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件!结案报告》 第1章 附件!结案报告 作者:功夫包子 文案: 辛健在检察院的高调,并不是在于他那张欠抽到了极点的嘴和一贯强势的做派,而是在于他那夸张的职业经历。 拿出来一扫过去满眼的辉煌。 谁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就对检察院里最不起眼的付志感兴趣,美其名曰同校校友,却据说曾经没有半分交集。 一间办公室永远独来独往。 碎尸,连环凶杀,诈尸,但凡这些怪案,差不多是辛氏包办。 检察院里的人对付志的印象大部分都是这人永远一副睡不醒的样子。 他从来就不想卷在辛健的麻烦里,却永远难以撇清关系,最后时间长了,悲剧的也成了一种习惯。 只是,他不明白为什么明明挑头的是辛健,最后倒霉的全是他? ——“这种问题,纯粹是人品吧?” 得到这个答案,付志干脆的把刚打好的结案报告一键delete:“结案报告?自己打!” 作者语:此文为长篇单元性质的检察官制服系文,案件不走悬疑风的,且内容纯属个人虚构,绝无引导性教科书属性,如有雷同实在巧合,欢迎围观^_^ 搜索关键字:主角:付志,辛健 配角:曹峰,李磊,司徒茁,钱真,庄一伟,赵卿 ┃ 其它:强强,互攻,制服系 第1章 付志每天早上起来上班的时候,都有一种浓郁的没睡够的惆怅感。 严格说,他的睡眠时间并不算短,却诡异的就是成天犯困。 所以,即便他很努力的想要振作精神生龙活虎的出现在办公室,最终依然是难逃恹恹欲睡的面相和行动迟缓的状态。 久而久之,已经是习惯性游魂了。 是个人看见他,都会拍一把他肩膀:“呦?昨儿做贼去了?” 他也只能漫不经心的扫一眼,勉力的扯出一个苦笑:“您真有慧眼。” 遥想当年,学校毕业的时候也是踌躇满志,一门心思投入在这份伟大崇高的工作之中,兢兢业业不敢亵渎。 不过,当年这个词的意义就在于表示一切都已经是过去式了。 付志偶尔想起当年的自己,也最多就是对着电脑屏幕上的结案报告打个哈欠,然后继续。 这工作就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有点像西游记里那只常年摆渡的乌龟。 亘古,绵长。 “小付,魏东那个案子弄好了么?” 对面跟他合作了好几年的王检察官从电脑后面歪头看了他一眼,后者慢吞吞的抬起头:“还有一点,一会儿就好。” 付志的声音很低沉。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睡的实在太多,总是泛着一层阴郁的沙哑,配上他缓慢的语速,总有一点蛊惑人心的味道。 他推了一下脸上的眼镜,键盘上的手动的又快了点。 入院六年了却还在做书记员,他的人事档案拿出来去给谁看,大概都免不了僵一下。 原因倒是不难解释。 司法考试永远过不了。 所谓年年考试年年老,一年更比一年糟。 连周围看的人都累了,他还是持续着一年一报的恒心,就是每次复习的时候,都不觉得有多上心。 或者说,大概很少有人能见到付志认真的样子。 印象里他做任何事都是那样的调调,慢悠悠的,不显得懈怠,就是有点困乏。 个人职场唯一值得夸两句的地方就是心比较细。 入院到现在,所有经手的案子,从来没有出过纰漏。 效率或许没有过让人眼前一亮的时候,却用固定的频率将每件事都做的很稳重踏实。 这大概也是处长和检察长一直忍受他的主要原因。 业务工作能够完成,也没人去在乎你到底是闭着眼睛做的还是睁着眼睛做的。 反正…… 生活就是这么回事儿呗! 付志又打了个哈欠,把文档点上保存,然后拖到了共享。 缓了一会他才站起来,一样是平淡的语调:“王姐,结案报告弄好了。” “好,我一会儿看看。” “嗯。” 应了一句,付志站起来去倒了一杯水,看着茶杯里的茶叶被热水一冲翻搅腾跃的样子,又愣了一会儿神。 然后他抬起头:“王姐,你说我这是不是到春困了?” 他对面桌的老检察官没忍住笑出了声。 “你啊,这不是春困,你这叫年困!” 付志的犯困还分时节? 那不是一年365天一天24小时一小时60分钟的常态么? 被调侃了一句,付志也没见生气,他把茶杯端回座位上,盯着茶杯看着热气,意识又开始不受控制的神游。 然后,还没能呆多久,办公室门被推开。 付志没回头,只是感觉脖子后面被人使劲捏了一下。 他下意识的往前躲,余光扫到是辛健。 “晚饭去哪儿吃?” “食堂。” 辛健对这个答案一点都不意外:“我说你有点追求好不好?” “……食堂。” 执着于最近的吃饭路线,付志不为所动的把视线转回手里的茶杯,小心的抿了一口,被温暖的很满足。 年假刚过,总觉得提不起精神。 虽然年前也没觉得振作到什么地方了…… “晚上跟我去吃火锅呗?”暖和又实惠。 考虑了一会儿,付志还是摇摇头:“不去。” “你就当陪我!” “不去。” 付志捧着茶杯看着辛健眉角抽搐的脸,慢吞吞的喝着茶,对于这种情况已经习以为常。对面的王姐看的乐了:“辛健请客你都不去?” 他转过头,嘿嘿一乐:“不去。” 三分钟后,辛健如来时一般神出鬼没的消失在了办公室。 付志一杯茶喝了一半,终于又点开一个新建文档,换过一个卷宗开始打另外一份结案报告。 一直干到快六点,桌上的电话响了。 付志接起来,偶尔嗯两声,最后说了一句:“又是冰火锅?你开车……” 王姐看他挂了电话忍不住好奇了一下:“辛健?” “嗯。”付志点点头,关了电脑换上衣服:“赵强那个案子打了一半了,明儿一早能完,提讯排了两个,我去吧。” 检察官点点头:“行吧。” 把羽绒服什么的裹了个严实,一脸我很困的付志终于磨磨蹭蹭的出了办公室,公诉一处零零散散也走的差不多了,他拉了一下领子,深吸了一口气才推开办公楼的大门。 扑面一股寒风。 他窒了一下,下意识的眯起眼睛。 院门口有辆车打着车灯,他小跑过去,二话不说的坐上了副驾驶。 “你是能有多冷啊?”辛健看着他一副炸丸子的状态就想笑。 付志没搭理他,只是伸手把暖气调大了:“少废话,开车。” 他压根理解不了辛健这种大冬天就套个制服西装到处乱逛的怪物,在他看来,检察院的制服兼顾了丑化,不实用,俗套的种种特性。 这个时节天黑的早,路上的行人都带着一股周末的气场,付志往外看了一眼,对于热腾腾的街边小吃有点流连。 其实院门口不就挺好的? 离宿舍还近。 他家乡不在本地,是大学毕业之后被留下的,院里给解决住房安排了一个宿舍,但是环境不太好,在地下室,夏天虽然凉快,冬天简直是要人命的冷。 也就是亏了这边靠北,还不太潮。 辛健提前订了位子,人满为患的火锅店给留了一个包间。 付志钻进店里的时候满足的长出一口气,旁边领位的小姐笑了笑:“今天挺冷。” “是啊。”他点点头:“冷的都不会说话了。” 第3章 档案室三个字看起来尤其刺目。 也没兜圈子,辛健开门见山:“巫世国的案子现在是我负责。” 他说完钱真愣了一下,然后再看向辛健和付志的时候一脸的同情冷笑:“恭喜,希望检察院的档案室待遇能好点。” 换言之,他之所以现在扎堆在这些堆积如山的旧卷宗里,都是拜这个案子所赐。 辛健皱了皱眉:“这案子具体有多复杂?” “有多复杂?”钱真笑着转回身走到办公椅上坐下:“复杂到我他妈的还没搞清楚到底怎么个情况就进来了!” 这口气钱真憋了很久。 从被强制调离刑侦队再到美其名曰“升官”到这个档案室,他能忍着没出去跟人干一架,纯粹是他从小家教好修养好,换了别人,八百年前就爆了。 “能跟我们谈谈么?”辛健一边说一边人走进档案室找了个椅子坐下,付志站在旁边四处扫了一眼,没说话也没开口,那态度摆明了今天钱真不说点什么,他们不会离开。 钱真刚想说话,就被电话铃声打断了。 他站起来去接电话,没听两句就下意识的看了辛健和付志一眼,两人相视而望眼底一沉。 果然,钱真挂了电话摊了摊手:“通知我开紧急会议。” ——这时机掌握的真是见鬼的准! 比了一下门口,钱真有点冷的笑笑:“请吧二位。”然后在跟辛健和付志擦肩而过的时候,很低声的说了一句:“在局里你们什么都问不到,等我联系你吧。” 说完,他有点不耐烦的把两个人请了出去,然后毫不客气的摔上门。 演的还挺像。 要不是刚才那句话,大概辛健现在的心情会恶劣上十倍不止。 但是现在也没多舒畅。 这案子比最初他所以为的复杂,弄个不好,最后他也得跟着赔进去。 付志看了他一眼,对于辛健脸上难得一见的凝重感觉有点微妙,然后他率先下了楼:“走吧,回去还能赶上晚饭。” “你这种除了吃就是睡的生活模式,对于提高猪之类哺乳动物的自尊心其实挺有积极作用的。” 辛健跟着下楼,忍不住吐了句槽。 走在前面的付志懒懒的瞄了他一眼:“你以为你说的这么含蓄就表示你有文化了?” 后面的辛健乐了:“我都说到这份儿上了还含蓄呢?” 对此,已经有过太多次口头之争最后下场惨烈的男人聪明的选择了缄默,走出公安局行政大楼的时候掏出一根烟,点了咬在嘴里。 辛健看着他,在开车门的时候插了句话:“我想去趟良乡。” 已经坐在副驾驶上的付志只是把头靠在车窗上,顺手打开了车里的音响,然后闭上眼睛。 “开车。” 监狱这地方,就是你到过几次都不会变得习惯。 从骨子里会泛出一股很阴冷的悚然感,哪怕是如辛健和付志这样常年跟犯罪分子打交道的,也不会喜欢老往这地方跑。 在接待处大概的表示了一下来意,办事人员客客气气的招呼俩人坐下,然后去打电话。 大约过了半个多小时,终于有人走了出来,看样子是个领导,刚看见辛健他们就笑的阳光灿烂:“哎呦,检察官同志,真是大驾光临。” 这用词让付志有点想喷,不过最后还是忍住了。 握完手喝完茶又问候了一边彼此吃没吃饭,辛健终于抽了个空把来意说了,这位领导立刻表示出了难为:“你知道,我们没有正式的公文,是不能轻易批见的。” “公文稍后会给补上。” “这个……违反程序啊……你说我们这单位本来就卡的紧,要不,等你们拿到了批文再过来?”有些矮胖的中年人说起话来不算多利索强势,但语气之中却没有半点退步的余地,辛健皱了下眉,对面的监管还是笑笑,一脸建议的表情。 当即,辛健有点后悔。 他后来跟付志两个人从监狱出来上车的时候,没忍住嘀咕了一声:“我来错了。” 付志笑了下:“早晚的问题。” 这案子既然已经被抗诉了,被人知道办案人是辛健不过是时间上的那点落差,监狱这边不可能没有准备。 陈检察长还真是丢了个好差事给他们俩…… 第4章 到了院里,辛健直接跑去找了老处长。 有些话之前陈锐在的时候没有给他说清楚,现在碰了一鼻子灰,总的把该搞明白的事给弄明白。 不能到时候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付志不失时机的冲去了食堂,辛健从处长办公室出来又找到食堂的时候,付志就在闷头啃排骨。 旁边的位置照例空着,饭已经给打好了。 在边上吃饭的其他同事看见他就招招手:“辛健,过来,你家那位饭都备好了,真贤惠!” 辛健笑了笑,付志头都没抬。 说起他俩的关系,其实回头去想有点莫名。 付志比辛健早到这个检察院,他是一毕业就被处长要来了,因为在学校里的成绩表现很不错,当时带他的教授导师刚好就是老处长的熟人,提了两三次,也就上心了。至于辛健,以前是在地方检察院干的,那丰功伟绩数出来非常的有励志感,因为一个案子需要合作到院里帮过一段时间忙,顺理成章的被检察长排除众议给留了下来。 而他们俩是在大概知道对方半年之后才发觉原来彼此是校友。 同所大学毕业的,但是在学校里完全没有交集更没说过半句话。 理论上应该同堂上过课,但没有任何的印象。 但是或许就是因为这点渊源,平时不太喜欢跟人拉交情的辛健意外的很喜欢去找付志,时间长了,慢慢形成了一种模式,两个人一起去提讯的时候,车上的座位一个到了另外一个肯定是预留好的,食堂里大家也是宁愿跟其他人挤一桌也不愿意插在他们俩中间被无视。 付志的性格太过慵懒,对什么都漫不经心,辛健对人大部分时候是采取无视态度,跟他俩凑一起,实在不是什么好经历。 辛健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饭,有点奇怪:“排骨呢?” 他旁边的人抬起头举了一下手上啃的不亦乐乎的排骨:“最后一份。” 说完得瑟的挑了下眉。 辛健怔了一下,然后没什么心理压力的夹过付志饭盒里剩下的那块塞在嘴里。 “我咬过一口了。”付志有点怨念。 已经轻松解决把骨头吐出来的辛健只是无所谓的歪了下头,右手习惯性的伸到付志的脖子后面捏了一下。被捏的人浑身一僵,想说的话全憋在嘴里说不出来了。 见状,辛健满意的扬起了一个得意的笑容。 旁边的人看着他俩,有点无奈的摇摇头。 这世上真是一物降一物,没人能理解为什么辛健这样的人会对着干什么都不怎么冒尖的付志这么死缠烂打,也没人能理解付志这种予取予求的被压榨感到底是个什么心态。 大概应了一句老话。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钱真果然过了一天就主动联系了辛健,不过是在晚上,九点多的时候。 两个人约了时间和见面的地方,然后辛健跑去宿舍把付志拉了起来,对方刚睡下就被拽起来导致了一脸的欲求不满。 开车的时候,辛健从倒车镜里看着付志的表情就一直在乐:“你这样就跟我虐待你了一样。” 衣服都没穿好。 “你以为你没有?” 没好气的甩回去一句话,付志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懒洋洋的把衣服扣好,然后头一歪,横躺在后座上又开始睡。 辛健赶在红灯之前使劲踩了一脚刹车。 差点把付志从座位上甩下去。 “我操!你疯了!”会不会开车? 晕头转向的坐起来扶着车门上的扶手,付志脸色有点发白的瞪着辛健。 前面做为司机的人只是笑了笑:“不困了吧?” 说的付志恨不得抓起什么东西直接砸到辛健那张无比欠抽的脸上…… 地点是钱真选的,在一家挺偏僻的茶座,辛健他们到的时候,钱真已经在等了,看见俩人招了下手。 走过去,辛健左右看一眼:“庄一伟没来?” 本来以为他俩必然是一起的。 对他的话,钱真脸色沉了沉:“那种小人是不会搀和进来的。” 若是同一战线,又怎么会他去档案室,庄一伟还在刑侦大队? 辛健没接话,只是依言坐下,付志缩在里面,热茶搞的他眼镜上蒙了一层水雾,他摘下来拿旁边的餐巾纸一直在擦眼镜。 钱真没太多时间,也就没有再浪费时间寒暄:“是谁让你们负责这个案子的?” “这个问题没办法回答你。”辛健也没兜圈子。 钱真怔了一下,有点不满,他来回看了辛健半天,最后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过了一会儿,才又开口:“巫世国这个案子本来是我们……”话才说了一句就觉得有点不对,钱真皱了皱眉,换了个人称:“我和庄一伟一起接的案,但是取证的过程就很艰难,被害人身上明明最初检验到了巫世国的精液,但是后面鉴定所声称鉴定品收到了污染,鉴定结果作废,但是那时候被害人尸体都火化了,还怎么再鉴定?我们当时想了无数的办法,几次返回案发现场,好不容易证据搜全了,人证出车祸死了。于波一开始供认是他跟巫世国两个人一起犯得案,到了法庭上又翻供说是自己开车撞死的被害人,巫世国并没有参与到实施过程。”说到这里,钱真捶了一下桌子:“我操!最后竟然判了个不做为!” 然后他就被调离了刑侦队。 辛健听完了没有立刻接话,而是想起了之前他去见处长的时候,老处长留给他的几句话。 “我不能告诉你任何事,也告诉不了你什么,这个案子,你用心去查,但是尽力就行,不要太勉强,没人能提供给你实质性的帮助,纯粹得靠你自己。” 很明显,这案子里涉及到了很多的人。 但是这些人不能露出台面。 做为检察官来说,其实工作内容真正复杂的不在于疏理案情,而是在于你要怎么在非常复杂的环境之中拿到一个你想要的结果。 电视中所演的桥段不过是编剧们的异想天开。 现实远没有邪不胜正这四个字如此的简单美好。 喝了口茶,辛健长出了一口气:“就是说,这案子没有什么可以挖掘的新证据了?” 第5章 辛健一扬眉:“不是无罪,是不作为。” 沙发上的男人局促的搓了搓手,没有答话。 付志选了个最靠边的位置坐下,辛健看了一眼巫世国:“案发当晚,到底你们是几个人?” 这个问题明显让他的情绪紧张起来。 巫世国先是抬头看了辛健和付志一眼,然后低回去:“两个。” 付志敛了下视线,表情很微妙。 没想到,巫世国并不是一个擅长掩饰的人。 这种人在预审的时候就不可能扛的过讯问,更别提法庭上。 可是他竟然没有被定罪。 司徒茁并没有解释为什么当初巫世国的鉴定结果被推翻,却没有任何人提到过现场可能存在第三个嫌疑人,更甚者,为什么最初那个样本为什么会被当成巫世国的鉴定样本,一样没有解释。 他给付志的答案只有简单的三个字:“不是我。” 一般鉴定所并不会跟进一个案子的具体进展,一旦文书交上去,其他的部分他也就不再关注了,直到钱真找他的时候,他才知道鉴定书里到底写了什么。 第二天,他就从原本的鉴定所调职了。 付志临从司徒茁家出来的时候,对方还一脸调侃的跟他说:“从这案子确定再审到现在,我一直在放假。” 所以,后来约辛健一起来找巫世国的时候,付志忍不住问了一句:“你下面要怎么办?” 电话那边的声音依旧低沉平稳:“凉拌。” 付志闻言一笑。 侦查不配合,法证鉴定不配合,嫌疑人都不配合。 饶是早就看穿了司法体系的运作模式,还是不得不为这次的案子表示下感慨。 难办的案子不少,但是这种情况未免有些邪门了。 不过…… “巫世国,你去看过于波么?”辛健的声音把付志有些游离的思绪拉了回来,而听到于波的名字,巫世国整个人僵了一下,把他的反应看在眼里,说话的人声调带着一股蓄意的凉薄:“他在监狱里的日子很不好过,跟我说,杀人的不是他。” 巫世国盯着茶几:“凶手没几个不喊冤的。” “那你呢?” “我没杀人。” 答的很斩钉截铁。 辛健没再追问,跟付志两个就这么离开了。 检察官不同于警察,上门讯问这种情况不属于正常的司法程序,所以辛健没有问太多,事实上,他想要问的,已经很清楚了。 在回去的路上,他问了付志一句:“是你的话,这案子你会怎么办?” 付志只是懒懒的靠在靠背上瞄了他一眼:“不是我,我不需要考虑这个问题。” 车里变得有点沉默,辛健视线一直看着前方的路,路灯在夜幕之中晃的一切都很不真切。 行人走的很匆忙,似乎没什么人多去留意身边的事情。 但是这社会上的关系就是如此。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说起来有些冷漠,却也不失为一种自保的手段,辛健记得在地方检察院的时候有人问过他:“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还会不会选择做一个检察官。” 当时他的回答非常的干脆。 “会!” 他不擅长后悔,更不喜欢后悔。 要么不做,只要他决定了,就一定会走到最后为止。 而旁边的付志只是在这片沉默中安静的看着窗外的路灯,欣赏着灯火阑珊,眯起的双眼中,感觉众生影影绰绰。 在检察院的门口,辛健和付志遇到了被害人的家属。 是那个女大学生的父亲。 经过门卫的介绍知道他俩就是他女儿案子的办案员,抱着他俩哭的歇斯底里。 周围的人都驻足在门口看着这一幕。 有好奇,有打量。 辛健几次去搀那位老夫妻都没有搀起来,后来是付志跟门卫一起才勉强把人给安抚在了门卫室的椅子上,倒了一杯水,辛健半蹲在他面前承诺。 “老人家,我答应,我一定还你女儿一个公道。” ——这句话太多人说过。 电视上甚至都快放烂了。 但是当时在付志的心里,却觉得这一句话压的他心口几乎喘不过气。 眼前被害人的父亲老泪纵横的面容和辛健的侧脸似乎是端在一个水平面上,如同重叠的人生一样显得很不真实。 第7章 案子进入到了一个死胡同,回到院里,辛健在办公室看了整整一天的卷宗。 其实仔细研究的话,会发觉到很多的疑点,但是正如这世上没有完美的结案报告,一个案子在审理的过程中也不可能事无巨细。 付志临时被王姐叫回去帮忙了,到了归档的时候,一个人也实在忙不过来。 中午吃饭的时候,有同事好奇了一下案件的进展。 付志塞了一口米饭看了旁边人一眼:“你来帮忙么?” 瞬间对方的脸色有点僵硬。 他笑笑:“来帮忙我就告诉你。” 现在院里对于这个案子的态度,他猜也猜的到。 同系统之内是没有什么秘密的,一个案子内情有多复杂,即便其他人了解不到全部,肯定也会听说一些,而因为办案员是辛健,就显得更微妙了。 冷眼旁观的有,准备落井下石的也有,有些人等了很久大概就是为了等一个机会,无论是针对辛健的还是针对处长,甚至是检察长的,这案子最后肯定会牵扯到很多的关系。目前唯一能肯定的是,雪中送炭的肯定没有。 付志一顿饭吃的很快,趁着饭菜还有他帮辛健打了一份,直接送到了办公室。 推门进去的时候,辛健没回头。 大概是没听见。 他还在看卷宗,非常专注。 付志把饭放在了沙发前的小桌子上,没吭声的坐了下来。 他对辛健的第一印象已经很模糊了,大概是在晨会上,处长介绍了一下新人,前面说了一堆的形容词,到最后也只对他名字残存了一点记忆。 之后一直没有打过交道。 第一次真正接触大概是辛健的提讯六个犯人被安排在了一天,当时处里没有其他书记员了,他就被临时抓了包。 车上,他知道辛健一天要提讯六个的时候,心里笑了一下。 倒不是说幸灾乐祸,只是觉得这人有点悲催。 但是辛健的态度很不以为然。 一路上他都在反复的看手上的预审口供,到看守所的时候,问起问题毫不拖泥带水,切入重点之后绝对不多留一句废话。 那天他们加班到了六点多,结束的时候,辛健非要请客。 也没选多铺张的地方,就检察院附近的一家小餐馆。 吃饭的时候他才知道原来俩人是校友,就势聊了几个还有点印象的教授和同学,虽然有点强做熟人的嫌疑,但是一顿饭吃的倒也还算是愉悦。 从头到尾,辛健没有过半句抱怨。 正如最初处长对他的夸赞,自信,严谨,不免有点骄傲和目中无人,但是尚在让人接受范围之内。 付志相比辛健总是沉默很多,对方提到什么,他也就是附和的点点头。 不多做评价,也不怎么提起自己。 他也知道对方不需要他说太多…… 就检察官这样的职业来说,辛健长得很符合大众的需要。 端正,大气,隐隐有股强势的气场,说话做事都带点不容人质疑的控制力。 跟付志俨然是截然相反的两个典型。 所以,谁也没想到辛健会从那天之后就莫名其妙的开始喜欢拉着付志做这做那。 吃饭下班甚至周末看电影,因为反正是俩单身,经常付志是周末一大早被他砸门给砸起来,然后睡眼朦胧的被抓着左逛右逛。 最初还骂几句无聊,后面连骂都懒得骂了。 在外人眼里看,他俩的关系难免有点奇怪,不过,其实付志自己也搞不清楚。 他看着辛健审阅卷宗的侧脸,坐了一会儿开始觉得犯困,干脆就把眼睛闭上了。 直到他睡着了,辛健才转头看了他一眼。 笑了笑,视线又移回手上的卷宗。 付志大概睡了能有一个小时,醒来的原因是感觉到脖子后面被人捏了一下。 他几乎是抖了一下猛的睁开眼睛,面前辛健的距离让人有种压迫感。 付志皱了下眉:“你为什么这么喜欢捏人脖子?” 是辛健的一个习惯动作,力气不算太大,但是刚好能酸到人皱眉呻吟的程度。 辛健扬眉笑笑:“习惯。” 每次捏的时候付志都会缩成一团,那种反应莫名的让他觉得很有趣。 拍了一下付志的肩膀,他示意对方站起来:“去趟分局。” 第7章 付志在后面觉得情况不对,想往前走,耳边处长开口了:“付志,无论你们现在在什么地方,让辛健先别回院里!” 声音有点着急,处长这种样子,付志一共没见过几次。 他看着那几个穿着检察制服的人走到辛健旁边说了什么,后者皱着眉回了两句,看样子是在拒绝。 然后从楼里又走出来一个人。 付志觉得眼熟,却一时想不出对方到底是什么人。 那人站在辛健旁边,交给他一份文件,等辛健看完了,皱着眉,跟着之前的那几个人上了旁边的吉普车。 临末的时候,他若有似无的看了付志一眼。 幅度很低的比了一个阻止的动作。 他不让付志过去。 所以付志只是拿着手机,沉默的往不容易察觉的角落里退了两步。 看着吉普车开出院里,他对着那边的处长回了一句话:“处长,你说晚了……” 第9章 付志从辛健上车之后,一直到第二天早上上班,一共给他打了不下于四十个电话。 始终没有人接。 他很清楚的记得当时辛健的手机是在身上的,所以如果他不接,那不是手机被其他人拿走了,就是他接不了电话。 这两样无论是哪一样,都实在不是什么好事。 处长那天听到他说了大概情况就挂了电话,一直到第二天付志去办公室找人,都始终音讯全无。 就在情况发展的越来越诡异的时候,检察长带着付志见了两个人。 一个之前付志打过交道,是其他分院的检察官,叫曹峰,每次遇到这个人,付志都会条件反射性的头疼不止,因为曹峰曾经是他的学弟,不巧,还曾经跟他住过一个寝室。 在楼道里看见付志,曹峰显得挺兴奋:“呦!学长!” 避无可避的男人翻了个白眼,有点不甘愿的回过头:“这么巧……” 曹峰笑笑:“不巧,我是主动申请过来的。” “申请?过来干嘛?” “帮学长查巫世国奸杀案啊!”曹峰笑起来一口白牙晃的人眼晕,他热情过度的抱了付志一把,嘴唇刚好从他的耳边扫过,这蓄意或者无心的动作让他怀里的付志猛的一僵,抬起头,曹峰笑的坦然:“不过,主要是我想见学长了!” 付志哀叹了一声对于这种若有似无的告白游戏感到无可奈何,扫了一眼发觉已经快要引起其他人的围观了,他只能往旁边侧了一下把曹峰拽进办公室。 王姐刚好不在,就剩下他一个人。 “什么叫帮我查巫世国的案子?”一把甩上门,曹峰刚才说的话让付志有种不好的预感。 站在他对面,年龄比他小但是身高却比他高的男人耸耸肩:“不是说辛健去外地学习了么?这案子我接手,上庭的时间都排好了,如果辛健赶不回来,就我来诉。” “学习!?” 重复了一遍这个有点可笑的词,付志眉头紧皱。 那个样子有半点像是让人去学习的么? 他看着曹峰:“你到底知道多少?” 曹峰笑笑:“你说案子?” 付志脸色沉了沉,没接话,只是看着对面的所谓学弟。 看出来他有点不爽了,曹峰新奇的挑了挑眉,然后慢慢的弯低身子,故意靠近付志:“学长……你还真的挺关心那个辛健的……” 之前就听过一些关于辛健的传闻,打过一次照面,得过的结论是一见不如百闻。 现在看着付志的样子,不免又有些好奇了。 毕竟,在他的印象里,付志万年都是那副漫不经心的调调,似乎谁都不看在眼里,又似乎谁他都看不进去。 付志往后退了一步,避开了彼此之间的距离。 其实……他不喜欢跟曹峰打交道,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下一刻,看着他这种反应,曹峰扬起眉,试探的问了一句:“难道学长你喜欢他?” ——就是因为这个。 付志是个gay。 这件事这个世上知道的人一共不超过五个,曹峰就是其中之一。 虽然他会知道完完全全是个意外,但是,这对付志来说,实在不是一件好事。 他皱了皱眉:“别转移话题。” 对于他的回避,曹峰先是愣了愣,然后了然的扬起眉,他纯粹有些戏谑的站直了身子,看着一脸打算刨根问底的付志,过了半天,慢悠悠的开口:“我什么都不知道……” 他说完,径自去打开办公室的门,走出去之前,回头看了一眼付志:“辛健如果回不来,这案子你还诉不诉?” 曹峰不腻歪着叫付志学长的次数屈指可数,眼下这个情况,更显得尤其微妙。 站在办公室的人看他一眼,表情没什么变化。 “诉。” 一个字,简单明了。 曹峰笑了笑,摇着头关上了门。 辛健去学习的事,之后在大会上,又正式宣布了一次。 曹峰的出现让这个案子的走向引发了更多的猜疑,甚至有人私下谈论辛健大概是被禁闭起来了,付志尝试着联系过处长,却一直找不到人,去见检察长,说是开会去了。 法庭给的排期是五天后。 上面管付志要那份鉴定书,他一直拖着不肯给,辛健的手机他没有再打,因为不清楚情况,他害怕给打没电了。 现在这种情况,对方是肯定不会找到地方充电的。 曹峰对这个案子的了解情况并不低,显然也做了准备,付志说的一些问题他都能对上细节,只是在看到辛健写了一半的审查报告时,不赞同的摇摇头:“巫世国想要诉谋杀不可能的,最多能定个强奸罪。” 新的物证上,死者的衣物上检验出了巫世国的dna,这唯一能证明的就是巫世国当时参与了强奸的犯罪事实,但是最后究竟是谁撞的人,根本没有直接证据。 付志皱眉:“于波第一次的口供交代的很清楚,当时是巫世国上车撞的人,目击证人的口供也证实了这一点。” “目击证人已经死了,于波的口供以庭审为主。” “曹峰,你第一天干这个?” 任何时候第一份供词都是基准供词,这是常识了。 对于付志的话,曹峰扬了下嘴角,眼底的神色很复杂:“学长,上了法庭,肯定是以庭审为主的。” 就算别的案子不是,这个案子也肯定是。 诉,他们是尽人事,至于判决,那只能看天意了。 付志没说话,觉得有点烦躁的敲了下桌面,然后放下卷宗走到窗边抽烟,缭绕的烟雾很不真切,他下意识的咬紧了后牙根。 曹峰从后面看着他抽烟的侧面,有些玩味的笑笑。 一连三天,事情就这么耗着。 曹峰重新整理了一份审结报告,但是显然那个跟最初辛健的打算相差甚远,按照曹峰自己话说,他要在最稳妥的条件下确定一条是一条,如果两个都没诉成,那才真是对不起死者。 付志觉得这话乍一听合乎逻辑,骨子里根本可笑至极。 但是他没办法,这案子的主诉人不是他,就算他不同意,也无可奈何。 处长依然没有踪迹,检察院大部分的人选择了跟他保持距离,这案子办到现在已经栽进去一个辛健,在众人心目中,付志卷进去也是早晚。 不过付志一直都没放弃。 他在等,等辛健的消息…… 于是,终于在第四天的晚上,半夜2点多的时候,他接到了辛健的电话:“付志,你帮我把审查报告打好,我大概明天早晨能到。” 他在火车上,费尽功夫,终于还是赶上了! 第10章 辛健出现在检察院里的时候很狼狈。 平时也算是很注意形象的男人一身的风尘仆仆,脸上还残留着一些细小的伤口,衣服就是当初付志看着他被带走时候穿的那身,但是不少地方已经皱了,攥在手里的手机看起来象是摔过,残破不堪。 “你这是去什么地方学习了?”怎么看着跟刚从虎口脱险一样。 辛健爬了一下头发,想笑但是实在挤不出来,这几天坑爹的经历说出去简直就是拍电影的上好题材。 不过暂时他没心思回忆这个。 拉过付志到一边:“报告弄好了?” 付志把报告递给他:“你看一眼。” 辛健仔细的把报告翻开,一页一页的看,偶尔会皱下眉,一直到都看完了,他抬头看着付志笑了笑:“整个检察院,也就你能用四个小时写的出来这种审查报告。” 之前他听跟付志同办公室的王姐说过,一般人需要花一天时间去整理的报告,付志永远只需要半天。 但是他剩下的半天基本上都在睡觉。 付志对他的话只是掀了下眼皮,没说话。 两个人走进办公楼,他才想起来的补充一句:“曹峰过来了。” 对于这个学弟,辛健的印象不浅。 “来接手这个案子?” “嗯。” 这个时候把曹峰弄过来只可能是干这一件事情,辛健人被困在外地的时候,一早也想到了这面的局面会是什么样的,他重新翻开报告:“鉴证书你给他了么?” 付志顿了一下:“给了。” 第9章 司徒茁看了他一眼:“大概是胃穿孔,这小子真是疯了。” 这东西又不像急性阑尾炎,说发作就发作,这一路上大概能疼死他。 辛健没吭声,坐在楼道的椅子上。 手术的时间不短,司徒茁后来接了通电话就回去了,留下李磊在医院里陪着等,辛健后来接了一通检察长的电话,问了一下情况。 大概快到晚饭的时候,手术室的灯才灭了。 付志被推出来是昏迷的,辛健抓着医生问了半天,确定付志确实没事了才放过人家。 到病房的时候,他看了李磊一眼:“要么你先回去吧,这里有我就行了。” 李磊有点犹豫:“你行不?” 辛健也是刚回来没多久吧,这案子从头到尾虽然轮不到他参与,但是听说的事可不少,折腾这么一大圈,是个人都要扛不住了。 不过他面前的人精神状态还算可以,辛健拉了把椅子坐下:“没事儿,你先回吧。” 最后看了一下确实也没什么可以帮忙的,李磊也就回去了,临走给辛健买了点吃的,被后者随便的放在床头柜上也没动。 一直到付志清醒过来,辛健都没合眼。 第12章[完] 电视上总是经常演一些病人清醒过来先是动一动手指,然后缓慢的睁开眼。 付志醒过来却是猛的坐起来的。 刚好在倒水的辛健被他吓了一跳,手一抖差点泼病床上的人一身。 “我靠,你要吓死谁啊?” 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就坐起来了。 付志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视线转到他身上,表情有点茫然:“我迟到了?” 他说完辛健笑了:“原来你对迟到还有压力啊?” 估计大部分人都跟他一样以为付志这种走路都差不多能睡着的人,不迟到才是件新鲜的事情。不过事实上,他确实没有迟到的记录,只不过存在感太薄弱了,即便每天按时到单位按时开会,也总让人觉得好像他一直不在。 付志揉了一下有点疼的眉心:“几点了?” “十点半。”辛健扫了一下旁边的时钟,补充了一句:“晚上。” 他说完付志终于彻底清醒了,他转头看了一眼外面黑漆漆的天色,不太舒服的呻吟了一声倒回床上:“我咋了?”话说的有点有气无力,他稍微动了动,找了个舒服点的姿势,非常顺手的想把辛健刚倒好的水拿过去喝。 辛健看了他一眼一把按住:“这话应该是我问你,你是怎么把自己搞的如此血染的风采的?” 那件废掉的衬衫他后来也看见了,李磊说话一点都不夸张,真的是接近半身的血。 “我一点记忆都没有。”无辜的扬了扬眉,付志觉得浑身都疼。 残存的印象还是当时他一路狂飙的往回赶,路上庄一伟大概说了有八十几遍不要着急,来得及,不过他都没太往心里去。 当时的念头差不多也记不清楚了,只觉得就是该赶紧回来。 耽误事,真正受到影响的不止是一个两个人。 刚做过胃部手术的人不能喝水,辛健把杯子拿着用棉签蘸了蘸付志的嘴唇,看着上面有点干裂的痕迹,眼色沉了沉。 “你先忍忍吧,暂时不能喝。”喝不到水的付志表情有点可笑,辛健把杯子放下,给他把枕头调了调位置。 基本的生理要求都被剥夺的病人不满的哼了一声,然后迟钝的想到了一个早该问的问题:“案子怎么样了?” 辛健扬扬眉:“二十年。” 他看着付志满意的点点头,然后感到有些可笑的轻咳了一声:“我本来以为你醒来的第一句话会是问这个。” 顺便紧抓着他的手,一脸焦急什么的。 怎么也没想到这人醒来跟被雷劈了一样,考虑的全是不着调的问题。 付志听懂了他的调侃,有点不爽的挑了下眉角:“早告诉你电视剧不要多看,智商会退化。” “跟看着你的效果差不多。”轻松的挡回去,辛健坐回在椅子上,一脸笑意。 之前的所有担心,在医生三番四次确认付志没事儿的时候就稍稍放下一点了。 对于付志忍着胃疼拼死赶回来这件事,他觉得没有特别去感谢的必要,更不需要矫情的拿出来讲。 从一早,他就知道付志是这种人。 那次提讯之后,眼看着付志一边皱眉小声抱怨着院里欺负人,一边陪着一起加班硬是把六个提讯全部都提完,他就知道这位校友跟其他人评价的有很大出入。 他的口供笔录甚至很工整。 没有任何的遗漏。 既然付志醒了,后半夜终于辛健也睡了一会儿,不过就在他隔壁的病床,也实在懒得摸黑回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有些同事过来看了看,李磊快到中午才来,给辛健带了点饭菜,搞的什么都不能吃但是饿的难受的付志浑身不痛快,连损带赶的把辛健弄回了院里。 “赶紧滚吧,别让我看见你!” 如果不是嫌弃太娘娘腔,他都想拽起床上的枕头开始砸了。 辛健一上午在他旁边什么都没干尽吃东西了,还特喜欢吃那些味道重的水果,表情怎么看怎么欠抽。 司徒茁后来没有再来,不过打了通电话,大概意思是高度赞扬了付志不要命的工作精神,顺便转述了一下当时在手术室外辛健难看至极的脸色和紧张的态度。 付志当时靠在病床上拿着手机扬了扬眉:“你跟我说这个干嘛?” 其实他觉得跟司徒茁的交情实在不能叫深,除了这案子,之前完全没打过交道。 手机那边的人笑了笑:“行吧,你不想听就算了,我就是顺便。” 说完,他就挂了电话。 付志把手机放在床头柜上,看着天花板很缓慢的长出了一口气。 到底什么时候喜欢上辛健的,这问题他觉得自己已经搞不清楚了。 最初明明是对方先来招惹的他,做为当事人之一,他就是被动的接受着辛健的骚扰,从开始的烦躁厌恶到后来的可有可无,本来性格上就不怎么会拒绝人,一来二去也就顺理成章了。后来大概是接触的多了,眼见着这个人的原则,为人,还有那点让人难顶的傲气和矫情,等到意识过来的时候,已经彻底没有办法了。 他以前也被人数落过太过迟钝。 反应和感觉都很迟钝。 所以他真正喜欢上和他意识到喜欢上是存在着时间差的,从他意识的那时候起,就已经有了结论。 “悲催啊……”喃喃自语的自我调侃了一句,付志闭上眼睛脸上还挂着有点自嘲的笑:“真他妈的悲催……” 付志这次住院住了有半个月。 同事来看了两轮才熬到出院,他回到院里销假的时候,还受到了程度不小的歌颂。 晨会上处长特地表扬了一下他的“鞠躬尽瘁”,底下辛健一直在笑,让付志有种踹人的冲动。 不过,他也就是这样的一通表扬而已。 比起辛健的三等功表彰,实在差别的有点大。 处长怕他有什么想法还特地把他叫去办公室做了一番思想工作,结果他只是扬扬手表示他完全没有心理压力。 表彰大会那天,他后来去了。 不过没入席,只是站在最后看了一眼。 辛健站在台上接受嘉奖的时候,付志在下面笑了笑,会台上的帷幕很给力,一身制服的辛健站在那里笔挺笔挺的,脸上的表情看不真切,但是肯定很得瑟。 第1章 “北三环路由东向西方向路面行驶有些缓慢,自西向东车多,东三环北路……”广播里的路况信息依然是那么的扯,辛健一大早上被堵在环路上进退不得,惆怅的一直用手指敲着方向盘。 这坑爹的节目为什么要起名叫一路畅通。 播到现在一条畅通的路都没有,全都是行驶缓慢。 电子表的数字一直在走,辛健怀疑今天他晨会肯定要迟到了。 正想着,手机响了。 他扫了一眼屏幕,是李磊。 “喂?” “我说你在哪儿呢?” “环路堵着呢,干嘛?” “你赶紧想个办法,处长着急找你,正在那儿暴躁呢。”说暴躁都有点含蓄,那根本是已经接近抓狂了。 “他哪天不暴躁?”辛健吐槽的挑了下眉:“什么事儿啊?让付志帮我顶一下。” “付志早阵亡了,总之你赶紧想办法吧!” 说完李磊就挂线了,辛健有点无奈的看着手机,想办法?这交通情况神仙都没办法他能有什么办法?惆怅的看了一眼外面的盛况,他强自淡定的打开车里的音响。 耗着吧…… 他也没辙。 结果等辛健到院里的时候,已经快九点半了。 刚在楼道里出现就被抓进了处长办公室,不管不顾的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交通情况不好你不能早点出门!你以为你是嘉奖个三等功就厉害了是不是?院里的规矩还要不要了!” 骂的有点不着调,辛健看了一眼站在边上不知道被数落了多久的付志,眼角示意了一下,后者翻了个白眼。 他才是最倒霉的那个…… 辛健迟到了挨骂,他根本没迟到为什么也要挨骂? “辛健,之前巫世国那个案子让很多人都盯上你了,我不是吓唬你,以后做事你一步都不能走错了,不然就是万劫不复!”处长死死的盯着眼前这两个最爱惜的下属,心里百转千回的一堆话不知道怎么说。 无论是之前辛健被强制外派学习还是他被困在高检开会,这里面的关系根本就没人能往细了查。陈锐把案子给他的时候就提醒过他,这案子背后太深了,弄不好就是玉石俱焚。 但是当时除了辛健,他实在想不到还有谁能接。 对方也算是不负他的期望,无关其他,就仅仅对巫世国的诉讼来说,起码是有个交代了。 第11章 “被抢的只有钱么?” “还有手表和被害人的一个皮包,但是赵孙最初说自己没有拿,后来又说不知道逃跑的时候放在什么地方了。” 按照赵孙的说法,他最初的目的就是抢劫,没想过最后会演变到杀人这么严重,所以一时也手足无措了。 点点头,辛健示意了一下付志,让他把这些都记录下来。 然后,话题进展到了一个不太舒服的过程:“那关于刑讯的事情,你们到底有没有对赵孙用过暴力。” 辛健这不是个问句,只是一个简单的陈述,语气甚至都没有什么变化。 视线紧紧的锁住面前的两个警察,他看着吴刚转头看了孟军一眼,后者一直攥拳的手又紧了紧,然后抢了一步出口:“没有!我们没有使用过暴力!” 付志敛下视线,静静的写下了孟军的这句话。 第3章 刑讯逼供在司法系统里,是挺严重的一件事。 不查出来还好,一旦被查了,对警察来说绝对是焦头烂额的局面,也或许是因为这样的原因,一般的逼供都不会成立。 至少公安侦查部门就不会配合。 取证也就特别困难。 赵孙在快要上庭的时候突然翻供,从可取度上并不算高,辛健问完了孟军和吴刚之后并没有多做表态,只是大概了解了情况之后就让两个人回去了。 临走,孟军把手上一直捏着的纸递给了付志。 是一封证明书。 大概就是他们刑侦队长证明他在审讯过程中从来没有过不良记录之类的东西,不算正规的文书,付志看完了递给辛健,后者只是笑了笑。 “明天去看守所?” 没有提讯赵孙之前,什么都下不了定论。 付志对此没什么意见,他把吴刚他们的口供整理了一下,然后趴在桌子上又准备补觉。 辛健不过转身去倒了杯水再回过来就看见他已经趴下了,不可思议的扬了下眉,他坐在付志对面:“你睡了半个月还没睡够?” 在病床上除了睡觉也没其他事情可以做了,他以为怎么着付志也该躺够了。 付志头埋在胳膊里,说话的声音很闷:“感觉不一样。” “你老这么睡不会头晕么?”辛健每天睡觉只要超过了六个小时,起来就觉得头晕脑胀。 “我睡少了才会头晕。” 稍微动了动,付志侧着脸掀起眼皮:“你这种工作狂完全体会不到这种幸福感。” 辛健跟他是完全相反的类型。 做起事情拼命三郎,有工作干任何时候都一脸的精神奕奕,加班的时间大概比休假的时间还长。 事实上,自从认识了辛健,他的假期已经呈倍数下跌了。 “我工作狂?”辛健喝了口水,一脸的调侃:“是谁不要命的胃穿孔了还要开车?” 他再工作狂也没玩命吧…… 付志闭上眼睛,对这个话题不太感兴趣:“我当时没觉得疼。” 其实这话说的也算是实话。 当时开车的时候,他真不觉得有多疼,只是觉得特别累,浑身没什么力气。 不过那算是他常态,所以完全没往心里去。 辛健想到那件衬衫脸色有点阴沉,他走过去挨在付志旁边:“你胃病得看看了。” “不看。”趴在桌子上的人答的很干脆。 “别告诉我你怕打针?” “医院里头什么东西我都怕,打死不去。” 付志甚至连体检都很排斥。 他对于有人拿着一堆器材在他身上比来比去的场景有生理性排斥,不知道是不是小时候落下的心理阴影,总归那地方他是能不去就不去。 对于他的坚持,辛健皱了下眉,付志这个人有时候对于一些很鸡毛蒜皮的事情会发挥出让人无语的固执,他之前经历过一次,是对方死活不肯去泡温泉。 但是这么放任下去,不知道下回他得把自己折腾到什么程度…… 辛健把茶杯放下,伸手推了付志一把:“那别住在院里宿舍了,地下室本来就阴。” “不住地下室我睡马路啊?” 被吵的一直睡不着的人抬头鄙视的看了辛健一眼,后者笑了笑:“住我那。” 其实之前也想提这件事来着,不过一直挺忙,也就岔过去了。 检察院的宿舍实在不是人住的。 除了床什么基础设施都没有。 付志扬了下眉:“不去。” “为什么?” “不为什么。” 付志说完就把头继续埋回去,无论辛健说什么都懒得再搭理了,闭着的双眼掩盖了所有的思绪,也让旁边的人摸不到头脑。 辛健总觉得付志这个人不太容易懂。 看起来对什么都不在乎,但是偏偏接触起来才觉得底线原则特别的多,明明走的很近,却还是觉得隔了点什么。 不过,他也知道对付志这种人,用逼的没用。 他适可而止的又喝了口水,休息了一会儿就坐回座位上继续去处理其他的案子了。 付志有特批,放下手里的活专管赵孙的案子,辛健可没有。 他办公室还堆了一大堆事。 提讯的时间安排好了,结果第二天一早就开始下雨。 雾蒙蒙的天气看起来很不舒服,带着湿度的温度更是冷的人皱眉。 所谓一场冬雨一场凉,放在北方更是如此。 辛健被处长找去开会了,付志就站在楼门庭的楼梯口等他,实在冷的受不了了,就抽出一根烟点上,咬在嘴里看着外面的雨幕发呆。 风吹过的时候,他就拢一拢大衣,往里缩一下。 一根烟抽完了就再点一根,雨幕连绵不断的,等人的似乎一直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辛健从楼梯走下来的时候,就看见付志站在门口的背影。 明明挺高的一个人,平时就喜欢缩成一团。 他隐约觉得似乎每一次都是付志站在显而易见的地方等着他,甚至不需要刻意去找,就一直站在该出现的地方。 “果然下雨天就喜欢走神……” 有点诧异自己发散的思维,辛健喃喃自语了一句然后笑笑,走上前习惯性的对着付志的脖子后面一捏。 旁边的人缩的更厉害了,回头瞪了他一眼。 辛健随口问了一句:“等了多久?” “刚到。” 付志头都没抬,把烟掐了,留在垃圾桶盖上。辛健也没拆穿他,随手把大衣挡在他头上,两个人一路小跑的往车库那边跑。 上车的时候辛健把大衣盖在付志身上:“我开车吧。” 后者没推拒,抱着他的大衣一起缩在副驾驶上又闭上了眼睛。 但凡出门,辛健都是司机。 至于为什么,已经追究不起来了,说通俗点,就是个习惯。 ——明明也没多久。 辛健却觉得他跟付志在一起,养成了很多的习惯…… 付志上车就着了,快到了地方才被辛健给推起来,有点茫然的看了一眼窗外,他皱了皱眉:“这么快?” “要不我开车带着你再兜一圈?” 辛健的语气跟哄小孩差不多。 付志瞥了他一眼,没说话跳下车,怀里辛健的大衣被他抱的全是暖意,披上的时候刚刚好。 反而付志大概在车上一直披着衣服,下车了一直在打哆嗦,没等后面辛健说什么,自己一路蹿进大楼了。 第4章 这世上很多事情有时候很可笑。 警察和嫌疑犯在一起,本来应该是警察的话更可信,但是偏偏在现实当中,却是很多人宁愿相信嫌疑犯而去怀疑警察。 付志问过辛健到底他比较倾向于相信哪一个。 辛健的回答是:“这不是相信的问题,而是判断的问题。” 比起人的话,他更相信逻辑。 付志当时没说话,只是觉得有点果然如此的调笑。 赵孙这个人,看着一点都不像个抢劫犯。 大概是因为他整个人长得其实还算斯文,即便是穿着看守所里的衣服,戴着眼镜的样子还是看起来很干净。身上的衣服并不昂贵,但是还算整齐,看见辛健和付志的时候甚至还问好了一句检察官同志好,让付志几不可见的笑了笑。 问题还是重复了很多遍的问题,赵孙最后一次翻供的口供有记录,在他复述经过辛健核对的时候,出入不大。 “那把刀你最初不是说扔下高架桥了?” 第13章 所谓的退补,是检察院把案子打回到侦查机关要求补充侦查。 换言之,就是证据不足,不够起诉。 在司法程序当中,这种情况非常的常见,但是这一次,却连带出了很多问题。 首先,刑侦队不接受这个案子退补。吴刚不同意,刑侦队的队长更是直接去找到了辛建他们的处长。 所以卷宗怎么送到刑侦队,就被怎么退了回来。比起追究这个案子是不是真的没有疑点,显然公安局更难接受的是接受退补就等于间接承认了刑事逼供这样的罪名。 处长把辛建叫到办公室,就是直接跟他说:“这个案子不能退补。” 辛建没有去接卷宗:“证据不足。” 