,你为什么不说话呀!齐妤……」 楚慕把齐妤直接搂进了怀里,紧紧抱着,齐妤听着他的声音仿佛带着哭腔,心中一阵恶寒,身子被他勒的快断掉,偏偏挣扎不开,没办法,张口在他肩膀上重重咬了一口。 楚慕皮糙肉厚,但也不是钢筋铁骨,被齐妤咬了之后,总算吃痛,有了点反应,却还是倔强的不肯松开齐妤,齐妤没办法,只好狠下心咬的更用力,直到嘴里尝到了好些甜腥,才吓得赶忙松开。 「怎么不咬了?」楚慕在齐妤耳边问:「再咬啊。」 齐妤觉得这人不仅醉了,还疯了。 「你以为我不敢?赶紧放开我!」齐妤挣扎。 楚慕却打定了主意不放手,齐妤肋骨生疼,再也压制不住脾气,管不了那血渍呼啦的口感,发了狠般用力咬下去。 咬到后来齐妤自己的嘴巴都酸了,都没能逼得楚慕放开手。 两个都是吃软不吃硬的性子,齐妤是下了狠心咬的,楚慕则是拼了肩上一块肉不要的,就这么僵持了好一会儿,还是齐妤败下阵来,因为她确实没有办法做到把人身上的肉生生咬下来。 楚慕感觉到齐妤松了口,忽然一个翻身把齐妤压在了身下,两只手肘撑在齐妤身子两侧,在暗处俯视着齐妤的脸,柔软丰润的唇瓣上沾了他的血,看起来红艳艳的诡异。 「你就是个妖精!吃人血的妖精……」 楚慕盯着齐妤的脸看了好一会儿后,说了这么一句话出来,说完之后,整个人就像强弩之末般,直挺挺的倒了下去,压在齐妤身上一动不动。 齐妤在被楚慕压在身下的时候,手里已经拔下了金簪,准备在楚慕真想对她动手之时,给他一簪子扎下去醒醒酒,谁知楚慕说完那话就直接倒在她身上,让她完全丧失了行动能力。 「楚慕!楚慕!」齐妤气急败坏的喊他。 可楚慕却只回了她一阵平稳有规律的呼吸声,浓烈的酒气喷洒在齐妤脸上,完全醉死过去。 齐妤喊不醒楚慕,只能对外求救。 外面的琥珀和明珠贴在门上听了好一会儿动静,她们想破门而入,被韩风和纪舒这两个狗腿子阻拦,现在听见里面自家王妃中气十足的喊叫,两人就再也顾不得什么,撒泼一般把韩风和纪舒拖开,然后忠心护主的琥珀直接撞门,可撞了好几下都没撞开。 最后还是韩风实在看不下去,拉开琥珀,一脚踹开了房门,生怕房间里是什么非礼勿视的画面,韩风踹开门的那一刻,还特意偏开了目光。 两个丫鬟闯进去,看见自家王妃又一次给烂醉如泥的王爷压在了身下,气的赶忙上前帮忙。 与上回不同的是,上回是装醉,所以基本上没让两个丫鬟费什么力气,就把楚慕的人从齐妤身上搬开了;可这回是真醉,两个丫鬟用了吃奶的劲儿,依旧没能把楚慕搬下来。 「你们两个木头,还不过来帮忙!王妃快给压死了!」 琥珀对依旧在门外观望的韩风和纪舒怒吼一声,两人对望一眼,这才进门,手忙脚乱帮着把楚慕搬开,搬动的过程中,把楚慕给稍微搬醒了点。 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发现面前的脸不是齐妤,突然委屈的呼喊: 「齐妤——齐妤啊——齐妤!你在哪儿啊!齐——妤——」 楚慕鬼狐狼嚎似的喊齐妤,这边齐妤刚被两个丫鬟扶起来,见她嘴上和脸上都是血,吓得两人赶忙询问她哪里受伤了。 齐妤摆摆手,深深吸了几口气后,对她们摆摆手:「不是我的血,是他的。」 韩风和纪舒这时才注意到楚慕右肩处一片殷红,像是受了很严重的伤似的。 第77章 他们不敢质问齐妤怎么回事,却也不能放任楚慕就这么继续流血下去,两人一人一边架着楚慕去了旁边的房间。 「这王爷真是的,每回喝醉了酒都要回来祸害王妃。」琥珀最是见不得齐妤受伤受委屈。 琥珀端着水盆,明珠在一旁替齐妤洗手洗脸,说道: 「王爷这回醉酒跟上回感觉不一样。」明珠是个敏感的,立刻察觉出异样。 齐妤没说话,目光看着渐渐被她手上的血染红的水。 「有什么不一样?」琥珀问。 明珠想了想,说道:「感觉王爷这回有点伤心。好像受了什么委屈似的。」 「王妃你也是,推不开王爷你就喊我们呀,给他咬的那么严重做什么?您身上都这么多血,可见王爷身上伤口肯定很大很深。」 明珠把齐妤的手从变成粉红色的水盆中拿出来,一边给齐妤擦手,一边如是说道。 齐妤回想先前咬楚慕的时候,她确实下了死劲儿,想着把楚慕咬疼了,他肯定会放手,谁知道楚慕比她还倔,都那样了,还不肯撒手。 现在听明珠这么说,齐妤竟然千载难逢的产生些许愧疚的感觉。 她自己咬的她知道,楚慕肩上的肉就算不掉,那也肯定很深很深。 齐妤一整晚都没怎么睡的好,也不知道是昨天夜里见了血的缘故,迷迷糊糊做的梦都带着血腥,要么是楚慕全身是血站在那边看着她,要么是她自己全身是血,总之是个血腥的梦。 早上起来之后,齐妤破天荒的记挂起了楚慕,她坐在饭厅里用早饭,平时这个时候,不用叫楚慕肯定就凑过来了,这段时间齐妤竟有点习惯楚慕在身边和她一起吃饭。 