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约婚姻》 第1章 契约婚姻 作者:墨玉飞蝗简宁最初的理想只是好好上学、找个好工作、让老爸和弟弟过上好日子这么简单。然而偶遇牛逼霸道的贵族朱南后,他封闭的生活被打开,一切开始向完全相反的方向发展。十五年情感波折,简宁见证了朱南的腹黑之路,朱南见证了简宁不断升级的沉默寡言。有爱吗?当然。可问题是,还能继续爱下去吗?我最不忍看你,背向我转面。背景:生子,真灵国是一个与人类社会共存的平行空间,生活方式与人类相似,那里的生命体使用灵力,由于长久以来极端男多女少的人口比例,同性婚姻和同性生殖成为了必然。真灵国贵族拥有特别的发色和瞳色。适度狗血,小虐怡情,坑品保证,1v1,he。内容标签:生子 都市情缘 契约情人 豪门世家搜索关键字:主角:朱南,简宁 ┃ 配角: ┃ 其它:  无厘头账单  真灵历1306年5月15日,星期天,天气晴,微风。  四年级生简宁走出医科大学校门,前往街口的银行。他穿着朴素的衬衫休闲裤,黑色短发发型普通,五官只能称得上清俊,鼻梁上的框镜更显得书生气十足。  这样的人放在人群里肯定立刻就找不着了,可他身上偏偏有种十分干净的气质,无意间看一眼让人很舒服,是以他即使低调,也不至于完全没有存在感。  可沉默寡言的人在青春的嚣张气焰无限释放的大学校园里本身就很边缘,所以这四年来,除了跟室友说得上话,他基本没有朋友,无论何时干什么,总是独来独往。  留下基本生活费,他将上个月打工的薪水全部转进父亲的账户,然后去餐厅打工。  刚走到路边,突然一辆黑色跑车从身后急速驰来,车影一闪,堪堪擦着他的胳膊停下,高性能的绝佳引擎声引得路人纷纷侧目,简宁吓得后退一步,回神定睛一看,双目不由地垂下,一脸郁闷。  “嗨!——小、简、宁——!”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简宁的脸又黑了几分,抱臂站在路边。  车门打开,车主走下来,满街行人全都不由自主地转移了视线。  只见那人身材高挑,肩宽背阔、腰身劲瘦。一头火红的及腰长发略显凌乱地披散着,白色的西装衬衫领口打开,露出脖上一条盾牌吊坠项链;衬衣下摆平整地扎在黑色西裤里,西裤笔直而修长,显得一双长腿挺拔有力。  他站在那里,红发映着阳光,成为绝对的焦点。  他走向简宁,抱臂微笑。  同样的姿势,一个骄傲无比,一个无奈至极。  “小简宁,你背包上的拉链挂花了我的车。”  简宁下意识去看他的车,“朱少爷,你的车明明好好的。”  朱南不置可否走到车前,突然掏出钥匙对着车身一划,顿时留下一道长长的突兀划痕,对着简宁耸耸肩,“嗯哼。”  “这是你自己弄的。”简宁皱着眉辩解。  “谁看见了?我说是你弄的,谁敢不信?”朱南上前两步,无赖地笑。  “你……”  “车子喷漆修补,少说也得1000真灵元,我知道你拿不出这么多钱,勉强拿出来,也会面临两个月揭不开锅的窘境。我没那么不人道,”朱南从兜里掏出一个小本,“所以你只要在账单上签个字,说明你欠我1000元,有钱时一定归还就行。”  简宁站在一旁不动,朱南把本子翻开递到他手边,“嗯哼?”  顿了两秒,简宁厌恶地接过,从背包里拿笔,熟练地写下“简宁欠朱南1000元,1306/5/15”。抬眼向上全是他的笔迹,写满了欠条,且数额多少不一。  “现在我能走了吧?”简宁把本子扔回去。  朱南接住看了看,满意地合上装回裤兜,“去打工?我送你吧,现在很难等到车。”  “不必了。”简宁坚决拒绝,扭头就走。  朱南笑眯眯地回去开车,阴魂不散地跟在他身后,时而摇开车窗探头大喊:“小简宁!真的不用送吗?上班高峰期,小心在公车上被性骚扰哦!”  简宁脚步一滞,低头尴尬地整了整背包带,继续走。  车站等车的队伍排长龙,简宁站到末尾,心想今天大概来不及等到座位了。安静了没有一分钟,那个扎眼的红发男人又冒了出来。  “这么多人,要等到什么时候?坐我的车吧,十分钟就到。”  简宁毫不理会,就像不认识他。  “我是为你好,你欠我那么多钱,再因为迟到被老板扣薪水,实在太惨了。”  简宁自动屏蔽了他的嘴脸,时而看表,时而回头看看有没有车来的迹象。  “说起你欠我的钱……我来算算,”朱南好事地打开小账本和手机计算器,一边嘟囔条目一边做加法……两分钟后,“哎呀实在太多,我都算乱了。回去得让管家整理出月结算明细,”朱南老实不客气地搂住简宁,趴在他耳边低声道:“这笔债对你来说是个天文数字,恐怕这辈子都还不清。我好人做到底,告诉你个终极秘密。”他那红曜石般的眼眸闪烁着灿烂的光芒,“只要你跟我在一起,债务就一笔勾销,而且无论你想要什么,我都满足你,怎么样?”  一直不为所动的简宁终于有反应了,他看向朱南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笑话,“朱少爷,三个多月了,你几乎每天这样骚扰我,不累吗?”  朱南再次不以为然地耸耸肩,“嗯哼?”  他们的暧昧谈话已经引起了旁人的注意,简宁只好离开队伍站到旁边,双手前推跟朱南保持距离,“朱少爷,你是掌控真灵国的五大贵族之一,高高在上,何必为难我这个平民?”他的语气平静而坚定,“我只是一个穷学生,我们没有共同语言,我们之间的差异太多太远,我的外表也并不出众,所以我不明白你纠缠我到底为了什么。如果只是因为好玩,”简宁深吸口气,抬眼直视朱南,“那我恳求你放过我,你有大把的时间、金钱和闲心,你能玩得起,但我没有,我玩不起,我也不想成为别人寻开心的工具。”  似乎因为少有一口气说这么多话的机会,简宁有些紧张,脸色微红,朱南也收起了玩世不恭的笑容,皱眉迷惘地看着简宁,“你以为……我是个纨绔子弟?”  简宁不答,该是默认了。  朱南点点头,吁了口气,“你会这样想很正常,但是……”他像是没想好怎么说,“我不想你把贵族平民什么的挂在嘴边上,你以为我是贵族就很风光吗?”他苦笑着摇了摇头,“所谓五大贵族,指的仅仅是五大贵族宗家。别看我的头发和眼睛也是火红色就混为一谈,我的家族,只是朱家分家里的一支,整个贵族体系其实……”朱南突然显得有些无力,“你大概不爱听这些,我就不说了。但你要知道,”他又自信地笑起来,“贵族训导里有一条,说身为贵族,就要以平民的福祉为先,爱每一个平民,为他们造福。所以,我是爱你的。”  他右手放在身前,躬身行礼,姿态优雅自然,一看便是长久训练后形成的本能。  不正经的朱南居然正经了起来,虽然他的正经里还是带着深深的不正经。  简宁忍不住笑了一下,瞬间柔和的面孔戳中朱南的心思,他打个响指赞道:“小简宁,你实在应该多笑笑,你笑起来的样子真是如沐春风。”  此时已经放下了戒备的双手,朱南来到他跟前,目光温柔,“如沐春风,那是人类的词语,像春天的暖风吹进心里。小简宁,你该不会是第一次对人笑吧?那我太荣幸了。”  不远处一阵骚动,公车来了。简宁回头一看,队伍最前面的人已经上去坐满了座位,其他赶时间愿意不坐的,也都从队伍后面蜂拥赶上,堵在公车门口。  简宁正要冲过去,面前突然横出一只手。  “你还没回答我,是不是第一次对人笑?”朱南不急不慢地问,胳膊却死死拦住他。  “你放开我!车要开走了!”  “开走就开走,我送你去不就得了。先回答我的问题!”  朱南双手圈住他的腰,简宁急于追车,也顾不上他俩现在有多像闹别扭的小情人,左右推搡,却撞不开这个怀抱。公车看人上得差不多就开走,自然不会等他。  那一刻简宁几乎哭了出来,它居然在自己眼皮底下开走了!只有十米!十米!他竟然没追上!  愤怒让他力量倍增,猛地一推把朱南推个踉跄,“你就是要让我不痛快才高兴是不是?!”  朱南不好意思地笑,“不就是车走了嘛,我送你啊!”  “我为什么要坐你的车?我不想跟你扯上任何关系!你简直有病!”  简宁看看表,心一横,干脆用跑的!  尚在等车的人津津有味地看着这边的争吵,八卦男主角朱南一人站在那里,对着大家讪笑,继而回头去拿车子,再次跟上简宁。  简宁又气又急,一路狂奔,身体几乎突破极限,终于赶在最后一分钟到达餐厅。  换上工作服不久,朱南也大摇大摆地进来,找了个角落坐下。  “简宁,那位先生点名要你服务。”  同事走了来,冲他指了指远处的朱南,简宁郁闷极了。五分钟后,他端着朱南点的套餐,弯腰正要放下,朱南冷不防一拉他,餐盘滑落,食物全部洒在朱南雪白的衬衫上,造成大片污渍。  “你……”简宁恨得双眼冒火,拼命压低声音,“你到底想干什么?!”  朱南得意地指了指自己,“一个称职的服务生,现在该怎么做?”  简宁咬牙切齿,“你别太过分。”  朱南轻松地吹起口哨,“你不处理,是想让我就这样走出去,向老板投诉?”  简宁也破罐子破摔了,“随便,大不了不做了。”  朱南一顿,笑了,“我哪有那么坏。”说着便自己拿纸巾擦起来,“我的衬衫是大品牌订制的……”  “多少钱?”简宁冷冷地问,“两千够吗?”  朱南故弄玄虚不说话。  “不够?那五千?”简宁直接从他裤兜里掏出账本,翻到最后,写“简宁欠朱南5000x30元”。  朱南疑惑地看着那个“x30”。  简宁道:“现在我写够了一个月的份,请你一个月之内别再找我了好吗?”  朱南恍然大悟,自行脑补道:“你的意思是,一个月后你就会想我么?”  简宁眉头紧皱,彻底拿此人没办法了。  回到前台老板却说:“简宁,服务生跟客人发生争执,要按比例扣薪水。”  简宁目光低垂,“我明白,扣吧。”  说着朱南却走过来,毫不在意衬衫上的污渍,“老板你误会了,他的服务让我很愉快,请不要扣他薪水。而且……”他笑着看看简宁,简宁却没看他,“如果你愿意给他涨一倍的薪水,我会介绍一位很棒的厨子给你,到时你的营业额一定会有质的飞跃。”  简宁意外地抬起头,朱南语气坚定,尤其当他自信地站在那里时,那种从内而外的气场,容不得任何人质疑。餐厅老板盯着他那头嚣张的红发,又看看那双红曜石般的眼眸,只得说了声“好”。  诊所之夜 第3章 “你不用说了,我是不会跟你去……酒店的。”朱南冠冕堂皇头头是道,可简宁才不信他只是单纯地想盖上被子睡觉。  朱南无奈地叹气,“那睡车上总行吧?学校附近没有通宵营业的店铺,难道你要站街上干等?”  简宁看也不看他,“那是我的事。”  朱南突然停下脚步,意味不明地看着简宁,半晌露出一副投降了的表情。  “小简宁,你是不是除了读书和打工,就没经历过其他的事情?”  简宁莫名其妙,朱南解释道:“爱人和被爱,你从来都没经历过?”他无奈地双手叉腰,看向旁边犹豫了一下,又回头看着简宁,正色道:“我做这么多,是因为我喜欢你,想和你在一起,我在追你,你是真不懂还是装糊涂?”  简宁的眉头紧紧皱在一起,正要说话,突然一个车影驶过,简宁想也不想便追了上去。  “喂你干什么?!”朱南大喊一声,也跟上去。  简宁速度很快,朱南跑到车站,他已经跳上了车。朱南恍然,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通宵巴士!  正郁闷着,简宁的脑袋从最后一扇车窗里伸出来,在寂静的夜色中冲他高声大喊:“我不喜欢你,更不会和你在一起!你死心吧!”  要知道,这是他鼓足了勇气,在已经离开有恃无恐的条件下才敢说出的话,朱南先是一愣,随即摇头苦笑,开车前往学校。  他先简宁一步到达,但并没出现,而是躲在暗处等待。不久后简宁走下巴士,绕到学校围墙的角落里坐下,将背包抱在怀里,闭上眼睛,下巴搁在膝上,极度缺乏安全感的样子。  朱南靠着车门站着,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远远看着他,陪他一起体会凌晨空气中的凉意。等到确定他睡熟了,便走过去轻手轻脚地将外套盖在他身上。  六点,天色明亮,学校大门打开,朱南才开车离开。  简宁也很快醒过来,一脸复杂地看着身上的黑色西装外套。  回去匆匆刷牙洗脸吃早饭,简单收拾了一下,他再度迎来忙碌的一天,前往医院实习。  产房阴谋  到医院打扫了办公室卫生,再为科室的几位老师买好早餐——他虽然不擅长交往之道,可这些最基本的还是能做到的。写病历时忍不住打了几个哈欠,弄得满眼泪水。  摘下眼镜使劲儿揉揉,红发男人的脸突然出现在脑海中,吓了他一跳。去洗手间又洗了把脸,他告诉自己要清醒,做正事,别再想些有的没的了。  回到办公室,主任医师来了,看到他眼睛一亮,“简宁,准备一下,九点钟进产房。”  简宁一愣,继而眼中露出兴奋的光芒。  他又疑惑又高兴,实习不久,完全没想到现在就有进产房的机会。不过既然机会来了,就要好好把握,认真学习的同时,也该随机应变把自己的优势发挥出来。  毕竟实习期的表现不仅与毕业成绩挂钩,还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工作去向。  把注意事项仔回味了一遍,他看好时间往产房去。可意外的是,产房里站着的除了主任医师之外,全是这一届的实习生。  这是要观摩吗?那也不该没有其他护士啊……  不久后产夫被推进来,主任医师接过待产数据单,简宁正好就在旁边,便往上面看了一眼,数据基本正常,除了有一项显示血块较多,大概是有些凝血。各种仪器就位,主任叫产夫深呼吸按节奏用力,准备生,并叫实习生分成两拨,一拨观察仪器数据,一拨观察产夫情况。  简宁奇怪地皱眉,按理说现在还不是用力生的时候,难道理论和实践的差别就在这里?  一般头胎产夫因为没经验、紧张等原因,临产时都不太懂得如何正确用力,这位也是一样,盲目使劲儿,对胎儿的降生没有任何帮助,反而把自己疼得哇哇乱叫。  此时医生应该正确引导才对啊,可主任什么都不说,他们实习生也不敢越俎代庖。  果然不到半小时,学生便报告数据有异,胎儿下降的速度减缓、宫缩开始不规律、体内凝血增加。主任医师“嗯”了一声,下令道:“准备灵力助产。”  这下所有实习生都震惊了,简宁更是大惑不解。  灵力助产是在难产、一般外介技术手段无法保证产夫及胎儿安全时才采用的,它要求医生有极高明的灵力控制和牵引能力,产夫承受的痛苦也将在一定程度上增加。可这位的情况还不至于不要灵力助产啊,更何况……简宁看了眼主任,如果他一开始就正确引导,产夫也不会沦落至此。  一切准备停当,主任医师双手覆在产夫隆起的腹顶,将灵力灌入。  “待产时产夫的情况就很不好,有难产征兆,但坚持不剖腹。”  “主要问题在于孕囊内的凝血,不开刀清楚凝血,他和胎儿都会很危险。”  “他已经做好了承担任何后果的心理准备,也签了责任书,当然我们医生要尽职尽责,用一切手段保证产夫和胎儿的平安。凝血影响了正常宫缩、阻塞产道、并会大幅增加产夫痛苦,这时应该将灵力分为三部分,一部分控制凝血,一部分保护孕囊内膜,一部分推动胎儿……”主任医师加大灵力冲击量,“这非常不易,诸位需要不断练习灵力控制和牵引的精确度。”  产夫声嘶力竭地喊着,仿佛这里正进行着一场屠杀,饶是早已有了心理准备的实习生也不禁听得头皮发麻。  主任医师又道:“当然,良好的心理素质和临场随机应变的本领也是产科医生必须的。”  实习生一边负责被分派到的任务,一边牢记老师的教诲,简宁却心不在焉,总觉得主任的话在暗示什么,至少……即便是为了教导学生,一名合格的医生也不该当着产夫的面说这些话。  何况他刚才看过,待产记录根本没他说的那么严重。  或许是性格耿直,或许是一时冲动,或许是命该有此一劫,简宁突然将双手放在产夫肚皮上,同样催动灵力,然后根本没来得及多想,便吃惊而疑惑地看着主任医师,“老师,您把产夫的灵力全部引向了胎儿身上?为什么?”  主任医师根本没想到会被学生突然横插一脚,没想到一个学生居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摸清他灵力的动向和真实目的,更没想到,他会当众拆穿自己,质问自己!  一瞬间的恐惧让他脸色发白,注意力分散也使灵力控制出现偏差,产夫发出一声极痛苦的大叫!  产房里顿时气氛诡异,所有实习生先看简宁,再看主任,然后面面相觑。  老师不是说把灵力分成三股吗?简宁却说老师把产夫的所有灵力引向了胎儿,那会害死产夫的!  话好像长了翅膀会飞,简宁脱口而出之后立刻就后悔了,害怕了。前后想想,这件事里有太多古怪,难道真有阴谋?而且被自己无意揭穿了?  然主任医师很快就镇定了,略带怒意问:“你说什么?”  简宁连忙答道:“没、没什么……可能感觉错了,我没看清楚……”  “我让你动手了吗?”  “没有,”简宁尴尬地退到一旁,“对不起,老师。”  “注意一下,再自作主张,就取消你的实习资格。”  “是。”他自觉地退回,却再也无法集中精神。刚才的感觉不会错,主任嘴上说的和实际做的根本是两码事,他的行为,明显是保存胎儿放弃产夫!  最终的结果是胎儿平安出生,产夫因难产去世,与他所想的一模一样。纵观整件事,产夫情况危急,根据产前责任书,产夫及其家人自主决定优先考虑孩子,一切有理有据,产夫也将成为为了孩子不惜放弃自己生命的伟大父亲。  可简宁知道,这是人为的,正常情况下产夫根本不会死,是有人故意害他!  是主任吗?把助手全部换成实习生,因为实习生流动性大,缺乏经验,容易被他糊弄?  带着满肚子疑问往回走,主任从身后跟上来,低声说:“下班来我办公室一趟。”  简宁愣住,机械地答应了。  这个时候单独找他,想干什么?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下班后简宁来到主任医师办公室,里面空无一人。过了十来分钟,他刚掏出手机准备问问,后颈便猛地一痛,接着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失去意识的瞬间,脑海中蹦出四个字:杀人灭口。  不知过了多久,睁开眼睛看到这个清明世界的时候,他庆幸极了,回想起之前发生的事,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还有醒过来的机会。  他正坐在一辆高档跑车上,身上又盖着一件西装,扭过头,朱南那红曜石般的眼眸正盯着他,“醒了?脖子上给你抹了些药油,还痛不痛?”  简宁下意识伸手去摸,黏黏的。  摇头表示不怎么痛,他别扭地张嘴,“是你……救了我?”  朱南一副“那是当然”的表情,“本来是去医院找你的,结果巧了,我刚进地下停车场,就见有人鬼鬼祟祟地扛着个麻袋装车,一看就知道里面装的是人,而且……”他露出有些复杂的神色,“可能是天意吧,直觉告诉我那就是你,所以我派人跟上去,在合适的时候救下你。”  简宁蹙眉,“合适的时候?”  “对,救人是一方面,我也必须知道他们为什么绑你。”  “那你知道为什么了吗?”  “正在查,绑匪是买来的,要查清楚恐怕得花点儿时间。”  简宁犹豫了一下,便把产房的事一五一十告诉了他。突然间他发现自己身边好像只有这个人能够相信。而他一向认为吊儿郎当的朱南,也在此时显得异常可靠。  朱南听完恍然大悟,“原来如此,这就好查了。这两天我会让人暗中保护你,你自己也要小心,别接触陌生人,等查清楚这件事再说。”  简宁有些感激有些歉意,“不如我先呆在学校不出去,就不用麻烦你的人了。”  “那岂不是耽误你打工赚钱?”朱南打趣道,一拍他的肩膀,“不用有心理压力,正常过你的日子。手下人长时间不干活儿,也该放出来练练了。现在送你回学校。”  简宁心中各种情绪纠缠,明明不想跟这个人进一步接触,却不得不接受他的好意,都是因为……自己的力量太渺小,太容易恐惧。  “给你的电话。”朱南把被绑匪摸走的手机还给简宁,“里面存了我的号码,有事打给我。”  简宁感慨万千地接过,酝酿了半天,只说出一句“谢谢”。  朱南笑了笑,没说什么,车子开走有一会儿才不着边际地说:“是我应该的。”  简宁还没来得及细细品味那话里的深意,朱南又说:“其实这事是你自己引火上身。”  “是,是我太傻了。但我当时真的一点儿都没多想,发现有问题,不知怎么地就直接说出来了,好像我的嘴已经快过了脑子……”  “所以我说你是个愣头青,”朱南嘲笑着打断他。  简宁脸色一沉,心里挺不痛快,可也知道事实却是如此,没什么好辩驳的。  朱南的办事效率快得出人意料,当天晚上,宿舍楼下响起连串车喇叭声,很快便有不少学生趴在窗口,对着下面的车评头论足,简宁一向无视这些,戴上耳机看书。可那扰人的喇叭声却停不下来,时间一长,就是欣赏车子的那些学生都觉得烦了。  突然被人戳了一下,简宁摘下耳机,疑惑地看着身后的室友,室友指指桌面一角,他扭头一看,手机正在震个不停,来电显上两个大字:老公。  简宁什么都明白了,黑着脸接起电话的同时,楼下的声响静止。  “叫你那么久怎么不下来?”朱南自然地像老夫老妻对话。  简宁漠然道:“我不知道是你。”  “那也不接电话?”  刚要张口解释,朱南便急切地又道:“你现在下来,事情查清楚了。”  到底是求人帮忙,简宁没什么好拿捏的,站起来打了声招呼就走。可他没注意,从他出门到走上朱南那辆拉风的跑车,有多少学生极度吃惊地打量着他,交头接耳议论得热火朝天。  简宁诶!接他的是谁?家人?朋友?恋人?平时完全看不出他居然这么有背景!  而那些不认识简宁的,自然更是脑补得天花乱坠人神共愤。  “事情是这样的,”朱南开车出学校,不知要去哪里,“那个产夫是一位商人的爱人,家里也小有地位。这几年来这个商人生意越做越大,手段和为人却都不怎么光明。因为一些复杂的原因,他跟爱人崩盘了,所以就趁这次爱人生孩子,买通、或者威逼你们的主任医师害死产夫,做出因难产去世的假象。可惜被你无意间抓到证据,所以他们要灭口。”  “居然这么……”简宁瞠目结舌,这种动不动就要人死的生活,实在离他太遥远。  “你肯定没兴趣知道他们之间的恩怨情仇,我只想告诉你,像今天早上这样的绑架,有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以那个商人的作风,不只是你,恐怕还会牵连你的家人。如果不妥善解决,你以后的日子……很难想象。”  “那、那我应该……”简宁顿时就乱了,如果只是自己,大不了就豁出这条命。可一旦牵扯上家人就不能不多想。然而以他现在的能力,怎么可能跟那种人斗?  “让我一直保护你,这也不太可能。”朱南手握方向盘,目光冷清,语气坚决。  简宁登时怔住,忍不住去看朱南,却发现捕捉不到任何有用的神情。虽然很清楚他没必要为自己做这么多,但今天早上他明明不是这样说的,突然听到这种话,心里难免会有落差。  难道因为对手太厉害,连身为贵族的他都招架不住? 第5章 朱南露出满意的笑,“如果做不到最美好,那干脆,就最惨痛吧。”  他长臂一伸扯开被子,按着简宁的腰翻了个过儿,让他背对自己跪着。一番天旋地转,简宁晕晕得还没清醒,腰间就被猛地一提,两腿也被大力分开,碰到了一个硬热的□。他  惊出一身冷汗,本能地想逃走,却被朱南更大力地拽了回来。  朱南趴在他背上,偏过头疯狂地亲吻他耳后的肌肤,喘息粗重。  简宁只觉得身上越来越烫,不只是烫,皮肉下的各个角落还逐渐燃起了一股股奇怪的感官,很难受,一开始还能忍,最后几乎难受得让人抓狂。他只好不断趴下身体,把头埋进枕头,掩盖了视觉听觉,以为这样就会好,可结果却是触感的成倍增加。  肌肤紧贴,口舌相融,那种感觉……既古怪又奇妙。  朱南的阳/具猛然顶入,简宁痛得大叫一声,那一下仿佛抽走了浑身的力气,让他连跪都跪不住了。也从此刻开始,他彻底交出了意识和身体的控制权,任人宰割。  朱南这个人很奇怪,他总会在你以为他很好的时候露出坏的一面,又每每会在你认为他很坏的时候,做出许多温柔的事。  你痛极了,他会吻你、安慰你,挽回你的神志,他会细心地照顾到你身体的需求,完事之后不是拍拍屁股抽烟走人,而是会帮你洗澡,替你收拾一切。  成年以后的简宁对做/爱从没有憧憬和期待,因此也说不上这个第一次究竟是好还不是不好,但绝对是够难忘的了。重新躺回被子里,刚才那场狂风暴雨般就像一场梦,他已经不记得确切的感受,只是感觉……似乎也并没有太痛。  而自己与身边这个男人的关系,有了质的变化。  这一夜好长,无论简宁怎么努力都过不去。  朱南缩着身体躺了一会儿,突然又睁开眼睛,“你还睡不着?是不是难受?”  简宁摇摇头,“没有,还好。”  “难受的话要告诉我。”朱南横臂抱住他,简宁又不自然地抖了一下,朱南显得有点儿伤感,“你怎么比以前更不爱说话了呢?有什么想不开的,不能跟我说吗?”  简宁迷茫地望向这间豪华的套房,想不开的,就是现状,就是你。怎么说?  朱南认真地循着简宁的视线,把屋里看了一圈,最后自以为明白了,说:“住酒店是暂时的,我已经吩咐人找房子了,很快就能搬,到时候就会有家的感觉。”  家的感觉?简宁觉得很陌生。紧接着就好想回家,甚至又像最开始出来时那样毫无意义地想,如果他没有来上大学,呆在家里多好?  日子或许会苦一点儿,但也不至于这样。  “那个……我想跟你商量一件事。”过了很久很久,简宁总算稍微控制住心情,这才想起现实中不得不解决的问题。“以后……那个的时候,你能不能带套?”  朱南一愣,“我很干净,我没病。”  “不是这个意思……”简宁压低声音,一脸尴尬,“我是怕给你添麻烦。”  “是怕给自己添麻烦吧,”朱南毫不留情地揭穿,“无所谓,但我可能会不记得,所以你要自备。”  简宁点点头,“知道了,我会的。”  “那……今晚怎么办?”朱南玩心又起,“我现在给你买药去?”  “不不,不用这么麻烦,我明天自己去就行了。”简宁丝毫没反应过来他是在开玩笑。  “你是第一次,明天就躺床上休息吧。我出门的时候正好买给你,来得及吧?”  简宁老实地回答:“来得及,有72小时内应急的。”  “不过听说安全套和避孕药的效果都不绝对保证,如果真的怀上了,怎么办?”朱南平躺在床上,双手背后枕在脑后,好整以暇地笑。  简宁却是愁云惨淡,周身散发着凄凉,“你放心,我一定会立即打掉。”  朱南眨了眨眼睛,不置可否。翻个身咂咂嘴,带着睡梦中的呓呓声调说着:“我答应你一件事,你也答应我一件事,怎么样?”  “什么事?”  “我们的情况已经这样了,所以我希望你不要再纠结于它是怎么发生的,稍微缓一缓,就继续做你该做的,过正常日子好不?我不想整天对着个没精打采、要死要活的人。”  “这我知道,”像是想证明自己,简宁有些急躁,“我今天确实是因为不习惯,以后不会了,说过的……一定做到。”  “那好,”朱南背着他得意地笑,“听我的话,睡觉吧。”  约会偶遇  简宁与朱南的同居生活正式开始。  事实并没有简宁最初想象的天天淫靡、夜夜笙歌那么可怕,因为朱南的出现频率明显没有没确定关系时高了,隔三差五才会过来酒店,更不会再在路上逼他签账单什么的。所以虽然有时要跟他一起吃饭睡觉做/爱,可总的来说生活好像又回到了从前的那种平静状态。  而且做/爱说来跟吃饭睡觉差不多,一次紧张两次难受,但三次五次十次之后,自然也就习惯了。虽然简宁还是感觉不到什么叫爽什么叫high,可至少能够从容应付。  唯独没适应的,是朱南说风就是雨、自作主张、死缠烂打又霸道无比的性格。  周六晚上,简宁打工。打开电脑没看几页资料朱南就来了,抱着他不撒手,还故意抓住他胳膊不让他操作,“你明天早上不打工,咱们出去玩吧?”  “我要写毕业论文,时间不多了。”  “你每天不是实习打工就是写论文,比真灵国政府总理还忙,就周日一个早上,都不能施舍给自己放松一下?把自己逼得太紧,身体会垮掉的。”  “既然你知道还让我出去?”简宁低声反驳,“周日早上我就是用来补眠的。”  朱南竖起食指摇了摇,露出“你不懂”的鄙夷眼神,“睡觉并不能把精力睡回来,相反,睡得太久会导致头晕恶心、浑身无力,你需要接近自然,用活动的方式来缓解疲惫,比如兜风、运动、品尝美食。”朱南像个专业的健康指南,“明天上午我们听音乐会,下午……打球和游泳,你喜欢哪个?”  简宁丝毫不为所动,“也许你说的对,可是因人而异,和你出去,我会更累。”  朱南立刻沉下脸,捏起简宁下巴,温柔荡然无存,“做一个合格的恋人,你又忘了?”  阵阵压力传来,简宁目光低垂,只好退一步道:“我忙了一个礼拜,明天下午和晚上还要打工,真的想睡个懒觉。”  “没问题,那就睡个懒觉,然后出去吃饭,音乐会循环演出,每场一个小时,来得及。”  简宁还想说话,朱南却打断他,“小简宁,我们要互相尊重。”  简宁无奈,相处至今他还没摸清朱南的性格。自己说些不软不硬的话,他有时候会一笑置之,有时候却会大发雷霆。简宁一而再再而三试验他的底线,只是为了给自己留下最充分的空间。  下巴被捏得发痛,朱南红曜石般的双眸放出攻击性的光芒,近在咫尺。  突然简宁眼睛一痛,啊了一声,一手捂住眼睛,一手去捉桌上的眼药水。  “怎么了?”朱南抢先一步找到眼药水,让他靠在自己身上,轻轻翻开眼皮,一边吹一边将药水滴进去。一瞬间简宁有些恍惚,这种温柔的气息流进眼内的感觉,让他尝到了久违的安慰。  “好点儿没有?”  简宁闭着眼睛,尝试转动眼珠,“不行,睁不开眼睛。”  朱南当机立断,“去医院看看。”  简宁愣了一下,以前眼睛也经常刺痛,但忍一忍或者滴点儿眼药水就会好,没这次这么严重。可即使是这样,他也没想过要去医院。一般人对待这种小痛,不都是放任不管么?  事实证明朱南并非多此一举,医生说简宁因为过度用眼不注意用眼卫生,有些发炎,要敷药三天,期间不能睁眼。炎症消除后平时还好注意。  医生给简宁眼内滴入药水,又给双眼眼眶到太阳穴的位置涂上厚厚一层药膏,再在头上缠了一圈纱布。简宁站起来,不自觉地去摸周围的东西,刚迈出一步,就被凳子撞了。  朱南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大笑出声,简宁顿时脸红,双唇抿起,茫然又无辜。  朱南握住他的手,“看你以后还敢不敢总揉眼睛,小简宁,拉好我,咱们回家。”  简宁感觉到周围人不少,脸色更红,好在看不到,不会太尴尬。  回去后朱南用热水帮他擦了脸和手,两人上床,趁他看不见,朱南欺负起来更是不留情,进入前还故作好心地警告:“你别太激动哦,否则流眼泪了对眼睛不好。”  说是如此,可这次朱南很温和,进入没多久便退了出来,期间更是几次停下,简宁猜想,他大概是看他有没有真地流眼泪。  “整天玩命打工,这下好了,三天看不见,三天拿不到薪水不说,老板还很可能趁机换人!”身体上放过他,嘴上便要讨回来,“等年龄大一点儿,年轻时攒下的痛就会发出来,到时候看谁管你……”  朱南不停嘀咕,简宁不言语,却知道他说的有理,知道他……是真的为了自己好。  第二天简宁再拗不过朱南,只好去约会。一路上被朱南拉着走,掌心传来温暖,简宁突然就很轻松,虽然眼睛看不见,可这种完全相信一个人、依赖一个人的感觉,却是从小到大都不曾体会的。  听的是交响音乐会,简宁在音乐上没什么造诣,开场不到十分钟就昏昏欲睡。  朱南却是从小就学习欣赏高雅音乐,管弦奏鸣碰撞中,他侧头认真地看着正打瞌睡的简宁。  只有在他看不见的时候,自己才能毫不掩饰地露出宠爱的神色。  他将简宁搂进怀里,睡着了的简宁很听话,面容平静安详,不像平常要么冷冰冰,要么苦大仇深皱着眉。拨开他额前的几缕碎发,轻轻印个吻上去。  简宁完全没察觉,看来简宁真是累了,朱南心情很好。  不久后简宁被身体的剧烈晃动惊醒,耳朵辨认一下,周围已经没有音乐声了。  “需要我抱着你离开吗?小、简、宁?”  声音紧贴着耳边传来,简宁意识到自己正被朱南搂着,赶紧退开,“演完了?你怎么不叫我?”  朱南摊手,“我起码叫了你三遍,公共场合,总不能大声喊吧?”  简宁郁卒,那公共场合就可以随便抱了吗?  浑浑噩噩假装听了场交响乐,简宁从进门到出门,根本不知道,他刚才来的是真灵国最大的音乐厅,听了最富盛名的乐队演奏,那高额的门票根本不是他能想象的;他坐在贵宾包厢,视野开阔、收听效果极佳。这一场让多少人崇拜与期待、多少人做梦都想来却无法来的音乐会,就在他的懵懂与睡梦中、以无意识的方式悄然溜过。  曾经有一次,他也暴殄天物过。  “带你去我常去的餐厅,吃小羊排,你一定喜欢。”  朱南边说边开车,简宁自以为没有拒绝的资格,便不言语。  进入餐厅第一感觉就是好香,接着优雅的钢琴声传来,却听不到客人交谈和用餐的声响。他知道这里一定很高档,客人肯定都是上层人士,他们吃饭的目的可以有很多,却唯独不会是为了填饱肚子。这里对客人的衣着也一定有要求吧,简宁想,像他这样的如果一个人来,绝对不会被放行。  服务生上了些东西,他看不到,朱南也不说,只好干坐着,感觉好傻。  接着感觉到朱南走过来,将餐巾放在自己膝上,又在桌面上悉悉索索地摆弄了一阵,“张嘴。”  简宁机械地张嘴,凉凉的液体滑进来。  “开胃酒。”朱南说。  简宁试着品尝,因为没有比较,也不知道所谓的好酒究竟好在哪里。  “再张嘴,还有开胃菜。”  如是几次,简宁不好意思地说:“你告诉我餐盘的位置,我自己吃,不用麻烦你。”  “你自己吃一定会不停地发出声音,多没礼貌。”  简宁一想也是,可总让朱南喂吃也不好,有点儿郁闷。却不知此时的朱南一脸笑意,因为能在大庭广众下喂他吃东西,心里不知多高兴呢。  这样吃了一会儿细腻松软的小羊排,又有一个脚步声向他们走来,简宁听得出,不是服务生。  “小南?你也在这儿?”  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从近旁传来,虽是疑问,语气里却不见一点儿惊讶。  “林哥?这么巧。”  简宁感觉到朱南站起来了,应该是打招呼。这个人是朱南的哥哥?简宁顿时觉得自己的存在感变强了,还有些无地自容。  “呦?还带着人?这位……以前没见过,眼睛受伤了?” 第7章 简宁被说得很难堪,心中将朱南骂了个狗血淋头,“对不起,是我一时冲动。”  “算了不碍事。简宁,你让我看到了理想中伴侣的摸样,小迪说他跟你也很谈得来——他的喜好对我的感情生活有很大的决定作用——离婚多年,这是我第一次动心,又遇到了你这样合适的人,所以有些迫不及待,有些突兀。我们俩的确还不熟,我也不强求你立刻给我回应,可以考虑观察几天,甚至几个月,我愿意等你。”  这番示好的话,比起朱南那种将你气到七窍生烟的强买强卖不知好多少倍,可简宁却连想都没想,就直接否定了他。  苏先生意外地蹙眉,“这么干脆?是嫌我年纪大、离过婚还带着孩子吗?你们年轻人或许不懂,离过婚、有孩子的男人才最成熟,最懂得婚姻家庭的重要性。我们如果在一起,也许你不会有疯狂炽热的爱情,但我保证,你一定会过得愉快舒心。听小迪说,你的父亲和弟弟在乡下,到时我们把他们接来一起生活,怎么样?”  简宁一脸为难,仍在沉默。  “我知道一下就让你接受很难,所以我希望我们都给对方一些时间,相互了解深入了,或许你对我会有新的看法。”  简宁终于下定决心,坚决摇头,“不,无论如何我都不可能跟你在一起,因为我……有恋人了。”  苏晨一愣,不快地看着他,“刚才还说没有,现在突然又有了,这样耍我,太低级了吧?”  “是真的有,”简宁坚持道,“刚才说没有,是因为我不想说。”  苏先生一脸怀疑,简宁满心忐忑,又解释道:“苏先生你什么都好,你的伴侣一定是一位非常优秀的人,我……高攀不起。”  “你发好人卡的手段还真是拙略。”  简宁:“……”  “苏先生,我真的要走了。”简宁试探着往门口走了几步,对方还是用那种古怪的微笑看他,但没制止,于是他又走了几步,“……以后我不会来给小迪上课了,实在对不起,帮我向他道歉,然后……这一期的薪水,我可以不要。”  “居然这么绝……”苏先生喃喃自语。  “十分抱歉,我走了。”简宁抓起背包仓皇出门。  苏晨一动不动,托腮眯眼打量着简宁的背影,表情颇有深意,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路跑出小区,简宁站在街边弯着腰喘气,胸口的压力这才小了一些。  看看表,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竟然如此煎熬。走到车站,望着车上车下黑压压的人群,他突然失去了挤车的勇气和力量。于是转个身,沿街漫无目的地走。  他真没出息,对,就是苏先生说的胆小。告白与被告白,这种事每个人都要经历,他却又紧张又害怕,好像有心里阴影似的。  但苏晨说喜欢他、想跟他在一起,抓住他的时候,他本能地抵抗,本能地想逃。难道这也与朱南有关?如果他讨厌朱南,现在有另一个人对他告白,他应该高兴才对啊!  那难道是说,他其实是喜欢朱南的吗?  仔细想来,他之所以反感朱南,是反感他的行为方式,反感他们在一起的原因,但朱南碰他、对他好、甚至做/爱的时候,他其实并没有像今天这样本能抗拒。  苏先生绝对是个优质伴侣,甚至比朱南更好,可如果他跟苏先生在一起,然后做/爱……  假想的场景让简宁感到一阵深深的恶寒,太可怕了……  他又忍不住想了想宿舍跟他关系要好的朋友,同样,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太可怕了。  于是事情又回到远点,为什么别人都不行的事,朱南可以?  为什么……只有他一个人可以?  简宁颓然地坐在路边,突然发现,自己正在作茧自缚。  亲弟来访  回到酒店又发了会儿呆后,简宁突然像活过来一样打开电脑,准备做论文。因为忙于打工、找工作、应付朱南,他的论文进度比起其他同学慢了不少,再不努力就赶不上了。  专心工作是忘掉坏心情的好方法之一,简宁逐渐投入到分析与论证中,总算摆脱了不快。  因为过于专注,他连开门声都没听见,直到朱南走到他身边,好整以暇地低头俯视。  简宁这才抬头,对上他眼睛的时候,突然产生了一种难以言说的感觉,这种感觉与不久前在苏晨家发生的一幕重合,他恍然反应过来,那时苏晨抓着他不让他走,他下意识地就想起了朱南,想要快点儿见到他。然后自己也不知是怎么了,有史以来第一次对进门的朱南主动说话。  “你回来了……”  朱南不由地睁大眼,有些意外、有些愕然,更有些兴奋。不只因为简宁第一次说了迎接他的话,更因为他说的是“你回来了”,不是“你来了”,用的不是疑问语气,而是带着点点希冀的感叹。  “回来了,”朱南坐下高兴地搂住简宁,把头搁在他肩窝,“我们做/爱吧。”  简宁有些无措,“我……论文刚好写到很关键的地方,不想断了。”  “那大概多久?我等你。”朱南心情很好,仿佛无论简宁要求什么他都会答应。  “……一个小时吧。”  “好,你先忙,我不打扰你,一个小时后床上见。”  朱南放开他,自去洗澡收拾。简宁却愁眉苦脸,腰间的手离开了,身上的温暖也渐渐散去,老实说,他现在对这种拥抱有些留恋,他正在逐渐依赖他吗?  意识不受自己控制,这简直太可怕了。  说是一个小时,可简宁渐入佳境下笔如飞,洋洋洒洒地写完这部分之后,一看表,已经是两个多小时以后了。朱南竟没来叫他,这真是个奇迹。  把文章又顺了一看,他满意地关掉电脑,进套间一看,朱南穿着深灰色睡袍,四肢并起床上缩成一团,火红的长发披散着,好像一朵富贵的花,手机放在旁边,大概是玩着玩着睡着了。  答应了他却没办到,简宁突然……有些愧疚。  把手机放到桌上,他小心翼翼地挪动朱南的身体,生怕吵醒了他,来回几次,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总算大功告成,将朱南装进了被子。叉着腰长吁口气,他拿起睡袍进浴室。  此时早已被折腾醒的朱南睁开眼睛,乐开了花。  翌日早饭时朱南说房子安排好了,马上就搬,简宁根本没把这事放在心上,乍然听到吓了一跳。  朱南道:“你不想搬?”  “不是,”简宁摇摇头,“是没想到这么快。”  “快么?”朱南不以为意,“都三个月了。”  简宁首先吃完,擦了擦嘴,“我跟你说件事,希望你能答应。”  “什么?”朱南不动声色地放下餐包,认真地看着他。  “我弟弟下周要来参加大学报考面试,顺便玩几天,我得陪他……”  “你的意思是不希望我出现?”  朱南语气平静,简宁不确定他是不是又要发怒,“他……只是来参加面试,很快就回去了。