凶器没找到,供词前后矛盾,不说其他人,就是之前赵孙提到的那个让他去路口等的朋友,也该核对一下。 “证据不足,你就跟付志去补足。” 说白了,这案子不能退回公安局。 检察院跟侦查部门虽然说起来是互相负责的关系,但是一旦真顶起来,非暴力不合作什么的,只是恶化两边的关系。 辛建有点不爽:“我们检察官都去做侦查了,警察难道只负责撒娇?” 大家各司其职,闹什么脾气。 处长对他那张嘴只能无奈的瞪他一眼:“这么多话还不如想点办法,这案子上面挺关注的。” 毕竟关系到了逼供,情况可重可轻。 辛建现在一听到上头这个词都会习惯性皱眉,之前被强制学习的事情他还没忘。 不甘愿的拿过卷宗,他放在手里颠了一下:“那给我们多配一个人。” 就他跟付志两个人得忙死。 “行!李磊那小子给你们。” “他?他能干吗?” 档案室呆了那么久,估计早退化了…… 处长瞪了他一眼:“开车总行吧!” 再怎么说李磊也是真正的刑警出身。 知道没商量的余地,辛建拿了卷宗就出了办公室,路上遇到付志去复印室,扬声叫了一声:“处长体恤我们工作辛苦,给配了个专属司机。” 付志拿着一叠卷宗拐进复印室,头都没回:“谁啊?” “李磊。” 辛建的语气有点幸灾乐祸。 结果他刚说完,旁边的办公室探出一个人:“叫我干嘛?” 果然白天不能说人,晚上不能说鬼。 辛建扬了下眉拍拍李磊的肩膀:“从今天开始,你要跟着哥混了。” 李磊没搭理他,只是看了回头的付志一眼:“你早上又喂他吃什么东西了?” “三鹿婴幼儿奶粉。” 付志咧嘴一笑,转回去继续复印口供。 第6章 处长把李磊配给辛建他们查这个案子,李磊在大概听完了辛建的描述后,反应是把卷宗往桌子上一扔:“逼供?电视剧看多了吧?” 要是在什么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小城市也就罢了,他们这风口浪尖的,逼供?谁会这么吃饱了撑着找麻烦。 “所以你倾向于相信孟军的话?” “不是我相信谁,而是这事情不是明摆着的?赵孙这就是铁证如山,翻什么翻!”语气里不乏不爽。 辛建看他的样子笑了笑:“既然你这么肯定,那你就负责把这案子钉死了吧。”他敲了一下桌面:“只要你能找到凶器,赵孙就算有三张嘴,也被判定了!” “凶器?” 李磊下意识的觉得这不是好活:“那你们呢?” 对他的问题,辛建看了一眼付志,后者一脸的茫然。 实际上,辛建跟付志去了案发现场。 在到了地方之后把吴刚给叫了出来,孟军已经暂时休职了。 “那小子,只是有点冲动,但是我相信他不会做什么违反原则的事情。”吴刚看见辛建和付志的时候还在帮孟军解释,辛建当时抬头看了一眼四周的电线布置,问的问题很不经意:“你知道孟军打人的事情么?” “知道。” 吴刚竟然没隐瞒。 他叹了口气:“我看见他从审讯室里出来的脸色就知道了,他还想瞒我。” 一辈子靠刑侦吃饭,这点事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辛建没说话,敛了下视线。 付志四周看了看发觉这地方实在不是什么抢劫的好地方,案发时间是下午三点多,就算是工作日来往的人比较少,这光天化日的,路口旁边还都是店面,随便一个人出来都能看见案发经过。 “目击者是米粉店的老板?” “对。” 米粉店挨着路口的位置并不算最近,从位置上大概有点偏,辛建还记得证人卷里目击证人的证词,整个案发经过他是从被害人的车撞上路沿垃圾桶的动静才出来看看,之后就是抢劫,杀人,逃逸。 “为什么会选择这么一个地方抢劫。”付志想不明白直接问出口了:“这不是摆明了要被抓么?” 哪怕智商再低也不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辛建因为他这句话皱了下眉:“你们查过孟国强的社会关系么?” 这问题显然有点出乎吴刚的意料,他愣了一下,然后摇摇头:“没有。” 如果查了,怎么会不知道孟军跟孟国强的关系。 这案子,从最初就被定为了抢劫杀人,所有的证据都太过明显,甚至逮捕赵孙之后,他交代的也都很流畅,如果不是后来他翻供,这案子是再正常不过的流程案件。 辛建发觉在路口东南角有个摄像头,他指了一下:“调一下这个摄像吧,看看有没有能用的证据。” 很多时候,人都会先入为主。 因为台面上的直接证据太多,所以反而忽略了很多细节问题。 吴刚脸色有点难看,他开始意识到或许这个案子他们最初就走错了方向。 调个录像倒是不用多少时间,他们后来去了一趟交通支队,那天的录像还没被洗掉,所以在监控室就把当时案发经过又重新看了一遍。 跟证人的证词完全一致。 确实是撞车,抢劫然后杀人,嫌疑人驾车逃逸。 监控录像上不能看清楚赵孙的五官样貌,但是身体特征和身着衣物也都跟逮捕他时他的穿着符合。 倒是付志看到第三遍的时候指着赵孙杀人时的那个瞬间喊了一句:“暂停一下。” 然后他点到屏幕上:“他第一刀就是往心脏捅的啊。” 虽然不是很清晰,但是位置上应该没错。 辛建他们重新循环了好几遍,最后连吴刚也点点头:“看起来的确是第一刀就扎上胸口了。” “你抢劫遇到反抗会第一刀往心脏捅?” 付志回头看了辛建一眼,后者耸耸肩:“我从不抢劫。” 完全没有经验可以提供交流。 懒得搭理他的态度,付志甩了个白眼然后回身问吴刚:“法医那边当时是怎么说的?” “致死原因是心脏被刺穿,腹部和腰部各有一处伤口。” 通常情况下,法医是会将伤口的先后顺序也都判断出来的,但是因为这个案子的被害人受伤的时间太过急促,三次受伤又太过接近,所以在刑侦部门没有要求的情况下,并没有进行很全面的尸检。 辛建皱了下眉:“鉴定员是谁?” “司徒茁。” 吴刚说出这个名字付志跟辛建都是一扬眉。 ——这也太巧了。 再进鉴定所,辛建发觉气氛跟上次有点不一样。 那次他俩只是在会客室里等了一会儿,这次直接走到化验部,刚进楼道就听到一阵不小的训斥声。 那声音有点耳熟。 “这种鉴定结果你敢交公安局都不敢收,你当这是猪肉批发啊还分新鲜不新鲜!” 辛建往里头探着看了一眼,果然是司徒茁。 依然还是上次见面时穿着白大褂的造型,只不过那刻意改过的版型和脚下踩的靴子都充分表现出了主人张扬高调的性格特点。 他敲了敲玻璃门:“司徒。” 里面的人回头扫他们一眼,眉头一皱:“不在!” 然后回身继续骂。 没办法,门口的两个人只能站着继续等,一直到辛建听的已经不耐烦了,实在忍无可忍的又使劲敲了一遍门,里面的情况才有所节制,司徒茁骂爽了才一摔门从里面走出来:“敲魂啊!” “站这儿等了你半个多小时了!” 辛建的语气也没多客气。 走在前面的司徒茁闻言转身瞄了他一眼,表情有点调侃:“才半个多小时就等不了了?你旁边那位上次等了好几个小时。” 他说的是付志。 被突然点名的男人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无奈的翻了个白眼。 难道是他想等的? 第15章 看出他的意图,辛建伸手一拦:“鉴定中心那里你去催。” “凭毛啊?”李磊不爽的扬眉:“我都多少年没跟那帮人打过交道了,我不去,你自己想办法!” 说完,也不管身后人什么反应,脚下一拐直接进了屋。 结果他前脚刚进门,后面辛建就跟进来了。 把杯子放下,李磊索性环胸瞪着他:“再说一遍,小爷不去!” 辛建看了他一眼,然后视线转到付志身上:“你下午去趟鉴定中心,把凶刀的结果取一下。” 正在打结案报告的男人没抬头,只是很低的应了一声:“恩。” 身后辛建丢了一个得意的眼神给李磊,搞得李磊猛拍了一把付志的肩膀:“我操!你丫有点原则行不行啊,让你干嘛你就干嘛!” 结果他这一拍,正着急忙慌赶报告的付志手一抖,直接点了取消。 “李磊!” 一上午的功夫都白费了,付志站起来二话不说抬脚就踹:“你给我滚出去!” 辛建聪明的及时退出战局,临走还把门给带上。 里面不间断的哀嚎赔礼让他心情不错的啧了一声。 ——活该! 辛建不愿意去鉴定所是因为司徒茁实在太难搞。 莫名其妙的他就是知道对方怀了点嫌弃的敌意,说不太清楚,就是若有似无的让人膈应。 但是付志去鉴定所也没见到人。 因为司徒茁请假了。 说是深受感情困扰请假平复心情,比起对方这难以捉摸的脾气,更让付志诧异的是这种请假的理由竟然也会被批。 凶刀上面一共提取到了四枚指纹。 但是没有一个是赵孙的。 这似乎印证了他自己的说法,杀人的并不是他。 付志把鉴定书拿给辛建的时候,辛建沉默了半天,这案子折腾到现在几次转折搞得越来越复杂,说赵孙无辜基本上他不信,但是要说孟军逼供也有些牵强,凶器好不容易找到了却压根没有赵孙的指纹,到底孟国强是因为什么死的? “有没有可能指纹被抹掉了?” 李磊坐在办公桌边上,提供了一个意见。 “鉴定中心说没有擦拭的痕迹。”付志在鉴定所就问过这个问题了,对方回答的很干脆。 辛建没下什么结论,而是给刑侦队打了一通电话,他找的是吴刚。 “吴刚人不在。”接电话的是他办公室的同事。 “去哪儿了?” “检察院。” 这边辛建刚挂线就又有一通电话进来,拿起来,是门卫通知他有警察过来了。 他转头一乐:“还挺寸。” 吴刚不是一个人来的,孟军也到了。 两个人坐下,吴刚先给了辛建一个卷宗:“这是之前我预审的,你看看。” 口供是孟军的。 没想到这俩人还严格走了趟程序。 辛建翻了两眼,抬头看着孟军:“你大伯那天是去古董店?” “恩。” 孟军点点头:“我伯母是这么说的,他之前从几个朋友那里淘了个好东西,神神秘秘的说要拿去做个鉴定,然后一走就没回家。” 比起之前,孟军现在的脸色好了不少,或许因为他这次是作为证人过来的,态度上也轻松许多。 “知道是什么东西么?” “我后来找那几个大伯的朋友问了一下,说是一幅齐白石的画,长寿松鹤图。” 孟军说完付志感叹了一声:“好东西啊。” 如果是真品,那价值就太吸引人了。 吸引到足以让人为了这个发疯…… “除了你大伯的那几个朋友,还有谁知道你大伯手里有这幅画?”辛建觉得这个案子越来越诡异,隐隐似乎是感觉到了一种可能,不过很多地方还是解释不通。 “没有,连我大伯家人都不知道。” 但凡是玩这些东西的,戒备心都很强,搞点什么都非要弄的神叨叨的,不到最后都不肯跟人说句实话,不过或许也跟古董的价值有关系,随便一个物件倒腾一下都是几十几百万,也确实说不好谁会揣着什么心思。 辛建点点头:“后来这画找不到了?” “恩,报案的时候也提过,不过当时觉得都是抢劫,没有特别注意。” 事实上,要不是后来吴刚去孟军家里查,孟军自己都不知道那天丢失的东西里还有这么一个值钱的古董。 无论是证人还是监控录像都只能看见赵孙抢了车里的一个包,到底是什么,没人清楚。 听完孟军的证词,辛建把卷宗合上,招呼下付志:“走吧,咱们再去见见那个苦主。” 这次,他想知道赵孙有什么新鲜词没有。 第9章 结果赵孙在辛健问到那幅画的时候,很激动的站了起来:“画?什么画?” 后面的法警把他给按了回去。 “你不知道车上有画?” “检察官同志,我连车上有钱都不知道!”努力的澄清着自己的清白,赵孙一脸急躁:“我真的没杀人,也根本不认识那个人,我是被冤枉的。” “如果你是被冤枉的,最初审讯你的时候,你是怎么知道被害人被刺了几刀的?” “那都是警察逼我说的!”赵孙被拷在一起的双手拼命的舞动着:“就是那个挺年轻的警察,他打我,逼我说的!” 辛健冷笑了一下:“那他为什么要逼你承认?” “他们要破案!找我做替罪羊!” 赵孙答的快,他顶了一下快要滑落的眼镜,完全是下意识的反应。而这个动作,却让付志皱了下眉。他负责记录的手顿了顿,然后随手在口供卷的背面写下一段话递给旁边的辛健。 旁边的人看完皱起眉,抬头看了他一眼。 监控录像上,那个凶手没有戴眼镜。 明明是个很明显的漏洞,却一直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或许是因为两个人的衣着实在太像了,所有的视线都很自然的被最显著的特征吸引住,模糊的五官上到底有没有眼镜,几乎没人会留意。 直到现在付志看见这个动作,才猛然反应过来。 无论赵孙在这件事里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当时下手的确实不是他。 辛健皱着眉:“赵孙,我希望你能老实交代事情的经过,耍手段对你没有任何的好处。” “检察官同志,我所有事都说了,我真的是无辜,被冤枉的。”喊冤喊的字字情真意切,却没办法让人信服。 付志跟辛健后来从看守所出来的时候,两个人都很沉默,肚子里的疑团越来越多,现在似乎就站在真相的门口,却就是不得其门而入,怎么都绕不到跟前。 一直到坐在车里,付志才抬起头:“我还是想不明白,就算凶手不是赵孙,抢劫的人到底为什么非杀孟国强不可?” 完全没有逻辑。 先不说凶手到底为了什么杀人,单说既然杀人的根本不是赵孙,他为什么一开始要隐瞒事实带着吴刚他们兜圈子。 显然,到现在为止,赵孙都不清楚孟军和孟国强的关系,而根据孟军的回忆,他大伯也没有跟赵孙有任何程度的牵扯和瓜葛仇恨,这件事到底起因为何,实在让人一头雾水。 凶器上既然没有他的指纹,他为什么故意不说实话…… 辛健沉默的看着车前的景色,半天连一动都没动,付志的话他听见了,却也一时找不到答案。 “你说,赵孙既然一口咬定自己不是凶手,他是怎么知道凶手逃逸的路线的?” 无论他的故事是真的还是假的,在警局被逼供的那部分肯定不是事实,审讯的录像和记录吴刚全部都提供了,根本没有任何的问题。 那剩下的问题就是,赵孙这个所谓的“巧合”,到底能够巧合到什么地步。 最初的几次口供,他都将这个案子的细节交代的很清楚,只是如果他真的不是监控录像上刺了孟国强三刀的人,他之前口供中提到的沿途将凶器丢出高架桥的事情,又是怎么了解的那么确切的。 付志看了辛健一眼:“他还有帮凶?” 这个疑问句的语气更像是陈述句,付志自己说完了都愣了一下,觉得有些东西隐隐想透了,但是还是不通。 辛健在下一秒挂上倒档把车开出停车场,直到车上了大路,才敲了一下方向盘:“我觉得,他不仅仅是有帮凶,这个帮凶,还就在我们的现有名单上。” 回到检察院,辛健把李磊和孟军,吴刚都叫到了办公室。 他把这个案子所有涉及到的人都摘了出来,在白板上列了一个关系表,吴刚看到他画完笑了笑:“这有点象我们刑侦大队了。” 没想过有一天他会在检察院里跟几个检察官讨论案子到这个地步。 辛健拿着笔笑了笑,随即转过头一个一个的捋这几个人的关系。 “首先,被害人孟国强从家里出来,要去古董店鉴定手上的那副松鹤图,然后开车到路口,发生车祸,被一个身着打扮与赵孙一样的男人打劫,杀害,然后凶手驾车往北逃逸,整个过程被路口的米粉店老板看见,报警。”他说到这里,把笔递给旁边的孟军,后者顺次接上:“我跟老吴接到报警,出车到现场,被害人已经身亡了,根据证人的描述,我们对往北的几条主干路段进行了封堵拦截,下达了通缉令,与此同时法证在现场取证。” “赵孙是在距离案发现场近半个小时车程的地方被抓到的,当时驾驶着孟国强的车,车上还有抢劫所得的赃款,但是放画的包已经不知所踪了。” 这次接话的是付志。 这是一个人不可能完成的犯罪。 李磊拿过孟军的笔在关系图下面画了一张很简陋的地图,他沿着自己当时模拟的逃逸路线一路比着,选了三个可能的点做为中途换车的参考。 “这里是他扔刀的地方,距离案发现场要大概二十分钟。” 那里他画了个叉。 付志看着那张地图,摸了下下巴:“既然赵孙明知道自己不是凶手,为什么一开始不干脆说出凶刀被丢在了什么地方,那样不是更容易洗清嫌疑?” 这么有力的一个证据,他到最后都没说的理由是什么? 第17章 喝着粥的男人撇了下嘴:“找值班的说东西落在屋里,就开开了呗。”反正这院里上下都知道他现在在跟辛健和付志一起办案子,也不会有人查。 李磊说完指了一下自己:“我这脸长的就特别有说服力。” 坐在沙发上的付志瞄了他一眼,拼命的压抑自己用暖壶砸人的冲动。 相比起他,辛健的反应就淡定多了。 他只是走过去示意了一下让李磊往他跟前走两步,等到后者不甘不愿的走过去了,他才挑了下眉:“下次别坐在我办公桌上,浪费消毒水。” 这话李磊听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然后就看见旁边付志憋笑憋的面部扭曲。 “靠!辛健你这张嘴简直太欠了。” “失礼,这方面我不敢论资,您才是前辈。” 他说完还有意的看了旁边的付志一眼,后者咳嗽了一声,选择置身事外。 “行了,吃完没有?吃完了赶紧走人。” 辛健回办公室实际上是为了取口供的卷宗和档案资料,付志趁机把大衣换成最老发的警察的那版,披在身上裹了个严实才一路小跑的往外冲。 临出门被辛健一把拽住。 塞给他一包挺热乎的东西,正好放在胸口:“路上吃。” 是俩馒头,旁边还有一小包咸菜。 付志有点诧异:“你哪儿来的?” “刚才去取卷宗的时候遇到人要的。”辛健挑了下眉:“你先下去热车。” 拿着馒头的付志怔了一会儿,然后没吭声继续转头小跑的冲到车库,先拿钥匙发动了车,然后才坐在副驾驶的位置看着馒头发呆,愣了很长时间后,很慢的咬了一口。 今天的天气不怎么好,一大早起来也是有点雾蒙蒙的。 本来是个憋屈的气色。 偏偏付志现在觉得心情特别的好,连带着胸口刚才被馒头捂过的地方都很暖。 他咬一口馒头就傻笑一会儿,一直到李磊和辛健上了车,他才吃了大概有小一半,然后把剩下一个递给辛健:“你也没吃吧?” 俩人是一起到的院里,想当然对方也没早饭。 辛健点点头,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然后一挂档,开出了大院。 “省时间,你就这么喂吧。”抽空比了比自己,辛健被伺候的相当的心安理得。 反而是坐在后面的李磊对于这种情况感到浑身不舒服,他忍到最后实在受不了选择了闭上眼睛装睡,心里嘀咕下次宁愿跑着去也不要坐辛健和付志的车了。 ——这两人的觉悟真低到让人唾弃的地步! 到了公安局,审讯室里,康凯看着很垂头丧气。 如果说赵孙是一眼看过去不太像个抢劫犯的人,那康凯就是浑身上下都写满了罪犯两个字。 放在电视剧里,那就是从出场就被贴上了坏人标签的反派打手,甚至连洗白的半点可能都没有。 手边放着一个透明的证物袋,里面是跟赵孙被逮捕时穿着一致的外套和裤子鞋子。 吴刚站在旁边冷哼了一声:“从他家搜出来的,这小子竟然还留着!” 他们实际上是在南方抓到康凯的,当时他在一家网吧里刷夜上网,刚好网吧的管理员看到了网上发布的通缉令,就打电话报了警,康凯被当地的警方扣留后,他过去带的。 然后就申请了搜查令,涉案的物证包括这身衣物,一应俱全。 辛健扫了一眼那袋衣物:“康凯,你涉嫌一起谋杀,情节严重性质恶劣,为了你自己,你最好把所有知道的部分都老老实实的交代清楚,不然,后果可能很严重。” 他一说完,康凯脸色都变了:“谋杀?不是!我只是抢劫。” 付志记着口供心里感慨了一句这人可真痛快,然后看着辛健扬扬眉:“被害人孟国强是你杀的?” 康凯噎了一下,怏怏的坐回去:“是……” “为什么杀他?” “我问他有没有钱,他说没有,还一直反抗挣扎,我是一时着急才……” 他话没说完,被辛健打断了。 还是淡淡的语气,没什么停顿起伏,却泛着一股冷意:“你撒谎。” 辛健瞪着康凯:“你跟赵孙根本就不是临时起意的抢劫杀人,你们最初就是为了抢孟国强的那幅齐白石松鹤图,这是谋杀,不是抢劫。” 他说到赵孙,康凯的表情明显一僵。 然后辛健补充了一句:“而且你是主犯他是从犯,康凯,你是整个事情的主谋。” 如果现在采了康凯的指纹去做对比,他可以百分之百的肯定跟凶刀上所采集到的指纹是相符的。 康凯面如死灰,他颓力的把自己摔在椅子上,无力的抖了抖嘴唇想要分辩,却最终还是没能挤出声音,沉默了一会儿,他才抬起头看着辛健和付志,情绪不太平稳的开口:“我交代……我都交代……” “孟国强确实是我杀的,但是,我不是这件事的主谋。” 他盯着辛健,满脸都是急不可待的慌乱:“这件事是赵孙策划的,我只是个从犯。” 第12章 基本上,付志是相信康凯关于赵孙才是主谋,而他只是一个从犯的说法的。 毕竟从整个讯问的过程中,他所表现出来的都不是一个思考者,而是一个彻底的执行者。 “那天……是赵孙来找我,说有个生意便宜我,只要能转手,这辈子什么都不用干了。然后,我按照他的计划,事前穿好了衣服,等在定好的地方去拦车,杀人……” 他说到杀人的时候,声音很自然的低了下去。 然后抬起头,手舞足蹈的比划着:“但是我一开始就说了我不想杀他,是赵孙,赵孙说如果他不死,这个计划就不能用了!” 他意在财而不是人命。 要不是赵孙一直坚持,他是不会下那么狠的手的。 辛建微微皱了一下眉:“你们的计划到底是什么?” “赵孙说,如果杀人的是我,但是被抓的是他,是没有什么直接证据能够定他的罪的,他一开始承认了,然后再翻供,就说是被警察逼供了,那最后查出来杀人的不是他,我也早就逃远了。” 康凯叹了口气:“那天你们给我打电话,就是之前安排好的暗号,赵孙跟我说,只要有人给我打电话,我就立刻离开这里去避风头,到时候他会联系我。” “那幅画到底在什么地方?” “我不知道,那幅画在我跟赵孙换车的时候,我就交给他了,后面的情况,我都不是很清楚,因为只有他才有门路处理掉那幅画。” 从计划上来说,到也真算是别出心裁了。 辛建扬了一记冷笑,不知道对这些挖空心思为非作歹的人报以什么样的想法,他看了一眼康凯,身强体健,四肢健全,不聋不哑的,偏偏就是不能去走个正途。 他在口供卷上做了几个记录,然后抬头:“那关于凶刀,你到底处理在什么地方?” “在xx路口,我扔在匝道的隔离带里。” 听到这里,审讯室外的李磊和孟军恍然的点了点头。 赵孙并不是没有老实交代凶器到底扔在那里了,是他根本就不知道。 所谓的高架桥,恐怕也是他自己编的。 孟军后来在交易市场的监控录像上,找到了赵孙一路尾随孟国强的视频,很明显是从交易市场的时候赵孙就听到了别人对那幅画的估价,然后从此寝食难安。 康凯随后把一些细节的地方该交代的都交代清楚了,辛建问完了让孟军把人押到看守所去,顺便跟付志两个人一起也跟了过去。 见到赵孙的时候,辛建很淡定的告诉他:“康凯刚过来,就在你隔壁。” 下一刻,赵孙刷白了脸色。 很长的一段时间,提讯室里都是压抑的沉默。 这种即刻型的反应,让付志觉得有点嘲讽。 他用笔点了一下桌子:“说吧。” 简单的两个字……没有更多的什么。毕竟到这个地步,也实在无谓再浪费大家的时间了。 赵孙脸色很难看,他动了动嘴唇,然后很犹豫的抬起头:“如果我现在交代,还能算自首么?” 辛建笑了笑:“不能。” 他觉得赵孙的思维逻辑很难理解:“整个事,你到底是怎么想到的?” 在刚刚康凯供述的时候,他就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不能说这个案子被搞得有多高智商,就是很绕,很多地方明明就很明显,却几乎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忽略掉了,实际上如果不是孟军凑巧跟孟国强有血缘关系,恐怕翻供一说根本就成立不了。 赵孙咽了一口口水,消沉的低着头:“我是在交易市场遇到的那个老头,听见人家说他那幅画很值钱,就惦记上了。本来出了市场,我想跟他商量着看一眼,或者把东西骗过来,谁知道那个老头脾气挺大,对我连打带骂的就跑了。” “然后,我打听到了这个老头的住址,就跟到他家楼下蹲着,结果看见了一个警察经常出入。本来以为是他儿子,后来才知道是他侄子。” 说完,他看了辛建一眼,后者微微扬了扬眉。 原来赵孙知道孟军和孟国强的关系,他是故意的…… 之前想不开的地方一下子豁然开朗了,辛建冷笑了一声:“你倒还真是盘算的挺久。” 赵孙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皱着眉,低下头去继续:“我知道孟军所在的管区范围,就开始琢磨怎么能把东西弄到手,想了几个着但是都不太好,那天凑巧看电视的时候,看到说是查案子的时候,有血缘关系的都需要司法回避,就连口供也可以翻供,没有实质证据的话,就定不了案……” 电视上总是把很多东西演的很邪乎。 但是也却是启发了赵孙。 他最初的打算就是安排一场抢劫,自己做为顶罪的被当成嫌疑人,模糊完了警方的视线再翻供,一口咬定是孟军打他,刑讯逼供,等到案子重新再查的时候,自然能查清楚其实跟他没关系,这样到时候康凯早就跑了。 “你想的挺好,但是漏算了太多事。” 辛建看着赵孙,好心的给他解释:“首先,你漏算了康凯没有把衣服给扔掉,其次,你漏算了就算他跑到外地,一样会被抓回来。” 赵孙很会打算,可惜选的这个搭档不是个合适的人选。 警方的力量永远比大家臆想的要强。 现实之中的侥幸其实真的不多。 在讯问结束的时候,赵孙问了辛建一句:“我会被判什么罪?” 走在前面的辛建没听见,付志站住回头看了他一眼:“故意杀人罪,抢劫。” 赵孙脸色惨白:“我没有杀人。” 第19章 “你不去了?为什么?” “不为什么。” 这是付志最喜欢的一句回答。 大部分时候,遇到辛健的逼问,他都是这四个字。虽然会把辛健搞的很抓狂,但是也不失为一个答案。 毕竟,很多时候,其实是没有答案的。 他看着辛健:“昨天晚上是我放了你鸽子,全当我欠你一次,以后再还吧,但是你家我肯定不去了。” 那时候的付志表情很淡然,辛健甚至读不出什么多余的情绪,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问了一句:“你告诉我,你是不是生气或者我什么地方做错了?” 付志摇头:“没有。” 然后,辛健就转身离开了。 从那之后,也没有再追问过为什么之前答应的他会出尔反尔,两个人中午吃饭还是会习惯性的坐在一起,却总是一个说两三句工作上的牢骚,另外一个安静的听。 付志至今都无法分辨那天晚上看见辛健跟那个女人走在一起的时候,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 难过肯定是有,刺激也确实不小。 但是更多的,是一种恍惚之间被人捅醒了的那种残念,遗憾和愤怒。 辛健是直的,他一直都知道。 只是知道归知道,彼此走的太近,有时候很容易会模糊掉这层关系,毕竟男人之间的相处不象异性之间或者那些小女生,彼此勾肩搭背,开开无聊的黄色笑话,简直就跟女的凑在一起聊化妆品和瘦身一样的平常。 或许其他人会很平常的看待这一切,但是对付志来说,有时候,太难界定这个边界点了…… 有时候其他人开玩笑的描述他跟辛健的关系,他也会心虚的有点尴尬。 辛健就从来不会。 这大概就是他们两个最大的区别。 一个友好的很坦然,另外一个却总有点不够自然。 那天,看着辛健相亲,他突然再次清楚的意识到了对方在选择伴侣时候的标准,不是说贴心不贴心,好不好相处,同行不同行,而是最基本的,那该是个女人。 这点,很刺激付志。然而更多的,是一份无可奈何。 付志刻意的拉开跟辛健的距离,也是不想让这份曾经在他心目中清晰无比的界限再模糊掉,毕竟,那无论对于他还是对于辛健而言,都不太公平。 不过,这只是他单方面的决定,显然辛健并不能够了解。 所以,最近几天在院里,辛健越发的爱找他麻烦,就连开会的时候,都要若有似无的语带暗指。 付志觉得这种做法有点幼稚。 不过想想,这也确实符合辛健的性格…… 路途在他神游这些有的没的的杂事的时候,无形中缩短了一些,他折腾到这么晚其实是为了一个案子加班,等注意到时间的时候,已经是胃疼到让他歇斯底里的状态了,鉴于之前曾经出过一次状况,他这次果断的在再次喷血之前决定下楼随便买点东西垫一垫。 这个时间大部分餐馆都已经关门,但是超市应该还没有。 7-11什么的,总是在这时候体现出昂贵超市店的优势。 ——就是有点远。 加快了一点脚步,付志想要赶紧摆脱空气中的那份湿冷感,街道两边的路灯光线很昏黄,罩在地上显得有点寂寞的味道。 街上除了他,已经没有什么其他人了。 就连遛狗的都没有。 安静的带着一种让人窒息的压抑。 也所以,稍微一点声音,就会显得很明显。 付志听到有汽车的声音,下意识的一回头,因为那声音很急,在这样空无一人的路上,实在不需要开到这个程度。 他走在人行道上,俗称马路牙上。 从听到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到感觉到危险的逼近,一共也没有用多久,好在他回头的早,意识到情况不对的时候,至少他还有时间去做出反应。 身体躲避危机的本能,意识到那车是冲着自己开过来的,他第一个动作是往树后躲,尽量缩小自己做为目标的范围。 然后身后传出了一声震耳欲聋的撞击声。 连带着那股冲力,他整个人也被撞飞了出去,摔在大概两米左右的边上。 砸到地上的那瞬间,身体象被撕裂一样的疼。 他微微的眯着眼睛,看着撞在树上但是并没有受到太大损伤的吉普冲他闪了三下车灯。 然后倒车,用飞驰的速度嚣张而去。 那三下车灯的意思很明显,这不是一次意外,不是酒醉驾驶,而是警告。 手段非常暴力的警告。 第2章 半夜被撞这件事,付志并没有第一时间告诉院里。 那天回到检察院,他大概检查了一下伤口,虽然挺疼但是看起来并不算太严重,主要是集中在肘部,穿着衣服的话,看不出来什么。 具体是被什么人警告,为什么会被警告,他心里很清楚。 王姐住院,所有案子都转交给他了,其中最棘手的就是一起涉黑案。 在检察院里,有两种类型的案件是大家最不爱碰的,多数情况下都是新人或者老资历才会摊上。 涉黑和内查。 付志会遇到纯粹是因为这案子本来是王姐的,而对方几十年的办案经验是公诉一处唯一适合担当公诉的人选。 其实做为检察官这种职业来说,大部分人都会认为危险性要低一些。 毕竟坐办公室的时间比较长,总强过跑外勤出现场的那些刑警。 却很少有人知道,威胁恐吓这种事,并非是电视电影才会出现的情节…… 付志没有跟院里汇报,一来是因为没有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再者也没有留下任何可追查的证据。 那天车撞完他那辆吉普是一路开着车灯倒车走的,他没有来得及看清楚车牌号码。 只能是他平时多注意,尽量减少外出。 他是这么打算的。 却往往天不遂人愿。 第二次被攻击依然是在大马路上。 这次悲催到直接被三个男人围堵在路边,指着他的鼻子警告他做事情的时候小心一点。 “说话就说话,别指来指去的。”付志被指的有点想发飙了终于忍不住皱了皱眉,后退了一步离开几人的包围圈想走。 然后胳膊被人一把拽住:“这位检察官,你是真不知道死字怎么写吧?” 用力很大,正好抓在付志之前受伤的肘部。 那股痛楚突然冲上神经,让他的脸色立刻就白了,他转身挣了一下,结果是伤口疼的越发厉害。 然后,突然有人插了进来。 “我觉得他对那个字用的比你熟。” 辛健说完话,手也伸出来了,一把扣住其中一个人的大拇指,用足了全力就往后掰。 下一刻凄厉的惨叫响彻半条街。 另外两个人因此跑了,辛健也没去追,只是用另外一只手掏出手机,报了警。 付志在旁边看着,心里琢磨着怎么就这么背…… 当然,在公安局,他之前被恐吓的事情就瞒不住了。 回到检察院的时候,第一时间就被处长叫到了办公室询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大概描述了一番之后,老处长问他:“要不要把这个案子移交给其他人?” 付志当时推了下眼镜然后笑了:“处长,您干脆把我调去看档案算了。” 正好跟李磊也做一个伴。 他是平时看起来比较不爱搭理麻烦,但也不至于孬种到被人堵一次马路就立刻耸的躲起来装孙子。 这案子谁都是办,王姐处理到一半,那就是他的责任。 处长知道他的脾气,要么无所谓,要么就死倔到底,没办法也只能叹了口气:“那你多注意,有什么情况要即时说。” “嗯,放心吧,我还没活够呢。” “没活够你之前那次不吭声?” 提起来处长就有气,要是真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付志摸了下鼻子:“我知道了。” 只能说,他觉得讲出来之后会很麻烦吧,真正能帮忙的没有几个,但是被看热闹是肯定的了,到时候搞的人人都紧张兮兮的,实在没什么意义。 后来又被训了几句,处长就让他回办公室了,但是他人还没坐下,辛健就推门冲了进来。 钥匙往他桌子上一摔:“晚上下班去你宿舍收拾东西,跟我回家。” 付志当时喝水喝了一半,皱着眉把剩下那半口咽下去:“你要干吗?” “我要干嘛?”辛健的语气猛的就抬高了:“我其实是好奇你要干嘛,电影看多了还是最近加班加傻了?好好的人不做你要去做superman了是吧?今天要不是被我看见,你是不是准备一直耗到陈尸家中才让人知道?” 付志觉得任何话只要经过辛健的嘴,那就变得无比的难听。 哪怕是关心的话,说出来都跟诅咒差不多。 他看了辛健一眼:“是你的话,你会不会跟处里说。” 辛健愣了一下,没接话。付志见状耸耸肩:“换了是你,你也不会说。” 他太清楚辛健的性格。 就如同之前他被强行外派学习,从回来到现在,没有跟任何人提过那几天他到底遭遇了什么事,又是怎么回来的,哪怕是付志若有似无的提起,也都被他很技巧性的转移了话题。 大家都是大老爷们儿,没有谁会把另外一个人当成依靠的,辛健不会,他也不会。 第21章 “但是刘非说他是跟着你吃饭的,或者该说,他是你的手下。”这是刘非的原话。 “我是个生意人。”陈宏脸上的表情很冷:“刘非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那冯浩昆呢?” “也不认识。” 付志抬头看了一眼陈宏:“你刚才还说你是做生意的,冯浩昆是你公司的会计,你不认识他?” 陈宏很平静的耸耸肩:“公司那么大,我不可能什么人都认识。” “冯浩昆曾经在你的高级俱乐部住了十几天,你对公司的所有员工都这么慷慨?” “福利好,员工才会努力干活。” 陈宏笑笑:“政府不发你工资,你会这么玩命么?” 这几句话,付志都没往卷宗里记。 今天他问不出来什么了,陈宏这样的人,就算是见了棺材,走到了旁边落下最后一滴泪,都未必肯甘心就范。 捉鱼要扣腮,除了把这人送上法庭宣判,不然他是绝对不会主动交代什么的。 认识到这点,他也懒得继续浪费时间,收拾好东西就跟着李磊走了。 陈宏在离开讯问室的时候,叫住了付志:“付志!” 这次是直呼其名了,叫的李磊脸色一沉。 “等我出去了,一定上门跟您好好聊聊天理这个话题。”陈宏站在讯问室的另外一个门口,就这么站着跟付志说出这句话。付志皱了皱眉,还是一样的答案:“你没机会了。” 然后转身就走。 李磊走出看守所的时候,忍不住踹了一脚路边的路杆:“我操!都被抓了还这么嚣张!” 缺德的事这个陈宏可真没少做,这都死到临头了,竟然还这么欠抽。 付志双手插在兜里,仔细回味了一下陈宏刚才的话,脸色罕见的凝重:“陈宏这么嚣张不会没有理由,他肯定留了什么后手。” 这种不安纯粹是源自于他职业上的敏感。 虽然眼前的局面其实对于起诉是有利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李磊在旁边拍了下他的肩膀:“别想太多,这种人就是死鸭子嘴硬,装装门面而已!” 付志没吭声,只是上了车,两个人一起回了检察院。 提讯的事,辛健没去问付志,但是去问了李磊。 他太了解付志的性格,就算他去问了,也什么都问不出来。 而李磊就相当的配合。 关于陈宏的如何大放厥词,态度嚣张,他全部添油加醋的描述了一遍,到最后,还补了一句:“辛健,你得把人看好了,付志绝对被陈宏盯上了。” 辛健当时只是点点头,得到了自己想要知道的,没怎么浪费时间就走了。 那天晚上,他陪着付志一直耗到了十点半才走。 期间无数次付志表示他可以先回去,等他干完了活就走,或者今天他睡在院里。 辛健自始至终就是坐在沙发上看书,被付志说的烦了才抬头瞪他一眼:“你有功夫说话还不如快点!” 本来气就不太顺,付志这种态度让他心里更不爽了。 这年头还真有不怕死的…… 陈宏这种亡命之徒他也敢去招惹,还惟恐自己死不痛快的跟对方叫上板了。 如果是他跟付志一起去提讯,无论如何他不会让付志那么说。 当面跟那种人顶上太不理智,没人能预料到身上背着无数条人命罪名的人会做出什么事。 所谓狗急了跳墙,逼的急了,吃亏的是付志。 不过那位只是书记员的男人显然没有这方面的觉悟,对于辛健的顾虑,他只是不在乎的冷笑了一声:“走着瞧好了。” 这是第一次辛健看到付志表示出这么明显的强硬态度。 却也是最糟糕的情况。 第5章 陈宏是差不多是城北之王,但是正如天下大一统的局面都比较少有,一个山头永远不太可能维持着一方霸主的神话,与之相对的人,总是不少。 甚至不是一个两个。 付志在核对资料的时候就注意过有几个证人其实是身份挺敏感的,不过这并不妨碍案子在诉讼过程中的供词,陈宏的起诉罪名并不是单一,他有信心能够拿下来。 去见王姐的时候,他也是这么说的。 一直很照顾的老检察官躺在病床上,看着他还是老话一句:“别逞强,注意安全。” 付志只是笑笑。 辛健现在恨不得24小时跟着他,回到家里几乎就不怎么让他出门了,上下班全在一起,就算是对方想做什么,也不太容易。 案子已经排期了,耗到庭审,就算是陈宏有通天之能也没辙。 他给王姐掖好被角:“放心吧,我明白轻重。” 王姐无奈的叹了口气:“就你那脾气……” 她其实从付志入院开始就一直带着他了,最初付志就是她的书记员,来的时候特别精神的一个小伙子,能力强学东西也快,她一直是打心眼里喜欢的。 后来发生了很多事,付志有些想法变了,其实她能够理解,看在眼里,也没有逼他。 毕竟这是付志自己的事,别人也插不上口。 但是也或许只有她才清楚付志骨子里是个多倔多固执的人,而这份固执,早晚有一天会给他带去他意想不到的麻烦。 “有事儿多跟辛健商量。” 两个人总是强过一个人。 对这句话,付志只能嘴角抽搐了一下,没有回答。 跟王姐又随便聊了几句,付志在后来看出王姐的疲累感之后就聪明的找借口走了,临走的时候给辛健打了一通电话,告诉他自己现在回院里。 这是这几天来养成的习惯。 虽然是被迫的…… 辛健要求他无论在什么地方都要随时给他电话,不然他就申请处长给付志配个法警,搞到最后付志没办法,也只能顺着他。 不然依辛健的脾气,真有可能闹的鸡飞狗跳的。 那种自大至极的性格实在难顶。 想到辛健在自己家里穿着大拖鞋吧嗒来吧嗒去的样子,付志不禁摇摇头。 所谓的精英其实都是假相,男人,进了家门全都是一个德行。 正想着,正面突然横拦住一辆车。 车门拉开,里面的男人冲着他笑了笑:“付检察官,我们大哥想跟你聊聊。” 车里大概有四个人,里面是不是还有付志看不清楚,他完全是下意识的皱了下眉:“你们大哥是谁?” “检察官到了就知道了。” “不去。” 干脆利索,付志后退了一步准备往人多的地方闪。 但是没有来得及…… 大概是看出他的意图,车上挨着门边最外的男人伸手一把就把他扯了回去:“别这么不近人情啊。” 话说的是挺低调,动作幅度可一点都不低。 付志一个手撑在门边扬高声音回了一句:“放开!” 周围有人大概是注意到了他们,隐约有人朝他们这边看。车上的人看情况不对,一不做二不休,又下来一个人直接把付志推进车里。 然后关车门,开车,所有动作没有停顿超过半分钟。 辛健接到付志的电话刚准备开车去接人,然后车刚出检察院大门就被拦住了。 是辆价格不菲的高档轿车,逼到他停车了,靠边的车窗被按了下来。 里面的人辛健倒是不陌生。 是一直跟陈宏不对盘的于润,咬着一根烟,看见他就笑了笑:“辛大检察官这是要去哪儿?” 辛健皱了下眉:“你地盘都管到检察院了?” 他从来不跟这些人客气,大家立场不同,早晚也得是针锋相对的局面。 只不过他跟付志不太一样,不会选择撕破脸搞的太难看,基本上这些人如果不招惹他,他也不会一副青天白日的架势搞的很僵。 对于他的话,于润不怎么在意的无视了过去,取下烟掐熄扔出车外。 “辛检察官是不是有个同事,姓付的?” 辛健本来有点不耐烦的态度因为这句话脸色一变:“有话直接说。” “也没什么,是凑巧我有个熟人看见今天在医院门口,付检察官好像被人拽上了一辆车,正好看见你,顺便打个招呼。”于润似笑非笑的扬了扬眉,一脸的算计。 他话说到这个份儿上,辛健当时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本来已经开出院门的车就这么倒了回去,他掏出手机打电话给李磊:“付志可能出事了,你查清楚。” 这时候,李磊的关系比他要多。 扣了电话就准备回处里找处长,身后于润看着他的反应,扬高声音喊住他:“我知道他在哪。” 辛健回过头,一秒都没犹豫的走回于润的车边。 车上的人递给他一张纸,歪了下头:“我这么做也只是想跟辛检察官做个朋友,将来有需要的时候,还得依仗你呢。” 这人情卖的到真是直接。 辛健接过纸条扫了一眼地址,再看了一眼车上的于润,扬起了嘴角。 第23章 今天误打误撞的喝了这么一杯东西,简直难受的想死。 不过,现在也算是有人陪着他。 辛健也不好过。 付志的声音,本来就比一般人要低沉一些。 平时话虽然说的少,但是意外的很有厚重感,说的通俗点就是挺有磁性的那种嗓子,若不是付志天生五音不全,其实该是个适合唱歌的人,如今这封闭的车厢里,就听见他咬着牙若有似无的轻哼,他自己倒是还好,辛健渐渐的有点坐不住了。 忍到付志压不住轻捶了一下车窗,微微睁开眼睛倒吸了一口气,他终于烦躁的拧开音响,顺带按下了车窗。 “你忍忍,我先开回我家!” 这个距离,大概离他家里比院里还要近一些。 付志根本现在意识不到他到底在说什么,眼神往他那边扫了一眼,然后无力的靠在旁边,手随便的拨了拨,也不知道到底想干嘛。 兴奋剂这种东西,就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严重。 当所有的理智都被侵吞掉的时候,付志的呻吟就成了跟呼吸频率差不多的东西。 时重时轻,断断续续。 辛健开到一半的时候,把车窗按上了。 虽然是晚上,路上也几乎没什么车了,但是完全是下意识,他就是不想付志这个样子被任何人看见,或者是听见。 明知道疾速行驶中的车,压根什么都泄漏不出去。 音响开的大了,里面流淌出的音乐却是最轻缓抒情的歌,柔软的嗓子配合付志的呻吟恰到好处,辛健眉头拧的死紧,僵硬的抿着唇,在一个路灯前一脚急刹车,然后把音乐给关了。 付志被这一脚刹车晃的整个人失重栽到前面,头撞上了挡风玻璃,虚弱无力的哼了一声。 他现在其实分不太清楚疼不疼。 只是非常的不舒服。 心里隐隐知道旁边的人是辛健,他本能的伸手去抓了一把,不满的推了一下。 然后在红灯转绿的时候,开车的男人方向盘一打拐进了连路灯都没有的胡同里,然后一脚刹车再次把车停住。 连着被晃荡了两次,付志难以忍受的掀开眼皮想瞪辛健一眼。 但是黑漆漆的,他找不到目标。 只是感觉到旁边的人,越过中间的车档把手探了过来,还没等他搞懂是什么情况,对方直接把他裤扣给解了。 本来就燥热的难受的部位被覆上一只手,两个温度交叠在一起几乎把付志烧成沫,他整个人抖了一下,下意识就去抓住了对方的手。 想说话,但是说不出来。 他也分不清楚被人这么握着他是更难受了还是舒服了一点,无力的四肢让他整个人混混沌沌的,辛健没开灯,只有车内仪器表微弱的光线晃着两个人,付志歪在车窗边上,看着辛健,眼前的东西明明就近在咫尺,却恍惚的象做梦一样。 只能感到辛健隔着内裤摸索了两下之后,探进了里面,付志下意识的往后缩了一下,可惜几乎没用。 车里没人说话,就连音乐也停了。 只剩下两个人衣物摩擦的声音和付志压抑不住的喘息声,破碎但是该死的诱惑,辛健觉得自己有点鬼使神差,适应了黑暗的视线敏感的捕捉到付志的每个细微表情,手上的动作不由自主的投入了进去。 他没有这么摸过男人。 至少在以前,这种局面是他连想都不会想的。 但是,现在手上的移动,完全是无师自通的熟练,就如同好像已经练习过很多次一样,付志所有的表情变化,都让他有一种感同身受的兴奋,看着对方微微眯起的眼睛,慵懒无力的表情,辛健口中发干的舔了下嘴唇。 然后付志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在看见他这个小动作后,突然凑近,吻住了他。 辛健从一开始的发愣,茫然,到后来下意识的继续手上的动作,慢慢的投入在这个吻里,两个人唇齿相依,在封闭的车厢里感受到对方的那股激情和火热,情况失控的情难自已。 最后,是付志靠在辛健的肩膀上,无力的任由对方为所欲为的撩拨着他的欲望,那已经分不出来到底是善意的安抚还是恶意的挑逗了,只是觉得额角的汗越来越多,最后几乎浸到了脖颈之间,他靠在辛健的耳边喘的越来越急促,然后在感到一阵微微用力的挤压后,低哑的啊了一声。 辛健整个人一僵,手上的动作停了。 这几秒钟,两个人的脑中都是一片空白。 付志在得到暂时的缓解之后,几乎是挣扎着猛的按下车窗,瞬间毫无预警的夜风灌进车内,过强的刺激让他浑身一颤。 一身的薄汗突然被冷风这么一吹,感受是可想而知的。 付志趴在挡风玻璃前面的仪表盘上,一只手无力的搭在车窗放下的框架边上。 歪着头,几乎无力的挤出一句话:“开车……” 声音哑的不可思议。 他裤子甚至还半敞着,辛健手上还残留着他刚才释放出来的欲望。 旁边一直所谓司机的男人愣了一下,闭上眼睛缓了缓情绪,然后硬生生的把视线从付志身上掰了回来,从新发动车子,往他家开。 到了楼下的时候,付志依然无力的靠着,但是精神明显比起刚才清醒了不少。 “你先上去吧……” 没什么挥手的力气,他只是意思了一下抬到一半,然后又失败的捶了回去。 辛健没吭声,甚至没看付志一眼,关了车,径自上了楼。 那天整整一夜,付志没有上楼。 辛健洗完澡站在卧室的窗前,看着楼下停放的那辆吉普,抽了一夜的烟。 不受控制的,脑中就是不断的闪现车内付志的那张脸,各种表情的,甚至那些呻吟,挥之不去。 而付志靠在车边颓废的借着倒车镜看到狼狈的表情,再感到自己腿间一直没有被整理的混乱,更是苦笑的骂了一句。 “……我操!” 第8章 辛健从来没试过觉得上班是这么难为的一件事。 盯着墙壁上的挂钟一个多小时了,烟抽完了一根接一根,却始终找不到下楼的时机。 楼下,付志还在。 他一夜都没有从车上下来,安静的完全没有动作。 但是,终究两人还是要见面的。 避无可避。 一盒烟抽完最后一根,辛健随手拎起沙发上的外套,爬了爬有点凌乱的头发,长出了一口气还是走下楼。 从宿舍楼的门口走向车的方向,付志也靠在车窗旁边抽烟。 看见辛健,也没什么反应。 他还坐在副驾驶座的位子上,不过身上已经清理过了,除了领口被他扯开了一点,其他地方看起来跟平常没有任何的分别。 辛健上了驾驶座,发动,打挡,开车。 一路上,路过呼啸而过的车也好,喧嚣的路人也好,一眼望不到尾的车队,照例是忙碌通常的早晨。 没有打开收音机,刻意放下了车窗,付志感觉扑面砸过来的风象沙袋,明明没有任何的形态,却每次都撞的他胸闷。 开到院里,付志下车的时候跟辛健说了今天的第一句话:“我今天晚上加班。” 意思就是辛健不用等他回家了。 他估计,今天也不可能象之前一样辛健每天等他下班。 