可今天楚慕却没过来,对明珠道: 「王爷昨天喝醉了,待会儿给他送点醒酒汤去。」 明珠一愣,说道: 「可王爷早起来出去了啊。」 齐妤喝粥的动作顿了顿,愣了片刻后才点头:「哦,那就算了。」 明珠暗自猜测着齐妤的意思,说道: 「奴婢听纪护卫说王爷今天是去了兵部衙门,要是王妃担心王爷的话,要不然让人把汤送到兵部去吧。」 六部衙署都是允许家属给官员送饭菜衣裳的,原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担心’两个字让齐妤听起来颇不是滋味,果断摇头: 「不必了,他能去兵部,还送什么醒酒汤。」 明珠想想,好像是这个道理,便没再说什么。 到了中午的时候,门房就传来‘王府回府’的消息,齐妤正好在园子里插花,听见之后,目光下意识关注院门口,这阵子楚慕只要回来,基本上都会直奔主院来。 第78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vip作品,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可等了一刻钟,楚慕都没出现,齐妤这才收回了目光,不再往那边瞥。 他还来气? 昨天他莫名其妙轻薄了她,齐妤都没来气,他凭什么来气?就因为她咬了他一口?可那也是他硬是不肯放开手,齐妤才下狠心咬的。 明珠中午摆饭,琥珀随口问齐妤: 「王妃,王爷在书房院子里,要不要请他一同过来用饭?」 齐妤冷道:「请什么请,还怕他没饭吃吗?」 琥珀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给怼了,正要为自己分辨,被一旁明珠拉住,明珠对她摇了摇头,琥珀便收起了委屈。 齐妤一顿中饭也没吃几口就放了下来。 这种情况,大概维持了两三天,楚慕竟然一次都没有踏足齐妤的院子。 齐妤在扔掉了好几张画错了的花样纸以后,明珠大着胆子问道: 「王妃可是心中有事?」 齐妤摇头:「没有啊。」 明珠一边绣花,一边状似聊天般说道:「听说王爷这两天在书房里日夜办公,都没怎么休息。太医来了好几回,都给王爷赶了出去。」 齐妤继续埋头画花样子,琥珀倒是挺紧张: 「啊?王爷为何要赶太医?」 明珠瞪了她一眼,继续说道: 「王爷的伤也不知怎么样了,又不让太医诊治,脾气还大了好多,听说这几天书房院里伺候的都不敢大声喘气,生怕惹恼了王爷。」 明珠边说边关注齐妤的反应,没想到齐妤全心全意的画花样,仿佛根本没听见她说什么似的,完全没有一点反应也就罢了,还比刚才镇定了不少。 明珠暗自叹息,王爷和王妃这两天在冷战,是个瞎子都能看出来。王妃的性子是绝不可能先妥协的,之前一段时间,还有王爷死皮赖脸的凑上来,现在王爷不来了,王妃又这漠不关心的样子,真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正无奈之际,外面丫鬟来报,说韩护卫求见王妃。 「参见王妃。」 齐妤刚出房门到廊下,韩风就赶忙行礼。 「何事?」齐妤问。 心中却明镜一般,韩风和纪舒这两人,除了为楚慕的事儿,其他时候绝不会找到齐妤面前来。 「请王妃去看看王爷吧。」韩风开门见山说:「王爷这几日既不肯休息,也不肯换药,若非天气寒凉,爷肩膀上那伤口约莫都要化脓了。」 齐妤敛目,思虑片刻后问韩风: 「他那日在康王府到底怎么了?」 齐妤现在可以肯定,是楚肖跟他说了什么,但齐妤却不知道具体内容。 「属下不敢欺瞒王妃,那日王爷到了康王府之后便让我和纪舒在外等候,他一人入内的。」韩风也想知道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让王爷反应这么大。 说到这里,韩风突然想起来什么,说到:「不过,王爷这两天砸了好几个玉佩,都是他平日随身带的那几个,也是有点奇怪的。」 齐妤眉心微蹙:「玉佩?」 这么一说,她就知道怎么回事了。眸中闪过一道冷光,齐妤敛下眸子。 【卷二完】 注1:相关书籍推荐: 01、《王妃有点甜》卷一 作者:花笑茗 02、《王妃有点甜》卷二 作者:花笑茗 03、《王妃有点甜》卷三 作者:花笑茗 注2:本作品由豆豆提供,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豆,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