他还小,我不想让他知道太多事,免得他回去告诉父亲,父亲会担心。而且你是贵族……会吓到他的。”  “你打算让他住哪儿?”  “住学校附近的旅社,到时会有很多来面试的学生合住,价格比较便宜。”  朱南顿了一下,“我们这两天就搬家了。”  “所以他来的时候,你能不能让我暂时先回学校?”  话音刚落周围的空气就冷了下来,简宁双目低垂,静静等着朱南的回答。朱南却拿起刀叉自顾自地切牛排。这个意思……是不同意?  朱南这一吃就没有尽头,就着咖啡,细嚼慢咽丝毫不着急,大有吃完这块再来一块的架势,简宁看看表,早上学校有事,再不走就要迟到了。  “你……同意了吗?”  然而朱南就当没听见,继续吃得欢乐。  “朱、朱南……”简宁极其别扭,自从朱南说不许叫朱少爷后,这还是第一次叫他。  隔了许久,朱南终于抬头,“怎么了?”  “我说我回学校住,可以吗?”  朱南靠在椅子上,目光微冷,“你觉得呢?”  “我弟弟要来,所以我才回去,时间很短。难道你就那么霸道,连这点儿小事都不肯通融吗?”  朱南不屑地哼了一声,“既然是小事你为什么不跟弟弟直说?你根本就不想让你的家人知道我们的关系,为什么?我见不得人?我对你不好吗?这么久了你还是一点儿都不肯定我?用到我了就听话,不需要了就把我扔在一边……”  他冷笑,想起昨晚自以为是的幸福,他觉得自己好傻。  简宁听见这话也很受不了,气急反问:“我们的关系?我们这种单向强制的包养关系,你让我怎么跟家人说?我还没那么不要脸!我哪一次不是低声下气地跟你说话,我怎么敢把你扔到一边?你放心,我永远都不会忘记,因为你,我和我的家人才没有□掉,我永远都会对你感恩戴德!”  朱南突然猛地扔了刀叉,金属餐具与瓷盘猛烈相撞,发出刺耳的响声。  “说你不会说话,我看你口才好极了!”  简宁一脸坚决,“下个礼拜我一定要陪弟弟,无论你同不同意。”  “呦?这是要过河拆桥了?”朱南冷笑,起身抄起外套,“我告诉你,三天之内搬家,你想跑,就先把后果想清楚!”  朱南走了,而且再没出现,连电话短信也没有。三天后他的手下接简宁去新家,说是搬,实际上简宁的行礼还是只有一个背包和一台电脑。  新家是三室两厅:主卧、客卧、书房、客厅、餐厅,附带、厨房、阳台、两个浴室卫生间。  简宁最初的理想也就是这样,工作后努力赚钱,买套跟这差不多的房子,与父亲和弟弟一起住,等弟弟结婚就把房子卖掉,给他新买一套婚房,然后跟父亲换间小点儿、便宜点儿的二手房,至于自己的未来,他还真从没考虑过。  周六早上火车站人头攒动,简宁和弟弟却像有心灵感应,一下就同时看到了对方。简宁冲他招手,简竞踮起脚尖大叫一声“哥”,笑着奔跑过来。  宽松的衣服随风向后飞去,背包也在肩上晃个不停,一瞬间简宁仿佛看到了小时候,两个瘦弱的孩子背着大大的书包,奔跑在乡间小路上。  回神时弟弟已经来到面前,一脸笑容,兴奋地喘息。  他穿着老旧的t恤衫,廉价牛仔裤也洗得发白,简宁认得,这都是自己以前的衣服。他头发微乱,皮肤很白,身体虽瘦,却健康挺拔。  “长高了不少,像个大人了。”简宁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不是给你钱让你买衣服了么?”  “我的衣服都还能穿,干嘛要买新的?”简竞不在意地说,“钱应该留着给老爸买药打针、改善饮食。而且老爸说了,不能一味花你的钱,否则等你结婚的时候拿不出钱了怎么办?”  “说什么呢,”简宁无语,“你来面试总得准备一身像样的衣服,待会儿我陪你去买。”  “不用,”简竞拍拍背包,“我借了老师的西装,老师知道我来面试,都很帮忙。”  “那就好。”简宁感慨地看着弟弟,“让你一边上学一边照顾老爸,辛苦了。”  “你还不是一边上学一边打工照顾我们两个,一家人别说见外话。”  “对,”简宁又揉了下弟弟的头,安心地笑了。  简竞躲闪不及,厌烦地说:“哎呀都多大了你还摸……”他新奇地眺望四周,赞叹道:“啊……大城市果然是大城市,什么都好高档,都是我没见过的……以后要把老爸接来一起住。”  “是,我们一起努力,再撑几年,就能过上好日子了。”  领着弟弟往出走,不远处的朱南坐在车里,将一切看得分明。  最让他感慨和意外的,是简宁的笑。  他从来没见过简宁那样发自内心的、轻松安慰的笑容,如果说上回是如沐春风,那这次他简直无法形容,一瞬间整颗心像被简宁捧在手里细细呵护,几乎要融化了。  可惜那笑容并不是对自己,而是对他弟弟,他最重要的人之一。朱南有点儿吃醋,可正是因为自己用最重要的人要挟他,他才乖乖就范,不得已签了契约。  平生第一次,朱南觉得自己是个强盗。  不由自主地打开车门走上去,简宁看到他便郁闷地停下脚步。可再一看,朱南竟用灵力改换了发色瞳色,变的跟他们一样黑发黑眸,他心中一动,隐隐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第9章 “哥,打工累了吧,先喝点儿茶。朱南哥中午带我去吃你们常吃的小羊排,味道真的超棒!”  简竞拉着哥哥坐下,简宁应付了几句便不再说话。  晚饭后朱南送他们回去,又聊了几句便离开。  屋里只剩兄弟俩,简宁一脸无奈,终于能说真心话了。  “你这一身是怎么回事儿?下午干什么去了?他给你买了多少东西?”  简竞一个不差地说了,简宁听得头大,“你怎么能收他的东西,还收了这么多?”  “我有拒绝啊,可是没用。你难道不知道他决定的事别人只能乖乖照做么?而且他总说是你的心意,让我当成是你买的……”  简宁一怔,有些动容,但很快就更加郁闷,“以后再这样你就坚决拒绝,就说是我说的,不能要。”  简竞点点头,坐在哥哥身边,将房子打量一遍,“哥,他对你这么好,你为什么不高兴呢?”  简宁沉默不语。  简竞又问:“既然你不高兴,为什么还要跟他在一起?”  戳中死穴,简宁脸色一沉,“小孩子别问这么多。”  “什么小孩子,”简竞不快地嘟囔,“所以我觉得你是喜欢他的,你就是面子薄不肯承认。”  “胡说!”简宁怒道,“他给你点儿好处你就帮着他?”  “不是啊我只是说自己的想法,”简竞开心地笑起来,“回去我告诉老爸,他一定很高兴。”  “不行,暂时别跟爸爸说。”  “为什么?”  简宁一脸烦躁,早就说不能让他知道朱南的存在,否则一定没法收拾。  “你也看到了,他是有钱人,很可能只是跟我玩玩,不能长久的。现在你告诉爸爸,以后我们分开了,爸爸岂不是更失望。”  “你就这么确定你们会分开?”简竞不以为然,“对爱情要有信心啊哥,不能消极。”  “行了别说了,赶紧去洗澡睡觉吧,你不累吗?”  简竞跟在简宁身后去浴室,打趣道:“跟有钱人交往果然不一样,都学会睡前要洗澡了。”  简宁无语,黑着脸教弟弟使用热水器。简竞一学就会,痛痛快快地享受了一番有钱人的生活。  洗完澡出来,听到另一个洗手间有古怪的声音,跑去一看,发现简宁正趴在马桶边上呕吐。  “哥你怎么了?晚上吃坏肚子了?不会啊,我都没事……”  帮简宁拍背顺气,吐完之后,简竞愣愣地看着他,突然一脸惊悚,“哥,你该不会、该不会是……”  简宁还没反应过来,“什么?”  “……有了吧?”  简宁一怔,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先是怀疑、再是惊慌、最后是愤怒,“什么有了!别胡说!”  “哥你别生气,我不是开玩笑……”简竞担心地跟着简宁,“你们都同居了,肯定也……那个了吧,哥你不能不当回事儿……”  诡计试探  简竞痛痛快快玩了六天,面试感觉也不错。临走时朱南要送他银行卡,简宁坚决不许,朱南就把钱换成药和营养品,说是慰问简宁的父亲。  简竞也跟着帮腔,简宁没办法,只好让他带回去。  火车离开后简宁有些怅然,原本打算等弟弟升学、自己一工作就把父亲接来,可现在活生生多了个朱南,父亲来了,他怎么交代?  正心事重重,不料脖子突然被勒住。简宁瞬间窒息,脸色憋得通红,脚步踉跄,使了半天劲儿却扳不动那条有力的手臂。  那家伙简直是疯了,在众人惊叹的目光中,竟就以拖脖子的方式将他拖出站台、一路穿过候车大厅、到停车场,再准确无误地塞入跑车后座。  简宁简直要被勒死,眼中都泛出眼泪。  “……你干什么?!”  简宁拼命躲,朱南却不放手,不依不饶缠上来,将他的头拉向自己耳边。  “你记性不错嘛,两星期前吵的架,到现在还生我的气?”他不屑地笑了一下,“不过没关系,反正我现在也还生你的气。”  简宁抓着他手腕,努力呼吸,“你……快放开我!”  “我为什么要放开?我的话还没说完呢!”朱南双手并用,霸道地把简宁整个捞进怀里,“小简宁,我真想撬开你的头,看看你的脑回路究竟有多特别。我不找你你也不找我,就连这几天约时间吃饭都是你弟弟打电话,你就那么别扭?稍微主动一下你会死吗?”  简宁抽空使劲儿呼吸,不小心吸入灰尘,猛咳起来,脸色红得发亮,“咳咳……你、你不找我,我为、什么要找你!我没病!咳咳——咳!”  看他实在难受,朱南终于良心发现松手了。这下简宁咳得更厉害,胸腔大力震荡,甚至能听见肺部一扇一扇的可怕声响。  等他终于咳完回过劲儿来,一抬头却见朱南正十分苦恼地盯着他。那不安、委屈的眼神让简宁心中一滞,更莫名其妙地愧疚起来。  朱南叹了口气,刚才的霸道完全不见,反而一脸郁闷,“从我们交往到现在,你从不主动找我,你知道我有失落吗?我每天等每天等,都快等神经了……”  简宁登时愣住。这算什么?撒娇?告白?示弱?  这真的是朱南吗?他怎么可能对自己说这些话?!  “简宁……”朱南闭上眼抱住他,痴痴地叫着他的名字。  简宁浑身僵住,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朱南紧紧搂着他,胸口贴胸口,脖颈碰脖颈。朱南很喜欢蹭他的脖子,痒痒的、热热的、麻麻的、蛮舒服。然而每当这时候,他脸上深情的摸样简宁都看不到。  蹭了一会儿,朱南捧住他的脸,认真亲吻。  简宁机械地接受,并不回应,却能感觉到朱南这个吻与平时不同。那么温柔、那么缱绻、那么意味深长。原来……接吻真的有一种淡淡的香甜。  后来朱南放开他,低声笑道:“亲着亲着就硬了,先回家吧。”  简宁神情漠然,脸上的红色却一直没褪,朱南满意地抚着那张脸,“现在开始咱俩都别气了,否则就是小心眼。你弟弟这次来,大家不是玩得挺开心么?事情圆满解决,你还有什么不高兴的?”  简宁不答,但眼神中的沉重和烦躁渐渐消散。  朱南轻松地笑了,回到前座开车,“本来那天还打算跟你办个庆祝乔迁的二人宴席呢。”  简宁不解风情地说:“经常跟你去吃好的,少一顿也无所谓。”  朱南顿时变得严肃而急切,“意义不同,意义不同你懂吗?!”  “……我不懂。”  朱南:“……”  简宁:“……”  车载音响放出暴躁的重金属摇滚,朱南投入地跟着摇摆,开车听歌两不误。回到新家,停车回头一看,简宁居然歪在靠背上睡着了,而且明显是熟睡!  这么吵居然都能睡着?!  还是说这家伙是只要一有音乐声就立刻入睡的体质?!  交响乐不行,摇滚乐也不行,看来简宁跟音乐绝缘,朱南蹙眉,他的爱好还有可能是什么?  而当音乐声停止,简宁立刻就醒了,好神奇!  他摘了眼镜刚想揉眼睛,就见朱南警告地盯他,只好又把眼镜戴上,尾随朱南上楼。  这是朱南第一次来到新家,自然要里里外外认真巡查。简宁一回来就躲进书房,才不管他干什么。可惜刚打开电脑,就听朱南的喊声从阳台上传来:“喂!我的花怎么都死了?你干了什么?!”  急匆匆跑去阳台,顺着朱南的手指一看,阳台角落里有两盆花,已经枯萎。  简宁茫然,“我……没干什么。”  朱南蹲下摸了摸花瓣和土,“干死了,你多久没浇过水?”  简宁一脸无措,“不好意思,我不知道这里有花……”  “什么?!”朱南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脚点了点花盆旁边,“你肯定站在这儿晒过衣服吧?”  简宁点点头,朱南惊道:“那这么大两盘花你都看不见?!”  简宁又尴尬又为难,“我真的……没看见,不好意思。”  朱南难过地摇头,“这两盆蔷薇养了很久,我以为你这么细心,一定比我养得更好。”  “这是蔷薇?”  朱南鄙夷地看他,“你不知道这是蔷薇?”  简宁摇头。  朱南:“……”  “我不懂花,不喜欢花,更不会养花,所以就自动忽略了它们,对不起。我有什么能补偿你的?”简宁语气诚恳,他理解朱南,如果是自己喜欢的东西被弄坏了,他肯定也会很伤心。  朱南站起来叹了口气,“算了,是我没提前说,不能全怪你。”他探头认真地问:“你不喜欢听音乐,也不喜欢花,那你喜欢什么?”  “我喜欢……”真相即将脱口,简宁忽然反应过来,摇摇头道:“我不喜欢什么。”  说完他进屋了,朱南皱着眉,眼神复杂。随脚把两盆枯萎的蔷薇踢到一边,这才不是什么他养了很久的花呢,估计是手下人布置屋子时放的,刚才看到,便心生一记想试试简宁。  可惜最后关头功亏一篑。  朱南仰躺在主卧大床上,果然比酒店舒服多了。  这里的一切,有生命的没生命的都属于他,真是妙极妙极。  简宁抽了个空去医院检查,等结果时紧张极了,偏偏医生还不紧不慢地问:“你结婚了吗?”  简宁愣了一下,摇头说没有。  医生把化验单递给他,“那就有点儿麻烦……”  这下简宁不用看也知道了,把化验单攥在手里,那分量,足有千斤重。  然而他还不死心,“医生,我……平时安全措施很好,会不会查错了?”  医生不屑地笑,“怀孕不是得癌症,怎么可能误诊?别再自己骗自己了,面对现实吧。胎儿现在六周,想生你就好好生,不想生再说不想生的打算。”  简宁苦着脸出去,脑中一团乱麻。  朱南明明每次都有带套,他自己有时也吃药,虽然避孕措施不是百分之百有效,可那极低的中奖率,怎么就让他碰上了?!他怎么就这么倒霉?!  浑身无力,他郁闷地停下来。突然又转身奔回就诊室,推门大喊——  “医生,我要堕胎!” 第11章 “你可以不在乎我们的孩子,但是我在乎!你必须给我把孩子生下来!”  简宁早已做好心里建设,无论朱南说什么一概置若罔闻,“朱少爷,您别任性了行吗?”  “说了别叫我朱少爷!”  简宁学着他的样子耸肩,“可你现在的行为,跟没有理智的十五岁小孩子一模一样。”  “你……”朱南气得手指发抖,愤愤地自言自语道:“不识好歹、不解风情、自以为是,你的性格简直糟透了!我怎么会看上你?!”他攥住简宁的手腕,拉着他不知又去哪里,“我告诉你,就算把你关起来,我也要让你生下孩子!”  朱南脚下生风,红发随风飞扬,屡屡打在简宁脸上,弄得他心烦意乱。  回到车上,朱南彪起速度直冲城外,更将全部车窗打开,强力的风力打得人脸上生疼。简宁以手捂脸,真不知道朱南在这种情况下怎么还能自如地开车。  “你慢一点儿,要么把窗子关上,太危险了。”  朱南的双眼在发丝遮挡中毫无障碍地直视前方,对他毫不理会。  简宁忍着火气又说:“把窗子关上吧,你不难受吗?”  朱南还是不理,简宁终于受不了了,“你再不关窗子我就跳下去!”  朱南目不斜视,冷静开口,“跳车?请随便。”  简宁眉角抽抽,彻底败了。  “在我面前别说气话,否则说了却做不到,丢脸的是你自己。”  简宁眉头紧皱,他一向冷静,无论别人怎么说他都能不在地意忍下去,可现在胸中却极其反常地溢满了冲动。仿佛不接受朱南的挑战,就丧失了尊严。  于是他一咬牙一横心,伸手去拉车门。  朱南从后视镜中看到这个动作,顿时吓坏了,整颗心都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几乎在他开门的同时猛打方向盘,再一个紧急刹车,车身做个漂亮的圆周旋转,总算有惊无险停在路边。朱南出了一身冷汗。简宁晕头转向,因为惯性的冲力过大,额头撞上前座,虽是舒适的皮质座椅,但仍被撞得眼冒金星。  朱南转身长臂一捞,把简宁拉离车门,“你疯了?!”  简宁揉揉发痛的额头,“我只是要向你证明,我说的出就做得到。”  “你跟我证明有个屁用!”朱南喘着粗气怒吼,“如果刚才不是我动作快,你就一尸两命了!虽然能摆脱我,但也摆脱了你爸和你弟,你说值不值?!”  他按下总控制按钮,关上四扇窗户,以适中的车速平稳地往回开。  “做检查的时候医生说过什么?小宝宝长得怎么样?”  简宁沉默不语,朱南皱着眉假装警告:“说话,不然我又要开窗子飙车了。”  简宁还是赌气不说不说,朱南心里叹口气,到底没有再飙车。说实话刚才的事的确让他后怕,他已经不敢再挑战简宁的极限了。  他又不甘心地主动开口,“孕检是一个月一次吧?下次是什么时候?我陪你一起去。”  简宁靠在椅背上,身心俱疲,“我不要这个孩子。”  “简宁……”  “你说再多也没用,”他语气笃定,“流产不一定非要去医院,我是学产科的,我有很多办法导致流产,你防不住。就算你要把我关起来也不行,逼我只会适得其反。”  朱南怒极反笑,敢情简宁这是有恃无恐了?  于是他使出杀手锏,“小简宁你别忘了,你跟我签了契约,就一定要听我的话。”  “我这么做也是为你好,你是贵族,我是平民,我们俩根本不搭界。真生个孩子出来一定会惹出很多麻烦,我们俩会怎样暂且不论,但是我肯定孩子的未来绝对是个悲剧。”  “我还没见过像你这样诅咒自己孩子的,”朱南不禁嗤笑,“而且还会预知未来。那你能不能再预知一下,接下来我会把你怎么样?”  简宁疑惑地看着他的后脑勺,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小简宁,我是怎么让你欠了我一笔天价的债务、怎么让你乖乖签下契约、怎么在床上把你折腾到死去活来欲罢不能,你都忘了吗?”  简宁不由打了个寒战。  “跟我斗,你还差得远呢。”朱南回头看他一眼,神色轻佻。  简宁不赞同地摇头,“你的确比我有本事,但孩子在我肚子里,你就算再有本事也没办法。”  “问题的根本不是孩子,我想让你明白的,你直到现在还一点儿不懂,真麻烦,我得赶紧想个好办法。”朱南无奈地叹口气,将车子开回两人爱巢下的车库。  熄火后他却不下车,抓着钥匙把玩,突然计上心来,“虽然方法还没想到,但我至少能保证你不再到处乱跑。”  简宁还没明白他的意思,朱南就快速下车,将跑车上锁,更可恶地在门锁上用灵力做了个密封术式。简宁一下急了,拉车门无济于事,朱南在窗外不知廉耻地冲他笑,他将车窗拍得啪啪响,可惜隔音太好朱南听不见,只能看到他那气急败坏的可爱表情。  朱南弯下腰,隔着车窗跟他手掌对手掌,更将脸贴过来,撅起嘴准备亲。  虽然他再亲也是白亲,简宁还是一脸厌恶地躲闪。  朱南哈哈大笑起来,对简宁做口型道:“小——简——宁——等——我。”  他潇洒地走了,简宁气得恨不得一头撞碎玻璃。可他知道,朱南的车这么高档,玻璃肯定也极好,恐怕就算他撞破脑袋也不一定能出去。  回家处理了一些事情,三小时后朱南回来,估计简宁已经要发狂了,本想趁机逗逗他再说点儿好话,哄他留下孩子,不料走进车库一看,他吓坏了——  简宁闭着眼睛蜷缩在座椅上,脸色发白,眉头紧皱。  朱南一拍脑门,大骂自己草率,明知道简宁怀孕了,心情又不好,这样玩得太过,真出事了他绝对后悔莫及。打开车锁一拉车门,古怪的气味传来,他低头一看,是一滩呕吐的秽物。  心中一紧,他忙坐上去把简宁抱在怀里,轻拍他的脸。  “简宁,你还好吧?”  简宁情绪还算平静,难过地说:“对不起弄脏了你的车,我实在忍不住,又出不去……”  “别说了……”朱南心痛地将简宁按在胸口,“是我错,全是我的错。你还难受吗?我们去医院。”  简宁摇头,“没事儿,好多了。”  朱南心乱如麻,一向能言善辩的他现在什么都说不出。过了许久,简宁一脸祈求地看着他,低“够了吧,你的目的还没达到吗?我求求你放了我,我欠你的,用其他方式还可以吗?”  你欠我的?  朱南愕然,脸色很难看,心也彻底冷了,其实……你根本一点儿也不欠我的。  那个地方  简宁休息休息身体就缓了过来,精神却一直处于游离状态。朱南干脆哪儿也不去,坐在床边握着他的手。简宁却像失去了知觉,双目空洞,不说话也不动,对朱南温柔的赔罪举动熟视无睹。  不久后他突然说话了,可来来回回只说一句:“别逼我了,让我打掉孩子。”  别逼我了,让我打掉孩子……  这话反复从朱南耳朵里进入大脑,听得他快疯了,可他必须耐心地听下去。  侧躺在简宁身边,手指□他头发里轻轻抚摸,“简宁,刚才我只是跟你开玩笑,我知道玩笑开大了,我向你道歉,你别生气了行不?”  简宁还是那句话:别逼我,让我打掉孩子。  朱南甚至怀疑他是不是疯了,“简宁你正常一点儿,我们谈谈。”  简宁不理不睬。  朱南无奈至极,“那你好好说话,我们谈打掉孩子的事,行吗?”  简宁一愣,眼睛动了动。  朱南总算松了口气——消极抵抗实在太可怕了。  “简宁,在打掉孩子之前,有件事我必须让你明白,”朱南又开始玩文字游戏,“我想尽办法让你跟我在一起,原因只有一个,就是我喜欢你,我爱你。”  简宁眉头微皱,喜欢啊爱的,离他太遥远。  “我之前也说过,可你不信,我就只好用实际行动让你信。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了,我自认对你够好够体贴,但你还是没反应。”朱南很苦恼,“所以我……不得不再说一遍。”  简宁黑色的长睫轻轻一扇,略显苍白的嘴唇张开,质疑道:“你爱我?”  朱南坚定地点头。  简宁目光茫然,“但我感觉不到。”  朱南:“……”  “爱一个人就是要对他好,你同意吗?”  朱南继续坚定地点头。  简宁开始发表评论,“如果你对我好,你会用那些不光彩的手段强逼我做不愿做的事吗?我的要求你几乎没有同意的,这也叫对我好?派人跟踪我监视我,这也叫对我好?我能看到的只是物质生活的提高,但这些根本与爱无关。你有钱,所以你给得起,如果你没钱,那么你连这仅有的一点都做不到。你还能拿什么说爱我?”  朱南语塞,再次见识到简宁的口才,几乎连他自己都被说服了,几乎连他自己都觉得他就是个衣冠楚楚、无恶不作、人面兽心的大坏蛋!  “简宁啊……”朱南简直要抓狂了,“那你想想,如果我不爱你,我应该立刻叫你打掉孩子,别给我添麻烦才对,我怎么可能让你把孩子生下来?”  “因为你的想法很古怪,无论做什么都是一时冲动,所以越是这样,我越不能相信你。”  朱南无语,居然被彻底地、从内到外、从人格到性格完全否定了。  “简宁,你不能这样小瞧我,我很心痛。”  “我一点儿也不敢小瞧你,因为你勾勾手指就能把我逼疯,我怕你还来不及呢。”简宁不冷不热地讽刺,“现在能谈打掉孩子的事了吗?”  他的固执让朱南彻底没辙,抓耳挠腮了半天。大概人着急的时候很容易爆发出一些稀奇古怪、并且看似很棒的点子。于是仓促之下朱南根本来不及考虑这么做究竟合不合适,就对简宁说:“谈这件事之前,你先跟我去一个地方。”  “你耍我?!”简宁腾地一下坐起来,“原来你只是想拖时间,那我们有什么好谈的?!”  掀了被子下床,朱南张开双臂一挡,简宁正好扑入他怀中。  “你别激动,我不是拖时间,而是要抓紧最后的机会让你回心转意!”  “回心转意?”简宁推开他的怀抱,冷笑,“我的心根本不在你身上,哪儿来的回心转意。”  “那不一定,我坚信你是爱我的。”朱南计上心来。  “你简直是白日做梦。”  “我是不是白日做梦,你跟我去了那个地方就会知道。”  简宁一脸疑惑,“什么地方?”  “去了再说。”  “那我不去,我哪儿也不想去。”  朱南胸有成竹地一笑,“你是害怕吧?你怕你去了,就会发现你深深爱着我,你不敢接受现实。”  简宁却不中计,“你爱怎么说怎么说,总之我不去。”  “那你随便,”朱南改变策略,“反正不去的话孩子的事免谈。给你半个小时考虑,半小时后我就睡了。到时候就算你想去也不成。”朱南站起来,一脸诡谲的笑。 第13章 “怎么?不想跟我聊天?眉头皱得那么紧。”  简宁连忙否认,“当然不是,苏先生想多了。”  “开个玩笑,”苏晨满意地笑了,“还在想刚才的事?让我猜一猜,在酒吧门口……他玩得太疯,被你逮到了?”  简宁摇头,但转念一想,苏晨算说对一半。  “那难道是你被他逮到了?”  简宁敷衍地笑了一下,苏晨问:“你不想说?”  简宁点了点头,“而且我也不知道能说什么、该怎么说。”  “其实我一直在想你的恋人是个怎样的人,今天一见,我很意外。”  这点简宁自己也非常认同,他和朱南走在一起,绝对没有情人气场。  “单谈性格,你表面上没脾气,但实际上,尤其跟恋人在一起的时候,脾气一定很差。不是说你一定会发火,你可能一句话也不说,但心里早就生气了,而且超级愤怒,对不对?”  简宁一脸惊讶,不愧是纵横商场的人,眼光太厉害了!几面之缘就把他看得如此透彻。更重要的是,这是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现在苏晨一总结,就觉得他就是这样!  “说中了?”苏晨笑笑,“所以我不明白,两个火罐子怎么相爱?”  相爱?这个词用在他跟朱南身上实在太奢侈。简宁低声道:“我也不知道。”  被问问题的一方总是逃避,谈话很不顺利,苏晨自顾自地分析下去,“再说外在条件,单方面将,你不可能认识他,是他主动追你的吧?”  简宁沉默。  苏晨幽幽叹了口气,“真可惜,为什么我没有先他一步对你告白?”  简宁突然反应过来,“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不是贪图他的钱!”  “别激动,”苏晨耐心劝解,“我当然明白,如果你贪图钱,就不可能继续出来打工。”  简宁颓丧地靠回去,“对不起,我太敏感了。”  “没错,”苏晨竖起一根食指一点,“过于敏感也是你的缺点之一,这会让你在人际交往中处于被动。偏偏你不爱发泄,总是闷着,时间长了会损害身体。”  简宁越听越迷惑,“我的性格……真这么糟?”  也许吧,如果他性格很好,就不至于从小到大没朋友。如果有朋友,常常聊天排解,听听他们的意见,也不会至此。  循环往复的逻辑悖论,总之不管怎么做,他都没救了。  “没你想得这么严重,你即将面对的老板、同事、普通朋友,这些人数量大,且与你交往不深,他们看不到你性格中糟的一面,相反会认为你勤奋努力、内敛稳重,这是好事。但恋人不同,恋人间相互展示着完全的自我。最初因为你……勉强算是冷美人,所以一些地位比较高的人会对你产生兴趣,但随着交往深入,你高高在上的另一半就会逐渐受不了你的别扭、压抑和敏感。简单说,找个包容你一时的人容易,找个包容你一辈子的人就太难了。好运气,才是完美爱情的最佳后盾。”  “对,你说的很对。”简宁重重点头,苏晨的话跟他的想法契合,完美地解释了朱南之所以纠缠他、口口声声说爱他的本质原因,就是图新鲜。  苏晨忧伤地叹了口气,“说来说去,你还是没告诉我怎么会跟他在一起。”  简宁一愣,“这很重要吗……”  “对我来说很重要,你不是追求浪漫和刺激的人,你看他的眼神也几乎没有爱意,所以我很疑惑,自己到底哪里比不上他。”  简宁大惊,自己的一切居然都被他看穿,太可怕了!  “如果你真心爱他,那就算我不愿退出,也不得不退出;可现在,不管是为了你还是为了我自己,我都有继续下去的理由。”  简宁郁闷极了,刚才和朱南吵得头痛,现在虽然不用吵架,但还是头痛。  “苏先生,不要说这个了好吗?就算没有他,我也不会跟你在一起,我不想跟任何人在一起。”  苏晨蹙眉,“简宁,我是要解救你,你的想法不正常。”  “我本来很正常,是因为你们我才开始不正常,”意识到自己太激动了,简宁顿了顿,放缓语气,“我只想过属于自己的平淡生活,我不需要任何人介入,不需要任何人解救。”  “难道你有恋爱恐惧症?”  简宁泄气道:“也许吧。”  “有病就要治,治好了你才会轻松。”  简宁坚决摇头,“我是医生,但我不认为所有的病都必须治好。恐高病人会自觉远离高地,那我就自觉远离爱情,人并非必须有爱情。何况对现在的我来说,没有绝对比有要好。”  苏晨意外地看着他,这个滔滔阐述观点的简宁,跟在自己家惊慌失措的简宁真是判若两人。  “你看,”他无奈地开口,“和我你还能心平气和地说些自己的想法,无论我认不认同,至少我会倾听,但你的恋人……他会听你说这些吗?他会给你开口的机会吗?”  简宁怔住,没错,朱南就是那么霸道,连说句话的机会都不给他。  可是现实注定,他无法逃脱,所以必须把伤害降到最低。  生小孩?未来?一辈子?朱南简直是痴人说梦。  “苏先生,今天谢谢你,你的话对我很有启发。我们还是做朋友吧,否则我就只能跟你划清界限,这样……比较负责任。”  “你的意思是,我们还能继续联络?”  “苏先生贵人事忙,这话应该是我问你的,”简宁尝试着笑了笑,“既然知道了自己的性格弱点,又不想继续糟下去,所以就要试图改变。”  “好,”苏晨点点头,“我不介意做你的练习工具。其实你可以继续教小迪功课,他最近总跟我抱怨,新请的老师比你差远了。”  “谢谢你们对我的肯定,”简宁诚恳地说,“这件事以后再说吧。”  苏晨一叹,“你对我还有戒心,这我理解。好吧,就先按你说的,做朋友。”  简宁很谨慎,并没有让苏晨送他回家,而是在一个通宵巴士车站下车。  坐在巴士后排,看内外空空荡荡,夜晚的空气让他很清醒,同时又有种异样。  巴士绕啊绕,又绕到蓝夜酒吧,简宁往外一看,朱南的车竟然还在那里!而朱南就坐在路台上,长发几乎盖了脸,手里拎着酒瓶,周围更全是酒瓶。  车速很快,只这几眼朱南就被甩到身后。简宁想叫停车,可又一想,即使过去又能怎样?结果还不是跟朱南大吵一架然后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犹犹豫豫,朱南就看不见了。  才安定不久的情绪再次起伏波荡,担心从胸中升腾。  他喝了那么多酒,已经醉了吧?还能开车吗?会不会发生意外?  可惜他也只是想想,完全没有行动的勇气。  接下来的三天他都没见朱南,担心愈演愈烈,甚至连论文都无法让他集中精神。  这期间他不断地推迟底线,第一天晚上想,不如明天早上起来打个电话,看他有没有事吧,结果到了第二天早上他就犹豫了。然后又想,今晚他再没消息就打电话,只是因为怕他真出事了,问一问求个心安理得,可惜到了晚上,他却重蹈覆辙。  这样一直到第三天,简宁下定决心,再等最后一晚。再不出现他无论如何也得拉下面子问,万一有个意外,他岂不就是罪魁祸首?  最后一晚过去,简宁迷迷糊糊地从床上爬起来,还没来得及做内心斗争就看到床头柜上放了个原先没有的黑色锦盒。  谁放在这里的?朱南回来了?  疑惑地打开一看,顿时愣住。  里面是一对戒指,银光闪闪,应该是铂金吧的,还有钻。  突然从身被后抱住,朱南温热的气息传来,简宁不禁打了个颤。  “结婚吧,可以吗?”  简宁窒息,真怀疑自己是不是没睡醒,这一切都是梦境?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怎么会梦到朱南向他求婚?不可能不可能。那就是朱南真的傻了,糊涂了?!  朱南又说:“其实我不喜欢小孩,觉得他们太吵闹,甚至有点儿讨厌。让我选的话,我的确不想这么早就要小孩,我之所以一再要求你不要流产,就是因为……那个人是你。”  简宁愕然。  “因为那个人是你,所以我要。我不能放弃跟你共同孕育的胎儿,不能允许留着我们血液的孩子这么快就消失。婚是一定要结的,孩子的到来,只不过是将它提前了而已。”  再度幽禁  朱南简单的几句话里传达了非常内涵的信息:我重视你超过重视孩子;我跟你结婚不是因为孩子。可惜简宁早上起床时会产生短暂的思考停滞,他或许并没有听到这些话背后的意思,但有一点他很清楚:贵族是绝不会拿婚姻开玩笑的。  想要扳开腰上的手,朱南不让,他只好费力地转过身,入眼便是朱南额头上一块大大的纱布。  “你怎么了?”简宁惊道,要不是朱南抱着他,他已经伸手摸了。  朱南不在意地说:“那天喝了点儿酒,开车不太稳当。”  简宁皱眉,那么多还叫一点儿酒?  车祸可大可小,头上的伤可大可小,很多后遗症会留一辈子,非常痛苦,更有很多会在多年后爆发并发症!哎,如果自己那天果断一些,朱南也不会弄成这样。  “严重吗?”  “医生说没撞到里面,不严重。”他露出期待的笑,“你在担心我吗?”  简宁一愣,自己刚才……确实是在担心他。而且这种担心几天来几乎接连不断。为什么?自己明明应该是……他被撞死了才高兴的啊!  朱南把对戒盒拿来,郑重地问:“那么……你答应了吗?答应的话,我们就为对方戴上。”  简宁再次被震动,朱南是成年人,更是贵族,他很清楚婚姻不是儿戏!  突然他整个人都混乱了,心里好像有些古怪的……触动。  最后他烦躁地推开朱南坐在床边,“你是贵族我是平民,我们怎么结婚?”  朱南自信地说:“你以为这几天我没来是在干什么?”  简宁莫名其妙,他以为……吵架之后不就是冷战和赌气么?  “我回家,向我妈坦诚了我们的关系,也说明了我们要结婚的打算。”  “你……”简宁大吃一惊,“你这样……太草率、太任性了!”  “我也这么说,”朱南不屑地笑了一下,“你们竟然都不相信我的认真和诚意,我真失败。但越是这样,我就越要证明给你们看。”  “可你的母亲、你的家族一定不会同意,再证明也没用。”  “她是不同意,可我已经让她看到了我的决心。”  朱南一脸坚定,简宁突然觉得有点儿不妙,“你……怎么让她看的?”  朱南摇摇头,“你不用知道。”  简宁没有再问,但他不傻,他知道一定是某种顽固的、甚至惨烈的方式。  “贵族与平民结婚并非没有先例,我这么做虽然不符合常规,但也不算太出格。我妈最开始坚决不同意,可她看到我的决心后,已经动摇,或者说无奈了。”朱南故作轻松地笑了一下,“只要我一直坚持,不会做不到。”  “可是……”简宁又乱了,可是了半天,终于想到自己要说什么,“你为我这样根本不值得。因为……我根本不爱你,辛辛苦苦结婚,又有什么用?”  朱南靠在墙上,双臂环抱,眯着眼神色复杂,“你不爱我?到了今天你还不承认……” 第15章 顿了顿,朱林释怀一笑,“今天我没搞明白状况,是我的错,对不起。恭喜你们,我回去后,一定第一时间把喜讯告知大家,你们的婚礼……我拭目以待。再见。”  朱林走了,朱南吁了口气,这才完全地表露出担心,“他有没有把你怎么样?”  简宁还深深沉浸于震惊中,朱南问了好几遍,他才茫然地摇头。  “走吧,我不想再……呆在这。”  朱南吸了口气,搂紧简宁的肩,带他往外走。  谁料没走几步简宁就突然捂着肚子跪倒在地。  “简宁!”朱南吓了一跳,赶忙蹲下。  “好、好痛……”简宁浑身发抖,下意识咬住嘴唇。  朱南这才想起孩子,刚才一味担心简宁,竟忘了他肚子里还有一个!  “别急,我们去医院!”朱南将人打横抱起,惊慌和恐惧彻底将他弥漫。  峰回路转  简宁差点儿流产,朱南坐在床边,看着他苍白的脸和脆弱的眼神,脑中反复回响着不久前医生的话:简宁在关键时刻主动用灵力稳住胎儿,使得急救措施得以顺利进行,否则……孩子就没了。  他虽然嘴硬、虽然别扭、虽然从不表达喜怒哀乐,但他的心……不会说谎。  曾经无数次信誓旦旦地对简宁宣称你就是爱我,其实朱南知道那是自欺欺人,可现在他信心倍增,眼前一片光明。  “你还疼吗?”  简宁摇头,朱南握着他的手,他便任由他握。  “好好休息,你和宝宝都很虚弱。”  “这件事究竟是怎么回事?”  朱南眉头一皱,似乎不想说,简宁坚持道:“告诉我,我要听实话。”  朱南无语,这意思是自己经常不说实话?耸耸肩,他妥协了,“好吧,告诉你。”  “朱林的家族是朱家最大的分家,我们两个家族之间、我跟他之间,因为有些特别的事情,一直保持着相互利用、又相互防备的状态。朱家掌控真灵国经济,朱林手上也有相当一部分决定力量,很多企业家都与他交好,苏晨就是依附于他的商人之一。”  简宁恍然大悟,只是不知苏晨对他的亲近从何时开始变了味。  “上次在餐厅遇见朱林之后我就派了两个人跟着你,但你下午刚上了苏晨的车,他们就被朱林人的拦了,暂时没办法跟我联系。我没能立刻赶到,对不起。”  “我没有在意这个。”简宁摇摇头,心情很复杂,现在才知道朱南并不是派人跟踪他,而是派人保护他,“那……他的目的是你,对不对?”  “算是我吧。”朱南突然笑了,“你电话里的反应也太大了,他不可能专门设个埋伏杀我,或者说,现在还不是他杀我的时候。”  简宁蹙眉看着他,朱南虽然在笑,眼神却很复杂,“现在也还不是我杀他的时候。”  “他只是想试验一下你对我有多重要。因为现在整个朱家的局面很复杂,如果我跟一个平民在一起,就少了一股支持我的家族力量;同时,如果我太重感情,就有了软肋,更好对付。”  简宁大吃一惊,“既然你都知道你还来?!”  朱南耸耸肩,“没办法,虽然担心让他看到短处,可更担心他真对你做什么,那我就亏大了。”  一时间简宁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愣愣地看着朱南,看他宝石般璀璨的眼睛,他为自己付出到这一步,真的是……因为爱?  关于爱情他一点儿也不懂,所以无法判断,他和朱南现在究竟是什么状态。  朱南抿着嘴嘻嘻笑,“干嘛这样愧疚地看着我?”  简宁移开目光,朱南揉揉他的头,“别有负担,这是我该做的。”  朱南第三次对他说这句话,简宁从未特意记过,但他说的时候,前两次的场景便清晰地出现了。  两人静静呆了一会儿,朱南掏心抓肺想话题,目光在屋里巡视一圈,看到挂钟时终于松了口气。  “我叫人去买夜宵,你想吃什么?”  简宁确实饿了,但他一向拒绝选择,可朱南又不让说随便,于是他便不说话,假装思考。  朱南是个急性子,最后实在等不下去,便自己决定。  晚饭来了,简宁要起来吃,朱南却按住他,“别动,我喂你。”  简宁还要拒绝,朱南坚持道:“我没伺候过人,给我一个机会。”  简宁皱眉道:“上次不是才……”上次眼睛发炎明明才伺候过,可话说到一半又咽了回去。这种好像已经默认了的相处方式,让他很不习惯。  朱南把餐盘摆好,袖子刚捋起来一点儿,就突然想到什么似地脸色一变,又把袖子放下去。这一幕简宁看得分明,朱南手臂上,似乎有道红痕。  “那是什么?”简宁指着他胳膊问。  朱南故作不知情,“什么是什么?”  “你胳膊上的红痕是什么?”  “我胳膊上?什么都没有啊,你眼花了吧。”  “那让我看看。”简宁坚持道。  朱南后退一步,“有什么好看的,先吃饭。”  简宁直接去拉他的袖子,朱南端着碗顾此失彼,简宁便眼睁睁看到了袖子下掩盖的真相——红痕其实不是红痕,而是伤疤,像是刀伤,有十数条。他吃惊地再去拉另一个袖子,朱南死活不让,看来那条胳膊绝对不会比这条的情况好。  “怎么回事?”简宁声音很低,隐隐带着不满。  朱南不答,简宁又问:“怎么弄的?”  “你不用知道。”  “什么我不用知道?连一个简单的问题都不肯回答我,你还说你爱我?!”  朱南语塞。  那些红痕半新不旧,应该是一周内受的伤,他很容易就把时间推到在酒吧外吵架后没见面的那几天,更很快联想到朱南求婚时说的决心。  “是你自己弄的?为了向你妈妈证明你的决心?”  朱南眼中惊愕的神色一闪,“……不是,你瞎猜什么。”  “不是?那是什么?”  简宁紧追不舍,朱南都没想到他竟然这么执着。  “你不说,我就只能当做是那件事。”  “简宁你问这些有意义吗?我只想让你知道结果,过程并不重要。”  简宁使劲儿摇头,“但我重视的是过程,你看,我们俩总是意见相左,我们……根本是个错误。”  “你又来了!”朱南吼道,简宁说什么都无所谓,唯一不能忍受的,就是两人已经走到现在,他竟然还不断否定他们的关系。  “想知道真相?那好我告诉你,就是你想的那样,我对我妈说,不同意我们的婚事,我就每隔一小时给自己一刀,从胳膊开始,直到划满浑身上下的皮肤、鲜血流进。这样,你感动吗?”  简宁愣在当场,他听到了答案,可之后该给出怎样的反应?  朱南的意思他懂了,如果什么都做不到,那么问来问去,有什么意思?  朱南坐回床边端起碗,低声命令:“吃饭。”  简宁不想再争执,就乖乖地靠着,机械地张嘴咀嚼食物。  两人都不说话,喂完简宁朱南才吃自己的,每吃一口都觉得怪,半天才反应过来,原来饭都冷掉了。