发生过昨天那种事,无论是谁,也做不到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的装作若无其事。 辛健在车上没说什么,只是嗯了一声,然后就去找车位了。 付志站在楼门厅的时候,皱着眉长叹了口气。 他其实心里憋了一股火,却不知道是针对大飞,自己,还是辛健。 只是很不舒服,急欲发泄。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辛健是个直的,也比任何人都清楚就算发生了昨天的事,他跟辛健之间也根本就不可能。 早就预到的局面,却依然让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 就好像你明知道前面是个坑,甚至看见了旁边竖着的牌子,竟然还是一步步的走过去,然后一头栽倒。宿命感就该是电视上八点档的狗血桥段,真发生在自己身上,只会让人有揍人的欲望。 昨天晚上付志在车里想了一夜,也没想明白到底为什么那杯酒他会那么痛快的喝了…… 心底有预感的,却还是鬼使神差。 用手爬了下头发,他咬咬牙自嘲的掀起一记冷笑:“付志啊,你脑子是被驴踢了……” 平时,其实都是辛健找付志多一些。 两个人的关系在外人看来本来就是一个冷一个热,如果辛健不采取主动,付志是基本上不会主动进辛健办公室的。 所以距离想要拉开,对他们来说并不算困难。 午饭的时候,李磊来找付志问他昨天到底怎么回事,结果发觉付志的办公室锁上了门。 打手机也不接,宿舍也没人。 实在没办法只能去找辛健,那边埋首在卷宗里的男人只是头都没回的答了一句:“不知道。” 这种情况谁都看的出来不对劲。 李磊想去找处长,最后还是被辛健拦了。 “你别没事找事了,他应该就在办公室,不想见人罢了……” 到底是不想见谁,辛健有预感。 但是不愿意说。 这种事,他不想跟任何人解释,甚至,不想去仔细的琢磨。 李磊再三跟辛健确定完却套不出半句话,没办法也只好回档案室了,下午的时候给付志发了大概二十条短信,到了最后才收到一条回复:“没事,勿扰。” 还真是付志的标准回复。 简单明了的甚至有点冷漠…… 不过知道他没事,李磊也没再继续多问,那天晚上付志加了一夜的班,辛健的办公室也亮了一夜。 第25章 他早就有心理准备。 但是,如果真到了那一天,最坏的情况也就是他跟辛健其中一个人离开检察院。 想到这里,付志突然很微妙的笑了笑,他好奇的问了一句:“辛健,如果你不做检察官了,你会干嘛?” 这话题太过突兀,以至于辛健一时没反应过来。 过了好一会儿,才迟钝的想了想:“大概会去律所。” 大部分检察官转职都是往律所发展,毕竟条件得天独厚。 付志闻言笑了笑。 辛健被他问的好奇了,也反问了一句:“那你呢?” “我?” 喃喃的重复了一遍,付志飘渺的视线集中在沙发旁边的盆栽上,没什么焦距的眼中看不出任何的情绪。 ——“我大概,会离开这里。” 第10章 鉴于大飞的动静在外面搞的越来越大,甚至连明目张胆的恐吓威胁都开始有流言出来,付志跟辛健两个人决定去法院送卷宗这件事,他们两个亲自去做。 本来法院跟检察院都是挨着的。 但是从去年十月开始,法院装修扩建,也就只能暂时迁到一个比较远的地方,来回往返要差不多一个多小时,付志跟辛健特地没有开检察院的车,上了环路之后,没什么意外的又被堵在了路上。 一直没有半句交谈,车里的两个人气氛有点压抑。 那天的谈话,其实并没有解决什么实质性的问题。 再见面的时候,依然是一个沉默另外一个就找不到话题,半天相对无言,虽然不爽,但是无能为力。 不过,比起来大概辛健要更不爽一点。 至少,每次试图在两个人之间挑起话题的都是他,但是也每次都是被付志的沉默给压抑回去。 “你这周末有什么想去的地方么?” “没有。” 付志其实算是有问必答了,只不过那态度实在太过非暴力不合作。 辛健翻了个白眼,有点无奈的叹口气。 这种局面不能说是谁对谁错,就是觉得浑身上下都别扭。 路上的堵车搞的人很烦躁,辛健看了一眼前面的长龙,打开收音机。 文艺广播还是那几个有点白痴的主持人没完没了的胡侃,扯来扯去已然没有更多的话题了。 “我说……” 就在辛健满心无力的时候,旁边的付志突然扯了他一把。 等他回过头,旁边的人凝视着右手的倒车镜:“是不是有辆车一直跟着我们?” 辛健从左边看了一眼,下意识的,觉得付志说的是距离他们一辆车之后的一辆suv。 “你刚才看见这辆车了?”现在路上堵的连边都没有,很难判断吧? “嗯,上主路之前就一路跟着,路上堵得一塌糊涂,竟然还紧跟着不放。”刚才还看见特地从右边的车道并了过来,怎么看都觉得有点问题。 做这行做的久了,难免就有些职业敏感。 不一定是有什么实质性的证据,但是很多时候会有一种判断的敏锐度。 辛健皱了下眉,然后趁着路上稍微有些松动的时候,并了两个车道准备从主路出去。 果不其然,那辆车也跟着上了辅路。 “大飞的人?” 辛健心里衡量着该怎么把后面的车甩掉,现在的路上并不太好走,他索性方向盘一打,桥下掉头了。 付志依然盯着倒车镜,辛健的速度提高,后面的车也跟着提了速,跟的这么明目张胆,对方似乎并不准备隐瞒自己的意图。 心里有了层不太好的预感:“我觉得……这车并不只是为了跟着我们……” 话还没说完,后面的车突然加速顶了上来,撞上他们的车尾。 辛健没停车,反而又踩深了油门。 这条小路并不好走,颠颠簸簸的人也不太多,辛健他们被顶了一下,两个人都差点撞上前面的挡风玻璃,付志手拉着车窗上的扶手,视线没离开过倒车镜。 察觉到那辆suv又往上冲的时候,提醒了一句:“小心!” 辛健把方向往右打了一下,堪堪避过第二次。 “我操!这群人是不是疯了!”光天化日的,撞检察官的车? 仗着对附近的路比较熟,辛健一路拐弯把车往犄角旮旯开,这时候越上主路越麻烦,论车的性能,对方要比他们的车好,真是平坦大路,他们被跟上就是早晚。 倒车镜里,深黑色的suv紧追不舍,辛健扫了旁边的付志一眼:“你先给院里打电话。” 付志艰难的掏出手机,结果还没来得及按完号码,车身又被撞了一下。 辛健没坐稳,头磕到了旁边的车窗,声音大到付志脸色都变了:“你没事吧?” 开车的人皱着眉骂了句不太好听的脏话,小路难走,对方拉不进距离,他们也跑的很不顺畅,这场拉锯战越开心里越烦躁。而付志刚拿出的手机,也被刚才那一撞搞的甩到了座位底下。 在这样的颠簸当中,想捡起来几乎不可能了。 “靠,这么下去不是办法!”两车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撞击的次数也越来越频繁,辛健咬了咬牙:“要不我下车!” 后面的是什么人,为的是什么事,他们再清楚不过了。 走一个是一个,总比全军覆没的强。 付志一开始没听清楚辛健的意思,愣了一会儿,然后瞪着旁边的男人:“你什么意思?” “你被撞傻了?” “目前来看,你傻的比我厉害。” 不怎么客气的吐了句槽,付志皱起眉:“你以为这是拍电影?你一下车这群人就跟二缺一样一窝蜂追着你而去,不管我了?” 他们车里是两个,后面的车里肯定不止两个。 只有傻到了极点的故事情节才安排调虎离山这种老戏码百试百灵。 事实上他一直觉得那些编剧真当观众当白痴。 辛健被付志这么一抢白,怔了下然后笑了:“我还是喜欢你这么跟我说话……” 明明已经火烧眉毛了,他竟然还笑得出来,付志眉毛差点拧成疙瘩,想挤兑辛健一句又暂时找不到合适的词,只能撇撇嘴,视线扫了一圈,然后比了一下靠右边的一个路口:“你往那边开,然后一会儿我们两个一起下车走。” 调虎离山就算要玩也不是那么玩的。 要走就得两个一起走。 辛健没对付志的话表示太多意见,只是按照他的话又提高了速度,在快到路口的时候猛的一脚刹车,然后两个人下车就往两个方向跑。 甚至连车门都没关。 不过辛健实质上没有完全按照跟付志相反的方向走。 感觉到身后有人追,他拐了几次就抄回原路了,没听到车的声音,他估计后面的人主要追的是付志。 当初在学校里的时候,辛健的体育就很出名,做为高材生,所谓的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几乎是每个人必须具备的标签。所以对方不开车的话,追他其实占不到什么便宜。 大概花了十几分钟,就把对方甩掉了。 确保安全了,他立刻拿出手机,拨了几个号码才想起来付志的手机丢在车里了。 “操!” 烦躁的骂了一声,他按照付志可能走的方向开始找人。 这片地区,他不算熟悉。 主路虽然跑了很多趟,但是象这种有点荒凉的拆迁地,真是第一次拐过来。 沿着方向判断可能的路线,他兜兜转转了半个多小时,却还是找不到付志的人影。 想起付志手机没在身边的第一时间他就打电话回院里报告了情况,顺便告诉李磊去找他们的车,卷宗还在车上。 之所以他跟付志要下车,主要也是为了让追他们的人把注意力从车上转到他们身上,只是这办法确实有些冒险了,一直找不到付志,让辛健的心情很差。 附近的警察倒是出动的很快,大概在他打完电话不到五分钟,就听到了警笛。 然后接下来的时间,是地毯式的搜索。 李磊找到了他们的车,然后把卷宗安全送到了法院,辛健接到李磊电话的时候,付志依然没找到。 天色渐渐见黑,后来连老处长都赶过来了。 第11章[完] 付志被找到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左右了。 准确说还不是被找到的,而是他自己走出来的。 身上虽然细微的有些伤,但是人基本上没什么问题,按照他的说法是躲避后面车的时候摔了一下,后来找了个地方避开了那帮人,但是因为等的时间太长,大概是睡着了。 这番说辞不知道有几个人信,但是很诡异的,辛健竟然信。 去医院大概处理了一下伤口,付志本来准备回院里,但是后者死活不同意,算是被押回了住的地方。 “好好休息睡一觉!” 把人按在床上,辛健随手把被子一掀。 付志躲开他下一个动作直接又从床上站起来:“我就算睡觉也不是在这。” “你在水泥地上都能睡,在我床上不能?”对睡神来说,地点完全不是问题吧? 看着付志满脸不爽的表情,辛健有点无奈,叹了口气:“你就老老实实睡吧,不然我也没办法睡。” 第27章 庄一伟他们既然被调回来了,依照正常的逻辑,是肯定要继续查的。处长也跟他和辛健透过底,事情没那么容易过去,不仅仅是他们不肯罢休,恐怕对方也不会这么放过他们。 辛健没正面回答:“反正不会是什么好差事。” “你都说不是好差事了,干嘛还去?”笑了笑,付志手上的动作没停:“我不去,你自己决定吧。” “你这样,庄一伟肯定会哭的。” 毕竟人家是点名要请付志的。 然后,还没等付志接话,办公室外面有人敲门,打断了两个人的谈话。 付志手上还在忙着归档,当然开门的是辛健。 结果,他怎么也没想到外面站着的是个他半熟不熟的人…… “曹峰……?” 语气有点犹豫,辛健怀疑自己大概会记错对方的名字。 他这么一叫,付志倒是抬起头了,看了一眼门外的学弟,满脸意外:“你怎么来了?” 曹峰还是那个调调,有点傲,有点漫不经心,一步跨过辛健,他的笑容依然是对着付志:“想学长了,过来看看呗。” 这种语带暧昧的话,听的辛健皱了下眉,付志则是推了推眼镜:“没事快滚,没功夫应付你。” 他对这个学弟说话一贯不客气。 具体的渊源,追溯起来有点复杂。 对付志的态度早就习惯了,曹峰没什么反应的耸耸肩,然后蹭到沙发边上,一屁股坐下:“学长这边在归档?” “你不是没瞎么?” 这次接话的是辛健。 明摆着的事有什么可问的? 大概是因为之前的事情,辛健对这个所谓的学弟非常的不感冒,现在看他跟付志的态度,心里就更不爽了。 曹峰抬头看了辛健一眼,眼底的神色很复杂,但是没说什么,只是看看付志,把手上的卷宗递过去:“我看你暂时还是把归档的事情放放吧,我刚从你们处长办公室出来,他让你配合我协查这个案子。” 卷宗伸出去了但是付志却没接,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转过身:“是找我协查?” 果然,曹峰挑眉笑笑:“辛健检察官当然是主诉。” 但是似乎人人都觉得只要是他们两个人其中一个牵扯上的案子,另外一个就逃不了。 结果其实是一样的。 付志扫了旁边的辛健一眼,有点无语,然后接过曹峰的卷宗:“什么案子需要配你过来协查?” “一个出租车司机屠了自己车队经理全家。” 在旁边听着的辛健眉头一皱:“什么原因?” “没原因。”曹峰撇了下嘴:“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讳,就是不肯交代真正的动机,侦查机关的判断大概是跟最近一直提高车份的钱有关,但是欠缺些说服力。” 事实上,这案子复杂的还不是在这个地方。 “案情基本上没什么太大的问题,现在是这个嫌疑人的辩护律师想要给打成激动型杀人,我们想走死刑。” “那为什么要来找我们协查?” 虽然案子确实有点意思,但是怎么说曹峰都是地区检察院的,要么这案子移交过来,要么就自己搞定,协查不是这么走程序的吧? 曹峰闻言扬了扬眉:“我们领导讨论完了之后觉得这案子还是跟你们协查比较合适,刚才征求了一下你们处长的意见,基本上也同意。” 他站起来走到看卷宗的付志身后,环胸笑笑:“这个嫌疑人找的律师可不是一般人。” “谁?” 问的是付志。 “赵卿。” 这下,付志跟辛健都明白为什么要他们两个配合协查了。 第2章 关于赵卿这个人,但凡是打过交道的,对他的评价都离不开厉害这个词。 在司法界,这也是一个名人。 所有念法律出身的,难免会遇到一个问题。上法庭的时候,发觉从审判长到公诉人,甚至法警都是自己的同学,熟人新人一打照面,没尴尬也有几分交情。 赵卿在学校念书的时候,名气就很大。 当然,这跟他本来高调的作风和那些显赫的获奖记录也有关系,多数人对他的印象都是看起来温温和和,真打起交道来雷厉风行。 有些人的名气和实力成反比,有些人的是不成比例。 赵卿就刚好属于正比的那一类。 这种人,一般来说,不会缺了熟人。 即便有些人是他不熟,但是人家对他很熟的,见面了也总能从拐了不知道多远的地方找到大家一起吃过的食堂,一起站过的跑道。 但是,所有这种人,都在法庭上被赵卿打击过。 无论是刑诉还是民诉,结果都只会让本来熟人想见的那份热络变成难堪的冷淡。 久而久之,也就很少有人再去跟赵卿攀什么关系了。 但是辛健跟赵卿的关系不用攀。 前姐夫这个身份,就算是想否认都不太容易。 甚至在两个人见面的时候,赵卿还主动跟辛健打了声招呼:“小健!” 旁边喝水的付志一口茶差点全喷到辛健身上。这称呼套在他旁边这个男人头上实在太多喜感,他狼狈的咳嗽了半天,却始终掩不住笑意。 辛健翻了个白眼:“赵卿,你能不能别人前人后这么叫我?” 严格说大家年龄也没差多少,不能就因为曾经他娶过他老姐,就一直用长辈的身份压着他。 反正他是不习惯叫姐夫或者赵哥什么的,从来都是直接叫名字,直观利索。 对于他的不满,赵卿只是不太在意的笑了笑:“这么久不见了,你还是这么害羞啊。” 这回,付志差点咳翻过去。 辛健受不了的托了他一把,然后鄙视的瞪了一眼:“你有必要假的这么夸张么?” 付志辛苦的止住咳嗽,抬头勉强控制住上扬的嘴角,一边挥手一边笑着回了一句:“你理解不了的。” 这就好像一只北极熊被人叫做小白什么的,除了喜感,还很突兀。 没再继续管付志笑的一副快要断气的样子,辛健皱眉看着赵卿:“你来是为了高松的案子?” “嗯。” 赵卿一边说一边把包里的文件拿出来:“我要复印你们所有的卷宗。” 辛健闻言挑了下眉:“全部?” 虽然在程序上这个要求是合法的,但是象赵卿这么不客气的说出来,还是挺稀罕。 “怎么,还得请你辛大检察官吃顿饭?” “请了也是应该的。” “可以啊,不过请完了得让你们处长给我报销。” 付志在旁边看着他前姐夫跟前小舅子之前掐来掐去,很睿智的保持着沉默,一直到身后李磊叫他的名字才回过头。看着李磊一路小跑过来:“门口那个特拽的法医又来找你了。” “特拽的法医?”付志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谁啊?” “好像叫司徒的那个。” 司徒茁? 付志愣了一下,然后下意识的往楼梯口走:“他找我干嘛?” “没说。”李磊传完话就回档案室了,临走的时候看见赵卿,有点意外的扬了扬眉:“你又来伤天害理了?” 他跟赵卿以前打过交道,不过接触的过程实在称不上愉快。虽说律师不存在太多的道德观或者是非感,但是象赵卿这种翻案如神,还专打些颠覆案件的,也真是让人喜欢不起来。 已经习惯了这种态度的赵大律师只是笑笑:“检察院现在什么人都收了啊……” 语带双关的说完,赵卿没去理会李磊瞬间变色的脸色,只是把注意力又放回了辛健身上:“你是现在给我原件,还是要请示下你们处长?” “少用处长压我。” 辛健不爽的瞥了赵卿一眼,然后示意付志先去院门口,他带着赵卿去办公室。 这边付志到了门口,看见司徒茁还是那身白大褂,脸上被晒的黑了点,咬着根烟,满脸的不耐烦。 “司徒!” 一直到付志叫了一声,他才转过头,然后拿掉烟:“怎么这么久!” 这都不是问话,直接是数落。 他把手上的几份文件递给付志:“这是你们要的几个鉴定,我做完就给送过来了。” 付志接过来翻了一眼,都是高松那个案子的补充鉴定:“这些不需要你亲自跑一趟吧?” 虽然死亡报告的内容是挺重要的,不过按照他们之前跟司徒茁这个人打交道的经验,让他纡尊降贵的亲自送档案,简直是天方夜谭。 司徒没回话,只是皱了下眉:“你跟辛健学什么不好,偏学他说话这么欠抽。” 哪句不招人不待见他不说哪句。 付志笑笑,补了一句谢,然后看见司徒要往外走,鬼使神差的又喊住了他:“司徒,赵卿现在在院里。” 他还记得上次司徒茁听到赵卿消息的时候,反应有多怪。 所以完全是下意识的,他觉得对方可能想知道关于辛健那位前姐夫的一些消息。 结果司徒只是顿了一下,然后头都没回:“这案子不是他负责么?我知道。” 之后就摆摆手,径自走了。 付志手里拿着那几份鉴定书,突然有点明白为什么司徒茁会亲自来送这一趟。 第29章 “你不信他?” “你信?”辛建双眉一扬。 “经济来源这种词,肯定是有人教给他的。”付志的表情比辛建淡定很多,他推了下眼镜:“赵卿应该跟他谈过了。” 这案子本来他们接手的时间就晚,按照赵卿的性格,不会等到他们后面。 辛建哼了一声,没说话。 “不过,就算赵卿跟他谈过,也不等于他就一定不是激情杀人。” 付志觉得高松的态度也不像是假装的,提讯过这么多人,真假不能断言,但还是能有判断的。 辛健没接话,只是沉默了很长时间,然后很突然的问了一句:“付志,你是因为什么做检察这行的?” 这问题把付志问愣住了。 一直到辛健发动车子,开了有五分钟,他依然没有回答出来。 几次嘴唇动了动,但终究没说。 其实,如果不是辛健问,大概他已经不会去想这个问题了。最初对法律也是有兴趣,心向往之才会选择这个专业,而最后到底为什么会选择这样一个职业…… 突发奇想的,付志看着辛健也问了一个问题:“辛健,你初恋的对象是谁?” 开车的人扬了扬眉,然后很认真的想了一会儿:“大概是我小学同学。” “小学?” “哈……思想成熟的早……”说着这话,辛健笑了笑,然后补了一句:“正式谈恋爱是高中吧,高三。” “女的?” 问完了付志有点后悔,他看着辛健皱眉愣了一下,理所当然的回答:“当然是女的,难不成是男的?” 什么叫自找没趣,大概说的就是这种情况。 问问题的人最后反而是最沉默的,付志过了很长时间才出了一口气,坐正看着前面漫无尽头塞车:“我做检察,只是因为当初我的恋人觉得做检察很有前途,而且司法体系里,本来也是学校里成绩最好的才会被检察院要走,所以当时还算是挺出风头的吧……谁知道我真正考上了检察,我恋人却没考上,于是就这么分手了。” 人生的戏剧化,总是显得很儿戏。 当初是抱着孤注一掷的心情去考试的,得到的结果却没办法简单的去说到底是满意还是失望。 分手那天的情景他甚至还记得。 就在校园餐厅的小茶座,对面的男人一脸认真的跟他说:“本来想说你没考上的话,我们就分手,现在你考上了,结局还是一样。” 辛健听完他的话,很自热的接了一句:“为什么分手?” 这次,付志只是自己对着倒车镜笑了笑,没再吭声,旁边的人也没再问。 ——他们说着一样的话题,却在两个不同的世界。 赵年一家死了三口,全家身上的伤口加在一起,超过二十刀。 尸检是司徒茁做的,因为当时立案的时候也算是大案,所以直接派到了他手上。 法证法医不分家是刑鉴系统的一大特色,司徒主修的是法医辅修的是刑科,所以如果是案情比较特殊的个案,都是交给他全权负责。 但是毕竟一个人忙不过来。 所以他把尸检的部分交给了鉴定所里的其他同事,他主要是做物证鉴定。一直到赵卿提出死亡顺序这个问题,他才重新把尸检报告检查了一遍。 当时的尸体已经都火化了,想要二次尸检根本不可能。 但是研究完报告里的相关记录以及照片,他还是判断了出来初次的尸检是有误的。 初检上写明赵家三个人的死亡顺序应该是赵年,赵年的妻子,然后才是他的儿子,但是真正的死亡顺序应该是赵年的妻子,赵年,最后是赵年的儿子。 之所以赵卿要搞清楚这个问题,是因为他提出了一个疑问。 在现场的物证当中,高松从头到尾用的是一把刀,也就是他后来自首时候携带的那把,但是现场却有两把凶器,除了高松手里的,在沙发上还遗留了一把,而这把刀上所采到的指纹,却是赵年妻子的。 如果赵年一家三口都是被高松杀的,赵年的妻子拿刀干什么? 第5章 案情有疑问,当然就要查清楚。 辛建给司徒茁打了个电话让他到检察院,原本以为那边免不了又是一顿牢骚,结果竟然很意外的,很痛快的就来了。 但就因为辛建压根没想到司徒会来的那么快,所以他打完电话,其实是跟付志一起去了一趟公安局,他想找最初到达案发现场的刑警聊一聊。 于是司徒到院里的时候,碰到的是曹峰…… 具体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辛建跟付志都不太清楚,只是从那时候开始,任何时候曹峰再看见司徒茁,就会笑的非常微妙,而司徒的反应,就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 辛建跟付志到公安局的时候,立案人都不在,他们直接去找的庄一伟。 “似乎只要看见你们两个一起出现,就不会有什么好事。”被找到的时候,庄一伟刚从审讯室里出来,看见辛健就乐了,招呼两个人往办公室走。 还没进门,又被人叫住了说另外一个案子。 辛健站在办公室里扫了一眼庄一伟桌上的卷宗:“刚回来就挺忙啊……” 门外的人笑笑:“我们这边忙完了,就轮到你们了。” 反正案子都是要往检察院送的,大家只是个时间差,工作量差不多。 手边的事忙完才进了屋,他给付志和辛健倒了杯水:“怎么样?无事不登三宝殿,又是什么案子?” “高松你知道吧?” 庄一伟扬起眉:“这么出名的案子怎么会不知道,到你们手里了?” 辛健点点头。 “我听说辩护是赵卿?” “嗯。” 再点头,这次辛健多了几分无奈。 果然,无论是警察还是检察院的人,提起赵卿,压力都不是一般的大啊。 似乎是猜到了他的想法,坐在办公桌另外一边的庄一伟笑的有点幸灾乐祸:“对手是赵卿的话,你们的动作可有点慢了,他来过好几趟了。” 之前负责立案的那两个警察也是跟赵卿熟一点。 这时候,在旁边一直没吭声的付志突然接了一句话:“诉案子不是打比赛,输赢永远成不了目的。” 这几天,所有人都若有似无的提起赵卿,很让他反感。 其实,无论辩护人是谁,这案子他们都会按照程序去诉,实在没道理为了一个人搞的大家如临大敌一样。 他说完辛健就笑了,还笑的十分得瑟:“就是,他算哪根葱!” 随意的挥挥手,他把话题从拐歪的地方拉回来:“我们没找到立案人,就顺道过来看看你这边,关于高松的案子,侦查的过程中,还有没有什么是没有落实到卷宗上的?” 这种情况其实并不少见,毕竟卷宗上的所有东西都是手记的,重要与否很大程度上是取决于办案人的判断,并不能达到面面俱到。 庄一伟喝了一口水,视线还停留在付志身上,过了一会儿才笑着摇摇头:“要打听这个案子,别问我,这个得问钱真。” 当时这案子的侦查过程,钱真是被临时调去帮过忙的。 他手边有其他的案,没太多过问。 然后看着辛健询问的眼神,庄一伟耸了耸肩:“他现在也不在,去取证了。” “什么时候能回来?” “估计今天是没戏了,要不明天我让他过去一趟?” 反正上次说想一起吃饭,也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时间。 辛健对此只能无奈的叹口气,现在这情况,他不同意好像也没其他办法:“那明天见吧。” “嗯。” 站起来将两人送到门口,庄一伟在他们准备离开的时候,突然叫了一声付志:“其实你很适合做个检察官。” 这话说的付志愣了一下,随即辛健笑出了声。 回检察院的路上,付志一直很沉默,旁边的人也没吭声,照例是把广播调的很大。 都进了院门了,辛健才有点突兀的开口:“付志,今年司考好好考吧。” “年纪大了,背书记不住。” 付志也没继续装哑巴,给了辛健一个挺无奈的表情。 不是他不想考,是考不上他也没办法。 对此,辛健没有再发表什么看法,只是直直的看着付志半天,一直到后者先避开了两个人的对视,才很淡的敛了下视线,什么都没说的回办公楼了。 刚推开办公室的门,曹峰就笑呵呵的跟他们说:“司徒茁来过了,留了点东西就走了。” “走了?” 辛健诧异的挑了下眉:“他怎么这次这么速度?” 就是因为对司徒茁的性格有点了解,猜到了对方肯定不会这么早过来,所以才会走了一趟公安局,没想到竟然都已经走了。 曹峰耸耸肩:“不知道。” 那时候,无论是付志还是辛健,谁都没多想过什么。 毕竟,从那之后有了很长的一段时间,他们都没再见到司徒茁这个人。 至于他留下的那份资料,其实是关于案发现场的血滴鉴定的。 一家三口全部横死家中,满屋几乎都是喷溅滴落的血迹,这也是这案子司徒茁只负责物证鉴定的主要原因,实在是现场太复杂了,涉及到的东西多到让人头疼。 靠近门口的血迹是赵年的妻子的,再往里一点,是赵年的,他小儿子是死在客厅到卧室的走廊里,大概是听到了什么动静才会起来,然后被理智全失的高松当成了攻击的目标。 现场的照片将血滴的呈现方式拍的很清楚,在送给检察院的卷宗里都有。司徒茁后来补送过来的,是一份关于血滴凝结的时间。 辛健大概翻了一下,然后皱起眉。 “赵年的血是凝结时间最长的?” 旁边的曹峰探头看了一眼,然后点点头:“报告上没有提起这点。” 这下,连付志都把眉皱起来了。 第31章 显然这点辛健也同意:“赵年的妻子拿这把刀是为了高松。” 他顿了一下,然后放下卷宗:“所以高松杀赵年的妻子,不是故意杀人。” 基本上,赵家的其他人跟高松都没有直接恩怨,他找上赵年家,目标其实很明确,他是为了赵年。 辛健这句话说完,钱真跟付志全都愣了一下。 这结论太峰回路转了,以至于第一时间都有点反应不过来,付志站起来拿过卷宗仔细的看了一会:“你是说高松杀赵年的妻子是意外?” 事实上高松杀人的凶器并不是事先准备的,而是赵年家放在客厅的刀,茶几上都是水果,看样子他当时是一边看电视一边在吃东西。而现场的血痕鉴定,最先受伤的应该是最靠近门口的赵年。 辛健挑了下眉:“没有任何的证据可以证明门口处的血迹是赵年受了刀伤留下的,他身上有其他的搏斗防御性伤痕。” 如果当时的情况是高松最初找赵年理论,发生争执继而动手,然后赵年的妻子听到了争执声音拿刀出来,高松在受到威胁的情况下杀人,那就是过失杀人。 这样就解释了为什么当时明明赵年站在门口,第一个死的确实赵年的妻子。同样,这个推论也能再推出另外一个结论:“那么他杀赵年和赵年的儿子,都是直接的故意杀人。” 高松在当时完全可以停止继续伤人,但是他没有。 赵年的儿子在内室看电视,距离客厅还有一段不小的距离,高松既然能够走到内室去把一个小孩给杀了,主观上已经是绝对的故意了。 付志在辛健说话的时候,一直没有吭声,直到他说完了,才接了一句:“但是你这个推论,恰好证明了高松是激情杀人。” 赵年妻子的死,在现场对高松来说,是一个很大的刺激。 他最初没有伤人的念头,后面发生的事,都在意料之外。 对此,辛健挑了下眉:“我不认为他是激情杀人。” 他不相信一个人会这么轻易的在一个机动的刺激下一连杀三个人,还包括一个十几岁的孩子。 ——杀人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第8章 辛建后来让钱真去帮他找两个人,当时钱真扬了扬眉,什么都没说就走了。 不过,还没等到他找到人,这案子的发展方向就开始有了新的变化。 最先了解到情况是李磊。 他跑到付志的办公室让他上网。 “检察系统的网?” 那上面除了龟速电视剧可以下载之外,还有什么可看的? “不是内网,外网外网!”李磊很激动,一边说一边拿出手机:“算了,你在我手机上看吧。” 付志可有可无的扫了一眼,然后皱起眉。 李磊开的应该是一个大型的讨论社区,上面红色hot标志狂闪的一个帖子就是出租车司机被生活压迫成社会怪物…… 里面很详尽的描述了高松这个案子的案件背景,特别是将高松的生活压力做了一个非常渲染的勾勒。 至于下面的回帖,即便付志没看,也知道会是什么情况了。 他看了李磊一眼:“赵卿?” “谁知道……”话是这么说,但是表情不言而喻。 这种手段,实在不太像一般人能用出来的。 其实社会舆论的关注,对于这个系统来说,并非是不好,毕竟透明化在公正性的制约效果一直很明显,只不过公众容易被煽动也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有时候片面的了解不足以让整件案子的真实都被人所关注,而一些偏激的重点,却会被刻意的放大化。 付志可以预想到辛建看到这些会是什么反应。 高松的案子引起社会关注这件事,很快影响开始扩大,处长在第二天就找了辛健和付志去谈话,内容无一例外都是上头甚至特地有人打了电话来特别注意这个案子,让他们一定要谨慎处理。 不过院里倒是没给辛健他们太多的压力,处长的也没有提出任何的偏重看法。 但就是这种程度,也够辛健郁闷的了。 从处长办公室里出来,他进了自己办公室就把笔往桌上一摔:“赵卿这个混蛋!” 付志跟在后面,推了下眼镜:“你现在准备怎么诉?” 辛健一回头:“怎么诉?该怎么诉还是怎么诉!” 以为这样就能逼得他重新量刑?不可能。 从他开始做检察官那天开始,什么压力他都受过,就这种程度,改变不了他的决定。 赵卿无非就是想通过社会的压力让他妥协,激情杀人其实也属于故意杀人,但是在量刑上会有一个明显的从轻处理,他不想打成死刑,但是高松的犯罪行为,无论是从定性还是恶劣程度,都必须是死刑。 皱着眉,辛健哼了一声:“他要怎么搞都随他,我不吃这套。” 话是这么说的…… 两天之后,不仅仅是处长,就连辛健和付志的电话都开始不断的响。 发展到最后,甚至连手机都会有新闻追踪什么的人打电话给他们,至于到底怎么泄漏出去的,他们两个都毫无头绪。 当付志连着两次睡觉被手机吵起来,终于忍无可忍的扣了电池。 然后跑到辛健的卧室外面把里面的人给砸了起来:“这案子的排期能不能提前点?再这么下去要疯了。” 他头发凌乱眼镜也摘了,半夜被人吵起来满脸都写着不爽。 辛健一开门就看着付志这副表情,没忍住笑了下:“忍着吧,快了。” 日期其实已经定了,现在就是等。 “我忍不了了!”暴躁的捶了下门,现在付志面前有任何东西,下场都不会太好看。 看他这样,辛健索性也不睡了,两个人坐在客厅开始看电视,之前付志买了一堆dvd回来,一直忙的没时间,现在刚好打发下烦躁的心情。 电影的剧情严格说有点无聊,都是俗套的东西,来回的折腾。 付志看到一半突然问了一个问题:“辛健,你坚持诉死刑,怕不怕被人骂?” 他没回头,眼睛还盯着电视屏幕。 旁边的辛健也没看他,对于这问题只是沉默了一会,然后很淡的回他:“我从进检察院开始,两年的时间挨的骂比我活了那二十多年的总和翻倍还要多。” 而且不止他,是捎带上了他的祖宗十八代。 付志笑了笑,没吭声。 似乎每个人都觉得自己的背后是个悲惨的故事,都是事出有因,都觉得自己想要的结果,就应该得到,如果得不到,就会把怒火发泄在第三方的身上。 辛健啃了一口苹果:“介意这些的话,根本做不了这行。” 客厅里只有电影的对话显得很突兀,辛健吃苹果的声音很有节奏,一点都不急促,似乎带着他与生俱来的那种笃定和平缓。付志终于看了他一眼,眼底的情绪很复杂:“我一直很佩服你可以这么坚持自己的东西。” 他敛回视线:“我就做不到……” ——都说做检察官要理性。 可就算在理性,终究大家都是人,会有情绪,有主观判断,他没办法做的好像机器一样面对所有事。 辛健一直到苹果都啃完了才抽出两张湿纸巾擦了擦手:“我坚持,只是因为他们没有办法说服我。” 他突然冲着付志笑了一下:“你这样的,其实比我适合做检察官。” 对他的话,付志也没回应。 两个人似乎都觉得对方比自己更适合,但是到底谁更适合,他们说了也不算。 也说不定,谁都不适合呢…… dvd换了一盘接一盘,两个人就这么从半夜看dvd看到了天亮,后面两个人都看困了,靠着彼此的头歪在沙发上小眯了一会儿,辛健的手机几十条未看短信,他早上起来大概扫了一遍全是陌生的号码就一口气全删了。 值得庆幸的是,钱真终于还是找到了辛健要找的人。 在付志整理完了供词和相关的证据,他打了一通电话给赵卿:“你的口供卷还要复印么?” 电话那边,赵卿的笑容里不免得意:“辛健那小子不打算重新提交一份审查报告?” 付志推了下眼镜:“你这句回答是要,还是不要?” “不要。” 赵卿说的很清楚,然后补了一句:“辛健这个案子诉不成的。” 但是下一刻,付志直接挂了电话。 辛健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笑得很得瑟:“你是故意的……” 付志毫无压力的一耸肩:“我问了。” 说完重新把视线转回桌上的报告上,嘴角的笑容有点坏。 ——没错,他就是故意的! 第9章 案子走的是公开审理。 公诉席是辛健和曹峰一起,付志到了法庭,但是坐在了听审上。 赵卿果然安排高松的女儿到庭了。 小孩子还什么都不懂,被媒体记者围观的时候,满脸都是惊恐,被问到对于自己父亲的下场有什么想法的时候,直接眼泪就出来了…… 付志一直在旁边看着,听着身边人的窃窃私语。 如果辛健坚持诉死刑,恐怕社会的压力真的非常大。 但是公诉人的坐席上,辛健的表情没有半分的动摇,甚至视线扫到他的时候,眼底一闪而过的,还有几分戏谑。 他知道辛健心底是十拿九稳的。 高松被带上来的时候,脸上的表情还是很消沉。 无论是态度上还是整个人精神状态,都充分的表现出了他的悔悟以及恐惧,他听从安排坐在被告人的席位上,惶恐的视线扫过辛健和法官,最后低回去。 这案子的审判长付志打过好几次交道。 性格上,大概跟李磊有点像。 第33章 “有人过来我就塞你手里……” 没什么压力的挑了挑眉,付志长出了一口气,勉强压住心底翻涌的思绪。 似乎是命运也想帮付志下决定。 在那天下午,很意外的辛健有位访客。 那人付志还见过,就是他第一次准备搬家的那天,他在电影院对面的饭馆里看到的那个跟辛健一起看电影的女人。 打扮的比上次还要漂亮,被辛健接到办公室的时候,笑眯眯的跟付志打了声招呼。 他们是在楼道里碰到的。 曹峰站在付志旁边,看着辛健比了一下付志,跟那个女人介绍:“这是我朋友付志,这是于娜。” 没有冠前缀,明显关系还在暧昧期。 女人腼腆的笑了笑,冲付志点了点头。 后者也回了个礼,但是远没有眼前这个叫于娜的女人笑的自然。本来他想就这么闪人,没想到辛健被处长叫进了办公室,只来得及交代了一句:“付志,帮我照顾一下!” 然后付志就这么带着于娜进了辛健的办公室。 “你们平时的工作是不是特别忙?” 于娜的声音也不错,柔柔软软的,听起来挺舒服。 付志给倒了杯水,然后站在最远的边上:“还行,辛健一般独立办案,所以不是太忙。” “看他总是没时间……” 说完这句话大概是反应过来有点私隐,于娜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脸色有点尴尬,付志很聪明的当作没听见,若无其事的扯了一个其他的话题给带过去了。 虽然他平时话不多,但是说到底做检察这行的也是靠说话吃饭,跟一个人聊几句还不成问题。 只是曹峰在旁边让他多少有点别扭。 好不容易熬到辛健回来,他几乎是逃难一样的跑回了宿舍,当然,曹峰也被他甩掉了。 大概到了晚上,他收到曹峰一条信息,内容是他马上要回院里了,想跟他打个招呼。 那时候付志已经快要睡着了,考虑了一会,还是套了件外套,回了办公室。 曹峰就站在他们处的楼梯口。 看见他的时候,递给他一根烟,然后帮他点上。 烟雾在两个人之间缭绕的时候,气氛显得很僵硬,付志抽了两口,靠在旁边:“准备走了?” “不受欢迎,早点走也还你一个清净。” 这话说的有点可怜,付志看了他一眼,没吭声。 曹峰给自己也点了一根,本来不让抽烟的办公楼难得的扩散开一股不重的烟草味,一直到一根快抽完了,他才问了一句话:“学长,到底为什么我不行?” 从大学到现在,他似乎从来就没有站在过备选席上。 这个问题,付志没答,不知道是觉得没有答的必要,还是也说不出个答案。只不过他就是这样的人,没有跟人分享自己的习惯,更不会多做解释。 曹峰也似乎早料到了这种结局,自嘲的扬了下嘴角,他紧抽了两口烟,然后把烟头掐熄在手边的垃圾桶上。 付志看着他双手插在兜里晃了一会儿,然后一声不吭的开始往楼下走,快到了拐角处,才回头冲着他说:“既然喜欢辛健,起码让他知道。” 这次,付志还没回答。 但是曹峰也没准备等他的答案,只是就这么下楼走了。 剩下付志一个人站在楼梯上呆了很久才叹口气,思绪杂乱的一步一步迈下楼梯。 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和曹峰说话的楼梯旁边,走出办公室拿着电话的辛健就这么愣在拐角处的楼道里,傻呆呆的听完曹峰的告别,一直到办公楼里再没有一点点声音,都还不会动一下。 第1章 喜欢同性这件事,辛建不是一点概念都没有。 只是觉得离他比较远。 电视或者杂志上看到的次数不少,从个人的角度,他没有任何的歧视,但也确实没往自己身上想过。 那天楼道里他听到的话,也有瞬间的想法觉得是搞错了,或者曹峰是胡说八道的。 但也只是一瞬间而已。 他心里很清楚不是,正如他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很清晰的确认了付志是喜欢自己的这个事实。 带给他的早餐永远是温热的,旁边配好的是一杯热茶。 自己办公室里常备的伞,临时用品也几乎都是付志准备的。 只要是自己提的要求,哪怕是不愿意,依然不会拒绝。 视线偶尔撞在一起,最先挪开的肯定是付志。但是在他不注意的时候,又一直能够感受到追着自己的目光。 如果不是因为付志是男的,大概辛建早就察觉到了。 他不是连初恋都没有的青少年,这种事,更是从来没迟钝过。 但是确认了,只是让他思绪更混乱。他想让两个人之间的相处尽量自然,但毕竟知道了这种完全超乎他意料之外的事实,他再想平常心,也终究是自欺欺人。 ——之前的那种哥们儿兄弟,勾肩搭背感觉,是不是……就这么一去不返了? “辛建……辛建!” 付志在眼前这个人又一次发呆之后,终于忍无可忍的推了他一下。 看着对方大梦初醒的茫然表情,不禁皱起眉:“你最近去做贼了?” 吃饭喝水几乎无时无刻不会走神。 结果等付志说完了这句话又觉得有点耳熟,然后想起来似乎这是以前其他人最喜欢跟他说的玩笑。 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摇了摇头,付志递给辛建一杯水:“你别每天晚上劳累过度,都一把年纪了。” “劳累过度?你指哪方面?” 敏感的捕捉到这句话有歧义,辛建似笑非笑的看着付志:“你还担心我这方面的问题呢?” 这次换付志翻白眼了:“你好歹也是个公职人员,想问题能不那么黄赌毒么?” 差不多三句话不到就能往那方面绕。 亏得辛建还长了一张一本正经的正气脸。 明明在平时经常开的玩笑,不知怎么辛建现在就是觉得有点异样的感觉,辛建看着付志的表情就觉得似乎是从眼底捕捉到了一丝尴尬和狼狈,面色不知道是太阳晒的还是其他的原因,总觉得有那么点红。他往前凑了一下:“付志,你会脸红么?” 这么逼近,实在出乎对方的意料,付志退得不及时,差点被他一下撞到鼻子,只能下意识的推开彼此的距离:“你吃错药了还是忘吃药了?” 付志掩饰的太过明显,以至于辛建几乎不用犹豫就能准确的判断出他的想法。 都是吃检察这行饭的,他们平时的工作就是去分别说话的人到底说的是真话还是假的,想要看透付志的心思一点都不难。 心里的感觉很复杂,他对于这么轻易就能够影响到付志感到有点迟疑,一半得意一半无措。 两个人真的太近了。 彼此的气息都清楚的喷在对方的脸上。 然后就在屋里气氛达到诡异的最高顶峰时,还是付志猛的站起来,扔下一句要去洗手间落荒而逃。 留下辛建盯着门口,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收回姿势,然后扬起一抹苦笑。 ——怎么办,好像有点危险啊…… 刚才两个人拉近之后。 他脑海里想到的全都是那天晚上,付志突如其来的一吻。 本来以为已经可以遗忘了。却在认知到付志对自己存在着一种感情之后,那些所有记忆又开始自发自动的复苏。 包括付志的喘息,表情,每一个细微的动作。 男人最清楚意识到自己感情的时候,往往跟欲望是分不开的。 理智可以克制,友情的界限也可以模糊,但是对着一个人的身体反应,最真实也最直观。 但是这个认知对于现在的辛健来说,绝对算不上一件好事。 简直不是一般的乱! 之前进行的考核,成绩出来的时候辛健就被叫到了办公室。 处长的态度很直接:“高检那边想让你过去。” 话虽然说的很结论,但是语气还算是有商量的余地,处长的表情欣慰担忧都有,辛健站在他对面愣了一下,不是意外,但多少觉得有点突然。 “那是高检的人?”那还一个个搞的跟地下工作者一样神神秘秘的,有必要么。 他最初真以为是什么国家安全部的。 习惯了他那张嘴,处长只是皱了下眉:“你个臭小子等到再遇到一个新领导,就知道我脾气有多好了!” 说话永远没轻没重,不是人人都受的了他。 辛健笑了:“那为了我的前途着想,我还是不去高检了。” “你说真的假的?” 这算是答案了? 处长其实心里并不想辛健走,培养出一个得力的下属不容易,辛健是他一手要来的,无论是于公于私,他都不想让他调去高检。但是对于辛健个人的发展来说,当然是那边更有前途。 但是他对面站着的男人并没有明确表态:“让我考虑考虑吧。” 这不是个容易下的决定。 处长理解的点点头:“尽快,这周给我答复。” 然后就示意对方出去了。 辛健回到办公室的时候,没看见付志,王姐的办公室也没有,问了一圈,最后在楼道尽头的阳台才找到人。 付志靠在边上抽烟,眼神有点恍惚。 第35章 辛建伸出去的手意外的落了空,轻皱了皱眉,但是终究没吭声,放下文件就去处长办公室了。 谈话内容没什么意外的。 他之前回复了处长他想去高检,但是老处长没说什么,但是这场谈话是肯定少不了的。 嘱咐和要求都有,语气很语重心长,一个劲的拍他的肩膀。 因为在院里消息已经传开了,所以偶尔在楼道里遇到关系还算不错的,也都会意思的恭喜一下或者打听两句,辛建一概都是笑笑就过去,无意多说。 而等辛建回办公室的时候,付志还在忙。 “休息会儿吧……”他走过去靠在旁边:“这案子时间还富裕,不用这么赶。” 不比之前那些搞得很紧张的特殊案例,虽然线索凌乱了一点,但是只要整理好,基本上按照正常程序走就可以了。 毕竟不是个个案子的辩护都是赵卿这种人,犯不着严阵以待。 付志推了下眼镜:“你以前不是案子不结都不肯好好吃顿饭的么?” 工作狂原来也有要求休息的时候。 辛建听完这句话又伸手去捏付志的脖子,这次对方没闪开,被他一捏还是习惯性的缩起来,辛建笑笑:“我是而已,你不需要。” 以前都是他忙的天昏地暗的时候被付志耳提面命的催吃饭,一份饭打好了放在旁边凉了热,热了凉。 突发奇想的,辛建突然开口:“付志,我给你打份饭吧。” 这个时间,午饭应该还有。 付志想笑,但是没笑出来:“你快走了终于良心发现了?” “或许吧。” 对于他的调侃没多说什么,辛建熟悉的找出两个人的饭盆,打了个招呼就走了。 剩下付志坐在办公室里半天不知道想干嘛,视线扫过办公室,对于这充斥着明显辛建风格的房间感到有点压抑。 铁打的办公室流水的办公人。 没人能料到明天会发生什么事…… 其实,他能感觉到辛建最近心里有事。 无论是说话的语气还是做事的态度,都隐隐预示着他有些打算在犹豫,但是一直下不了决定。 他想跟自己说应该是因为工作上的事,但是说服不了自己。 毕竟他跟这个人接触的太久,也观察太久了。 辛建挑下眉他都知道这人是要干嘛,何况是现在抽风一样的行事风格。 但是付志不愿意去多想。 一周之后辛建就要走了,到时候大家桥归桥路归路,检察系统这么大,再遇到都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想到他跟辛建两个人在什么楼道里打个照面,然后握握手问一句:“最近怎么样?”付志突然觉得有点喜感。 他长出了一口气,视线转回电脑屏幕上,重新开始工作。 辛建打个饭用的时间都比一般人久,差不多半个多小时才回来。 把饭往付志眼前一递:“别忙了,先吃饭。” 胃不好的人就该按时按点,付志这人其实没人盯着也不行。 后者接过之后说了句谢谢,打开饭盒盖瞬间愣了一下:“这是咱食堂的饭?” 骗鬼啊! 那位大叔连青菜都能炒成黑色的。 辛建装模作样的笑了笑:“先尝尝好吃不。” 付志打量了半天,确认这饭应该是能吃,才犹豫的尝了一口。 “怎么样?” “不错……” 语气很迟疑,虽然有点可笑,但是付志还是问了一句:“这总不是你做的吧?” “怎么可能。” 不要说辛建的厨艺付志本来就领教过,就是他真的想做,这么点时间也来不及啊。 他扬了下嘴角:“是我最近新发现的一家餐馆,觉得菜不错,特地买了份盖饭给你尝尝。” 付志不怎么信:“新开的?” “不是,是咱们一直没发现。” 胡扯…… 因为俩人都比较鄙视和嫌弃食堂的饭,除了中午时间比较紧张,晚上下了班他俩基本上吃完了检察院附近的大小胡同和街道。 几乎没有俩人没吃过的饭馆。 这菜色明显不是平时吃过的水准。 看出来付志不信,辛建却没继续解释,他还是催付志赶紧吃,顺手给倒了一杯水。 吃完了,他甚至要帮付志洗碗。 不过被对方很干脆的拒绝了。 “行了,你的良心别一次性用完,再吓着我……” 突然这么殷勤总觉得非奸即盗,特别是辛建这种从来不肯吃亏的算计性格,指不定这顿饭吃完了要付出什么代价。 辛建对于付志的戒备表情有点玩味的挑了下眉角,不过也没坚持,任由对方把自己的也拿去洗了。 第4章 付志整理出来的卷宗,最大的问题是在弃尸时间。 按照嫌疑人自己的供述,他在处理尸体之后陆续在四个小时之内完成了弃尸,但是弃尸的时间跟两个证人的口供都对不上。 其实,这已经不影响案件的诉讼了。 毕竟犯罪事实已经是如此明确,凶器和动机也都没有问题。 辛健大概看了一眼卷宗,觉得问题不大,倒是付志很坚持。 “有疑问还是搞清楚比较好。” 当时他说了这么一句,就拿起电话约提讯的时间了。 明明是辛健的案子,但是他显得比主诉的人还要积极,辛健在旁边看着,没说话,只是任由他约了时间。 刚好下午ok,吃了中午饭两人就去看守所了。 嫌疑人叫岳京,住在本地郊区,他跟被害人崔城城是经过朋友介绍认识的,交往了三年的时间。去年岳京把崔城城安排进了自己工作的工厂,并且买了一栋二手房准备年底结婚,在外人看来,岳京跟崔城城的感情一直很稳定,很多人都没想通怎么突然之间会变成这样。 辛健和付志看着岳京被带出来的时候,彼此看了一眼。 岳京是个残疾人。 走出来的时候,一瘸一拐的不是很方便。 辛健看到他坐下,才拿起卷宗,示意的看了岳京一眼:“岳京,我们是检察院的,需要你将案发的经过再交代一次。” 坐在讯问栏里的男人抬起头,表情很麻木:“我已经交代的很清楚了。” 一个案子,光讯问就要进行五六次,象这种案子,大概不会低于十次。 一遍一遍的重复。 “再说一遍。” 语气没有带着任何的感情成分,辛健还是跟平时一样的平淡。 倒是付志拿着记录的笔看着岳京,脑海中不可避免的回想起卷宗里的案发过程。 在外人看来很般配的一对情侣,实际上却存在着很多的问题,崔城城本来是个什么都不懂的乡下女孩,跟岳京认识之后就将对方看做自己的依靠,百依百顺。直到她跟岳京说想找一份工作减轻生活的压力,岳京把她介绍到了自己的服装厂做车间办公室的秘书,然后,最常见的故事桥段,崔城城跟车间主任之间开始有流言传出来,一开始岳京不愿意相信,还跟人起过冲突,但是后来说的人多了,渐渐他也感觉到了不对劲,就跟崔城城之间开始有所争吵。 杀害崔城城那天,就是对方的生日,他部署了一个多星期,将崔城城带到了两个人租住的公寓,在给对方吃下毒药之后勒死,然后分尸弃尸。 之后他甚至若无其事的回到了单位上班,直到被警方讯问。 在卷宗之中显得很冷血残酷的凶手,其实长的并不算凶残,个子不矮有点偏黑,看起来还算是健壮,但是明显文化水平不是很高,对于自己的犯罪事实并没有多做解释,他的口供卷里,最后很干脆的说了一句:“给我个死刑吧。” 直到现在,他还是这句话。 抬起头看着辛健,岳京麻木的开口:“我是死刑吧?” 但是坐在他对面的两个人并没有回答他,辛健还是照例将他的身份和地址信息核对清楚,然后就是又一遍重复凶案过程。 只是这一次,岳京却没有配合:“过程我说了很多遍了,今天我说点不一样的吧。” 他苦笑了一下:“我跟城城认识的时候,她特别单纯。什么都不懂,我说什么她都听,那时候我们镇上出来的人也不多,我偶尔回家里,都被说是在市里打工的,拿回去的钱多,人人都说我有本事。城城是我嫂子给我介绍的,我俩谈了半年,我就把她接到这边了,她说自己这辈子没住过这么好的房子,没见过这么多车。” 最常见的情节,最没有什么深度的故事。 辛健没有打断他,只是看了一眼旁边专心记录的付志。 “去年初,我俩认识了一个叫袁胖子的人,他说要在这边投资做生意,但是还缺个人跟他合作,我本来没什么兴趣,但是城城觉得这个生意肯定能赚大钱,所以我拿了所有的积蓄出来,谁知道那人就是个骗子,拿了我们所有钱就跑了。城城后来在家里一直哭,说自己太笨了,我跟她说没关系,钱没了还能再赚。” 说到这里,岳京的表情竟然还有些向往,或许是想起了当年两个人相伴的生活。 不过,如果故事一直是这么温馨的风格,大概他现在也不会坐在这里了…… “可是那次的事,我不仅拿出了自己的所有存款,还欠了好多钱,我怕城城继续自责,就没跟她说,自己在外面偷偷接活,给人跑货,结果就那么倒霉,有天下雨没看清楚路,被车撞了。虽然后来人家陪了一笔钱,但是腿就这么废了。” 岳京抬头看着辛健:“我当时觉得天都塌了,一个大老爷们儿,以后走路就是个跛子。” “我以为我这辈子就这么完了……但是城城跟我说她不介意,她说别说我就瘸了腿,就算胳膊都没了,她也一辈子都跟着我。” 岳京的声音有点哽咽,他停了很长时间,手铐晃动的声音在房间里很明显,他抬手擦了一下眼角:“后来我就想,瘸了也没关系,只要我还能干活,就还能养活她。所以我经常在厂里加班,人家干到六点我干到十点,厂里经理看我勤奋,也没把我辞了。但是因为平时工作的太累,回家的时候连饭都吃不了两口就睡死了,城城看我做得这么辛苦,就主动说也想工作,分担一点是一点。我这辈子,最后悔的就是当初听了她的话……” 后面的故事,已经没什么意外了。 重复了几次的过程又一次被复述了一次,岳京说到后面的时候,一边说一边在哭。 “你们说,为什么她就这么变了?啊?几年的感情,我为了她连腿都废了,为什么她就这么容易的跟那个狗屁主任上了床?我对她这么好,还不如一个有老婆的老头子?啊?” 第37章 辛健不依不饶的态度有点偏执,他看着付志,表情是难得的严肃认真:“到底为什么?” 这次,付志瞪着他半天。 他大概觉得辛健吃错药了。两人僵持不下半天,最后还是付志皱眉甩出一句话:“手机坏了!” 然后推门而去。 辛健要原因,他就给原因。 虽然谁都不信,不过这时候,本来也就不重要了。 辛健看着付志没关的门口,黑漆漆的楼道,似乎有冷风一直往屋子灌。 他叹了口气然后坐回在沙发上,苦笑着爬了下头发。刚才那样的自己,简直冲动的连一点“辛健”的影子都找不到…… 那么急切的反应,到底是在逼付志还是逼自己。 生平第一次,他如此真切的感受到自己“不想失去”的同时,也“害怕得到”。 那天晚上的不欢而散,在第二天倒是没影响到付志和辛健。 大概对付志来说,辛健这种神经病式的抽风脾气本来就没什么逻辑可寻,看到辛健早上还是老样子的跟他打招呼,他也就很自然的回了一句。 然后,从那个招呼之后,他就一上午没再看见辛健。 处长中途来找过一次,结果发觉人不在。 “昨天你不在,今天他不在,你们两个这是什么毛病?”不怎么高兴的扬起眉,处长在没找到辛健的情况下,想起了昨天没跟付志算的账:“你跟我到办公室来!” 我靠啊…… 内心一阵嘀咕,付志老大不乐意的跟着进了处长的办公室。 之后的一个多小时,他就是在听训话。 至于辛健,他去找了曹峰。 曹峰显然很意外会看见他,在辛健推开自己办公室门的时候意外的怔住,然后才示意他坐下:“天下红雨了?” 马上就要去高检的辛大检察官大驾光临,他这里是要发生什么大事了? 对他的讽刺没多做表示,辛健只是坐在沙发上开门见山:“付志大学时候的事,你知道多少?” 这话问的太直接了,直接到曹峰的眼神因此有点复杂。 “该知道的我知道一大半,不该知道的我知道一小半。” 故意这么说完,曹峰坐在辛健对面:“你想干嘛?” “想听听付志大学的事。” “你就知道我会告诉你?” 这笃定的姿态也未免太欠抽了。 曹峰打心眼里看不顺眼辛健这种永远成竹在胸的态度,做人做到这么嚣张,实在让人不爽。 辛健对他的话只是笑了笑:“你会的。” 跟赵卿那种人不同,曹峰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 看起来好像很难沟通,其实心里面硬不起来…… 某种程度上,他甚至不如李磊那家伙,至少,换了同样的情况,他也好,李磊也好,都不会那么简单的掉头走人。 曹峰上下打量了辛健半天,从他看见这人出现在自己面前就多少有了点预感,因为这样的一句话将一切都证实了一样,他皱了皱眉:“你知道了?” “嗯。” 没否认,辛健承认的很干脆:“我那天听到了。” 不然他不会来找曹峰。 有那么一瞬间,曹峰很想把辛健踹出去。 对于辛健来找他,他自己都搞不清楚他是什么感觉多一些,得意也有,感慨也有,愤怒也有,更多的是想揍人。 但是终究他没动手。 倒了杯茶喝了一口,他平复了一会儿情绪:“你来问我,是做好了决定?” 辛健没有回他。 微微交握的双手慢慢的摩挲着拇指的关节,辛健就是姿态很嚣张的坐在沙发上,对于曹峰的话不置可否。 他今天来,只想听,不想说。 曹峰对上辛健,想真的打听到什么,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这本来就不是一个公平的谈话,但是耗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曹峰先妥协。 “辛健,你这种人根本找不到让人喜欢的地方。” 咬牙切齿的甩下这句话,曹峰拧着眉满脸嫌恶。 对此,辛健笑了笑:“因为你根本不需要知道。” 有些话,如果他真的要说出口。 ——第一个听到的人,只能是付志。 第7章 辛健去找曹峰,付志是不知道的,岳京的案子他还是觉得有地方需要核对,所以打了一通电话给司徒茁。 电话那边司徒犹豫了一下,然后跟他约了下午在一家咖啡屋。 “我今天有点事,不在鉴定所,你要说的话,就外面碰头吧。” 付志倒是没什么意见,记好了时间地点就挂了电话。 到了约定的时间,他跟王姐打了声招呼就出门了,司徒约的那个地方很诡异的离他们两个单位都不近,付志到的时候,比约定的时间还迟了一点。 被领位带到司徒那桌,第一眼看到的是辛健。 “诶?” 意外的扬起眉:“你怎么在这儿?” 辛健手里端着咖啡,看见付志先是笑了笑:“凑巧遇到。” 城市这么大,这是能有多巧? 不是太信,付志在司徒对面坐下,看见旁边的曹峰感觉更诡异了:“这一桌的组合看起来挺象惊悚片的,你们聚在一起是还没打起来,还是已经打完了?” 这真的是互相都不顺眼的三个人啊…… 曹峰挑了挑眉:“司徒是来找我的,多余的那个是不请自来。” 他一说完,两个人看向他,付志敏感的对那句司徒感觉到有些微妙,至于司徒茁只是扫了曹峰一眼,端着咖啡的手动了一下,似乎是强忍着没泼出去而已。 辛健永远是最自然的那一个,他叫来服务生给付志点了杯东西,然后往后靠在窗边的案台上:“你找司徒是为了岳京的案子?” “嗯。” “这案子你倒真是挺积极的……” 处长可以欣慰了。 本来是带了几分调侃的话,被这时候说出来莫名的有了一种很亲昵的感觉,付志本能的察觉这几个人之间有事,但是一时抓不住重点。 倒是曹峰对这话扬了下眉:“大概因为是最后一个案子,学长比较有动力。” 辛健眼底的神色沉了沉:“你倒是挺了解。” 火药味突然之间充斥了这一桌,幸亏服务生这时候插了进来,刚好端上了付志那杯饮料,亲切的微笑打断了辛健和曹峰之间的波涛暗涌。 不过付志看了一眼手上的西瓜汁,脸色有点难看。 “这什么东西?” “你胃差就别喝咖啡了,酸。” 不喝咖啡也不用喝这玩意儿吧?付志尴尬的扫了一圈周围拿着这种饮料的小女生们,迟疑了一下想叫来服务生再换一杯。不过一抬头看见辛健的表情,最终还是妥协了。 “辛健,你是不是从来就不懂什么叫做征求意见?” 曹峰憋不住还是挤出来一句话。 他对面的辛健无动于衷的喝着咖啡,视线扫到付志,似真似假的解释了一句:“我如果对他操心的比他对自己想的还多,就不需要征求意见。” 话说的太暧昧,付志脸色僵了一下,还没等他反应,司徒茁很突然的站了起来:“一群神经病。” 说完甩手就走了,连头都没回。 剩下几个人都愣了半天,然后曹峰突然拍桌大笑,也不管这里是咖啡屋影响不好,一直到笑够了才勉强坐好掏出钱:“这次算我的吧,以后大家最好再也不见。” 临走的时候,他回头看了一眼付志:“辛健听见那天咱俩说的话了,他装孙子而已。” 曹峰的表情有几分恶意,他挑衅的看了辛健一眼,后者一脸自然。 反而是付志傻了。 他一直到曹峰走了,半天还是不知道怎么回头面对另外一个人。 其实这几天辛健的反应,他是猜到了可能对方察觉到了什么,但是这种猜测基本上是基于那天晚上在车里糊里糊涂的一夜,他觉得辛健就算有感觉,应该也很模糊,至少,还来不及搞明白。 他没想到对方是真的知道了。 曹峰不解释他也清楚对方所说的他们两个的对话指的是什么,辛健的心思装的太深,付志根本措手不及。 这种感情突然暴露的感觉太狼狈了,甚至让他有点愤怒。 盯着付志的后脑勺半天,辛健终于忍不住调侃了一句:“以后咱俩就这么老死不见了?” 然后付志就跟上了发条的机器一样,回身死死的瞪着辛健,一句你他妈的怎么也接不下去后面的话,憋到最后,还是付志先移开视线,先离开。 辛健看着手上剩下的咖啡,很低的叹了口气。 逼到这个地步,依然没用…… 付志性格里轻易放弃的那部分,不知道是先天的还是慢慢积累起来的习惯,似乎除了工作上的事,对待其他人,他总是缺乏那么点信心和坚持。 包括他有感情投入的对象。 第39章 身体力行的证明这个办法是可行的,庄一伟在小心的探出半个身子之后,找到了一个合适的落脚点,然后看了一眼杨顺国的阳台。 算他们走运,窗户也是开着的。 辛健犹豫了一下要不要陪着庄一伟一起疯到这个地步,最后还是皱着眉按照庄一伟的路径依样爬了过去,幸亏这家医院规模不小,病房为了能够容纳更多的病人,彼此房间之间的间隔安排的很小,不然这种不要命的办法,辛健绝对不会冒险为之。 身体发肤授之父母,他还不至于就这么回馈了人民。 庄一伟进到杨顺国病房里的时候,床上的人就醒了。 或许他压根就没睡着。 看见病房里凭空多出两个人,他先是诧异的瞪大了双眼,随后却安静下来。 后爬过来的辛健看见他这个反应挑了下眉:“你知道我们是谁?” “不知道。” 杨顺国的声音很嘶哑,他一边说一边挣扎着往上挪动了一下,将声音放到最低。 看了一眼庄一伟又看了一眼辛健,他苦笑着:“对于现在我这样的情况来说,无论你们是谁,都没多大的分别。” 就算是来要他的命,也只是让他早点解脱罢了。 即便是借着微弱的月光,辛健他们也能够很清晰的看到杨顺国脸上的病容有多憔悴,他皱了下眉:“我是辛健,他是庄一伟,你寄了一封信给他还记得么?” 病床上的男人在听到庄一伟的名字时,眼神明显亮了一下:“是你们。” 这句话,已经是承认那封信是他写的了。 庄一伟往前走了两步:“杨顺国,你那封信上并没有写清参与这次渎职的到底都有谁。” 或许是他怕信最后到不了庄一伟手里,又或许是积于其他的理由,杨顺国在信中只是暗示了还有人参与,却没有提供任何一个名字,所以庄一伟和辛健今天才要过来,没有嫌疑人,他们根本无从可查。 毕竟一个案件流程下来,涉及的人太多了。 他们不可能挨个排查。 杨顺国听到了庄一伟的话,表情僵了一下,他没立刻回答,似乎还在犹豫。 “既然已经决定写那封信,说不说名字,又有什么分别?” 这话是辛健说的,他看着病床上的男人:“我是巫世国抗诉案的主诉检察官,为了那个案子,我被人关在外地整整三天。我知道这个案子牵扯的人很多,甚至是一些我们压根动不了的人,但是从我接手巫世国案开始,我就跟自己说,无论压力有多大,我一定要还给被害人一个公道。每个人都得为自己做过的事付出代价,无论是凶手,还是为了自己的个人目的而沦为帮凶的那些人。” 人确实是无法改变一个环境。 但是可以选择是否向这个环境妥协,至少他跟庄一伟都已经做了选择。 杨顺国的表情有些木然,他听着辛健的话,视线一直半敛着。对于他来说,写那封信,已经是他所能做到的极限,那些名字,如果他敢说出来,在写信的时候就已经说了。写信是因为他不想带着这份惴惴不安的心态面对自己的结束,但是这并不等于他就从一个普通人变成了英雄。 很轻的咳嗽了一声,他放在被子外面的双手紧紧的交握在一起:“我……并不知道都有哪些人……” 说话的语气带着颤抖,不知道是因为畏惧还是衰弱的身体。 辛健皱着眉:“杨顺国,我们是从你隔壁的房间爬过来的,这里是十一楼。” 他盯着病床上的男人,很冷静的重复了一遍:“我再问你一次,关于巫世国的案子,涉嫌渎职的人都有谁?” 病房里的气氛很压抑,甚至充满着一种死寂。 杨顺国不开口,屋里就连三个人的呼吸声似乎都清晰可闻,挂在挂钩上的输液袋,液体一滴一滴的往下砸,就好像砸在几个人的心口一样,让人焦躁不安,喘不过气。 沉默的僵持在刻意被扩大化的时间流逝中拖延着,直到最后,杨顺国终于很小声的说出了一个名字:“白常民。”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明显的不安。 庄一伟不敢置信的怔了半天,然后转头看了一眼辛健。 后者没有拧的快要打结了,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 这个名字他们两个都太熟悉了。 白常民这三个字被杨顺国说出来,简直等同于在庄一伟和辛健的头顶狠狠的砸下一条钢筋。 即便是之前做足了心理准备,这股压力还是让辛健长出了一口气。过了很长时间,他才稍微提高了一点声音告诉病床上的男人:“杨顺国,今天我跟庄一伟在这里的所有问话,都会以供词的形式呈堂,你能够确保你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是事实并且是事实的全部么?” 杨顺国在病床上点点头,面若死灰。 而他对面的庄一伟和辛健表情也好不到哪里去。 在又确认了几个细节问题之后,他们两个按照来时的路,又爬回了隔壁的病房。 只是,这一次是辛健在前面,庄一伟在后面。 然而,还没等庄一伟探出身,就听见隔壁的病房里很清晰的一声追问。 “诶?你是什么人?” 第10章 辛健基本上是个不怎么相信巧合的人。 他一直认为所谓的巧合,是一段时间的积累所导致的必然。 当然,这个结论显然无法用在现在。 他刚刚爬进病房,门就被一个护士推开了,完全来不及反应,他就这么暴露在对方面前。 然后拔高的女音一声斥喝:“你是什么人!” 辛健尽量冷静的把手插在兜里,面不改色的往前走了一步靠在病床边上:“我是病人家属,在这里陪床。” “病房不允许陪床,我们护士站根本没有你陪床的登记,而且我半个小时前才过来换过药,你根本不在。” 不怎么年轻的女护士严厉的瞪着辛健,打量着他一身的白大褂眉头皱在一起:“而且你在什么地方弄来的白大褂?” 对此,她对面的男人挑眉摊手:“你也说了,你们根本不允许陪床,我穿成这样当然是为了留下。” 违反规定还能这么理所当然的,也就只有辛健这样的人才办得到。 果然,护士反感的又提高了嗓音:“你知道不允许还陪在这儿?都跟你一样我们还怎么工作!” 这一声,吵得病床上的病人和隔壁杨顺国门口看护的人都有了点反应,辛健看到门口有人闪过的时候,维持着不怎么急躁的脚步开始往外走,一边走一边看着护士:“违反规定是我不对,我现在就走。” 耳边护士还在数落,辛健走出病房之后没有向后看,身后打量的视线并不加以掩饰,或许还带着几分怀疑。 他听见有个男人的声音询问护士是什么情况,对方带着嫌弃和不满的将他的罪状复述了一遍。 在快要说完的时候,辛健突然加快了脚下的步子。 现在这个情况,庄一伟他没办法兼顾了,只能先离开再说。 如果让那些不想让杨顺国说太多的人知道了他们今天的举动,很可能这案子就再也没机会被他们查出个真相了。 而他想的不错。 就在他快走到病区门口的时候,身后那个男人叫住了他:“喂!你站住。” 辛健非但没站住,走的反而更快了。 刚才他跟庄一伟进门的时候,为了留后路特地没有把门关严,在中间夹住了一个阻挡伸缩门舌的打火机。 但是出了门,所有的电梯都在底层。 没有任何迟疑,他直接钻进了楼梯间,没有往下走,而是往上爬。 这栋内科大楼一共是二十四层,辛健大概是在楼的中间位置。 他往上走本就是为了躲开后面追他的人。 但是在爬到十五层的时候,他发觉自己做了一个很错误的决定。 病房大楼,每一层都是病区。 正如刚才他跟庄一伟进去的时候花了一番功夫,每一层的病区都是被关闭的。 他一直爬到十五层,依然没找到其他的方式可以做为出路。 而下面的大门肯定已经被关了。 甚至不用尝试。 “所谓瓮中捉鳖……”辛健有点无奈的叹口气,这简直是自寻死路。 停留在十五层的位置没有再继续往上走,辛健一边观察着楼梯间的动静一边想办法,然后,他扫了一眼十五层的路标牌,敏感的捕捉到了手术间的标识。 就在十三层。 电梯不达。 当机立断,他在确认没人的情况下,拐进了手术层。 虽然不同于一般的病房区,但是这个时间,大部分的地方也都已经中央控锁了。 辛健一连找了近十个房间都打不开门,就在快要放弃的时候,听到了身后楼道里穿出的细碎谈话声。 有男有女。 如果他没猜错,应该是值班的护士和保安。 明显那个男人在确认他不是什么病号家属之后,是打定主意一定要把他找出来。 听得声音越来越近,辛健皱着眉,环顾着四周可以用来做遮挡的东西。 然后,毫无准备的,手下无意识旋转的门把手突然动了。 他整个人差点跌进去,无声的叫了一声尽力稳住狼狈的身形,他反应很快的轻手关上门,然后靠在墙边。 就是这么一靠,他发觉这个房间里本来就有人。 而且那个人他还很熟悉。 对面付志那张有点扭曲的脸就这么瞪着他,无声的用眼神表达着愤怒的谴责。 辛健被这急转直下的发展搞的有点措手不及,他看着付志,犹豫到最后拉过付志的手,干脆在他手心里直接写起字:你怎么在这儿? 付志脸上的表情完全没有好转,反过来翻平他的手心写了两个字:钱真。 他加班加到一半接到钱真的电话,着急忙慌的说什么庄一伟要找死去了,说不定还带上了辛健,让他无论如何把人给拦下来。 结果他一开门就看见辛健的办公室灯已经熄了。 问清楚原委,他直接就杀到了医院。 辛健扬了扬眉:钱真也来了? 第41章 改变别人的人生,所要承受的东西太多了…… 他也不知道究竟是对自己的感情没有信心,还是对辛健没信心,又或者,是对自己没信心。辛健的性取向,对他来说就是一道界限分明的鸿沟,他肆无忌惮的对辛健付出着自己的感情,然后在快到边际的时候,用自己的理智生生的把自己拽回来。 辛健可以弯,但是不能因为他。 之所以他放弃了所有可能的挽回和努力,不是因为他消极或者逃避,而是他打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要改变任何事。 他不会因为任何人改变,也不想任何人为了他改变。 感情这东西,他没有掌控的能力。 辛健面对付志的默认,心里被扯了一下。 房间里一时变得很静。 其实,在辛健准备逼付志把话说清楚的时候,就已经预料到了会出现这种情况。 他问的越多,只是让自己越尴尬。 对于付志来说,他一直都很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所以在面对的时候,无论出现什么结果,他都可以承受。 哪怕是辛健要离开,哪怕要选择将这段感情保持沉默。 只是他却是想要在付志身上找到一个理由。 找一个能让自己再往前走一步的理由。 偏偏就是这样的想法,却显得有些奢求了…… 叹了口气,辛健把头靠在付志肩膀上:“那天听到曹峰跟你说的话,我差不多三天没合过眼。”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身体很虚弱,辛健的声音难得的显得有点消沉:“我给自己找了很多的借口,家庭的压力,职业的压力,社会环境的压力,甚至去找我相亲的对象吃饭,拼命的想忘掉脑子里的那句话……” ——但最后只是自欺欺人的浪费时间。 “我从来没对男人有过任何想法,更没试过对什么人感情激烈到要死要活的程度,我自认对感情控制的很理智,对未来的规划也从来不存在变成gay的这一项,结果我心理建设了半天,再见到你的时候,下面直接硬了……” 要不是现在的环境下,辛健跟付志都已经退无可退了,他绝对不可能说的出来这种话。 付志在听见辛健那个自嘲的语气时,右手下意识的攥了一下。 那股灼痒的刺痛还在。 却再也盖不过他现在心里翻涌不安的情绪。 就像电影里的慢镜头一样,付志完全是呆滞的看着辛健闭上眼睛,后者脸上的狼狈还来不及收敛,只能喃喃自语的嘟哝了一句:“你根本没想过结果,我却在听到你喜欢我的那刻爱上你了……” 这种情况,甚至连吐槽一句造化弄人都不够资格。 辛健靠在墙上不愿意再开口,原本抱着付志的手不知不觉的卸了力气,他就这么歪着头靠在边上,逃避的不愿意再去搭理付志的反应。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其实已经没有继续的必要了。 感情这回事,不发展到最后,谁都不会知道自己是不是真正的东家。 所有人都觉得他该是主动的那一方,结果事实是他只有接受,没有选择。 付志没见过辛健这种表情。 他一开始是觉得新鲜,随后是觉得难受。 跟身体上现在四处翻腾的疼痛不同,而是另外一种,从呼吸开始,慢慢渗透进心口,然后大脑,浑身上下的一种难受。 嘴巴动了几次,却始终挤不出一个字。 曾经,他以为自己这辈子不会有一时冲动的时候…… 人生中的每一步,他都走的很理智,包括每一次的选择,每一次的放弃,每一次的开始,每一次的结束。 付志觉得人生没有几次奢侈的机会。 他更不希望有太多的意外打乱他固有的那套节奏。 但是现在看着眼前的辛健,他差点就要冲口而出了…… 明明并不难。 只可惜,终究是差点。 辛健看不见他的犹豫和迟疑,沉默中,表现出来的只是两个人各自的僵持。 也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辛健终于还是先挣扎着拿出了兜里的手机,熟悉的按下号码,他在电话那边被接起来的时候,没客套的说清楚了他们所在的楼层和环境:“……来接我们的时候,带着救护车。” 不用检查他也知道自己跟付志身上肯定有冻伤。 那边钱真的语气很焦急:“你们受伤了?庄一伟呢?” “我跟庄一伟走散了,付志跟我在一起。” “操!” 甩下这句话,钱真直接扣了电话。 辛健知道他是要找庄一伟,没说什么的收好手机,然后撑着墙想要站起来,最后前功尽弃。 付志在旁边帮了一把手,直到把他扶着坐好,才机械性的往后退了一步。 看在辛健眼里,眼睛下意识的眯了一下:“……付志,如果你真爱一个人,你到底会怎么样?” 这问题很俗,电视剧差不多部部都用,每个人的答案几乎都不同。 辛健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问出这么扯的问题。 更没想过他问出口的对象会是个男人,还是自己的朋友。 付志沉默了一会儿。 他看着辛健的眼神没有泄露出任何的情绪,甚至就连回答的语气都平稳的象在和一个普通的路人交谈:“……我会永远不告诉他。” 下一刻。 辛健把付志扯过来按在墙上,吻到彼此几乎窒息。 第13章 失控,对于辛健和付志这种人来说,往往就是一瞬间的事。 会开始,但是很快也就结束了。 钱真赶来推门而入的时候,看见的是付志和辛健两个人靠在两个架子旁边,差不多都失去意识了。 在送往医院的路上,辛健醒了一次,抓着旁边的护士问了一句:“付志?” 或许是已经应付熟练了这种情况,即便不知道他说的付志到底是谁,护士还是拍了拍他的手:“他没事。” 然后,辛健一直到被送进病房,就没再睁过眼。 虽然两个人的身体情况很虚弱,但是倒没什么危险,庄一伟比他们走运,在察觉到辛健可能暴露身份了,他就一直留在杨顺国的房间里没有出去,钱真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他大概解释了一下情况,然后趁着后来钱真他们过来,才就着乱溜了出去。 这件事,最后闹大的全在检察院那边,处长追问过辛健和付志为什么会跑到医院的病房手术室,但是当时辛健只是简单的一句查案搪塞过去了,庄一伟的名字并没有在处理的过程中被提起,更没人知道。 付志在医院比辛健多躺了两天,等他出院的时候,才发觉岳京的案子已经上报排期了。 “已经查清楚了?” 不是还有很多细节问题呢么? 辛健只是晃了一下手上的笔:“时间上有出入的地方对于案件的定性并没有决定性的影响。” 嫌疑人既然已经认罪了,无需较真到这个地步。 “可是……” 付志眉头皱的很紧,有话想说但是说不出来,辛健的做法其实并没有问题,而他非要把岳京这个案子拖到水落石出没有任何疑问的地步,到底是出于什么心态,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两个人相对着,却没有话可以说,到最后,也还是沉默…… 那天在那个差点冻死他们的房间里,最后的一吻,辛健彻底打破了彼此之间小心虚假维持着的平衡。甚至带了点疯狂的味道,一直到彼此实在撑不住了,才放开。 但是,所谓的不顾一切,也就是这样了。 他跟辛健都激动过,失控过,但是最终,还是要恢复平静。因为生活就是这样,你愿意不愿意,都是要过。 辛健从医院出来,再见到付志的时候,态度没有任何的改变,甚至没有半分动容。 依然如常的跟他打招呼,两个人在讨论案情的时候,还是维持着那股调调。 付志没有追问辛健跟庄一伟到那家医院去,到底问出了什么结果。 不想问。 辛健这一走,两个人无论是从工作上还是从其他的方面,都再也找不到纠缠在一起的理由,辛健如果对那个案子抓着不放,也是他的问题。 事实上,做为书记员的付志,其实做不了任何事。 钱真在给他打电话的时候,指天骂地的把庄一伟数落了一顿,什么没有责任,逞英雄,鲁莽什么的。 但是其实所有人都清楚,庄一伟瞒着钱真是为了他的安全。 正如最初他们在处理巫世国那起案子的时候。 辛健后来也问过付志:“如果换了是我要你代替我值班盯岗留在检察院,你会不会听我的?” 钱真是一直到他打了电话才赶到医院。 在那之前,他甚至只是通知了付志,自己都没有亲自过来。 当时付志的回答也很干脆:“不会!” 他们跟钱真,庄一伟这种搭档最大的不同,是钱真他们之间,总有一个人是做为主导在影响着两个人的方式的,太久的搭档,早就已经养成了一种根深蒂固的默契,钱真在什么都不了解的情况下,也可以完全的按照庄一伟的要求和需要去面对紧急的事情,但付志跟辛健却不是。 他们就是需要一直在一起。 一起承担,一起面对,会坚定的成为对方的支持和助力,但是这种行动,一定是同步的。 钱真被分派去档案室,最后还是会跟着庄一伟一起外派到了犄角旮旯的角落里“体验生活”。 辛健却不会留下来。 付志自己都不知道看的这么清楚对他来说到底是自我折磨还是自我警惕。 不过他很清楚,无论那天晚上的吻到底意味着什么,无论他跟辛健之间到底有多暧昧,最终,辛健都会走。 岳京这个案子一完结。 第43章 他在辛健的裤兜里摸到钥匙,然后挨个的开始试。 “我操……怎么一把都不对?” 一共没几个,挨个试了一遍发觉一个都打不开,付志有点烦躁的甩了下钥匙链,再听到熟悉的声音之后有点狐疑的把钥匙抬高了看。 怎么这钥匙这么眼熟…… 脑子里这个想法一闪而过之后,付志终于迟钝的发觉这钥匙是自己的。 突然,就像是有人在他耳边说起一样,辛健刚才在饭馆里那句“我会把我家大门钥匙给他!”在耳边炸开。 他手有点颤抖的去摸自己习惯放钥匙的口袋。 在拿出来之后,怔在原地。 钥匙是辛健的。 上面挂了一张已经被揉的皱皱巴巴的纸条。 辛健的字写的龙飞凤舞。 搬来跟我一起住吧。 简单的几个字,映在付志眼前却跟被什么东西凿在空气上了一样,竟然觉得有种触目惊心的感觉。 然后下一刻,本来醉的人事不知的辛健在后面一把抱住他。 “付志……我喜欢你……给咱俩一个机会吧……” 第1章 付志被辛健压在沙发上面上下其手的时候,一直在努力回忆到底今天发生了什么。 先是他早上到了检察院,接到了辛健的电话跟他说已经在高检那边完成报到了,新办公室还不错,再然后他排了几个提讯,回来的时候李磊来找他吃饭,下午他要上庭,回检察院的时候又接到辛健的电话,说来接他。 然后就还是一样的流程,两个人找地方吃完饭,跑去公园里打了会儿篮球,差不多十点了才回家。 当然,是回辛健的家。 明明之前两个人就住在一起一段时间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跟现在的感觉完全不一样,他从踏入门口开始就有一种浑身不对劲的感觉,辛健先去洗澡,出来后让他去,那时候,这家伙的态度还算是挺自然的…… 结果他洗完澡,就看见辛健在茶几上摆了一盘水果,自己啃的不亦乐乎。 “都几点了你还吃这么凉的东西,不怕晚上胃难受啊?” 付志本人晚上是从来不敢吃这些的,基本上每次都得付出噩梦一样的代价。 辛健啃了口西瓜嘿嘿一乐:“我自己吃,你喝这个。” 他把杯子往旁边挪了一下,付志眉头一皱:“橙汁?” 靠,还是冲饮。 “你上次吐血把所有人吓了个半死你自己不知道,胃病得靠养,你不养我养。” 辛健这话说的很理所当然,甚至,有点义正言辞。 但是偏偏他说完了,付志就觉得什么地方不太对…… 他挨到沙发旁边沉默的把橙汁给喝了,从来就鄙视甜的饮料,却几次都被辛健逼着喝完类似的东西。在他喝的时候,辛健还是坐在旁边一边吃一边朝他乐,笑容很暧昧,眼底隐藏着的神采昭然若揭。 等他一杯喝完了,旁边人的西瓜也啃完了。 把杯子什么的收拾好,果盘也都放到一边,辛健甚至还去洗了个手。 这种主动的行为让付志心里有点发毛,他在看着辛健出来的时候本来想借口溜去书房,可惜慢了一步直接被推倒在沙发上。 辛健压着他时候,说的话全是抱怨:“连着两次都没做完,今天说什么都得走全套。” 付志被压的呼吸都有点困难了,他艰难的往外挪了一下:“第一次不算!” “当然算!”在上方的男人扬了扬眉:“那罪恶的一夜怎么能不算……” 然后俯下身吻住付志。 他们之间其实也算是有过几次接吻的经验了。 第一次是付志主动,第二次是辛健主动。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都没有这次的感情强烈。 付志明显是带着不满的,他的动作并不算配合,对于辛健这种接近于掠夺一样的气势他有种本能的较劲,两个人力量上几乎都投入到了百分之百,要不是现在付志的姿势不太好用力,辛健顺利进行的可能性也实在不大。 就这样其实两个人的牙还是免不了磕了几下。 惹的付志一直在轻哼。 搞到最后辛健终于受不了了,压着付志叹了口气:“我说,你到底是……” 之前他装醉告白那天晚上是因为两个人情绪都太激动了,最后反而是抱着睡了一夜。 但是两个大男人总不能老是抱着睡吧…… 付志看着辛健的表情,强压着愤怒皱了皱眉,憋到最后挤出一句话:“不是有床么……” 下一刻,就直接被拽了起来。 其实要说真正在一起,辛健没经验,付志也接近没有。 他的感情生活并不算多,能够进行到这步的,更是屈指可数。 之前还是不可越雷池一步的朋友关系,现在演变到这种要在床上进行“沟通”,要说付志心里没点别扭,那是不可能的事,即便最先动心的那个人是他,但是也几乎完全没有准备。 反倒是辛健很自然。 自然的根本不像是一个对这方面本应完全没有经验的人。 看着自己的衣服被脱的差不多了,付志忍不住问了一句:“你这些都是哪儿学的?” 眉脚一挑,辛健笑的得瑟:“无师自通。” 之前在他犹豫的那段时间,确实也到网上搜了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看,不过扫了两眼就扔了,其实看不太下去,脑子里只是充斥着在车里的那晚付志的表情,惦记了那么久,到现在实在的能够拥有,他完全不需要指导。 熟门熟路的探到下面,辛健开始慢慢摩挲的时候,付志不太舒服的拧起了眉。 不能叫做痛苦,但是身体上的反应和心理上的反应揉杂在一起,造成的效果总是很复杂。 他下意识的往后缩了一下,却效果不彰。 辛健的动作很刻意,那种几分恶意几分温柔的节奏逼的付志的表情有点狼狈,男人的身体经常会背叛本身的意愿,即便他现在其实并不想让辛健太得意,却根本没有主控的权利。 呼吸开始慢慢的被打乱,急促而沉重的喘息在房间里渲染成一股很淫靡的气氛,辛健几乎是用欣赏的目光看着付志双眼微眯的样子,平时呆惯了眼镜,一旦摘了就找不到焦点,总是显得有点茫然,瞪着天花板,满脸都是难忍的欲望。 感觉到身下人的身体开始僵硬,辛健恶意的使了点劲。 付志喑哑的呻吟带着点不甘,很短暂也很轻,差不多只是将视线在辛健身上停顿了顷刻就立刻移开了,之后断断续续刻意放缓的呼吸声,让辛健莫名的很有满足感。 他很轻的扫了一下付志的腹部:“付志,后面怎么做……?” 床上躺平的男人还没办法立刻回答他,诡异但是带了那么点欲望的沉默之后,他才咬牙挤出一句:“……你不是无师自通么?” “分阶段性的。”辛健凑到上面轻轻的吻了一下付志,然后盯着对方的眼睛:“教我。” 付志看着辛健:“要是不会,你躺下来我教你。” 他说完扬了下眉,伸手想去拉辛健。 不过被后者动作很快的压住了,带了点不满的在他锁骨处不重的咬了一口,然后抬起头:“你就不怕我第一次在下面造成心理阴影,以后都没幸福可言了。” “你没那么脆弱,而且我技术很好。”付志想起身,不过被压的动不了,辛健听完他的话一路顺着胸口游走到了小腹,然后恶意的掐了一下他的腰部:“技术很好这种话,一般都有第二涵义……” 他手指探到付志的后面,试探的往里挤了挤,感觉到付志脸色一变,有点得意的笑了:“在这时候说起来,真是破坏气氛。” 润滑膏是之前辛健在网上订的,还刻意选了个付志在的时候让送过来。 半压着付志,他去把床头柜里的小盒子翻了出来,然后挤了一点涂在手上:“我说……忍着点……” 说是这么说,真正探进去的时候,付志还是闷哼了一声。 辛健犹豫的放缓了动作,给了身下的人充分的时间去适应,一直到感觉到付志的呼吸稍微平抚了一点,才又往里进了一步。于是就这样,缓慢小心的进入延长了付志所能承受的临界点,不过是一个进出,等辛健再想要试一次的时候,付志已经是一身的汗了。 眼睛因为看不清楚什么东西从而使得身上的感觉更敏锐,他自己都分不清楚到底是因为太过用力紧绷自己的身体以至于虚耗太大,还是被辛健搞的手足无力了,等到辛健第二次进去的时候,他只是微微张着嘴巴皱眉用了下力,再然后就只能放任的释放下了所有的抵抗,从下自上泛滥开的那股骚动和无力,搞得他整个人都有点意识不清。 什么时候辛健加快了速度,什么时候一根手指变成了两根,他完全没概念。 时有时无的呻吟始终很压抑,付志闭目侧头的样子看着象睡着了,只有微微握起的双拳泄露了他依然处在戒备状态的身体。 辛健一直很有耐性。 即便身体里叫嚣着想要释放的欲望,他也没有放任自己的理智被湮没。 判断着付志已经可以承受了,他才抽出手指,小心的覆上床上的男人。 一边吻住,一边很小心的进去。 付志在那个瞬间有睁开眼睛。 并没有看到什么实质性的东西,只是因为身体上太过强烈的刺激而产生的本能反应。 辛健用手去把他的眼睛盖了起来,然后舔了舔他的嘴唇。 “付志,你将来就知道如果你真的放弃我,会是件多遗憾的错误……”喃喃自语的话算是数落也算是承诺,他小心的移动着,听见耳边的呻吟,眼底的欲望又重了几分。 人的感情,总是很奇怪。 明明在之前的相处中,他从来没有迟疑过自己对付志的感情类型,却在那天听到曹峰的话之后,有一种天地倒过来的感觉。 偏偏诡异的是,原来倒着也是一个世界。 只是他从来没有用那个视觉去观察过。 曾经单纯不过的友情表达,原来只是小心翼翼的一种付出,所有包容的妥协,只是基于感情的退让。 辛健是在知道付志的心思之后,才惊觉越来自己被人这么喜欢着。 有些人,做任何事都不动声色。 哪怕是关心,都好像理所当然的象是顺手而为的。 非要等到你沉淀下一切去琢磨,才能体会到里面的关心和压抑的热情。 付志一直都是个很热情的人。 只是因为压抑而将那份本来很激烈的东西掩盖住了,辛健一度以为自己看到的比其他人要多,却原来其实并不够。 第45章 还沉的要死。 等搬到办公室,打开了才知道全是司考的复习资料。 王姐有点诧异的看着那一堆的书:“付志,你终于想开了?” 虽然之前付志也是年年都会准备司考,但是这么大阵仗的,还是第一次。 付志对着那些书简直是哭笑不得,他很想解释这堆玩意全是辛健自作主张搞来的,但是想起两个人的关系,最终还是聪明的选择了缄默。 于是,到了中午的时候,已经是差不多一个检察院都知道他今年准备放手一搏,不成功便成仁了。 李磊凑到他办公室吃午饭的时候看见那堆书五官差点被吓扭曲:“不是吧你,来真的?我一上午听到别人说的时候还以为是谁放假消息陷害你。” 依照付志的性格就算真要考,也不会搞的这么天下皆知的。 旁边正脸色僵硬的啃馒头的男人被戳到痛处立刻横扫了一记冷光,咬牙切齿的样子恨不得现在手上的是辛健而不是馒头:“本来就是被陷害的。” 辛健绝对是故意的…… 上午他连着被老处长,检察长三四个领导召唤,话虽然说的不一样但是内容几乎相差无几。 无非就是他也算是过了而立之年了,正式男人事业的颠峰时期,这时候振作努力是最明智的选择,然后一堆激励鼓励的话自然不用说,处长干脆给了他特赦令。 “最近这几个月我就不轻易给你安排案子了,你专心考试!” 所谓骑虎难下,说的就是他这种情况。 大概是猜到了付志可能会有的反应,辛健很聪明的一天没打一个电话,直到晚上快下班了才打到王姐的办公室,语气里一派粉饰天下的无辜:“怎么样,今天要我接么?” 付志在那边牙都快咬碎了:“……你就算不接人,好歹也得把书给接回去吧?” 这两箱多的书他一个人抱上办公室,总不能再抱着回家。 辛健忍不住笑了笑:“行嘞!马上到!” 放下电话的付志回头看着那堆书,眼底的神色一变再变,最后颇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 他这辈子,是不是就非要栽在辛健这家伙手上了…… 晚上吃完饭,难得辛健没继续追那些无聊的间谍反间谍的电视剧,拉着付志假惺惺的凑到书房:“今天有点想看书。” 付志忍到最后终于有点忍不下去了:“我说你有话还是直说吧,这样你没病我都快得病了。” 本来就不适合走这股风格,硬撑着大家都难受。 结果付志刚说完,辛健立刻大方的把书往桌子上一搬:“做题。” 我操! 心里暗暗问候了一圈所知道的辛健家亲戚,付志一脸不爽的坐下,看着那堆什么题海题库拟真卷的就头疼。 怎么这么像时光倒流回高中党的日子。 三十几岁的人了,还得趴在这里做题,最可笑的是还得有人盯着。 他转头看了辛健一眼:“你不觉得我三十岁的脑子已经不适合背书了么?” 这种事实在做的没有意义。 辛健在旁边撑着下巴看着他,对于这句话只是扬了扬眉:“没事儿,有我在,好歹能补回来五年。” 他随手翻过一本资料书,拿起笔就开始圈重点。 画了两页抬头发觉付志还在看着自己,不禁眉头皱了一下:“赶紧做啊,看我干吗!” 下一刻,付志差点把书直接砸在他脸上。 然后这一看,就一直到了半夜。 付志不止一次觉得辛健要是去做老师一定是让学生骂的头发都要掉光了的那种教务主任,从头到尾除了念叨看书做题几乎就没有换过台词。 实话说付志对于司考的态度已经麻木了。 这么多年,他从最初的排斥敷衍到后来的例行公事,参加考试与其说是为了自己的将来,不如说就是给人一个交代。 他知道处长他们到现在还是没死心。 到底是最初自己要进来检察院的,老处长亲眼看着他每天一脸没睡醒的混沌样,也没说过一句质疑他能力的话。 付志这些不是不清楚。 是实在提不起兴致去往前走…… 他看着旁边画重点画的一脸认真的辛健,心底的话几次想说,最后都被憋回去了。 算了。 既然所有人都想他考,那就考吧。 反正最后的结果也不会有什么变化,只是求个心安罢了。 抱着这种念头,付志又开始跟无休无止的题海较劲,桌上的时钟一分一分的走着,书房的两个人却丝毫不知疲倦。 辛健手上的这个案子,严格说是一起涉黑案。 虽然嫌疑人并没有在这次案件诉讼被提起相关的背景身份,但是从侦查机关的取证资料中,不难看出来这个嫌疑人本身是有一定黑社会的势力做为支持的。 四十六岁的中年男人,名字叫刘合。 并不是本地人,公司是做外贸生意的,在同行业之中也算是有点影响,发家的创业资金来源并不太干净,当然之后的生意也不会做的太光明正大。 主要走私的是一些电子电器产品,最初是手机,后来就是大批量的高价芯片。 因为背景比较复杂,刘合也算是做的十分大胆,若不是后来有员工因为搬运走私的货物工伤致死,之后案件被公安介入,大概这案子还翻不出来。 辛健接案子的那天,跟他一个办公室的老检察官就提醒过他注意,这案子可能没那么好办。 而随着他把这个案子梳理出一个脉络,他发觉到了一个很大的问题。 刘合走私的不仅仅是电子产品。 可能还涉及贩毒。 第4章 涉毒的案子,在检察院里是公认麻烦的。 辛健察觉到案件当中存在问题,立刻就去找了院里的检察长,当时的回复是让他暂时低调处理,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因为他的怀疑暂时还没有确实的证据。 他是在检查证据卷宗的时候,发觉其中有一组照片拍的是手机,这批手机是刘合被查处的第二批货,货单上列的全部都是手机配件,但是真正在货箱里的,全部都是一些知名的品牌机。侦查机关当时把这个当作一般的走私处理了,但是如果仔细核对净重,会发觉其中的很多参数有出入。 货箱里肯定还有其他的东西。 辛健反复核对了几次,通过一些其他方面的细节,合理的推测出了走私毒品的怀疑。 毕竟刘合这样的背景,单纯靠走私手机的生意,他是做不到现在这种规模的。 用走私品运毒,是在违法的基础上提高了一个犯罪性质。 但是偏偏越是这样的投机,越不容易出问题。 因为本身走私的货就是非法的,一旦被海关扣押,在检查上确定了走私的商品,就不会有人继续深究,而刘合只要能有本事把货取出来,自然也就合理的避开了缉毒部门的注意。 检察长在快下班的时候,让辛健整理出一份报告,第二天交给他。 于是辛健一忙就到了半夜。 等到他感觉有点饿了的时候,一抬头已经到第二天了。 迟钝的想到家里还有一个人,他犹豫了半天要不要给付志打通电话。 权衡了一下,最后发了一条短信。 大概内容是要付志早点休息。 辛健发的时候是觉得自己有点多余的…… 付志可能会忘了吃饭,但是绝对不会忘记睡觉。 但是几乎是他刚放下手机,就有电话打进来了,拿起来,很意外的屏幕上面亮着的是付志的名字。 “这么晚了你还没睡?” “你还在院里?” “嗯。” “还回来么?” “现在说不好……” 辛健权衡了一下没完成的部分和时间,觉得回家的可能性不太大了。 付志在那边沉默了一会儿:“没吃饭吧?” 成天盯着他的人自己表现的也实在不怎么样。 “没有……忙忘了……” 辛健的声音始终有点迟疑,他对于这么晚付志还能保持清醒显然还有些适应不了,哪怕是之前天天逼着他看书,到了这时间,已经是用打雷都没办法把他弄醒了。 趴在桌子上睡的人事不知不说,表情还美的跟什么一样…… 想到付志睡着的样子,辛健突然笑了笑,手机那边的付志听到动静皱了下眉:“你饿傻了?我问你想吃什么你笑什么?” “啊?” 回过神,辛健挠了挠头:“这个时间,吃东西也没胃口了。” 一来他都未必回去,也不想付志忙活了,二来确实饿过劲了,现在一点食欲都没有。 付志在那边嗯了一声就没有再继续接话了,辛健又叮嘱了几句让他早点休息,自己可能不回去了,就挂了电话。 忙碌的工作还要继续,房间里除了墙壁上挂针的走针声,也就只有他翻动卷宗的动静。 这个报告很难写。 辛健的推测虽然合理,但是并没有确凿的证据做为支持,既然是想要重新调查,那显然他需要拿出能够说服所有人的理由。 把卷宗里的内容核对了一遍又一遍,辛健连一点细节都不肯放过。 他一旦投入起来,是对外界的所有事情没感觉的。 第47章 辛建侧身往检察官旁边凑了一下:“您说这个主任到底在不在里头?” “不管他在哪儿,一会儿准出来。” 