而从小到大……他似乎并没有吃冷饭的经历。  吃完之后两人又陷入尴尬,连一向话多的朱南都沉默了。  简宁不时看看他,那家伙一脸严肃,不知是在思考家族的事,还是在思考……他们俩的问题。突然想起朱林临走时说的话,简宁又担心起来。  “对了,朱林说,他会把我们……订婚的事告诉其他人,是什么意思?”  “你觉得呢?”  简宁诚实地回答:“我觉得他是要给你威胁,因为事情一旦传出去再改就很难。跟平民结婚弊远远大于利,他其实是希望你这么做的吧。”  朱南点点头,简宁叹气,“事关重大,你竟然还这么草率……”  “草率?”朱南不以为然,“这是我深思熟虑的结果。”  朱南一脸自信,“首先,我肯定会跟你结婚,早一天晚一天让他知道,有分别吗?第二,也是更关键的一点,我们的婚事我妈现在还没松口,所以我想借此机会制造舆论压力,逼她答应。你想想,当所有人都知道我们要结婚了,我妈还有拒绝的余地吗?”  “你……”居然想这么远,简宁不由地吃惊,继而别开眼神尴尬地小声嘟囔:“说得这么肯定,你也不问问我这个当事人同不同意?只要我不想结婚,哪怕全天下人都同意了也没用吧?”  “你不是吧?!”朱南惊掉下巴,“都这时候了你还不同意?你不许耍我!”  “从来都是你耍我吧?!”简宁愤愤地反驳。  “喂你不能这样,”朱南急得满头冒汗,抱住简宁的双肩,“差点儿流产的时候,你用灵力稳住胎儿是为了什么?医生说的时候我感动极了,真的。我不强求你把你的心意都告诉我,但我希望你不要再迷失自己。也许你觉得我们的开始不完美,没关系,我用以后补偿给你,行吗?”  简宁被朱南说得脸烫烫的,心脏怦怦跳动,脑中更眩晕不断。  “贵族虽然地位高、有荣耀、物质生活很好,但也有很多麻烦,大家都渴望自由自在,没有任何人愿意趟这趟浑水,但是对不起,我要把你拉下水了。我需要你陪我、支持我、帮助我,作为回报,我会给你我的一切。”  朱南紧紧握住他的双手,“简宁,你愿意吗?和我一起,一辈子都在一起?”  那声音时近时远,简宁听得眼冒金星,身体一阵酥麻。  “答应我,好吗?”  朱南跪在床边,捧起简宁的脸认真吻起来。  简宁不由地闭上双眼,胸口好像有什么东西堵着,很难受很难受。试着张嘴呼吸,果然舒服了一些,紧接着朱南的舌头便扫进来,长驱直入,控制了他的整个口腔。简宁一怔,小心地伸出舌头碰了碰,朱南立刻缠上来紧追不放,顿时简宁头皮一阵发麻,有种过电的感觉。  婚前试炼  “小南,你太过分、太任性了!整整一个上午,不断有电话打来问我你跟一个平民订婚是怎么回事,你让我怎么回答?难道说你发烧了在说胡话吗?!”  朱夫人难得不淡定了一次,朱南站在一旁面色平和,乖乖收下母亲的所有责怪。  “妈,上次我跟您说过,您……不是也默认了么?”  “你用母亲对儿子的关心逼迫我,那不是默认,而是不忍,我绝不同意你跟平民结婚。”  “妈,简宁怀了我的孩子,而且现在大家都知道了,这婚结也得结,不结也得结。”  “小南你……”朱夫人气愤地皱起眉,“他只会成为你未来的绊脚石!”  “不,”朱南摇摇头,“有他在,我会更有信心、更有力量去走以后的路。” 第17章 简宁彻底败了,从齿缝中吐字,“就是……怀孕的事。”  简竞:“……”  沉默几秒后,简竞爆发出连声惊恐大叫。  简宁脸色通红,无奈扶额,“简竞,再这样我就挂电话了。”  简竞的叫声如冬天冻住的冰条折断,戛然而止,简宁深深叹口气,“那个……朱南问你们要不要来参加婚礼,要提前准备请帖和礼服。”  “哇!听起来好高档!”简竞赞叹起来,接着又有点儿担心,“不过我估计老爸不会去。”  简宁心中伤感,“我也这么想。”  简竞安慰他,“没关系啦,结婚是两个人的事,你们开心就好。毕竟人家是贵族,我们什么都不懂,也不认识人,去了确实不好。你们结婚以后可以回来看老爸,或者把老爸接过去,咱们常常面见,也是一样的。”  “嗯……好。那你先跟爸爸说,挑着说,怀孕的事就算了。我晚点儿再打电话给他。”  “好的放心,”简竞突然认真起来,“哥?”  “怎么了?”  “答应我,你一定要幸福。”  简宁心中一震,不由地想起朱南,“我……会的。”  事情定了以后,简宁还要再见一次朱南的母亲。  他忐忑极了,实在是因为上次见面的印象太深,朱南的母亲……似乎很不好相处。何况她原本就不同意婚事,对自己肯定也抱有偏见。  朱南看他紧张地出汗,开口淡淡道:“我妈马上就到,你淡定吧,否则她会鄙视你。”  简宁目光低垂,小声嘟囔:“鄙视就鄙视,她不同意最好。”  朱南冷哼一声以示嘲笑。  十分钟后,朱夫人到来的排场震惊了简宁。朱南每次外出都是一个人一辆车,虽然他的车很拉风,但气势上比他母亲差远了。  五辆黑色轿车依次停好,前后四辆车门打开,八名清一色黑西装保镖站好队形。朱南连忙站起来,拉着简宁到餐厅外,朱夫人正好下车,通过保镖队伍,站在他面前。  “妈,”朱南扶住她左手,“这是简宁。”  简宁不敢与她对视,低头道:“您好,伯母。”  朱夫人似乎嗯了一声,在朱南的陪同下走进餐厅,简宁跟上,仍觉得舌头发抖。  三人落座,朱夫人问了些常规问题,简宁如实回答,一顿饭吃得坐立不安。  最后朱夫人总结道:“小南,简宁,我之所以答应婚事,其中种种原因你们心知肚明,我希望你们铭记这一点,结婚后做好自己该做的事。否则,”她挨个儿将两人一看,“结婚可以是开始,也可以是结束。”朱南神色一暗,简宁也懂,意思就是如果他们做了不被允许的事,婚姻就不能继续了。  婚前诸事交给管家,朱南和简宁在爱巢渡过最后这段仅属于两人的小日子——婚姻绝不是单纯的两个人的事,这两个字所承载的,也绝不只是爱情。  这天朱南回来,见简宁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脑,就凑过去。  “哎?你在看单车?”  简宁一愣,立刻右上角点叉,“是弹出网页。”  朱南蹙眉,那明明是个论坛页面啊。  “论文答辩结果出来了没?”  说到这个简宁露出一脸轻松和满足,“嗯,我的论文获优,老师说要拿去发表评奖。”  “是吗?!”朱南也替他高兴,“恭喜你,我帮你庆祝吧,想要什么礼物?”  简宁摇摇头,“谢谢你,我不需要礼物,自己的努力得到肯定,我就满足了。而且只是送去参评,能不能得奖还不一定呢。”  “那好,”朱南也不坚持,“不过我相信你一定可以获奖,到时候再大大地庆祝一番。”  朱南还是执着于刚才的事,便找借口支走他,“我饿了,你给我做个焖饭吧,记得放两个蛋。”  简宁低头嘟囔:“你不是才应酬回来吗。”  “难道你不知道应酬从来都吃不饱?”  简宁皱眉,“我没做过焖饭,而且上次你还说我做的饭不好吃……”  “哎呀上次我胡说的你怎么还记着呢?”朱南抱住他的腰蹭来蹭去撒娇,“我最喜欢吃你做的饭了,小小一个焖饭肯定也难不倒你,快去吧!我饿死了……”  简宁郁闷地看他一眼,不情不愿地去了。  简宁一进厨房就关门,防止油烟进屋,朱南得意地坐在电脑前,一边查历史记录一边想,其实简宁做饭真不好吃,而且他也不是饿了,更不是想吃焖饭,仅仅是因为做焖饭需要的时间长而已。  调出网页,那是一个名叫“极速单车”的单车爱好者论坛,随便点进去几个板块浏览,发现内容比较专业,至少他不懂。  叮咚一声,站内短信响,原来简宁的账号是自动登陆的。  打开短信,内容写到:你想买炫特v50二手车是吗?我要出售,八成新,价格给你打个八折吧,想要的话咱们详谈,先给你看看图片。(附链接地址)  朱南打开链接,里面全是卖家自拍的图片,他虽然不懂单车,但单从款式上就能看出这玩意非常棒。他没理这条短信,而是先搜索了一下这辆车的信息,结果发现这东西好虽好,但是真不便宜,难怪简宁要买二手的。  进入“我的账号”,发现简宁是五年前注册的,应该是他上大学刚买了电脑之后。从在线总时长可以计算出,他基本一个月来论坛浏览一小时左右,他发帖不多,所有都发在询问求助区,问的都是最近市场上单车有没有降价,或者有没有谁要出售二手车。他主要关注的单车有两款,一款是炫特v50,一款是速悦3000,叫好又叫座,据说是单车史上的经典产品,每年限量生产。  汽车也好、单车也好、模型也好,一旦将一件东西玩到极致,就是奢侈消费。用奢侈消费满足兴趣,简宁肯定做不到,于是只能过过眼瘾。  再看简宁的短信聊天记录,朱南更心酸了。  论坛上出售二手车的人不少,来找简宁的也不少,但他每次都在听了报价之后就说不要,唯独有一次简宁跟人聊了很久,连续几次压价,似乎已经谈妥了,可最后关头却又放弃,对方很生气,以为简宁耍他。  朱南心里闷闷的,简宁不是耍人,也不是觉得价太贵,而是真的买不起。  买不起,不是指他拿不出这些钱,而是承受不了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钱的心理压力和后果。  简宁……喜欢骑单车?还是很高端的那种?  朱南删掉短信,上次压价压到将近六折简宁都没要,这次八折更不可能了。  真是个过分理智、过分约束自己的家伙。  关掉网页,朱南枕着手臂躺在床上,听着厨房里细微的动静,之前还没有一丝头绪的新婚礼物,现在……已经想好了。  贵族课程  婚前十天,简宁入住朱家,由管家亲自授课综合集训,以便他能更好、更快地融入贵族生活。  贵族聚居区在郊外,每个宗家、分家有独立的庭院,相距不远。  上学五年的简宁从没来过这个区域,渐渐深入后,那种远离城市喧嚣、自得一方天地的闲适便体现出来,道路两旁的花草树木茂密而美好,朱南说这出自设计世家的大手笔,简宁不禁赞叹,因为他根本看不出任何人工修剪的痕迹。  错落分布在这个大花园中的古典庭院带着点点神秘,每家门前的黑色大铁门、家徽、盾牌彰显着历史与荣耀,骄傲无比。虽然跟朱南交往已深,可直至此刻,他才体会到何谓贵族。  进入朱家大宅,华丽繁复的色彩和装饰让他花了眼,深深震撼。  水晶大吊灯、古雅的长方形木头餐桌、雕花高背椅、羊绒地毯、壁画、宽阔的楼梯、大得无法形容的大厅……这一切,他只在电视上看过。  简直不敢想象,他以后竟要生活在这种地方。  婚前和朱南分房睡,每天上午八点半到下午五点半,除中午两个半小时吃饭休息,都被课程排满。管家头发花白,精神却很好,跟朱南的妈妈一样不苟言笑,一举一动都诠释着什么叫绅士。他戴着副银边框镜,眼镜腿上挂着条链子,手执教鞭,像个老学究。  “简先生,今天是第一课,我们先来讲讲真灵国五大贵族的历史和朱家概况。”  两人隔着一张书桌,管家站着简宁坐着。  “这部分内容中学历史课堂有讲,我简单提几句。一千三百零六年前,真灵一族由五位结拜兄弟发起,建立部落,组织族人生产劳动、训练军队,五人中有两位能够穿梭空间前往人类社会,他们学了大量人类技术,配合灵力变革使用,加速了真灵一族的发展。他们巩固部落、打下大片疆土,然后建立国家。然而五位兄弟谁都不愿独自担当国王,便决定实施共管,这就是五大贵族的起源。”  简宁点点头,很久以前他就在想,贵族在最初,其实也不是贵族。  “朱家掌控真灵国经济大权,宗家下辖十个分家,实行宗家统管,分家分担具体事务的政策,深入到国家经济的方方面面。”管家骄傲地笑了一下,“其他四大贵族虽然也分管一部分经济,但与朱家相比只是九牛一毛。他们常开玩笑说,朱家最有钱,所以大家都需要它。”  简宁也笑了一下,朱家究竟有多有钱他不知道,但今天看到的,肯定只是冰山一角。  “宗家家主、分家管事世袭,现任伯爵大人可仪小姐是朱家第四十五代家主,至今继任两个月,尚未成婚。我们家现由夫人暂代管事,等南少与您成婚后,就会继任为管事。”  简宁忍不住问:“朱南的父亲……”  “老爷十年前因病去世,南少那时十五岁,因为年龄太小,无法胜任管事。”  简宁点点头,管家道:“您知道吗,南少自那时起就不允许我们再叫他少爷。“  简宁随即想到朱南那句“别用十五岁的叫法叫我”,难道别有深意?  “我听说过,但不知道为什么。”  “老爷非常喜欢绘画和建筑,但因忙于家族事务,不能发展兴趣爱好,生病之后更是有心无力。南少想帮老爷完成心愿,便说要亲自绘制一整套朱家庭院图,这是个大工程,对十五岁的孩子来说实在太难,可南少不怕辛苦,克服重重困难努力去做。然而事与愿违,老爷病重,最终没能等到画卷完成。”  简宁听得入神,真不想到朱南竟发生过这种事。  “南少心痛不已,更把责任推到自己身上,认为如果不是自己贪玩,老爷就不会看不到完整的画。然后他便立志做一个有担当有责任的大人,不再让我们叫他少爷,”管家叹气,“其实他根本没有贪玩,还经常熬夜,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所以你们就叫他南少?”简宁跟着叹气,喃喃自语,“可这有什么分别……”  人生除生死外无大事,那是朱南永远无法挽回的遗憾。用另一种方式叮嘱自己、激励自己,他能理解朱南的心情,可这种做法……他不太认同。  因为他的习惯,从不会将自己的意志和决定轻易说出。  “即使马上要步入婚姻的殿堂,”管家说,“您跟南少相互之间的了解还都有些片面。我清楚南少的每一件事,就跟您多说一些,我想这对你们的婚姻有益无害。同样,我希望您能主动让南少尽可能多得了解您,毕竟,婚姻需要良好的沟通。”  “对,你说的很对。”  这位管家也很厉害,一眼就看出自己跟朱南之间的问题,而且他似乎对自己有些不满,担心自己对朱南不够坦诚,他们都……偏袒朱南、爱护朱南。  这无可厚非,他们是真正的一家人,自己只是个闯入者,以后会成为一家人还是继续维持闯入者的身份,就看他的本事了。  “这是个小插曲,我们继续上课。”  “老……”简宁举手,“管家先生,我……们这个家族,在贵族体系中处于怎样的位置?”  管家略一犹豫,“总的来说,朱家在五大贵族中相对中庸——中庸并不是妥协退让,它有很深刻的内涵,您有兴趣可以翻翻相关的书——五大贵族中相对活跃且号召力显著的是兰家和白家,但同时,没有任何人敢于忽视朱家的力量。我们这个分家,在朱家的十大分家中综合实力能排到第二,在整个贵族体系中的重要性,也处于上升期,这全靠老爷夫人二十多年来的努力。”  简宁点点头,今天的课程对他来说没难度,可没想到晚饭时,朱夫人便不经意地问到一些相关问题,这才知道,原来上课后是要立即考核的。  不管朱夫人问什么,他都中规中矩地作答,很少主观评论。果然没过多久朱夫人的问题后就加上诸如“你怎么看”“你的想法如何”的话,简宁仍是小心翼翼,偶尔说一两个自己的观点,也都留下了很大的讨论余地。事实上他对学术、对讨论问题很执着,可面对朱南的妈妈,他本能地逃避一切可能出现的麻烦。  从管家的讲述中,他知道了朱南的母亲名叫叶廷,也知道了她这些年来发展朱家的很多业绩,是以他对这个女人有尊敬,也有害怕。  接下来的几天是具体操作,学过贵族的日常生活,学习餐桌礼仪、如何品菜、品酒,阅读贵族必读的书目、了解贵族聚会等等。  这一切都要由朱夫人亲自考核、说明通过后,才能学习下一项。  他以前虽然很忙很累很穷,每天学习打工也很枯燥乏味,但至少是自由的。现在每天什么时候干什么,完全固定。试想一下如果天天如此,人岂不就成了设置好程序的机器?  那些堆积成山的礼仪他毫无兴趣,看来贵族一定要从小耳濡目染,否则只能体会到华丽的痛苦。  回房后郁闷地将向管家借来的酒在桌上摆成一排,挨个品尝,总觉得它们都一样,无论如何尝不出什么前味中味后味,更别说判断产地和年代。 第19章 在他以为这个问题结束了的时候,朱南突然握住他的手,“我第一次看到你,就有一种非常强烈的感觉,你很需要一个人陪,对不对?”  简宁怔住,他从小独来独往,什么事都一个人扛,看起来独立能干,可越是这样,往往越缺乏安全感,越容易受伤、害怕,越需要有人保护扶持。  朱南露出微笑,笃定地说:“所以我来了。”  修成正果  宗家庭院的气势比分家高了不止一个档次,车队停在大铁门外,乐队和花队首先进入,站成笔直的六列纵队。朱南和简宁下车,经过一段长长的路来到主宅门口,登上台阶,简宁不由地窒息,大厅高雅、大气,豪奢,简直是一件艺术品!。  脚下铺着条红毯,地毯那头有把金红色大椅,上面端坐着一位红发女孩。  那就是家主可仪小姐,离得有些远,简宁看不清她的摸样,但从她削瘦的身材和苍白的脸色上就知道,她的身体的确不好。  朱夫人上前躬身行礼,“叶廷拜见伯爵大人,我代表朱南与简宁请求伯爵大人颁下婚约书,为他们美丽的爱情画上圆满的句号,准许他们共同步入婚姻的殿堂。”  可仪淡淡微笑着,“爱情让人沉醉,婚姻使人成长,今天,我很高兴见证了真灵国又一对年轻人共组家庭,相守一生。”右手向外伸出,立刻有人将一个烫金小本递上,她起身走到朱夫人面前,“这是婚约书,请收下。”  朱夫人恭敬低头,“多谢伯爵大人。”  可仪微笑示意,又道:“我将一同前往婚殿,为朱南与简宁祝福。”  除了不知情的简宁,大家都愣了。  分家有人结婚,家主一般只授予婚约书,不需亲自参加婚礼,是以家主参加谁的婚礼,就代表对谁重视,大家不禁猜测朱南一家估计私下做了不少工作,但事实并非如此,可仪完全是临时起意。  转道婚殿,一路上音乐响个不停,朱南怕简宁又睡着了,一直跟他说话。  下车以后说不了了,只好紧紧握着他的手。好在简宁因为太紧张,根本没意识到音乐的存在,更没功夫打瞌睡。  进入婚殿,简宁回忆结婚的程序:祝词引导师说一大段台词、宣誓、宣布婚姻关系成立、互换戒指、拥吻、亲友祝福。  “……爱是万物产生之源,它最伟大、最动人、它承载了世界上一切的美好,它超越时间、空间,它无处不在,也无迹可寻……站在我面前的两个年轻人,你们由爱而生、因爱而来,你们为爱而融合,以爱而骄傲,愿你们的爱深入骨髓灵魂,与你们相伴一生……”  随着婚礼进行,简宁渐渐地不紧张了,沐浴在婚礼进行曲和朗诵形式的引导词中,脑袋就缺氧犯晕。他晃了一下,朱南立刻狠狠一抓他的手,简宁清醒过来,规规矩矩地站好。  宣誓时朱南首先落落大方深情款款地说完,简宁硬着头皮走上去,结婚誓词实在……太肉麻了。  “我站在这里,我是简宁,我永远深……爱朱南。”  呼……他吁了口气,退回去,努力把自己不当成自己,才说完了那番话。  交换戒指和拥吻,简宁机械地做动作,朱南抱住他吻上来的时候他都没反应。直到两个人唇分,再次站好,他才意识到他们刚才居然……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吻了。  回过神来,身着复古宫装礼服的可仪走到他们面前,面带微笑。  看清她的摸样,简宁心中一震,听说她不到十九岁,长相中果然带着少年的淡然与纯美,她皮肤很白,病态的白,尤其在红色长卷发的映衬下简直白得有些吓人,可笑意盈盈的双眼很好地弥补了这一点,同样的红色眼眸,却不如朱南复杂深邃,反而带着澄澈。  她五官精致、大小比例恰到好处,是个绝美的佳人。  她的目光在简宁脸上停了几秒,“朱南、简宁,我衷心祝愿你们幸福一生,你们的结合向所有人证明了真爱的伟大,你们超越传统、家庭、以及世俗的眼光,我深受震动,我羡慕你们,更对你们的爱情与决心钦佩不已。”  她颔首示意,客人们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朱南躬身行礼,“多谢伯爵大人。”  他拉拉简宁,简宁连忙也弯下腰,“多谢……伯爵大人。”  可仪甜美地笑着,“我准备了一件小小的贺礼,为婚礼添色,希望你们喜欢。”  回身走到钢琴前,琴师会意,起身行礼,将位置让出来。  可仪姿态优雅地一提裙摆坐下,“这是我自编的乐章,名叫《衷情》。”  白皙纤细的双手于琴键上一分,在黑键的陪衬下灵活跳动,一串明快清丽的音符流畅跳出。  朱南扭头给简宁一个提醒的眼神——可仪最喜欢慢节奏抒情乐曲,他生怕简宁招架不住当场昏倒——然而这下不好,他发现简宁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可仪,嘴巴微张,眼中带着期待、好奇与渴望。  朱南心里咯噔一下,简宁平常听音乐完全不是这样,就是不听音乐也没见过他这样!  那么投入,他怎么能对一个女人露出那种表情?!  狠狠地掐了他手背一下,简宁差点儿叫出声,扭头看朱南,朱南平视前方,一脸无辜。  家主亲自献曲,愿意的不愿意的、懂欣赏的不懂欣赏的都露出认真在听的表情,表演结束后,掌声更是热烈持续不息。简宁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目光一直停留在可仪脸上移不开。  她谦虚地低头微笑,更因为害羞脸色泛红,明明是个涉世未深的少女,明明应该拥有自由快乐的生活,却因为家族,不得已扛起她根本无法胜任的一切,她一定过得很痛苦。  不仅心理承受着巨大的压力,身体也不好,真可怜。  简宁第一次遇到一个地位极高却浑身透着无奈、不得不强颜欢笑的贵族,突然觉得……她跟自己有点儿像。  接受了亲友们的祝福,婚礼结束,朱南与简宁在众人簇拥中,手挽着手离开婚殿,登上花车。  简宁不说话是正常的,朱南也长时间不说话……就不正常了。  简宁怀疑他累得睡着了,扭头去看,结果正和朱南不爽的目光对上。  简宁:“……”  朱南鼻孔出气,“可仪弹琴好听吗?”  简宁没听出话外音,老实答道:“嗯,挺好听的。”  朱南不屑地哼了一声,“你能听懂?”  简宁脸色尴尬,“我听不懂,但我能感觉到她的心意。”  “呦,都能感觉到心意了……发展得真快。”  朱南酸得不能再酸,简宁再听不出来就是傻了,小声问:“你阴阳怪气地说什么呢?”  “你心里清楚。”  简宁一愣,“你简直莫名其妙。”  朱南提气张嘴正要再说,突然愣了一下,靠回椅背。  今天是他们结婚的日子,坚决不能生气不能吵架。简宁大概没见过漂亮姑娘,偶尔眼睛发直也是正常的,哪个男人不看美女啊?!  自己只是吃醋,哎,自己这醋可能吃得有点儿大,占有欲太强没办法。  想通后,朱南就楼着简宁打哈哈,“我开玩笑呢,没事儿,回家吃大餐,晚宴都准备好了。”  简宁更加莫名其妙,朱南撅嘴作势要亲,简宁连忙躲,躲了几下没地方躲了,便被朱南紧紧搂着,痛快地吃了一顿豆腐。  晚宴上诸多繁琐的礼节让简宁不堪重负,朱南领着他认识客人、一一敬酒,说些或恭维或感谢的话,简宁极其拘束,硬撑着走一圈下来,觉得整个身体都被掏空了。  朱林也在场,他居然还若无其事地微笑祝福,真是恶心。  宾客散去,简宁几乎是爬回房间,有气无力地脱掉衣服,又爬进浴室。暖风已经打开,水也放好了,空气中漂浮着安神浴液的清香。  谁干的?仆人吗?  热水澡的吸引力太大,简宁来不及多想,扑通一声躺进浴盆装死。  啊……真舒服,他简直要哼出声来。身体烂泥般下沉,被热水与泡泡淹没,脖子卡在浴缸边上,他闭上眼睛,吸着热热的香气,脑袋开始不清楚了。  突然鼻子痒,他伸手摸了摸,没在意。  过了一会儿脸上也痒,他烦躁地抓了两下。但很快眉毛、眼睛、耳朵、下巴一个接一个地痒,简宁忍无可忍,手掌把脸一抹,愤怒地睁开眼,恍惚间发现面前站了个人。  水气缭绕中他看不太清,隐约看见那人没穿衣服,头发是红的,很长……  哦,是朱南……  他猛然一惊,是、朱、南?!  洞房花烛  简宁哗啦一下从水中坐起,“你进来干什么?!”  裸/体的朱南双肩一耸,“嗯哼?”抬起一脚踏进浴缸。  简宁伸手拉住他,“你要干什么?!你家那么多浴室你不能去别的吗?”  朱南拉住简宁的手臂朝自己肩上一搭,另一条长腿一迈,水声哗啦再哗啦,高大的身体下降,朱南稳稳当当坐在简宁面前,抱住他。  “新婚之夜,当然要来我们新房的浴室。还有一点你说错了,不是你家,是我们家。”  朱南抱着简宁的腰往自己怀里带,简宁慌张地找支点,可惜浴缸光滑,两手划拉半天,只把自己弄得更加狼狈。“那你等我洗完再来行不行……”  朱南紧紧抱着简宁滑溜溜的身体,像抱了条美人鱼,“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跟你一起洗。”  “老婆你好没情趣……”  简宁顿时黑了脸,“你别乱叫!”  “乱叫?你敢说你不是我老婆?”朱南低低的笑声在浴室里暧昧不清地回荡,“我们是合法伴侣,你告我强/奸是不会被受理的。”  “你……”  “来嘛来嘛,”朱南把脑袋埋在简宁肩头,肌肤相贴,“水中做/爱别有一番风味,我为了这个时刻提前做了准备,你还不满意?”  简宁恍然,原来水是他放的。  终于不知道还能说什么,简宁半推半就地与他洞房,反正自己很累不想动,就任由他折腾好了。朱南身体和精神都非常兴奋,似火的热情比以往更加强烈,多多少少感染了简宁,甚至让他有点儿疑惑,难道朱南今天吃药了?  朱南持续了很久,简宁被顶得两眼转圈圈,结束后被朱南抱在身前,靠在他胸膛上。  口干舌燥,嘴唇快裂了。  朱南不知从哪儿摸了瓶水喂他,简宁如同被冲上沙滩的鱼,咕嘟咕嘟猛喝。可还没喝到一半就被制止,他极不满地哼哼,朱南温柔道:“水凉了,不能多喝。”  朱南动动身体,下面硬硬的顶着简宁,简宁很郁闷。  “……你还没够?”  “这段时间积了很多,而且新婚之夜,太兴奋了。”  简宁小声嘟囔:“又不是第一次,有什么好兴奋的……”  朱南的笑脸立刻掉下来,简宁虽然看不见,却能感觉到突然变冷的空气。  “那个……我……随口说说。”  “你本来就是这么想的。”朱南冷冷应道。  简宁语塞,没错,他确实是这么想的。 第21章 简宁:“……”  朱南又问:“为什么喜欢骑单车?”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因为以前见有些小孩骑车下地、上学,很羡慕。后来凑巧看了单车越野赛,就开始关注了,其实……也许算不上喜欢,而是一种求而不得的执念。”  求而不得的执念?朱南一愣,也对,他的生活辛苦而压抑,很需要精神寄托。  “喜欢单车,那肯定也喜欢旅游吧?”  “旅游?”简宁想了想,“我没有真正意义上地旅过游,所以不确定是不是喜欢。”  朱南心中一紧,很多他们认为理所当然、小小不言的东西,对简宁来说都是奢侈品。就如这两辆单车,他所做的不仅仅是投其所好,还有很多沉重深远的意义。  他认真地又问:“都送给你,新婚礼物,喜欢吗?”  简宁不知在想什么,半晌道:“谢谢你,我很喜欢。”  朱南笑了,简宁又说:“其实我更希望靠自己的努力去买。我对自己说,当你有足够的钱,并且不需要任何犹豫就能买下的时候,你就是真的成功了。它们……象征着我的美好未来。”他自嘲地笑笑,“可惜我无法做到了。”  “谁说的,”朱南不以为然,“它们既然象征着美好的未来,那现在我把你心目中的美好未来带来了,不好吗?而你所能达到的成功远不止两辆单车,要有信心,成功是无限大的。”  简宁一震,心中好像开阔了。  “单车对你来说可以是爱好、是玩物,但不能是希望,更不能是未来。难道你要被一件死物掌控吗?你是它的主宰,而不是相反。”  简宁恍然,被生活压迫得太紧,好像有些异化了。单车只是单车,那现在占满了他整颗心的喜悦,究竟是因为单车本身、还是因为多年愿望终于实现的满足,又或者是……因为给他惊喜,帮他做到了这一切的人?  朱南突然大喊一声两手脱把,坐直身体双臂平举。  “今天天气真好!”他扭头笑着看简宁,“你会吗?”  简宁点点头,也双手平举,紧靠两脚控制平衡。  田间一望无尽,空气清新不带一丝尘埃,猛吸一口,通体舒畅。  朱南夸张地喊起来,声音传出好远,回声再传回来,朱南哈哈大笑。  简宁赞道:“你技术很棒。”  “是吗?谢谢夸奖!”朱南大吼,几秒后对面又来一声“是吗,谢谢夸奖。”  简宁从没见过这样孩子气的朱南,都快不认识他了。  远离城市和贵族庭院,会有一种错觉,好像世上只有他们两个,好像他们会永远在这优美静谧的乡下呆一辈子。  简宁彻底放松,话也多了。  “我以为你不是坐车就是开车,肯定不会骑单车。”  朱南诚实地答道:“确实不会,不久前才学的。”  简宁语塞,原来又是为了自己。他很不擅长表达感情,这时又尴尬地不知道怎么办了,只好假装看路边的花草。  突然手被拍了一下,扭头一看,朱南煞有其事地笑着,一边骑一边把车子往他这边挪。  简宁没有躲闪,看他调整好距离,用右手握住自己的左手。  那一刻,两颗心第一次紧紧挨在一起。  力量突然变化,两人前后摇晃,行驶轨迹也变成s形。然而即使是差点儿摔倒,两人都没放开手,而是一起调整平衡,保持匀速。  最终他们赢了,两辆车、两个人被紧握的两只手连在一起,驶向未知的远方。  那里阳光明媚,枝叶繁茂的绿树撒下丛丛阴影。  简宁说:“万一刚才摔了,说不定宝宝会被摔出来。”  “不会,”朱南坚决摇头,“不会摔,宝宝更不会有事。”  “你这么有信心?”  “当然,就算摔了,我也会摔在你下面当肉垫。”  简宁对这位大少爷的自信彻底无奈,“你当你是超人啊,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至少保护你和宝宝,是我一定会做到的。”  简宁又语塞了,又有种古怪的感觉,他亡羊补牢地想,以后还是少说话吧。  骑了半个多小时,朱南看周围草势足有半人多高便心生歹意,糊弄简宁停下,推车进入草地深处。车子支在一旁,朱南抱着简宁躺下,恍惚间有种古代情侣幽会,身旁停着两匹骏马的错觉。朱南指着天边一朵云问:“好看吗?”  简宁以为他说的是天,“好看,比城市里更亮,更宽广。”  “我说那朵云,像你不?”  简宁一愣,圆圆一朵白云,怎么就像他了?  朱南解释道:“鼻子眼睛总是斜着,也不笑,好像跟谁都有仇。”  简宁不乐意地回肘戳他一下,“那更像你,鼻子眼睛总是斜着,笑里藏刀,好像跟谁都有仇。”  朱南呵呵乐了,拔了根草骚简宁的鼻子,简宁生气地摆手,朱南的手却比他快得多,没一会儿简宁就急了,“别玩低级游戏!”  “说得对,”朱南把草一扔,紧紧楼上简宁,“成年人该玩成年人的游戏。”  挺腰顶了顶简宁,简宁无奈,“那找个旅馆吧。”  朱南不紧不慢地摇头,“就在这儿。”  “你疯了?!”  朱南脱下外套铺在地上,又脱了t恤挨着外套摆好,“你躺上去。”  简宁咋舌,莫名其妙看着上身赤/裸的朱南,“你怎么不躺上去?!”  “我躺上去也成,那就骑乘式,哦,好刺激,光是说我就受不了了。”  简宁:“……”  简宁眼神鄙夷,坚决不同流合污,起身要走,“你自己玩吧。”  朱南长臂一伸截住他的腰,简宁大叫一声身体失重向后跌倒,稳稳落在朱南怀里。  朱南咬他耳根,嗓音低沉,“你看,我说了我会垫在你下面。”  朱南吻他,从脖子到耳后、脸颊、唇、鼻子、眼睛、眉骨,同时双手抚摸揉捏。  他早已摸清了简宁的敏感点,只需几下就能让他瘫软如泥。  不久后两人面对面褪掉裤子,朱南让简宁跨坐在他腿上。  朱南托起简宁的臀,火热的硬棒顶入,“配合我,你就知道为什么是两个人的事了。”  简宁抱着朱南的脖子,下巴枕在他肩上,身体被顶得一上一下,两腿发软。  自然风吹过皮肤,吹过结合的部位,引发一阵阵战栗,的确是让人疯狂的刺激。  朱南速度越来越快,最后将简宁压倒,突如其来的天旋地转和下身更加深入的一顶让他羞耻地叫出来,面色绯红如血,他忘记了一切,本能地迎合快感。  双腿紧紧缠上朱南的腰,与他撕咬、亲吻、抚摸……  怀孕后无需带套,无隔膜的结合让做/爱体验值节节攀升,简宁仿佛身在空中,双眼溢满激动的泪水。朱南在他体内爆发时,他竟短暂失明,眼前一晃而过一片绚丽迷乱的色彩,冷静下来才意识到,那是不远处单车的幻影。  两人抱在一起,浅浅喘息。  傍晚的风微凉,朱南用衣服把简宁裹好,又休息了一会儿,搂着他去旅馆。  两人包了一个二层独院,单车在楼下,他们依偎在楼上,一边吃饭一边从窗口看绚丽的晚霞。  朱南从包里拿出几张宣传单,“这家楼盘不错,等爸爸和简竞过来,就让他们住这儿怎么样?”  简宁吃了一惊,“你买了?”  “还没,你觉得可以再去手续,用你的名字买。”  “用我的名字买?!”  “给爸爸和简竞的房子,肯定要用你的名字,当然你想过户给他们也可以。”  “不行,我已经收了你很多东西了。”  朱南蹙眉,“这是什么话,你的亲人就是我的亲人,连这点儿小事都不为他们做,我心里不安。”  简宁摇摇头,“这对你来说是小事,但对我们来说是天大的大事,他们也不会同意。”  “所以说用你的名字,别犹豫了,”朱南揉揉简宁的头,“结婚前怎么说的?我会给你我的一切,钱是最低级最没价值的,这你都不要,还能要什么?”  简宁苦笑,“也就对你们来说钱才是最低级最没价值的……”  “好了不扯这些,房子也是新婚礼物,我按爸爸和简竞的需求,挑了最合适的户型,没有奢侈没有浪费。难道你不想跟他们团聚?简竞入学前应该来适应适应环境,爸爸的病过来之后会有更好的医治条件,我也想孝顺他。简宁,以后我们至少每周去看爸爸一次,怎么样?”  简宁心动了,朱南说的就是他的终极目标、幸福蓝图,但问题是……  “我还是觉得……不好。”  “你只以为买套房子是钱,可你在我家吃穿住行用,那些看不到的难道不是钱?那些钱加下来比这套房子多得多,我们俩之间早就算不清了。”  简宁讶然,他说的没错。  “就这样吧,蜜月结束后,我陪你接爸爸和简竞过来,好不好?”  朱南将他憧憬许久的幸福一个个放在面前,触手可及,简宁很兴奋,同时更加患得患失,甚至不敢上前摸一摸,生怕它们会消失不见。  “你真的……不后悔?”  朱南莫名其妙,“后悔什么?”  “后悔……跟我结婚。”  朱南:“……”  他用力按着简宁的肩:“简宁先生,请不要再说些奇奇怪怪的话了好吗?会得精神病。”  对视半晌朱南一笑,“看来你同意了。”  简宁茫然,觉得自己大概一直在做梦没醒过。  “那个……你刚才说新婚礼物,但是我……什么都没准备。”  朱南摇摇头,“你肯结婚,肯生宝宝,就是最好的礼物。”  简宁:“……这、这怎么行。”  “那以后做/爱你主动一点儿。”  简宁:“……”  朱南:“那不然你多关心关心我,多对我笑笑。” 第23章 朱南眉毛抽抽,要不是因为场合不对,他绝对会上去把简宁拉回来。  他双手插兜,维持着绅士的风度,但喉中还是忍不住哼了两声。  那声音几不可闻,简宁却像有心电感应,猛一回头看到面无表情的朱南,再看周围,顿时慌了。可仪也立刻发觉不妥,好在此时舞曲结束,两人行了个礼,退到一边。  简宁又尴尬又郁闷,忍不住为自己辩解,心想这有什么呀,贵族不就是喜欢跳舞吗,随便两个人都能跳,为什么大家要露出那种古怪的神情?  朱南板着脸不说话,不知道是不是生气了。  音乐再次响起,不少人进入舞池,这个小插曲结束。此时可仪向他们走来,对朱南微笑,“堂兄,刚才邀请简宁跳舞,让您割爱了,真对不起。”  简宁一愣,她是专程来为自己说话的?!  朱南微微躬身,“不胜惶恐,能与您共舞,是简宁的荣幸。”  明明不情愿,居然还能说出如此冠冕堂皇的话,简宁心里又不爽又佩服。  “算辈分年龄,你就是我的堂兄,有何惶恐?”  “伯爵大人说的对。”  可仪又转向简宁,“多谢你的陪伴,再次祝你和堂兄新婚快乐、小宝宝健康成长。”看了眼简宁隆起的肚子,“多听听轻松舒缓的音乐,对小宝宝有好处。”  简宁也学着朱南的样子躬身,“谢谢伯爵大人,我会试着多听一些。”  “你们玩得愉快。”可仪回了一礼,转身离开。  朱南也转身就走,简宁跟上,相对无言了一会儿,聚会结束,坐车回家。  一路上朱南不发一言,一定是生气了。想一想简宁也很生气,跳舞而已,有那么严重吗?  以往他从不主动挑起争端,但现在似乎真是因为怀孕了脾气大,加之自己非常在理的举动受到了严重的歪曲,便忍不住要讨回公道。  “喂,你是不是因为我跟可……伯爵跳舞你不高兴?”  回到家,朱南正换衣服,回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喂你说话!”  朱南坐在床边脱裤子,鼻孔出气,“我不叫喂。”  简宁眉头一皱,“好,朱南,你回答我。”  朱南冷哼一声,“你都知道还问?”  简宁气不打一处来,“你很莫名其妙,你们都很莫名其妙!我只是跳个舞!如果不能,为什么聚会要有这一项,为什么你们要教我?”  朱南深深吸了口气,神色复杂地看着简宁横眉怒目的表情,想说又不想说。  最后他将吸进去的那口气长长吐出,面色也变得柔和,像是不生气了。他跳上床揉揉简宁的脑袋,哄道:“是我莫名其妙,我看你跟美女跳舞吃醋好吗?”  简宁一愣,他怎么一下气得要死,一下又化身好摸的小绵羊。搞得好像是自己无理取闹。  “其他那些人,”朱南又说,“应该也是没想到你居然能攀上家主,有点儿惊讶罢了。”  “什么叫我攀上她……”  简宁低声嘟囔,吵架是两个人的事,一个人主动退让不吵,另一个人也就吵不动了。  朱南换个姿势,从身后抱住他,双手卡在腰上帮他放松,“你怎么遇上她的?”  简宁舒服地眯起眼睛,把事情一一告诉他。  朱南不屑地笑了一下,“朱林有什么好怕的,大庭广众下还能吃了你?”  简宁皱眉,“也不是怕,就是……不想看见他,不想跟他说话。”  “你应该听听他说什么。”  简宁恍然,朱林绝不会无缘无故地来找他,估计是要给朱南传达信息。哎,好丢脸,他愧疚道:“不好意思,下次不会了。”  “没事儿,他想达到目的可以有一千种方法,不在乎失去你这一个。”  简宁突然心里一惊,总觉得朱林还会针对他和朱南搞出事情来。  “能这么快拿下可仪,你还真是有常人没有的能耐。”  “我觉得她很好接触啊,跟我这种人都能聊起来。”  顿了顿,朱南问:“你觉得她是怎样的人?”  简宁:“你觉得呢?”  朱南:“我先问你的。”  简宁:“对啊,所以你先回答我。”  朱南:“……”  老婆的理论无论是对是错都算对,朱南坚决奉行这一原则。  “我觉得她……不怎么样。”  简宁急得坐直身子,“不怎么样?她那么温柔那么好心,一点儿架子都没有,难道是装的?”  朱南摇摇头,“她不是装的,她确实很温柔很好心很没架子,所以我说她不怎么样。”  简宁蹙眉,懂了,“你说的是她做家主不怎么样,我说的是她的为人。”  朱南不赞同地笑笑,“她既然当了家主,就应该以家主的标准衡量。否则就算她再温柔、再好心、再会弹琴跳舞,有什么意义?”  想起不久前可仪的苦闷,发现朱南就是那些自以为是的人之一,简宁又生气了,“有什么意义?你们所谓的意义仅仅是当一个优秀的家主,这太狭隘了吧?!”  朱南不屑哼了声,“她能做一个合格的家主就谢天谢地了,优秀?那是不可能的。”  “你……”简宁气得语塞。  “在其位谋其政,做不了就退位让贤,她继续当她的温柔女人,朱家也有了指望,不是更好?”  “朱南……”  第二次谈及这个敏感话题,简宁一下就出了浑身冷汗,恐惧感比上次强烈得多。  意识到自己说多了,朱南起身下床,“算了,没什么,你别多想。”  简宁下意识拉住他,跪在床上抬眼看着那双红曜石般的眼眸,他知道朱南有不满、更有野心,可实现那种野心所要付出的代价,太可怕了。  “朱南,我认为失去自己的性格、失去兴趣和快乐,去做一个戴上枷锁的机器,那才是没有意义。管家跟我说过你父亲的事,对,他为家族奋斗一生成绩斐然,可如果他放开那些强加的责任,他会成为一个画家,或者一个建筑师,他会过得更快乐更有成就感!那么临终时永生的遗憾,也就不会发生了!”  简宁的语气满带祈求,心砰砰直跳,他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更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说。朱南眼神复杂地盯着他,沉默半晌后,推开了他的手。  “父亲是我的榜样,他所做的一切都令我骄傲不已。人生不可能完美无憾,那些遗憾,只会激励我更加努力地前进。父亲从没后悔过,我也一样。”  “朱南你听我说……”简宁双手撑床跪着,声音颤抖。  “今天累了,你休息一会儿,晚饭好了我叫你。”  朱南走出卧室,简宁颓然坐回床上,神情呆滞。  也许是因为朱南最近对他太好了,使他有种错觉,好像自己无论说什么,他都会照做。  原来不然,有些事情在朱南心中的分量之重,是他也无法撼动的。  相见恨晚  风和日丽,朱家宗家的大花园里,可仪遣散仆人,与简宁边散步边聊。  “刚才那首曲子,是我近几年来最好的作品,谢谢你给我灵感。”  简宁谦虚笑道:“那全是因为您的作曲水平高超。”  “灵感很重要,否则就算想破脑袋,写上千遍都没用。”可仪停下脚步,“简宁,以后我们单独相处,你不要再叫我伯爵大人,也不要用敬称,喊名字就行了。”  “这……不好吧?”  可仪叹了口气,“我一点儿也不喜欢大家那样叫我。”  她转身向前走,留下个略带忧愁的背影,简宁连忙跟上去。  自从上次共舞后,可仪就经常请简宁陪她共进午餐、弹琴、聊天、散步,还经常给简宁送礼物,更因为简宁怀有身孕,特许他来宗家不换正装礼服。  一来二去,两人渐渐熟了,好像朋友一样。  “简宁,你有特别喜欢的东西吗?”  “我没什么特别喜欢的。非要说的话,对骑单车郊游比较有兴趣、但如果做不了也无所谓。”  可仪点点头,“那……也没有很想做的事?”  “很想做的事……”简宁喃喃自语,“应该就是当医生吧。”  “当医生?真好。小宝宝出生之后,你就要上班了是吗?”  可仪很期待,简宁却垮下脸,“不一定,因为朱……我妈妈暂时不让我出去工作。”  可仪讶道:“为什么?”  简宁苦笑,“可能因为我是平民,跟朱南结婚了,出去工作被人知道的话,对家里影响不好。”  可仪一脸诧异与不理解,“我不明白、真的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有那么多……毫无意义的限制?什么贵族,看起来高高在上,却连自己的命运都无法把握,连一点小小的梦想都无法实现。”  她越说越激动,“你让我觉得很亲切,因为你跟所有人都不一样,你与人诚恳交往,心里怎么想就怎么说,跟你在一起我没有任何压力,我可以畅所欲言,做我想做的,你会鼓励我,而不是批评我……我觉得我们俩很像,都活得压抑,都求而不得……”  可仪抿着嘴低下头,声音也低下去,“可你比我好,因为你有爱情,你有值得相守一生的人,你为了他义无反顾地跳进来,这需要多大的勇气和决心呐……当时听到你们的婚讯,我立刻就被你折服了。我很震撼、很感动,爱情的力量实在太伟大,能让人克服一切困难,只为了在一起……”她抬起头,笑问:“你跟朱南一定爱得很深吧?”  爱得很深?简宁蹙眉,他连什么是爱还不知道,怎么就爱得很深了?  可仪觉察到他的异样,问:“怎么了?我说的不对吗?”  “我……爱这个词太飘缈,我没什么感觉。”  可仪呵呵笑起来,“这就是爱到深处,你已经晕头转向了。”  简宁一脸黑线,忍不住抢白:“看来你很有经验。”  可仪顿时脸红,“哪有。虽然我很向往,但贵族女孩子家教严,几乎不允许自由恋爱。”  “你是家主也不可以?”  “我是家主,就更不可以了。等我到了婚龄,应该会跟其他四大贵族中某位年龄相仿、地位也相仿的男人结婚吧。”她耸耸肩,故作轻松道,“我的身体这么差,也许根本等不到那天。”  简宁心中一滞,想开解开解她,却不知道说什么,不禁暗骂自己太笨了。  可仪停下脚步,双手交叠手臂前伸,优雅地吁了口气,“把不满都说出来果然轻松多了,谢谢你做我的倾听者。你累了吗?我们坐下歇会儿。” 第25章 简宁:“?”  ……  呆滞了一会儿,简宁躺回被子里,就当刚才是做梦吧。摸摸肚子,还好朱南没压到宝宝,否则小东西闹起来,他一晚上就别想睡了。脑袋一点点沉重,朱南今天好古怪,身上还有股味道,尤其是最后……诶?他好像喝酒了。  简宁只想到这儿就意识断层,又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醒来,意识自动接续到昨晚断开的地方,他意识到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  朱南问他是不是喜欢可仪,那个“喜欢”,究竟是哪种“喜欢”?!  看来朱南极有他是误会了、吃醋了,真麻烦。简宁想解开误会,无奈不知道怎么说。  早餐朱南又没来吃,叶廷的脸色很差。  “你们俩怎么了?”  简宁一惊,故作镇定道:“没怎么。”  “小南从昨天中午到现在一直呆在书房,饭也不吃,这叫没怎么?”  简宁低下头,沉默不语。  “他在书房干什么?为什么不吃饭?”  简宁战战兢兢道:“我……不知道。”  叶廷顿了一下,声音更冷,“你是他的伴侣,居然对他不闻不问,你觉得你称职吗?”  “对不起,”简宁连忙道歉,“我这就去看。”  他站起来想逃,却被叶廷叫住,“等等,你先吃饭,”扭头吩咐仆人做点儿朱南喜欢吃的东西,“待会儿你端上去。”  简宁一想,小声说:“不如我做吧,他……喜欢我做的焖饭。”  叶廷想了想,点头答应,“简宁,年轻人刚在一起生活容易吵架,这我理解,但你要清楚,你们不是仇人,闹矛盾更不是你死我活。”  简宁连连点头,“我明白,其实我们……不是吵架,就是有点儿误会,我……会跟他说清。”  “嗯。”叶廷似乎气消了些,“还有一点我要提醒你,既然结了婚,你的言行举止所代表的就不是你自己,而是我们整个家族,你要懂得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哦,知道了。”  简宁有点儿愣,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这话他明白,可到底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从来没人告诉他,他在这方面又很迟钝,恐怕已经惹了不少事,叶廷才会专门提醒他。  现在怎么办?唯一的办法就是问朱南,可那家伙……  简宁推开书房门,朱南睁着眼趴在桌上,旁边摆着一个酒瓶。  抬手扇了扇酒气,他走过去放下餐盘,“我做的焖饭,放了两个蛋。”  朱南空洞的双眼挂着熬夜的锈意,呆滞半晌,终于瞟了一眼饭。懒懒抬起两指捏住勺子,就着趴着的姿势舀了一勺送进嘴里,慢慢咀嚼。  简宁松了口气,这样就没事了吧?  谁料嚼着嚼着朱南就紧紧皱起眉头,“你做饭还真是……够难吃的。”  简宁的自信心和自尊心受到了沉重的打击,“你、你上次不是说……”  “上次?我就是随口一说。”  “你……”简宁气坏了,随口一说,他每次都随口一说,可自己每次都信了!  或许是情绪突变影响到了小宝宝,简宁肚子有点儿痛,想走吧,又觉得便宜了朱南。他干脆坐在朱南对面,抢了勺子,破罐子破摔地说:“嫌难吃就别吃,以后再也别吃了。”  别人不欣赏,自己却不能放弃自己,简宁对着焖饭狼吞虎咽。  朱南意外地看着他不过几秒就消灭掉将近半盘,有点儿担心,抓住他的手。简宁抽手,朱南却不让,“你吃过早饭了吧?当心撑着。”  简宁愤愤道:“不用你管。”  朱南看他一眼,无奈地叹口气,左手将盘子拉到面前,右手握住简宁拿勺子的手,往嘴里送。  简宁:“……”  “你不是嫌难吃吗?”  朱南边吃边说:“是难吃,但我没说不吃啊,上次的比这个还难吃,我不照样吃完了?”  “……那你干嘛要说?”  “吃都吃了,还不许我说几句?”  简宁:“……”  把剩下的半盘消灭掉,朱南拿纸巾擦手抹嘴,抱臂靠在椅子上,跟简宁大眼瞪小眼。  “你有什么话要说,说吧。”  简宁吃惊地一抬眼,像是问他怎么知道。  朱南自信地笑了笑,“说吧。”  “我……”简宁把头埋得很低,两手交握在一起,搭在隆起的肚子上,有几分可爱,“我昨晚说的话不是那个意思。”  “什么?”朱南皱眉,歪头亮出左边耳边,“你大声点儿。”  “我昨晚说的话不是那个意思。”  “什么话?”  “就是……喜欢可仪的话。”  “噢,不是那个意思,那是什么意思?”  “你明白的。”简宁脸色通红。  朱南坚决道:“我不明白。”  简宁知道朱南故意耍他,生气地说:“你不明白就算了。”  朱南:“……”  两人陷入沉默,简宁不明白为什么朱南总要拿他取乐,朱南也不明白,为什么简宁说句心里话就那么难。  过了许久,简宁说:“妈让我来看看你,你不要总呆在这儿不出去也不吃饭了,她会担心。”  “那你呢?”朱南心里一凉,皱着眉问。看到简宁端着焖饭出现的那一刻他很感动,可没想到这竟是因为母亲的授意。换言之,没人叫他来,他就不会来。  “……我?”  “你都不担心我吗?”  “我……”简宁语塞,他最讨厌这种问题了。  又是一阵沉默后,简宁换了话题,说出自己的疑惑。  朱南听完漠然道:“这么简单你都不明白?”  简宁忍气吞声道:“麻烦你告诉我。”  “你跟可仪走得太近了,别人会以为这是我们家故意让你这么做,以达到某种见不得人的目的。”  “也就是说,我跟她关系好,就是对家族不好?”  “可以这么说。”  “我明白了,”简宁愣了一下,黯然站起来,显得很委屈,“我会注意。”  朱南突然就心疼了,可还没想好说什么,简宁就端着空盘子走了。  途中他回过头来,“你中午记得来吃饭,妈以为我们吵架了,你跟她解释一下。”  朱南机械地点了点头,简宁又说:“你放心,我……会注意的。”  朱南张张嘴,简宁已经开门走了。他颓然靠回去,一夜失眠,本来就精神不济,现在更是无力又茫然。心里像有两只手,抓来抓去,却抓不到想要的东西。30、郊游意外倒v慎买 ...  之后宗家再打电话,简宁总以各种理由婉拒,如是几次后,可仪终于亲自打了过来。  “简宁,我明白你拒绝见面的原因,说实话,我们交往过密,对朱南和他的家族确实不太好。但是我……”她叹了口气,“好不容易有个能说心里话的人,不想这么快就失去了。”  “可仪,其实我也想见你,但……”他为难地叹口气,“我不能不顾朱南。”  “那当然了,他是你的爱人嘛,我理解,只是自己有些遗憾。”  可仪故作轻松,简宁听得于心不忍,便问:“不如我们经常打电话好吗?”    “我不喜欢打电话,听得到声音,却看不到表情。”可仪笑起来,“我们可以直接约在外面,既能散心,又不会让很多人知道,你觉得呢?”  “约在外面?”简宁有些犹豫,“我不知道这样合不合适。”  “我准备周末郊游,你可以叫朱南一起来。我们有一个月没见了,现在见也算不上频繁,我想他会答应。宗家与分家也需要适当地交流感情嘛。”  可仪心情好起来,简宁渐渐也觉得轻松了,“那好,我问问他。”    两人敲定时间地点,又聊了一会儿,然后简宁忐忑地去找朱南问郊游的事。朱南听完也不说话,就一直看着他,看得他发毛。  “你就那么喜欢跟她出去?”朱南的语气听不出喜怒。  简宁愣了一下,“不是喜欢跟她出去,就是……想找个人聊天,我在家基本都不说话,有时候……挺闷的。她也一样,所以我们算是……相见恨晚吧。”  “相见恨晚?”朱南不屑地笑了一下,“你不是在家不说话,你是在哪儿都不说话。”  简宁:“……”  “我不能陪你聊天么?偏偏要找她?是因为想找个女人,还是因为……那个人是她?”  朱南咬文嚼字的,简宁听得云里雾里,“你什么意思?直接说答不答应就好了。”  说完简宁有点儿后悔,照这态势发展下去,他们俩很可能又吵起来。怎么搞的,为什么他俩最近一说话就好像要吵架?苏晨说他们是两个火罐子在一起,还真没错。    “那去吧。”  朱南突然来了这么一句,正纠结的简宁还以为自己幻听了。  “你说什么?”  “你去吧。”朱南靠在椅背上伸懒腰,“不让你去,你又会恨我。” 第27章 朱南回头伸出手,“简宁,能讲讲之前发生的事吗?”  简宁走过来道:“伯爵大人是突然发病的,我们除了喝茶、吃点心,散步,没做什么特别的事。”  朱南一下就抓住了重点,“茶和点心是谁做的?”  “茶是家里的厨师煮的,点心是各个分家送来的。”  “伯爵大人吃了多少?每家送来的都吃了吗?”  “不,她说胃口不好,只吃了两三块,是……”简宁抬眼看看朱南,“是朱林送的。”  众人俱是一惊。    朱南问:“你确定?”  简宁点点头,却又一脸疑惑:“但我也吃了,我没事。”  朱南红曜石般的眼眸眯起,爆发出一道锐利的光,气氛瞬间冷到极点,简宁不安地看着朱南,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说错了。  “你肯定你没记错?”一位家臣问简宁。  “嗯,我当时觉得那个点心很好吃,所以特意问了一下。”  朱南与几位家臣对视,目光交流中传达了不少复杂的东西,简宁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也隐隐感觉到不好。他有预感,好像有大事即将发生。  正在此时,抢救室门打开,医生走出来,众人都围上去。    “谢天谢地,伯爵大人保住了性命,这多亏发病时有人及时做了灵力疏导。”  “灵力疏导?”一位家臣皱起眉,“当时没有医生随行,是谁做的?”  简宁小声道:“是……我。”  顿时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看着他,就连朱南也看着他,简宁看看其他人,又看朱南,他们的眼神很冷、很怪,好像他不该那么做似的。  “身体全方位的灵力疏导很不容易,你是医生吗?”  医生的话打断他心中的疑问,简宁道:“我……现在还不是。”  “哦,”医生并不执着,“伯爵大人身体很虚弱,需要继续住院治疗,最好能暂停一切工作。”    医生离开后,可仪被推出来,简宁急于看她的情况,没注意朱南和那几个家臣已经走到一旁,神神秘秘地不知在说什么。其他分家管事陆陆续续都到了,朱林也在。简宁看见他就不舒服,便走到一边去。大家又状似郑重地说个不停,竟没有一个人提出去病房探望可仪,简宁不禁心寒。  暂时没人把朱林怎么样,大概因为证据不足。  过了一会儿,那边说话声大起来,看来重要的事都谈完了。  他望过去,朱南个头最高、身材最好,最年轻、最潇洒……然后他听见朱南说:“诸位不好意思,我爱人身体不舒服,先告辞了。”  大家表示无妨,还说什么简宁是救了伯爵大人的功臣,简宁听在耳里,只觉得好无趣。    朱南揽着他的肩往外走,简宁不经意扭脸一看,朱南很严肃。回到车上,他心不在焉了一会儿才发动引擎,简宁越来越觉得怪。  肚子突然痛起来,他弯腰缩在座椅上,咬牙忍着。  朱南好像这时才意识到他的存在,扭头问:“你怎么了?”  “有点儿难受。”  “那上去看医生。”  “不用了吧,应该是刚才给可仪做灵力疏导,宝宝受到了波及,一路上又慌慌张张的,有点儿累,休息一下就没事了。”  朱南想了想,说了声好,开上车走了。  简宁有点儿意外,如果是以前,朱南肯定不听任何解释,直接拉他去看医生,可这次却……他忍不住抬眼偷偷再看朱南,他侧脸微仰鼻梁高挺,很嚣张的样子。他刚来的时候还好好的,可跟那些人谈完之后就变了。    “你们刚才……在说什么?”简宁试探问道。  “一开始在说朱林的事。”  “你们怀疑是他害可仪?可那些点心我吃了没事,”简宁蹙眉再一想,明白过来,“难道点心里有些东西,正好会导致可仪发病?”  “我也这么想。”  “那现在怎么办?要抓他吗?”  “你觉得这样就能抓他了?”朱南看了简宁一眼,“如果是你,你会用这种方法杀人吗?”  简宁一愣,朱南接着说:“可仪一直在忌口,不能吃的东西坚决不吃,这说明朱林放在点心里的东西,导致发病的几率很低,或者还需要其他的触发条件,更何况食物发病,与病人体质也有密切关系,这些你肯定比我清楚。”    简宁点点头,“也就是说,朱林知道可仪不一定会发病。”  “没错,而且他怎么肯定可仪一定会吃他送的点心?”  “那他为什么这么做?”简宁很迷惑,“可仪不吃不发病,他的目的就达不到;可仪一旦发病,也很容易能查出原因,他不怕引火烧身吗?”  朱南不屑地笑了一下,“你有没有想过,他的目的根本不是让可仪死。”  简宁莫名,朱南道:“朱林下杀手,绝对是一击致命,他不会做多余的事。同时他有个习惯,也是个毛病,他很喜欢试探敌人的底线,以确定攻击的最大强度。”  简宁想起朱林抓他的那次,明白了。朱林看起来没做什么,但却掌握了非常重要的信息——朱南重视自己。下一次,等他们真正为敌,朱林就能以自己做饵,逼迫朱南。  简宁不由地出了一身冷汗,“你是说他在试探可仪?”    朱南点头,“我相信,他一直在以各种方法试探可仪,即使这次可仪不吃点心也无所谓,他紧接着就会有别的招数。很可惜,可仪运气不好。”  简宁蹙眉,“他在试探……可仪有没有对付分家的决心?”  “对。”  “那你觉得可仪会怎么做?”朱南想了想,“朱林这次做得最绝的一点,就是巧妙地用很多个不确定因素,造成了一个确定的结果。打个比方,如果发病的诱因是点心里某种含量很小的成分、加上红茶里的某种成分、再加上吹风、体温、消化功能的影响,这样的话,朱林的罪名还有多大?他完全可以装作毫不知情,再来个深深悔过。所以可仪很可能……什么都不做。”  简宁大惊,“为什么?!她差点儿就被朱林害死了!”  “正像你说的,可仪温柔、善良、好心,她不愿用恶意去揣测别人,也不愿挑起宗家和分家的斗争。因为她不确定一个孱弱的宗家,是否能斗赢十个强大的分家。”  “那她身边的人呢?那些人也不管吗?”    朱南冷笑,“刚才你都看到了,你觉得那些人里有几个是忠心为可仪效力的?他们本来就是些酒囊饭袋,朱林拉拢他们,他们就跟着朱林,我拉拢他们,他们也会跟着我。”  朱南说的随意,简宁却敏感地听出了另一些东西。  他皱起眉不悦地问:“什么叫你拉拢他们?你为什么要拉拢他们?”  朱南心中一凉,扭过头,简宁正用怀疑的眼神看着他。  一时间两人心照不宣,朱南面色平静,简宁却因为猜到了事实真相一脸惊恐。    僵持中,朱南余光里突然闪过一个黑影,他快速一摆方向盘,跟另一辆车擦过,有惊无险。  简宁晃了一下跌回椅背,朱南坐正了认真开车,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然而刚才用意念进行的交流却深深印在两人脑海中,挥之不去。  简宁心乱如麻,片刻后决定选择逃避。  “你不想说就算了,反正我什么都不懂,知不知道也无所谓。”  不料朱南却吸了口气,直言道:“简宁,你要记住,只要是你想知道的,我一定会说实话。”作者有话要说:公告:本文4月11日(本周三)入v,当天三更一万字,后面俺会努力写得更好,希望大家继续支持(*^__^*) 另外大家注意啦!入v前不停更哦,即使明天是周二也不停更!32、悲剧突来倒v慎买 ...  之后一路沉默,两人心里都压了块大石。  回到家,朱南只脱了鞋子便枕着双手靠在床头,简宁也没换衣服,低头坐在床脚。朱南的目光一直对着简宁,却没有聚焦。  简宁用余光只看得到朱南胸口,深灰色正装、亮蓝衬衫、宽阔的胸膛。  他很想上去靠一靠,就像刚才朱南突然出现,一下就稳住了他的心,然而现在的朱南,却是一副明显的拒绝态度。    很久后朱南问:“你很担心她?我看你刚才不太想走。”  “我想等她醒过来,确定她好一点儿再走。”  “她的病……没那么容易好。”  简宁一怔,“那些人说她一旦犯病就很难恢复,是真的?”  朱南点点头,简宁看不见,但感觉到了。  “简宁,我有话跟你说。”    “不要!”  不知道为什么,简宁的第一反应就是拒绝,“我不要听!”  “简宁……”朱南叹了口气,坐起来无奈地看着他。  “我不听,我刚才说了,你什么都不用告诉我!我不想知道我不在意!”  “不,你其实是想知道的。而且你迟早都要知道。”  “你不要说不要说!”  简宁突然就崩溃了,捂着耳朵闭着眼睛拼命摇头。朱南一脸心疼,然而现实逼到这一步,他不想等事情发生了让简宁没任何心理准备就看到一个残酷的结局,他宁愿提前亲口告诉他。    跪起身子紧紧抱住简宁,朱南道:“你和可仪认识才多久?为什么你就那么重视她?你让我觉得,她在你心里比我还重要,我很嫉妒!”  朱南双臂有力,但微微颤抖,语气更是激动。 第29章 “南少,初步诊断简先生脚腕扭伤,头部、肩部、手臂、腿部有不同程度的撞伤和擦伤,有没有内伤需要进一步诊断。比较麻烦的是孕囊外膜破损,内部出血、胎体有脱落迹象,目前正进行灵力修复,医生说如果实在保不住,就只能引产了。”  “……引产?”朱南抓着纸条的手不住颤抖,“不能直接开刀生吗?”  “医生说不具备生产条件,只能尽力保胎或者放弃。”  朱南颓然靠在墙上,顿了顿说:“让他们不要放弃,有任何情况第一时间告诉我。”  管家道:“是,我已经这样吩咐了,护士会及时汇报抢救情况。”  “好……”朱南疲惫不堪地砸了砸脑袋,好像想让自己清醒过来。    度日如年,真的是度日如年。将近二十个小时的抢救,三位医生轮番上阵,从一个夜晚到另一个夜晚,朱南觉得自己老了许多。  简宁身上的大部分外伤不危险,唯独让人担心的就是肚子。  医生最后给出的答复是:“勉强保住,还需继续做深度治疗”。  灵力治疗虽然从根本起效,但母体和胎儿却承受着巨大的压力,需要限制治疗时间。一次治疗完毕后还需充分休息,才能进行下次治疗,所以同时必须配合药物。  医生还吩咐,出院前简宁必须卧床休息,禁止一切自我行动。    朱南连夜学习护理知识,结果发现医院满是专业人士,他能做的就是陪简宁解闷。  然而一个极其严重的问题出现了,简宁自醒来后就不跟他说话,坚决不说,看他像看空气,不接受他的一切好意,他做什么都不配合。  如是几次后,朱南只好请护士来,自己则委屈地坐在角落。  简宁每天的常规药物治疗是输液、以及在□放置一个保胎棒,据说那东西接触内壁后会慢慢融化,吸收药性,吸收时间大约四十八小时,吸完一根再换一根。  每次护士给简宁放保胎棒时他都极不自然,甚至会不自觉地抗拒,导致放置过程很不顺利。朱南还发现简宁经常难过地扭动身体,这个时候他总会问问简宁哪儿难受,要不要帮忙或者叫护士,然而简宁总是对他的关心充耳不闻。    他想用细节、用耐心打动他,可简宁的心坚硬无比,而他能想到的关怀,护士总是先他一步做到,让他郁闷极了。简宁身体没恢复,每次接受灵力治疗都痛苦地叫喊,结束后更像死过一次似的,弄得他也不敢多说。  最后他无奈地想,虽然什么都做不了,但只要他守在这儿,简宁就能感觉到他的心意。其他事情,等他和宝宝好起来再说不迟。  朱南真的每日每夜、每时每刻呆在简宁身边,不回家、甚至不抽烟、不洗澡,也尽量少喝水少吃饭以减少上厕所的次数,避免简宁哪次想看看他了却找不到人。  很快他便不再光鲜亮丽,没有发型、没有着装,灰头土脸,像个难民。    有一天护士对他说:“不好意思先生,您再这样,我们就不许您呆在病房了。”  朱南抬起锈涩的双眼,“为什么?”  护士于心不忍地给他一面镜子,“病房对卫生条件要求很高。”  朱南:“……”  接过镜子一看,他吓了一跳。好吧好吧,为了简宁,这就去洗澡。  看了眼病床上不知是真睡还是装睡的简宁,他听到了吗?他会不会……有一点点心软和感动?    几乎是朱南出去关上门的同时,简宁睁开眼睛,一脸无奈。  其实他不理朱南不是因为生气,毕竟朱南要做的事是从小就认定的,他们想法不同、观念不同,他不听自己的再正常不过;而且从楼梯上摔下来也不是他的错。  他没任何责怪和抱怨的理由,只是单纯觉得不知该说什么、不知以后是否还能继续。他想趁这个机会想清楚,然后给两人一个交待。  两小时后朱南回来,整个人焕然一新,还捧了束花,插在床头花瓶里。淡淡清香传来,简宁知道这是朱南喜欢的茉莉——他们卧室里就是这个味道。  两人目光一接,朱南露出一抹期待,简宁却立刻闭上眼,翻了个身,继续睡觉。  朱南的俊脸再次垮下去。    不久后,迷糊中的简宁隐约听到有声音,稍一辨认,发现是朱南压低嗓音说话,再一辨认,发现他在打电话,对象是叶廷。  “妈,嗯……他正在好转,但暂时不能出院。”  “我得陪他,他一个人怎么行?”  “那不一样……因为他爸爸身体不好,弟弟还在上学,没告诉他们。”  “没告诉他们是对的,家人操心,他也跟着操心,反而不利于恢复。”  “哎呀不是……妈,简宁就快出院了,他一出院我立马回去行吗?”  “可我们俩的事还没解决啊……”  “什么拖延时间,他现在随时会流产,你让我怎么解决?”  “就算我回去也没心情干任何事!”朱南的语气烦躁起来,简宁不由地闭紧双眼,抓了抓床单,“我分得出轻重,我保证,绝不会有影响还不行吗?”  朱南顿了一下,简宁觉得他似乎看了自己一眼。  “好了先不说了,他睡觉呢。我晚点儿打给你,再见。”    朱南挂掉电话,先是发愣,然后叹了口气,靠在椅子上。  病房里非常安静,简宁对朱南的反应又非常敏感,即使没响动,也能根据前后情景判断出他在干什么,甚至能描摹出他的表情。每天如此,几乎成了条件反射,简宁觉得自己也要疯了。    从坚决不能动,到在床上进行一些起卧练习,再到坐上轮椅到处转转,最后到可以在有人陪的情况下散散步,简宁的身体一点点恢复,终于收到了出院许可。  这次事故对他伤害很大,即使出院,也只能说勉强好了。医院列出整整一大张注意事项,操劳、生气、烟酒、做/爱、不规律作息是坚决禁止的。  身体大打折扣,怀孕的负重感和不适感非常强烈,走几步路都会累。八个月的肚子更具规模,好像根本不是身体的一部分,却怎么都无法卸掉,一举一动都好难受。  简宁甚至不确定是否能撑到生的那天,早知道就……  哎,千金难买早知道。    朱南听完医嘱回到病房,见简宁坐在床边,面色凝重地盯着高隆的肚子,不知在想什么。  “简宁,收拾好了吗?准备回家了。”  简宁抬起头,冷漠地看着朱南,“我们暂时分开一下吧。”作者有话要说:一更,孤独的本墨鱼强烈呼吁大家前来讨论哦啦啦!34、避难娘家 ...  简宁说暂时分开,无异于一记惊雷直劈朱南头顶。但最后他还是妥协了,因为好言相劝不可能让简宁回心转意、争吵也不可能。唯一一条路,就是顺着他。  简宁去跟爸爸住,朱南也回家找妈妈,一切糟极了。    这天是周末,简竞也在家,晚饭后简宁刚进洗手间,门铃就响了。  简竞去开门,门外果然站着朱南。  朱南进屋坐下就单纯地聊天,问问简父的身体和简竞的校园生活。期间眼神在屋里飘来荡去,然而始终看不到简宁,他忍不住了。  “那个……简宁不在?”  简竞指了指洗手间。  朱南蹙眉,“进去这么久了,不会有事吧?”  简竞道:“不会,我哥每隔两天换一次药,每次都要好久,不知道是什么药这么麻烦。”    朱南了然,肯定是那个内置式安胎棒,接着就开始脑补简宁自己给自己后面塞东西的画面,啊……实在是,不可说不可说。身体有些燥热,他连忙切断思绪,继续一本正经。  十分钟后简宁总算出来,脸色红润精神恍惚,跟做完爱一样。  朱南头顶冒了个问号,他到底在里面干什么?!  可惜他根本来不及多想,因为简宁一见到他就炸毛了。    “你来干什么?”  朱南舔着脸笑道:“我来看看你,你今天身体怎么样?”  “不用你管,请你出去。”简宁眉头皱成一团,大概因为累,一手撑着后腰。  “简宁。”简父给了他一个警告的眼神,示意他别太过分。  简竞也跟着劝,“哥,朱南哥刚来,多坐一会儿嘛。你们也好几天没见了,不聊聊吗?”  谁料简宁理都不理父亲和弟弟,上前一步对朱南说:“请你出去,别让我说第三遍。”  朱南一愣,终于认卯,“好,我先走。我在楼下等你,你想通了就下来,或者打电话给我。”    “朱南哥……”简竞左看右看,简父也是一脸为难。  朱南起身道别,大步走出门,简宁也转身进屋。  两声门响,屋里霎时安静,简竞跟父亲面面相觑。  简父下巴点了点卧室门,小声说:“进去问问你哥,看他们俩到底怎么了。”  简竞事不关己道:“哥这几天一直板着脸装深沉,就刚才赶朱南哥走的时候说得最多。我去问他,肯定会被打出来,我不去。”  简父无奈地叹了口气,简竞跑到窗口一看,惊讶道:“爸,朱南哥真在下面!”  朱南靠在他拉风的跑车上,低头郁闷地抽烟。  简父来看了看,然而除了叹气,他也没辙。    简竞跑到简宁门口,敲了两声后朝里面说:“哥,朱南哥在楼下等你呢。”  里面没反应。 第31章 于是他冠冕堂皇地端着饭菜进屋,简宁反锁上门,坐在转椅上,朱南靠在墙边。    “我想到解决办法了。”简宁低着头小声说。  “嗯,”朱南点点头,“你继续。”  简宁先是一顿,然后吸了口气,“我们离婚吧。”  朱南:“……”  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到简宁所谓的办法居然就是这个,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继而夸张冷笑,“简宁,你搞笑呢吧?爱人吵架不提分手不提离婚,你有没有常识?有没有职业道德?!”  “我听不懂你说什么,”简宁眉头紧蹙,“我只知道我们根本不适合一起生活,你所做的我无法认同,我的原则你也不接受,我们谁都不肯为了对方妥协退让,婚姻怎么继续?”顿了顿,他接着说:“离婚是最好的、唯一的解决办法,更何况离婚客观而言对你利大于弊,你妈妈也会高兴,我草拟了一个协议……”  简宁去拿桌上的纸,一直没说话的朱南突然爆发出惊天怒吼:“你——放——屁!”    简宁吓了一跳,餐厅里简父和简竞也吓得放下碗筷,面面相觑。  简宁扭头,无意看到朱南的脸,才发现他已经完全出离愤怒了。  朱南气哼哼地上前两步,一把夺过“协议”,看也不看就撕。  简宁道:“你干什么?!”  朱南直接将碎片扔他脸上,“你简直脑子有病!”  简宁皱眉道:“你小声点儿好不好?我爸爸在外面。”  “你爸在外面怎么了?我就是要让他听!我就是要让他知道他儿子是个神经病!”朱南气得双手叉腰直转悠,努力压抑着把简宁直接压倒然后狠狠教训的冲动,“简宁你说,我们从认识到现,我对你怎么样?我对你的家人怎么样?而你对我又是如何?!以我的家世和身份,我有必要跟在你屁股后面讨好你吗?!”他哼哼喘着粗气,“发生了屁大点儿事儿就说离婚,你的良心被狗吃了?!我告诉你没门!你这辈子也别想跟我离婚!”    简宁被他吼得发双耳痛,心乱如麻,“是,我承认你对我好,可问题是我们真的没办法一起生活,你不觉得吗?继续下去,只会让大家都痛苦。”  “我不觉得!我一点儿也不觉得!怎么你就觉得了?怎么你的心眼儿就比别人都小?!跟你无关的事你别管不行吗?把你所谓的道德收敛收敛不行吗?就当你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不知道不行吗?!为什么非要跟自己过不去、跟我过不去?我才是要跟你过一辈子的人啊,她算是什么?!”  “她……”简宁一脸难过,“她是我很重要的人。”  “很重要的人?”朱南冷笑,“你说清楚,什么叫很重要的人?我和她究竟谁重要?!”  简宁低头沉默。  朱南吼道:“你说!明明想了却不敢说算什么男人?!”  “我……”简宁全乱了,“我不知道……我不想她被人欺负,也不想你做那种事……”    朱南一愣,不做那种事,那就不是他了。  他这么想着,却没说出来。抬头望着屋顶的灯,眼睛被晃得发痛,他突然浑身无力,觉得自己很可怜、很可悲。付出那么多、努力那么久,好不容易在一起了、结婚了、有孩子了,却要跟一个只见过几面的女人斗,而且,还不一定斗得过。  这个世界上,绝不会有人比他更惨。  他就像个傻瓜,不,傻瓜至少知道保护自己的食物不被抢去,他连傻瓜都不如。  “想离婚?可以,”他很平静地说,“你先把欠我的钱还了。”  “你……”简宁抬眼吃惊地看着他,“你怎么能……”  “什么怎么能?你欠我钱,这是事实。你既然不是我的伴侣,那我当然要收账。”  “……朱南你太无赖了。”  朱南耸耸肩,“从你认识我的第一天起我就是这样。”    “你这样只会让我更讨厌你!”  “讨厌吧,我习惯了。”朱南彻底破罐子破摔,“拿不出钱,契约就继续。你父亲和弟弟就在外面,他们能像现在这样无忧无虑地生活,全是因为有我。否则……你自己看着办吧。”  “你……”简宁咬牙切齿。  朱南冷笑,上前一步抬起他下巴,“不要不识好歹,否则再有耐心的人都会失控。简宁,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真想跟我离婚吗?你对我……就没有丝毫情义?”  朱南目光带着狠意,看了他片刻转身走掉。  简宁崩溃地趴在桌上,想起苏晨曾说过的话,是的,即便再好、再有耐心的人也受不了他这种性格,他终究不会得到任何人的爱,得不到任何幸福,他终究……只会是一个人。    浑浑噩噩地又过了两天,朱南没再出现,也没有电话短信骚扰,父亲和弟弟看见他也是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孤独感顿时更强烈了。  最寂寞无助的时候,他接到一个电话,万万没想到,居然是可仪打来的。作者有话要说:呼……三更完毕!预告可仪的电话会讲很重要的事情哦~~~决定剧情走向的事情哦~ 再ps今天去看樱花喽,小小声地说,围脖会出现小鱼真相哦~36、密信与肺炎 ...  “可仪,身体好些了吗?现在在医院还是在家?”简宁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静而随意。  “好多了,也出院了,就是精神差,医生不让我下床。你呢?听说你也住院了,怎么回事?”  简宁脑中自播放出那天跟朱南吵架又摔下楼梯的情景,只觉得郁闷,便敷衍道:“没什么,月份大了,多多少少都会有些问题,况且我平常又不太注意。”  “小宝宝还好吗?还有你,会不会很辛苦?”  “还好,现在主要是安胎。宝宝的灵力越来越强,可它自己不会控制,比较暴躁,”简宁生硬地开了个玩笑,“我跟你差不多,精神有点儿差,不能操劳。”    “你怎么能跟我差不多……”可仪话里有话地叹气,“你虽然辛苦,却是为迎接新生做准备,而我是行将就木了,多活一天就多赚一天。”  简宁心里一紧,“你别这么说,会好起来的。”  可仪苦笑道:“不用劝我,我想通了。讨厌的是现在大家把我看得很紧,哪儿都不能去,什么都不让吃,天天躺在床上,弹琴都不可以,想找你聊天,又怕打扰你和小宝宝休息,朱南怪我。”  简宁一愣,看来她还不知道他和朱南吵架的事。  “现在我懂了,要求不能太高,能打电话就不错,”可仪自我安慰道,顿了一下,突然说:“简宁,有件事我想问你。”    她的语气突然严肃起来,简宁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你说,什么事?”  “不久前朱南送了封密信给我。”  简宁大惊,密信?!什么意思?信上写了什么?朱南那家伙要干什么?!  可仪压低声音,“他在信里列举了朱林意图推翻宗家的详细证据,包括他与宗家几位重要家臣的会面及谈话内容,那几位家臣,朱南也一一给出了他们背叛我的证明。他还说朱林也在威胁他,他没办法,所以表面上跟朱林合作。他说这些,第一是为了表明忠心,第二,他想作为间谍破坏朱林的阴谋,所以,他希望我给他支持。”  简宁越听越惊讶,这这这……朱南耍得是什么阴谋诡计?!  “简宁,我想问问你,这是真的吗?”  简宁一怔,沉默不语。  “简宁,朱南他……值得相信吗?”    “我……”简宁欲言又止,他已经完全晕了,可仪问了好几次,他才语无伦次地说:“其实那些事我根本不了解,朱南也从不告诉我,所以我……不知道。”  “这我明白,我并不是让你帮我分析事件,我只让你告诉我……”可仪顿了顿,“就你对朱南的了解,你觉得他是在骗我,还是真的想帮我?”  “这……”简宁头皮发麻,“这么大的事,单凭感觉判断,太不妥了。”  “不,简宁,我相信你,”可仪语气笃定,“你是朱南的爱人,如果我不是因为绝对相信你,那我这么做,不是太傻了吗?”  是啊,简宁反应过来,那一刻,他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简宁,我在这方面没什么天赋,发生这么大的事,我一下就没辙了。我到现在还怕得不得了,万一出了事,我却什么都不做,或者什么都做不好,我怎么对得起父母和朱家……”  可仪慌了,简宁连忙劝她,然而劝说却没有任何作用。  “简宁,你告诉我……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办?”可仪急得几乎哭出来,乞求道,“我知道我不该说,本来我也不想说的,可是跟你聊着聊着,我就忍不住了,我……”  “可仪你别这样,冷静一下。”简宁眉头紧皱,一事接着一事,他要疯了。    其实有关那件事的一切都是他猜来的,朱南从没亲口说过,他要怎么做,自己更是一无所知,所以跟可仪绝对不能乱讲。但也不能肯定……朱南是真的好心。  或者……简宁脑中念头一闪,会不会是朱南回心转意了?因为提离婚的事刺激到了他?会吗?他真的肯为自己改变,做出这么大的牺牲?!  又或者,他这个举动实际上更复杂,暗含了他们都想不到的目的?  简宁和可仪对权谋一窍不通,两人凑在一起也想不到好办法,可仪一问再问,最后逼得简宁只好说些自己确定的事敷衍过去。    “朱南要怎么样我真的不知道,但我知道朱林不是好人,朱南跟我说过,他拉拢其他人试探你、找机会害你,上次不就是吃了他送的点心你才发病的吗?我都跟大家说了,你准备怎么处理?”  “那件事……算了吧。”  简宁心想朱南猜的果然不错,但还是忍不住劝她,“怎么能算了,可仪……”  “证据不足,处理也不会有实质性结果,反而还有可能激怒他。”  简宁心里一凉,“你怕他?”  “不是怕他,是……我斗不过他。”  “可你有他没有的权力啊!”  可仪深深叹了口气,“他们做起事情来,哪儿还在乎这些?他想要的,本来就是不属于他的权力。我都不过他,现在好不容易有人伸了只手给我,我想抓住,却不知道那是不是一个好人。”  两人沉默,却都没有挂电话,听着彼此的呼吸声,好像这样就能相互支持。    不知过了多久,可仪说:“简宁,我决定了。”  简宁一愣,“什么?”  “既然我相信你,那就也相信他。”  “可仪……” 第33章 “我……”简宁皱眉,“我看见她就害怕,不知道怎么说。”  “你只要简单诚恳地道歉,之后一切交给我。”  简宁想了一下,点点头。  朱南问:“意思就是你愿意跟我回家了?”  简宁一愣,他是怎么一步一步跳进了朱南事先挖好的陷阱?    “对了我有事问你,”两人腻歪得差不多了,简宁才想起那件非常严重的事,“可仪早上给我打电话,说你给她写了封密信,到底怎么回事?”  朱南一笑,“看来我猜得不错,她看完信,第一时间就告诉了你。”  简宁反应过来,“你故意让我知道的?”  “可以这么说。”  简宁神色紧张,“你想干什么?你跟可仪说的究竟是真是假?”  “你觉得呢?”  简宁急了,“我很笨,你不说我就什么都觉得不出来!”    朱南示意他稍安勿躁,“其实我也不知道这么做是对是错,更不知道结果会怎样,所以我大胆地赌了一把。我只想尽快结束这一切,最好在宝宝出生之前,然后我们一家三口好好过日子。”  宝宝出生以前?那就只剩一两个月的时间了。  “我还是不太明白你的意思。”或者说,他不知道朱南的意思,是不是就是他猜的那种。  朱南搂紧他,在额前印下一吻,“上次你从楼梯上摔下去,我真是要吓死了,那种事我决不允许发生第二次,所以,我想换个方式解决。”  “换个方式?”简宁蹙眉,那就是结果不变?  “嗯,我必须考虑你的心情。”  简宁一脸疑惑,朱南不停地绕圈子,看来即使他再问也不会直说。    于是他也决定赌一把,“可仪对我说,她相信我,所以也相信你。”  一时间朱南也神色复杂,片刻后才道:“我谢谢她的信任。我……会尽力让她满意。”  此时简宁全乱了,尽力让她满意?意思是他会出手相助?哎……打马虎眼猜来猜去实在太累,他果然不适合这种复杂的生活。  正纠结着,朱南突然一按他的肩,神色郑重,“你不是因为这个才答应跟我和好的吧?”  简宁:“……”  朱南:“如果你是因为可仪才跟我和好,那我宁可不要。”  简宁心中一震,朱南又说:“我们之间不能有别人,你明白吗?”  这么一说,简宁开始思索,假设如果没有可仪那通电话,那他还会坐在这里,跟朱南心平气和聊病情、聊宝宝、聊以后吗?确定之后,他点头道:“不是,不是因为她。”  朱南终于释怀,“那我就放心了。”    朱南很快出院,两人先去跟简父解释了一通,才回转朱家。