这些人都是这个毛病。 不压得紧了就都给你耗着。 谁都不愿意做负责任的那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全是数缩头乌龟的。 果然,不到半小时,所谓的主任就风尘仆仆的出现了。 到了办公室就把刚才的办事员骂了一顿。 大体内容是数落安排事程不合理,让他跑来跑去的耽误时间,然后再一转头假惺惺的对辛建他们笑得极为客气:“哎呦,这是检察院的同志吧?你们看看我这儿的破事儿太多了,怠慢了真是对不住。” 官腔打的辛建牙疼,他若有似无的笑了笑,看着老检察官跟这个主任来回的绕圈子,到最后对方才心不甘情不愿的吩咐相关的人员去给他们调取需要的凭证单目。 拿到东西的时候,老检察官在辛建耳边小声的说了一句话。 “你看着,等这案子查完了,这个主任肯定出问题。” 第6章 案子在梳理了两天后就上报了,等待审查的这几天,辛建被批了一天的假,终于能好好睡一觉。 明明也没忙几天,再回家的时候,觉得简直恍如隔世一样。 他平时在家其实自认也还算喜欢收拾。 就一个单身汉来说,个人卫生这一点,辛建一直自我感觉还是不错的。特别是有李磊这样的生活白痴作为陪衬。 但是显然他不如付志。 说到底都是他自己的家,多了什么少了什么他很清楚。 付志买了一些必须的用品,能处理的也都帮他洗过整理过了,家里虽然不能说改变了什么地方,但是不知道是心理因素还是其他的原因,辛建总觉得比以前显得人情味重了点。 靠在沙发上,他满足的笑了笑。 原来多一个人和少一个人差别还是很大的…… 他以前真的没想过要跟一个男人生活,还是以这样的关系。 如果有人问他有没有犹豫过从一个直的变成一个弯的所会产生的一系列可能的影响,他会很干脆的说他有。 事实上他犹豫了很长很长时间。 包括考虑了他跟付志的职业,家庭,还有其他所有的东西。 跟付志确定关系,不能不说对他来说是种冒险。 人生以后会发展到什么方向,连他自己都不可预估,而这种决定,显然并不符合他一贯的行事风格。 但是到现在为止,他并不因此而心虚。 或许他这个人最大的好处就是只要做了决定,就不会后悔…… 回想着跟付志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包括那比预计中还要微妙的一夜,辛建自己什么时候入睡的自己都不知道。 付志一进门就看见辛建在睡觉。 这沙发不知道当初他是怎么想的,买回来根本就不够横躺的,之前他一直睡在上面第二天起来浑身腰酸背疼,辛建跟他体型差不多,现在睡的肯定也舒服不到哪儿去。 放轻动作小心的关上门,本来想绕进厨房去做点东西,却在路过辛建的时候,很诡异的站住了。 他至今依然不知道辛建到底是怎么想的。 如果之前不是他坚持,或许两个人的关系,也就回到过去了。 付志没有仔细思考过他对辛建的感情到底有多深这个问题,甚至没有很认真的去设想过如果真的辛建就这么走,两个人变成那种见了面大声招呼的朋友,又是什么情况。 对辛建,从头到尾那种感觉就如同一点一滴累积起来的东西。 不能说多浓烈,也不是撕心裂肺的那种电视剧情。 就是一点点渗透进身体,然后再一点点拔离…… 那天他一个人走完曾经两个人最常走的路,感觉到的就是伴随着呼吸衍生出的落寞。 他甚至不觉得自己很难受。 就是目所视即的一切,都会想到辛建这个名字。 但是,即便如此,他当时说,他会选择一辈子不将自己的心情告诉辛建,也是真的。 若不是曹峰的话被他意外听到,他永远都不会说。 视线牢牢的注视着沙发上的辛建,付志几乎是鬼使神差的走过去,愣住了半天然后看着对方睁开了眼睛。 撑在辛建头侧的双手微微弯曲着,两个人交换了一个不太深入的吻。 “我以前一直不觉得自己会有知足的一天……” 辛建看着头顶的付志,突然笑着开口。 “现在呢?” “觉得知足其实是贪婪的源头……” 搂过付志的肩膀硬把对方压在自己身上,那股负重感让辛建在承受的时候下意识的哼了一声,然后笑眯眯的揽住付志想要避开的动作:“抱一会儿吧,想了一天了。” 沙发在两个人的蹂躏下似乎有些可怜。 付志的下半身其实根本还在外面,两个人抱着的姿势并不太舒服,但他最终还是没挣扎。 窗外的夕阳余晖撒的很漂亮。 透过夕晒刚好映着客厅里一层黄晕的光线。 辛建胸口被付志压着,觉得彼此的心跳都变得很沉重,震耳欲聋,掩盖了一切。 或许人一辈子,也就是需要这么一个时刻吧。 有一个人愿意陪着你这么呆着,不在乎外面喧闹还是精彩,彼此的呼吸能够互相交叠,心里不同一般的平静。 辛建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脑中的所有画面都静止成为了一片暖黄。 结果,辛建后来就那么抱着付志又睡着了。 似乎比之前睡的还死,连付志自己挣扎起来然后去做饭都没能弄醒他。 一直睡到大概八九点才清醒,俩人随便吃了点东西,就又开始了看书做题的时间。 付志觉得自己已经很多年没有过这么规律的作息生活了。 但这种感觉微妙的他根本没有办法描述究竟算是一种进步还是退步…… 一样的书房,一样的可笑。 不过显然现在的气氛比第一次要好太多了。 付志一边做题一边还能余出心思跟辛建聊天:“最近的案子很棘手?” “恩,有一点压力。” 辛建手里拿着几份报纸一直在翻,不过动作很轻。 付志听到压力这个词下意识的撇了撇嘴:“你永远不忘拖我下水……” 不过他这句话说的太含糊,旁边的人没听清。 两个人一个看报纸一个看条文,沉默中,辛建突然问了一句话:“你还记得一个叫赵鹏志的检察官么?” “恩?”付志抬头看了他一眼,想了一会儿摇摇头:“不记得……” 对这个名字有点印象都没有。 “是谁?” 付志虽然问了一句,但是显然不是太在意。 辛建抖了抖报纸:“一个老检察官,以前认识你。” 他说完付志又回忆了一会儿,但是实在没什么印象,最后只能耸了下肩,把这个问题越过了。 憋到了大概过了十二点,辛建才放下早就看不下去的报纸捅了一下付志。 后者抬头看了他一眼,一脸莫名。 “我说,今天能不能申请假期啊,周末再补……” 付志半天没听明白,眉头差点皱到打结:“啊?” “我是说……” 凑到付志耳边把后半句话说完,辛建在对方的咒骂出口前抢先一步封住了付志的嘴,拉着人就势摔进旁边他平时用来备用的沙发床上,得逞的男人心里得瑟的扬起个满足的笑容。 第7章 辛建放了一天假,第二天到了办公室,第一件事是被领导叫去训了一顿。 内容很莫名。 说的是他之前刚到这边的时候,手里处理的一个进行了一半的案子,当时他办公室的那位快退休的老检察官把案件给他的时候,只说就差点整理,资料弄好了送法院就行。 然后现在法院认为案件的定性有问题,要检察院提交补充报告。 “你知道我们从来没出现过这种情况么?” 检察长把卷宗往桌子上一摔,满脸的怒气:“我不管你以前在底下是怎么办事儿的,在高检,每个案子都给我过了心再往上交!你现在手上还有什么案子在忙?” 辛建神色没怎么变:“刘合走私那个案子。” “都先给我放下,交给其他人,先把这件事给我弄好了!” 直到辛建走出办公室,身后还追了一句:“不懂多问多看多学!” 这么多年了,他大概是第一次因为工作的事情被这么追究责任。 手里拿着那叠卷宗,辛建眼底的神色沉的几乎看不见任何的起伏…… 第49章 所谓扣鱼要扣腮。 辛健一点都不担心的任由李磊沉默了很长时间,之后才有点心不甘情不愿的开口:“我也不知道付志到底是哪根筋转不过来弯,不过我猜大概是因为之前我们俩一起跟其他分院协办的那个案子,伤人致死,本来想诉无期,但是后来就判了七年。” 他说完,辛健在那边眉头皱了一下:“七年?” 连伤人致死的最低刑期都不够。 看出来他的想法,李磊笑了笑,不过笑容很冷:“是啊,所以付志因为这件事跟当时主诉的检察官理论了很长时间,后来提出了抗诉,二审的时候判了无期。” 照理说,这结果算是不错了。 辛健这次没插嘴,因为知道肯定还有后续。 李磊顿了一下,然后有点无奈的玩着手上的耳机,语气里听不出来太多的情绪:“谁知道那案子没判多久,那个主诉的检察官就发生了意外,从五层楼上摔下来。” “死了?” “没死,但是瘫痪了,警方后来判断是意外,不过付志从那之后就一门心思做他的书记员了。” 他也被分去了档案室。 想起当年的事,李磊长出了一口气。 付志的心情他不是不能理解,当时的事虽然人人都说是意外,但是里面隐含的很多东西,身为当事人之一,他也不信。 但是又能怎么办呢…… 付志心里过不去,主要原因大概是当初是他非要求抗诉的,真说起来,他确实不能置身事外。 辛健听完了李磊的话半天没吭声,仔细回想的话,当初的那个案子似乎他也有印象。 只是没想到会是付志协办的。 回想起当年的事,李磊心里也不太痛快,他看着辛健闷头不吭声的样子挑了下眉,然后蹭着办公椅过去撩了他一下:“之前付志那一箱的书是你搞的鬼?” 对面的男人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是抬头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付志心里那点疙瘩没那么容易解,估计你是白费力气。” 心是好的,不过使错了方向。 有些人就是平时看起来对什么都无所谓,但是心里真计较起来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是不是白费力气也得先做了再说。” 不可置否的这么答了一句,辛健索性站起来:“他要是真不想干了,检察院里早就没有付志这个人了。” 李磊没吭声。 扫了一眼发觉等不到人了,辛健只能先回高检那边,临走的时候他跟李磊留了一句话。 “付志回来就说我来找过他,让他给我电话。” 被迫当留言机的男人不太乐意的皱了下眉:“你不能自己打电话说?” 手机难不成是用来吃的? 辛健关门前笑了下,有点成心:“这样比较有感觉。” 感觉两个字说的很暧昧,还故意拖了长音。 李磊突然觉得有点冷,差点把手上一直抓着的耳机直接砸过去。 性格恶劣到辛健这地步的简直是种残疾,他真搞不懂这人是受了什么刺激才会把握一切机会想尽办法的报复社会。 第9章 付志给辛建打电话的时候都已经是晚上了。 辛建接起来的时候刚刚关上办公室的门:“下班了?” “还没有。” 手边还在顾着打印,付志一边夹着电话一边费力的够着旁边的订书器:“李磊说你有急事找我?” “急事你现在才打电话有用么?” 知道是李磊说话的时候肯定添油加醋了,辛建觉得好笑的是付志现在充满了慵懒的态度。 那边付志倒是挺干脆:“那我挂了。” 说完真的就给挂了。 辛建傻了一会儿才发觉自己是被耍了,立刻把电话拨回去,响了三声那边才接:“怎么,还有事儿?” 语气里带了点笑意,付志对于能扳回一城觉得心情不错。 不过打电话的男人显然就没有这份闲情逸致了。 辛建眉头皱的几乎打结:“你挂我电话?!” “你再打一遍就为了说这个?”付志把手上的文件订好了放在一边,文档保存好了拖到共享文件里,然后继续下一个。 明明是在加班,心情微妙的不错。 电话那边的辛建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试探着问了一句:“你今天……被训了?” 付志无奈的翻了个白眼:“你就不能想点好事!” “那怎么火气这么大?” 对着电话看不到付志的表情,辛建纯粹是觉得今天付志的态度不对。 他这句话说完,电话里传来的是一阵无声的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付志低沉的声音才缓缓的传过来:“辛建……” 声音很低,带着一点刻意的压抑。 辛建依然维持着关门的那个动作,站着半天没动。 “我觉得,我以前确实对你太好了……”半感慨的摇摇头,付志按下打印之后慢慢的靠在办公椅上看着窗外黑漆漆的天色。 本来的性格并不能称得上体贴和气,至少,在以前的朋友关系里,他并不是站在包容那个位置的。 但是现在竟然不知不觉,连这种偶尔的耍嘴皮子都会让对方觉得反常了。 时间所能改变的东西实在太多,付志发觉自己似乎已经遗忘了以前的他到底是什么样子…… 电话里约好了时间,付志在印完了所有的文件之后就下楼了,站在检察院门口抽着烟,过来过往的人群也没几个注意他的。 只有院里的熟人回家的时候,会点头得打打招呼。 辛建路上有点堵,比约定的时间晚了一点。车正好停在付志面前,他从里面拉开车门:“上车。” 付志都到这时候了还是包裹的很严实。 他上车之后习惯性的把车窗按了上去,蜷着靠在边上。 辛建开车去哪儿他也不问,上车不到五分钟就开始昏昏欲睡的咬着烟发呆。 车窗已经没以前那么爱起雾了,看着外面的景色很清楚。 过了一会儿,辛建去开音乐。 付志在边上靠着插了一句嘴:“你今天来院里干嘛?” “来找处长。” 也没瞒着,辛建回答的很直接。 付志知道他不会特地为了找自己跑一趟检察院,回想起最近几天辛建忙的没日没夜的样子,他挑了下眉:“这案子能有这么复杂?” 需要来找处长帮忙,看来很麻烦。 “如果不想点办法,转机不大。” 辛建想了一天多这案子要怎么办,不是没考虑过干脆不掺和了,只是到最后还是过不了自己这关。 付志没有再接话,眼睛被烟熏的睁不开,他终于懒懒的动了一下把烟给掐熄了,然后摘下眼镜攥在手里,正式准备开始睡觉。 车里放的音乐是什么电视剧的主题曲,辛建一时也想不起来了,他车里的东西大部分都是付志给他倒腾的,以前什么纸巾啊,垫子啊,自己什么都不管。 下午他回到院里的时候,没有人问过他去哪儿。 之前的案子也没人再来找他麻烦,整整一下午他就在办公室翻查以前的档案。不过既不是刘合的案子,也不是手上的其他案件。 他翻的是当年付志跟李磊协办的那起。 这案子已经终结了,嫌疑人是无期,也没有再提出什么异议。 案件程序并没有任何的纰漏,从结案报告上看,付志他们做了大量的工作。 他几乎可以想象得到当初这人一丝不苟的坐在电脑前面打报告的样子。 视线转到看起来已经睡着的付志身上,辛建长出了一口气,突然有点想抽烟。 这个时间路上不好走,20多分钟的车程到花了快一个小时才到地方,辛建停好车才把付志给弄起来。 副驾驶座上的人哼了一会儿才睁开眼睛,有点茫然的扫了一眼四周:“几点了?” 辛建没吭声。 沉默的看着付志揉了半天眼睛还是满脸的迷茫,黑幕底下车里没有灯,无论是车里还是车外都看的不太真切。 然后没有预警的,他拉过付志吻了一下。 很快。 被吻的人甚至还没搞清楚到底是什么情况,只是有些呆滞的愣在那儿。 辛建心情很好的把眼镜给付志戴上,然后习惯性的去捏对方的脖子。看着付志一缩,眼底的笑意又重了:“到地方了,吃饭。” 付志迷迷糊糊的下了车,一直到走进店里之后扑面而来的热气让他哆嗦了一下,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刚才车上发生的事。 前面辛建已经在跟服务员要座位了。 他只能站在后面挑了挑眉,然后嘴角弯起一个有点幸福的弧度。 朋友到情人的这一步跨度到底有多大,在此之前辛建是完全没概念,付志是觉得想了也没什么意义。 本来觉得这种转变需要一定的时间去做适应,真正发生了,却比两个人以为的都要自然。 或许是因为毕竟太熟悉了。 第51章 难得周末休息,因为要复习准备考试,俩人都没出去,付志看了四个小时的书跑了三趟浴室,比上厕所的频率还高。 五分钟之后看见付志从里面出来,头发湿哒哒的样子让他眼底一沉:“我说,你要不干脆别穿衣服了……” 洗一遍就得换一身,多少衣服也不够。 付志爬了一把头发,水滴被飞的到处都是,他不耐烦的抖了抖t恤,横了辛建一眼:“爷我一热就暴躁,少惹我。” 坐在辛建对面把书往外面推了推,付志头发上还在滴水,茶几上落的全是。 辛建靠在沙发边上,欣赏着付志锁骨漂亮的弧线,水滴落在上面渐渐消失在t恤领口处的时候,他长出了一口气。 “让你开空调你又不肯。” “环保!” “那开电扇总可以吧?” “节能!” 付志皱着眉猛灌了一口水,手上的笔转来转去,一脸的不爽。 对面的辛建终于忍不住绕过来一手撑在茶几上把付志的脸掰过来:“我说你最近这是到生理期了啊?怎么搞的跟人格分裂一样?” 这人除了脸跟以前差不多,什么地方像当初他认识的付志? 被捏着下巴的男人眉角一挑:“你又想吃路边摊了?” 夏天本来胃口就容易变差,辛建家楼下的几个饭馆更是灾难片级别的。 “你真是靠这一句走遍全天下。”恨恨的甩下这么一句,辛建最后还是不甘心的在付志唇上蹂躏了半天才坐回去,拿起桌上的本子开始扇风。 “全天下估计没戏,对你好使就行。”付志说完了低头继续去看题,辛建坐在他对面,扇的风刚好扫到他,一下一下的,总算是舒缓了一点他因为热气而燃起来的心烦。 他看了一小时,辛建就扇了一小时。 时间不知不觉过的很快,付志做题做的有点疲乏了才伸个懒腰往茶几上一趴,试图用茶几的温度降低他身上的蒸烤感:“热死……” 为什么这几年的夏天越来越热了。 再这么下去真不知道什么时候全世界一起玩完。 辛建扇风的手又往他旁边靠了一下:“晚上吃什么?” “凉面?” 提到吃付志就有点饱了,实在提不起什么兴致。 “那你继续看书吧,我去做。” 辛建有点无奈,右手实在扇酸了,只能换了一个手。 付志笑了:“你今天怎么这么主动。” “我是人民的公仆,付志同志既然属于广大的人民群众,我当然就是你的公仆。”调侃了一句,辛建放下本子往厨房走,打开抽油烟机的时候顺便关上了厨房的门。 他怕热气冲到客厅再搞得付志继续暴躁下去。 被留在客厅的人看着厨房的门半天才躺平在地上,视线盯着天花板,意识开始飘远。 其实他知道辛建把司考看得很重。 虽然平面上什么都不说,但是对于这东西,显然他身边所有人的动力都比他足,处长也是干脆放了他假期让他在家里专心复习。 只有他自己就是提不起力气。 有些东西,可能真的是被磨光了,哪怕是心里很清楚再往前一步很多事情都会不同,但就是对于那样的前景和未来,完全没有期待。 树欲静而风不止。 虽然这句话用在这里根本不合适,但是描述的情境到是符合他的心情。 叹了口气,付志躺在地板上不知不觉的闭上眼睛,窗外偶尔有些不算凉爽的风吹进来,惹的他微微的皱着眉。 这种天…… 除了睡觉,根本诸事不宜。 辛建凉面做好了但是到了晚上九点多俩人才真正开始吃,付志犯懒的就差没躺在地上吃了,挣扎了半天才算是起来。 外面的街道熙熙攘攘,各种杂音车水马龙,辛建吃到一半的时候手机响了,看号码是陌生的电话。 “喂?” 付志看着辛建喂了一声之后就开始皱眉站在那里,过了一会儿才又挤出来一个字:“喂?” 一直得不到回应,直接就给挂了。 他皱了下眉:“你最近怎么这么多骚扰电话?” 光他看见的就好几次了。 辛建无所谓的把手机扔在边上重新坐回餐桌旁边:“社会进入信息化时代也就等于再没有个人私隐可言了,现在那些广告简直无孔不入。” 这句话付志深有同感,他手机从来没公开过还是照样收到一堆垃圾短信。 但是接下来,是家里的电话响了。 付志看了辛建一眼,后者不动声色的站起来,很自然的去接电话。 但依然没有声音。 这次连喂都懒得喂,他直接就给挂了。 然后这次是付志的手机响了。 有那么一瞬间,屋里的气氛很压抑。 付志觉得这时候该响起点背景音乐什么好应应景,他几乎是在辛建的盯视下接起手机。 “喂?” “付志,最近有空么?” 竟然是庄一伟。 讶异的挑了挑眉,他回头看着辛建:“有空,有事儿?” “有点事想找你谈谈,能不能出来。” “现在?” “恩,有点急。” “哦,行……你选个地方?” “就上次咱们见面那个咖啡屋吧,别告诉辛建。”最后一句话是庄一伟顿了一会儿才补上的,付志眉头微微皱了一下,然后嗯了一声。 看见他收了线,辛建随口一问:“谁啊?” “李磊。” “他又要送票了?” “说他大姨从海南旅游回来带了点什么东西,要我过去拿一趟。” 付志脸色一点都没变,语气还带着几分不耐烦。 辛建笑笑:“这种事也需要特地跑一趟,让他带到院里呗。” “算了吧,谁知道他带的是什么东西……” “那要我送你么?” “不用了,拿完了我就回来。” 付志随便又吃了两口就放下了,拿了车钥匙,他瞪了正在吃面的辛建一眼:“吃完把碗给洗了。” “靠!我做饭还得洗碗?” 回答他的是付志直接甩门而去的背影。 第2章 付志一进咖啡屋就看见庄一伟了,对方坐的位置很明显。 坐下随便点了杯东西,付志直接开门见山:“辛健怎么了?” 庄一伟这么急着约他出来,又特地交代不要让辛健知道,事情肯定跟他有关系。事实上庄一伟是不知道他跟辛健现在住在一起的,不然大概连电话都不会打。 坐在他对面的男人表情很严肃:“你最近见过辛健么?” “见过。” “有没有感觉他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付志眉头皱了一下:“这你得说的更详细一点,比如呢?” 斟酌了一下用词,庄一伟喝了一口咖啡放下杯子:“我收到消息,可能有人要找他麻烦。” 虽然大概有预感了,但是真正听到庄一伟说出来,付志的脸色还是一沉。 最近这段时间的骚扰电话,明显不是如辛健说的广告那么简单。 只不过对方的态度一直很自然,他也就没有继续追问太多,大家都是成年人,自己的事情足以处理。 但是现在既然庄一伟特地跟他提出来,那说明情况比他最初想的还要严重。 “这问题你跟辛健谈过么?” “我跟他说过,但是他不太当回事。” 做检察官做到辛健这样的,实话说真的不太多。 比起警察法官,理论上检察官这种职业相对是比较安稳的,毕竟处于的是一个系统的中间环节,所谓冤有头债有主,就算真是要算账,也算不到他们头上。 除非…… 真的是碍到了别人的事。 付志沉默的转着手上的杯子:“能知道是什么人么?” “我还在查,但是他自己必须小心一点。” 庄一伟从得到消息就已经着手在查了,但是既然他都收到风声,必然这件事已经扩展到一定的程度了,找起源头并没有那么容易。 第53章 “没事儿。” 摆了摆手,辛建坐回位置上,视线再没从电脑屏幕上离开。 一天的工作下来,基本上都是在处理一些琐碎的工作,付志偶尔帮着复印些文件或者把卷宗放到大办公室去,来来回回的,正经事没做几件。 中午吃饭的时候赵鹏志对于付志现在还是个书记员明显很意外,不过也没说什么,最后买单的时候知道辛建已经趁着之前的时候给买了,赵鹏志还发了通脾气。 难得准点下班,付志感慨的长出了一口气:“我都快忘了6点吃饭是什么感觉了……” 话没说完,一出办公楼被扑面而来的热浪刮的兴致全无:“靠的,太热了!” “早说让你等天黑了再走。”辛建走在他后面接了一句,一脸调侃。 这句话付志没接。 看着还算是光天化日的天气,他眼神敛了一下。 身后辛建要去找车,被他一把拉住:“我没开车。” “没开?” 辛建扬了扬眉:“不是你早上说你要用的么?” 平时都是他送付志到院里自己再开车过来,今天是因为早上付志说要用车他才打车的。 付志倒是挺坦然:“你为环保做点贡献好不好,反正时间早,坐公车吧。” “公共汽车……”辛建眉毛快打结了。 也不管他表情有多扭曲,付志自己走在前头就往车站溜达,辛建在后面看着他的背影,半天只能无奈的摇头,慢悠悠的跟在后面。 站在车站,付志抽出一根烟:“我说,不如这段时间我们都坐公车吧。” 辛建横了他一眼:“你知道坐公车你每天要几点起来才不会迟到么?” 高检这边本来就比之前的路程远。 “没事儿,早点起。” 到此,辛建终于不吭声了。 他看着付志抽烟的侧脸,旁边三三两两站了几个等车的人,夕晒当头,身上像火烤一样的热。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漫不经心的回了一句话。 “付志,庄一伟到底跟你说什么了?” 第4章 突然被辛建挑明了,付志也没觉得意外。 他还是维持着抽烟的姿势,眉头微微的皱着,视线散落在不定的角度:“跟他和你说的差不多。” 擦了把额头上的汗,他咬着烟转头:“你还有补充?” 辛建不动声色的看着付志:“上次你说李磊让你去拿东西,就是去见庄一伟?” “恩。” 承认的很干脆,辛建对面的男人把烟拿下来夹着,往旁边的树荫里稍微缩了缩:“辛建,如果庄一伟不告诉我,你准备什么时候跟我说?” 他这话有点质问的意思,但是却没有感情起伏。 甚至他都没看着辛建。 一缕烟丝若隐若现,付志推了一下眼镜,等着对方的答案。 “最近吧。” 辛建双手插在兜里,靠站在车站的展框旁边:“本来也准备跟你谈谈这事。” “怎么谈?”难得这么咄咄逼人,付志脸上看不出什么端倪:“跟我说你被人威胁了,恐吓了,有人要做了你?” 辛建因为付志太过激烈的用词皱了下眉:“没这么严重。”他拉了对方一把:“只是一些骚扰而已。” 付志没再说话,只是一直抽烟。 一根烟快抽完了车才到,结果辛建没有卡,还是付志把事先准备好的零钱塞进了钱箱。 到家里的时候,两个人的衬衫几乎都湿了一半。 付志二话没说就冲进了浴室,辛建想了一会儿决定晚餐还是凑活算了,直接打电话要了外卖。 两个人之间始终没有太多的交谈。 辛建最初是找不到话说,后来是被付志一直紧绷的表情刺激到了,索性也懒得说什么,没有再陪在书房里看书,他吃完饭就打开了电视。 一时间房间里只有电视的声音。 从新闻到访谈,然后是无聊的电视剧,综艺节目,一串流程下来,辛建反正没看进去任何东西。 大概快到十二点了,他才走到书房门口敲了敲门:“付志,明天早起,睡吧。” 里面没有回应。 他把书房的门打开,看见付志正对着窗户发呆。 桌上摊平了一堆的书,但是眼睛却一直盯着前面的窗户,外面黑漆漆的只有对面的几家住宅亮着灯,晚间的热风灌进来,搞得人很不舒服。 辛建心里被什么东西扯了一下。 他叹了口气,无奈的走进去坐在旁边他平时看东西的椅子上:“我说……” 开了口却不知道怎么继续,他犹豫了一会儿:“我不是准备瞒着你,只是想等两天,庄一伟那边正在查,我也找其他人去调查了,总得有点眉目。” 既然有人能给他发短信,打电话,总归是有来源可以查的。 在事情没明朗之前,他不说也是不想付志跟着一起瞎担心。 “我心里有数……” 他最后的话语气已经放的很软了,有点无奈的看着依然对着窗口发呆的付志,他去把对方的脸掰了过来:“付志。” 直到这时候,对方才算是正视他,盯着他半天也不说话。 付志不说辛建也不吭声,俩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的瞪着,过了大半天付志才几不可见的扯了一下嘴角。 很浅。 很冷。 “辛建,你这种自负早晚会害死别人。” 说完合上桌面上的书,付志站起来就要往外走,结果被辛建一把拽住。 他身后的人脸色有点难看:“付志!” “既然你什么都明白,那就自己注意。” 最后甩下这么句话,付志挣开辛建就走了,过了一会儿,传出了浴室的水流声。 辛建被搞得也有点烦,他从付志的烟盒里抽出一根烟点上,一动不动的坐着。 他能明白对方生气的理由。 那种感觉大概就跟他当时知道付志被威胁时候的感觉差不多。 谁遇到这种事都不会完全不当回事,他当初怎么担心付志的,今天易地而处,两个人的心态其实是一样的。 但是,他明白归明白,让他真正开口去跟付志说,又是另外一回事。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死要面子。 自嘲的笑了笑,辛建长出一口气。 当初付志不愿意告诉他惹的他不痛快了好几天,现在真是风水轮流转,此一时彼一时啊…… 如果换了是个女人,大概两个人反而还比较好沟通。 说到底两个男人之间的这种相处之道比起一强一弱这种常见的搭配形式,还是太不容易和谐了。 他们两个工作可以是完美的搭档,做朋友的时候可以是默契的死党。 真到了情人这种关系。 他一时放不下,付志也放不下。 不过,来日方长,再慢慢来吧。 感慨的叹口气,辛建把一根烟抽完了才站起来,看着卧室已经关上的门,摇摇头也进了浴室。 他跟付志都需要时间。 一个适应彼此完全分享自己生活和一切的时间。 严格说起来,大概…… ——是有些仓促了,他们两个谁都没准备好。 第二天早上,辛建的态度照常,付志依然是没话。 沉默的吃完早餐,然后一起去等公车。 因为不清楚等车的时间所以两个人都起的很早,付志等车的时候一直在抽烟,辛建不怎么苟同的想说两句,看着对方的脸色又给憋了回去。 犹豫到最后,他打了声招呼说去买两瓶水。 隔壁就是超市。 付志也没吭声,只是点了下头。 然后就是那么巧,辛建去超市没多久,就来了一辆车。 一直到开走了,他也没能赶上。 付志本来只是安静的抽烟,车过去了只能等下一班,旁边陆陆续续等车的人多了,一群人站在一起有点挤,他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一点。 然后毫无预警的,他脸色微变的往超市里跑。 这超市虽然不大,但也是附近几个居民小区唯一依赖的一家,货架不算繁复也不少,付志挨个排着找了一圈,却没看见辛建人。 他拿出手机就开始打电话,可一直没人接。 脸色在连着两通无人接听的电话之后变得难看无比,付志不信邪的来回找了两三遍,确定辛建不在之后又冲出超市,皱着眉反复的在视线可见的范围内寻找他熟悉的那个人。 第55章 那一夜付志是在书房睡的。 两个人大概都熬了大半夜所以精神都一般,随便洗漱完了决定下楼吃点早点,付志在临出门的时候提醒了一句:“拿手机。” 辛健先是一愣,随即笑了:“知道。” 莫名其妙的僵硬因此而缓和了一点,吃早餐的时候,付志总算是多说了两句。 “所以你未来姐夫有个孩子?” “嗯,是个男孩儿。” 把昨天回家的事跟付志聊了两句,辛健因为对面男人的开口而变得心情好了点:“我姐也带着一个,这样也公平。” “这种事没有公平不公平的。” 淡淡的接了一句,付志把粥喝完了就不怎么想吃了,他叫来服务员结账,然后站起来:“快点,要迟到了。” 辛健头都没抬:“没事儿,迟到不了。” 慢条斯文的把吃的喝的都解决干净,辛健站起来往外走的时候甚至都很刻意的放缓了速度,然后在付志走的很急的时候拉了他一把。 直接拉的手。 这个动作在外人看或许什么感觉都没有,付志却愣了一下。 回过头看见辛健笑的一脸得逞,他没什么时间反应,只能任由对方走到他前面然后还一路拽着他。 一直到快到车站才松开。 辛健手上的这个案子走程序很快,因为是申诉过来的,案件重新梳理过之后就要排庭,二审的时候是死刑,他研究完了审查报告觉得量刑并没有什么问题。 找检察长签了字,他当天送到了法院。 高检的案子除了所占比重很大的渎职,贪污之外,最常见的是诉讼了几年的申诉。情节都比较复杂,几年下来证据也差不多失效了,无论是量刑上还是在案件的梳理上都十分的繁琐。至于为什么四五年才能上交到高检,一时半会儿没有人说的清楚。 上一个案子等排庭的时候,检察长给了辛健另外一个卷宗。 这是一起“诈尸案”。 已经做为被害人的涉案人在六年之后起死回生了,而被判了无期的“杀人凶手”在申诉了三年之后,依然在监狱里服刑。 根据卷宗上的文书证明,这案件在一审的时候,就没有尸体可以用来尸检。 法医的报告,被害人的尸体被嫌疑人弃尸之后严重分解,只能通过dna的鉴定来证明被害人的身份,嫌疑人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之后,这案子理所当然的被判了无期。 可六年之后这个被害人又出现了。 不但没有死,还活的很好很滋润。 嫌疑人和嫌疑人的妻子对于案件提出了申诉,但一直迟迟没有音讯,在反复的拖延之后,最终是依靠中央将这个案子转到了高检。 “这个案子引起的关注度比较高,你处理的时候要注意方法。” 检察长把卷宗交给辛健的时候提醒了这么一句,后者点点头表示了解。 这种案件一般媒体的关注度都会比较高,因为涉及到很多社会问题所以民众也会很关心。所有公开审查的案件程序上都必须要走的特别严谨,尤其是在举证上。 但是这个案子并没有看起来的简单。 嫌疑人的妻子在申诉时的举证,最直接的证据是有人证实亲眼看见了所谓的被害人在超市里进行购物,侦查机关调取了相关的监控视像,也确实看见了被害人。 只是这名死而复生的被害人并没有真正的被找到。 侦查机关一度追查到了他的一个临时住址,邻居在提供的辨认组图中认出了被害人,但最终的去向却不知所终。 寻人启事发布了很多年,却一无所获。 所以,这起申诉案,无论是做为嫌疑人有罪的证据还是申诉他无罪的证据,其实都欠缺说服力。 卷宗上,嫌疑人唐大庆的照片看起来是个很憨厚的中年男人,他的口供卷中漏洞很多,甚至不需要仔细的看,都可以发现一些疑点。 如果他真的是冤枉的,那么刑讯上就存在了很大的问题。 辛健决定先去监狱里跟唐大庆谈谈。 在去监狱的路上,付志接了一通电话。 他的手机之前摔碎之后重新买了一部,辛健看见的时候大概就猜到了是怎么回事,但不免还是有些意外。 那通电话是庄一伟打来的。 问他记不记得一个名字,可能跟辛健之前办过的案子有关系。 但是付志没有印象,他在接电话的时候并没有透露太多的信息,庄一伟听出他语带含糊也没有追问太多。 “总之他最近还是小心一些。” “嗯。” 很淡的应了一声,付志没有去看坐在副驾驶座上的辛健,他翻动着手上的卷宗,看起来有点漫不经心。直到挂了电话,他才认真的问了一句:“辛健,你知道黄佟是谁么?” “黄佟?”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他摇摇头:“没有印象。” “电话是庄一伟打的?” 估计出刚才那通电话的来源,辛健也没装糊涂。 付志点点头:“庄一伟怀疑给你打电话的就是这个人。” 虽然是公共电话亭,但是对面的停车场正巧装了监控的摄像头,调取之后排查出了一个目标嫌疑人。 辛健皱了下眉,没说话。 ——他对这个名字一点印象都没有。 第7章 唐大庆本人和照片上的感觉差别并不太大。 几年的牢狱之灾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非常的萎靡,满眼都是惶恐和不安的情绪,从坐在付志和辛健面前开始,就一直在搓动自己的双手。 甚至说话的声音都带着颤抖。 “我……我真的……没杀人……”他小声的重复着这句话:“我是被冤枉的……” 辛健皱了下眉:“唐大庆,如果你没有杀人,当初为什么会认罪?” “……是他们……要我认的。”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表情依然很畏惧,抬头看了一眼面前的辛健和付志:“我是被逼的,我没有杀人。” “他们都是谁?” “警察……” 付志看到唐大庆说这句话的时候,他身后的狱警脸色僵了一下,身为这个系统之中的人,听到这种事,难免还是有些触动。 或许是因为在大部分民众的眼里,永远是把他们看待成为一个整体的。 所以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有时候几个人将他们付出的那么多辛苦抹杀掉的时候,很难心里不涌出一股愤怒。 敛下视线,他把唐大庆交代的情况详细的做了笔录,但是因为时间过的太久了,唐大庆自己记的也不是很清楚,含糊的地方很多,只是说出了几个主要的名字。 在讯问快结束的时候,他忍不住问了一句:“检察官同志……我……我还能出去么?” 他的眼睛里有着不太强烈的期盼,盯着辛健的表情却很迫切。 “如果你没犯法……”辛健的语气很坚定:“就一定可以出去。” 下一秒,唐大庆哭泣的声音骤然响起,并不是常见的那种充满了悔恨恐惧的哭嚎,而是有些庆幸和期待的发泄。 但是在这样一个地方。 却十足的讽刺。 后面本来约了唐大庆的老婆在检察院接受询问,但是辛健又想下到当初负责唐大庆这个案子的刑队去。 “我去一趟区局,你直接回院里吧。” 付志看了他一眼:“我跟你一起去。” 他们两个的语气神态都差不多,车内的空间本来就不大,这样的对话模式,显得非常的诡异。 辛健皱了皱眉:“那唐大庆的老婆怎么办?” “通知她改时间。”付志态度很直接,对于对面辛健流露出来的不赞同,他视而不见。 车里还有司机,两个人都没再说什么,付志打开车窗抽出一根烟点上,视线敛了一下,有些发怔。 虽然点了烟,但其实没抽两口,区局离的并不算远。 到了地方,付志摆了摆手:“我在车上等。” 辛健扬了下眉,带着文件就进去了,留下付志跟司机两个人,开着音乐静静的坐在车里。 他本来话就很少,对高检的人不熟更无话可说。 倒是这个司机为人挺开朗,沉默了一会儿没忍住,就往后看了一眼:“你跟辛健是一个分院的?” “嗯。” 不好不回答,付志点了下头。 “厉害啊,两个人一起都能过来。” “我是借调的。” 解释了一下,付志把手上的烟掐灭:“过段时间要回去。” “那也不错。” 司机自顾自的说完就笑笑,挠了下头:“我多想留在这边,不过可惜也呆不久。”他们这些不属于正式公职人员的,远没有付志他们稳定。 付志跟着笑了笑,对这个话题却接不上什么话。 对他来说,来高检更多的是因为辛健,甚至,他本意并没有想过会被借调到高检,这是老处长的想法。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两个人就在车里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辛健这次了解情况的时间不短,大概快两个半小时才出来。 上车的时候还是坐在了前面的副驾驶座:“回院里。” “怎么样?” 付志沉默了一会儿还是问了一句。 辛健没回头:“大体情况了解了一下,负责唐大庆那个案子的办案员有一个已经调到其他分区了,还有一个刚才跟我聊了一下,并不承认在讯问的过程中存在问题。” 第57章 “我晚上要回家里吃饭。”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辛健说完了付志只是顿了一下手上的动作,然后点点头:“嗯。” 后面的话本来也不需要说了。 办公室里的老检察官看着气氛稍微有点尴尬,但是毕竟不了解内情,只能摇头叹了口气,继续忙自己的事。 临下班前,之前一直联系不上的另外一名警察终于来了一趟检察院。 原来他调到其他分区去做副队长了,就时间来说,升的还真快。 辛健接到门卫电话的时候让对方直接上来,他旁边的付志准备好笔录的卷宗,安静的坐在旁边。 这个警察的年纪并不大,三十岁出头,五官有些凌厉,别的不说,架势看起来挺正气。 进屋了先打了声招呼,然后坐在沙发上。 “之前有点忙,实在匀不出时间,现在有空了就赶紧过来,有什么想知道的你们尽管问。” 态度还挺自然。 辛健微微扬了下眉,然后笑了下:“常队既然时间有限,咱们就直接进入正题吧,之前给你打电话的时候已经说过了,这次找你过来,主要是为了唐大庆的案子。” “嗯。”这个姓常名威的警察点点头:“我了解。” 他说完稍微的往沙发里面侧了一下,然后态度自若的开口:“不过这案子有点久了,我记的也不是太清楚。” “唐大庆在口供里提到他曾经在刑侦的过程中遭到了刑讯逼供,这件事属实么?” “绝对没有。”常威面色不变:“这种事都是犯罪分子为了脱罪编造出来的。” 到底是做警察这么多年了,似乎对这种情况有点习惯了,虽然是被辛健以讯问的形式在问话,常威却没有表现出半点的心理负担,他态度自若的笑了笑:“你们经手过那么多案子,早就屡见不鲜了吧?” “那到没有。” 辛健也笑了,不过笑意没到眼底:“被害人没死的谋杀,没见过几起。” 在旁边负责记录的付志听到这句话下意识的愣了一下,包括常威也有点诧异的看了辛健一眼。 但是后者仿佛完全没有察觉:“唐大庆申诉的时候提供的证据里证明,所谓的被害人根本就没死,关于这一点,你们当时确认过么?” “但是那个人没找到不是么?” 常威扬了扬眉:“唐大庆的老婆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弄来了一卷录像带就说被害人根本没死,但是画面根本就不清楚,辨识度很低,而且后来按照地址查证的时候,也根本找不到这个人。” “你们当初判定唐大庆是凶手的依据是什么?” “他在被害人死亡之前,曾经被很多人目睹与被害人发生过激烈的争执,并且也亲口说了要将对方置于死地这种话,被害人的死亡时间他也没有可靠的不在场证明,只说自己在家里睡觉,唯一的证人是他的老婆,但是我们在他家里搜证出了与案发现场提取的鞋印完全吻合的运动鞋,并且在他家楼下的杂物堆里找到了凶器。” 说的不急不躁,常威说完了又补充了一句:“我们把所有证据放在他眼前的时候,他觉得无可辩驳就认罪了。” 辛健翻了一下手上的卷宗:“唐大庆在口供里说他是从被害人的后方直接割断了对方的颈动脉,但是相关的鉴定报告上的判定却是嫌疑人比被害人起码要高出十公分左右,这里的误差也未免太大了。” 常威点了点头:“但是鉴定报告上也表示因为尸体分解的情况比较严重,所以导致判定都存在一定的误差。” 除了死亡事件,其他的几乎都没有太强的说服力。 这也是为什么最后上庭的时候,唐大庆自己的口供成为了量刑的主要依据,这案子的直接证据并不充分。 “我们办案的时候是严格按照程序走的,唐大庆能判无期还是因为我们在报告上特别写了他认罪态度良好,法院考虑到了这些因素才会酌情减刑,不然他根本活不到现在。” 说到最后,常威的语气很不客气。 显然他对于唐大庆申诉这件事的反应并不如看起来那么淡定,辛健看了他一眼,没做明确的表态。 倒是付志特地把手边的材料重新看了一遍,确实,最初的报告里提到了唐大庆认罪情况良好的情况,也确实有减刑的建议。 “那关于被害人的身份,你们是怎么确定的?” dna库总不至于这么巧就有被害人的资料。 似乎是早料到了辛建会有这么一问,常威只是略微的想了想:“我记得当时是被害人的家属提供了被害人的日常用品从而做的鉴定对比。” 唐大庆这个案子,被害人是跟他一个单位的。 都是机械厂的工人,平时因为一些琐事就有些摩擦,起过一两次冲突。真正的导火索是被害人因为赌博的事情被唐大庆检举揭发,从而丢掉了工作,然后对方就开始不断的骚扰唐大庆一家,时常在他家门口骂骂咧咧,有一次更甚至对唐大庆的老婆动手动脚,从而引发了矛盾激化。 根据描述,确实当时唐大庆的嫌疑非常大。 但是辛建从来就不是一个容易下结论的人,常威把当年的侦查过程说的越合情合理,他就越保留意见。 现在是各执一词,如果找不到那位“被害人”,这案子可能不会太顺利。 “暂时情况我们了解了,如果有需要,还会要求你配合。”辛建例行公事的交代了一句,站起来拿过付志的笔录看了一眼,确认没什么问题了拿去给常威签字。 “行,有什么事你们再联系我。” 常威态度一直很配合,他站起来走到门口的时候回头看了辛建一眼:“这案子当初是纪兰检察官诉的,你们也可以去找她了解一下情况。” 他说完就走了,辛建跟付志不约而同的对视了一眼。 纪兰这个名字他们并不陌生。 去年受过嘉奖,年初刚被调到监察局。 比起付志,辛建的表情更复杂一点,他看着手上的卷宗,眼底有一抹色彩一闪即逝。 常威走后,时间差不多也就下班了。 付志收拾好东西看了辛建一眼:“走吧,我送你。” 辛建眉头一皱:“我直接回家,不用了。” 有那么一瞬间,付志的背后僵了一下,但是随即他长出了一口气,尽量平静的看着对面的男人:“我送你过去,你晚上就别回来了。” 他态度很坚持。 辛建觉得自己情绪里有一部分已经快要遏制不住了,急切的想要冲出来,两个人僵持的对面站了半天,付志能够明显从辛建的眼中看到压抑不住的烦躁和排斥,他们两个都在等对方开口往后退一步,但是偏偏谁都没开口。 办公室里一时间气氛僵到了极点,僵到最后,辛建率先打开门:“算了,回家。” 没等身后的付志,直接就那么走了。 付志掏出烟想点,但是最后只是攥烂在手里,他下意识的咬紧了后牙,然后长出一口气锁好办公室,追出了办公楼。 no.10 一直到了打开家门的那一刻,两个人都没说话。 付志看着辛建进屋之后烦躁的把外套脱下扔在沙发上,然后回过头看他一眼:“咱俩得好好谈谈。” 他关上门,往里走了两步:“我先弄点吃的。” “你别管吃的了!” 辛建去拉他:“今天这话不说清楚咱俩谁也吃不下去东西,憋了好几天了,有什么话一口气说清楚,这么下去都得玩完!” 他的语气已经找不到半分平时里那种不紧不慢的笃定了,连日来各种各样的压力把辛建已经逼到了一个峰顶,生活里本来固有的节奏突然被人打破的感觉非常差,忍到现在,他纯粹是靠着自我催眠的方式在控制而已。 付志没去看他,也没做什么反应,他听着辛建的话,皱起眉闭上眼睛,抗拒身体里叫嚣着要爆发的烦躁。 但是辛建却不想再这么粉饰太平下去了。 他拽着付志的手又用上了几分力,语气加重的叫了一句:“付志!” 下一秒,对方突然就爆发了。 付志转身推了他一把隔开两个人的距离,双眼里燃着的全是愤怒:“别他妈的叫了!”他瞪着眼前的辛建:“说清楚?”冷笑一声:“跟你这种人说话有用么?你听人说么?别人的话在你眼里就跟放p一样!辛建,你这种人根本这辈子都听不见你去别人的话,说什么都白搭!” 烦躁的踹了一脚旁边的柜子,付志一直忍了这么多天,终于忍无可忍了:“我操你大爷的辛建!” 辛建被骂的脸色一下就僵了,他怒极反笑:“继续说。” “你老觉得自己天下无敌,做事从来不跟人解释,你也觉得不需要。但是你想过其他人么?啊?你是不是以为跟个男人在一起每天就是吃吃饭看看书然后晚上滚到床上干一干就完了?我操!什么都自己自作主张,你眼里除了你自己谁都看不见!” 付志这句话说完,辛建也急了:“我看不见?付志,你他妈的再说一遍!我不告诉你是我不想一堆人跟着我操心,我自己的事我自己能处理,我不需要,听懂了么?我不需要你们跟着瞎折腾!找处长我自己不会去找?用得着你去说?你问过我的意见么?付志,咱俩就算在一起了也不等于以后所有事情都得摊开来,男女结婚都还有私人财产和隐私权,换了谁都一样,这跟他妈的男女没关系!” “问你意见你还会找么?你自己还不知道你是什么人?” “那就他妈的别找!” 辛建怒急了,一拳砸在旁边的门上,嘭的一声震的屋子里几乎共鸣一样的都在回震。 他拳头握的青筋都绷出来了,浑身都在压抑,两个人剑拔弩张的气势似乎下一秒就要开始动手了。 付志第一次看见辛建急成这样。 他突然觉得俩人这样实在太扯淡了,爬了爬头发,他心烦意乱的坐在沙发上,语气也跟着软了下来:“辛建,你这辈子没怕过吧?” 说完他自己都笑了:“我估计就算以后你也不知道什么叫害怕了,天大的事在你眼里都不是事儿,全都是别人小题大做。” “但是我怕过……” 喃喃自语的语气看起来像在自言自语,付志干脆把脸埋在双手里,语气疲惫的一点点把自己这几天的恐惧扒开来:“我告诉你,害怕就是你吃不下去,睡不着觉,睁着眼睛都能看到你最害怕的画面在你眼前一遍一遍的重演,想喊也喊不出来,想久了就浑身哆嗦,心里就跟灌满了水泥一样是实的,多喘口气你都累的慌。以前看到有人能被吓死,都觉得窝囊,孬种,等真摊到你头上,其实还不如死了呢。” 他说完叹了口气:“第一次你被一堆人带走,然后音信全无,第二次你跟庄一伟一声招呼不打的跑去医院里找证人,这是第三次……”付志的声音很闷,满满的全是疲惫:“我他妈的都觉得我有病,知道你烦还上赶着要跟着,就是……” 话说不下去了,最后付志只能叹口气,闷着不再说话。 这种无力感,在不甘心之于还有点难堪,付志觉得现在自己这德行根本有点自暴自弃了,他闭着眼睛体会着从头顶开始向周身蔓延的那股晕眩感,等这一阵都过去,才听见辛建的声音:“付志,我不是不知道你担心,但你这种担心有点过了,我真的没办法……” “有些事儿,根本就不是跟人分担的……就像你不是也什么都不说么,这些话,没到我们今天这个份儿上,你根本不会说。之前你喜欢我,也一样是自己就决定了要怎么做,不是我坚持,咱俩也就完了……你自己做主的时候,我不是也没得选择?付志,咱俩都是一样的。” 说到底,个性都太强了。 只是他强在看的见的地方,付志喜欢凡事都憋着。搞到最后就是这种结果,两败俱伤,谁都不好过。 辛建往后一步靠在门上,脾气发出来之后,没有觉得痛快了反而觉得更烦躁了。 他摸过旁边的烟盒拿出一根烟,犹豫了一下开始打开门:“我出去抽根烟。” 付志听见关门的声音,慢慢抬起头长出了一口气。 他有点后悔了。 当初就不该一时冲动的跟辛建把话说明白。 对方脑子不清楚,他竟然也跟着犯糊涂了,一个直的一个弯的,根本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想当然的就开始了,结果是搞的狼狈不堪。 辛建没办法跟男人在一起…… 即便他说他考虑清楚,但事实证明他做不到。 心里压着的全是烦躁,付志右手使劲握了下拳再无力的松开,环顾了一下这个房间,一时愣在原地脑里一片空白。 然后很突然的,他站起来冲到门口,打开门想往外追的时候看见了楼道里站着抽烟的辛建。 对方听见开门的声音正好抬头,两个人视线撞在一起。 第59章 纪兰一时半会儿没有什么动作,辛健就不急不缓的喝茶,付志皱眉回想了一会儿辛健到底是什么时候弄到的这些材料,但是却完全没有头绪。 一直到辛健这杯茶喝下去小一半了,纪兰才很轻的开口:“房子当时是我爱人买的,手续什么的我不清楚,常威的情况我更不了解,如果你们有怀疑,可以直接立案。” “已经立案了。”辛健说完放下茶杯站起来:“就是如果有需要,还得请您配合一下。” 纪兰笑了笑:“那是当然,下次来之前给我打个电话。” “下次还是请您过去吧。” 辛健回过头:“正式做份笔录。” 付志差点就要笑出来了,他看着辛健的表情再对比一下纪兰的态度,觉得自己心里那股又烦躁又愤怒还带点幸灾乐祸的情绪真的是很难说清楚。 早就知道辛健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每一次都不意外,却每一次都觉得超乎预计。 他就站在监察局副局长办公室里对面要求纪兰去检察院做笔录,一直等到对方点头了他才走人。 出监察局大门的时候,付志忍不住笑了一下:“幸亏你现在到高检了,不然处长大概一口血都要喷出来了。” 他甚至能想得到老处长拍着桌子怒吼辛健找死的画面。 果然之前他说的一点都没错。 辛健这个人,大概这辈子都不会知道什么叫怕。 走在他旁边的人回头看了他一眼,然后扬起嘴角:“常威想找人保他,没那么容易。” 其实如果不是最后他提起纪兰的名字,辛健未必会花这么多力气去查。 几年前的案子,想取证并没有那么容易,如果不是最后找到了转账的记录从而把相关的人都联系起来,他也查不出纪兰这一块。 ——这次他欠庄一伟的人情可欠大了! 付志看着辛健一贯得意的笑容敛了敛视线,不自觉的嘴角也扬了下。 或许,有些人本来就是要站在风口浪尖上的。 无论是以前的处长还是现在高检里的检察长,其实每个人都很清楚辛健一定会把事情搞到这个地步,却都适时的在这时候保持了沉默。 风险与结果本来就是相辅相成的东西,也可能只有辛健这样的人,才真的能改变一些东西,或者说,动摇一些东西。 世界不可能靠着一个人去颠覆,但是起码有些结果是人为可以去左右的。 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付志觉得心口的地方很满,但是整个人却很空。 他已经分不清楚对辛健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感情占的比重更大一些,只是想着如果这条路可以一直走下去就好了。 别有尽头。 第13章-第14章 … no.13 辛健去找纪兰的这件事,很快就成为了一个话题。 调查员再找他的时候,看他的表情像在看什么怪物:“我真不知道是说你胆子太大还是脑子太蠢,这个时候还搞这么大的麻烦,你还真是不嫌事多。” 一句话,奠定了从那天之后辛健的生活节奏。 原本只是例行公事的问讯变成了一天几次的精神折磨,时间上也比以前长了不少,话还是那套,翻来覆去的说,目的只是为了不让辛健太轻省,从他家里的情况调查到了现在的个人生活,就连付志都没办法摆脱干系。 “辛健刚调来不久,你也被高检借调,只是巧合?” 面对这种问题,付志眉脚轻轻扬了一下:“这连巧合都不算,借调的原因你该问检察长,我不清楚。” “你以前在跟辛健合作办案的时候,有没有发现他与非法团体或者涉案人员有过密切的来往?” “没有。” “他有过自己去找涉案人的情况么?” “没有。” “他……” 问题越问越可笑,付志忍到最后问了一句:“你们现在正式立案了么?” “还没有。” 调查员似乎也很意外他会突然冒出来这么句话,愣了一下然后假意的咳嗽一声:“就算立案,也是由你们检察部门立,我们只是起到一个监督审察的作用……” 他话还没说完,付志直接站起来:“没正式立案就别浪费我时间了。” 招呼都懒得打,甩门就走。 横竖他也不是高检的人,这一摊子的事等到一个月之后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看见那帮监察调查员的嘴脸他就浑身难受,多待一分钟都别扭。 辛健后来听到别人转述的时候,在对方形容到付志谁都不放在眼里时忍不住笑了笑,却没发表意见。 他去找纪兰摊牌,就料到了会有这种局面,只是他现在猜不透高检这边的态度,既没有停止他手上的案子,但是也不阻止监察局现在搞的这么多事,似乎就是一个放任旁观的态度,常威的批捕一直没有下,辛健几次去找,都答复还在审查。 倒是庄一伟那边有了点新进展。 鉴于后来他亲自给庄一伟和钱真打了通电话,让他们有情况直接跟他说,不要再牵扯上一堆其他的人,后来付志也就没有再接到庄一伟的电话,有什么事都是跟辛健直接联系。 “黄佟抓到了,他说关于对你的骚扰电话,是一个人在网上给他发布的任务,钱也是从网上转到他游戏卡上的。”这年头法盲到处都是,以为打几个电话没什么关系,给钱什么都敢做。 “就这样?” “现在怀疑可能是你以前经手的什么案子,被害人或者嫌疑人的家属不满所以准备报复,你自己到底有数没有,到底得罪了什么人。”查这种案子最麻烦,嫌疑人能列满一张a4纸,特别是辛健这种的。 做为当事人,辛健也一点都不客气:“我得罪过的大概能有一卷卫生纸,你自己看着办吧。” “我操!你是真的不怕死是吧?” “你见过不怕死的么?”辛健笑了,不过语气里满是嘲讽:“我长这么大了还没见过真正不怕死的,临到头了都想活着,但是现在保障我生命安全是你们人民警察的指责,你老来问我管p用?” “就你这张嘴,有人要你倒霉一点都不奇怪!” “生无所好,就这么点追求。” 辛健说完挑了下眉,那边庄一伟懒得再自己找不痛快,干脆利索的挂了线。 旁边钱真看着他阴沉的脸色,好奇的凑过来:“怎么,又被辛健挤兑了?” “再这么下去,我怕我自己先忍不住想揍他一顿。” 钱真眼睛一亮:“行啊!哪天套上麻袋,咱俩一起!” “你干嘛这么激动?” “你不觉得他长的就特别欠揍么!” 一脸的跃跃欲试,钱真永远忘不老他第一次看见辛健时候对方给他留下的印象。 闻言庄一伟笑开,点点头一脸苟同。 不过,无论其他人的态度是怎样的,辛健对于常威这件事都很坚持。 批捕一直不批他干脆找到了检察长,几次下来,明显这案子想拖也没的拖了。 然后纪兰给他打了一通电话。 “没什么,就是问一问你们常威那个案子办理的怎么样了?”纪兰的语气还是不紧不慢,辛健在这边拿着电话眼底的神色又沉了沉,打心里不想这种事情牵扯上纪兰这样的人。 “暂时还不能透露什么。” 把话一句就给堵死了,辛健看了一眼抬起头关注他这边的付志,然后淡淡的回了一句:“这案子还在调查当中。” 纪兰似乎不意外他这么回答,笑了笑:“年青人好好干。” 这句鼓励的话辛健听到过很多次,却唯独这次让他觉得特别的别扭,果然,下一句纪兰立刻把话题转了回来:“之前我跟你们老处长吃饭的时候还聊起你,想说什么时候大家再好好聊聊,你今天下班有时间么?” 这么明显的鸿门宴…… 辛健不动声色:“最近比较忙,晚上都得加班。” “那周末呢?” “也没什么时间,我姐要结婚,得帮下忙。” “就一顿饭,把上次跟你一起来的那个同事也一起叫上。”纪兰说的是付志。 连着问了三句,这实际上已经有些赶鸭子上架了。 辛健拿着电话微微皱了皱眉,看了付志一眼,然后把电话往外放了放,自己对着旁边喊了一句:“哦,来啦,我接个电话。”转头对着电话:“对不起,我现在有个会,要不一会儿再给您电话吧。” 说完,也没等那边的回应,直接挂了。 对面的老检察官一怔:“谁的电话啊,你敢这么挂。” 付志似笑非笑的转了一圈手上的笔:“纪兰吧?” “嗯。” 看着辛健点头,老检察官一脸讶异。 他来回的看了好几遍付志和辛健,心里也分不清楚什么滋味,最终只能摇摇头笑了。 no.14 事情被越搞越麻烦,辛健这种钉子户一样的态度终于在最后还是得到了想要的结果,拖了几天,常威的批捕还是下来了。 不过当天他也被监察局正式下了通知,要求他停办手上的所有案件,暂时接受调查。 “我以为都调查了很长时间了,原来还没开始。” 当时辛健就这么甩出了一句话,对后续没做任何的表态。 赵鹏志当时特地等在检察长的办公室外面,看见他走出来,很轻的交代了一句:“别怕,你肯定没事儿。” 辛健笑了笑:“我知道。” 他走的动静挺大,高检里不少办公室都有人过来看他,大概是为了瞅瞅这年头还敢为了一个案子搞的自己一身麻烦的人到底长什么样,但是说到底还是鼓励和支持的人多。 甚至有人用内线电话直接打给他就说了一句话:“佩服你能做到这样!” 不知道是什么人,辛健更加懒得去问。 付志看着他连被调查都能搞的这么得瑟,本来想提醒两句,后来觉得根本是浪费时间。 不过既然什么案子都办不了,辛健也就没理由还成天窝在高检的办公室里了。 第61章 “我保证李磊比120快。” 明白他的意思,辛健安抚性的解释了一句。李磊家离他并不远,这时候,救护车没有李磊可靠。 付志如果现在有力气,大概会翻个白眼什么的,但是他实在没办法,只能又把眼睛闭上,无声的表示不予置评。 辛健觉得自己头有点晕,看东西都是恍恍惚惚的,他伸出去的手终于很轻的放在了付志的肩膀上,试探着问了一句:“能碰你么?” “……只有……手……” 付志说完,辛健握住他。 湿凉的一片。 就算不打灯,他也猜的出来那些意味着什么。 压抑不住的寒意从手心一直扩散到四肢,那个过程辛健是可以清晰的感受到的,就像蔓藤一样,紧紧得缠着他。 握着付志的手下意识的攥紧,辛健不自觉地一直深呼吸,一直到再也吸不进去一点空气,却还是觉得没办法压住胸口快要震出来的心跳。 他甚至挤不出来一句“付志你撑着点”。 黑暗一片的环境中,只能看见眼前的人闭上眼睛再睁开,撑不住了再闭上,然后渐渐的闭眼的时间越来越长,那所代表的信息危险的让他恐惧。 ——辛健,你这辈子大概都不会知道什么叫做害怕! 毫无预警的,之前付志跟他吵架的时候说起的那句话冲进耳朵里。 然后他另外一只手猛的攥成了拳。 李磊脸色惨白的赶到时,付志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睁开眼了。 辛健就跟石化了一样蹲在他旁边,拉着他的手,一点动静都没有。 还是李磊使劲推了他一把:“傻了!送上车啊!”才让他暂时回过神,有点茫然的看了李磊一眼,然后两个人和几个医生护士合力把付志弄到车里。 接到他电话李磊就跑去医院找了辆救护车,一路是闪着灯过来的。 车里的光线很充足,付志被抬上车里医生就立刻给他做了一些紧急的救护处理,辛健却被满眼的血震的傻了。 哪怕是有了心理准备,那刺目的颜色也太过冲击。 李磊一路都在试图跟他说话,结果辛健就跟听不见一样,什么反应都不给他。他着急了去扯辛健,反而被后者一把甩开。 就这么一直维持到了医院,看着付志被推进手术室,辛健依然愣着神。 护士拿着风险书给他签字,解释了半天他才拿起笔。 李磊被他这个样子气着了,刚想骂两句,一转头看见辛健跟看怪物一样的盯着自己的手发呆。 ——抖的不成样子。 他自己似乎都在奇怪为什么就连落笔这么简单的事竟然都做不到,眼神是直的,周围一点声音都听不到。 李磊这辈子没见过辛健这种表情。 就这么看着他哆哆嗦嗦的签上了名字,护士进去手术室之前,他还试图拽住对方。 不过最终没有。 所以李磊所有的话都在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叹了口气抱着头坐在楼道的椅子上,对于事情演变到这个地步感到愤怒和后悔。 反而辛健什么感觉都没有。 就是站在手术室外面,满手的血。 都是付志的血…… no.16 “……我叫付志。” “是么?我们同校?” “这种事你不需要找我吧?有更合适的人选……” “别这么多废话!干完了我好回家!” “你就知道这电影我没看过?” “辛健……我真是服了你……” 耳边纠缠着响起各种各样的对话,有些甚至时间久远到辛健自己平时都想不起来了,定格的画面最终都是付志放大的表情,明明看不太清楚眼前的东西,但诡异的就是会把表情看的很清晰。 手术室的灯一直亮着,期间护士有出来过几次,然后又面无表情的进去。 李磊站起来问了两句,但是都没什么用,医院里除了白就是白,辛健觉得压抑的难受。 不知道究竟站了多少时间,直到辛健觉得腿已经失去感觉变得彻底麻木了,才有病床从手术室里推出来,他往前走了一步,却因为不适应而差点跪在地上。 李磊赶紧在旁边扶着他。 “医生,情况怎么办?” “他伤的不轻,不过现在情况稳定了,你们留下一个人陪床吧,大概明天麻药退了之后他会觉得有点疼。” 简单的交代了一句,医生在任由护士把病床推出去之后摘下口罩,然后转身去换衣服。 李磊跟着护士去办手续,辛健陪着进了病房,付志的脸色很苍白,血迹都被盖住了一时也看不见,他下意识的握着放在被子外面的手,感觉到脉搏的地方有微弱的跳动才长出了一口气把头埋在床边。 活了这么大,辛健没试过这么狼狈的时候。 咬着后牙皱起眉,他紧紧的握着付志的手,低头一声都不吭。 医院的被子,有一股消毒柜的味道。 付志的手很冰,无论辛健用多大的力气似乎都没什么感觉,他把付志的几个手指握在手心里,动作很小的来回摩挲着。 从他趴着的这个角度,看不太清楚付志的脸,只能大概勾勒出一个轮廓。 所谓的得到和失去,无非也就是选择的顷刻而已。 付志在他眼前闭上眼睛的时候,那一刻他抓的很用力。很想对方能够在感受到他的执着之后再次疲惫的睁开眼,但是一直没有。 哪怕他在心里怒吼着。 原来真正怕到极点的时候,就感觉不到怕了。 只是很难熬。 之前付志所描绘的所有感受,都象报应一样在他身上重演了一次。 其实辛健很愤怒。 他很想把付志从床上拽起来狠狠的打一架,扯着对方的领子质问他为什么要冒这么大的风险,光会骂他,为什么自己换个立场就想不到他出事了,其他人会是什么心情。 然后等到想到这一层的时候,又很想自己抽自己一顿。 不到了切肤之时,感觉不到切肤之痛。 原来都是要等到摊到自己头上,才明白那滋味有多痛苦。 辛健一直自问是一个很能扛的人,压力也好,危险也好,再复杂的局面,他都可以一笑置之。付志其实说的没错,他没试过害怕,也不懂恐惧到底是什么感觉。 直到在那个黑漆漆的弄堂里,他看见付志的眼睛。 手里的电话其实还亮着微弱的光线,他之前听到对方的声音,变得瞬间遥不可及。 再后面发生的所有事,他都觉得象是一个站在高空中俯瞰的旁观者。 没有真实感,也丧失了感觉的能力。 脑子里唯一的概念只剩下付志两个字,考虑不到其他的,就是一遍遍的重复。 “付志……” 喃喃自语的终于把名字从喉咙之间挤了出来,辛健一只手握着付志的手,一只手顶在自己的额头上,用力到几乎想要在那里顶出一个洞。 他需要有些外在的刺激去加深他与付志相握的那只手的感觉,好提醒他现在他在哪里。 李磊交完了费用回来就看见辛健这么趴在付志床边上,一动不动。 他犹豫了一下最终没走进去,留在楼道里拿出烟刚想点,最终又放了回去。 医院里不让抽烟,他迟钝的才想起来。 刚才在救护车上,辛健自己没有感觉,他的脸色惨白的比付志好不到哪里去。 甚至还更糟。 从他看见两个人一直到现在,如果他还看不出来这俩人之间有点问题,那他就是瞎子。 他一直都隐隐能感觉出来付志跟一般人是不一样的。 那种区别并不是带着某种歧视或者说排斥,只是一个模糊的概念,他明白有些差别,但是从来没有细想。 辛健和付志的关系,在他眼里就是一对互相欣赏的搭档,付志的配合度太高以至于辛健总是予取予求,他清楚这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站在旁观者的立场,某些瞬间也会觉得他们亲密的有些违背常理。 但旁观就是旁观。 他不身处其中,也分不清楚里面那些细微的差别,只能说领悟到了这一步,他有点意外,有点疑惑,但心底竟然隐约也是有点理所当然的感慨的。 以前付志的种种行为在这个时候都有了一个很合理的解释,李磊其实有点诧异自己的迟钝和状况外。 视线透过窗户看着里面辛健的背景,他沉重的叹了口气,仰靠在墙上,不由觉得以后这两个人只会更辛苦。 这是条压力太大的路,远比工作中所他们所承担的要现实。 他无法想象这种生活,却依然给予祝福。 想起刚才辛健所表现出来的样子,他最终摇摇头站起来。这里他陪着也就只能这样,折腾了大半夜,他实在需要抽根烟提提神。 医院里的院子,泛着一股松香。 大概是松树种的比较多,夜深露重,味道就更加明显。 他点了根烟抽了两口,微弱的红光在黑幕一样的环境里忽明忽暗的,有点象他现在的心情。 辛健和李磊陪到早晨的时候,付志的麻药有些退了。 他开始疼。 即便他人并没有立刻清醒,但是迷迷糊糊的一直在动,大概因为很不舒服,输着液的手来回拨来拨去,辛健想按住他又怕压到伤口,只能干着急的找护士。 “这属于正常反应,你们尽量让他别乱动,过一会儿他就能适应了。” 适应疼? 第63章 合不合适,男人还是女人,过去还是以后,这些东西在真正到了他自心底涌出恐惧的时候,一点都想不起来。 人有余力去思考一些狗屁倒灶的东西,只是因为得到的太多。 面子,原则,立场,那些固有的坚持和本来看起来重逾生命的东西,真的面对生死,就根本p都不是。 “付志,我当时抓着你的手就只会叫你的名字而已……” 辛健说完笑了笑:“所以我觉得其他什么都是扯淡。” 有那么一瞬间,付志觉得自己几乎不认识眼前这个人,这绝对不是辛健会说出来的话。 他几乎是带着审视的看着辛健,把所有的话开诚布公的摊了出来:“你改变主意是因为我为了你受伤?” “对。” “内疚?” “对。” 辛健的回答直接的让付志连眉都皱不起来了,他一时找不到什么话去接,只能看着辛健,觉得眼前的局面有点失去控制。 最后,好不容易憋出来一句话:“被感动了?” 对于这个问题,辛健的回答是站起来凑到付志眼前吻住他,很轻柔的吻。 拉开了两个人的距离他才笑笑:“准确说,是被吓住了。”他顿了一下:“被吓到之后,我开始很仔细的思考,我以后还能不能再遇到一个让我怕到这个地步,又同时愿意为了我去害怕的人。” 辛健觉得人活着最起码不能自欺欺人。 面对形形色色的人本来就难分真假,如果连自身的感觉都不去重视,那活着就真的是连一点意义都没有了。 所以男人也好,女人也好,最终追求的不过就是这么简单的东西。 “思考到最后,我的结论就是抓紧眼前的。”他一边说一边攥住付志的手:“其实……或许早就放不开了。” 只是一切都发生的不知不觉。 因为在一起的太过理所当然,很多东西被习惯盖过了,对彼此的执着是习惯,对彼此的关心也是习惯,占有欲是习惯,满足感也是习惯,直到把这些习惯都加在一起,恍然发觉其实这就是爱情。 付志一直听的很沉默。 他想在辛健的这些话中找到一个切入点去做为反驳,却发觉无从下手。 明明已经有了结果的话题被推翻的干脆利索,辛健的态度太坦然,以至于他准备的所有心理建设全部在顷刻间化为虚无。 他们两个人,似乎每次到了一个以为接近结局的时候,都会诡异的转变为未完待续。 觉得有点可笑,付志叹了口气:“辛健,这样有劲么。” 他不得不说心里是有点愤怒的,事情如果被说的这么简单,那之前两个人吵了那么长时间,互相折腾了那么久,又到底是为了什么。 这毕竟不是一道数学题,不是你套个公式得出一个结果就算完了。 “你根本就没被男人爱过,更不会去爱一个男人,咱俩这样只是让过去重来一次。” 兜回原点,重蹈覆辙。 虽然他从来不逃避失败,但是这种一而再再而三的自己找不痛快,绝对不是他的生活哲学。 付志的这个苦笑,让辛健的眼底沉了沉,他微微拢起眉看着对方的眼睛:“这次你说错了。” 这里是单间的病房,屋子里只有他们两个。 门外楼道里偶尔走过几个人,有护士,有医生也有病人。 病房里几乎一眼扫过去全部都是白色的,偶尔的几点色彩,都来自于区别不同功能的按钮提示。 李磊靠在医院的花园长椅里抽着烟,仰头看着不怎么蓝的天空,有一下没一下的晃着腿。 付志觉得周围的环境又复杂又单一,他不受控制的被外界的很多东西分散着注意力,却又忍不住最终把所有的关注放回在眼前的辛健身上。 他听见对方开口,一字一顿的跟他说:“你早就爱上我了,而我,也已经开始了……” ——所以,其实一切也就是这么简单。 想再说点什么,最终被堵在了第二个吻里。 辛健慢慢的凑上前,手撑在付志的耳边。 男人的爱情或许说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也无非就是一句珍惜,一句认了。 辛健懂了珍惜,那么剩下的,就只能是付志去认了。 第1章-第2章 … no.1 唐大庆释放的那天,辛健本来是想去的,但是因为付志有个检查,最后还是没赶上。 他让其他人给辛健带了一张卡片。 说是卡片,其实就是一张有点发硬的牛皮纸,上面只有两个字:谢谢。 字写的很用力,从笔画中能看出抖动的痕迹。 辛健拿过卡片的时候愣了一下,旁边付志探头扫一眼,笑了。 至于常威的案子,已经转给分院了,正在调查。 基本上辛健还处在停职的阶段,虽然赵鹏志来看付志的时候婉转的跟他表示过他的事情不需要担心,马上就能清楚了,对于他本人来说,倒是也不急。 付志的身体恢复情况还算不错,只是辛健很坚持让他躺在医院里,家里的资料和书差不多都被他搬来了,白天付志看书他就在旁边玩电脑,单人病房的好处就是既不会打扰别人也不会被人打扰。 只是付志待的有点无趣。 “看的烦死……”有点腻歪的叹了口气放下书,就连生病都难逃被监督看书实在有点不人道。 辛健抬头看了他一眼,就着他的抱怨空档偷亲了一下,然后得意洋洋的坐回去,不怎么在意的继续玩着弱智的游戏:“烦了就休息一会儿。” 他所谓的一会儿不过也就是十五分钟。 已经彻底认识到他恶质的付志要笑不笑的扬了下嘴角,避开伤口蹭进被子里,彻底进入睡觉倒计时。 倒是辛健忍不住了,一把掀开他的被子:“你又睡?” 自从付志的伤口好了一些,他差不多一天能照着二十个小时睡,再这么下去他怀疑这人要得嗜睡症了。 被掀了被子的人很不满:“我现在能踏实睡一觉容易么?” 之前每天晚上都疼的直冒冷汗,不折腾到天亮几乎就闭不上眼睛,也不知道为什么晚上会疼的比白天厉害那么多。 这句话刚好戳在辛健的软肋上,他顿了一下,无奈的看着付志白了他一眼然后重新把被子掩上,头埋在被子里几乎看不见。 医院的冷气开的挺大,不盖被子睡还有点冷。 拗不过付志,辛健只能帮他被子整了整,然后把电脑的声音关掉。 病房区的环境很安静,因为特别照顾,付志的病房本来也在比较僻静的地方,平时如果不是李磊他们过来,也几乎没什么人会绕过来,倒是符合付志一贯喜欢安静的脾气。 辛健帮付志把床头柜上的书收好,倒了杯水放在旁边防止睡醒的人没水喝。 然后小心的站起来,悄无声息的走出病房带上门。 也没走远,就靠在病房门外面。 路过有认识的护士会跟他点点头打个招呼,他也只是礼貌的笑一下。 没站多久,庄一伟给他发了条信息让他下楼,他人在楼下。 辛健直接把电话拨了过去:“你直接上来呗?” “你想付志听着我没意见。” “什么事?” “关于你被人栽赃的事。” 既然对方这么说了,辛健也没办法,最后俩人约在了楼下三层的一个休息室,辛健交代了护士帮他看着情况,然后才下去。 庄一伟是跟钱真一起来的。 看见辛健先是皱了下眉:“我看你跟付志一起住院算了。” 这脸色看着比病人还憔悴。 辛健对这句话只是扬了扬眉没有搭理,随便要了杯苏打水,他勉强打起精神:“有结果了?” 看出他是故意转移话题,庄一伟只能摇摇头,把手里的文件递给他:“你自己看吧。” 辛健只扫了一眼,脸色一沉。 “意外吧?”钱真的语气不乏幸灾乐祸,他看着辛健神色复杂的一页页翻阅着手上的材料,全部看完之后放下,半天没说话。 相比他,庄一伟实在仁慈多了。他看了辛健一眼:“查到最后查到你们处长身上,我也很意外。” 辛健没接话。 “虽然做的很聪明,但到底不是无迹可寻。你们处长找的是个高手,我们也是兜了不少圈子才找到他。” 庄一伟扫了一眼桌面上的材料,这里面的口供可来的不容易。 现在人已经被逮捕了,讯问之后交代是受人所托,只是那个委托人,实在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辛建皱了下眉,半天才开口:“接下来你们准备怎么办?” “这案子已经进入程序了,我透露不了太多,只是告诉你大概你的调查也快结束了。” 看出来辛建脸色不太好看,庄一伟理解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他之所以把辛建单独叫出来也是考虑到付志本来就还算个病号,而且在他们确立侦查方向之前,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辛建是当事人之一,有一定的知情权。 至于处长为什么这么做,背后的原因,暂时谁也说不清楚。 辛建很长时间都没说话,甚至连最后庄一伟和钱真表示要走的时候,他也只是站起来示意了一下,攒在一起的眉头始终没松开。 回到病房,付志还在睡觉。 大概这次是真的睡着了,辛建开门对方都没什么反应,他坐在床边看着付志的侧脸发呆,想法很乱,一时抓不住头绪。 时间一点点的过,辛建一直维持着最初的姿势,看着斜阳西落,映在窗帘上的光影很昏黄。 病房里就只有他的影子很明显,被拖的很长。 付志醒过来的时候,就正好看见辛建在发呆,笼罩在黄昏之下显得有点茫然。 第65章 之前折腾了那么久,辛健这一回去,事情不会少。 辛健笑了笑:“必须得有空。” 付志脸上的伤恢复的比身上快,现在看痕迹已经很不明显了,病房里的伙食搭配的比较好,连带着气色似乎都比之前好了一些。 心里再次涌起那股庆幸和后怕,辛健叹口气,拉过付志的手,从兜里掏出一枚戒指。 小心的帮对方戴上,他抬起头:“是不是挺俗的?” 戒指的款式其实并不太别出心裁,就是普通的男款婚戒,付志扬了扬眉把手收回去研究了一会儿,然后弯了下嘴角:“你那个难道是女款?” “可能么?” 辛健把自己的左手举了一下:“拆了两对。” 他从早上就戴着了,本来想着付志能自己看见,不过眼见他都要走了对方也没点反应,还是得他自己说出来。 付志又看了一眼戒指:“这么一说还真是有点造孽。” “后悔太迟了。” 凉凉的打断他的感慨,辛健没什么负罪感的挑眉笑了笑,习惯性的又去握了一下付志的手,微微用了点力:“我走了?” “嗯,记得吃饭。” 简单的嘱咐了一句,两个人这种俨然如同老伴一样的对话方式显得有点微妙,彼此看了一眼,辛健没多做流连的拿了东西走出病房。 直到他把门关上,背影彻底消失,付志才重新把视线转回手上的戒指,呆坐了很久很久。 辛健回到检察院的那天早会开了快两个小时。 无非是之前常威的案子做了一下总结,目前牵连到的人列了一个名单,有几个人都很敏感,还需要进一步的排查,至于纪兰,已经正式被列为嫌疑人之一了,虽然还没有批捕,但是案件的梳理已经进入了尾声。 这件事在整个司法系统当中都绝对是掀起了轩然大波,检察长在会上做发言的时候表情无比的严肃。:“我希望负责这个案子的所有人,都可以严肃,严谨的去对待,就算我不跟你们强调,你们也该知道这起案件的严重性和关注度,任何的细节都不可以向外泄漏,阶段性的要向我汇报你们的进度……” 专案办公室的负责人是赵鹏志,辅助的几个检察官都是有相当资历的老检察官,辛健并不在其中。 一直到最后,检察长再捎带的提到了他:“辛健你的事情刚调查清楚,这段时间你先帮着贾沛那边把积压的一些申诉给过一下,过几天我再给你安排详细的工作。” 辛健点头。 他本身也无意太过引人注意。 赵鹏志在散会之后找到他,先是随便问了几句,话题不可避免的转到了之前的事情上面:“付志现在怎么样?” “恢复的还可以。” “你们两个出入都注意一点。” 现在到底是谁下的手还没查清楚,辛健他们还是得小心。 知道赵鹏志是真的担心他们,辛健带着谢意的笑了笑、:“我知道。” 他其实有点想问处长的事,但是犹豫到最后没有开口。 赵鹏志大概还有话要跟他说,但没来及说话就听见有人喊他接电话,最后只能拍拍辛健的肩膀:“有时间过来找我聊聊。” 然后就匆匆走了。 辛健顺着右边拐到贾沛的办公室,进门前礼貌的敲了一下门。 说到贾沛,其实之前辛健跟她打过交道。 只不过在那时候两个人之间的印象太过粗糙,以至于一开始他在会议上初次看见对方,根本没认出来。 等到了里面的应门声,他推门进去,里面坐着的人抬起头笑了:“辛检过来啦!” “别这么调侃我了。”随便摆了摆手,辛健表情淡然的坐下。 “你现在可是院里的风云人物,打招呼还是得小心点。”揶揄的眨了眨眼睛,贾沛站起来给辛健倒了杯茶,在高检之中,检察官队伍里的女人还是很引人注意的,特别是她本身年龄并不大,长的也漂亮,自然受的关注就更多一点。 辛健被派来跟她合作,在不少人眼里是又羡慕又嫉妒的。 贾沛递给辛健杯子,索性靠在旁边的办公桌上,一脸笑意的看着他:“坦白说,我真的挺佩服你的。” 直言不讳的表达了欣赏,贾沛的眼神没有半分的躲闪和羞涩,辛健微微抬头看着她,听到了这种称赞,只是淡淡的点了下头:“谢谢。” 后者对于他的反应先是一怔,随即觉得有趣的扬起嘴角,玩味的走回了自己的座位。 她递给辛健一叠卷宗:“你先看看这个案子吧,昨天才分过来。” 案件并不复杂,是因为出现了新的证据所以程序之内提出了申诉,辛健审阅卷宗的时候想起了之前唐大庆的案子,虽然常威认罪直接导致了他的案件原判决被推翻,但是那个莫名其妙死而复活的被害人却一直没有找到。 总觉得,那个案子没那么简单…… no.4 付志在医院里大部分时间都在看书,因为实在无事可做,现在下床虽然可以走动了,但是依然需要搀扶或者轮椅,而坐着看所有人的感觉实在不怎么好,他宁愿在床上窝着。 李磊有时候会溜过来看他,档案室终究不比一般的办公室,工作量没有那么集中。 推门就看见付志在看书,他扬了扬眉:“一次是巧合,两次是意外,三次简直是惊悚啊!” 付志抬头看了他一眼:“说人话。” “你真准备考司考了?” 随便拉了一把椅子坐下,李磊似笑非笑的盯着付志:“辛健的魅力大到这个地步我真是没想到。” 他注意到了对方手上的戒指。阳光下闪的有点让人眼晕,虽然已经知道了这两个人的关系,但是真接受起来,还是有个心理过程。 毕竟两个都是他当作朋友的人,他疑似一直在参与过程,却是从结果倒着推回去的。 付志对这句话皱了下眉,他审视的看着李磊,评估着对方知道了多少,见对面的人完全没有躲避的意思,索性放下书:“你都看出来了?” 李磊指了指他的手:“瞎子才看不见。” 不知道为什么,这话让付志笑了一下,他想起之前辛健的表情,总觉得大概当时对方也是这么嘀咕的。 他看着手上的戒指:“本来没想弄成这样。” 语气里不乏唏嘘,付志总觉得这段时间生活里的起伏有点多,原本的平稳就像一夜被打破一样。 李磊笑了笑:“你是没想到我会知道,还是没想过辛健会接受?” 他知道辛健是直的。 之前只是不确定付志,但是对于辛健那种谈个恋爱都高调的全院差不多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了解并不难。 光他看见的女人就不下三个。 付志因为这个问题挑了下眉,却并没有回答。 他随意的转动着手上的戒指,视线有点恍惚的落在没有焦点的病房一角,过了很长时间才拉回到李磊身上:“你最近挺闲啊?” 话题转的有点僵硬,那带着感情色彩的问话让人想无视都难。 下一刻李磊翻了个白眼:“我拜托你也说两句人话行么?”跑来看病人还被嫌弃,李磊老大不爽的撇了撇嘴:“近墨者黑啊,你早该离辛健远点。” 他这边话音刚落,身后一个凉凉的声音接了下半句:“我看你不止是闲,还很欠修理。” 李磊皱眉回头,辛健靠在门边一脸冷笑。 身后付志嘴角扬了扬,满脸都是准备看戏的调侃。 “你这是对着恩人说话的态度?”怪调的扬高了句尾,李磊有点不平衡的站起来:“你可别忘了那天晚上是谁劳心劳力的帮你把人搬上救护车的。” 辛健一边往里走一边随手把买的水果什么的放在床头柜上,顺势坐在付志旁边:“要不是看在你这点功劳的份上,我刚才开门的时候就直接把你拎出去了!” 李磊眼睛一眯:“辛健,你不觉得自己现在越发嚣张了么?” 果然他还是前几天那种要死不活的的德行顺眼多了。 闻言辛健点点头,一脸的承让:“好说。” “下次你再半夜给我打电话,我就直接关机,让你自生自灭!” “你不会。” 辛健笃定的语气成功的让李磊脸上抽动了一下,他笑眯眯的给付志削着苹果,略带打击的甩给李磊一句话:“这种话你就不该说出来。” 有些人这辈子都做不到炎凉旁观。 李磊这种人尤其是。 这种技巧性的带着恭维的挤兑让李磊一时片刻也想不出什么词来接,他一脸不爽的瞪着狼狈为奸的付志和辛健,深深感到今天自己是来错了。 别的不敢说,口头之争他跟辛健根本就不是一个量级的,怎么说都是一个靠嘴巴吃饭一个靠混日子吃饭,哪怕是放在跑到检察院做档案室管理员之前,他也是个行动派而不是掐架派。 咬了咬牙,李大帅哥一边手抖的指着辛健一边站起来:“辛健别太得意!”视线扫到旁边的付志,更是一脸悲恸:“你啊,忘恩负义。” 救命恩人落得这个下场算他遇人不淑。 付志一脸同情的递给他一个苹果,很中肯的建议了一句:“得自己洗。” 下一刻,李磊冲出病房。 辛健把削好的苹果切好递给付志:“想出去转转么?” “不了,太热。” 病房里的冷气还是相对比较舒服的,他上午出去拍了个片子回来都觉得半身的汗。 也不勉强,本来就是随口一问的辛健随意的点点头,扫到付志的手,下意识的又摸起他的戒指:“这是我前几天回家的路上买的,同款式两对的戒指不多,拿来先将就一下。” “先?”扬了扬眉,付志看了他一眼:“你还准备换?” 辛健笑笑:“这东西不该是两个人一起买的么?你这个是我选的,我的该你来买。” 他说完趁着楼道里没人凑到付志跟前很轻的吻了一下,然后拉开距离:“别光占便宜。” 下一刻,他被付志拉过去再次吻住,两个人唇齿相依的勾勒着彼此的每一个早已熟悉的线条,空气中快速的扩散着彼此的热情。 付志一直到心满意足的才放开辛健:“这才叫占便宜。” 还没等对方反应,门口传来一声怪叫。 李磊面容扭曲的啃着苹果,一回来就看见真人秀显然刺激有点大。 辛健本来想挤兑他两句,却看李磊过了一会儿大概是明白了怎么回事的脸色一边,转而是满脸嘲笑的靠在门上,视线直直的落在他身上。 “我说辛健……真没想到你看着挺牛逼的,竟然是下面那个啊?” 一句话甩完,没等病床上的两个人反应,李磊聪明的先闪一步。 辛健愣了一下才回头看着付志,后者推了推眼镜拿了本书看的十分投入。 “你是故意的?” 第67章 怎么样才是做好了一个检察官应该做的事。 怎么样去对得起自己,对得起良知,对得起法律精神。 辛健不敢说现在就已经做到了,但是最起码,这条路他走的无愧于心,而他之所以可以这么义无反顾的走下去,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处长一直在做他的助力。 帮着他,一步步的靠近自己想要达到的那个目标。 所以,无论处长这么做的理由到底是什么,辛健都认为不会是为了损害谁的利益:“你们还是继续查吧,一定会找到根由。” 对此,庄一伟是回了一句:“这还用你说。”但是很快话锋一转:“不过关于打伤付志的人,我们也有些眉目了。” “是什么人?” “我觉得你大概猜到了。” 庄一伟这么一说,辛健皱了下眉:“外地人?” “嗯,是几个外地的工人,说有人给了他们一笔钱让他们教训你一顿,但是只知道你的车牌号不确定你长什么样,那天付志代替你回答了,他们就理所当然的动手了。” 辛健想起那天晚上的情况,下意识的握了握拳:“手段可真拙劣。” 漏洞百出的口供,纯粹把他们当白痴了! 他冷笑了一下:“对方很看不起你啊庄一伟。” 手机那边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传过带着点笑意的回答:“一般这种人下场都很惨。” “抓不到人,我就送个人民罪人的匾到你们分局。”辛健的语气认真的甚至带了点威胁。 庄一伟嗤之以鼻:“你先担心你自己会不会先被人送一块英勇捐躯吧!别成天搞那么多麻烦出来,没有人是九条命的。” 说完,也不等辛健的反应,直接就把电话扣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些事情水落石出的时候,他并不会觉得意外和吃惊。到时候,所有人都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对程一明的提讯,辛健和贾沛并没有问太多的问题。 因为从他们两个见到程一明那一刻开始,对方就一直在高呼冤枉。 他滔滔不绝的举例了各种各样的证据来证明自己的无辜,甚至直言他父亲手里有资料,可以证明他的清白。 贾沛在他提到这里的时候回答他:“我们已经见过你父亲了。” 下一刻,程一明笑了。 他被拷着手铐的双手紧紧的攥着拳,一瞬不瞬的盯着辛健:“我是无辜的,你们判错了。” 这句话说的斩钉截铁,也不知道他是为了说服自己还是为了说服面前的辛健和贾沛,就只是一直念念叨叨的重复这句话,眼神无比的坚定。 辛健在走出监狱的时候看了一眼贾沛:“你上次来,他也是这样?” 后者笑了笑:“还不如这次。” 上次程一明几乎从头到尾都在大骂那几个毒贩,然后忏悔自己不该吸毒,不该对不起家人对不起社会。 那是已经练习过上万次的台词。 虚假的甚至让她连做笔录的欲望都提不起来。 从贾沛的回答里读出结论,辛健也弯了下嘴角,却没什么温度。 他突然对那个写申诉书的人感兴趣了。 “程一明的律师是谁?” 贾沛皱了下眉:“没什么印象了,好像姓赵?” 姓赵? 辛健双眉一扬,没那么巧吧! 第7章-第8章 … no.7 不过幸好,律师并不是赵卿。 有点出乎意料,这个辩护律师也是个女的。 年龄看起来跟贾沛差不多,推开办公室门的时候,辛健有几分意外。 出了门到大街上随便逛一圈会觉得人到处都是,真正能够称得上是美女的却不是太多,他突然跟两个美女站在一个房间里,不由难免几分感慨。 这个叫赵欣欣的律师进门看见辛健的第一句话就是:“检察官里长的这么帅的可真少见。” 后者不动声色的站在办工作旁边,看了贾沛一眼。 贾沛笑了一下:“赵欣欣?” “嗯。” 点头表明身份,赵欣欣把证件什么的递给贾沛看了一眼,然后很自然的坐在沙发上:“你们打电话约见我,我真是受宠若惊。” 检察院跟律师的接触一般来说不会很多,如果检察院不约见,律师约见走程序绝对是遥遥无期的,真正见面几乎都在法庭上。 至于高检,更是如此。 辛健对于这句话的反应是扬了扬眉:“惊也分惊喜和惊吓,希望不是后者。” 贾沛适时的插了句话进来:“今天找你过来主要是想听听你对这案子的想法。” “刺探?” “话不用说的这么严重,只是随便聊聊。” 辛建扬了扬眉,随便拉了一把凳子坐下:“果然姓赵的律师嘴巴都够厉害的。” “赵卿?”赵欣欣笑了:“我听说辛大检查官跟他关系还不一般呢。” “被你一说就算一般也不一般了,行吧,赶紧进入正题吧。” 对于跟律师在这方面打口仗没多大兴趣,辛建看了贾沛一眼,后者也坐下来,两个看着赵欣欣:“你的申诉状上一直强调程一明并没有直接参与贩毒,只是出钱购买了毒品,但是在申诉状上并没有提供相应的证据,你这个申诉理由到底基于什么提出来的?” “程一明的口供。” “嫌疑人的口供并不能作为依据。” 赵欣欣笑了一下:“但是你们也找不到确实的证据能够证明他参与了贩毒。” 这才是这个案子最大的问题。 因为所有直接证人都已经被执行死刑了。原本是作为证人的程一明,在自己的案件里,却缺乏最有利的证人证词。 坐在她对面的辛建扬了扬眉:“你准备就靠这个来申诉?” “本来远远不够,但是现在原本作为主要证据的赃款另有出处,那很显然之前的所有指控也全部缺乏决定性,特别是,程一明从头到尾都没有认罪过。” 在之前的口供里,他也拒不承认自己是贩毒团伙中的成员。 虽然对于其他的几个人贩毒的过程全部都做了指认,但是对于自己的犯罪事实,程一明一直是不承认的。 当时能够起诉他,主要原因还是其他几名犯罪人的口供以及他的那笔赃款。 贾沛翻阅了一下手上的卷宗:“在同犯的口供里,提到过程一明曾经拿走了一包50克的吗啡并且在第二天又拿走了50克,而这些在侦查机关的搜证过程中都没有找到,两天的时间,如果程一明没有参与贩毒,这批毒品的下落为何不明?” “程一明有毒瘾,他自己平时就会买货,主要是用来吸食而不是贩卖,后来害怕侦查机关搜证所以销毁了剩下的毒品。” “买100克自己回家吸?” 辛建冷笑了一下:“他真下本钱。” 想脱罪也找个靠谱点的理由,赵欣欣也真敢说。 不过,显然赵欣欣并没有觉得这种说法有问题,她不置可否的耸了耸肩:“程一明那段时间跟人一起合作,收入环境还是不错的。” 她所谓的合作,指的就是程一明伙同其他人一起利用职务之便进行的一些违规操作,那笔钱也是被算在了这里。但是这个说法在辛健这里没什么商议的价值,他只是笑了笑就不再开口了。 贾沛看着赵欣欣,或许女人之间的这种感觉是最敏锐的,她皱了下眉:“程一明是怎么找到你的?” 这样的律师,费用不会低。 程一明的父亲明显是拿不出能够聘请赵欣欣这样的律师费用的。 她问的比较婉转,对方回答的倒是直接:“有时候,打官司不是非要收钱的,如果可以达到一个大家都想要的目的,那么多少钱就不重要了。” 赵欣欣笑起来显得很自信,她几乎是有问必答的配合着辛健和贾沛,在看见贾沛对她的答案皱眉不语后优雅的站了起来:“律师这份职业的乐趣,就在于很多时候可以自由的做出取舍和选择。” 这句话的潜台词是,你们做检察官的却不可以。 语气难免有些调侃,话里话外的弦外之意让人非常的不舒服。 幸亏辛健和贾沛都不是会被人用两三句话撩拨起情绪的人,他们看着赵欣欣意思的征求了一下意见,在确认没什么要问她的问题之后就很干脆的走人了,贾沛在她走了之后看了辛健一眼:“真是好厉害的嘴。” “这些理由等到法庭上就掰不下去了。” 辛健无所谓的笑了笑,把椅子什么的放回去顺手整理里桌上的文件:“她那套逻辑乍一看没什么问题,其实全是漏洞,只是没遇到一个跟她较真的检控。” “你似乎意有所指……” “呵呵!” 只是笑却没有回答,辛健把东西收拾好看看时间差不多也准备撤了,贾沛在他快要开门之前叫住他:“辛健,有时间一起吃顿饭吧,难得有空。” 贾沛很少对人这么主动。 现在这种情况换任何一个男人大概都是答应的可能性高一些,贾沛看着辛健转过头对她笑笑,口上说着抱歉却没什么实质的歉意:“对不起,我有约了。” 说完这句,他完全没停留的开门离开。 剩下贾沛敛下视线有点遗憾的扬了下眉:“真可惜。” 好男人似乎都有目标了。 不知道,辛健喜欢上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no.8 关于两个人的喜好类型问题,其实付志跟辛健探讨过。 他的还算是比较明确,对方的却很含糊。 “看着顺眼,处着舒服吧,不找事,不怎么麻烦的。”辛健考虑了一会儿才给出这么个答案,搞的付志翻了个白眼:“你这不是等于没说么?” 顺眼这个词就跟随便一样是个很容易让人抓狂的标准。 第69章 但是旁边的人只是沉默了很久,然后摇头:“不了,知道他生活的还不错就行了。” 虽然距离不近看不太清楚,但是饭馆里抱着孩子的人所洋溢的那股幸福他还是能感觉到的。 隐隐约约的,大概也是在笑吧。 付志皱眉闭上眼睛:“见面了,也不知道说什么。” 他说不进去,辛健也没有立刻开车,两个人静静的看着街对面,直到看见检查违规停车的协管过来,付志才示意了一下:“回家吧。” 车里一时间没有人说话。 辛健把车开上主路之后打开音响,音乐还是上次的,付志听得有点厌了就换了一张cd。 大概是他自己买的,辛健没听过。 因为车窗都关上了,音乐起到了良好的安抚情绪的效果,辛健看着付志靠在旁边不出声,皱了皱眉开口:“其实,当初就算你不去找他,他也有职责那么做。”他把视线转回前面的道路上:“我相信他没有怪过你,换一个选择,他过的不一定会比现在坦然。” 每个决定都一定会背负一些后果,辛健劝的是付志,却又觉得像说给自己听的:“有些路,你明知道走的时候就不是康庄大道,所有的结果,你就得全部接受。不是没有轻松的,但是那条老路走到底了是死路,从开始做这份工作,所有人就知道没有舒舒服服的日子。付志,没人愿意当孬种,你也别太看不起别人。” 他转过头:“可能当时的他想要的就是你说的那番话,不然,就算你站在他对面骂,也未必劝得动他。” 看着窗外的付志一直没吭声,他听着辛健的话,眼前路边的景物飞速的掠过,什么痕迹都没留下。 然后很突然的,窗上落下了几滴雨痕,不消片刻,挤满了一窗。 “下雨了?” 付志有点奇怪的看了一眼明媚的天气:“这么大太阳。” 辛健笑了一声:“太阳雨嘛。” “辛健,你说实话,发生过这么多事,你怕不怕?”被调查,被外派,被追车,被黑社会威胁,甚至,被人攻击。想起那天在黑巷之中加诸在身上的暴力,付志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很多规则不是一两个人可以改变的,倾尽全力对抗一切,你质疑过自己的选择么?” “我怕。” 辛健回答得很干脆,他对于付志问这个问题一点都不觉得突然,嘴角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他一边把车拐进小区一边看了旁边的人一眼:“拿自己的一切去对抗世界的人是神经病,但问题是我本来就不是一个人。” 他似笑非笑的看着付志:“有些事,都是到最后你才发觉,其实是全世界对抗着一个人。” 