路上简宁非常紧张,心里默念着见了叶廷后该说的话,又怕真见了她,会被吓到语塞。  他简直无法想象朱南是怎样长大的。  两人手牵手进大厅,叶廷正在餐桌前喝茶看报纸,目光一抬,从报纸边缘越过,瞟了他们一眼。  简宁打了个颤。  朱南一握他的手,他战战兢兢上前,嘴唇发抖,“妈……我们回来了,我……让您担心,真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会了,希望您原谅。”  时间仿佛停滞,叶廷眼光犀利,半晌后她终于放下报纸,站起来先看简宁,然后扫了一眼朱南,最后再看简宁。“我早说过,婚后做自己该做的事。我的耐心不多,小南你是知道的。另外简宁,你道歉的对象不应该是我,应该是小南。”    教训完了,叶廷转身上楼,朱南上来搂着他,轻松地笑。  简宁长呼口气,却提不起精神,“妈妈刚才说我应该……”  朱南快速以食指按住他的唇,搂着他的腰,目光迷离,“该说对不起的是我,对不起,亲爱的。”  简宁心中一热,还未反应过来就身体悬空,竟被抱了起来。  “你干什么?!”  朱南笑道:“怕你有阴影,抱你跟宝宝上去!”作者有话要说:预告:从下章开始,想虐小简宁的人有福了。38、反常恐惧 ...  简宁进洗手间很久都不出来,叫他也不应,朱南决定去看看。本是怕他身体不方便出意外,结果一推门他愣住了,紧接着就浑身沸腾。  简宁扭头与他对视,尴尬地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从脸到脖子通红。  为什么捏?  因为简宁坐在座便器上,裤子褪到膝弯,腿间的硬棒紧贴隆起的腹底,直直挺着,顶端渗出液体。他一手拖着腹侧,一手握着它,旁边放着已经打开的药盒。  有关他动不动就躲进洗手间很久的疑惑解开,朱南双手插兜,嘴角勾起,流氓微笑。红眸一挑,简宁浑身一颤,脸红得简直滴血。    “……你出去。”简宁小声说。  朱南调笑道:“如此美景,为什么要出去?”  简宁耳根发烫,咬牙压低声音,“你快出去!”  朱南耸耸肩,不仅没出去,反而前跨一步,脚往后一蹬,关上了门。  简宁站也不是坐也不是,逃更无处可逃,“你进来之前不能先敲门吗?”  朱南又耸耸肩,“谁让你不锁门。”  简宁郁闷极了,就这一次忘了锁,居然被逮个正着,太丢脸了。    朱南大步走过来,简宁浑身发抖,将头埋得更低。朱南站定,将他从头到脚欣赏一番,啧啧两声,然后弯腰抱住他,贴着他耳边说:“我来帮你。”  简宁看到朱南裤间也撑起帐篷,他靠上去的时候,朱南还舒服地哼了一声。  朱南转了个身,抱着他坐下,一边在简宁身上缓缓摩擦,一边用手帮他套/弄,还不忘亲吻脖颈和脸颊。简宁有点儿软下去的阳/物再度硬起,也不尴尬了,他完全放松,跟朱南一起体会一场久违的情事。  医生明确提出产前禁止做/爱,两人只好浅尝辄止。  释放后,简宁挺着肚子靠在朱南怀里,迟迟不愿起来。    很快朱南腿就麻了,抱着简宁换了个姿势,亲亲他的耳根,问:“很累吗?”  简宁闭着眼睛道:“还好。”  “累就累,不累就不累,还好是什么意思?”  简宁无奈,“是有点儿累。”  朱南示意他把重心全放在自己身上,又亲了亲,拎起一边的盒子问:“药呢?”  “……里面。”简宁声音极低。  朱南抬起他臀部看了看,没发现什么,但就这一个动作,简宁就又羞红了脸。  “你自己不好放吧?”朱南质疑道,“这么固执,换药都不要人帮。那个药是不是挺刺激的?我看你每次都好久,原来是没干好事儿!”  朱南弹了弹简宁软下去的阳/物,简宁厌恶地推开他的手。    朱南呵呵笑道:“说话,不说以后我就看着你换药。”  简宁只好老实答道:“药本身不刺激,但它……在的地方比较敏感,而且会动来动去,有时候需要……调整一下,所以……”  “所以小小简宁就蠢蠢欲动,受不了了?”朱南调侃道,“我看小小简宁一定是想念小小朱南了,所以才常常闹别扭,它比你诚实多了。”  “你简直有神经病,”简宁要起来,朱南却抱着他不让。  “其实小小朱南也很想念小小简宁,前后两个都想,可惜现在鸠占了鹊巢。”朱南恬不知耻地说着不堪入耳的话,“啊对了,一直用这个药,你那里会不会……很松?”    顿时简宁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它……有扩张效果,能在一定程度上润滑产道,但不会对体内环境造成不良影响,它很滑很软,也……没那么粗,破坏力肯定不如……”  朱南眼睛一亮,“不如什么?”  简宁道:“没什么。”  朱南轻轻一挠他的腰,“快说,不说今晚不许你睡觉。”  简宁腰侧一闪,犹豫半晌,最后声音仿佛从地底下传来,“不如……小小朱南。”  朱南张狂大笑,“谢谢你的夸奖,我很荣幸。”  简宁再次想找个地缝钻下去,再次验证了朱南等于流氓这个真理。    临睡前朱南问他:“周末有空吗?跟我出去一趟。”  简宁:“我天天闲着,要去哪儿?”  朱南沉默,眼神有点儿复杂地看着别处,片刻后说:“去朱林家。”  简宁一惊,“为什么要去他家?”  “我们到底是兄弟,现在还不能跟他撕破脸,该走动的还是要走动。”  简宁问:“那我也要去吗?不去不行?”  朱南没说话,简宁懂了。  他抱着被子想了一会儿,“那好吧。我去。反正……就是去喝喝茶聊聊天吧,也没什么。你说的对,我没必要怕他,我越怕他,他就越嚣张,是不是?” 第35章 简宁一想也是,人都不行了,难道他还在意别人的眼光?  “我真的很讨厌朱林,甚至是恨他,没有他可仪就不会发病,更不会弄成这样。”  朱南摇摇头,“朱林只是正好成为了事件触发人,可仪是否长命百岁,跟他其实没多大关系。”  简宁一愣,朱南一直头脑清醒,他却感情用事,随便发生点儿什么就无法理智判断。  哎,他跟朱南差距好大。    “宗家现在闭门谢客,你虽然被允许自由进出,但越是这样,就越要保密跟可仪有关的一切,尤其是她的身体状况。”  简宁略一思索,明白过来,郑重地点点头。分家虎视眈眈,家主之位摇摇欲坠,如果这时候放出家主病危随时可能过世的消息,绝对会造成惊天动地的大事件。分家摸不清真相,就都不敢轻举妄动。相反,谁第一时间获得准确情报,就占据了绝对主动。  朱南亲了亲他的额头,劝道:“你别太伤心,人……总是要死的。换个角度想,可仪身心备受压抑,过得这么痛苦,或许死对她来说……是一种解脱。”  “我明白,但真正面对了,又怎么能这么快想通?”简宁叹了口气,“虽然我跟她认识才几个月,见面也不多,但真的有一种……一见如故的感觉。当时我还想,是不是老天眷顾我了,要送一个知心朋友给我,结果……”简宁苦笑,“我还是运气差,唯一的好朋友,眼看着又要失去了。”  朱南静静听他讲述,眼神迷离,望着虚空里的一点,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注意到她头上那个玫瑰发饰了吗?”  “就是那个叶子是银色的红玫瑰发饰?她好像一直戴着。”  “对,就是那个。”  “那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  “很特别,尤其是对贵族女孩子来说,”朱南换了个胳膊抱着简宁,“但凡贵族有女孩诞生,家里就会打造一个以族色为主色的首饰作为诞生礼,等这个女孩过了十六岁,就每天佩戴,直到她订婚那天,那个首饰会送给未婚夫。”  “哦,”简宁恍然大悟,“诞生礼物、成人礼物、订婚礼物,原来贵族也挺节俭的嘛。”  朱南笑着摇摇头,“本来关于这个首饰的说法,是女孩子主动选择,将它送给自己人生中最重要的人,亲人、老师、朋友,谁都可以,不送也可以。不送的话,首饰会在去世后作为陪葬品,但一般都会送出去,因为送出去的意义是,这个世界上有人与你共存,有人重视你,如同你重视她。可由于大部分女孩子都乐于送给恋人,久而久之,大家就习惯了将它作为订婚礼物。”  “原来如此。”    朱南道:“你可以请求她把发饰送给你。”  简宁一惊,“这……不合适吧。”  朱南耸了下肩,“为什么不合适?它本来就不是订婚礼物。你不觉得它的意义很重要吗?对可仪来说尤其重要。”  这个世界上有人与你共存,有人重视你,如同你重视她……  简宁一想是啊,可仪最需要的,不就是这个么?如果发饰作为陪葬品跟着她一起走,感觉好伤感,就像她根本没存在过似的。  朱南晃了晃他的肩,“你既然想为她做点儿事,那就试试看,就算她不同意也没什么,况且我觉得她一定会同意。”    简宁听朱南一解释,越想越激动,那种感觉,就像自己为她延续了生命,真的太有意义了。  “但是……”他怀疑地看着朱南,“你不吃醋吗?”  朱南无所谓一笑,“你觉得呢?”  简宁别开头,“我觉得不出来。”  朱南还是淡然地笑着,没再说什么。他用被子将两人裹紧,聊了这么长时间的天,简宁心里不那么难受了,抱着朱南,很快就睡了过去。朱南却一直盯着他,目光深邃,难以言说,最后在他眉角印下一吻,闭上眼睛,疼惜地将他搂紧。作者有话要说:本文有史以来最大的高/潮即将展开……40、伯牙子期 ...  一周后可仪再度发病,情况危急,抢救了一天一夜,总算从死亡线上将她拉了回来。简宁再去探望她时,竟发现她居然下床了,而且精神不错。  简宁先是惊异,接着就想到了某些不好的东西,再看医生和仆人的脸色,看来他们的想法一致,所谓回光返照,可仪所剩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可仪心知肚明,所以越发珍惜现在最后这短暂的时间。与简宁共用午餐,她破天荒地吃了很多东西,不再忌口,也不再遵守什么餐桌礼仪,两人想说就说、想笑就笑。  饭后来散了会儿步就直奔琴室,她一首接一首地弹,好像要把所有曲子在今天弹完,简宁坐在一边,什么都没听进去,看着可仪那只想争取生命最后一分一秒的坚持,心里难过极了。    后来可仪终于停下,她好像明白过来,无论再怎么抓紧时间,都不可能将自己的愿望一一实现,生命那样美好,有时候,却也这般残酷。  她示意简宁坐近一点儿,伸手摸了摸他的肚子,叹气道:“我恐怕见不到它出世了。”  简宁拼命摇头,“不会的,还有半个月就到预产期了!”  “半个月,”可仪抬头喃喃自语,“好长……”  “你要相信自己,一定可以的!你不是说,以后要教宝宝弹钢琴吗?”  “对不起简宁,我要食言了,”可仪无奈苦笑,低声念道:“子期死,伯牙谓世再无知音,乃破琴绝弦,终身……不复鼓。”  简宁蹙眉,“你说什么?”    “这是我以前听到的一个关于古代人类的故事,”可仪道,“讲了两个人,一个是善于弹琴的俞伯牙,一个是善于倾听的钟子期。俞伯牙弹琴时,心里想着高山,钟子期便说你曲中弹的是巍峨高山;俞伯牙想着流水,钟子期便说你曲中弹的是潺潺流水,两人引为知音。有一天钟子期死了,俞伯牙觉得世上再无知音,便摔了琴扯了弦,发誓终身不再弹琴。”  可仪一解释,两人都心生怅然,相对无言。  片刻后可仪摇头笑道:“不对,我们俩位置反了,这故事不合适。”  “不,”简宁红了眼眶,坚决道,“这个故事很合适,我们就是对方的知音,不仅仅是弹琴,还有许多其他的事,都只有我们才能理解对方。可仪,除了你,今生我也不再听任何人弹琴!”  可仪一惊,“你……不必为我这样。”  “我心甘情愿这么做,因为除了你的之外,我理解不了任何人的音乐!”    简宁信誓旦旦,可仪被深深震动,半晌后仿佛想通什么,道:“好,我谢谢你对我如此看重,那么现在,我为你演奏或许是我人生中的最后一首曲子,也是我专为你创作的。”  可仪闭上眼睛,灵感来时就如滚滚潮水,她的手指在琴键上飞翔,时快时慢;她神色祥和而幸福,时而微笑时而舒展,好像在美丽的梦中徜徉。简宁震惊了,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即兴创作,太厉害了。而他也终于真正体会到,音乐就是感情的肆意抒发,同时也更加懂得了那个故事的含义。  一曲结束,可仪闭着眼,似乎在回味什么,片刻后睁开,一脸满足。  两人相视而笑,简宁问:“这首曲子有名字吗?”  可仪道:“既然是为你写的,就以你的名字命名。”  简宁受宠若惊,下意识道:“能教我弹吗?”    可仪一愣,继而明白了他的意思。  两人坐在长凳上,可仪把曲谱默写出来,然后手把手、一句一句地教他。简宁很认真,但隔行如隔山,他又没天赋,学得很慢,到下午才勉强能弹两句。  然而有这样的成果两人都挺满意,他们离开琴室,在夕阳下跳舞。舞步流转中,简宁看着可仪发髻上那支栩栩如生的红玫瑰发饰,几度想要开口,却终究没下定决心。  晚饭后朱南来接他回家。简宁坐在车上,右手插在裤兜里,反复摸索里面几张折叠成块的纸。那是与他同名的钢琴曲曲谱,可仪最后的礼物,有生之年里,他有希望完整地将这首曲子弹下来吗?看着窗外逐渐降临的夜幕,那浓重的黑色,仿佛关闭了人心中所有的希望。  突然左手一热,他回过神来,见朱南握着他的手,一脸笃定。    简宁情绪很不稳定,每天必须跟朱南说说发生的事和自己的困惑不安,听听他的开导,才能安然入睡,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产前忧郁症。  朱南最近很忙,经常心事重重心不在焉,更经常在他睡着以后才回来,又在他没醒的时候就出门,弄得他都不确定他到底有没有回来过。  身心的双重压力,他不断告诉自己,再坚持一下,只要坚持过这一段就一片光明了。    可仪将不久于人世早已是意料中的事,简宁听到消息时并没有太震惊,只是尽一切可能赶去见她最后一面。他问朱南要不要一起去,朱南拒绝了。顿时他有种极其异样的感觉,分辨不出是什么,然而时间紧迫,根本来不及多想。  临走前朱南再次叮嘱他,无论如何不能把可仪的任何消息透露出去,在宗家少说话,有拿不定主意的事就打电话问他。一瞬间那种古怪的感觉又来了,简宁脑中一团乱麻,随口跟朱南说知道,人已经出门上车。  赶到时可仪已经昏迷,他坐在床边紧紧握着她的手,不停地叫她的名字。原始方法在关键时刻很管用,可仪奇迹般睁开眼,对简宁露出极度虚弱的微笑,很明显她还有意识。    “简宁,你来了……”她气若游丝,“我……很高兴。”  简宁的眼泪突然就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  “简宁、简宁……”  可仪去握他的手,可努力了半天都没成功。她的声音微弱得仿佛从天边传来,甚至让简宁有种错觉,好像他们现在已经身处不同世界了。  “可仪,你想说什么?”简宁尽力弯下腰,将耳朵贴在她嘴边。  接着,他听到可仪艰难地、一字一顿地说:“我……希……望……你……永……远……记……住……我……”  简宁鼻子猛地一酸,“可仪你放心!我一定会永远记得你!一定会!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唯一的朋友、更是我最好的、唯一的妹妹!”  可仪露出满足的笑,接着呼吸更加急促,脸色泛白。简宁目光上移,看到那朵娇艳欲滴的玫瑰发饰,在可仪弥留之际仍漂亮地插在那里,好像象征着她的生命永远不会停止。    他心中一动,脱口而出,“可仪,把你的玫瑰发饰送给我,好吗?”  可仪虚弱的面孔猛然一僵,眼神中满是惊异、震惊和不解。管家和下人也都震惊地看着简宁,然而简宁背对他们浑然不觉,更没从可仪的表情变化中看出不妥。他只以为,那是对贵族女孩来说很重要的东西,当然不能随便送人,便更加诚恳地请求。  “可仪,如果你认为我是你重要的人,那么请你送给你,我愿意……”  我愿意珍藏它,与它一起活下去,就好像你还在我身边。  可惜话没说完,就被可仪剧烈的猛咳打断。可仪面色通红,最后用已经空洞的眼神盯着简宁,艰难地说:“我明白了……我、我明白……了……”  力气回来了一些,她一手抓着简宁,一手颤颤巍巍地从头上拔下玫瑰头饰。    “伯爵大人!”管家上前大喝一声,“您真的要……”  可仪一顿,看看管家,又看看简宁,最后无奈地摇了摇头,将头饰放在简宁掌心。  简宁盯着那沉甸甸的头饰看了许久,然后握住,小心翼翼地放进怀中。  可仪还是盯着他,张嘴,有话想说,却说不出来。  “可仪……”  简宁终于发觉她跟刚才有些不同,她的目光有些冷,更有些陌生。 第37章 “别说了……”朱南痛苦地闭上眼,吸了口气,转过身又定了一下,最终迈步朝门口走去。  “朱南!”简宁恐惧顿生,“朱南你回来!你怎么能这么做?!你回来!”  他拼命嘶喊,声音都变了调,然而朱南充耳不闻,简宁眼眶湿了,什么都看不清,只有两团火红色无比刺目,一远一近,一个消失一个放大。  门关上的一瞬间,简宁闭上眼睛扯着嗓子狠狠大叫:“朱——南——你——回——来!”作者有话要说:坏坏的朱南没福气,小简宁就要说爱他了都没听见……42、以死相逼 ...  大喊令口腔震颤,脑袋嗡嗡作响,此时此刻,腹中间断的阵痛在心中深深绝望的映衬下显得那样微不足道,窗外,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简宁偏过头,努力不去看一步步向他走来的朱林,可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发抖,恐惧让他呼吸急促。  朱林压□体眯起红眸打量他,啧啧两声,“你的本能反应不错,我很满意。”  手指从简宁脸侧开始,顺着脖颈,滑进衣领,简宁抖得更加厉害。  朱林以指腹在他胸口来回抚摸,“欺凌弱小的快感,是成功者必须获得的。”  他身体压得更低,鼻尖贴着简宁的皮肤,深深吸气。简宁双手攥着床单,忍不住一遍遍想起朱南,想得胸口发闷,呼吸苦难。    他心中苦笑,还想他做什么?他已经残忍地抛弃了自己。  现在怎么办?外面都是朱林的人,他即使逃出这扇门,结果还不是乖乖被人抓回来?  好像只剩下最后一个选择了,他不想死,可是活着,就要承受比死亡更甚的痛苦和代价……被逼无奈,他深深吸了口气,将舌根顶在牙齿上,这样狠狠咬下去,就会死的吧?  谁料刚一用力,朱林就掰开了他的嘴,“想死?我不会给你机会的。”  说着掏出手帕塞进他嘴里,简宁瞪着眼睛唔唔直叫,接着身上一凉,被子和睡袍被扯开,身体暴露在灯光下。朱林先是目露惊讶,然后玩味地微笑,手放在他隆起的肚子上缓缓按压,“以前不知道,现在看来,真是别样的美感,”他不舒服地动了动腿,“居然能瞬间激发性/欲,有意思。”    身体暴露在空气中的感觉很不好,简宁抬眼望去,自己的肚子就像一座小山,有些下垂,皮肤更被撑得铮亮。朱林在他肚子上来来回回地摸,惊讶道:“怎么突然变硬了?”  简宁痛苦地皱起眉,心说不好,这个频率和感觉,恐怕不是假性宫缩。  怎么偏偏……在这时候,还在他手里……  也许真的会死。简宁心中第一次冒出这个念头。  朱林的手顺着肚皮向下,简宁难耐地闭上眼睛,怎么能这样……他不要,死也不要!  朱林将他内/裤往下一扯,跪上床来,似乎在考虑要不要把简宁双腿的绑绳解开。    最后他决定解开一根,然后抓着简宁的小腿一推,解开裤子,往他身上贴。  简宁痛苦地大叫,他真的很想死,他不能忍受这个人,坚决不能!  冷静被剥夺,他开始像发狂的野兽般拼命扑腾,大声嘶喊,极限爆发的力量很强大,朱林一时半会儿搞不定他,便要强上。他使劲儿一按简宁的肩膀,毫不顾忌压在他身上,简宁豁出去了,狠狠一口咬住朱林的胳膊,朱林也痛得大叫,可无论怎么打拽简宁,他都死命不松口。  此时门口传来一声巨响,凉风吹进,床上两人惊异地回头一看,竟是朱南带着人冲了进来。    几把枪齐齐指着朱林,朱林也从裤兜摸出枪,顶着简宁的太阳穴。正大口喘息的简宁立刻呼吸一滞,心提到了嗓子眼。余光看到朱南,朱南还是一脸严肃,却没有看他。  朱南是来救他的吗?那么刚才的意义何在?利用他麻痹朱林然后反咬一口?  那么自己……只是他用作家族斗争的工具?  朱林见朱南的眼神和表情仍旧坚毅如往常,就明白了。他松开手,将手枪在指间一转,然后收起来,慢悠悠地整理好衣服,坐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  “小南,想不到你居然来这一招。”  简宁彻底瘫倒在床上,浑身满布汗水,肚子越发地痛,整个下半身都像断了似的。    朱林掏出手机,“你以为我真会中你的美人计吗?”  “我知道你不会,”朱南冷冷地说,“所以,这根本不是美人计。”  朱林不理他,打了个电话出去,谁料刚胸有成竹地“喂”了一声便脸色煞白,大惊失色。  朱南收起枪冷笑,“自己的私人武装突然变成宗家亲卫分队,很奇怪吧?”  朱林这才感到大事不妙,“你做了什么?”  朱南从胸口拿出一一样东西一晃,朱林惊讶地站起来,“玫瑰令?你怎么弄来的?”  听到这话,已经剩下半条命的简宁浑身一个激灵,艰难地扭头一看,朱南手上的,正是可仪临终前送给他的玫瑰头饰,为什么朱林叫它玫瑰令?!    朱南将红玫瑰别在胸前口袋上,淡然道:“朱林,你做事最擅旁门左道,所以不懂,有些事其实很简单,只要你张口要,对方就会给。”  “胡说八道!”朱林面色严肃,“朱南,你迫害家主偷取玫瑰令,这是死罪!”  “只有你还蒙在鼓里,”朱南不屑一笑,指了指胸口,“这个,是朱家第四十五代家主可仪小姐临终前交给简宁,让简宁转交给我的,宗家管家和一众下人都能作证。可仪小姐深明大义,及时决定了接班人,我现在,是朱家第四十六代家主,宗家亲卫队归我掌管,六大分家也纷纷献出武装,今天,我们要处死你这个处心积虑谋害前代家主的罪人。”  “你、说、什、么……”朱林怒不可遏,咬牙切齿。  简宁更是震惊,那个红玫瑰究竟是什么东西?他之前做了什么?!    朱南后退一步,四个手下同时开枪,打中朱林四肢。  巨响传来,朱林惊愕地倒地,朱南所说的话他还没消化,更没想到朱南竟真地对他开枪!  “你以为你抓到了我的把柄?”朱南面冷如霜,“那全是我故意做给你看的,你的人里有不少是我的卧底。朱林,你并不笨,也有实力,但你最大的弱点,就是太嚣张。前代家主曾写下亲笔信,许我在特殊时期自由进出宗家,便宜行事。如今几位家臣都已被捕,宗家坚不可摧,我以六大分家的力量对付你仅仅三家的联盟,你说谁会赢?”他终于看了眼床上的人,一字一顿,声音冷得仿佛从地下传来,“朱林,我要你为今天的一切付出代价。”  朱林被拖走,留下地上几条长长的血线。    朱南深深叹了口气,走到简宁躺的那一侧床边跪下,低着头,认认真真给他穿好睡袍,简宁的眼睛很空洞,一眨不眨。  朱南摸了摸简宁的头,“对不起,我也是逼不得已的,你原谅我好不好?”  简宁不说话,脸上没有一丝波澜,好像看不到他。  朱南坐上床,将人抱在怀里,心痛地说:“对不起、对不起……现在没事了,我们回家好吗?”  简宁目光呆滞,愣愣地听着这些话,曾经那些留恋的、温暖的、甚至别扭的感觉,都没有了。  突然他猛地活过来一样推开朱南,在朱南的惊愕中光着脚往外跑。朱南连忙去追,无巧不巧手机响了,他边追边打电话,问了情况,又果断给对方指示,然而即使这样也耽误了不少时间。  简宁怀着孕,不知为什么居然能跑那么快,等他下楼,人已经不见了。  心慌地四处看,简宁肯定不会往繁华地段跑,他转身追进小巷,一路大喊。    “简宁——!简宁你听我说!简——宁——!”  他确信简宁能听到,他甚至能感觉到对方的呼吸就在附近,可这里小巷众多,迷宫似的弯弯绕绕,竟好半天都是抓瞎。今夜无月无星,唯有点点暗淡的灯光,感觉压抑极了。  朱南满头大汗,心中狂跳不止,最后追到一个小巷尽头,他停下脚步,听到那里有人粗粗喘息。  背光原因他什么都看不到,隐约可见一团黑影,他竟然有些害怕,不敢走上去。  “简宁,是不是你?”他试探着问,“你现在怎么样了?身体还好吧?”  巷子尽头有些细微响动,但没人说话。    “我错了,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你跑了那么久,一定不舒服吧?先出来,至少为了孩子。”  里面仍是沉默,朱南试着往前走了一步,“那我进去,我进去好不好?”  “你别过来!”简宁凄声嘶喊。  朱南一震,站住,吸了口气道:“可是你马上就要生了,这样跑出来很危险的,你和孩子可能会出事,我们去医院看看,然后再说别的事,好不好?”  “我不要!你别过来!否则我立刻撞墙!”  “好我不过去,你冷静一点儿。那告诉我你现在怎么样了好吗?我很担心。”    简宁窝在墙根下,抱着紧缩发硬的肚子,咬牙忍着痛。他浑身是汗,浑身发抖,更有滚滚热流不断顺着大腿流下。“你先告诉我,把所有的事都告诉我,否则我就是死了也不出去!”  朱南劝道:“别任性,你的身体要紧。”  “别废话!我最后一遍告诉你,如果你不说,或者说得不全,我绝对不会活着走出去!”  “简宁你……”朱南的心仿佛插进了千把利刃,顿了顿,最后他盲目地看着小巷深处的漆黑,“好,我说,我把一切都告诉你。”作者有话要说:每次看到文下展开大讨论,俺的情绪都很复杂,那么长那么多的留言让俺很激动兴奋,但又很无措茫然,因为俺好像一直评论无能。于是昨天的评暂时都不回了(如果很快平静地话也许就又回了),但俺都有认认真真一个字一个字看过,也好好地思考过,谢谢每一个留评发表意见的人。 连载至此是高/潮,也是比较争议的地方,俺想说呢,希望大家激愤的同时耐心一点,听俺继续把这个故事讲下去。因为设定原因此文的年代跨度相对较长,从少年到中年,一个人会经历很多、改变很多,毕竟人心是最复杂的东西。 我想展现这两个人的全部给大家看。(当然由于个人能力问题,展现得不那么完美(*^__^*) ) 剧透神马的还是不要啦,但是俺保证,不会胡来,会用心地、合情合理地写下去,希望最后能让大家满意,再次谢谢大家的支持。 ps俺依旧是有评必回的墨鱼哦,打滚求霸王上浮中~~~43、深巷对质 ...  “朱家分家与宗家的斗争从我小时候起就开始了,虽然十个分家都有野心,但唯独实力排在前三的家族才有希望,尤以朱林的呼声最高。我的家族……常年保持观望收缩的态势,不张扬、不树敌,但私下的行动不少。”  墙角的简宁只穿着一件睡袍,身上因为疼痛而冒汗,风再一吹,时冷时热,他想蜷成一团取暖,却因为肚子的阻碍无法成功。往身下一摸,手掌上立刻一片血迹。  “可仪继任是推倒宗家的最佳时机,你第一次见朱林的时候,他正在威逼利诱我帮他,我同意了——当然,是假意同意。我与他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表面合作、实则分化,相互进行间谍与反间谍的斗争。我帮他联络拉拢其他分家与宗家家臣的同时,暗中破坏,再一点点培植自己的势力,既劳心又劳力,那段日子……真的苦不堪言。”  朱南本想说还好有你陪我,但简宁大概不愿意听。  简宁双手紧攥着睡袍,他好痛,可必须忍着不发出声音。    “朱林最开始只是利用你对付我,我不知道他后来怎么就真的……对你产生了兴趣。正好当时我故意露出马脚,让他抓住把柄。他逼我带你去见他,我故作犹豫,然后照办了——就是咱们去他家的那次——那以后,他更加确信我是真的走投无路,必须倚靠他,所以更加大胆。可仪去世,我让人漏了一点儿风声出来,各个分家立刻展开行动,草木皆兵。朱林准备联合我的力量直接攻入宗家,这个时候,他就更需要我对他言听计从,所以……”  “所以他用我牵制你?”简宁声音颤抖。  朱南心里一紧,“是,他说如果我诚心帮他,事成后他会还给我一个完好无损的人,也会给我的家族分下应得利益,如果我耍花招……” 第39章 “夫人、少爷,情况不妙,产夫和胎儿……恐怕只能保一个。”  朱南眼前一黑,“你说什么?!”  叶廷的银眸一闪,冷冰冰地说:“还用考虑吗?告诉医生,当然是保孩子。”  朱南诧异地说不出话来,回头看着母亲,她何时变得如此……冷酷无情?  护士左右看看,没听到反对,便转身进了产房。朱南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追过去,却已迟了。他疯狂地将产房门拍得啪啪直响,大喊:“我要简宁我不要孩子!你们救简宁!救他!我要他活着!”  那扇门将两人隔开,仿佛隔绝了生与死。满头大汗意识涣散的简宁在嘶喊与挣扎中,隐约听到护士说:“保孩子。”  他浑身一震,顿时清醒,保孩子?什么意思?  然而接下来医生的一句确认让他彻底坠入深渊。  医生问:“保孩子?是家属亲口说的吗?”  护士肯定地说:“是的,家属亲口对我说,保孩子。”  保孩子……  朱南亲口说,保孩子。  那一刻,简宁只感觉到一团巨大的黑影朝他压下来,很绝望、很沉重。    朱南彻底崩溃,身体擦着门板滑下,跪在地上。  叶廷眉头皱起,看着朱南的摸样,也很心痛。她不理解朱南为什么会因为一个简宁变成这样。同住的这几个月,她真的看不出简宁哪里爱朱南,全是朱南子一味付出,他怎么……这么傻。  朱南时不时砸门,大叫着简宁简宁,最后大概是没力气了,便跪在那里不动。  他害怕极了,就在刚才听到简宁也许会死的时候。  十五岁时父亲的死给他的感觉是浓重的悲伤和遗憾,但一想到简宁马上也会死,他就浑身每一个毛孔都透着深深的恐惧。他不能接受简宁就此消失于世界上永远不再出现,坚决不能!    过了许久,钟声响起,朱南翻腕看表,夜里十二点,是真灵一族灵力最弱的时候。  手机一直在响,这会儿他冷静多了,接起电话“嗯”了几声,然后说马上就到。  起身去洗手间冲了头和脸,他回来站在叶廷背后,压力袭来,叶廷不由地一震。  “妈,我这就去做我该做的事。”  叶廷沉默不语,朱南又道:“妈,简宁必须活着。”  他扭身走了,皮鞋踩在地面上发出声声轻响,叶廷第一次意识到,她似乎管不了这个儿子了。    第二天快中午朱南才忙完,一身疲惫,眼下挂着重重的黑眼圈。  打电话给叶廷,他哑着嗓子问:“妈,简宁呢?”  “孩子生下来了,他现在在加护病房。”  “医生怎么说?”  “医生说,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  朱南沉默,感觉整颗心一点点回到了原来的位置。整个晚上,他拼命做事,拼命暂时将简宁放在一边,他只求事情赶紧尘埃落定,他只求这个时候,能静下心来问一问简宁。  “孩子在育婴室,你去看看吧。”  “知道了。”  “你那边情况怎么样?”  “大体都结束了,现在我暂代家主行使权力,等可仪葬礼结束,就举行继任仪式。”  “这段时间尤为关键……”  “我明白,”朱南打断母亲的话,“这段时间,我还有许多私人的事情要了结。”    挂了电话,朱南又用冷水冲了把脸,开车前往医院。  加护病房的病人不允许探视,问医生护士,收到的也是些模棱两可的答案。四十八小时观察期,朱南就守在门外,直到医生确定简宁安全,朱南亲眼看过之后,才想起来也该去看看孩子了。  小家伙早产,出生时又受了点儿伤,现在被特殊保护。  出生两天多,总算有亲人来看他了。    很小、很黑、皮肤也很皱,朱南隔着玻璃静静站着,越看越觉得丑。更不明白怎么简宁肚子那么大,生出来的孩子却只这么小一点儿。而且孩子的头发是暗红色的,想必眼睛也是,一眼就能看出跟他不同。这是因为,孩子身上也流着简宁的血,便带上了他的印记。  他听说父亲见到新生儿子都会很激动,甚至会哭,可他为什么不呢?  为什么他不仅不欣喜若狂,反而这么痛苦、这么难过?作者有话要说:评价小说人物,应该根据他从小到大的生活环境成长经历和性格来说,所谓“知人论世,以意逆志”。这个文从开始到现在的情节从来没表达过“朱南是忠厚老实人”这个意思。 关于简宁的有些评论我觉得很可笑,这段情节结束了吗?简宁要怎么做、后面会发生什么你们知道吗?明明只看到冰山一角却好像看到了所有真相,到底谁是作者? 再说简宁圣母,什么叫圣母?我真不懂圣母的评判标准是什么。那些动不动觉得别人圣母 的人,大概是那种“特别能战斗”的类型吧。 再说情节,小说情节不能割裂开来单独看某一部分,更不能只看原因结果而忽略过程。举个例子,“朱南做错了,简宁原谅了”和“朱南做错了,但因为……和……以及……加上……又因为……还有……一大堆之后,简宁终于原谅了”,这两种情况一样吗?能一样吗?!大声嚎叫的妹子们懂人情世故吗?!生活中的事从来不是1+1=2这种直接绝对的真理。对就对,错就错,对的应该学习,错的坚决反对,这才儿童读物吧?不过,儿童读物这东西也不是随随便便谁都能写的,至少我写不了。 人物也好、情节也好,难道不是应该从通篇来评价的吗?文没完,人物形象就是不完整的。可总有些人只看了一半不到就以为看到了他最后是怎么死的,我真是……不知道能说什么。所谓情理,是小说的情理,而不是某人自己的情理。旁观者可以随随便便说得唾沫星子乱飞,完全无所谓,因为你不是当事人。说句不好听的,真有一天事情发生在你身上,你很可能做得还不如他。类似“我一定不上xx学校,结果由于各种原因最后我上了”的事情每个人都经历过吧?说话千万别说得太满。 以上所有都无关剧情无关剧透,只是我看到这两天来的评论的一点想法。 关于文章和人物怎么评价对我不会造成任何影响,我这个人最缺的就是blx,但请不要趾高气昂地把自己的想法凌驾于文中人物或者其他读者身上。 同样的话反反复复说那么多遍没意思,看不下去可以走,我没啥名气,死揪着我不放也没意思。 最后,既然大家都不是读儿童读物的,那么,说话就好好说话,请?不?要?人?身?攻?击。45、终极清醒 ...  每次大事件、大吵闹之后,朱南都会见识到一个新的简宁,上次是冷暴力,这次却是出乎意料的平静。他醒来后什么都没问,乖乖检查、乖乖打针、乖乖吃饭、乖乖休息,情绪稳定,非常配合。  朱南忙得焦头烂额,每天只来医院两个小时。简宁这摸样让他心乱如麻,他很想跟简宁好好解释一下,但又非常害怕开口。  诸如“饿不饿”、“哪里不舒服”之类的问题简宁都好好回答,看来好像什么都不放在心上了,但他知道,这是更深的绝望。能想象吗?几天来,简宁甚至没问过一句孩子怎么样了。    那是事发一周后的中午,简宁靠在病床上吃饭,朱南坐在一旁端着饭盒,心不在焉。  简宁很快吃完了,漠然的目光盯着朱南,“我们谈谈吧。”  一股极其不好的预感袭来,朱南几乎立刻就双手发抖,甚至不敢直视简宁的目光。  “能不能先别说?什么都别说,至少过一段时间再……”  简宁叹了口气,“你以为不说,就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吗?”  朱南一怔,把饭盒放下,眼神有些犹豫,“简宁,我知道你很恨我、怪我,但我请求你,稍微站在我的立场上想一下。从我父亲开始,背负了那么多年的责任和压力,终于等到今天这个机会。这是仅有的、唯一的机会,只要我行动慢一丁点儿就不是我的了,所以我真的……不能迟疑,不能心软,更不能放弃。我对不起你,整件事里我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你,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我求求你,再理解我一次、原谅我一次好不好?”    能让朱南说出“求求你”,简宁知道他真的很重视自己,然而此时此刻他只要看见朱南,就会回想起可仪临终前的情景,那片笼罩在心头的阴云,恐怕这辈子都无法散去。  “朱南,你看我现在像是恨你、怪你的样子吗?”  朱南抬头对上简宁的眼,他愣了,这还是他第一次发觉,简宁的眼眸黑白分明,清澈而明亮,比他那双复杂的、深邃的、浑浊的所谓贵族的眼睛漂亮多了。  简宁道:“这几天我一直在想,我心里的结究竟是什么,是因为你对我做了什么、做错了什么吗?最后我想明白了,答案并非如此。我的结,从跟你结婚、走入贵族圈子,甚至是从我认识你那天起就存在了。你所做的一切,在你们的观念、领域中都是对的,换做别人,可能手段比你更多更狠,你们早已见怪不怪。而我却因为没经历过,所以反应比较大,对不起。”  朱南茫然,简宁居然跟他说对不起?!    “如果是个聪明点儿、灵活点儿的人,他跟你在一起,可能慢慢就接受、适应。但我不行,我很笨、很固执,我……就像你说的,是个愣头青,我想了这么久却一点儿都想不通,我无法跨越那些障碍,我……不能再跟你继续下去了。”  朱南心中猛地一缩,痛得几乎落下泪来。  简宁再次解释道:“我试过接受,但是不行。”  “那……”朱南声音颤抖,“能不能再试试?这才一个礼拜,或者时间再久一点儿,就好了呢?”  朱南也觉得这么说很不要脸,可为了留住简宁,他什么都不顾了。  简宁摇摇头,“你还想继续折磨我吗?真的不行了。”  朱南讶然,简宁为他付出过,他很高兴、很感动,然而结果却让人痛彻心扉。  “我们离婚吧,我说真的。”    简宁淡淡开口,一瞬间朱南就懵了,那句话反反复复,声音很不真实,像在梦里。朱南开始头痛头晕,近在咫尺的简宁也变得模糊起来。  “不要这么快就判我死刑,再等等,再考虑考虑好吗?”  简宁摇头,“我们真的不适合在一起,勉强在一起,也会痛苦不断。这种情况以后更会不停地出现,有意义吗?”他仰头叹了口气,“早知道那次就该坚决离婚……”  “简宁……”朱南手足无措,真得快哭了,“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也有过许多快乐的日子,你难道没有一点儿留恋?还有孩子,你都不为孩子想想吗?”  “我们从认识到现在也就一年半的时间,能有多深的感情?至于孩子……我始终觉得,两个爸爸一个是贵族一个是平民,他会很尴尬的。现在这个问题也能解决,就最好了。”    “一年半能有多深的感情?简宁,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朱南彻底不淡定了,“你是故意这么说还是真这么想的?利用了你还想让你原谅,我知道我很贪心,可是你、你……你也得就事论事,不能张开嘴就胡说,否定我们的一切啊!”  简宁低头沉默不语,朱南吸了口气,“我对你如何你很清楚,我是个怎样的人你也知道,你觉得我会不顾你的安危把你推进火坑里吗?如果没有百分之百的信心,我绝对不会那么做。”朱南语气笃定,“可仪的事对你打击很大,可是她去世了,总有一个人要站出来,那个人不是我就是朱林,如果是朱林,那紧接着我们就都完蛋了,你希望是这样的结果吗?”  “你想想,玫瑰令是可仪亲手交给你的,她什么都明白,她是自愿的。人和人交往靠的是感情,你为她付出的感情是假的吗?她那么大个人难道连这都分不出吗?我真觉得自己不如她,如果你能像对她那样对我,让我死我也愿意。”    朱南颇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思,简宁叹口气道:“我刚才已经说了,我不怪你、更不恨你,我也能理解你的所作所为,这跟离婚根本没关系,我理解,并不代表我能接受。”  简宁一字一句铿锵有力,“我要跟你离婚,我决定了,无论你怎么说我都不改变。”  “简宁你……”朱南气得七窍生烟,在病房里来回转圈圈,最后急了,就口不择言,“你决定了一定要跟我离婚?” 第41章 管家认真地说:“祝愿您以后一切顺利。”  “谢谢,我也祝愿您……身体健康,祝愿朱家一切都好。”  管家微笑,“我要为南少的继任典礼做准备,先告辞了。”  简宁点点头,出了朱家大门,两手空空,既轻松又沉重。  本想跟叶廷道个别,毕竟是长辈,又是名义上的母亲,现在看来还是算了。从出事那天起就没见过她,想必她现在一定很高兴,自己还是不要打扰她的好心情了。  此时整个朱家上下都在忙朱南继任的事,没有任何人注意到他。  这很好,就这样默默走掉吧,就像他根本没来过一样。47、所谓亲情 ...  第二天中午,简家父子三口坐在客厅里,地上放着一个大包。  沉默良久,简宁问:“东西收拾好了吧,还有没有什么忘了的?”  简竞边整理背包边小声说:“除了衣服和证件,这里没有任何东西是我们的,怎么会忘。”  简宁眉头一蹙,简竞连忙低头,简父也沉默不语一脸心烦。  最初听说他跟有钱人交往,虽然觉得不妥,但心想只要他们相爱、相互理解也没什么;后来又听说那是个贵族,他吓坏了,可真正见到朱南本人时就放了心,觉得简宁跟着他是撞了大运。  本以为结婚后就稳定了,因为贵族很少有婚姻破裂的情况,可现在……    前阵子他和简竞轮番打电话简宁的身体状况,简宁每次都用同样的话敷衍他们:“还没生,生了会通知你们。”简父心里很难受,简竞也很郁闷,难道他一点儿听不出亲人的关心吗?  电话里简宁情绪不太高,像是有烦心事,他和简竞想问却无从问起,就算问了,简宁也不会说。一天天担心中,突然就听到孩子生了的消息,可简宁又说他因为难产要住院,等出院了再说。  简父一时放心,一时又更加担心,只好自我安慰,心想现在医疗条件好,有朱南看着肯定没问题。结果万万没想到,昨天中午简宁一个电话打来,连给他做心理准备的时间都没有,就那么直截了当地说他离婚了,孩子归朱南,顿时一记晴天霹雳砸下来,他整个人都懵了!    简宁从小懂事独立,一点儿不让他操心,谁料长大了,固执和自作主张的毛病却变本加厉,弄得跟最亲的亲人都很生疏。身为父亲他此刻心乱如麻,简宁这个当事人却出奇的冷静。  他一定很难过,却拼命压抑着情绪。就像小时候,看到别人吃好吃的,明明自己也想吃,但为了省钱,他绝不会把真正的心意说出来,即使你告诉他可以买没关系,他还是坚持说不要。  简父自责起来,如果自己以前能让孩子们过上轻松宽裕的日子,简宁就不会变成这样。    简宁问:“简竞,你把售房信息发了吗?”  简竞点点头,“发了,当时就有人回帖说有意向,不过我准备再等等,多对比一下。”  “嗯,这件事就交给你,你跟爸爸商量,觉得合适就卖掉,别拖太久。”  “知道了。”简竞抱着背包欲言又止,看完简宁看父亲,然后再看简宁,鼓起勇气问:“哥,你跟朱南哥……怎么突然就离婚了?”  简宁道:“我的事你就别管了。”  这种回答让简竞非常生气,“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跟老爸有权知道!如果是他对不起你,即使他是贵族我们也要为你讨回公道!你别怕,别逃避!”  简宁一怔,看着简竞义正言辞要为他出头的摸样,很感动。  他摇摇头,“他没有对不起我,他不想离婚,是我非要离的。”    简父和简竞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简宁道:“不是你们想的出轨什么的,没有这种事。事情很复杂,简单说,就是我们观念不同,差距太大,真的没法在一起。”  简竞一脸凄然,不再言语,简父额头的皱纹更深。  “让你们担心了,而且以后的生活肯定不如现在,对不起。”  “哥你怎么能这么说?!”简竞不满地反驳,“我们是那种贪图富贵的人吗?老爸现在身体好多了,前阵子还说要出去做事,正好我学校餐厅有窗口要转让,老爸和我就想接下来,那里只赚不赔。我只要不上课就过去帮忙,到时候老爸住员工宿舍,我住学生宿舍,可以时时照应,倒是你……”简竞担心地看着他,“你要怎么办?”  “住的地方差不多找好了,然后再找工作,肯定能养活自己。”    “不如你住到我们学校附近,这样就能经常见面了。”  简宁摇摇头,“你们附近房价贵,我有分寸,你不用管。”  简竞一副“你看吧”的表情对着父亲,简宁又问:“盘下那个窗口要多少钱?”  “钱基本够的,学校每月还给补贴,这你不用担心。而且办手续很快,现在申请,三天后就能领到员工宿舍钥匙。”  “那就好,你尽快办,办好了就搬。”  “这……”简竞挠挠头看着父亲,“不如等你找到住处再搬吧,否则这几天你怎么办?”  简宁坚决摇头,“我找的地方也随时能搬,而且我……不想再在这里多呆。”  简宁态度如此,简父和简竞面面相觑,都没辙了。    简宁安顿好父亲和弟弟,硬把自己的存款塞了大部分给他们——盘下学校餐厅的窗口基本就把之前的积蓄花光了,店面刚起步,难免问题多多,他们生活也需要钱。  接着,他又过上了只有背包和电脑包的生活。  自从打定主意离婚那天起他就开始搜索租房信息,最后确定了一个,地段偏,条件也差,是那种比较老旧狭小的单元房,但贵在价钱便宜,还附带家具。  简宁苦笑,兜兜转转一圈,他居然回到了原点。  怀孕时出过事,后来又难产,孕囊严重受损,虽然病情控制住了,但还需要长期用药。房租、生活费、医药费、如果能找到个差不多的工作还行,找不到的话……    联系过毕业时要签他的医院,结果不出所料,已经有人填补了空缺。虽然对方表明对他有兴趣,保证有需要一定会联系他,但简宁却没时间空等。  接着又向一些相关单位投了简历,做完这些,随手一摘眼镜,刚要揉眼睛就愣住了。朱南曾无数次劝过、警告过、甚至骂过,叫他不许再揉眼睛。  他叹了口气,放下抬到半空的手,闭上眼睛休息了一会儿,又把眼镜戴上。  现在能做的就是等消息,他觉得浑身无力,生活也好无趣。  环顾四周,租的单间面积不大,但家具很少,看上去空荡荡的。好在有独立卫生间,虽然设备老旧,但至少能避免跟别人共用的尴尬,他已经很满意了。    他现在根本打不起一点儿精神,饭都懒得做、更懒得吃,想到渺茫的未来,想到可能庸庸碌碌的以后,他又烦躁又痛苦,心里有个东西一直躁动着,说不清那是什么。  他想也许是好日子过久了,变得贪图安逸了,所以决定从现在开始,用一周的时间调整,一周他要做回从前那个简宁,把中间这段记忆,什么朱南、可仪、孩子,通通从脑海里挖去。  然而一周后,他绝望了。  朱南还是朱南,可仪还是可仪,孩子还是孩子。  他们每个人的存在感都那样强烈,尤其是孩子,怀胎十月,九死一生,他却连一眼都没看过。不知道他是胖是瘦、是高是矮,不知道他是不是也有一双跟朱南一样的火红色眼眸。    不久后一些单位发来了面试通知,但多是些私人诊所和医疗培训机构,也难怪,大医院招人往往和学校挂钩,现在并非招聘季节,人员肯定饱和了。简宁郁闷地翻邮件,这与他的期望根本不一样,他是该妥协、随便找个工作先干着,还是再坚持一阵子,等等再看?  突然简竞打来电话,他不想接,却不得不接。    “喂,哥?你怎么一个多礼拜了也不打电话过来,我跟老爸都很担心你。”  简宁低声说:“我这么大个人,有什么好担心的。”  一时简竞被堵得语塞,“你……哎,你现在住在哪儿啊?”  “我在……”简宁含含糊糊地说了大概位置。  “工作找得怎么样了?”  “正在找,已经收到了不少回复,我还想等等更好的。”  “嗯,这我倒不担心,哥你那么厉害,找工作肯定没问题。对了,你钱还够吗?”  “够,你叫爸别操心了,就算不够,我有手有脚,难道不会自己赚?”  “哎……”简竞又叹气。  “你和爸爸怎么样?生意好吗?辛不辛苦?”  “生意还行,现在一点点往回收成本,至少不赔。而且我经常过去帮忙,老爸没累着。”  “那你也别因为这个耽误学习。”  “不会的你放心吧,”简宁顿了顿,“你不过来看看吗?”  “我……不了吧,还得继续找工作,有你陪着爸爸我很放心。”    “哎,”简竞破天荒地叹了好多次气,“现在比当初好过多了,我和老爸什么都不怕,就怕……就怕你想不开。”  简宁一怔,“我……我有什么想不开的。”  “还不就是……哎我实话实说了吧,”简竞一狠心,壮士断腕般说,“最近朱南哥给我打了好几次电话,问你怎么样,我说我不清楚——我是真的不清楚,但他好像不相信,以为我在骗他。”  简宁心里一滞,简竞试探着问:“哥,我看朱南哥还很关心你,要不然你们……而且孩子很无辜。”  “住口,”简宁严肃地打断他,“简竞,如果再说这个,你就别给我打电话了。”  “哥我是关心你,你要理……”  “你听到没有?”简宁提高声音,眉头也皱了起来。  简竞只好道:“好好好,我听你的行了吧。”  挂了电话,简宁越想越心烦,手指几乎是无意识地在手机键盘上按了一串数字,再一看,居然是朱南的号码。作者有话要说:明天朱南要去干一件大事……48、爱之杀戮 ...  “朱南我再说一遍,既然离婚了,我们就不要再出现在对方的生命里,任何形式都不要!我求求你好吗?别骚扰我,更别骚扰我的家人!我会尽快换掉手机号码,我知道你要查不过是轻而易举的小事,但我希望你放过我,让我安安生生地过日子吧!我谢谢你!”  看到简宁的来电,朱南第一时间接起来,还没开口就听到一连串怒吼,更来不及有任何反应,简宁就吼完挂断。  他面无表情地把手机放在耳边,静了将近一分钟,突然一样瘦将手机狠狠砸向对面墙壁,又掀落了桌上所有东西,发出巨响。  手下连忙上去收拾,朱南愤怒一吼:“别捡了!都出去!” 第43章 “这……”苏晨欲言又止,“不错,我确实曾为朱林办过一些不太光彩的事,但我是有苦衷的,很为难,我并不想那么做。伯爵大人,我相信您能够理解我、宽恕我,事实上您确实这么做了,我深受感动,但现在……是我又做错了什么吗?请伯爵大人明示。”  “朱林的旧臣并不只你一个,”朱南冷笑一下,“你明知道真正的原因,为什么还偏要在周围绕圈子,不直接走到中间的红心位置呢?”  “伯爵大人……”  “谁允许你查简宁的行踪了?”朱南不经意问道。  苏晨冒了一头冷汗,“伯爵大人,我只是以一个朋友的身份关心他,绝对没有其他意思。”  朱南端着杯子的手在半空一停,眼睛微眯,“查了就是查了,你有胆做,就要准备接受惩罚。”  “是,我有这样的心理准备,但以别的形式不行吗?”苏晨突然执着起来,“制造行业不公平竞争,牺牲公司,损害员工利益,甚至会影响到全国的经济稳定,这样处理私人纠纷,伯爵大人您不觉得太草率太任性了吗?您怎么对我我都认,但公司因此遭到打压,我不服气。”    朱南以长时间的沉默作为回应。  苏晨不明所以,眼前的朱南,跟当夜在街上无理取闹的年轻人完全判若两人,这种从内心深处产生的质的变化,究竟是家族斗争的因素多一些,还是与简宁婚姻破裂的因素更多一些?  “伯爵大人,您……”  “真灵国的确需要稳定的商业体系,但体系下的每一个部分却是流动的。你的苏氏倒了,立刻就有别的企业顶上来,这对真灵国的经济活动、对员工、对国民的日常生活影响有多大?”朱南摊手,“你比我清楚。”  苏晨吃了一惊,“伯爵大人,您真的要……”  “首先你要明白,那种‘我已经很强大了他不敢把我怎么样’的态度要不得。在公事上,无论什么都能商量,但私事坚决不行,你触犯了我的底线。”    朱南叫了两个手下进来,苏晨万万没想到,他这次来,居然没能回去。  他被强行蒙上眼睛带走,走了许久,当蒙眼的布条摘下来时,眼前竟还是一片漆黑。咔嚓一声门被锁住,他慌张四顾,发现这里是个非常狭小的密闭空间——一定不是密闭的,他静下心仔细寻找,屋角处有一些气孔,很小,数量也不多。  整整一周,每天只有少量的水,确保他不会死。随身物品都被搜光了,这七天来他不知时日,被无穷无尽的黑暗逼到无奈、逼到烦躁,最后逼到绝望。  在他的绝望攀升至顶点时,朱南终于出现。  苏晨身心俱疲,软趴趴地倒在椅子上,朱南端坐于办公室书桌后,喝着同样的咖啡,表情神色动作与一周前没任何差别。他瞬间恍惚,难道黑暗中煎熬的七天,都是幻觉?    “苏晨,现在你明白了吧,我对付你轻而易举,之所以没那么做,是因为你还有利用价值。”  苏晨呆滞的双眼终于有了一丝起伏,他看着朱南,目光却无法集中。大概是因为刚从黑暗中走出,眼睛还不能很好地适应光线。  “苏晨,你会尽心尽力为我办事吗?”  “这……当然,”苏晨双手交握,胳膊架在大腿上,才不至于摔倒,“您成为家主的那天,我就是这么说的。我愿意、也只能竭力为您办事。”   “那么从今天开始,关注简宁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苏晨一愣,朱南道:“就像你之前做的那样,但现在你是为我做。我想知道的时候会找你问,也许我可能不经常问,但你不能放松,关于简宁的一切,查得越清楚越详细越好。如果让我发现你有私心和保留,你会死得很惨。”  “那公司……”  “你答应我的要求,我就放开限制机制。但竞争是必然的,看你们本事了。”  “是,我都明白了,”苏晨犹豫半晌,抬头试探道:“伯爵大人,我……我们能不能以私人名义谈谈简宁的事?”    朱南马上目露厌恶,“谈简宁?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谈?”  “伯爵大人您误会了,我的意思是,以我的角度谈你们的事,抛开身份,才能畅所欲言。”  朱南半信半疑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我想说,如果我是你,我不会查他。”  朱南先是一愣,继而冷笑,“想用这种方法制止我?太低级了。”  “不,我并非想制止你。我想打个赌,如果现在我们俩有一次同时站在简宁面前,解释苦衷,并请求他原谅的机会,你猜他会原谅谁?”  朱南一怔,苏晨如何他不关心,他只知道,简宁不会原谅他。  苏晨道:“我敢保证,他会原谅我,但不会原谅你。”  朱南脱口而出:“为什么?”  苏晨道:“因为你根本就没有苦衷。”    朱南恍然,苏晨道:“简宁没有复杂的经历,他对一切的判断标准就是对与错、应该与不应该这么单纯。表面上我是错了,但如果他知道我是因为朱林以家人的性命要挟才不得不那么做,他就会认为我也是受害者,他的愤怒和恨意会立刻减少。同时,以他那种高度自律又略有自卑的性格,接着就会想,他对我来说什么都不是,我为了家人的安危绑了他,这再正常不过。”  朱南明白了,苏晨分析得很对,在简宁心中,他没有任何必须成为家主的理由——即苏晨说的他不存在苦衷——他只是一个贪心不足、为了权力迫害亲人,欺骗、利用爱人的王八蛋。  “而你与我的状况完全不同……”  “好了,”朱南打断他,“简而言之,你说这些是为什么?”  “我……”苏晨顿了一下,“以简宁朋友的身份说这些话,你们真的不合适。即使你对他的行踪了如指掌又怎么样?一旦简宁知道了,只会更加讨厌你。他的厌恶我承受得起,但你能吗?紧追不放不是明智的选择,它只会恶化你们的关系,增加你们的痛苦。”    “你的意思是应该放手?”  “对,放手了,随着时间推移,慢慢地就会在记忆中留下对方的好,忘记不好。”  “我听简宁说你有过一段婚姻,你和你的前爱人就是这样?”  苏晨点点头,“可以这么说。”  朱南冷笑,“所以你们没可能复合。”  苏晨一怔,朱南道:“不论爱恨,时间足以冲淡一切,如果自己都放手了,那么即使是神也帮不了你。在我的概念里只有事实,没有不合适。”  “可是你们……”  朱南摆摆手,“跟你已经说得太多了,没什么好商量的,你只需要照我的吩咐去做。”  苏晨默然,此时此刻的朱南无论在气势上还是实力上都完全压过了他,根本没有表现出任何刚刚接手家族事务的不熟悉和青涩。他才二十六岁,以后……简直太可怕了。    办公完毕,朱南脑中不知那根筋动了一下,鬼使神差地来到小宝宝的房间,推门进去,只有小宝宝一个睡在婴儿床上,仆人大概临时出去了。  这是他……第二次看孩子,他自己都觉得愧疚,但平时就是完全没有要来看看的念头。  婴儿床很华丽很梦幻,床顶有纱,中央挂着一串漂亮的风铃。朱南探头一看,惊讶地发现小宝宝居然醒着,正盯着头顶的风铃看。  说实话,他有些害怕见宝宝,他害怕……从宝宝身上看到简宁的影子。  他默不作声站在一旁,印象中小孩子总是哭叫不断、要么就喜欢扭来扭去,最不济也会咂咂嘴笑一笑挤挤眼睛什么的,总之很好动、表情很丰富,可这个宝宝……  太安静了,他明明看到了自己了,却好像没看到,目光经过的时候,仿佛穿过一道普通的墙壁,没有任何变化。朱南奇怪,他不怕生人吗?  恐怕就是因为他太安静了,在家里听不见哭闹声,所以才会被忽略。  小宝宝圆圆的脑袋上有一层暗红色的毛发,眼睛不大,双眼皮,暗红色的眸子平静地一眨接着一眨……其实挺好看的。    朱南突然失落起来,别家孩子看到爸爸一定会兴奋地伸手要抱吧?这么想着,他掀开床纱,小心翼翼地把孩子捧起来,姿势僵硬地左右看看,不知道能怎么逗。  他不由地皱起眉,不知道是抱得不舒服还是爸爸表情太可怕,小宝宝一下哭了起来,朱南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将小宝宝直接放了回去。  然而就是因为这个绝情的动作,导致在今后很长一段时间内,他跟儿子的交流非常困难。等他意识到想要改变的时候,已经晚了。  幸得此时保姆回来,看到朱南在这儿十分惊讶。    “啊!伯爵大人!”保姆抱起小宝宝边哄边说,“刚才去跟厨师商量小少爷这一阶段的菜谱,出去的时候他还在睡呢,没想到这么快就醒了,还哭了!”  意识到自己的话有歧义,保姆连忙解释:“因为小少爷基本不哭,所以偶尔一哭我就很兴奋,终于能听到他的声音了!而且也不笑,这个阶段的宝宝已经会笑了,可不管我们怎么逗他都没用。”  保姆郁闷地耸肩,朱南没什么能说的,看着儿子不过被拍了几下,就奇迹般地停止哭泣,觉得非常震惊。然后他就走了,下一次父子会面,还不知远在何时。作者有话要说:第一次写不调皮捣蛋的刻板老成包子君,本墨鱼压力很大……50、爱之冲动 ...  简宁跟朱南发完脾气后低落了几天,然后渐渐理清了思路,他决定耐下性子多等些时候。  毕竟第一份工作很重要,与其仓促找个活儿将就过日子,不如给自己一个期限,去争取最好的结果。每天收集大量求职信息,分析选择、投递简历、参加面试;闲下来就看专业相关的书。  生活很没规律,一个单身汉没什么讲究的,只要不外出,他就能过穿着居家服坐在床边、面前是电脑、手边是水和面包、困了直接拉开被子倒头就睡的简单生活。  除非睡觉,他不能让大脑停止思考,否则会不受控制地想起一些不愿想起的事,那真像个黑洞,在毫无准备时将他吸入深渊,太可怕了。    封闭的日子过了两个多月,终于有家大型医院向他投来橄榄枝。虽是私企,历史不长,但由于资金雄厚、待遇可观,创立十多年来聘到了不少人才,规模越做越大。  简宁考虑再三,虽然不是他最初属意的那几家,但总的来说也不差。  谈好合同,他以产科医师助理的身份开始了为期半年的实习,实习期满通过,将转为正式员工,到时职位去向由院方与员工个人双向选择,自由度很大。实习期只有底薪没有绩效工资,薪水虽然少,但总算有了个较为满意的落脚点。  签约当天,简宁一扫近来的阴霾,胸中开怀,如释重负。乘地铁通勤,有份不错的稳定收入,他仿佛回到学生时代,理想终于实现的快乐油然而生。    这期间发生了一件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事。  他的住处离医院有点儿远,上下班地铁单程要坐一个多小时,而且拥挤异常,苦不堪言。正好医院有免费单人公寓,水电费网费还给打折,规定里也没说一定要正式员工才能申请,简宁便试着申请了一下,居然获批了,他又惊讶又兴奋,兴冲冲搬了进去。  然而美好的生活仅维持了一个月,具体情况他不清楚,总之就是突然有一天,医院来了一批新员工,他被告知必须从公寓搬出来——这要求很不合理,他是在职申请获批的,即使后面来再多人,怎么能让他搬出去?但简宁照做了,现在还在实习期,想继续呆下去,就只能忍气吞声,不能惹事。  结果祸不单行,之前住的房子已经被别人租了,现在只有一楼的一间还空着,这里房屋老旧、一楼尤其阴冷潮湿,价钱却没变,简宁没有其他办法,只好租下。    心情再次低落,最近几天下班后他并不直接回家,而是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转悠,看到人来来往往,压抑感还能少些。然而每当黑夜来临,他又会觉得孤独。  简竞每隔几天就打电话来,要么聊天,要么叫他过去,他基本都是拒绝。  不是不知道他们的心情,不是不知道亲人的重要,而是……正是因为知道他们心疼自己,所以才不懂该如何面对。  街上的店铺亮起五颜六色的灯,简宁眼神迷蒙,脚步虚浮,来到一家酒吧门口,他站在那里,生平第一次有了进去的冲动。    一开始酒吧里人不多,放着舒缓的音乐——现在他听音乐不会睡着了,这都是可仪的功劳——简宁鼻子泛酸,开始想“死后究竟有没有灵魂”的哲学终极问题。  不久后突然涌入很多人,音乐也变得热烈而暴躁,简宁受不了,心底深处的危险意识跟着作祟。 第45章 “我们已经离婚了,你刚刚那算什么?这回我不跟你计较,但如果有下次,我就告你。”  “简宁,我……”朱南哭笑不得,心里又痛,扭头看着简宁,眼神苦涩。  “这是我的家,我不欢迎你,请你出去。”    “简宁……”朱南声音低沉,脸色阴郁,茫然四顾,欲言又止了半天,“我可能要结婚了。”  简宁大吃一惊,眼神中的错愕一闪而过,心却乱了。  “做了才知道,现在的状况比没当家主的时候还难办,不仅要保证自己的实力,还要与其他四大贵族周旋,而且孩子……也需要一个……哪怕只是表面完整的家。”  “这是你的事,我不想知道。”简宁的双眼被灯光阴影遮蔽,声音低沉。  “我只想让你明白,我结婚并不代表我不爱你,那些人跟你是不一样的。”  “我没必要明白,因为我不爱你。”简宁坚定地说,“我看见你就烦,听你说这些话更烦,你口口声声说爱我,那就请你让我按照我自己想要的方式活着吧。”  “简宁你别这么倔强……”  “这已经是我第二次说了,你为什么还执迷不悟?我真的很烦。”简宁跳下床打开门,“我不想再看见你了,一眼都不想,我再次请求你,不要再以任何方式纠缠我,否则……你会后悔的。”    朱南心痛极了,楼道里阴风吹进来,吹得他浑身冰冷。  简宁表情坚定,目光冰冷,语气生硬、行动绝情。突然间朱南发觉自己就算再坚持也没用了,哪怕坚持一辈子也没用。  简宁只穿了件衬衫,在冷空气中瑟瑟发抖,朱南不忍心看他这么站着,只好自己站起来,在即将跨出门口的时候说:“那我走了,你答应我,以后好好过日子。”  朱南目视前方走了,余光里简宁的身影从一个到半个、再到四分之一,最后完全没了。  以后都没了。  简宁关上门,倒退两步跌回床上,倒着看窗外,夜空中没有一颗星星,天色好黑。    半个月后,朱家家主朱南与贵族小姐陆钦正式订婚、并将于不久后举行婚礼的消息登上各大报纸头版。那天下班后简宁钻进酒吧,平生第一次忘记了节俭,他点了最烈的酒,一杯一杯喝个不停,即使已经完全醉了,还机械地持续着喝酒的动作。  在迷乱的音乐与炫彩的灯光中,他靠着桌子跪倒在地上,脸色通红,目光呆滞。  “朱南、朱南、朱南……我、我爱你……”  无意识说出这句话,他一个激灵,竟自己被吓自己吓醒了。同一瞬间,他失声痛哭,眼泪如泉般涌出,彻底躺倒在地上。  不知晕了多久,他感觉到自己被人扛了起来,想看看,却怎么都睁不开眼。  是谁呢?是那些在酒吧玩轮/奸迷/奸的人吗?  是就是吧,反正他,他……  他也不知道他如何,因为只想到这里,就完全失去了意识。作者有话要说:存稿箱君发话:置之死地而后生,从下章开始,小简宁步入光明的新生活!52、重获新生 ...  简宁醒来时已经不知时日,面前坐着两个人,一个是个少年,一个是苏晨。苏晨拍拍儿子的肩膀,“小迪,简宁哥哥醒了,没事了,你快去做作业吧。爸爸还有些话跟简宁哥哥说。”  被支开的少年颇为不快地撇撇嘴,转身离去。  简宁冷漠地看着苏晨,心里居然没有任何起伏,看来绝望让他习惯了接受,对一切不惧不怕。  “简宁,总算能向你道歉了,听我解释一下好吗?”  简宁目光黯淡,没反驳,苏晨便径自说起当日朱林如何逼迫、说他怎么无可奈何。说完了简宁还是沉默,苏晨知道,他已经有七八分原谅自己了。  “简宁,我知道伯爵大人……要结婚的消息对你打击很大,借酒消愁不是不可以,但这种行为至多一次。难道你要因为这件事永远消沉下去吗?”  简宁一愣,他当时很难受,除了喝酒之外根本不知道还能干什么,至于以后,就更没想过了    “过去的爱情,即使再爱,也已经过去了,可以缅怀,但不能一遍遍让自己痛苦,你明白吗?”  在简宁眼里,苏晨是个非常睿智的人,总能说些让他大受启发的话,这次也不例外。  “我明白,但当时……做不到”  “做不到为什么不告诉朱南?”  简宁怔住,眼中充满疑惑的光。  “我相信只要你告诉他你爱他,不想跟他分开,那么即使他再艰难,也会跟你坚守下去。”  简宁心里一紧,会吗?他说过局势比之前更复杂……  “你为什么没跟他说实话?可以告诉我吗?”  “我……他做的事我无法原谅,无法当做什么都没发生。所以我告诉他……我不爱他,说了两次,这样他才同意跟我离婚。”  “你很想离婚?”  简宁点点头,“继续在一起很痛苦,但离婚以后……还是很痛苦,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没什么大不了的,”苏晨轻松地笑笑,“这是每一个拥有爱情、又经历分手的人的必经之路。你并不特殊,也不是最痛苦的那个,交给时间吧,它会帮你冲淡一切。”  “那要多久?”简宁一脸急切,他不想再过这样的日子了。  “我不知道,”苏晨摊手,“每个人需要的时间不同。你认为爱情是什么?”  简宁想了想,摇头。  “我认为,爱情是一种特殊的感觉,感觉这种东西……”他皱了下眉,“很缥缈很不实际,你重视它就存在,你不重视它就不存在。所以人们总是说,你爱的其实并不是那个人本身,而是那种爱与被爱的感觉,只不过因为那个人正好符合条件而已。”  简宁听得懵懵懂懂,多少也有些明白了。  “还要继续这样下去吗?”苏晨问。  简宁使劲儿摇头,他恨不得患上失忆症,把有关朱南的一切都忘掉。  “那就照我说的做,我保证,只要你照做,很快就能快乐起来。”    简宁一脸质疑,苏晨笑道:“不放先听听看?”  简宁犹豫着点头,苏晨道:“首先,从你现在住的地方搬出来,那种环境非常容易让人压抑,甚至患上忧郁症都不奇怪。然后,多跟你的家人见面、跟他们聊天,听听他们的意见,心平气和地想想自己是不是有问题,再问问他们怎么做比较好。要知道,爱人情人可以有很多,但亲生父亲和弟弟,仅此一个。”  简宁恍然大悟,是啊,他说得太对了。  “重视你的工作,每天给自己布置一定的任务量,不需要太多,只要让你有那种完成了的幸福感就好。要积极,要让别人看到一个有干劲的你,这点对你来说并不难,重要的是态度的改变。”  “有空了多出去走走,哪怕只是单纯地逛街,只看不买都好。或者做做运动,培养兴趣,要那种即使世界上只剩下你一个人,只有要这个兴趣相伴,也能乐在其中,不觉得寂寞的那种。”  简宁听着听着,突然觉得自己眼前好像打开了一扇门,门外阳光灿烂。  “你愿意这么做吗?”  “我……”简宁想了想,苏晨描述的那个状态,真是太美好了,“我尽量。”    “好,既然你有这样的决心,那么我告诉你下一步。”苏晨笑着打开公事包,“我们公司建了一个低价位高品质的楼盘,消费对象就是像你这样的群体,地段不错,离你上班的医院和你弟弟的学校不远,我帮你挑了个小户型,首付我付,贷款你还,好吗?”  简宁错愕不已,怎么又是房子?  “我这么做,仅仅是为了上次的事赔礼道歉,”苏晨光明磊落地说,“那是我终生的污点,哪怕再补偿我也不能原谅自己,你也不愿受人恩惠,那我们俩各退一步,互相给对方一个机会好啊吗?”  简宁沉默,苏晨解释道:“你父亲年龄大了,你和你弟弟都面临着成家立业,房子不得不买。现在房价高得离谱,我这个楼盘放出去,物美价廉,一定会被疯抢一空,你再不行动就晚了。可能你认为房地产商总拿这种话欺骗消费者,但我这次对你说的……绝对是真的。”  “你……”简宁犹豫不决,“你真的是因为自己才……”    苏晨反应过来,举起右手,“我发誓,跟朱南完全无关。你觉得以他的性格,会放任我对你好吗?”  简宁一想也是,苏晨又道:“因为上次的事,我没脸再说追求你的话,只要你不排斥我,愿意继续跟我做朋友就够了。我保证,那种事以后绝对不会再发生。即使你不相信我……至少你要相信朱南,现在我们都是他的手下,他是不会害你的。”“那……那我再想想,也跟我爸爸和弟弟商量一下。”  成功大半,苏晨安慰地笑了,“好,不过要快,考虑时间太长,我会忍不住把房子卖出去。”  此时苏晨通体舒畅。他不知道朱南跟简宁之间又发生了什么,但就在不久前,朱南对他说以后不用再继续查简宁了,只要在近期保证他不出事就行。  朱南松口,这对简宁来说,是一个活过来的契机。    简宁经过深思熟虑,终于同意了苏晨的提议,买了房子,虽然面积不大,但也是个三居室。  去看房的时候房子已经装修好了,简单大方,他以为楼盘本身就是带装修的,殊不知这是苏晨的杰作,在他还没答应买房之前就搞定了。买家具时苏晨也帮着挑选,又坚持出了大部分钱,简宁坚决声明这是借,三年之内一定还清,苏晨只是笑了笑。  生活重新回暖,回头想想,其实没什么是非要不可的。    这样一过就是五年多,简宁从二十多岁的毛头小伙子步入而立,简竞也毕业找到工作,现在正跟医院的同事热恋,这几年生活条件好,简父虽然年岁长了,身体倒还可以。  简宁成熟了许多,至少不是当年朱南口中的“愣头青”了。  即使仍是沉默寡言,但学会了如何明哲保身。他踏实勤恳,从不刻意彰显,更不会把自己摆在“出头鸟”的位置上。这几年凭着出色的专业能力跟科里的前辈做了几个项目,虽然主要出力的是他,但他一直坚持把名字写在前辈的后面,倒不是因为故意拍马屁,而是他真心认为,如果没有前辈坐镇、没有他的名气和人脉,他根本连经费都申请不下来,更别说做出成果了。    一年前好运从天降,千仁医院突然挖他,简宁差点儿激动地叫出来。  要知道千仁医院可是真灵国最大、专家最多、技术最先进、资源最丰富的综合性医院,产科更是排名全国第一!它的院长,正是主管全国教育、医疗的五大贵族之一,白家的家主。即使当年朱南给他找实习的时候,都没敢直接找到千仁医院。  简宁果断跳槽。跟着千仁医院的专家干了半年多,现在,他已经是科室主力了。  一切正如曾经可仪说过的那样,他不苟言笑,做事谨慎,手下的实习生、护士们都有些怕他。    这天下班,他刚出医院大楼就看见一个身材比他略高些的男人站在那里,他加快脚步走过去,那男人一拉他的手,笑道:“想吃什么?吃完以后,咱们再去看个电影。”  “随便,吃什么都行。”  简宁任他拉着,两人一起往车站走。  这个男人,是父亲与邻居闲聊时无意提起他还单身,对方便热心介绍的相亲对象,他们认识三个月,一个月前正式确立了情侣关系。 第47章 “这个肯定,”简宁急得仿佛热锅上的蚂蚁,“那现在……”  简竞低着头沉默,突然一抬头认真地看着简宁,“哥,你一定要帮我!我不能就这样平白无故地被陷害,那么大的数额,起码得坐二十年牢,我不甘心!”  “你放心!”简宁反握住他的手,一脸坚定,即使他现在还没办法,但他无论如何不能让弟弟受委屈,“我一定帮你,即使再难我都要救你出来!”    因为案情严重,无法保释,探视时间有限,简宁和方宏只好先离开。出了警局,简宁心情十分低落,他该怎么做?仅凭简竞的个人猜测肯定不行……  “啊对了,”他看向方宏,“你有熟人认识简竞医院的领导是吗?”  方宏一愣,“我……没有啊。”  简宁蹙眉道:“我们刚认识那会儿,我说我以前在和爱工作,你说你有朋友跟和爱的院长很熟,简竞现在也在和爱上班,你忘了?”  方宏也皱起眉,好像在回忆,“……和爱?我记得你那次说的不是这个名字啊,可能我听错了,我们这行跟医院基本没联系,我……记不起来了,回去再想想,想到了告诉你。”  简宁心生疑惑,却也只好点头答应。  “不过,”方宏又说,“就算有也不是很熟,估计很难帮上忙。”  简宁心里一怔,突然觉得两人很陌生很有距离,低声道:“没关系,你肯找,我就很感激了。”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简宁颇为不好意思地开口问:“今晚我能不能先住你家?这个时候回去我爸会多心,而且我没带身份证,不能住酒店。”  方宏想了想,道:“可以,那走吧。”  两人来到街口继续艰难地等出租车,简宁忍不住拿余光看方宏,不知为什么,从警局出来后,总觉得方宏在刻意疏远他,好像怕自己连累到他似的。  简宁很郁闷,发生这种事,另一半难道不该义无反顾地帮助、关怀吗?为什么方宏表现得如此艰难,甚至像是他施舍给自己的……  那股夹着自卑的自尊冒出来,如果今晚不是走投无路,他才不会开口要方宏收留自己。  回去后两人睡在一张床上,简宁一夜无眠,五点钟就爬起来,回家取开会文件的同时,给父亲编了个谎话,说简竞被医院临时派去外地开会,没来得及通知他。  到了医院完全没心思工作,满脑子都是简竞,简直要被“该怎么办”的问题逼疯了。  中午他简单合计了一下,买了些礼物,去和爱医院拜访院长。    他很忐忑,这种勾心斗角的谈判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说,自我安慰地想自己好歹曾在和爱工作过五年,也颇有成绩,估计院长会给些面子的吧。  然而事实完全出乎他的意料,院长一听是他拜访,直接就说没空不见客。简宁便问哪天方便再约时间,院长居然说最近都很忙,还要外出交流,抽不出时间。简宁又说哪怕只有三五分钟也好,请听一听他要说的话,可对方还是坚决拒绝。  简宁第二天再来,然而前台一看是他,便直接说院长不在。  简宁提着东西往回走,无助极了。这是他唯一的门路,然而事实就像简竞说的那样,他遭人陷害,对方很有背景,院长也心知肚明,但就是不管。  接下来该怎么办?迷茫地在路边站了一会儿,他强打精神,再想办法。他是哥哥,他必须要救弟弟出来,这是他现在仅有的动力。    回去后先搜集信息,然后联系了几个大律师行,约时间见面,说明案情,可几乎所有律师的态度都一致,没说接、也没说不接,只让他等消息。  整整五天,天天跑律师行,结果还是毫无进展,简宁急得头发都快白了。  他除了本职工作外,对其他行业知之甚少,不清楚找律师打官司有没有什么潜规则,他也没朋友,无从问起,简竞的事情又这么敏感,不可能随便见人就说。  还是决定问问方宏,虽然他也不是在社会上跑的人,但他的专业跟法律沾边,或许会认识相关的人。这么想着,他掏出手机拨号,这才想起来,这几天忙得焦头烂额,忘了联系方宏,不过……方宏也没联系他。打电话过去,一遍不接,两遍不接,三遍还是不接……  他心里咯噔一声,反应过来了。    简竞发生这种事,谁都不想来趟浑水吧。虽然他们已经离结婚不远,但事实上感情一点儿也不牢靠,甚至连个稍微好点儿的朋友都不如。  又等了半个小时,简宁再打过去,对方关机,果然如此。  他疲惫地靠在椅子上,把手机扔在一边,心中空落落的。虽然没有多么深厚的感情,但他至少是诚心诚意对待这个人的,然而对方却……  他果然还是太单纯、太傻了。  这几天陆陆续续给简竞拿去了一些换洗衣服,每每简竞问他事情进展如何,他总是敷衍,问了几次后简竞就明白,也跟着终日愁眉苦脸打不起精神。    “哥,马上就要开庭了,我看我是……翻不了身了,要不你就别……”  “不行!”简宁坚决摇头,“虽然进展不顺利,但只要有一丝希望我们就不能放弃!”  “可是还能怎么样?一天天拖下去,拖个几年十几年……爸爸知道了一定受不了。”不过一周的时间,简竞整个人瘦了一圈,双眼深陷,挂着重重的黑眼圈,“哥你说怎么会这样?是不是我们这几年过得太顺,老天惩罚我们?其实我们还是苦命穷命……”  “别这么说,”简宁握着他的手,“是哥没用。”  简竞低着头,长长的刘海遮住双眼,“这跟你没关系,是我自己倒霉,我认命。”  简宁心里难受得不得了,最近他天天奔波,自己也瘦了,然而没奔波出任何结果,眼看着简竞就要上庭审判,他压力更大。  有时候他也忍不住想,他们一家人安安分分勤勤恳恳,为什么总要遭到不公平对待?虽然这样想没什么意义,但人在走投无路的时候,不都会胡思乱想吗?    这样又过了几天,简宁寝食难安,做些收效甚微的努力,突然接到简竞的电话,以为又是警官打来通知事情的,谁知接起来听到的居然是简竞自己的声音。  那家伙几乎带着哭腔说:“哥,我出来了,我没事了……”  “什么?!”简宁几乎从椅子上跳起来,“什么意思?!”  “具体我也不清楚,警官只对我说,你脱罪了,可以走了,案子要重审……”  “重审?这、这这……”  简宁震惊地语无伦次,简竞比他早知道,就比他早冷静,“哥,咱们见了面仔细说吧,你先来接我,我把我收拾干净了再回家。”  “好好好!”简宁又惊又喜,虽然不知道原因,但只要简竞没事就好了不是吗?5555、救命恩人 ...   简宁陪弟弟在外面洗了澡换了衣服,回家把事情原原本本告诉父亲。从没经历过如此大事的简父吓得半死,但看两个儿子都好好地坐在面前,才确信是真没事了。  简竞捧起茶杯猛喝几口,劫后重生的他唏嘘感慨地叹了口气,“突然就没事了,肯定是有贵人相助,哥,是不是苏先生?”  “不可能,”简宁蹙眉道,“他最近一直在国外拓展海外楼盘,忙得不得了,连小迪都顾不上,应该还不知道这件事。本来我打算如果还没办法就找他,但我还没找呢,你就出来了。肯定不是他,否则他起码会通知我一声,不会这样不声不响地就把事情做了。”  “说得对,”简竞点点头,“那……难道是方宏哥?为了讨好你,所以提前没说。”  简宁郁闷地垂下眼帘,“什么讨好我……”    精明的简竞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事情不对,忙问怎么了,简宁便把最近方宏的表现一一说出,简竞气得大拍桌子,“我靠!他太恶心了!不用他的时候说得好听,真正用到了就躲起来不见人,这还叫男人吗?!还贪咱们的车……哼,哥,跟他分手!”  简宁点点头,“本来感情就不深,这件事之后,我跟他确实没办法再处下去了。”  简竞发完脾气,自己也哭丧个脸,愤愤地说:“哥,咱们都遇人不淑,我那个也是,我出事这么多天了,连一句关心问候都没有,还不如个普通朋友!我也要跟他分手!”  “简竞你……别太冲动。”  “我不是冲动,本来就有点儿受不了他,这次彻底把我惹毛了,不分不行!”  简宁看着他叹气,简父也叹气,对简宁说:“简宁,知人知面不知心,你也别怪介绍人……”  “不会,一个人究竟怎么样,得深入了解。就说方宏吧,如果没有简竞的事,我也还被蒙在鼓里,觉得他挺好的呢。这次看清了他,也算因祸得福。”    简竞不快地哼了一声,“那我怎么就祸不单行……”  简宁劝道:“不是还有句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嘛,你别太消沉。”  简竞点点头,复又嘟囔道:“哎,我看相亲根本不靠谱儿,介绍的人没几个合适的,所以说恋爱啊结婚啊,还是得自己找。”  简父瞥了简宁一眼,“你看你哥这个性格这个态度。自己找着吗?三十多了,再这样下去,别人肯定会以为他有问题。”  每次谈起个人问题简宁就很无奈,破罐子破摔道:“以为就以为,我有问题跟他们有关系吗?”  简竞连忙打圆场,“哎呀现在婚的人多了,哪儿那么多有问题的,现在正说我的事呢,怎么又扯到哥身上去了?快快快,扯回来。”    “我们本来就不认识几个人,”简宁道,“真的想不到……也许是警察找到了新证据?”  “呸,那群酒囊饭袋除了整天查我盘问我,还能找到新证据?绝对不可能!”  简父眉头一皱,“简竞你怎么说话呢?这话出去不许胡说。”  “我又没说错,”简竞小声反驳,“陷害我的人那么厉害,怎么可能让他们找到新证据?就算找到,这也太快了吧,前一个小时还审我呢,下一个小时突然就说你没事了,走程序也没这么快。”  简宁一想也是,“那这就……”  简竞眉头紧皱两个眼珠子转个不停,突然一拍手道:“哎呀我想到了!我们其实还认识一个非常非常非常牛逼的人,你们都忘了吧?”  他故意给简宁甩了个夸张的眼神,简宁一时还没反应过来,“你说什么呢?”  “就是那个谁嘛……”简竞挤眉弄眼,嘴型做成发zhu这个音的形状,简宁和简父明白了。  简宁心里一滞,神色暗下来,“你想多了,不可能是他,我们五年多没联系,他怎么可能突然跳出来管你的事。”    “怎么不可能?我越想越觉得可能!”简竞笃定地说,“这么大的事,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跨过重重障碍轻松办妥,你认识的人里除了他,还有谁?”  