要说改变的,大概是他做事的方法。至少,他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尖锐伤人。 赵鹏志说的对,想要在这个规则之内拿到自己想要的结果,首选要了解这套规则。 事到如今,他再也说不出自己什么后果都承担得起。 辛健笑了笑:“真到了螳臂当车的一天,我一定会有所取舍。”他停下车然后凑近付志:“为了革命的胜利,我要保持战斗力。” no.10 把付志的东西提回家,辛健这边人还没坐下,手机就响了。 接起来,是赵欣欣。 对方人很激动,大概是因为程一明的案子申诉被驳回的事情,付志站在旁边都能听见那高亢的嗓音。 辛健示意了一下然后坐在沙发上:“文书上写的很清楚,你什么地方不明白?” “申诉理由还不够充分?为什么驳回?” 赵欣欣的语调高的让辛健皱眉,他把手机拿的远了一点:“关于你们提供的那个证人我们讯问过了,她只能够证明跟程一明曾经参与过违规的操作,却不能清楚的解释那笔钱的确切来源,你所提供的只是一个可能性,并不是一个实质性的证据。二审的时候程一明的同伙很明确交代了他接货的时间,地点以及贩卖手段,法院不接受这次申诉是合理的。” 他忍不住补了一句:“不要把你想当然的那套理论带到实际的案例里,怀疑确实利益是归于被告的,但是每一桩案子的审理过程都是有证据作为依据的,不会因为你写一篇煽情的申诉状就推翻一切。” 因为他话说的太严肃,付志在旁边看了他一眼,听见手机里那边的女人语气尖锐的强调:“你这是凭着主观判断结果,我会继续申诉的!” “你有这个权利。” 辛健扬了下眉:“不过我还是提醒你一句,程一明是否应该承担法律责任,是看他到底有没有犯罪事实,不是看他的家庭环境。” 或许这是司法人士的一个通病。 经常情理法之间的取舍会产生模糊的差异,赵欣欣明显对于程一明的很多判断失去了一个该有的理性立场,被亲情煽动的结果就是看问题很容易片面。 这次,赵欣欣没有再继续说什么,干脆挂了电话。 辛健把手机放到一边,看一眼对面一脸调侃的付志,无奈的耸了耸肩:“现在人人都觉得自己可以扭转乾坤。” 可惜黑白没有那么容易被颠倒。 付志笑了一下:“有追求是好事。” 对此,辛健的反应是不予置评,他帮付志把东西收拾好,然后换了睡衣。 这个时间其实有点尴尬,吃中午饭已经晚了,吃晚餐早了,付志收拾完东西就干脆窝在沙发上看电视,辛建钻进浴室洗了个澡,出来的时候催他也去。 “你平时不是特别怕热么?” 付志抬头看了他一眼:“我不热。” “洗个澡多舒服!” 一边劝,辛健干脆去拽他。 付志被硬拖起来然后推进浴室,衣服还没拿就被辛健一下关上门:“洗吧!” 被塞进浴室的人无奈的叹口气,然后高喊了一声:“给我找衣服!” 过了一会儿,辛健把浴衣打开门递给他。 所谓司马昭之心,付志一边洗澡一边忍不住想笑。 付志这个澡洗了半个多小时,出来的时候,看着辛建弄了点零食摆好了一桌。 “干嘛?” “我问过医生了,他说你适量饮酒是可以的。” 辛建说完就倒了两杯红酒:“庆祝你出院。” 付志什么都没说,走过去坐下,拿过酒瓶看了一眼:“这酒不便宜啊。” “那是,自己喝怎么能喝便宜的。”辛健举起杯子碰了一下付志的:“希望咱俩这辈子谁也不进去了。” 他对面的人抿了一口然后笑了:“怎么什么话到了你嘴巴里都特别难听,进医院都跟进监狱一样。” “你这是条件反射了,换个人听肯定不是这个味。” 辛建说完这句突然毫无预警的扯过付志贴着他把含着的酒硬喂了过去,看着红酒顺着付志的嘴角流下一道红痕,眼底一沉。 被突然袭击的男人差点呛到,他皱了下眉把那口酒咽下去:“你疯了啊?” 辛建还压在他身上不肯起来:“我在医院就一直想抱你。” 他一边说一边把付志紧紧的搂在怀里,力气大的让他自己都开始疼了:“……你大爷的,吓死我了……” 本来还准备挣扎开的动作在听见辛建这句若有似无的呢喃之后停了下来,付志叹口气回搂住压在自己身上的人,两个人就这么静静的抱了很长时间。 过了很长时间,辛建才轻轻的撑起自己,很轻很轻的吻着付志,两个人一个半躺在地上,一个就着高度的优势深深浅浅的细吻着,直到听见对方被惹到有点不爽的轻哼,才真正落下,开启对方的口齿,肆意放纵的长驱直入。 客厅理所当然的开始升温。 辛建吻到心满意足才微微坐起来,随手又给付志到了一杯酒。 男人表达感情的方式无非这么几种,调节气氛的手段也无非就是这么几种。 付志也没拒绝,一口喝完了才突然笑了一下:“我说,咱俩没拼过酒吧?” 认识这么长时间,虽然在外面喝醉的经历都有过,但是两个人对饮好像没试过。 辛建摇头:“没有。” 力气都用来对付外人了,内部从未发生过矛盾。 付志拿起酒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那今天试试呗?谁输了谁就在下面。” 他说的时候,表情还是很淡定。 因为付志喝酒上脸,虽然才不过几杯,但是折腾了一会儿已经有点红了,辛建看着他的样子就觉得有点忍不住了,虽然那句谁在下面稍微刺激了一下他的神经,但是终究还是点了点头:“你到时候可别后悔。” 辛建的酒量,在朋友圈里绝对算是好的。 因为自小家里人就带着喝,都说男人不喝酒会被人挤兑,所以打从他六七岁,就开始上酒桌了。 理论上,他绝对是比付志能喝的。 实际上也确实是。 ——但是最终却是他先阵亡了。 酒后来都是辛建倒的,随着次数的增加,后来的演变趋势是辛建杯子里的酒越倒越多,付志的越来越少。 他倒的时候会下意识的想到付志刚出院。 所谓的适当明显不包括喝醉这种程度,所以辛建差不多是在喝第五杯的时候就开始后悔,挨到第十杯干脆吧杯子往旁边一扔,自己躺在地毯上:“算了,你来吧。” 付志一直喝的面不改色。 甚至很规矩。 辛建给他倒多少他就喝多少,看着对方越喝越暴躁,他也不出声。 一直到辛建把杯子扔了,他才笑着压过去:“这是你自己主动认输的。” 躺在地上的人其实有点喝多了,半眯着眼睛看他:“我现在反悔能取消么?” “不能。” 本来从一开始就打的这个主意,付志这时候绝对不可能鸣鼓收兵。 辛建一时间有点尴尬,他僵着表情看着付志逐渐在眼前放大的脸,接吻的方式突然换了主场,他被动的有点难受。 最后还是忍不住扣住对方的后脑,狠狠的回吻了回去。 他的霸道几乎是深入骨髓的东西,任何挑衅性的刺激都会引起他的本能反应。 付志不急。 他任由辛建折腾了半天才放开自己,两个人的距离太近,带着酒气的鼻息喷在对方脸上很痒,辛建不着痕迹的微微侧了下身,刚刚结束的吻顺着付志的下颌弧线开始往下游走。 付志就由着他半搂着,感觉对方的手在自己身上不断的试探着路线,发觉到他没怎么反抗之后,游动的幅度越来越大。 等到浴袍被脱到一半的时候,他也主动去脱辛建的。 只不过,他脱的比较有技巧。 反正当辛健意识到自己动起来有些不太顺利的时候,付志已经把两个人的位置调整好了。 “你……” 第71章 大概人在爱上一个人的时候,本来就是不受理智控制的,所有做不出来的事,所有说不出来的话,几乎都变成了理所应当。 他那时候甚至想不到自己的家人和过去。 满脑子来来回回就只剩下辛建。 咬牙保持住几分清醒,付志有点无力的俯下身将额头贴在对方的额头上,觉得似乎两个人的灵魂都挣脱自己的身体纠缠在一起了。 “你大爷的辛建……” 低咒了这么一句,付志闭上眼睛最后猛力一挺,释放在辛建身体里的同时,也听见了耳边那声急促的喘息。 爱情到底是什么玩意? 男人的爱情到底是什么样的? 付志回答不了,也懒得去想,他就是觉得快要疯了。做不出判断,分不出清楚轻重,忘了害怕也忘了担心。 睁开眼睛映入辛建一派深沉但是笼着情欲的双眼,他很轻的叹口气:“我是不是已经疯了。” 辛建笑了一下,微妙的让付志觉得自己一辈子大概都忘不掉这个笑容了。 他说:“我陪着你疯。” 第1章-第2章 … no.1 付志考试的那天,辛健是在家里等的。 因为对方怎么都不肯让他去送,搞到最后他就跟个高考家属一样不断的坐在沙发上换电视节目。 直到觉得时间差不多了,才打电话订了些饭菜。 付志到家之后先冲去洗了个澡,出来看见一桌的东西,扬眉笑了笑。 辛健招呼他先吃,但是没着急问他考的怎么样。 最后是付志自己主动提了起来,简单的表示考的还可以。 对面的辛健听完了这句就笑了,后面没有再提过半句关于考试的事。 他对付志是有绝对的信心的。 付志在家里没有休息几天就去上班了,王姐马上要退休,所以办公室的大部分工作堆积到了他身上。 之前他因为辛健的事情又请了大半个月的长假,一口气补完也够他受的。 他到院里的时候,处长据说已经开始长休了。 当然,这只是对外的一个说法,大部分人都知道具体是有原因的,但是清楚内情的人并不太多。 李磊算一个,付志算一个。 关于处长的事,李磊还特地跑去办公室找过付志,一推门就开门见山:“处长的事到底真的假的?” 当时付志正在打结案报告,抬头看了他一眼:“什么真的假的?” “有人说处长是被调查了?还是因为辛健?” “我一直不在院里,详情我不知道。” “你少来这套!”李磊把付志的键盘往旁边一推:“辛健一天到晚跟你在一起这事你会不知道?” 怎么说辛健都是涉及其中,内情肯定还是有的。 付志推了一下眼镜:“我真的不知道什么,辛健也没跟我说。” 李磊盯着付志半天,但后者一脸平静。 最后他爬了爬头发有点烦躁的坐在沙发上:“这他妈的叫什么事!” “调查可能也只是走走形式,起不到什么作用。” 付志顿了一下:“我相信处长不会有什么事。” 有时候这种事纯粹是用来恶心内部人的,起不到什么作用只是让你心里不舒服,真是需要调查出结果的,直接就立案了还有什么可查的。 但是李磊没这么乐观。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要出事,而且还不是小事。 很快的,李磊的这种预感得到了印证。 事情爆发的其实没有什么序曲。 付志接到电话说庄一伟出事的时候,愣了一下。 这电话是曹峰给他打的,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很怪。 他是一边往医院赶一边通知的辛健,结果那边给他的答复是:“你先去医院看看庄一伟的情况,处长出事了。” 当时他心里沉了一下:“怎么了?” “现在情况还不太清楚,回头我跟你详细的说,过一会儿如果我这边抽的开身就去医院跟你回合,过不去就给你短信。” “好。” 简单的留下这么几句话,之后辛健除了在晚上给他发了条短信告诉他进了内查组,就再也没有过消息。 所谓的内查,基本上都是涉及职务犯罪,涉案金额比较重大,案情特别复杂的案子在最后收尾的时候,临时组建起来的内查小组。 这个小组的人在批捕之前,是不允许对外进行联络或者自行退出的,以前付志被安排过,所以很明白辛健这么音信全无的原因。 第三天的时候,辛健给他打了一通电话。 是问庄一伟的情况:“他没事吧?” “情况不太乐观,是车祸,人送到医院的时候休克过,现在进了观察病房,钱真一直在医院里陪着。” 付志想到那天在医院里看到两个人的情况就忍不住皱眉。 “妈的!”辛健骂了一句,然后话锋转了一下:“你自己注意点。” “恩,你也是。” 虽然只是寥寥数语,却能听得出来对方的担心和冷静,付志听到辛健的声音就觉得安心不少,电话里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稳笃定,即便有问题,相信他也绝对处理的了。 拿着电话犹豫了一会儿,最后付志还是问了一句:“处长怎么样了?” “已经确定了,得等我回去看看。” 辛健之所以说的这么模糊,主要是旁边有人,付志听出来之后没有继续追问,两个人又叮嘱了彼此两句就收了线。 接下来两天,他又去了两趟医院。 庄一伟一直没醒,医生说存在植物人的可能,但是他的脑部活动比一般的植物人要活跃一些,相比较来说,醒过来的机会比较大。 大概这是撑着钱真没崩溃的主要原因。 付志也是那天在医院里才知道钱真和庄一伟的关系,即便之前也有过怀疑,却没有轻易下过结论。现在看着钱真守在庄一伟的病房外面,就想到了前段时间的自己和辛健,感觉一切恍如隔世。 越看心里越不舒服,付志索性转身绕到院子里,摸出烟但是没点,就在手里转着发呆,曹峰跟司徒茁来的时候,就看见的是他这个样子。 “付志。”曹峰叫了一声,坐在椅子上的人抬起头:“你叫我?” 这称呼真是稀奇的有点诡异。 曹峰摸了下鼻子:“一直叫学长也挺矫情的,本来也直接叫名字好点。” 他说的时候若有似无的往司徒那边看了一眼,后者倒是没反应,直接坐在付志旁边:“辛健那小子呢?” 似乎一直没见着人影,他们来了两次都只看见付志。 “他在内查组。” 付志说完曹峰皱了下眉,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司徒茁抽出烟点上,表情有点烦躁:“事儿怎么全赶一起了。” 曹峰还没等他抽就伸手把烟给拿过来掐了:“你不是说不抽了?” 抽烟的人愣了一下,然后不爽的瞪他一眼:“你就不能装次瞎子!”曹峰一耸肩:“不好意思,不具备自动屏蔽的功能。” 司徒茁眉一扬:“回去就卸载你。” 两个人互相损了几句,付志就在旁边看着,感慨人跟人之间的关系真是微妙,你永远想不到最后会是什么样的安排。 特别是,生活里到处都是意外…… 想到钱真和庄一伟,他眼神又暗了一下:“医生说庄一伟可能会植物人。” 他这话说的有点突然,曹峰和司徒茁都怔了一下,最后还是学医的反应比较平和,他点点头:“我看过他头部的片子,伤的并不乐观。” 应该说,能捡回条命已经是不可思议了。 庄一伟的生存意志比一般人要强,不然的话,可能都撑不到医院。 这话题实在让人不舒服,曹峰站在旁边没出声,抬头看一眼天都觉得阴郁的难受。 no.2 庄一伟到底怎么出的意外,没有人知道。 那天钱真接到付志的电话都吓傻了,冲过去医院的时候庄一伟人在手术室。 而之所以是付志通知的他,是因为庄一伟的手机里,最后一个拨出的号码是给曹峰的。 付志是在钱真之前到的医院,两个人站在楼道里等手术结束的时候,曹峰对于付志的疑问只能摇头。 “我也不知道他打电话给我到底是想说什么,在那之前我们根本没联系过。” 所以医院打电话给他的时候,他还想了一会儿才记起来庄一伟到底是谁。 听过这个名字纯粹因为付志和辛健。 就因为他不清楚这些,钱真那边才会是付志通知的。 在庄一伟入院的第二天,就确定了他的意外是人为造成的,他所在的刑侦队接手了这个案子,钱真因为要陪在医院所以没有归队,那边没耽搁直接就开始着手调查了。 庄一伟的最后一个电话是打给曹峰的,在那之前却是打给辛健的。 所以刑侦队直接找到上了付志。 “他连着跟辛健打了四通电话。”负责来询问付志的警察这么告诉他,后者皱了下眉:“之前我被人攻击过,但是目标是辛健,他们可能是因为这件事联系的比较频繁。” 这件事其实刑侦队的人知道,因为案子也是他们办的。 第73章 付志眼底尽是冷意:“结果我错了。” 离开陈锐书房的时候,付志看着自己对面那个看起来已经非常疲惫的老检察长,语气平淡的留下一句话。 “这个案子,我们一定会追查到底。” 而陈锐,一直等到书房门被带上的时候,才很轻的叹了口气。 no.4 付志从陈锐家里出来之后,一个人站在街边想了很久。 这番谈话虽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但起码能得到一个结论,巫世国的事情,跟陈锐和处长都是有牵扯的,只是不知道到底他们在整个案件中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而以前一些忽略的细节重新回想起来,隐隐是能察觉到一些端倪的。 当时从司徒茁那里好不容易拿到的鉴定,后来曹峰说是交给了处长,但是真正在上庭的时候,显然这份鉴定书并不在案件的卷宗之内,辛健被外调学习的时候,付志尝试着联系过处长,但是一直没有找到人,那时候他们一心以为处长也是被牵连到所以不能做什么,现在想想,要说是故意的,也说得通。 但是付志不愿意这么想。 纵使陈锐并没有否认巫世国的案子牵扯了内情,但是毕竟也没有承认什么,现阶段,他不想做任何的判断和臆测。 长出一口气,他靠在路边的街灯看着黑漆漆的马路,觉得一眼看过去的一无所知的景象很像现在他们所走的这条路。 明知道辛健收不到,他还是给对方发了一条信息。 没有实质的内容,只是要对方万事小心。 第二天,他刚到检察院,王姐就跟他说:“纪兰被抓了。” 付志一愣:“怎么突然就……”他话说到一半顿住了,看着王姐的表情,他猜了一句:“辛健?” “恩。” 王姐坐下打开电脑:“我也是今天来院里听到的消息,高检组了内查组,纪兰是昨天晚上被抓的,内查的人里有辛健。” 所以这几天,辛健一直办的是这个案子。 事态发展的比付志的预计还要快。 等到中午的时候,辛健的电话终于打了过来,声音满是疲惫:“能请假么?” 付志点头:“能。” “回来吧,想见你了。” 付志眉头下意识的皱在一起,觉得嗓子很干,然后他恩了一声就收了电话。 回到家里的时候,辛健就躺在沙发上。 他大概真的是累惨了,外套没脱睡意没换的横仰着,胳膊挡在脸上,姿势看起来几乎要摔到地上。 他走过去蹲在辛健旁边:“你没事儿吧?” 屋子里没有其他的声音,这个时间,就连外面的街道似乎都很安静。 中午的阳光透过窗帘让光线显得很闷,辛健半天一动都不动,付志后来把他的胳膊拉下来,过了很长时间他才睁开眼。 眼里全是血丝。 然而更让付志觉得意外的,是辛健眼底若有似无的泪水。 “怎么了?” 付志已经忘了他上次说话这么轻是什么时候了,辛健就这么躺着看他,然后很缓慢的开口:“我去看过处长了……” 他后面的话接不下去,只能难受的闭上眼睛,紧得像是要隔绝外界的一切。 付志长出了一口气,想说话但是一个字眼都挤不出来,最后只能就这么蹲在沙发边上,看着辛健闭着眼不动。 两个人彼此沉默着,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付志觉得大脑里一片空白,一直到感觉辛健的手摸上他的后颈,才算是回过神。 他看着辛健:“想吃点什么么?” 对方只是摇了摇头。 然后凑过来很轻的吻住他。 付志回应的很激烈。 就像突然打开的开关一样,席卷上来的激情冲垮了所有的思绪和烦躁,辛健从躺着变成坐着,把付志拉上沙发,两个人有点狂乱的抚摸着对方的身体,寻求着无法言说的那种倾诉。 这个时候,只有切实的接触到对方,才觉得自己不是孤立的。 辛健一直到真正进入付志的时候,理智才有一点点回笼,他克制着自己的动作,问了身下的男人一句:“疼么?” 付志的反应是主动抬身吻住他,然后辛建闷哼了一声,彻底放任自己迷失在欲望之海中。 遗忘了所有的是是非非,真真假假,在这场有点疯狂的欢爱里,两个人一遍遍的叫着对方的名字。 像怎么也喊不够一样。 他们从客厅到卧室,从沙发到床上,一直到最后精疲力竭了,才相靠着躺在床上喘息。 辛健看着付志的侧脸终于有了一抹笑意:“我又想拍你了……” 他旁边的人被折腾的没力气搭理他,只是若有似无的哼了一声,然后微微动了一下,把鼻子上的头发蹭掉。 过了很久,付志才半睁开眼看着辛健:“处长怎么样?” “精神还可以。” 辛健摸到床头柜上的烟,抽出一根点上:“他让我跟你说,有空去看看他。” 付志眼底的神色沉了一下,闭上眼没吭声。 辛健把手上的烟递给他,他才睁开眼抽了一口,然后翻了个身靠在边上:“你去不去看看庄一伟?” “恩,晚上过去吧。” 两个人靠在一起抽了一根烟,辛健提起了之前他那几天的所谓外派:“你还记得我们当初办巫世国的案子,我被外派学习的事么?” 这是他第一次说到那次的事,付志看了他一眼:“恩。” “我当时在咱们院门口被几个人带走,被弄到了一个犄角旮旯的地方,后来才知道那几个是监察局的人,只是来回追问我巫世国的案子我发现了什么。” “对你动手了?” “那倒没有,只是关着,颠来倒去的重复那几个问题。”这还真是监察局一贯的办法。 付志累的有点没精神,稍微往下滑了滑,辛健索性给他垫了个枕头:“我从那个时候就在怀疑监察局内部肯定是有问题的,后来想办法爬窗户跑了出来,幸亏身上还有点钱。” “他们没收了你的手机?”付志记得当时辛健回来的时候,手机还在手里,虽然摔的破破烂烂的。 说到那个手机辛健笑了一下:“那是路边跟人买的,一顿饭钱。” “说实话,你们到底查到什么程度了?” 这问题付志一直想问,但是一直没问出口,他最初觉得辛健觉得有需要会主动跟他提,但是似乎到现在为止,对方都没这个意思。 果然,听到他这个问题,旁边的男人沉默了一会,他低头看着付志半天,抽了一口烟:“我不想把你卷进来。” 付志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早就出不去了。” 哪次辛健出问题都没落下他,这时候撇清关系早就完了。 辛健笑了,他深吸了一口烟然后把烟随手掐熄在旁边的烟缸里,然后俯身重新吻住付志:“行吧,再做一次就告诉你。” 付志被迫承受着那口烟差点被呛出眼泪,他皱了下眉,还没来得及反驳,就感觉辛健就着刚才还没处理的痕迹直接插了进来。 “我操!” 屋外日光渐弱,房内依然是热火朝天…… 第5章-第6章 … no.5 辛健和付志到医院的时候,已经差不多晚上了。钱真还陪着,看见他们两个,点头打了个招呼。 虽然在电话里了解过大概的情况,真正看着庄一伟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辛健还是眉头皱了起来,表情很深沉。 钱真的样子看起来非常的疲惫。 他把椅子往外拉了一下:“坐吧。” 付志摇摇头:“你别管我了,庄一伟今天情况怎么样?” “还是那样。” 钱真皱眉叹了口气:“他父母来看过他了,也没什么反应。” 想起今天白天的情况,简直是一场灾难。 庄一伟的父母都是老师,儿子做刑警大概本来就有些不乐意,现在看着他这么躺着,他妈妈几乎无法承受,哭的死去活来的。 陪在旁边的钱真牙都要咬碎了。 他猛的一把扯过辛健:“到底你们两个在查什么!” 这种局面他接受不了,他今天白天送走了庄一伟的父母就一直在回想这段时间庄一伟的种种细节,但是竟然连一点端倪都看不出来,搭档了这么多年,他以为两个人已经瞒不住对方什么了,结果这次竟然毫无所察。 所以,他们两个才根本没有可能么…… 钱真脸色很惨白,抓着辛健的手很用力,如果不是因为这里是医院,他很有可能会直接动手。 辛健就任由他扯着也没反抗,表情有点痛苦,他慢慢的闭上眼:“你放开,我跟你们两个说清楚。” 付志一直站在旁边,没有说话。 “巫世国的案子,你们也知道我们一直在查,庄一伟从一开始办这个案子就察觉到了不对的地方,但是后面他上报的所有材料都被封档之后,他就索性也不再往上报了,一直到这个案子被抗诉,被重新翻出来,但是证据依然不足。” 他说到这里看了付志一眼:“你当初说那份鉴定书交给了处长对吧?” 后者点点头。 “但是实际上鉴定书一直在庄一伟的手上。” 钱真脸色更白了。 “鉴定书庄一伟一直就没有交出来,曹峰后来拿到的那份,本来就不是原件,他料到了这案子会被人动,所以根本最初就没有提交全部的资料,如果有人本来就存心压,自然也就不会公开的调这份档案。” 结果证明庄一伟猜对了。 他是在辛健被人威胁的时候把这件事跟他说清楚的,辛健之所以成为目标,是因为有人以为文件在他的手里,只不过后来反而连累的是付志。 这次付志也愣住了,庄一伟竟然从头到尾把他们所有人都绕在里面。他看了一眼病床上的男人,想起另外一个人:“那司徒茁也是知道的?” 第75章 只是问题在于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处长会被翻出这么一件陈年旧事。 尤其是在处长被调查不久庄一伟就出了意外,而在此之前,调查的负责人都是庄一伟。 辛健和付志曾经一起研究过这个问题。 无论处长当年的事到底是出于什么理由,但是起码在辛健被陷害这件事上,处长并无恶意。 “你去找老处长的时候,他到底说什么了没有?” “没有。” 付志仔细回想了那天去找处长时候的情况,除了大致谈了一下辛健的情况,他们两个其实并没有说太多。 把他调到高检确实是处长的意思,并且说的很明白,是为了让他提醒辛健小心一点。 他不是没怀疑过有没有必要这么做,但是当时他的状态也不太对,这个想法只是在脑子里闪过也就算了,没有真正去琢磨。 现在回过头来,觉得似乎处长的每个安排都有自己的用意。 唯一的问题是,这个用意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付志看了辛健一眼:“处长还是什么都不肯说?” “恩。” 靠着墙边点了下头,辛健已经记不清楚这是第几次无功而返了。 见过很多次,但是结果都差不多。 监察局显然也问不出什么东西,所以只能把处长扣着,辛健去见他们也不拦,只是处长什么都不说。 至于他讯问上的那些技巧,放在处长这样的人面前,根本毫无用武之地。 钱真那边还在继续查着,庄一伟怎么说也是个警察,出了事,动静是盖不住的。 上面还算是重视,涉及到的部门都很配合。 侦查工作不是辛健和付志的专长,所以,现在这个阶段,也只能继续等进展。 就在辛健和付志还弄不清楚处长的打算的时候,很突然的,辛健接到了通知。 处长的逮捕令已经正式下了,这个案件在进入诉讼程序后,主诉人是他。 更意外的事,处长跟纪兰竟然有利益关联,所以高检决定把两个案子合并处理。 辛健当时接到通知的时候一愣。 后来才知道,他作为主诉,是处长的意思。 他当时被电话叫进检察长的办公室,检察长的态度很明确:“所有你需要的资源,其他的办公室都会全力配合你,有需要就明说,这个案件要怎么诉,不要跟任何人沟通,直接向我汇报。我知道你跟嫌疑人在一个检察院工作过,但是别忘了自己的身份和立场。” 辛健听到嫌疑人这三个字的时候,眉头下意识的一皱。 但是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接了卷宗,同时他要求高检把付志临时抽调过来跟他合办。 “涉案的几个人他都很熟悉,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案件的始末。”辛健给的理由也算是很充分,检察长当时考虑了一下,就同意了。 最主要的是,辛健现在信不过任何人。 现在放在他眼前的所有事都交叉在一起,就像一张巨大的网一样,困着所有人。 似乎在看不见的地方,有眼睛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稍微一步踏错了,可能就是所有人全军覆没。 这种臆测是没有什么理由的,纯粹是一种职业上的本能。 所以第二天,付志又被调到了高检。 还是在辛健的办公室,这次之前那个老检察官已经被调去系统外编的部门了,就剩下他们两个人。 付志短时间之内两次出现在高检,想不引起其他人的注意都不可能。 早会检察长在宣布这件事的时候,不少人都在窃窃私语。 所以俩人回到办公室,付志就有点无奈的叹了口气:“为什么正常的调动也能搞得我跟家属一样。” 他抱怨完后面的辛健就乐了:“也不算说错。” 付志瞥了他一眼:“咱俩谁家谁属现在言之尚早。” 辛健点点头:“这问题还是回家讨论比较好。” 本来挺正常的一句话,从辛健嘴里说出来总觉得味道就不对了,付志有点麻木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坐在他的办公桌对面:“我老觉得我看上你肯定是脑子里有什么线路搭错了。” 疑似以前也不是这样。 只是相处的越久,越能发掘到对方潜在的某些恶劣特质。李磊那种接近动物本能一样的危机感还是有一定道理的。 内心吐槽了一句,付志打开电脑,调出共享文件里的资料开始看。 处长的案子他了解的不多。 中间虽然辛健零散的跟他说了一些,但是到底有职业守则要求着,透露的也并不详细,包括纪兰的案子。 辛健在旁边看着付志专注的侧脸没吭声,只是想起接下处长的主诉,眼底的神色一沉再沉。 no.8 付志从来没想过会在看守所这样的地方跟处长见面。 看着早就熟悉的人坐在栏杆后面,他浑身上下都跟针扎着一样难受。 处长抬起头看着他和辛健的时候只是点了点头:“来了。” 这话应该是对着付志说的。 坐在对面的两个人一时接不上话,只能沉默以对,倒是处长的态度还算自然:“付志的伤没事儿了?” 付志没吭声,倒是旁边的辛健接了一句:“已经没事了。” 老处长笑了一下:“没事儿就好。” 他的声音很低,大概是这些日子以来过得也很辛苦,面上露着无法掩饰的憔悴和疲惫,本来每次喊起来都中气十足的嗓门现在只剩下有些无力的嘶哑。付志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微微攒在一起的眉间流露出了他压抑的情绪。 处长看出了辛健和付志的心情,也没说什么,只是淡然的补了一句:“你们有什么话,问吧。” 辛健翻开口供卷:“关于你涉嫌渎职罪,你还有什么补充的么?” “没有。” 还是一样的答案。 没有改变。 付志睁开眼睛看着处长,皱紧的眉没有松开:“为什么?” “你的经济情况是很正常的,没有受贿,没有利益驱使,甚至跟嫌疑人和被害人都没有牵扯,到底你为什么这么做?” 那份证明书,没有给他带去任何的好处。 反而在现在成为了他的罪证。 而真正受影响的,是本该被判无期的嫌疑人只被判了十五年。 辛健一开始说的并没有错,这是证据确凿的渎职罪。 只是,没有道理。 付志一边翻动着手上的卷宗一边摇头:“你的动机是什么?” 处长对于他问出这个问题似乎并不奇怪,他看了看辛健,然后视线移向付志:“你们思考还是停留在最直接的方向,很多时候,不是只有利益驱使才会让人犯错。” “那你的原因呢?”辛健态度很沉稳。 他随手记下处长的每句话,态度公事公办的甚至没有语气上的起伏:“不是因为钱和利益,那你的原因是什么?” “我进检察系统的时候,远没有你们这么舒服。” 处长很突然的转了话头,他长出了一口气,视线转到了旁边:“那时候,我们连大衣都没有,冬天跟夏天穿的衣服是一样的,出去取证要骑自行车,司法机关没有执法权,遇到一些法盲的民众,更是连理都不理你。”带着沧桑感的声音说出这段历史,隐隐有点唏嘘的味道,辛健和付志静静的听着,都没有接话。 “其实我们很多人不是学法律出身的,有一些甚至就是公务员或者国家的部分部门转调到检察院的,因为涉足的行业和层面都不同,做事的风格当然也不一样,你们现在有很多规范要求,限制,在我们那时候,什么都不明确。没有法律基础的人做检察官,当然就存在很多程序错误。” 老处长轻轻咳嗽了一声:“我算是早批政法专业然后直接进入检察系统的,当时院里懂法的人并不多,很多还是靠着行政部门积累的那点做事方法处理法律程序的问题,一个两个你还可以补救,当普遍都是这样的时候,你是无能为力的。”他看了一眼辛健:“记得么?我告诉过你,一个人的力量,是改变不了世界的。” “当时的问题不是出在一个两个人的身上,而是整个系统就存在着很多规范问题,后来慢慢演变成了一些不上台面的规则,不参与就会被摒除在体制之外。” 付志敛了敛视线:“所以你也参与进去了?” 处长笑笑,却没有直接回答:“所谓权力越大,责任也就越大。但是同样的,如果你一直站在最底层,很多事,即便你想做也是有心无力,做一件就是一件,不做的话,什么都没有,这个道理你们也应该很清楚。” 这次,他对面的两个人都没接话,这似是而非的理论,他们找不到一个完美的理由去辩驳。 “但是,这些规则,放在那个时候是逼不得已,放在这个时候就是所谓的系统的漏洞,司法秩序的蛀虫,就是,犯罪。” 说完这句话,处长长出了一口气:“大势所趋也不代表是对的,但是那个时候,并没有所谓的选择权在某几个人的手上。” 辛健在这个时候难得的插了句嘴:“你以前跟我说过,不能逆势而为但是也不要随波逐流,如果是轻而易举的事,那就不需要我们做工作了。” 所谓的水到渠成毕竟是少数。 处长赞许的点了点头:“理是这么个理。”他看了一眼付志:“但是你们现在能这么做,是因为现在的环境允许,我说了,选择权不是在某几个人的手里的,还是那句话,你不可能去凭着几个人改变一个整体的局面。” 很多时候,事情都是息息相关的。 有一就必然有二,迈出了一步,就肯定会走的更远。 这不是个人的意愿,而是形势所逼。 如果时间在倒回那个时代,很多人还是会做一样的选择。 处长的表情有些无奈:“你们还记得你们刚来院里的时候,我都问过你们,做这样的职业,有没有自己的抱负和尊严,你们都回答我,有。” 那时候,可以说都回答的毫无犹豫,斩钉截铁。 说到这里处长稍微顿了顿,大概是想起了那时候的付志和辛健,不如感慨。 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认真的打量着眼前这两个已经成熟太多的青年,审视着两人眼底的坚持和自然,然后很缓慢的开口:“现在你们也都经历了这么多,如果我再问一遍的话,你们的答案还是一样么?” 房间里没有人回答。 辛健和付志只是看着处长,觉得有些话根本不需要说出来。 处长笑了,语气一下轻松了很多:“辛健,付志,我现在要跟你们说一个案子,你敢不敢诉?” 提讯室里很安静。 光线充足的情况下,依然泛着一股压抑人的森冷。 辛健和付志觉得各自身上都陡然的多出了一份沉重的压力,过了一会儿辛健才接口,一如既往的坚定:“敢。” 第77章 老处长听着听着,一直忍在眼底的泪水就这么滑了出来,一边有些哆嗦的握了握拳,一边点着头不断重复:“好……好……” 一直到被法警带走,他没有再回头。 不是每个人都有勇气面对过去,也不是每个人都有勇气面对未来。 付志和辛健目送着处长被带出讯问室,一直到再也看不见。 出了看守所的时候,发觉又下雨了。 这次没有前几天的大,只是淅淅沥沥的,阴霾着天,地面刚刚被打湿。 付志跟辛健坐在车里看着不断打落在车窗上的雨水,很长时间都没有说话。 这时候,大概本来语言就有些多余。 付志过了很长时间才打开车里的音响,音乐响起的时候,辛健闭上眼睛靠在车座上。感觉旁边的人安抚性的捏了捏他的肩膀,他转过头,很浅的一笑。 “没事儿。” “嗯。” 付志点了点头,也跟着闭上眼睛,放松了下来。 处长所说的这一切到底算是一个转机,还是又一轮的开始,现在他跟辛健谁心里都没有底。 只是想到了病床上的庄一伟,想到了刚才处长的泪水,付志觉得肩膀上的责任很重。 重的,几乎要把人压垮。 第1章-第2章 … no.1 白常民这个名字,在系统之内是非常出名的。 辛健第一次在杨顺国那里听到就知道巫世国的案子底下太深,这次由处长说出来,只是让这股预感更强烈了一些。 其实空穴是不来风的,事出肯定有因。 辛健和付志听到白常民涉及其中,并不觉得奇怪。 这个人是前年做上监察局长的,在这之前一直是在法院,听到他的名字,多数是跟一些关注度比较高的案子有所牵连,甚至关于他的检举信,民众举报也不是没有,但往往都不了了之。 归根结底,还是身份太敏感,不太好碰。 那天辛健和付志从看守所出来,晚上给钱真打了一通电话,把对方直接叫到了辛健家。 本来说出去谈,但是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地方,凑巧又赶上付志胃疼。 钱真敲门的时候,辛健还在生气。 “早跟你说吃东西不能看心情,你到底有没有定点吃饭?” 付志那边没什么力气跟他较真,只能随便的摆摆手:“行了,你都说了这么长时间了累不累,我说吃了就是吃了!” “吃了还能犯胃病?” “胃病这东西哪还有规律的?时不时的就来这么一下,没事儿。”付志说完强撑着精神笑了一下,下一秒又疼的脸色惨白。 虽然不太想承认,但是胃疼这玩意确实挺要命。 辛健看他疼成这样也实在骂不下去了,只能有点心疼的把热水递过去喂他喝了两口,然后把冬天暖手的那种热水袋放了一个在他肚子上:“捂着!” “靠,不是吧……这东西蠢死了……” 付志拿着拿东西哭笑不得。 怎么感觉象孕妇坐月子。 “蠢死总比疼死强,抱着。” 辛健立场毫不动摇的看着他心不甘情不愿的把暖水袋塞在衣服下面,然后钱真按的门铃就响了,他三步一回头的嘱咐着去开门。 钱真觉得眼前的门一开,看到的就是辛健的后脑勺对着他,然后指着沙发上的付志说:“不听话一会儿就直接送医院!” 他愣了一下:“怎么了?” “啊?”辛健后知后觉的回头看他,然后笑了一下:“没事儿,付志有点不舒服,我让他老实点。” 他这话说的太自然,无论是沙发上的付志还是门外的钱真都有点尴尬。 司徒和曹峰,李磊他们是知道两个人关系的,庄一伟和钱真却没有真正从他们这里得到过确认。 猜测肯定是有,但是毕竟这都属于私事,没事儿也不会去打听。 钱真以前只是感觉,现在看着两个人如此亲密的关系,想也想透了,他有点无措的笑了一下,然后挠挠头走到边上的沙发坐下,看着付志:“你怎么样?” 后者刚想坐起来,又被辛健给按了回去,无奈只能翻个白眼,然后笑笑:“我没事。” 胃病也算是职业病吧。 十个同事得有八个是有这个毛病的。 久而久之,谁也不会往心里去了。 只不过他的情况比较严重,再加上有前科,所以辛健的反应才会这么厉害。 他们两个闲聊的这个空挡,辛健拿了胃药过来,让付志吃了,然后又盯着他吃了半块吐司才满意的点头,拉了旁边的椅子坐下。 看着钱真,辛健语气变得严肃了一些:“我们之前去见了处长。” 他对面的人没说话,等他的下文。 “处长把始末跟我们讲明了,我已经申请了成立专案组,想问问看你的意见。” “意见?”钱真扬眉:“什么意思?” “处长提供给我们的信息,我没有把握这案子最后会是一个什么结果,所以,想让你考虑清楚。” 不是辛健对钱真没有信心,只是庄一伟现在这样,每个人都得有一个觉悟。 然后钱真只是笑了一下:“你们这是在警告我?” 辛健摇了摇头。 他的表情很认真,甚至显得很压抑。 大概是感染到了他这种态度,钱真也慢慢的敛起了眉:“……从穿上这身衣服,危险也好,憋屈也好,我都已经当饭吃了,就没想过要舒舒服服的过日子。为了这个案子,庄一伟现在躺在医院里,我既然是他搭档,就会替他查到底。这案子就算你们不查,我都会想尽办法的查下去,哪怕是最后落个因公殉职,这笔账,我也要算清楚!” 最后两句话,说的几乎咬牙切齿。 钱真的眼眶发红,右手用力的攥着。 没人能体会他这几天是怎么过来的,晚上不能闭眼,白天不能停下来休息,以前的很多事就跟造反一样翻江倒海的往脑子里涌,止都止不住。庄一伟这种表面上看起来不显山不露水的脾气让他恨的牙都要咬碎了,奈何罪魁祸首躺在那里一动都不动,他纵然是有一肚子的火气也发不出来。 辛健看着钱真这样,突然明白了什么,他皱了下眉,然后点头:“好,那我把现在掌握的情况都告诉你。” 付志在旁边一直就是沉默的听,偶尔钱真和辛健针对某些细节问题研究起来,他也是靠在旁边不接话。 一直到说的差不多了,钱真才站起来:“行,那关于郭淮那边的事我去查,其他的我会想办法。” “我明天会跟院里正式报告这个案子,可能的话,把你这段时间直接安排在专案组里。”辛健站起来要送他。 付志一直到俩人走到门口了,才开口叫住钱真,等到对方回头,他笑笑:“你自己多注意安全。” 毕竟这案子现在是如履薄冰,没人能预料还会发生什么。 钱真点头:“你们也是。” 然后转身就下楼了。 辛健关上门看着付志有点发愣的盯着沙发脚不出声,他走过去摸了一下对方的头发:“怎么了?” “你还记得上次你要我答应你的事么?” 那天在雨里辛健要求他做的承诺。 辛健挑了一下眉:“当然记得。” “那个约定还有附则。” “附则?” 没等辛健的话说完,付志拉着他撞在自己身上,没怎么用力的揽住对方,类似叹息一样的在他耳边说明:“你要答应我,你也不能先我一步放弃,无论什么环境。” 他可以无畏的去面对所有未知的压力,但是前提是,必须是两个人一起。 辛健因为姿势的关系,一挣竟然没能站起来,他先是怔了一下,然后扬起嘴角,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好,我答应你。” ——为了彼此保重自己。 no.2 第二天到了院里,辛健第一时间去做了汇报。 因为案件是由他直接负责的,他去提讯处长的事情所有人都知道,规矩上他必须要随时跟检察长汇报进度。 昨天晚上他花了大半夜的时间把所有的资料整合了一下,足足四个卷宗,哪怕是一些没有实质证据的疑点,也一并做了整合。 但是他提交的卷宗并没有正本。 检察长看到的时候皱了一下眉:“全是复印件?” “因为之前丢失过几次原件,所以这次在陈交法院之前,我都会一直用复印件。” 辛健的态度很坚决,检察长合上卷宗看了他一眼:“这案子你准备怎么往下走?” “先从纪兰和常威入手。” 现在这个阶段,辛健不想说太多。 而他语带保留的回答显然让检察长的脸色有些难看,他上下审视了辛健半天,然后带着几分严肃的交代:“辛健,这个案子既然我交给你了,就是让你放手去查。但是你一定要清楚自己到底在做什么,我相信很多事情你们处长已经跟你说过了,你心里要有数。” 虽然立案是已经立了,但是能查的多深,谁也不知道。 这种类型的案子会引起上面的关注是必然,现在之所以没有人出面,也是因为时期有些太敏感,又或者,时候还没有到,真到了各方面压力都下来的时候,辛健的日子会很难熬。 检察长看着辛健一脸不为所动的表情,最后补了一句:“你是你们处长死谏给我的,不要让我们失望。” 一句死谏,让站在他对面的辛健脸色一变。 然后,他拿过被签了字的卷宗,郑重其事的点点头:“我会竭尽全力。” 出了检察长的办公室,他看着上面的签名,心情有些复杂。 第79章 辛健是第一次这么近的见到白常民。 从感觉上,并不象一个位高权重的人,甚至穿着打扮都很平常。只是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有些不怀好意,打量着他的视线相当的不客气。 对方不开口,付志他们也不吭声,就这么彼此审视着,等着时间一点点过去。 辛健不急。 先沉不住气的肯定不是他。 过了一会儿,白常民才轻哼了一声,然后敲了一下桌面:“辛健和付志?” 他笑了一下:“两位的名字真是久仰大名。” 辛健没说话,倒是付志没什么笑意的扬了扬眉:“比起白局长,我们真是不足挂齿了。” 不难从他的语气里听出讽刺的意味,白常民先是看了付志一眼,然后才若有所思的摇了摇吧,把话题扯上了正题:“纪兰的案子,是你们负责的?” 这次是辛健点了点头。 “对这案子有什么看法?” “现阶段不方便透露太多。” 辛健的语气很公事公办,白常民点了下头,竟然也没往下追问。 “你们不用觉得有压力,我找你们过来就是想了解一下案子的情况,怎么说纪兰也都是我下面的人,她出了这种事,我也很失望。唉……”白常民叹了口气:“我最欣赏的两个检察官,一个是纪兰一个就是老袁,偏偏都一起出了事。” 他提到的老袁,让付志皱了皱眉。 就算不点名,他也知道白常民说的是处长。 果然,下一刻白常民自己就补上了一句:“哦,老袁就是你们处长。” 应该说,付志和辛健都料到了这个局面,却还是在听到白常民提到处长的时候,心里不由自主的沉了一下,然后自心底掀出一股怒火。他们明知道眼前的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全偏偏现在拿对方无可奈何。 “其实老袁的问题是小事情,不严重,调查的时候我就关注过。他干了一辈子的检控,也算是一世清明,你们好像都是他带出来的吧?很多事,你们应该清楚。” 白常民这话说的很耐人寻味,辛健笑了一下,状似不解的问了一句:“局长的意思不是很明白,处长的事情不是已经定性了?” 立案都立了,还有什么可说的。 “老袁的事本来就是个内部调查,其实不应该做的太过,之所以会搞到立案,也就是为了严肃一下系统里的纪律,没有什么定性不定性的,他为了检察院累了几十年,总不好最后落得身败名裂的下场。” “局长的意思是?” 付志问完辛健看了他一眼,似乎是想到了对方的意图。 白常民很浅的笑了一下:“我没什么意思,就是想跟你们说,查案子要用心,纪兰也好,你们处长也好,都是一样的,要考虑之前所做的贡献,当然,也要严肃的对待他们自身的错误。你们接了这个案子,做任何事都要小心,因为很多人都在注意,我也会一直关注的。” 他一边说一边站了起来:“有事你们大可以来找我,需要帮忙的地方我也算是说的上话。” 时间卡的刚好,白常民这几句话刚说完,刚才出去的男人正好进来,通知他接下来还有一个会。 “行了,我也还有事,就不跟你们多聊了,好好想想我今天说的话。” 留下这么一句,白常民扬手而去。 付志看着他的背影哼了一声,面色不善的坐下。 “怎么了?”辛健难得看见他这种态度,不觉有些玩味。 旁边的人皱了皱眉:“白常民说了这么多,一句重点都没有。” 说了半天,意思没明确的说,却让你浑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是舒服的。谁听完他的话都明确听得出来他是在威胁,纪兰的事跟他肯定脱不了关系,但是刚才这些话,他撇清的同时还不忘给付志和辛健施加压力,根本是司马昭之心。 但是偏偏说的话让人找不到任何的问题。 辛健拍了拍他的肩膀:“象白常民这种人,当然不会轻易给你漏口风的,不然这个位置他也坐不上来。” 不要说白常民,就是纪兰,又是好对付的么? 这次他们面对的所有人都是已经做足了准备,深谙系统规则的一群人,哪一个都不好办。 叹了口气,付志最后很轻的摇了摇头:“都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人,不拿到证据,他们绝对不会放弃挣扎。” “所以,我们一定要打到他们的七寸。” 下了这么一句结论,辛健的眼色沉了沉。 从在看守所见了白常民一面,在往后的几天,辛健和付志明显感觉到了压力。 这种来源是各方面的。 先不说钱真那边一直就没有什么好的消息传来,就是他们在案件的调查过程中,也一直遇到各种各样的问题,而隔个两三天,白常民就会打电话来询问进展。 也不说什么重话,但是让人觉得很头疼。 大部分这种应付的事情都是辛健去做的,付志更多时候是扎在档案室里翻查资料。 都是陈年旧案,很多证据都需要自己去找。 所以,付志最初并不知道辛健被频繁的叫去开会的事。 告诉他的反而是赵鹏志,还是有天中午吃饭的时候,因为他没找到辛健不知道还要不要给他打饭,然后刚巧赵鹏志在他旁边,才跟他说这几天辛健几乎就没在检察院里待多久。 “成天在外面开会,我昨天就是在分院看见的他。” 付志当时愣了一下:“开会?” 他因为连着几天都在档案室里,倒是真的不知道辛健在忙什么。 这家伙回家了也什么都不说。 “好像是代表会吧,我看他挺忙的。” 赵鹏志会比较留意辛健也是因为这个敏感的时候,任谁都会多投入一点注意,辛健基本上每天早会结束没多久就要出去,差不多下午了才能回来。 这么下去,别说案子,连吃饭的时间都快不够了。 付志当时没吭声,回到办公室才给辛健发了一条短信,问他在什么地方。 但是对方没有回复。 