简宁低头皱眉不语,片刻后简父道:“简竞说得有道理,应该是朱南。”  “朱南”这两个字从家人嘴里吐出来,这几年来还是头一次,简宁不由地浑身一震,是朱南?确确实实只有他有这样的本事,但……他会这么做吗?  他们不是已经老死不相往来了吗?  简父又道:“如果真的是他,我们就必须好好谢谢他。” 第49章 而且……朱南忍不住托着下巴,他怎么就遗传了简宁面瘫的毛病呢?五岁多的孩子,正是最调皮捣蛋的时候,他偏偏少年老成,又听话又规矩,话也少得可怜,一点儿都不可爱。每次家族聚会,他一个人老老实实地坐在一边,也不跟别家孩子玩,那些孩子自然也不会来找他。  可他却又不甚聪明,需要你推一步他才走一步,学习挺认真的,但成绩不拔尖,只算还可以,简宁读书明明很棒,不知道为什么这点没遗传。  “思琪,今天发这一季度的成绩单了?”  “嗯。”朱思琪小朋友点点头,从书包里掏出成绩单,双手捏着递给朱南。  朱思琪上的是贵族学校,学制和科目设置跟一般学校不同,更加多样、覆盖面广、任务也相对较重。他这个年龄的其他孩子大多还在幼儿园打闹,他身为贵族,已经开始学一些复杂的东西了。    朱南打开成绩单一看,满分十分,他大多得了八分。  朱南又盯着儿子看,这家伙从小到现在,多余的表情一概没有,即使成绩考得很差也敢一脸无所谓地随便交给他,心里抵抗力极强,弄得他几次想去测测他的心理年龄到底有多大。  朱南继续往下看,居然看到了一个0.  “辩论?你的辩论成绩为什么是0?”  “因为我没有参加考试。”朱思琪淡淡说。  朱南惊得瞪大眼睛,“你为什么不参加考试?”  “因为我觉得……”朱思琪难得地皱了下眉,“考试题目没有意义。比如让我们就学时改革的问题辩论,是上午上课下午休息好,还是上午休息下午上课好。但关键是……无论哪方获胜,学时都不会变,那辛辛苦苦说了那么多,不都白说了么。”  朱思琪声音越来越低,最后低下头抿了抿嘴。    “你……”朱南哭笑不得,“你太小了,别这么自以为是。辩论的目的不是必须辨出一个结果改变什么,而是学习思考问题和表达的方法,知道吗?”  朱思琪想了想,点头道:“知道了,我下次会参加的,对不起。”  朱南唉声叹气看着他,越发觉得自己是个问题儿童的父亲。  好好的一个孩子,究竟是怎么变成这样的呢?  他长臂一伸,手掌按在儿子脑顶揉了揉,“放假以后带你去滑雪,x国的天然滑雪场,跟我们国家的人工滑雪场有着本质区别。”  朱思琪闭着眼睛,被动地接受父亲的手掌在他脑顶又摇又按,然后顶着一头微乱的红发,点头说“哦”。——从小到大,他从不反对父母的任何说法。    想了想他又问:“母亲一起去吗?”  朱南道:“你问问她吧,不过我猜她不会去,她一向不喜欢刺激运动。”  跟陆钦的新婚之夜,那女人默默地哭了整晚,朱南才知道,原来她也是受害者。  后来他们达成协议,朱南又做了些事,让外界认为,朱思琪就是陆钦亲生的。这几年陆钦对朱思琪很好,朱南很满意,他们夫妻俩也相敬如宾。    假期父子二人的滑雪旅行非常美好,虽然朱思琪还是不怎么说话不怎么笑,但朱南看着他认真学滑雪的摸样,看着他每天都有一点进步,就满心骄傲。  朱南心中有个大胆的计划,但为了给儿子一个完整的旅行,他一直憋到最后一天才实施。  那时,他全副武装站在整个滑雪场最高最陡的坡顶,偷偷松开了身上几处重要保险。  他人仰马翻地从雪坡上连滚带摔,朱思琪、随行的手下、以及滑雪场工作人员都吓呆了。他们冲上去救下朱南,彼时他已经奄奄一息,口中不断喷血。  工作人员立刻展开现场急救,朱思琪站在一旁,吓得浑身发抖。  朱南用尽力气抓住一个手下,艰难地说:“去……千仁医院、千、千仁医院……”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包子,因为朱南和简宁离婚的时候两人的状态都非常不佳,所以都忽略了包子。但他们都是爱包子的,这点毋庸质疑,后面就可以慢慢发现啦~5757、夜空灿烂 ...   夜班中途,简宁去休息室准备热夜宵,走到门口见里面也有两个人在等转微波炉,便决定先去茶水间冲杯咖啡。刚一转身,只听里面人冒出一句:  “出大事了,朱家家主在x国滑雪出了意外,从雪坡上摔下来,伤得很重。”  简宁双眸一缩,往墙边靠了一步,仔细地听。  “真的假的?”另一个人说,“这么大的事怎么没见报道?”  “就是因为事情太大,为了避免引起恐慌,所以禁止媒体报道。”  “那你怎么知道的?”  “昨天正好我在院长办公室值班,打电话、收发邮件的时候我都在。据说朱家家主一出事就要来咱们医院,可毕竟人在国外,得先把命保住,就留在那边医院就医了。但他昏迷的时候居然还不停地说要来咱们医院,弄得x国政府和医院都很没面子!”  两人笑了起来,简宁却已浑身发抖。    听话的人又问:“他伤势怎么样?”  “当时院长问了一句,但对方怎么回答的我就不知道了,不过看院长的反应应该没危险。”  “那可不一定,就算有危险,难道院长会‘啊’一声叫出来。”  说话的人一顿,“那倒也是。”  “院长没说现在怎么办?”  “做好准备工作时刻待命呗,估计等他情况稳定一点儿就该转到咱们医院了,到时候又有的忙了。”微波炉“叮”一声,“好了,走吧。”  两人出来,简宁低着头假意与他们往相反的方向走,等他们走远了才脱力地靠墙站着,什么吃饭、喝咖啡、值班……什么心情都没有了。    接下来简宁一直处于精神高度紧张中,无时无刻不在观察医院是不是有什么特别动向,或者常常去那个休息室附近,看还能不能好运地听到些小道消息。  守株待兔的做法让他变得急躁,好在并没有等太久,四天后,朱南正式入住千仁医院。  当然这个消息也是保密的,他花了不少时间、鬼鬼祟祟地来往于院长办公室与重症病房、vip病房好几圈,才从各种现象中推断出这个事实。  能从国外转院回来,肯定是没生命危险了,简宁心放下了大半,但紧接着又担心起来,滑雪摔伤,有没有缺胳膊少腿?以后变成瘸子?有没有把脑袋摔坏,变傻或者失忆?或者留下后遗症、衰老加快什么的?  朱南……曾经干过不少缺德事,这次是不是要遭报应了?  简宁完全没发现自己现在有多像个十几岁情窦初开的少女,他不遗余力、漫无边际地想着,从朱南的每一根头发想到每一根脚趾,但就是忘记了去亲眼看看他。    等他意识到的时候,就又开始别扭,他的病房周围肯定戒备森严吧?而且会有很多下人守着,甚至叶廷、他妻子和……孩子也会来。自己去的话会不会被认出来?那岂不是很尴尬?  说起孩子,随着时间推移,简宁对那个孩子越发想念与期待了。五年多,他一定长得有模有样非常可爱,不知道是像他多一点儿还是像朱南多一点儿。  在反反复复的自我折磨中,他终于鼓起勇气去病房周围踩了几次点,发现情况并没有他想得严重,叶廷、妻子、孩子都不在,可能是因为朱南需要特殊护理,即使家属在也帮不上忙,更何况他去的时候是晚上;下人倒是有,但不多,也都是他没见过的。  每每打着到附近那个自动售货机买饮料的旗号从病房周围绕过一圈,但想要看到套间里面的人还是不可能,只是这样他会安心一些,他希望他的祝福和祈祷,朱南都能收到。    这样过了半个多月,再没新消息出来,简宁想朱南的恢复情况应该不错,差不多可以出院了。他正要把他放下,然而命运的齿轮却没放过他,突然又有个消息传来,朱南莫名从医院失踪了!  简宁大吃一惊,失踪?还是莫名失踪?!难道是有人害他?!  时值傍晚他刚下白班,医院里里外外跑上跑下找了好几圈,便已夜幕降临、满天繁星。负责朱南的人也急坏了,全院四个大门的监控录像里找不到朱南,说明人一定还在医院,然而努力到吐血,还是一无所获。简宁跑得哼哧哼哧浑身是汗,最后坐在草坪外的台阶上发呆,突然眼前一亮,对了!可以打电话啊!他们都急糊涂了吧?!  殊不知其他人早打了无数遍,是关机,然而奇怪的是他按下号码,立刻就拨通了。    “你!”简宁又气又急,一接通就想破口大骂,然而意识到自己早已没有骂人的资格,便以一个医生的关怀口吻说:“朱南,你在哪儿?大家找你都找疯了!”  “找我?”朱南很不以为意,“我跟你一样,在看星星啊。”  “什么?!”简宁瞠目结舌。  “你抬头。”  “什么?!”简宁不由自主地把头抬起来,一脸茫然。  “看的方向不对,右边一点,两点钟方向。”  突然简宁心里一滞,想起度蜜月时,朱南在电话里给他指路的情景。他站起来仰头,下意识跳了跳,接着,他看到医院主楼的楼顶,一个小而黑的人影走到边缘,那……是朱南?    “你怎么爬到楼顶去了?”  朱南似乎耸了下肩,“我想看星星,病房阳台上视线不好,就上来了。”  “你……”简宁哭笑不得,“你怎么也不说一声,大家都急坏了!”  “唔,”朱南的语气有些无辜,“我本来想只上来看一下就回去,但是……很不幸,我刚上来没多久,通往天台的门就锁住了,现在我下不来了。”  “什——么——?!”简宁彻底爆发。  朱南若无其事地吩咐道:“你问问看钥匙是谁拿着,放我出去吧,这里好冷。”  简宁:“……”    于是简宁又哼哧哼哧地找到后勤管理部门,说明情况拿了钥匙,上到主楼楼顶,打开通往天台的门,吸了口气,跨上去。  朱南一身病号服,红发垂在身后,拄着单拐,背对他站着。  朱南的身材很好、站姿很酷,即使受伤生病也掩盖不了这一点。  听到动静,朱南转过身来,冲他呲牙一笑,“好久不见。”  简宁一怔,“好……久不见。”  五年多了,真是好久不见。 第51章 “不错,日子过得蒸蒸日上。”  “是啊,我很满足。”简宁的表情也是感慨而满足,“那……你呢?你怎么样?”  “我?”朱南无奈地笑,“你给医院打工,我给整个真灵国打工,可能还不如你过得轻松。”  “追求不同嘛,”时隔五年多,简宁终于能平淡地说出他们俩最大的分歧,“生活上呢?家里怎么样?伯母身体还好吧?”  朱南叹了口气,“这两年她身体也不行了,以前操劳得太狠,现在很快就垮下来了。”  “真灵一族女性体质很弱,平时一定要注意保养。”  “嗯,她现在除了养生什么都不管。”  “那就好,”简宁犹豫半晌,“那……你夫人还有……孩子怎么样?”  “都挺好。我不太顾家,只知道大体不错,具体情况说不上来。”  “哦……”简宁尴尬地笑。    他不知道朱南是真的不敏感还是他当年那句不想让孩子知道他的存在,要从他以及他周围人的记忆力里消失起了作用,现在朱南就像被人一榔头打失忆了,完全不记得那个孩子是他生的。  还想再试着问一问,朱南却打断他:“这几年没再找人?你年龄也不小了,伯父不催你?”  “谁说不催,”简宁不自然地抓抓头发,“整天给我安排相亲。”  “你去了吗?”  “一开始没去,觉得很怪,但后来实在受不了他整天唠叨,就去试试,但是……”简宁无奈地摇头,跟曾经深爱过、痛恨过的人说这种事,太难堪了,“你也知道,我不太会跟人相处,很难遇到合适的人。”  “看来我很特别。”朱南道。  简宁讪笑两声,换个话题道:“医生没说你什么时候能出院?”  “快了,下个礼拜吧。不过回家要继续治疗锻炼,还得定期复查。”  “那肯定,你伤得这么重,不能不重视,否则年纪再大一点儿很多问题就出来了。”  “我的主治医师也这么说。放心吧,我很重视,不想这么快就变糟老头子。”  “说什么呢,才三十二岁,很年轻。”  “但压力很大,早都不止三十二岁了。”    一时间两人都沉默了,相顾无言,就容易胡思乱想。简宁又开始坐立不安,“我……该走了,你睡不着也得睡,按时作息很重要。”  “那好,今晚谢谢你,叨扰你休息了,真不好意思。”  “……没什么,那我走了,再见。”简宁摆摆手,帮他关了灯,出去关好门,回头一看里面一室漆黑,朱南已经盖上被子躺下,顿时,那种落空的感觉又来了。  接下来直到朱南出院,简宁都没再见过他,心想以后可能也不会再见了。    两个月后,简宁接到一个出差任务:医院各科室派一名医生一名护士,前往s城做交流调研,促进医疗资源的合理分配与共享。说是出差,其实也是观光旅游,因为任务轻松,s城又是个享有盛名的海滨小城。  海滨小城秀美幽静,一下飞机人人神清气爽。负责人接他们到指定酒店下榻,简宁站在房间阳台上,开窗就是金黄的沙滩碧蓝的海,感觉棒极了。  沙滩上随处可见色彩缤纷的阳伞、奇形怪状的沙堡、白色的浪花由远及近一波一波……  突然一个高大的红发男人身体进入视野,那、那那那……  仿佛有心灵感应,红发男人转过身,抬头往他这里看,简宁下意识想躲,但来不及了。  男人一手叉腰,一手摘掉太阳镜,红眸眯起,不可置信地喊了一声:“简宁?居然是你?!” 作者有话要说:周末回家暂时还是木有网络,存稿箱君会按时吐文,每晚八点,如果不按时吐文就是jj抽了。大家可以随便点进一章,然后把地址栏中网址的最后一个数字改成最新的章节数就可以看了。ps乃们相信这仅仅是偶遇吗???5959、醋意横生 ...   五分钟后,简宁与朱南并排躺在太阳伞下的躺椅上,朱南穿着一条色彩缤纷的宽大沙滩裤,上身赤/裸,小麦色皮肤、宽肩劲腰,红发飞扬,一副宽边墨镜霸气十足。  简宁却衣着整齐,上身白色短袖衬衫,下/身米色休闲裤,显得非常格格不入。  “基本上每个假期我都会来这里游游泳、晒晒太阳,在大城市呆久了,现在特别向往小城市,没想到居然巧遇你们。”朱南翘着二郎腿,透过墨镜镜片看阳光,一脸慵懒,嘴角噙着笑。  简宁道:“我也没想到会来这里出差,简直是带薪度假。你的伤完全恢复了?游泳没问题?”  “没问题,已经全好了。住院那段时间不走动也不锻炼,肌肉都萎缩了,现在正好练回来。更何况一直期待的滑雪旅行出了意外,很扫兴,这次就当补偿自己。”  简宁哦了一声,“以前没发现你这么爱玩。”  朱南耸肩,“可能是现在压力太大了,所以非常期待假期。”  “一个人吗?”  “是啊,一个人,置身于一群陌生人当中,你会暂时忘掉自己是谁,那种感觉非常好。”    朱南笑容渐退,面色微露感慨,复又打起精神道:“不过既然你们来了,我还是低调一点儿好。”说着他催动灵力,将头发和眼睛变成黑色,又从手腕上撸下一个发箍,双手背后将头发随意束起,看起来很像海边作业的专业沙滩男。  真灵国的高层运作比较特别,级别最高的五大贵族管理者几乎很少出现在公众面前,公众在媒体上常见的都是具体部门的行政高管、执行人。他们仅仅能从发色和瞳色上猜测某人可能是某某家族的,而对五大贵族的了解程度,更只停留在知道现任家主的名字而已。  贵族行事低调,公众也乐于淡化区别,是以朱南走在大街上基本不会被认出来。但简宁所在的千仁医院地位超然,指不定会有谁看他面熟,所以他要尽量降低存在感。    “你不换衣服?”朱南以下巴努了努简宁,“大家都看你呢。”  简宁左右看看,不好意思地笑,“我们刚到,等一下还要参加这边院方的接风晚宴,就这一会儿时间休息,换来换去太麻烦了。”  朱南说哦,继续懒散地看太阳。  简宁发了一会儿呆,觉得没什么好说的,便道:“那我先回去了,房间还没收拾。”  “好,你忙你的,改天有空聊。”  “好的,我走了,再见。”  “再见。”  简宁起身告辞,礼貌地笑了一下摆摆手,朱南也把手指放在眼睛旁摇了摇,然后扭正身体,继续不动声色地看太阳。    这次的交流调研以专业为小组,晚宴上,简宁见到了不少相关领域的知名学者,以及各大医院的产科精英,他虽不善言谈,但内敛稳重的气质在业内很受欢迎。他很年轻,且是千仁医院的代表,所以被关注度一直不低。他礼貌地与大家寒暄,聊起专业话题更轻松自在,席上与不少人互留了联系方式。一晚上下来挺有成就感,觉得自己似乎比以前进步了不少。  愉快的心情一直保持到晚宴结束,回到酒店,他走上阳台准备看看夜晚的星空和大海,结果向左边一扭头,居然发现隔壁阳台上坐着朱南。  “你……怎么是你?!”简宁瞪大眼睛。  朱南同样惊讶地耸肩,“怎么又是你?好巧。”  简宁哭笑不得,医院安排住宿,他的房间确实是这层的最后一间,但旁边居然是朱南,这用简简单单的一个“巧”字恐怕已经不能解释了。不过……或许就是这么巧呢?朱南完全没必要制造巧遇,更何况要制造早制造了,何苦等到今天。    “晚宴怎么样?”  “挺好的,认识了不少人。”简宁拉了把椅子坐下,学着朱南的样子抱臂看天空。  “确实挺好的。”  简宁:“?”  朱南解释道:“你的表情说明了一切,你真的很开心。”  简宁笑了一下,“可能是因为,终于发现自己有点儿用了。”  “别这么说,能被选来参加这种会议,就说明医院非常看好你,要有信心。”  “谢谢。”简宁诚恳地说,“我并非那种有雄心壮志的人,到了一个阶段,觉得可以了,就会选择停下、保持现状,所以如果再多一点点比预期更好的事,我就会很惊喜,很兴奋。”  “知足常乐,这种心态很好。”  五年多以后再见简宁,朱南才发现自己当年对他简直一无所知。当年眼中只看到了这个人,但由于很多……不知道为什么的原因,他没能冷静地透过这个人去看他的内心。如今这样聊聊天,这个人终于饱满起来、鲜活起来,朱南总算明白当初的爱情为什么会失败了。  殊不知此时此刻的简宁,也有着同样的想法。    “看那边,”朱南朝远处的夜空一指,“人类把它们叫牵牛星、织女星,它们的传说你听过吗?”  简宁点点头,“鹊桥相会、一年只见一次,人类这种传说很多。”  “一个星座都能衍生出如此美妙的故事,人类的想象力真丰富,和他们打交道一定很有意思。”  简宁笑了笑,“虽然很多人都很羡慕,但我觉得时空穿梭并不是好事。”  朱南不置可否,顿了顿,说:“我们看到的星星,已经不是这一刻的星星了。”  “是啊……”简宁叹了口气。  “每次讨论这些问题,我都会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世界多么浩瀚、自己多么渺小,接着就很想撂挑子不干……可是最后还是得向现实妥协,爬起来继续拼命。”  简宁低头不语,他不知道朱南这貌似很累很后悔的摸样是什么意思,当初那条路明明是他自己选的,并且是不惜一切、义无反顾地走了下去。    朱南又问:“你跟同事一起住?”  简宁道:“本来是,但他在这儿有亲戚,就住亲戚家了,所以我一个人睡两张床。” 第53章 简宁认真凝视着朱南的面庞,听他时而高扬时而低沉的声音,时而快时而慢的节奏,想着他心中可能想着的故事……  最后朱南一顿,吸了口气,轻而又轻、极其认真地唱出最后一句——  “有了你,即使沉睡了也在笑……”    一曲终了,朱南睁开眼睛,定定看着简宁,一瞬间两人都有点儿愣,好像有什么细微的情愫缓缓流动着,朱南抿唇微笑,“怎么样?”  简宁回神道:“虽然听不懂,但很好听,叫什么名字?”  “歌名叫《追》。”  “歌词说的什么?”  朱南愣了一下,一手按了按额头,“大概是追逐人生理想、感情什么的,人类的方言,语序怪怪的,我也不太清楚。”他耸了下肩,“来学吧?”  简宁狼狈地摆手,“本来就不会唱,现在连歌词都不会念……”  “就因为你不懂这种方言,才不会受语音声调的影响,歌词和旋律一起学,差不多对就行了。来,跟我念,解压僧压在怎崔……”  简宁古怪地皱起眉,“解压僧压在怎崔……”  “解分总括挂联赛……”  “解分总括挂联赛……”  ……    朱南非常认真负责,一个字一个字帮他纠音,简宁却越学越头大,一串扭曲莫名的音节,念了下句忘上句,于是他只念了十来句就疯了。  郁闷地摇摇头往旁边一站,“不学了,根本学不会。”  朱南抱臂看着他,认真地说:“再试试嘛。”  简宁坚决摇头,“不试了,真的不会,像念咒语。”  “我都能学会,我也不懂他们的方言啊。”  “你聪明,我笨,真的不学了。”  朱南也一脸郁闷,“歌很好听的,歌词也有意义,你唱出来会很有面子。”  “别人都听不懂,有个屁面子。”  朱南嘀咕道:“我又没让你对别人唱……”  “什么?”简宁蹙眉问。    朱南摇摇头,“再学学吧,别这么快就否定自己,你可以的。”  简宁还是摇头,两人陷入僵持,突然间他反应过来,“喂,你说这是人类的歌?”  “我不叫喂,”朱南一脸厌恶地说,接着理所当然地耸肩,“人类的歌,嗯哼?”  “那我就算会唱了有什么用?我要去k歌啊!”  朱南又耸肩,“嗯哼?”  “我要去k歌,你不懂吗,我们怎么可能点播人类的歌?!”  朱南一怔,认真道:“你可以清唱。”  简宁:“……”    沉默片刻,简宁道:“你要教就好好教我一首吧,要不就算了。”  朱南苦着脸,“你想学什么?”  简宁想来想去道:“就教现在最流行的歌,到时候我一唱,大家也都跟着唱,就不尴尬了。”  “现在最流行的是什么?”  朱南本想用这个为难简宁,心想他说不出来我就不教,然而意外的是,简宁居然知道,“就是那个什么……啊对,《交易爱情》,到处都在放的。”  朱南郁卒,“那么难听的歌你也要学?”  “大家都会啊,我不介意难不难听,你也一定会唱吧?时间不早了,赶紧教我。”    朱南一脸苦大仇深,交易爱情……从歌名到歌词到旋律到编曲到歌手都透着深深的俗气,烂大街的歌听一句会整首,他连这四个字都不屑提起,现在居然还要唱?  不过……看着简宁那亮闪闪的眼睛,他无法拒绝。  他咳咳两声严肃声明道:“这次情况紧急,所以我教你唱这个,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简宁疑惑地盯着他。  朱南立即摆出清高的摸样,“我一听这首歌就想跳楼,你稍微有点儿品好吗?”  简宁扑哧笑了,“知道了,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简宁的笑容那样晃眼,仿佛他家花园里盛开的桃花,美不胜收,哦,朱南心中荡漾起来,也不管是不是恶俗歌曲了,拖着椅子来到简宁身边,一句一句唱起来。  然而此时如痴如醉的他,如果知道第二天的k歌会发生什么,一定不会主动请缨鼓励简宁去。6161、患得患失 ...   ktv包厢中,灯影摇曳、酒气扑鼻、歌声笑声缭绕。  “原来简医师这么深藏不露啊!”  “是啊是啊,我还以为简医师唱的肯定都是抒情老歌,没想到……”  “太意外了!”一人尖叫起来,“大声吼的样子好霸气啊好霸气!”  “还有还有,梁医师唱歌好深情,嗓音也超好!中年男人的魅力!”  “就是就是!中年男人的魅力咱们比不了!”  医院的年轻护士咋呼又八卦,简宁被说得无地自容,他刚刚不过就……按朱南的吩咐,稍微大声地唱了一下那个《交易爱情》,节拍跟不太上、还有好几处跑调,他感觉差极了,也不知道大家究竟觉得哪儿好,可能是因为跟他平时反差太大了吧。  哎,早知道不如不来,下次这种活动还是别参加了。    简宁正纠结着,突然听见同为话题之一的梁医师梁荣开口道:“我才三十多,不能算中年男人,你们不许胡说,吓跑了我的追求者怎么办?”  年轻护士们哄笑起来,其中一人道:“梁医师你不懂,现在中年男人最抢手!”  “尤其是离过婚的男人,最最抢手!”  梁荣笑道:“原来如此,那要不然我赶紧结个婚,然后第二天就离了?”  大家哄堂大笑,简宁也跟着笑,心想像梁荣这样,硬件条件好,性格也好,确实很有魅力。不过离过婚的男人是个宝,这话都要看人的,比如他就肯定不是宝。    那边不知又说起什么,火居然烧到了他身上,接着就听到齐整的拍手声和呼声,“来一个!梁医师和简医师来一个!梁医师和简医师来一个!”  简宁尴尬地看向梁荣,以眼神询问怎么回事,梁荣冲他微笑,似乎在说“来一个就来一个。”  简宁大窘,“那个……我只会那一首,真的……”  “不信不信!这个坚决不信!梁医师和简医师赶紧来一个!”  简宁一脸郁闷,他太低估这些人了!    大家把他和梁荣推到一起坐,他低声对梁荣说:“我真的不会别的了,别唱了吧。”  梁荣却道:“没关系,选首简单的,你跟着我溜。”  简宁无奈,只好妥协。跟着梁荣连溜了三首,后来不知怎么回事,竟变成了梁荣一句一句教他,后来又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居然真的放松了!不尴尬了!跟着学唱学得津津有味!  他渐渐明白过来,k歌其实不是为了听谁唱得好,而是体会那种疯狂放松的感觉。  突然又觉得,这个活动参加对了!以后还要继续参加!  再一次坚信,自己就是那种只要有一点小进步,就会高兴好久的人。    k歌结束,一行人在回来的路上买了肉、菜和作料,又在酒店租了烤炉、刀具、餐具,回房换了衣服,稍作休整后,来到沙滩上摆开阵势。  这一切,都被躲在窗帘后的朱南看得一清二楚——  从头到尾跟在简宁身边寸步不离、说说笑笑的那个男人他认得,就是那天简宁抽筋时特意来慰问的什么梁医师,当时就觉得这家伙意图不轨,没想到狐狸尾巴这么快就露出来了!  烧烤虽是大家一起烤,但到底分成了个把小圈子,他本打算如果没人跟简宁一起,他就在关键时刻冲上去以行动安慰他,可现在看来,简宁玩得开心得很呐!  而且这群医生护士们简直有病,不知谁出了个馊主意,要比赛,两人一组,定时看哪组烤得多吃得多,简宁不出意外地跟那个姓梁的在一组了!    简宁低着头,两手轮换卖力地烤,烤熟就迅速递给旁边,梁荣飞快地拿起来往嘴里塞,大口大口地嚼出满嘴油,上一口还没咽下去下一口就又来了。  两人配合默契面带微笑满面红光,这让朱南十分不爽。  他越来越觉得,简宁的沉默寡言啊、羞涩别扭啊其实全用他一个人身上了。  简宁跟梁荣毕竟年龄大一点儿,没年轻人玩得那么疯狂,比赛成绩只是中游,当然这种小游戏重在体验,没人在乎成绩。裁判喊停,两人同时松了口气,相视而笑。 第55章 “嗯……没问题,但我……没什么眼光,可能帮不上忙。”  梁荣无奈道:“你怎么总是喜欢妄自菲薄。”  “不是妄自菲薄,是真的。”简宁指指自己,“我不懂搭配、不懂看质量,不懂搞价……所有衣服都是弟弟帮忙买的。”  “真幸福啊,”梁荣感慨,“我弟弟就没你弟弟这么好。”  简宁笑了笑,梁荣道:“那先不开车,沿街走走看看,晚上再找个地方一起吃饭?”  “好的,随你。”    商业街上几乎到处都是服装店,简宁跟着梁荣进了几家,单从价格看,发现他穿衣服挺讲究的。当然知名医院的主治医师收入都不低,买这个价位的衣服也很正常,简宁只是从小习惯了节俭而已。  梁荣试衣过程中不断询问简宁的意见,他身材很好,简直是个衣服架子,是以简宁即使很努力地想给出建议,但能说的也只是“好看”、“好”、“都挺好的”这种看似敷衍的答案。  梁荣抱臂看着他,“你是想让我把这家的所有衣服都买回去么?”  简宁无奈,诚恳地说:“我真觉得你穿什么都好看,真的,你可以去当模特了。”  梁荣噗地笑了,“好吧,谢谢夸奖。不是还是要选,这样吧,就当是你自己买衣服,这些你喜欢哪个?选三件出来。”    简宁皱眉,“一定要我选吗?你买衣服你觉得喜欢就好啊……”  梁荣突然认真而笃定地看着他,“我想把决定权交给你。”  简宁心里一动,总觉得他这话好像意味着什么。  “那……好吧。”  简宁帮他挑了三件,梁荣高兴地结了帐,晚上又请简宁吃饭。简宁一再说不用,也争着付钱,但他在这方面的造诣实在太低,最后只能眼睁睁地让梁荣请他吃了顿大餐。  回家的路上,简宁从梁荣爱车的后座挪到了副驾驶的位子,除了闲聊,他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我改天请你吃饭,你什么时候有空。”  梁荣要么笑而不语,要么打哈哈,临到简宁下车时才答应了他请饭的要求。    时间定在下周末,简宁这回也早做准备,提前让简竞帮他挑一家餐厅,简竞立刻问他是不是有情况了,简宁坚称只是同事,但心里面不由地犯嘀咕,他跟梁荣大概……  如果按照现在的情况发展下去,很难只是普通同事这么简单。  然而事情的变化发生得比他想象的还要快。    他请梁荣吃饭,特意抛弃了节俭原则点了不少好菜,然而结账的时候梁荣居然又先他一步。简宁简直要疯了,一定是他刚才说去洗手间的时候!虽然这种事很常见,但简宁万万没想到,在他们已经说好了的情况下,梁荣居然还这么做!  他不忿地看着梁荣,梁荣好脾气地笑道:“吃完了就去散散步吧。”  简宁心里像压了块石头,走出餐厅,站在街口一脸郁闷,怎么呼吸都难受。  梁荣劝道:“只是一顿饭而已,没必要这样吧。”  “可已经说好了我请你的!”简宁掏出钱包,“不行,我怎么也得把钱给你,说好了是我请就是我请,既然是朋友你就不应该跟我玩那套!”    简宁使劲儿把钱往梁荣口袋里塞,梁荣推拒了一下,然后突然退了两步,严肃地站着不动了,简宁一愣,抬起头来,觉得很奇怪,“你……”  “钱是小事,谁出都一样。但如果这次我收了你的钱,以后能不能让我一直为你花下去?”  简宁送钱的手僵在半空,“你什么意思……”  梁荣握住他的手,目光非常认真,“我想跟你在一起,可以吗?”  顿时简宁脑袋一懵。  准确地说,这是他第一次在正常情况下被表白、被追求。朱南那是巧取豪夺逼人上梁山,方宏那是一开始就目的明确,而这次……他终于体会到了正常的交往是如何开始的。    梁荣紧了紧手上的力道,“我是认真的,希望你仔细考虑一下。”  “我答应。”简宁突然发话,这让梁荣都感到意外,他以为像简宁这样的一定会犹豫不决,需要人在背后不停地推才会有进展。  简宁抬起头,这一幕虽然快了点,但早已在他意料之中。  “我愿意跟你在一起,我也是认真的。”  梁荣脸上的笑容逐渐放大,“那太好了。”  饭钱的事不了了之,两人沿街散步,一散就忘了时间,直到街上的行人越来越少,店铺也纷纷打烊;直到他们的手慢慢拉在一起,然后是搂在一起、肩膀紧紧靠在一起。    最后不知走到了哪里,梁荣停下故作无奈道:“光顾着散步,把车都忘了,我们现在怎么办?原路走回去,还是叫出租车?”  “我现在一点儿也不累,你呢?你累了吗?”  “你都不累我怎么会累?”梁荣叹了口气,“漫无目的地走来走去,这不是中学生的恋爱方式吗?看来我们还都老当益壮,有颗年轻的心。”  “这不好吗?”简宁一拉他的手,“走吧。”  刚一扭身,梁荣却一拽他的胳膊,“等一下。”  简宁莫名回头,梁荣的脸已经凑了过来,另一手环住他的腰吻了上来。简宁先是一愣,然后也抱住他,认真回应。他们的吻缓慢轻柔、深长隽永,又别有滋味。    远处的路灯阴影里停着一辆熄了火灭了灯的跑车,里面的男人面无表情地望着这边,手中香烟的火星时亮时灭。 作者有话要说:朱南千算万算都是一场空啊……6363、升学礼物 ...   与梁荣正式交往,简宁感觉很不错,甚至有种“这辈子或许就是他了”的预感。不久前他们还只是普通同事,现在居然成了恋人,想想也挺不可思议的。不过生活就是这么奇妙,尤其是感情。  梁荣提议暂时别在医院公开关系,简宁表示赞同——谈恋爱是两个人的事,他不喜欢成为八卦关注点,更何况刚刚跟梁荣在一起,感情还不稳定。  也许什么时候就分手了也说不定呢?  简宁那患得患失的大脑,总会在每次他们快乐地约会完毕后浮上这个念头,不过梁荣的表现给了他许多信心,交往三个月,他们每天都很开心,更从没吵过架。  他向家人公开了新恋情,立刻就被简竞调侃他深藏不露,看起来是个绝缘体,实际总是桃花朵朵开。简宁无语,但破天荒地没有骂简竞,大概因为爱情的滋润,性格也变柔软了。    周末,两人在街上闲逛,梁荣的弟弟快生小孩了,他得准备礼物,让简宁帮忙拿主意,简宁连续说了几个都觉得不好,最后还是决定中规中矩地来。  “那去金店看看,”梁荣道,“去金字招牌的总店吧,款式多。”  “好啊。”简宁顿了顿,暗示道:“你弟弟都要生小孩了,家里人也不催你?”  前不久简父提了结婚的事,简宁心想是该考虑了,他今年快三十二,梁荣比他还大三岁。  梁荣无奈笑道:“怎么不催?从我大学毕业就开始催了,催得他们自己都烦。”  简宁道:“我爸也是。”  他不擅长暗示,可又不能太直白,只好继续硬着头皮说:“你……最近什么时候有空,我爸请你去家里吃饭,他挺想见见你的。”  “是吗,”梁荣无可无不可,“不过接下来我有几个大手术,怕抽不开身,毕竟是见伯父,我得好好准备一下,不能草率。”  “嗯,也对。”简宁不再说什么,心里那股热情不知怎么地突然消减了大半。    努力调整心情,他跟梁荣随意聊天,不多时来到金店门口。  金灿灿的首饰、挂件、装饰品衬得整个店铺富丽堂皇,两人在一个柜台前停下,服务生上前微笑道:“两位看点儿什么?”  梁荣:“诞生礼,给侄子送的。”  服务生:“诞生礼有项圈、手镯、脚镯,以及挂件,主要款式请看样品。”  简宁与梁荣一边看摆出的样品一边看画册,服务生道:“画册里的款式更加齐全,我们还能根据客户的设计,打造属于您独一无二的订制品。”  梁荣道:“自己设计?这倒不错。”  简宁道:“你懂设计吗?”    梁荣笑了两声,翻着画册问:“你觉得哪个好?”  简宁摇摇头,“都挺好,但没有特别别致的。”  梁荣心想也是,诞生礼大同小异,没什么特色。  无意中简宁抬头,突然眼前一亮,指着面前的玻璃橱窗,“你看那个!那个好看!特别可爱!”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梁荣看到了一个巴掌大的金饰:一个头发及肩、穿正装的小男孩弯腰观察着面前的鱼缸,微微皱眉,神色谨慎而认真,他左手背后,右手伸进鱼缸里,食指搅动,鱼缸里各色各样的小鱼纷纷跳了出来,动作夸张,栩栩如生。  “是挺可爱,”梁荣道,“尤其是这个小孩一本正经的样子,好像老学究。”  简宁忍不住发笑,“是啊,我一眼就看上了,”    梁荣对服务生道:“麻烦让我们看看那个。”  服务生面带歉意,“不好意思,那是一位客人的订制品,仅此一个,不能出售。”  “这样啊……”简宁一脸遗憾,“那就没办法了。”  此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疑问:“简宁?” 第57章 “你怎么样?”梁荣问。  “还好,只要吃了药就没事儿,刚才是因为在手术室里呆太久了。”  简宁坐起来,接过梁荣递来的热水,“你今天也夜班?忙的话你先走吧,我没事儿。”    “今天还行,不忙,”梁荣顿了顿,“你……以前做过孕囊修复,还有孕囊内膜炎?”  简宁尴尬地低下头,“嗯,我以前……难产,孕囊破裂,有点儿后遗症。”  “那你以后不适合生小孩吧?”  简宁一怔,梁荣要说什么,他都明白了。  果然梁荣叹了口气,闷声道:“简宁,我们分手吧。”  简宁心中微微有些刺痛,他抬起头试图解释,“我知道我结过婚、生过小孩的事你很难接受,但……谁能没有过去?而且我跟他根本不可能再在一起,甚至连见都不会再见!至于生小孩,是因为我一直没好好治过这个病,只要治好了,不就没问题了吗?”  “炎症还好,但孕囊破损不容易根治吧……”    简宁愣了一下,梁荣又道:“而且我一眼就能看出来你跟那个姓朱的有问题,他看你的眼神尤其不对,如果你们俩真的没什么,我至于这么在意吗?”他停下压制了一下略有激动的情绪,“简宁,我们年龄都不小了,在一起不是仅仅为了爱,我们要面临很多现实问题。”  “这我明白。”简宁低声道。  “而且……”梁荣欲言又止,“对不起,我跟你分手的原因其实不止这些。”  简宁疑惑地看着他,梁荣神色复杂地摇摇头,“本来我可以不说,也不想说,因为你是个很好的人,我不想伤害你。但正因为你很好,而且就像你说的我有权知道,我觉得……你也有权知道,所以我决定把一切都告诉你。”  简宁越听越奇怪,“你到底要说什么?”    “我……”梁荣不自然地别开脸,“其实我一直有喜欢的人,但追了很久都没结果,他还跟别人在一起了,我心灰意冷,终于决定放弃,开始新生活。那段时间我注意到了你,觉得我们挺合适的,所以就追了你。我没有欺骗你,我确实想跟你好好发展,发展成熟了就结婚。但不久前,我喜欢的那个人感情上出了问题,他分了手,然后回来找我,所以……”  “所以你决定跟他在一起?”简宁面无表情地问。  梁荣一脸尴尬,点了点头。  “你不是说我们现在要考虑现实问题,不能只考虑爱吗?”  梁荣一怔,简宁冷笑,“如果你足够爱我,你一定不会在意我有没有过去、有没有病、能不能生孩子,对吧?”  梁荣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我们的感情还没有发展到那一步,两个人就都出现了问题,我们……”    “你想说我们没缘分?”简宁叹了口气,“算了,分手吧,我接受。你有真爱,我不应该挡路。”  “对不起简宁,真的对不起。”  简宁摇摇头,“没事儿,至少这几个月来你让我过得很开心,现在你守得云开见月明,我也为你高兴。我祝福你,和你爱的人有个美好的未来。”  “简宁你……”梁荣盯着简宁挂着虚弱笑容的脸,“你还好吧?”  简宁点点头,“我很好。”  梁荣蹙眉,“你……真的没事?”  “不用担心,真的没事。更大的挫折与痛苦我都扛了过来,这算什么?”  梁荣默然不语,简宁道:“你回去吧,我想休息了。”  梁荣坐着没动,简宁摆摆手,“走吧,好聚好散,以后还是朋友。”  他不禁想起跟方宏分手的情景,历史总是极其相似。  梁荣走了,简宁望着空荡荡的病房,不知该从何处开始悼念自己又一次短暂的恋情。    一天后他再次走进酒吧,准备喝到酩酊大醉。  他必须要把自己灌醉,因为只要醒着,就会疯狂地胡思乱想。  无论对方宏还是对梁荣,他都是非常认真、一心一意的,为什么总得不到相等的回报?他努力了试过了,然而结果就是信心与希望的不断消磨,还有再试的必要吗?  其实父亲和弟弟的担心是对的,他这种人根本不会有人爱。这几年来看似有过几段爱情,实际都是假象,他在情场上注定是个失败者,不可能越挫越勇,就只好回头是岸。  回想从前,物质上苦了二十多年,然后就是精神上的折磨,他不想把自己当成悲剧主人公,所以他一直咬牙坚持,扛到今天,偶尔软弱一次,也是可以被原谅的吧?    苦涩辛辣的液体被粗暴地吞喝下肚,很快便浑身是汗、头重脚轻,意识迷离。  极度渴望着毫无负担的轻松与快乐,世界开始晃动,声音嘈嘈杂杂,他把自己埋在酒吧柔软的沙发里,眼前跳动着五彩斑斓的色块,一黑又一亮,猛然看到一片绿油油的田野上,两个年轻男人一脸笑意,骑着单车由远及近,手还牵在一起。  这就是他梦寐以求的快乐?  不可能、不可能是他……  为什么?这么久了还是他……  简宁排斥地摇头,身体一翻,眼看着要从沙发上滑下,却被一双有力的臂膀捞起。  他艰难地睁开眼,一双红曜石般的眼眸正盯着他,接着,那双眼睛和画面里的男人的眼睛重叠,一瞬间,他一会儿以为自己走进了那片田野,一会儿又被酒吧的音乐拉回现实。    天旋地转,意识在美好的幻想与残酷的现实中快速切换,身体沉沉浮浮,仿佛一下升上云端,一下又坠入地狱。胸腔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憋得很辛苦,他举起拳头砸过去,却被抱着他的男人制止。他不满地一推,想爆发、想大叫、想打人、想被打……想用一切粗暴的方式让自己舒服一点儿,然而他使不上力、说不出话,不管干什么,都像一块豆腐撞在软绵绵的棉花团上。  他双目呆滞,过望的一切突然离奇而清晰地出现,不止方宏和梁荣,还有那些难得的欢乐、难得的悲伤、刻骨铭心的爱、与刻骨铭心的恨。  心中紧绷了多年的弦终于断了,他“啊”地一声发出痛苦的哭喊,眼泪哗哗落下,他扯住朱南的胳膊不住摇晃,“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你们都……”  朱南紧紧抱住他,红着眼眶道:“别这样,我还、我一直都……”朱南双眸一缩,目光中透着浓重的心痛,本能地把简宁圈得更紧,“简宁别哭……我一直在。”6565、主动出击 ...   大醉的简宁被朱南从酒吧里领走了。  最初他很老实,顶着张通红的脸窝在车上,盖着朱南的外套,眼睛时睁时闭,意识迷迷蒙蒙。  窗外的街景渐渐熟悉起来,他却死活想不起这到底是哪儿。任凭朱南把他拖下车,上楼,进房间,他猜想或大概是某个酒店。  躺上床没多久就开始疯狂呕吐,朱南只能拖着他一次次去洗手间,一次次拍背顺气、用沾了水的纸巾给他擦嘴。好不容易吐完了,两人的衣服也脏得差不多、湿得差不多了。  