大概在晚上快要下班的时候,辛健才满是疲惫的推开办公室的门,第一件事是把外套给脱了,然后有点无力的瘫在沙发上:“这群混蛋!” 他扯开领带,烦躁的闭上眼睛。 付志给他倒了杯水,递过去:“你今天去哪儿了?手机一直没开机。” “开会,手机被没收了。” 睁开眼睛看了付志一眼,辛健喝了两口水然后坐起来:“来回来去就这么几个手段,也用不腻。” 对面付志有点无奈的叹了口气:“招数不在老还是旧,主要是管用。” 看辛健现在这副样子也知道了。 辛健冷冷的笑了一下,满心都是愤怒:“想用这种办法找我麻烦,他们想的太容易了!” 第5章-第6章 … no.5 在连着开了近一个星期的会之后,辛健终于进了医院。 急性阑尾炎。 他是半夜被送进去的,然后付志第二天跟高检请假,理由是要照顾辛健。 这理由让李磊笑了整整十五分钟,但是,检察长却立刻就批准了。 那之后,所有找辛健和付志的电话也好,会面也好,全被卡在了高检,因为两个人全在医院里。 医院证明是司徒茁找人开的。 写的病情不太像急性阑尾炎,倒是象得了什么不治之症的。 辛健就在医院里躺了两个小时就连夜出院了,到家的时候,付志先给他下了碗面,看着对方吃的很夸张不禁摇了摇头:“我去请假的时候,旁边几个检察长的表情真精彩。” 忙着吃面的人只是很浅的笑了一下,然后一鼓作气把一碗都吃完了才喝了两口汤。 他差不多一天没吃东西,熬到现在已经是极限了。 付志把菜往他面前推了一下示意他吃点菜,然后去帮他再弄点汤。 辛健在他后面满足的咂了咂嘴:“这招我还是跟处长学的。” 以前也有过因为案件面对的压力太大,处长干脆对任何人避而不见的情况,只不过处长可以找个借口跑去外地,他没有那种天时地利,也只能自己人为的制造机会了。 不过,想到付志的请假理由,辛健也笑了:“你那个理由是在变相的出柜么?” 厨房里付志没回头:“你自己领会吧。” “你这话可比白常民的好理解多了。”干脆站起来凑到厨房一把自后面揽住付志,辛健蹭在他肩膀上,被折腾了几天没刮过的胡渣刚好刺到付志的下巴:“怎么样,有没有感觉到我的男人味。” 付志被他扎的难受,只能往后缩了一下:“你别味的你自己吃不下去饭就好。” 刚说完辛健在他颈后不重不轻的一捏:“你说啥?” 差点把碗直接扣锅里,他回头看了辛健一眼,没来得及发火,对方一个吻压过来。 两个人中间还有一碗端在付志手里的汤。 就着这种带了点危险的姿势一直吻到心满意足,辛健微微后退的时候还很刻意的舔了舔嘴唇:“饿死我了……” 下一刻付志把碗随手扔在锅里,翻身把辛健压在平时放酒的小吧台上,按着对方把刚才的吻接了下去。 这几天,辛健一直累的象死狗一样。 白天几乎都耗在各种各样匪夷所思的活动和会场,晚上还要熬夜研究卷宗,甚至要大半夜的跑去钱真那里商量案情上的东西。 说不担心,那是不可能的。 之前有过经验,知道白常民是什么做事风格的人,付志不是不担心辛健还会再遇到一次之前那些恶心人的事。 但是很怪,这次付志虽然也担心,也上火,却没有那么焦躁。 大概是早有觉悟这次两个人进退都会一直在一起,即便是知道辛健在外面的日子不太好过,付志依然还能在档案室里坐得住,坚持把之前的所有旧档案都翻了一个遍。 一吻结束,付志气息有点不稳的看着辛健,对方眼底漾着一层笑意,一只手还扣着他的后脑,满脸的揶揄:“你不是想在这儿做吧?” 难得付志这么急切,搞的辛健莫名的很兴奋。 接收到对方的挑衅,付志淡定的扬了扬眉,然后伸手去解辛健的衬衫口子,慢条斯文的回答:“未尝不可。” 第81章 虽然最初他也怀疑过处长突然被调查是为了掀出后面的这群人,后来想了想觉得这办法是在有些玉石俱焚,不太像处长一贯的风格,最大的可能,还是他是早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天,而针对他的人,真正的目标显然是他和付志。 所谓杀鸡儆猴。 只是为了让他们投鼠忌器,敲个警钟罢了。 而处长,是从一开始把巫世国的案子交给他的时候,就做好了心理准备最后要承受的代价。 想到这里,辛健放下筷子叹了口气,觉得这股压力憋的人头疼。 这些人,不知道还会用上什么手段。 付志在他对面看他的表情不禁也皱起眉,然后用筷子很轻的敲了一下他的碗:“别叹气了,先吃饭,这种事情早就料到了会发生,也没什么奇怪的。” “恩。” 辛健很低的应了一声,然后抬头看着他:“你自己出入还是小心点,这些人指不定要搞出多大动静。” 狗急了都跳墙,何况本来就不是善茬。 付志点点头:“你也是。” 他今天真正意外的其实是对方对他的行踪竟然是了若指掌的,按说他跟辛健请假,没几个人知道他们实际上在做什么。有些担心,他看着辛健:“我估计我们是被人监视了。” “监视?”辛健扬高了一点语调,然后冷冷一笑:“这还不好办么。” 一边说,他一边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喂,我要报警,我们被恐吓了……” 挂了电话,看着付志有些诧异的表情,辛健笑意重了些:“这些人竟然明目张胆的搞这些,我也不怕闹大,我倒看看他们有多大的本事。” 报完了警,辛健的心情终于有了点好转,他重新端起碗,对面的付志对此只能摇头一笑。 早该知道,比玩邪的,这群人实在连辛健的头发丝都比不上。 辛健报警之后,警局方面就立案了。 虽然证据并不算充分,但是因为在这之前就已经出过事,加上庄一伟跟两个人的关系以及他们现在正在办的案子,所以没人怀疑他们会被人恐吓威胁的可能性。 不过也许是因为他这个举动真的起到了一点作用,那之后,付志和辛健都没有再受到明显的骚扰。 倒是在查案的过程中,开始越发的感觉到艰难。 付志那边还好说,辛健几乎是每条路都走不通,所有人似乎都被做了安排,相关的,不相关的人员都不肯透露半个字,他查证了很多地方试图把纪兰和白常民联系起来,但始终不能如愿。 不过,最糟糕的还是钱真那边。 他调查当年唐大庆那个案子和郭淮的家庭背景,却处处碰壁,几次都差点中了别人的套。 而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高检那边通知辛健,本来合案办理的两个案子突然要拆开。常威和纪兰要分开诉,并且常威的要立刻排庭。 这件事让辛健很愤怒。 他甚至大晚上的跑到检察长家里理论了半天质疑这个决定,但最终依然是无力回天。 “已经决定的事,你们谁也改变不了,现在只能是你们抓紧时间,不然最后就是功亏一篑。”这是检察长后来跟他说的话。 第二天,几乎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常威被提讯过审,不到一周的时间就呈交了法院。 偏偏辛健和付志什么都做不了。 因为理论上,他们两个现在都不能出面。 确定常威上庭时间的时候,辛健气的在家里摔断了一根笔。 付志在旁边没阻止也没吭声,他知道这件事对辛健来说打击很大。 常威是一个非常至关重要的证人,现在的态度很明确,是要赶紧结案好让常威顶嘴闭嘴,说的再难听一点,没人知道真的到了监狱里,常威能挨多久。 发了一通脾气,最后辛健皱着眉在屋里来回的绕了半天,最后拎起外套:“不行!常威的案子不能就这么完事。” 付志站起来拉住他:“你想干嘛?” “我去找人,常威这件案子这么走是严重违反程序的,他们不能这么搞。” “你要找谁?” 付志皱着眉:“这个时候还能做到这种地步,对方显然已经用尽全力了,你以为谁会在这种局面下出面掺和进来?”这种案子本来就是围观的多,插手的少,不到最后关头,是不会有人出来搅浑水的。 “难道就这么任他们为所欲为?” “不然呢!” 付志的语气也重了:“辛健,你现在想要阻止常威这个案子已经来不及了,与其纠结这个,还不如想想有没有其他的办法。” 到现在,反而是付志的态度比辛健要来的冷静一点,他把对方扯回来然后关上门:“杨顺国,庄一伟,处长,常威,这些人还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要不是有完全的准备,他们不会轻易在这个时候如此招眼的去处理常威的事,辛健,这局你扳不回来了,冷静点。” “妈的!” 一把将外套甩回沙发上,辛健愤怒的一拳砸在门上:“这群王八蛋!” no.8 常威的事,对付志和辛健来说,只是一个开始。 鉴于事情出的太突然,两个人商量了一下觉得继续避着也不是办法了,销假回到检察院,辛健很高调的开始频繁提讯纪兰。 虽然对方一直没有松口。 但是他这么积极的投入进去,还是在高检里引起了一些小骚动,连着几天,都能感觉到其他人的态度有些怪异。 不过辛健无所谓。 他本来就是做给人看的,注意的人越多他越满意,一直到后来连陈锐都找到他,提醒他注意一点,不要逼得太紧。 “我就是要逼他们。”辛健回答陈锐的表情很坚决:“我就等着他们被逼急了再做点什么事出来,他们做的越多,就错的越多。” 这时候,不过就是比谁能现抓到对方的把柄。既然局面已经摊开了,谁也别想撇开关系。 付志还在跟进那几个偷车贼的线索,虽然进展并不多,但他一直没放弃。 然后常威开庭的那天,辛健和付志都去了。 负责公诉的检察官两个人都不认识,结案报告的内容让人啼笑皆非。 就这样,这案子莫名其妙的做了结案。 常威被判了五年有期,辛健提交的讯问申请直接被打了回来。答复是常威怀疑感染上了传染性疾病,要被隔离。 然后在没有人确认的情况下,被调离了本来的监狱,之后再无消息。 这行为简直跟杀人灭口没什么分别了。 不过事已至此,也没有其他办法。 辛健只能继续追查纪兰那边的线索,钱真和付志都是连着熬了好几夜,因为感觉的到白常民这些人已经有些急了,时间多拖一天难度就大一些,他们只是希望能尽快找到确凿的证据好钉死这群人。 其实,他们还有一张底牌,是庄一伟。 他被人袭击,必然是查到了什么能够威胁到对方的证据,虽然他现在人昏迷不醒,但是只要他能醒过来,一定还有翻盘的余地。 这点没有人明确说,但是辛健和付志都有这个心思。 钱真一直表示医生说庄一伟的情况越来越好了,可能再过一段时间真的能醒过来。 而关于当年郭淮的那个案子,似乎也有了点眉目。 “详细的情况等过两天我跟你们见面的时候细谈,现在电话里说也不方便,总之,是有谱了。” 大半夜的他给辛健打了这么一通电话,搞的后半夜付志和辛健俩人都没睡。 时间过一天就紧迫一点。 辛健甚至觉得他现在的生活中已经快没了白天黑夜的概念。 睁眼闭眼全都是这个案子。 比起他,付志就要稍显冷静一些,虽然也是忙的没日没夜,但是每天都会给辛健打电话问问情况,感觉对方的情绪有问题,还会说些无聊的废话来缓解彼此的压力。 搞的辛健一直调侃他越来越贤惠了。 付志知道比起辛健,自己承受的压力要小多了。 因为对外毕竟主诉是辛健,所以几乎全部的问题都压在他身上,表面上看起来是不觉得,而这人成宿成宿的不睡就坐在书房里抽烟的样子,别人是看不见的。 然后,有一天中午,辛健突然接到了一通电话。 竟然是李磊打的。 对方说付志的手机打不通,大概是又窝在档案室了,所以才会打给他,电话的语气不乏兴奋:“我跟你说,常威的那个案子被抗诉了!” 辛健愣了一下:“抗诉?” 这时候,谁敢冒着这么大的风头去抗诉这个案子? 他皱了下眉:“你怎么知道的?” “已经传遍了,我今天早上到了院里几乎所有人都在议论这件事。” “是谁提的抗诉书?” 辛健问完这个问题,李磊在那边笑了一下。 他故意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报出了对方的名字:“曹峰。”李磊说完很大声的笑了半天:“我服了这小子,据说是在大检察官会的时候直接跑到了会场提交的抗诉书,当时直播的连线还接着,他当着所有人的面这么一捅,上面不接也得接。” 辛健后知后觉的想起来常威这个案子最后是曹峰的分院诉的,当时因为情况变化的太快,他倒是一时没想起来。 心里突然觉得轻松了一点,他长出一口气:“常威的案子如果是曹峰接手,就太好了。” 虽然他看那位小学弟是怎么看都有点不顺眼,但是不得不承认从能力上来说,绝对是没问题的。不然最初巫世国的案子他被外派学习的时候,处长也不会找到曹峰让他来接。 李磊在电话那边点点头:“他这次搞的动静不小。” 从做事风格上来说,曹峰跟辛健还真的有点像。 都是为达到目的,什么都不顾。 曹峰抗诉这件事,让整个案件的关注度又高了不少,辛健把这个消息告诉给了处长,当时老处长不免欣慰的感慨自己当初没看错人。 同时,贾沛也申请要调入专案组,倒是帮辛健分担了一定的压力。 其实这本来是件好事。 在这个时候,无论是谁,还敢跟辛健他们扯在一起,都是需要一定承受力的,不说本来就是风口浪尖,就是上面的关注度,弄个不好就会跟着被牵连。只是曹峰也好,司徒茁也好,钱真也好,这些人用自己的办法帮忙,是因为目的跟辛健是一样的。贾沛,不是说她的目的不单纯,只是或许还有一些私心。 这种私心,没有多长的时间,所有人就都看出来了。 毕竟,并不怎么掩饰。 第83章 他看着付志满脸憔悴疲惫的样子,不禁皱了下眉。 还在查阅文件的男人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简略的表达了谢意:“你现在接手常威的案子也不会太轻松,自己也注意。” 被扯上关系,谁都不会好过。 曹峰就算什么都不说,他也知道常威这种案子想抗诉,背后要做的事情太多太多了。 只怕日子不会比辛健好过多少。 坐在他对面的检察官摆摆手:“总是比辛健强点。”提到辛健,曹峰皱了下眉:“这招借刀杀人用的还真是有够无耻的。” 就算没见到辛健本人,他也猜得到这件事对他的刺激不会小。 任是谁遇到这种情况都会受不了。 付志没有立刻接话,只是过了很长时间盯着手上的文件,然后轻轻叹出一口气:“辛健现在情况其实还好,只是现在案子进入一个死胡同了。常威被迫结案,杨顺国的案子马上也要上庭了,纪兰到现在依然是不肯交代任何的犯罪事实,只有处长一个人的口供,这么下去,恐怕连纪兰我们都诉不了。” 明明有这么多的线索,却没有一条路是通的。 这才是这几天来让辛健和付志烦躁的主要原因。 时间不等人。 他们现在已经是进退不得了。 曹峰能理解他现在的心情,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现在只能希望庄一伟能醒过来,一切说不定还有转机。” 付志摇摇头,没吭声。 中午的时候曹峰干脆就在高检一起吃饭了,他本来今天过来也是为了常威的案子,需要拿几个审批的手续。 食堂人太多,他们俩打了饭还是回的办公室吃,辛健打了通电话给付志,知道曹峰在,让付志代为问好。 曹峰闻言笑了笑:“辛健跟我问好真是有种没安好心的感觉。” 本来一直不对盘的两个人,现在这样各种的不适应。 在吃饭的时候,付志把纪兰,处长包括白常民等等的事,全部跟曹峰说了。毕竟他要是接了常威的案子,有些事就是他必须知道的。这些人之间的问题息息相关。 然后曹峰听完了,心里却是五味杂陈。 他看着付志:“你们是要靠这么几个人,去掀动监察局长?” 换了其他人来看,这是异想天开吧。 说难听了,根本是螳臂当车,自不量力! 付志闻言笑了笑:“这不还有你呢。”他说完拍了拍曹峰的肩膀:“当时知道你抗诉,还是挺佩服的。” 被他佩服的人只能自嘲的摇摇头,半天不知道说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按照你们的说法,事情的根源其实在郭淮身上,但是现在这个人依然音讯全无?” “恩。”付志点头,大概猜到曹峰想说什么了。 “以前对于白常民他们来说,郭淮是他们要保的对象,因为郭淮出了问题,他们必然是会被抖出来的,但是既然已经对着庄一伟和你下过手了,现在又轮到辛健,按照白常民那些人的风格,会放过郭淮?” 这是个多大的“罪证”。 曹峰脸色有些凝重:“郭淮本来就是个‘死人’,就算再死一次,恐怕没人会去查。” 至少,如果这些人真的是为了销毁证据可以不择手段,那郭淮绝对是凶多吉少。 这句话,其实压在付志心头很久了。 他皱眉摇头:“但是现在我们没有办法确定任何事,只能希望郭淮不蠢,他应该能想到白常民不会轻易放过他,这个时候,他如果肯出来跟我们合作的话,大概还有一线生机。” 但是反过来,如果连郭淮都被灭口,那想要把白常民这些人扳倒,就真的只能寄希望于庄一伟能够醒过来了…… 都说植物人能醒过来是个奇迹。 之所以说是奇迹,就是因为机率太低。 付志和辛健有过这样的想法,却从来没有想过依靠这种希望。 因为所有希望都很容易失望,而做他们这行的,是不存在侥幸和凑巧的。不是证据确凿,任何事都不会巧合成一个完满的结局。 付志当时跟曹峰说这番话的时候,自己也没想过最后会是郭淮先被找到。 ——一夜之间,天翻地覆。 只是这个结果是有代价的,并且非常的沉重。 郭淮被找到了,钱真死了。 第11章-第12章 … no.11 接到消息的时候,付志正在倒水。 听见电话响,够过来看上面显示的号码是司徒茁。 “怎么?” 他手上还拿着半杯水。 司徒在那边的声音很清晰,只是有些空洞:“钱真死了。” 下一刻,付志手上的杯子摔的粉碎。 赶到医院,付志在门口遇到了一起跑来的李磊。 走廊里几个穿着警服的男人或靠或坐的沉默不语,有一个干脆哭的声泪俱下。 这是庄一伟在的那家医院。 只不过这一次他没有再去病房,而是直接去了一个不怎么有人走动的楼层。 司徒看见付志就迎了上来,已经换了一身白大褂的样子应该是刚从停尸间出来。发觉付志要进去,直接一把拦住:“别进去看了。” 平静了一下,他深吸一口气:“钱真是从悬崖上摔下来的……你们还是别看了……” 这句话的意思,付志半天才反应过来。 因为消息实在太突然了,他根本接受不了,视线下意识的找到了旁边站着的辛健,后者闭目靠着墙,过了很久才睁开,满目的猩红。 付志皱了皱眉,有些不知所措的摘掉眼镜。 李磊一拳捶在楼道的墙上:“我操!” 几个人里,大概曹峰算是最冷静的,他只是站着不说话,连日来被折腾的十分疲惫的精神状态又更差了一些。 司徒茁伸手递给付志一个东西。 “这是他身上唯一带着的,你先收着吧。” 那是一张照片。 大概是因为挤压,已经变得很褶皱了,上面还浸着血迹,挡在照片上两个人的上半身,一身警服的钱真勾着旁边的庄一伟,笑的灿若朝阳。 付志忍无可忍的攥着拳,一直微微发红的眼眶还是没忍住眼泪。 李磊在旁边追问了一句:“到底发生什么事了,钱真是因为什么……” 实在不想重复一遍那个字,最后他也没能说出口,司徒茁半低着头,掩去了满眼的悲伤:“是保护郭淮的时候被车撞下悬崖的,郭淮死里逃生跑到警局自首,钱真摔落得地方是他领的路。” 司徒茁是临时接到电话让他出现场,到了地方看见证件才确认是钱真。 整个走廊被笼罩在一股悲戚死寂的气氛里,付志捏着手上的那张照片,最后沉默的靠在墙边,一句话也不肯再说了。 后面钱真的家人来医院认领了尸体,他妈妈哭的肝肠寸断,凄厉的悲鸣让所有人心里都是一紧。 前几天还在给他们打电话的人,突然就这么走了。 辛健有点恍惚的坐着,感觉身边的人来来去去,却都进不了他的脑子。 他现在很想愤怒的大吼,但是偏偏叫不出声音。 一直到钱真的家人后来被劝回去了,司徒要回鉴定所做尸检,李磊和曹峰也都各自回去院里。付志才跟辛健一起到了旁边的病房楼,两个人在庄一伟的病房外面站了几分钟,推开门,病床上的人依然躺着,无知无觉。 旁边还放着一本书,上面折好了页码,可能是钱真平时过来给他念的,洗好的水果,晾好的水都摆在床头,钱真一直认为庄一伟会醒来,怕他口渴所以什么东西都准备好。 心底涌上的那层悲恸让付志有想要逃离的冲动,他使劲闭上眼睛平静了半天,最后才步履艰难的走到庄一伟旁边,把那张染了血的照片放进了庄一伟的手里。 回忆毫无预警的从最初的相遇一直延展到那天他们在辛健家里见到的最后一面,因为失去朋友所泛滥的悲伤在时间的推移中越来越浓烈。 之后,两个人在庄一伟的病房坐了很长时间。 连日来身上所积压的压力,突然在一个瞬间爆发出来,这个时刻,他们谁都不想动了。 死亡变得这么近的时候,再多的心理准备都一样没有意义。 付志坐在庄一伟旁边的椅子上,看着那张在庄一伟手里的照片。 上面的血迹已经干了,染在照片的四处,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就连上面钱真的笑容,竟也泛着一个悲壮的离别之情。 这两个人,甚至连一句道别都没说上。 庄一伟出意外的时候,钱真一无所知,如今钱真因公殉职,庄一伟一样是什么都不知道。 满脑子都是不久之前这两个人一起在法院外面抓了大飞时默契无间的样子,付志抬眼看着窗外,那日与就那天一样是朗朗白日,他却觉得通体生寒。 为了这个案子所付出的代价未免太沉重了。 庄一伟,处长,杨顺国,陈锐,辛健,现在是钱真…… 而那些真正该为这一切负责的人,还在琢磨着这么毁灭证据,怎么掩盖事实,怎么将这些伤天害理的事做的更加丧心病狂! 悲伤之后所燃起的愤怒越来越猛烈,最后达到了一个几乎无法控制的地步,付志觉得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要失去理智了。 感觉到付志一直在发抖,辛健站在他身后,稳稳的按着他的肩膀。 没有语言,但是无声的传递着自己的力量。 这个时候,他们能够为彼此做的,也就只有这么默默的支持了。付志抬手覆在辛健的手上,两个人都用了几分力,对方心底的那份伤痛,悲愤都感同身受。 人生最残忍的分离,无外乎死别。 身边发生了这么多事,对于现在的他们来说,仅仅是能够这样碰触着对方,并肩站在一起,已经是种幸福了。 至少,他们不是一个人。 第85章 至少在他们离开的时候,病床上的人依然没有什么起色。 吃完晚饭,两人又去了趟看守所。 他们去见处长。 对方显然是已经得到消息了,看见他们的时候,只是不住的点头:“我没有看错人……很好……很好!” 处长笑的很欣慰。 他甚至不在乎关于自己到底会被量刑到一个什么程度,只觉得轻松了很多。 那天晚上,付志和辛健在看守所陪着处长聊到了大半夜。 看守所因为知道两个人的身份,所以通融了一下规定。 听着处长感慨当年的种种过去,还有最初付志和辛健刚进检察院时候的一些表现,错漏,三个人不禁都笑了。 说到白常民曾经试图用处长威胁付志他们那段,处长愣了一下,随即有些气愤的皱起眉:“还好你小子识相,没有答应。” 他这话是对着付志说的,还是一贯的语气。 辛健突然就笑开了,哪怕是在看守所这样的地方,竟然觉得前所未有的自然。 临分别的时候,处长抽着辛健递给他的烟说:“别担心我这边的问题,既然做了,就得为这些事负责,我对不起那些被害人和他的家属,受什么样的刑罚都是应该的,问心有愧的日子不好过,现在在这个看守所里,才是我真正睡觉睡的踏实的时候。” 他笑着跟辛健和付志挥了挥手:“你们两个给我好好看,不准丢我的脸!在这之前,我每次看见检徽的时候,都觉得很汗颜,但是我总能跟人说,我调教出两个很好的检察官,你们要继续努力听到没有,别因为这次的事就给我得瑟开了,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 处长后面的声音是哽住的。 付志眼底一个劲的泛酸,忍了半天才长出口气点点头:“我们知道。” “恩。” 处长一直到被带出会见室,还是笑着。 浑身都笼罩着一股放松的满足。 在他已经快要踏出门口的时候,辛健在后面突然扬声说了一句:“处长,无论如何,你都是我们最尊敬的人。” 这句话没能让处长回头。 他只是僵直着背影摇了摇头,然后就走了。 辛健和付志站着目送他离开之后,依然停留了很久。 不为什么原因,只是觉得有必要这么做。 no.14 司法考试查分的时间跟常威的开庭是同一天。 所以辛健在听完了曹峰的庭上陈词之后就拉着付志走了。 他非要付志查分。 “你打个电话不就行了,干嘛非要回家查?”付志一路被拖着的时候还很不满意,他很想把庭审听完。 辛健倒是无所谓的态度:“曹峰要是都这样了还不能把常威完结的漂漂亮亮的,就是废物。” 一边说,他一边打着方向盘倒车出停车场:“这才哪儿跟哪儿。” 付志忍无可忍的翻了个白眼:“幸亏曹峰不在这儿。” 辛健永远是以打击曹峰为乐的,算是种恶趣味,而且永远是变本加厉。 正说着,李磊的电话打了进来。 “我说你们两个又去哪儿约会去了?我上次跟你俩提的访问的事你们考虑好没有?” 电话里那边的声音还是一贯的吊儿郎当,付志扬了扬眉,看向旁边的辛健:“李磊问访问的事。” 辛健连半秒犹豫都没有:“不去。” 倒是干脆。 没办法,付志只能原话重复了一遍,立刻,李磊在那边就炸开了:“我靠!不是吧!你们就这么过河拆桥的?当初用得着的时候就差没催死我了,现在我老爹亲自开口要求的你们竟然敢拒了我?” 连辛健都听到了李磊的叫嚣,没什么压力的拿过付志的手机放在耳边:“此一时彼一时,何况采访的内容也不一样,我对这种专访没兴趣。” “谁他妈的管你有没有兴趣,我告诉你!这几个采访你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不然大家连兄弟都做不成,你别以为……” 那边李磊还在絮絮叨叨的嚷嚷,这边辛健直接把电话扣了。 然后扔还给付志:“关机吧。” “你不怕李磊跑到你家追杀你?” 辛健咧嘴一笑:“咱们两个对他一个还怕打不过他?” 旁边付志扬眉:“你不要老逼着我做助纣为虐的事,会有报应的。” “你说错了,这叫同仇敌忾。”辛健的心情很好,顺手打开了音响,路上又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的有些滴落在车窗上,蒙了视线。 付志想起白常民和纪兰的庭期不禁感慨了一句:“总算是把白常民送上法庭了。” 上次他看了一眼好像是下个星期。 王姐这几天都忙死了,上次约时间吃饭都挤不出空档。 “交给王姐和赵哥没问题的。”辛健笑了一下,双手跟着音乐很小幅度的打着拍子:“这次白常民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也难逃制裁。” 处长的案子也已经结了,被判了一年半。 他们两个有空的时候就会去看看他,老人家精神不错,他们特地交代过,在里面倒是反正不会受什么委屈。有一次他们去看人时候还遇到了处长的妻子,看起来也还可以。对于处长做的事,她看的很开,态度也很理解。 “既然是他自己做的决定,我不会多问什么。”处长的妻子当时态度很平静的跟付志这么说。 任何时候,有家人的支持,总归是一件好事。 付志和辛健看着处长和家人见面的样子,都觉得也算是这件事最后的一些安慰。 雨还是慢慢变大了,比刚才密集了很多,辛健打开了雨刷。 眼前的雨刷一下一下的晃过,付志靠在旁边看着前方被雨痕扭曲化了的道路,听着耳边的音乐又开始犯困。 没等辛健察觉,他直接睡了过去。 他没有辛健那么担心成绩,毕竟考试是他自己去考的,到底是什么样,他多少心里有点数。 检察长在后来他离开高检的时候,找他谈过一次话。 了解到他今年的司考把握还算大,当即就问他愿意不愿意调到高检。 “但是我就算通过了司考,也还不能立刻做检察官。”付志永远是比较理智的那派人,很清楚眼前的局势和自己所处的立场。 检察长当时笑了一下:“高检也是需要助检的。” “让我考虑考虑吧。” “好,等你成绩下来的时候,给我答复。” 那次的谈话,付志并没有告诉辛健。 他之所以在是否去高检工作这件事上犹豫,主要也是考虑到他跟辛健两个人这种特调所会引起的注意。 既然已经决定做一个检察官,他也有自己做事的原则和方法。 一直在分院这边也没什么不好的。 至少可以一直参与到庭诉的过程当中,对他来说要好过成天埋首在办公室做案件审查。 辛健开了一会儿车才发觉他又睡着了,叫了两声叫不醒他,只能无奈的摇摇头,把车里的空调给关了。 前面是红灯,他停下车,视线往旁边飘的时候,意外的看到了一条挺熟悉的街道。 就是之前他跟付志很喜欢散步的那条。 有家影院,永远上映着稍微过时了一个星期的电影,对面是一家面馆。 他下意识的把车开过去兜了一圈,中间没有停车只是很小的绕了一个圈子。 回想以前走这条路的时候,他还没有想到会有一天跟付志会变成这样的关系,这中间会发生这么多的事,等到所有的人,所有的事尘埃落定之后,辛健有一种很唏嘘的感慨。 人生的选择很多时候都很微妙。 你永远不知道所谓的岔路口如果选择了另外一条会是如何。 依照他的逻辑,只要是做了,他就不后悔。视线转向旁边静静睡着的付志,辛健眼底漾开一抹温柔,然后缓慢的扩散成一抹笑意。他稍微提高了一点速度,把车直接开到了楼下。 没有急着叫醒付志。而是在等到车入库之后,把对方的车座放下,然后凑过去掰正对方的脸一点点的浅吻着。一直到感觉付志睁开眼睛。 付志大概是刚醒的缘故,还有点茫然。感觉眼前放大的这张脸是辛健,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话就又被对方的唇憋了回去。然后就感觉是一路延绵而下,自己腰间的腰带直接被解了。 “我靠,你不是疯了吧,在车里?” 挣扎了一下想起来,结果被辛健一把按了回去:“这车隔音效果一般,你可得克制点。” “克制你大爷!”付志咒骂了一句:“你不是赶着回家查分么?” “看你还睡得着就知道肯定没问题,一会儿查也无所谓。” 辛健一边说一边手探进了付志的内裤里面,对方轻哼了一声,这个姿势让他不是很舒服。 等到辛健把他的衣服脱的差不多了,已经快到最后一步的时候,他兜里的手机突然响了。 辛健直觉反应是不搭理。 他尽力分散着付志的注意力,想要让他无视旁边那个有些吵嚷的声音。 但是付志挣扎着还是把手机拿了过来。与此同时辛健的慢慢的插了进来,逼得他毫无意识的按下了通话键。 耳边的女声温和有礼,带着点祝福的语气告诉了他一个消息。 下一刻,他挂掉手机的同时攥紧了辛健的胳膊:“……你他妈的停一下行不行?” 不是他非要爆粗口,只是辛健实在太挑战他的忍耐底线。 一直在他身上作威作福的人终于有点不甘愿的停了一下,眼底压抑的欲火毫不掩饰:“有事快说。” “庄一伟醒了。” 付志说完就觉得辛健动了一下,他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两个人的声音都带着那么点情动时候的颤动,辛健顿了一下,然后笑了笑:“好消息。” 然后俯下头吻住付志平稳而坚定的动了起来。 在听到耳边很轻的呻吟后,他用额头抵着付志的额头,眼底尽是笑意:“一会儿我们去医院看他。”在加快频率之后,又补了一句:“等我们幸福完了之后。” 第87章 毕竟…… 这就是属于他们的生活。 饭桌对面辛健刚好抬头,看着他若有所思的样子笑了笑,付志推了一下眼镜,也无声的笑了。 ——end—— 第102章 番外—钱庄 “这天热成这样,是要死人么……”钱真一脸受不了的靠在栏杆前面,太阳顶头的晒下来,感觉浑身都要被烤熟了,身上的警服后面大概湿透了,闷的他想当众脱衣。 人来人往的街头,他烦躁半眯着眼睛,四处游走的视线偶尔落到面前的网吧里,但是没过几分钟又受不了的移开。 等了半个多小时,里面他等的人终于出来了。 “我靠!我还以为你在里面恋爱了!” 迎上去,钱真手里的帽子临时充当了扇子,不停的摇晃。 庄一伟对这种不着调的对白只是挑了下眉:“你这是寂寞了还是醋了?” “我这是拳头痒痒了!” 差点抡起来直接砸过去,因为天热导致脾气直线上升的钱真满脸不耐烦的瞪了自己的搭档一眼,扫到他手上的文件:“拿到口供了?” “恩。”庄一伟把口供递给他看:“刘伍这次跑不掉了。” “那就赶紧去抓人!” 钱真扯了人要走,被后面庄一伟一拽:“逮捕令都没批呢你去哪儿抓啊?” 他说完了正往前冲的人才算是安静下来,皱着眉停下动作,不太甘愿的往旁边一倚:“真是麻烦!” “有赵队他们盯着呢,没事儿,我们今天就是来要这份证词的。” 天一热似乎钱真的控制力就降低了很多,合作了这么多年,次次到了夏天都是这副德行。 庄一伟一边说一边拎着钱真往警车那边走,俩人上车第一件事就是开空调,看着钱真恨不得把衣服都给扒了的劲,他忍不住笑了一下:“我说你这么热干嘛不在车里呆着,非得在门口晒半天太阳?” 钱真转头瞪了他一眼:“我还不是怕有什么情况来不及照应你。” 曾经有过一次两人参加围堵一个嫌疑人的时候出了意外,庄一伟因为支援不及差点从六楼摔死,所以从那之后但凡两个人一起办案,钱真永远不离庄一伟左右以便接应。 庄一伟听完这句话笑了一下,没多说,开着车往局里走。 这个时间,大部分人都去吃饭了。 队里没剩下几个人,庄一伟去交报告,钱真就窝在座位上抽烟。 才抽了一半,突然感觉背后被人猛的拍了一把。 “我操!” 转头正准备发火,庄一伟先一步把他嘴里的烟抽掉:“在大办公室敢抽烟,你是觉得自己被点名的还少了?” 被队长看见,钱真又得一顿骂。 后者的气焰立刻消了一半,他挠了挠头:“这不是憋的难受了么……” 从早上六点就出去蹲点等那个证人,一上午了一口水都没喝过,又被晒了那么久,钱真现在真是有点暴躁。 “抽烟去厕所。” 庄一伟走到旁边给他倒了一杯水,递给他:“你给我收敛点!” 钱真接过水就是一阵猛灌,一杯喝完了擦了擦嘴,表情一脸不爽:“谁会喜欢在厕所抽烟啊,抽的都不知道是烟还是二氧化硫。” 这句话让庄一伟笑了,他有点无奈的看着钱真毛毛躁躁的在椅子上不舒服的动来动去,然后走过去拍了下他的肩膀:“走吧,吃饭去。” 报告他交完了,抓捕的行动安排在下午,目前其他同事在盯着,他和钱真还有时间去吃顿饭。 看他这架势就知道中午不用吃食堂了,钱真眼睛一亮的跟在他后面:“哪儿吃?” “还是老店呗。” “好!” 庄一伟说的老店是警队旁边的一条街道里开的小饭店。 虽然店面不大,但是东西挺好吃,都是家常菜很符合钱真的胃口,那家老板欠庄一伟一个人情,任何时候只要他俩去,肯定是好好的招待。 赶上吃饭的时候,店里人不少。 庄一伟刚进去就听见招呼了,连服务员都跟他很熟,帮人点完了单就立刻凑过来:“庄哥!” “还是老规矩,两份盖饭。”说完庄一伟跟钱真就开始找座,不过这个点人挺多,外面还一堆排队的,两个人绕了一圈也没看见空座。 服务员立刻过来拉住他俩:“老规矩,进包间吧。” 说完就往里头带。 钱真笑的很开心的跟着服务员进了包间,对着空调吹了一会儿立刻满足的叹了口气。 庄一伟坐在他对面有点无奈:“你这么吹就不怕吹出点毛病。” “五千冠军你当我拿假的?” 甩给对面一个有点得瑟的眼神,钱真给自己倒了杯茶,视线往旁边扫了一下:“果然跟着庄大警官就是有福利,吃饭都是进包间吃。” “那也没有你钱警官厉害,卧底卧的差点连结婚证都办了。” 钱真本来在喝茶,庄一伟这句话差点被呛死他。 拼死命的咳了半天才算缓过劲,钱真猛的站起来:“妈的,庄一伟,咱们说好了不提这茬了!” 其实所谓的卧底不过就是钱真在一次计划逮捕里稍微伪装了一下,被派进到了嫌疑人所在的民政局,当时钱真为了接近嫌疑人就插队在结婚登记的队里,一边盯着目标一边跟着排队,谁知道排到最后差点跟人把结婚证给签了。 最后还被那对准备结婚的情侣拉去做了婚礼上的伴郎,灌酒灌的直接挂在婚礼上。 这件事对钱真来说一直是次不愿再提的败笔,偏偏庄一伟就喜欢用这个刺激他。 看着他现在横眉怒目的样子,他对面的警官嘿嘿一笑:“你自己说不准再提,我可从来没答应。” 那天任务结束钱真被那对情侣堵在民政局门口抓耳挠腮的样子现在想起来他都会笑。 钱真入队比他晚几年。 严格说,其实他算是钱真的师父,因为他刚来形队的时候,是一直他负责带的。但是因为俩人年龄差的本来也不远,钱真的性格又大大咧咧,时间长了也就记不住什么所谓的师父还是哥了,俩人合作的顺手了也就成了搭档。 算起来时间也不短了,结果钱真跟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根本一点都没变。 都说警队是挺磨人的地方。 能遇到钱真这样的,也实在不容易。 庄一伟这边还在发散思维,那边钱真已经不爽的要过来警告他一下了,刚走到他旁边,包间门正好被推开。 服务员端着菜顶开门:“二位警官,盖饭!” 他说话的时候,身后刚好有人走过,听见这声招呼,本能的往屋里扫了一眼,正好跟庄一伟撞了个对面。 除了盖饭,老板还送了两碟小凉菜,钱真看见吃的火气终于下去了一点,就近坐在庄一伟旁边,他把比较大的那份扯过来,闷头就开始吃。 “慢用哈,我先出去忙。”服务员要走,却被庄一伟叫住了:“你们旁边包间是什么人?” 这问题问的有点突然,服务员也愣了一下,然后想想:“好像是几个外地人,觉得外面人多就开了包间,不过不是熟人,大概路过。” 这种街道胡同里的小饭馆,多数都是附近工作或者住宅的回头客,像是庄一伟和钱真这样的,大部分的午饭都是在这地方解决,所以里里外外的认识的也差不多。 偶尔会有路过的,会比较面生。 庄一伟闻言皱了下眉:“几个人?” “五个。” “行了,你去忙吧。”让服务员走了,庄一伟在对方帮他们关上门之后往钱真身后的隔墙扫了一眼,一脸的寻思。 钱真这时候也抬起头:“怎么了?” 庄一伟压低了一点声音:“五个人吃饭一点声音都没有,进到包间难道是睡觉的?” 这小饭馆里,说是包间,不过就是用隔墙撘了个小空间出来,根本谈不上什么隔音不隔音的,外面闹闹哄哄的他们在这里都听的一清二楚,五个人在一个包间吃饭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要不是刚才庄一伟扫到一眼,他都不知道原来隔壁还有人。 他这么一说,钱真也皱了皱眉:“是有点不对劲。” 做刑警的,多少都有点职业敏感,庄一伟这么一说钱真这饭吃的也没什么意思了,他站起来往墙边凑了一下,贴着边听了听,能听到有人说话,但是不清楚。 越是这样,似乎越可疑。 他转身看着庄一伟:“怎么办?” 庄一伟没说话,站起来打开包间门往楼道里看了一眼。 这饭馆局部不怎么合理,外面大厅是吃饭的,再往里头一边是厨房对面就是所谓的包间,在往里面有一间非常小的杂物房挨着厕所。 他打量了一会,示意钱真跟他出去。 包间之间的隔墙比较厚,这么听什么都听不见,但是另外一边就未必了。 如果他没记错,厕所跟包间也是有地方挨着的。 钱真不知道他要干嘛,但是估计他有打算了,两个人往厕所那边溜达了两步,然后庄一伟带着他俩人一起挤进了洗手间。 这地方还是男女共用的。 钱真进去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贴近墙边听里面的动静,因为避开了大厅,所以果然比之前清楚了不少。 庄一伟小声的问了句:“怎么样?” 他点了点头,表示能听见。 里面显然全是男人。 谈论的话题有点杂,扯上了不少乱七八糟的事情,感觉就是一般的小混混,嘴里没个正经,但是也不像从事什么特殊职业的。 钱真皱眉听了一会儿,刚准备起身,有一句话飘进他耳朵里:“大哥,隔壁好像是倆警察。” 这句话的效果有点一石激起千层浪的架势。 里面马上有一番乱七八糟的动静。 然后有个男人哼了一声:“警察又怎么样?” 第89章 付志给自己倒了杯饮料,视线扫了一圈,觉得此处的地理位置实在不错。 现在距离会餐正式开始还有点时间,演讲台上放了一堆东西,可能一会儿有抽奖,辛健就站在主席台的旁边,跟两个检察长在一起,旁边不远的地方是赵鹏志。 大概又是在说案子。 表情都挺严肃。 一个人有点无聊的这么呆着,大概十几分钟之后,逐渐这桌也坐的七七八八了,到最后这一桌就只有一个男人,坐在付志对面,也戴着眼镜,偶尔两个人视线撞上,只能尴尬的笑笑。 两个男人坐在一堆女人里是有点别扭。 但是付志两边都坐了人,他就算想换也来不及了。 宴会厅的灯开始变暗,大概是要开始了。 付志趁着最后的机会稍微站起来找了一下辛健的位置,结果发觉前一排的三桌上似乎都没有,觉得有点诡异,他皱着眉坐下,正想发信息,就听见那边主持人说欢迎刚刚荣获优秀检察官的辛健致辞。 下意识的挑了挑眉,他看着辛健站在聚光灯下面,表情一如既往的得瑟。 应该说,有这个环节他并不意外。 白常民的案子最后虽然不是他主诉,但是显然辛健这个名字已经在系统内部无人不知了,这种场合,肯定是要拎出来展览一下。 辛健的发言很简短。 其实都是些官方的场面话,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他视线不动声色的扫了一周,等到发现付志时,非常细微的笑了笑。 早猜到了付志今天会跑到犄角旮旯里窝着。 发言结束,他下台的时候被拉到了最靠近主席台的位置,付志端起饮料喝了两口,视线被桌上的菜拉了回来。 无论如何,菜看着还不错。 因为这桌本来也比较靠边,也不注意是谁先动的筷子,反正陆续的就开始吃了,付志意思意思的冲旁边对他示好的人笑了笑,跟着也开始解决自己的民生问题。 吃到一半,他才搞明白原来这桌是家属桌。 他本来还奇怪,虽然他对认人不太在行,但是这一眼扫过去连一个面熟的都没有确实不太符合常理,直到他对面的那个男的被他认识的一个检察官叫过去,然后俩人一起过来敬酒,他才搞明白这桌人都是什么身份。 一时间,他似乎变得很突兀。 但凡这种会餐,最后都是互相灌酒的时间。 所谓的联络感情基本上都是靠酒精来衡量的,就算你不想去跟其他人喝,也肯定有拽着你不放的。 付志坐的太靠里了,想闪人但是没办法。 因为都是家属,所以很自然的成为了同事之间开玩笑的目标,他眼睁睁的看着大部队冲着他们这桌就过来了,心里无奈的苦笑,觉得自己这简直是自找的。 不出任何意料,还没走到跟前,就有人喊了一句:“诶?这不是付志么?” 他旁边的那几个女的也朝他看。 “我说你怎么跑这儿坐着了?怎么,这是彻底要想变家属了?” 说话的是分院的旧同事,平时就喜欢拿他和辛健开玩笑,虽然并不知道他们的关系,但是这种所谓的“夫妻论”也实在是公开的调侃语。 躲不掉,付志只能站起来:“我不知道这桌是安排给家属的。” 他话刚说完,那边检察长他们也过来了:“付志,你怎么坐这儿了?” 后面跟着的就是辛健。 看见付志被一群人围着问,他微微往前走了两步,然后笑了笑,没接话。 “你小子该不会是为了逃酒吧?”这句话是旁边的赵鹏志说的,话音一落众人都有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立刻有人嚷嚷不能这么放过他,还没等付志开口,一杯酒已经端到他鼻子跟前了。 “自罚三杯再说!” 他这是招谁惹谁了…… 觉得有点哭笑不得,付志只能碍着面子接过酒杯喝了三杯,幸亏这杯子不大,他干完了其他人有人叫好有人起哄。不知道是谁在后面提了一句:“刚才辛健上台了,怎么能把付志落下,这也是个英雄啊。” 立刻就有人跟着凑热闹:“没错!应该让付志也讲两句!” 付志开始觉得头疼。 检察长笑眯眯的站在他对面,还端着酒杯,虽然没开口,那意思明显是,怎么着你也得表示表示。 辛健这时候才开口压了压:“付志本来就不怎么能喝,我代吧。” 结果他不说话还好,一说话旁边声音更大了。 “辛健,你不能这么抢风头啊!” “就是,明明大家要看付志的,你别凑热闹!” 好意也被曲解成了两外一个意思,辛健还来不及再说什么,突然有人毫无预警的插嘴:“付志跳舞非常好,让他来一个呗。” 这话说的付志和辛健两个人都愣了一下。 看过去,发觉是不知道什么时候缩在人群里的曹峰。 要不是现在这个场合不对,付志大概手里的酒杯要砸过去了。 表情大有咬牙切齿的架势。 曹峰说完,很多人都很意外:“付志你会跳舞?” “什么舞?国标?” 有人开玩笑的跟着瞎嚷嚷,曹峰对于付志的表情一点压力都没有,径自笑了笑,故意扬高了声音:“他是跳街舞的。” 这下连辛健都皱眉了。 他询问的视线转到对面的付志身上,后者一脸的无奈,但是一直没反驳。 这时候多说多错。 见他没否认,连检察长都来了兴致:“付志,你会跳舞的话就来一段。” 这个会餐本来就是年末了大家开心聚一聚,台上还专门请了歌手过来唱歌,能有段真人秀倒是挺新鲜。 检察长这么说了,附和的人就更多了。 一时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扯到了这边,付志皱着眉眼见情况不可收拾,最后只能放下酒杯,难掩尴尬的咳了一声:“那我就随便跳一段吧。” 再矫情就显得有点尴尬了。 他刚一答应就有人跑到主席台那边去弄音响,还有人特地问了他一句:“要什么样的音乐?” 付志站起来从座位里挪出去:“随便吧,节奏感比较强的就行。” 好不容易从人堆里挤出来,他往舞台那边走的时候辛健就跟在他旁边。 “你会跳舞?” 辛健这句全是好奇。 付志只能翻个白眼:“我很久没跳过了,大学时候玩过一段……” 曹峰知道也是因为曾经在大学看过。 这笔账,他过后肯定要跟那小子算回来! 在心里恨恨的数落着曹峰,付志在cd堆里随便选了一首,然后摘了眼镜才上台。 很多人的印象里,付志的性格比较偏静。 就是做任何事都漫不经心的,常年都处在犯困的状态,开会从来不发言,任何活动都没见他冒过头。 他跳舞,其实是很难想象的一件事。 包括辛健。 他几乎是用诧异的表情看着付志一脸坦然的站在台上,一直到音乐响起来。 象被附身了一样。 伴随着节奏舞动的肢体陌生的完全不像那个跟他朝夕相处的人,无论是随着音乐微微改变的表情还是带着点煽情和动感的舞步,辛健几乎是看傻了。 曹峰不知道什么时候挨到了他旁边,笑着调侃了一句:“学长的舞在大学的时候相当的出名。” 那时候,付志还不是现在这种性格。 很多人在看过他的舞之后,都是直接拜倒在他的舞步下面。 辛健拿着杯子的手稍微用了几分力:“他以前经常跳?” “这是我看到的第二次。” 在学校那次还是为了给一个活动筹款。 曹峰笑着喝了口饮料:“我还以为再也看不见了……” 舞台上,付志跳的很专注。 没有尴尬,也没有勉强的痕迹,他几乎是很投入的融入在音乐当中,有些动作的尺度甚至大到底下不少人一个劲的鼓掌。 本来就很好的身材在舞动的时候勾勒的曲线非常的性感,哪怕只是最简单的制服西装,也完全展现出了一种不同平常的气场。 实在是个意外的惊喜。 一曲舞罢,还有人看的没回过神。满场安静了很久,直到付志重新戴上眼镜下台的时候,才传来了震天的叫好声。 他尴尬的挠了挠头:“太久没跳了,生疏了。” “靠!跳的真不错……” 有几个在院里和他关系还不错的同事凑到他跟前吃惊的称赞,旁边的赵鹏志也笑着点头:“你太会藏了。” 辛健看着付志被一群人围着,大家七嘴八舌的表示没想到他舞跳的这么好,甚至有几个女的直接不客气的说要把他这段舞放上网上,估计不少人会爱上他。 付志抽空往辛健那边看了一眼,后者一脸的不爽。 那表情直接的甚至不加半点掩饰。 忍不住,付志笑了。 他冲着辛健微微抬了抬下巴,眼角的笑意里带着少见的得意,不过两个人没来及说话,付志就被其他人拖去喝酒了。 本来还肯发过他的人,因为这段舞,都来了兴致。 曹峰有点幸灾乐祸的看着辛健,不重不轻的感慨:“这才像本来的学长。” 辛健只是眯了眯眼睛。 转头看着曹峰,然后嘴角弯起一个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