朱南叉着腰吐了口无奈的气,脱了简宁的衣服把他放进浴缸里洗一洗,又泡了一大杯茶给他灌下去,这一灌又是满脸满身水,朱南只好再给他洗一遍,总算能将干净的简宁塞进被窝了。  他调暗灯光,坐下歇了一会儿,背对大床将脏衣服直接脱在地下。    简宁突然睁开眼睛,微弱的光线照在朱南背上,隐约可见他后腰下有个浅青色的纹身。简宁糊涂的脑袋里冒了个问号,以前朱南身上没有纹身吧?  纹的好像是一串花体数字……13060517?什么意思?  简宁是那种天大的事都能被瞌睡打败的人,上眼皮一沉,周围一黑,思绪切断。  朱南洗完澡,小心翼翼地躺在简宁旁边,侧身以胳膊护住他。  肌肤相亲,心跳相应,这才是他们应该拥有的夜晚。    黎明时简宁睁开眼睛,头疼、头晕、嘴里发苦,脑袋却很清楚,至少他知道面前横过来的胳膊是谁的,也知道昨天在酒吧发生了什么。  朱南跟着醒了,他爬起来按开床头灯,赤着上身问:“还难受不?要不要再喝杯茶?”  简宁也爬起来,脸上挂着低落,他摇摇头,稍微打量了一下周围的摆设,顿时反应过来,这里……是他跟朱南结婚前同居的那套房子。  朱南找了件睡袍披上,坐到床边去,并给简宁拢好被子,简宁说了声谢谢。  朱南盯着他看了片刻,“事已至此,别再胡思乱想了。”  简宁闷声道:“事情从来不按我期望的那样发展。”  朱南无奈地笑了一下,“你又不是神,事情怎么可能完全按照你的期望发展。”    “那为什么你可以?”简宁抬头反问,情绪略有激动,“为什么你想做什么就都能做成,而我不行?以前我一直觉得是自己努力得不够,所以我咬着牙坚持不抱怨,但为什么还是这样?”  朱南心中一滞,吸了口气道:“是因为你太好了。”  简宁愣住。  朱南:“因为你从来不争取自己想要的东西。它来了,你接受,它走了,你也接受。要知道有些东西是必须牢牢握住,才不会失去的。”  “牢牢握住?”简宁蹙眉,“不属于你的东西,也要牢牢握住吗?”  朱南猛然心惊,他们的对话似乎又开始向某个敏感的方向的发展,顿了顿,他说:“简宁,你太认死理了,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一定属于你的,就没有什么是一定不属于你的。”  简宁郁闷地低下头,“你一向歪理很多,我跟你没得讨论。”    朱南直直看着他,昏暗的灯光使简宁的面容柔和了许多,岁月加诸外表上的印记消退,现在的简宁与当初唯一的不同,就是不会动不动就炸毛了。  朱南叹了口气,起身走到窗帘前,背对简宁站着,一副心事重重的摸样。简宁也不由自主地想,朱南确实成熟了,至少不再轻易动怒,也不再嬉皮笑脸了。  “今晚谢谢你收留我,”简宁顿了顿,“我刚才只是发发牢骚,明天就不会那么想了。”  “为什么明天就不那么想?”朱南转过身反问,“愿意怎么想就怎么想,你为什么总要逼自己做一些不愿做的事?你想问题做事情的时候稍微随心一点儿、放任一点儿不行吗?”  简宁讶然,他知道自己自律得有些过分,但三十多年了,习惯早已深入骨髓,改不了。    朱南突然两步上前,一腿担在床上坐下,身体前倾注视着简宁。 第59章 “你疯了!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办?!”  “我是以保护的姿势摔下去的,当然也想到了可能会死……”  “那你就没想到万一死不了,弄个截肢残废,或者摔成植物人!”  朱南恍然,“这个真的没想到……”  简宁破口大骂:“你简直有病!”  朱南笑了笑,“你别这么不浪漫嘛……”    简宁满面怒容,气哄哄看着他,朱南讨好道:“我真不知道还能怎么接近你。”  说着朱南又从兜里掏出两只手机摆在桌上,指着其中一个问:“这个你认识吧?”  简宁一看,是朱南以前用的手机,点了点头。  朱南又拿起另一只明显很新的,说:“其实这才是我现在用的手机,我早就换号了,手机也接连换了好几个,但这个……”他指指旁边那个旧的,“我一直留着,一直在等它响,等了足足五年多,它终于响了。”  简宁恍然大悟,终于明白为什么朱南“失踪”那天,只有自己能打通他的电话。  他有些动容,并并不会因此就动摇,朱南唉声叹气,接连苦笑。    “现实一点儿吧,”简宁说,“你是朱家家主,你最能理解什么叫面对现实。你有妻子有孩子,我也有我的生活,我们早已是两个世界的人。”  “那个孩子是你跟我的孩子,今天他还说……”  “你觉得他是我的孩子吗?”  “那是因为你自己不愿认他!”  “是,是我不愿认他,因为我认了他只会给大家带来痛苦。”简宁起身走到朱南面前,站直身体,严肃地说:“朱南,如果你真的爱我,请你放了我。”  朱南抬头看向简宁,红眸与黑眸遥相呼应,一闪一闪,那澄明清澈的光很快就夺取了火红的烈焰,吸干了朱南的所有渴望。他突然鼻子一抽,弯腰抱住简宁双腿,埋头于他腰间,呜呜哭起来。    简宁吓了一跳,这是朱南第一次在他面前哭。  那些眼泪好像尽数流进了他心里,咸湿的液体带着苦涩的味道,憋得整颗心很闷很痛。  简宁无措地扶住他肩头,“你这是何苦……”  朱南却死命抱着他不动,一抽一抽地、断断续续地说:“简宁,我不想失去你,不想看不到你……我知道我错得太深,你不可能原谅……你放心,我不打扰、不干涉你的生活,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想、想跟谁交往就跟谁交往、想跟谁、跟谁结婚就跟谁结婚……想跟谁生小孩就跟谁生小孩,只要你别不理我……你分一点儿时间和精力……给我,只要一点点,好不好?”  简宁大惊,这、这这这……居然是朱南亲口说出来的话?!  他这是在鼓励自己乱搞、并且自告奋勇让自己呼之则来挥之即去吗?!  他连最基本的原则和尊严都不顾了,这是朱南?真的是朱南?!不信不信不信,坚决不信!    朱南仍抱着他苦苦哀求,“简宁,你答应我吧,我求求你……我真的不能、不能没有你……”  “你简直胡说八道!你疯了吧……”  朱南拼命摇头,“只要能跟你在一起,怎么我都愿意。”  “胡说!你越这样想我越不可能答应你!你把这种事当成了什么!”  简宁抓起桌上的纸巾随意在朱南脸上揉了几下,退开几步说:“朱南,你有病!真的,你现在想法太可怕了,你简直不是你了,你冷静冷静,有病要治!”  简宁逃到门口,回头道:“不跟你说了,我走了!”  他几乎是被吓走的,仓惶跑下楼,朱南那副疯疯癫癫的样子在脑中萦绕,他忍不住想,再这么下去,朱南不会真被自己逼疯吧?!    屋中:  原本正处于疯癫状态的朱南突然奇迹般地恢复了正常,他懒散地靠在沙发上,抽出面纸擦完鼻涕擦眼泪,又拨了拨刚才在简宁身上揉乱的头发,最后意气风发地走到窗口,抱起双臂,好整以暇地看着简宁离开小区的背影。  他自信满满地笑了,软硬兼施、连哄带骗、连蒙带吓,先让他乱了阵脚,再张网捕捉,自然是轻而易举,手到擒来。 作者有话要说:唔于是这是个过渡章(?)明天开始向下一阶段发展。ps谢谢风篁亲扔的地雷o(n_n)o6767、蹬鼻子上脸 ...   简宁值夜班,习惯在忙到困的时候去茶水间冲杯咖啡,休息休息。端着杯子走到热水器前,刚接了半杯水,背后突然传来一串熟悉的脚步声,简宁一愣,话音跟着响起。  “嗨!简医师晚上好!”  如蒙灾难般转过身,朱南红发披散,穿着病号服站在那里。  简宁蹙眉,“你怎么又住院了?”  朱南耸耸肩走过来,简宁让开位置,让他先接。朱南冲完自己的咖啡,又拿过简宁的杯子,帮他把热水蓄满,“放那么多伴侣,你直接喝牛奶算了。”  “咖啡喝太纯的不好。”朝朱南杯中望了望,那家伙习惯没变,咖啡泛着纯正的黑色。  朱南往休息厅走,简宁叫住他,“喂,你什么病,这么严重要住院?”    “说了多少次我不叫喂,”径直走到玻璃窗前,朱南往下看了一眼,“这里视野真好,哎……为什么我每次住的病房都看不到风景,明明交了很多钱……”  “你到底什么病?”简宁一脸不快。  朱南回头一笑,嘴角不要脸地一扯,“不告诉你。”  他指指桌子让简宁陪他坐下,“有段时间没见了,最近工作忙吗?”  简宁道:“都是常规工作,还好。你呢?是不是因为太忙太累,所以才住院的?”  对于简宁想方设法了解他病情的举动,朱南很高兴,但他打算继续卖关子。  “我最近在做慈善,大量建学校、建福利院,帮了不少上不起学的孩子和孤独无依的老人。”    简宁:“怎么没见报道?”  朱南:“这是以我个人名义发起,花的都是自己的钱,没让报”  简宁:“那岂不是很多?即使你再有钱也扛不住吧?”  朱南:“能多做就多做一点,至少我有工资,不会变成穷人。你没看到那些老人孩子,他们的确太需要帮助了。”  简宁:“我当了很多年穷人,我不用看任何人。”  朱南:“他们比你穷多了。”  简宁:“是,比我穷的人多了,但不要把我当成跟你一样的。”  朱南叹了口气,“我以前做了不少……坏事,不知道怎么弥补,所以现在想尽可能多做一些……好事,为了那些我爱的人。”    简宁一愣,沉默了。  左顾右盼喝完咖啡,他站起来,“我回办公室了。”  朱南也起身,“长夜漫漫,无聊吗?用不用我陪你?”  简宁蹙眉,“我在工作,一点儿也不无聊。”  朱南露了个不相信的表情,“工作总有做完的时候,我陪你说说话,时间会过得很快。”  他作势上前,简宁猛地回头站定,硬生生道:“朱南先生!既然你是病号,就请回病房休息,现在已经凌晨三点了,你在梦游吗?如果你没病只是想来打趣我,那么请你不要这样做,医院床位有限,请你留给比你更需要的人!”  简宁转身而去,朱南呵呵笑了两声,“哎呀你怎么又生气了,你怎么总是……呃!”    突然一声痛叫,简宁回头,只见朱南瘫倒在地,他在耍自己吗?  朱南语气艰难:“简、简宁……救、命……”  简宁上前一看,他浑身发抖脸色苍白满头虚汗,绝对不是装的!  “你怎么样?!”简宁想搀他起来,朱南抓着他的手伸进裤兜,简宁摸出一个急症通讯器,连忙按下按钮,叫负责他的医生护士过来。  医生护士很快到场,担架架起朱南就走,简宁急得满头大汗,也跟去病房,惊讶地发现他们进的地方居然是灵力内系统科。  朱南的灵力系统出问题了吗?  从发病到进入病房接上各种抢救仪器不过几分钟的时间,朱南已呈半休克状,简宁心惊胆战,到底是什么病这么严重?!    好在抢救及时,仪器从闪烁不停的警示红灯转为平稳的绿灯,血压稳定、血液分析值稳定、体温稳定、心跳稳定……朱南缓了过来。治疗结束后十分钟,他幽幽转醒。  这期间,简宁已经向医生了解了病情。  朱南醒来后又做了一遍检查,医生护士离开,剩简宁一个人站着。  朱南躺在床上,侧头对着他微笑,那笑里,有种“原本不想告诉你,但你却知道了”的无奈。  简宁被他看着难受,最后怒声骂道:“灵力骤降!只有不到40%!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朱南还是微笑,“咱俩上次见面以后,我就开始吃素了。”  简宁一脸疑惑,“吃素?” 第61章 朱南道:“我当时年轻,加上事关重大、事情紧急,考虑得不周到,在做法和方式上的确错了。我知道我没资格求得简宁的原谅,所以只想尽自己所能为他做一些事,为你们做一些事。不管我和简宁以后还有没有未来,我今天向您发誓,只要有我在的一天,简宁始终是我心中最重要的人,他不会受任何委屈。还有简竞,他是简竞的弟弟,就是我的弟弟。”  简父和简竞双双震动,朱南接着说:“这些话没办法跟简宁说,他不爱听,总以为我是花言巧语,但这的确是我的真心话,我跟您和弟弟表个态,你们尽管监督我。”    简竞一脸复杂,感慨万千。  简父定定地看着他,“我相信你,有你这番话,我就算走也走得安心了。”  “爸您千万别这么想,保持良好的心态,对身体才好。”  “是啊老爸,”简竞跟着帮腔,“现在朱南哥也帮忙了,找到配型的几率高了许多呢。”  简父不再言语,这些小辈们始终不明白,此时此刻他真的不在乎生与死了。他相信朱南,一定会遵守承诺永远罩着简宁,而简竞比简宁性格好、有主心骨,现在工作稳定,他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也许的确是时候前往天国,与一直等着他的爱人相聚了。    离开医院后,朱南的心情非常沉重。  配型的寻找没有任何消息,再拖下去,恐怕大家不得不面对那个最惨痛的结果。  眼睁睁看着亲人的生命消失,帮不上任何忙,简宁的痛苦,他体会过,他懂。  回到家,桌上空空如也,仆人说叶廷今天病情加重,下不了床,陆钦和朱思琪陪她卧室用饭,现在还在聊天。很快他的晚餐被端上来,清一色是素食。  朱南一点儿胃口也没有,随便把晚饭拨了拨便推了盘子上楼。    卧室里祖孙三代都在,叶廷靠在床头,陆钦坐在床边,朱思琪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身体笔直,双脚悬空,却没有晃来晃去的毛病,一看就家教极好。  说是聊天,但主要是叶廷和陆钦在说,朱思琪仅仅扮演了一个“我在这里”的角色。  见朱南进来,陆钦和朱思琪立刻站起来,朱思琪躬身行礼,“父亲,晚上好。”  介于叶廷在场,朱南并没要他把“父亲”改成“老爸”,他照例揉了揉朱思琪脑顶,朱思琪跟着面无表情地晃了晃。  陆钦礼貌地笑道:“吃饭了吗?”  朱南点头,“刚才吃了一点儿。”  “那你陪妈妈聊天,我去辅导思琪做功课。”  “好。”朱南右手一搭朱思琪的肩膀,朱思琪立刻会意,跟着陆钦走了。    朱南关上门,返回来坐下,看着叶廷暗淡无光的面色,想起这几年来对她的疏远和冷漠,不禁有些惭愧,“妈,病又严重了吗?有没有叫医生过来看?”  叶廷摇摇头,“不用看,一直反反复复的,我习惯了。”  朱南叹了口气,心力交瘁,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叶廷道:“你今天怎么了?有烦心事?”  不知为什么,朱南突然就久违地对母亲依赖起来,好像小时候一样,无论什么都要跟她分享,“简宁的爸爸快不行了,我今天过去看了看。”  叶廷蹙眉,“他爸爸?什么病?”  “灵力衰竭,活体配型一直找不到,所以……只能等死。”    叶廷目光黯淡,年龄大了,难免兔死狐悲,“要什么样的配型?我让人帮忙找找。”  朱南掏出数据单给她,“我已经找了,但没消息。”  叶廷看过一遍交还给他,“尽自己的努力吧,有时候……生生死死的事很难说。”  朱南点点头,叶廷又问:“简宁这几年过得怎么样?”  朱南一愣,离婚后,这还是她第一次提起简宁。  “他……还好,反正时间长了,什么都能习惯。”  “他过得好就好。”叶廷低声道。  朱南看着母亲,突然觉得她今天有点儿反常,正欲问话,叶廷却道:“我想睡一会儿,你出去吧。”  朱南只得离开,整个晚上,他没有再进入叶廷的房间。    翌日天蒙蒙亮,仆人的一声惊呼将尚在沉睡中的朱家大宅叫醒——  “不好了——!老夫人、老夫人自杀了——!”  各个房间的门接连砰砰打开,朱南穿着睡袍赤脚跑进叶廷房间,只见叶廷静静地躺在床上,头边一个安眠药瓶下压了张纸。他颤抖着手打开,是遗书。6969、千金一跪 ...   “小南:  事情紧急,没来得及跟你们道别,真对不起。  世上所有的事,都因果相承,想要得到就必须付出,曾经我不懂这个道理,这几年静下心了,才渐渐看清了一些。我和你一样,想补偿简宁,却苦于没有机会。昨天,当我看到简宁父亲的灵力核跟我的配型一致时,我就知道,这是我一定要做的事。  我曾对你父亲说,哪怕是豁出这条命,也会竭力辅助你的家族夺得宗家之位。事实是简宁为我们牺牲了,现在我为他的父亲延续生命,恰恰履行了当年的承诺。  我此生已无遗憾,我做了一件伟大的事,你不该难过,而是该为我骄傲,不是吗?  况且我的身体也已江河日下,趁现在物尽其用,实在很好。  如果可以,替我向简宁表达歉意,以及这几年来一直未曾过多关注的陆钦和思琪,也一并代我向他们说对不起。我只是一个好妻子,却不是一个好母亲、好祖母。  小南,我相信今后你会做得更好,我会将这一切原原本本告诉在天国等待我的你的父亲,我会同他一起,守护着我们的家族、守护着你、守护着所有我们爱的、和爱我们的人。  你永远是我最疼爱的儿子。  小南,永别了。  深爱你的母亲,叶廷。”    朱南拿着遗书,脸色苍白,手指微抖,半天说不出话来。仆人们俱是一脸惊恐,陆钦和朱思琪也在,朱思琪像往常一样板着脸,目光中却透着深深的混沌和茫然。  管家大步走进来,“伯爵大人……”  朱南抬手,声音异常沉闷,“找医生,按程序来。”  医生到来以后,确定了叶廷的死亡时间是凌晨三点。朱南理智地将现场安排妥当,走到窗边打电话给简宁,简宁的声音透着苦闷,正如此时的他。  朱南低声道:“简宁,合适的配型找到了。”  简宁顿时又惊又喜,“什么?!真的吗?!”    “嗯,”朱南努力压制情绪,“我已经联系了医院,他们会接收供体,检查无误后,就会联系你们。”称母亲为“供体”,朱南心中仿佛刀绞。  “是吗,太好了!你在哪里找……”  “我还有事,先不说了,具体的事医院会联系你,挂了。”  “嗯,好,那谢谢你。”  “你”字的尾音被朱南切断,简宁根本没意识到他的反常,就冲进病房向父亲和弟弟报告这个好消息,一瞬间,他们都仿佛重生了!  天堂地狱,另一边朱南透过窗子盲目地向外看,双目酸涩,泪眼婆娑。    朱南亲自下令,医院顶着压力,赶在36小时内完成了接收、检查、提取、手术的全过程。手术成功,深度昏睡的简父在重症病房度过72小时的危险期和适应期,初步断定灵力核置换成功,磨合情况良好。简宁兄弟俩总算松了口气,劫后余生的感慨从心底升腾而起。  简宁这时才想到,配型是朱南找的,以他的性格,就算再忙也会过来看看,最不济也会打电话来,但自从那天告诉他有配型后就杳无音讯,真的那么忙吗?  简宁蹙眉,打个电话给他吧,告诉他一切顺利,然后表示感谢。  正想着,远处走来一位个头高高的老年人,简宁呆愣半晌后反应过来,那是朱南家的管家!曾经给他上过课的那位!    他连忙迎上去,对方先一步停下行礼,“简先生,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管家先生怎么来了?”  “我奉伯爵大人的命令,前来探望令尊。”  “谢谢你们,真的非常感谢你们。”  简宁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请他坐下,并讲了手术的经过。简父现在需要大量的睡眠和充分的休息来与体内新的灵力核完成磨合,管家便只站在远处看了看。  两人走上走廊,简宁问:“朱南……最近很忙吗?”  管家点点头,“是的,家里出了大事。”  简宁眼眸猛地一缩,“……大事?!”  “老夫人过世了。”  简宁心中一震,“怎么会……”  “老夫人是自杀。”  简宁大惊失色,“这、这这……”  老管家一脸严肃,定定道:“简先生,我有些事想跟您详谈。” 第63章 “我愿意跟你在一起,作为换取你保护我和我家人的条件,契约呢?”  “不看看吗?这是草稿,有不满意的地方我们可以商量。”  “不必了,我没意见。”  “我们的恋人关系即时生效,现在我去为你扫清障碍。”  ……    那是他与朱南荒唐的过去,是否早在那时候,就注定了荒唐的现在、和未来?  朱南起身道:“走吧,淋够了,也想够了。”  简宁蹙眉站起来,“想够了什么?”  朱南摇摇头,径直往前走。  两人俱淋得湿透,上了车朱南道:“找个地方收拾一下吧,要不容易感冒。”  简宁心想刚才你怎么不怕感冒,嘴上却说好。  于是两人去酒店开……了间房,各自冲了个热水澡出来,朱南掀开被子往大床上一靠,脸上挂着挥之不去的愁云。    “我不想回家,”他声音沉闷,“我想在这儿睡一觉,很累。”  刚刚失去母亲,回家看到空空如也的房间,心情一定更差,他能理解。  朱南又掏出车钥匙,“你要回医院看爸爸?钥匙给你,开我的车去吧。”  “我坐地铁一样的。”  朱南坚持道:“别再淋雨了,就开我的车。”  简宁尴尬道:“我没开过跑车,万一……”  “撞坏了无所谓,人没事就好。”朱南淡淡说着,关掉床头灯,闭上眼睛,拉被子躺下。  窗外夜幕降临,路灯纷纷亮起,一片流光溢彩。  简宁心中叹了口气,默默盯着朱南看了一会儿,拿上钥匙走了。    回到医院,父亲还是不许探视,但总算是重新活了过来。  一命换一命这种命题……简宁深深叹了口气,头靠在墙上。  一旁吃饭的简竞古怪地看着他,“哥,你怎么了?”  “没什么,我自己的事,你别担心。”  简竞貌似懂了,不再多问,“还以为你晚饭不回来吃了呢,我现在去餐厅给你打饭?”  “不了,”简宁摇摇头,“我……离开一下,你陪着爸爸。”  “啊?哦……”  简竞忧心忡忡地望着他,这才回来半个多小时,怎么又走了?直觉告诉他事情可能跟朱南有关,那绝对是禁忌,坚决不能问。    简宁开着车兜风,脑中一片空白,把整个城市绕了一圈,最后回到酒店。  轻手轻脚打开门,黑暗中的床上隆起了一团,走过去一看,三十多了的朱南还像原来一样,抱着被子侧缩着,好像很缺乏安全感,很孤独寂寞。  他歪着头认真地看,看到完全出神,看到朱南睁开眼睛,他还双眼直勾勾的。最后朱南抬手一晃,简宁一个激灵,身体坐直,面色微红。  朱南爬起来道:“我还以为我做梦呢。”  简宁:“……”  朱南:“你脖子疼不疼?”  简宁:“……”  朱南:“肯定不疼,因为都僵了。”  简宁:“……”  朱南蹙眉问:“你怎么又回来了?”不待简宁回答他便恍然大悟道:“哦,给我送车钥匙。”  简宁一愣,看他说得认真便不由地想,你这次真猜错了。    简宁还是把车钥匙交了出来,“你……饿了吧,想吃什么?”  朱南定定看着他,“想吃焖饭。”  简宁一愣,站起来转身,“我叫餐厅给你做。”  朱南猛地一拉他手腕,简宁回头,朱南道:“想吃你做的。”  简宁又是一愣,“我……做得很难吃。”  朱南:“那我也吃。”  简宁:“这是酒店。”  朱南:“我叫他们把厨房借给你用。”说着下床打服务电话。  简宁彻底败了。  忐忑不安地走进厨房,在那些大厨的注目下,手忙脚乱地准备食材。离婚后他再没做过焖饭,现在技术肯定更差了。朱南一定要吃两个蛋的,这点他记得。    最终,朱南在百味杂陈的心情中,以“十分好吃”的表情吃下了一大盘实际上十分难吃的焖饭,他实在想不通为什么有人能把饭做得这么难吃,却还能做成完整的饭的样子。  不过这有什么所谓呢?重要的不是好不好吃,而是那个人肯不肯为你做。  彼时简宁正吃着酒店的套餐,满口生香。  朱南想起一句话,叫自作孽,不可活。  晚饭结束,服务生收走餐盘,简宁思忖着怎么开口说走。  朱南还是一副恹恹的摸样,“我不想回家。”  简宁道:“怎么……不想回家呢?”  朱南叹了口气,“家里没有我想见的人。”  简宁:“不是还有你的妻子和……孩子吗?”  “简宁……”朱南红曜石般的双眸蕴着明显而深不见底的深情,简宁与他一对视便浑身发抖。他试着后退,朱南却迅速勾住他的脖子,指腹缓缓在他脸颊上摩擦,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简宁,你陪陪我吧……” 作者有话要说:又收到三颗地雷,非常感谢lovecloud、anide、玄武玄枵三位亲!o(n_n)o酝酿加更……(是酝酿哦,今天木有,但这周之内一定会有!)7171、是你就好 ...   简宁没拒绝,朱南便双手按住他的肩一拉,让他趴在自己身上,右手下滑,抱住腰猛力一带,简宁整个人翻上床,压在朱南身上,两人几乎鼻尖碰鼻尖。  简宁愣愣地盯着朱南,“你要……怎么陪?”  朱南面无表情,“睡觉。”  简宁双眸一缩,朱南道:“只是睡觉,我刚才根本……没睡着,这几天一直睡不着。”  简宁了然,目光渐渐柔和,翻个身躺下了。  朱南试着拉他的手,简宁仍没拒绝,朱南终于心,闭上眼睛,不久后呼吸平稳均匀。  简宁扭头看他半晌,也闭上眼睛。    然而朱南最终没守住只是单纯睡觉的诺言。  熟睡中的简宁被强烈的压迫感弄醒,一睁眼,只见朱南趴在他身上,他什么都来不及做,朱南就抱着他脖子狠狠亲起来。  简宁浑身的血液一停,脑中嗡的一声巨响,沸腾了。  时隔太久,忘了跟朱南在一起的感觉,所以后来谈恋爱时也无从比较。但现在朱南又抱他亲他了,最直接的刺激唤醒了深埋的所有记忆,朱南与那些人的差别化为感官,高下立见。  朱南粗喘起来,简宁也冒了汗,接吻时发出低而享受的呜呜声。身体交缠接触,却被重重隔膜阻挡,两人手忙脚乱地掀被子脱衣服,恨不得直接用撕的。    朱南拼了命地吻他,像在宣誓重新夺得了占有权。简宁曲起一腿压紧朱南健硕的大腿,两人笔直挺着的阳/物紧贴在一起,青筋跳动,叫嚣着渴望。  朱南被简宁大胆的动作刺激得血脉贲张,匆匆做了前戏便挺身进入,简宁体内的紧致让他浑身酥麻,如过电般的恍惚和快感。两人睁开眼迷离地对望,近在咫尺的目光里除了爱意别无其他。  朱南郑重地吻了吻简宁的唇和额头,逐步深入,全根没入后缓缓律动起来。  简宁紧紧搂着朱南的脖子,嘴唇微张,随时准备接受他缠绵的深吻。    呻/吟声随着朱南的节奏时快时慢,最后他索性什么都不顾,完全凭着身体和内心深处的感觉,肆意大叫:“啊——!啊、啊——!啊——!”  朱南从未见过如此“诚实”地表露自己的简宁,以往他虽自信满满,但仍有种深深的自我怀疑,可现在,简宁的行动给了他极大的信心。一别多年,那份感情在他们结合的此时如洪水决堤般爆发,不减反增,释放出强大的能量。朱南简直要爱死这个人了,他忙不过来了,如果再多一双手、多一张嘴,可以同时抚摸他、亲吻他,该有多好。  濒临高/潮时朱南速度极快,简宁被顶得眼冒金星,唯余沙哑的叫声。  叫声突然哑火的瞬间,朱南挺身射在他体内,简宁也跟着射/精,久别重逢的性/爱非常持久,体验更堪称完美。 第65章 朱南不以为意道:“那这叫什么?”  简宁脸红得滴血,“这……叫偷情。”  朱南:“……偷情?”  简宁:“不,这连偷情都不算,这叫偷欢。”  朱南恍然大悟,□猛地一顶,埋首于他肩窝,疯狂动起来,“管它叫什么,是你就好……”7272、相遇年表 ...   真灵历1306年2月1日,朱南、简宁于街头相遇,一段剪不断、理还乱的情结正式展开。  1306年5月17日,朱南、简宁以契约为名,确立情侣身份。  1307年1月10日,朱南、简宁步入婚姻的殿堂。同年7月7日,爱情结晶朱思琪出生;8月14日签署离婚协议,婚姻关系仅持续了七个月零四天便宣告破裂。  1307年12月25日朱南再婚,与简宁一别五年多,于1313年5月30日打了一通电话,正式重遇则是在一个多月后的7月12日,在千仁医院的主楼天台和病房里,聊天小叙。  重逢后又是一番波折,1314年6月4日,叶廷牺牲自己,挽救了简宁父亲的生命,6月24日,朱南、简宁开始了暂时看不到尽头的间歇性同居。    所谓间歇性同居,是指在双方家人不明真相的情况下,每周共同生活几天,至于节假日或有关纪念日,则相互商量是一起过还是分开过,同时利用年假或长假旅游。  他们一起去了很多地方,却唯独没回当初度蜜月的小镇骑单车,那仿佛是个禁忌。  有一天简宁问起朱南腰下的数字纹身是什么意思,朱南很郁闷,经过不断引导,简宁终于想起来了。他冷笑道:“什么在一起的纪念日,你纪念的是那份契约吧?”  朱南讶然,结果第二天就去把纹身洗了,痛得三天没下来床。  简宁一边照顾他一边暗暗地想,自己说错了什么?    简宁再度反抗起父亲安排的各种相亲,他准备了许多借口,但就是从未想过要将真相告知家人——他们是绝不允许他和朱南的这种关系的。其实他自己也不允许,时常以研究性的眼光看着朱南,那是一个结了婚的男人,这样下去不会有任何结果,但……又极度贪恋着与他共处时的感觉。  简宁几乎每过几天就要进行一次自我折磨,可折磨了、逃避了,日子还是浑浑噩噩地过。  一偷情,就是三年。  1317年盛夏,简宁34岁,朱南36岁。  他们将一个男人精力最旺盛、最宝贵的光阴给予了对方,那股熊熊燃烧的爱情之火,照得未来仿佛一片光明。可简宁透过那股光明去看以后的时候,总会被烈焰将眼睛灼得生疼,最后残留于的情景,是一片灰烬。他们的未来,就是一片再也燃不起来的灰烬?    朱南不再开那辆扎眼的跑车了,如今的座驾是一辆低调的黑色轿车。  过街天桥下,对角线一百多米远的地方,一栋高楼上书四个大字:“千仁医院”。  朱南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打电话,连续打了五个简宁都没接。他有点儿急了,正要把车开过去,简宁就主动打了过来。  “喂?你干什么?”简宁的声音不甚愉快。  朱南道:“半个小时前不就下班了么?怎么现在才接电话。”  简宁干脆答道:“有事。”  朱南吃瘪,“哦,那现在不忙了吧?说好了今晚一起吃饭,我来接你了。”  “那你把车停远些,我这就出来了。”  朱南无奈地又把车往后倒了一点儿,“知道了知道了。”    吃完饭回到住处,朱南提出做/爱,被简宁毫不留情地拒绝了。朱南看的出他今天心情不好,也不坚持,抱着他窝在沙发上看电视,脑中考虑着能让他高兴的话题。  “跟你说个事儿。”  简宁冷冷道:“什么?”  朱南道:“过几天我安排你和思琪见面吧。”  话音刚落,朱南便感觉到怀里的身体猛地僵了一下。  朱南解释道:“思琪都十岁了。你平时虽然不说,但我知道你一直很想见他,上次你还……对着他的照片流眼泪,我都知道。我……挺对不住你们的。”  简宁很平静地听他说完,冷冷道:“不用了。”  朱南一愣,“为什么不用?你不想见他吗?”  “我以什么身份见他?我不想我的亲生儿子叫我叔叔,也不想他知道他的父亲婚内出轨。”简宁推开朱南,走到电视机柜旁,点烟抽起来。  朱南被堵得心里一痛,怔了片刻,也开始抽烟。    二人一个站着一个坐着,对着吞云吐雾,云雾缭绕中,朱南一脸深沉地说:“那你们就相认吧。”  简宁点烟的手一顿,点点火星落了下来,他看外星人一样看着朱南,“相认?你脑子进水了?十年来他一直以为你老婆就是他的生母,现在突然告诉他生他的另有其人,你演科幻片吗?”  朱南叹了口气,“早也好晚也好,你们总是要相认的。”  简宁坚决摇头,“我不认为我们还有相认的可能。”  “简宁你别这么悲观……”  “我不是悲观我只是说事实!”简宁吼起来。  朱南蹙眉,“你今天怎么了?这么反常……我只是跟你讨论而已。”  简宁嗤嗤喘着粗气,“这有什么好讨论的?十年前我们离婚的时候就说得一清二楚了,现在告诉孩子真相,你让他如何自处?万一闹大了,你最关心的家族又如何自处?”    “简宁……”朱南无奈地叹气,“你不要像吃了火药桶一样好不好?我也是为你跟孩子着想,你们天各一方十年了,我心疼。”  简宁冷冷地说:“但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不要以为十年过去就完事了,更不要在我面前摆出一副‘我是无辜的、我为你好’的嘴脸。”  简宁说完掐了烟头,大步走进卧室,门一关被子一蒙,两耳不闻窗外事。  朱南回头看着卧室的木门,无语凝噎,他到底怎么了?内分泌失调吗?还是又怀孕了脾气大?!  狠狠敲了敲脑袋,制止了胡思乱想,又郁闷地抽了两个多小时的烟,他认认真真把牙齿刷干净,烟味全部去掉,蹑手蹑脚钻进卧室,跟简宁躺进一个被窝。    估摸着他情绪好一些,朱南便又温柔地问他怎么了。  简宁这才说:“一个月前我们科室来了个新医师,入院考核的时候,我作为考官之一,跟他在一个问题上产生了争执。我认为那个问题只在理论上能实现,要经过至少十年的研究才可能有进展,但他坚持认为,那已经是事实命题了。我当时没太在意,以为只是年轻人自视甚高,口出狂言。谁知道今天……他居然用行动给我证明了那个命题确实成立。”  说到最后简宁有些惭愧,朱南恍然大悟道:“所以事实是简医师自视甚高、并且落伍了?”  “不,看了之后才知道,他真是个天才,我认为除他之外,不会再有第二个人能完成那个命题。”  “那你还有什么好纠结的?就这种小问题也值得生气?你没这么小心眼儿吧?别人比你强,你就不高兴了?我的简宁不是这种人。”    “我不是这个意思,其实我先是特别惊讶,然后就是特别钦佩他、羡慕他,根本没有一丁点儿嫉妒,真的。”简宁伸出右手做发誓状。  朱南赶紧把他的手拿下来,“我知道,开个玩笑,别紧张。”  简宁叹了口气,朱南给他盖好被子,“所以你只是羡慕了,并且责怪自己为什么做不到。”  “不是!”简宁坚定地说,“我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重,我从来不强求不属于我的东西。”  朱南一怔,觉得他似乎话里有话,不过可能是他想多了。  “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好说的,还连累我们白吵一架,好了好了,睡吧。”  简宁静了片刻,突然道:“他叫兰乔。”    朱南一愣,“什么?”  简宁:“我说新来的那个医师,叫兰乔,才24岁。”  朱南警觉问道:“他长什么样?”  简宁道:“瘦瘦高高的,皮肤白,很漂亮,非常漂亮,我没见过他比更漂亮的人,而且他的眼睛带着一种忧郁的气质……你问这个干什么?”  朱南轻松地说:“兰家也有一个叫兰乔的,不过不是你说的这个样子。”  “哦,肯定不是,贵族不可能来当医生。”  朱南点点头,翻身做睡觉状。脑中却高速旋转,五大贵族之一的兰家少主居然去当产科医师,他要做什么?逆天么?!    朱南没睡,其实简宁也没睡。  他今天反常的原因其实跟兰乔丝毫无关,而是因为前天简竞约他出来说的那番话——  “哥,虽然你不说,但和老爸都知道,你又跟朱南哥在一起了,是不是?我们是你最亲的亲人,你再怎么掩饰也瞒不了我们。”  “老爸不知道怎么开口,所以让我来说,我也觉得我身为弟弟有这个责任。”  “我们知道你跟朱南哥很相爱,离不开对方,可问题是……他已经结婚了,你们在一起有意义吗?十年前你们离婚的时候,那种痛苦,那种生不如死你都忘了吗?你还想再试一次吗?”  “我和老爸都觉得朱南哥很不错,但这次的事他办得不地道,既然不打算离婚,为什么要纠缠你?当然这种事一个巴掌拍不响,你也……你一直都很理智,这次是怎么了?”  “实在太爱,这我理解,但你们这样做不管是对自己还是对别人,都不好,真的。”  “哥你听我一句劝,别让老爸伤心,也别让自己伤心,好不好?”  当时简宁一句话都没说,简竞大概觉得他早已执迷不悟了吧。其实简竞说的这些,三年来他来回想了不下一千遍,但结果呢?什么结果都没有。 第67章 朱思琪抬头,用苦大仇深的眼神望着他,“多一个人帮忙,会收拾得快一点。”  朱南心里一滞,低声道:“这几天是老爸不对,老爸跟你一起收拾。”  朱思琪的面色总算有了一丝晴朗,“好的父亲。”  朱南道:“你们去收拾别的地方吧,这里我来。”  仆人们转身点头,仓皇逃窜。  摔坏的东西仆人们已经清扫走了,朱思琪便认认真真地把剩下的家具搬回原位,搬不动的也不叫朱南帮忙,就自己盲目使劲儿,朱南哭笑不得,过来帮他,他便恭敬地说谢谢父亲。  朱南总以揉乱他的头发作为爱的回应,朱思琪呆若木鸡般晃一晃,然后继续干活儿。  朱南无语,心里却满是幸福。这个孩子,除了头发和眼睛,其他地方根本就是另一个简宁。 作者有话要说:周末回家,存稿箱君代更~感谢存稿箱君~~~~~留言暂时无法回复,回来补上。每晚8点更,到点儿刷不出新章照例进上一章点“下一章”的按钮~~~~~~7474、我不爱了 ...   朱南第二天见简宁,拿着他为期一年半的派遣文件傻眼儿了。  这次的医疗精英下乡计划,派遣地都是比较偏远贫困的乡村,医院准备一旦报名额度完不成,就强行派遣,所以像简宁这种主动报名的,连审核都不用就批了。不过简宁放弃科室负责人选拔这一大好的升迁机会,转而下乡扶贫,确实让很多人没想到。  朱南拿文件的手发着抖,“简宁你说清楚,你到底想怎么样?!”  简宁淡淡道:“我是穷人出身,我深知看不起病是件多么痛苦的事,这次有机会,当然要尽自己所能帮助他们,更何况派遣地正好是我的家乡,学成本事荣归故里,有什么不对?”  朱南咬牙切齿道:“你要帮人我没意见,我不是一直在以私人名义作慈善吗?”  “你是你我是我,你慈善你的,我也要以我的方式实现我的价值。”  “你这是跟我最对!说不分手也是故意的!”朱南把文件一摔,终于说出了真相。    简宁一脸无奈,“这跟分不分手没关系,就算我跟你打得火热,我也要去。”  朱南冷笑,“呦嗬?‘就算’你跟我打得火热?你现在是摆明了看不上我是吧?!”  简宁双手举在面前做了个“打住”的动作,“我忙了一晚上现在很累,没精神跟你吵。心平气和地说,你觉得咱俩现在状态很好吗?你不觉得需要稍微冷静一下、调整一下吗?更何况我说了,咱们没分手,该怎样还是怎样,距离产生美,慢慢地你就知道这是好事了。”  “好事个屁!”朱南颓然坐在一旁,低声嘟囔:“就怕距离有了,美没了。”  简宁蹙眉:“你说什么?”  朱南不愤地甩他一眼,“没说什么。”  简宁默然不语,没办法,火热之后必是冰冷,他们火热了三年,又不可能在这时候用婚姻将火热归于平静,爱情转化为亲情,那就只能要么分开,要么冷却。    一个礼拜后简宁走了,临行前只跟朱南一起吃了顿饭。  回家后朱南坐在书房里发愣,他为什么这么平静?他难道不应该很愤怒,然后想尽一切办法阻止简宁么?难道……他也失去了那份激情、那份爱?  恍然回神,背后似乎有道目光正注视着他,回头一看,朱思琪定定地站在那里。  “思琪,找老爸有事?”  朱思琪点点头,走进来,小心翼翼地关上门,还反锁好,朱南一怔。  朱思琪犹豫了一下,问:“父亲,母亲是我的亲生母亲吗?”  朱南大惊失色,“你说什么?!”  朱思琪倒很镇定,“我听说,母亲不是我的亲生母亲。”  朱南横起两道剑眉,怒道:“你听谁说的?!”  朱思琪摇摇头,“这不重要。”  朱南笃定地说:“不,这很重要。”    朱思琪还是摇头,“您先告诉我,母亲不是我的亲生母亲,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当然是……”朱南脱口而出,可后面却不知道怎么说。  真的?还是假的?  如果说是真的,那接下来怎么跟孩子解释?如果说是假的,那简宁……  他不想亲口否认简宁的存在,不想否认他们的关系、以及简宁的付出。  朱思琪顿了一会儿,低下头说:“我知道了,是真的。”  “谁说的?!”朱南额角青筋暴起,“我没说过!”  朱思琪道:“如果是假的,父亲肯定立刻就会说是假的,但您犹豫不决,这就证明,是真的。”  朱南:“……”  这个愣头愣脑的笨儿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聪明了……  问完后朱思琪转身就走,朱南一把拉住他,手下没控制住劲儿有点儿大,朱思琪脸色意外地浮现出痛苦,看得朱南一怔,那个表情,跟简宁简直一模一样。    朱南吸了口气,严肃吩咐:“思琪,忘了你今天问过的话,什么都没发生,知道吗?”  朱思琪愣愣看着他,不说话。  朱南:“听老爸的话,忘了这些,妈妈对你不好吗?”  朱思琪:“母亲对我很好,但是……”  “朱思琪!”朱南厉声一吼,吓得朱思琪浑身一颤,“我命令你,忘记今天的事,听到没有?!”  朱南像训手下那样训斥儿子,这是第一次,朱思琪虽然害怕,可仍固执地绷着脸,不肯同意。  朱南气得粗喘,一手大力按住儿子的脑顶,“再不说话我就要教训你了!不要考验我的耐心!”  朱思琪紧紧抿着嘴,表情愤愤,眼眶微红,努力保持着笔直的站姿,竟是一副视死如归的摸样。朱南气得火冒三丈,正要再训他,简宁的脸突然出现,接着是他怀孕的时候,自己搂着他说他其实不喜欢小孩子,更担心小宝宝出生后分走了他的爱;然后是离婚那天,两人针锋相对地责怪对方,一看只看过孩子一眼,一个连一眼都没看过,他感叹孩子真可怜。  如今那个孩子已经十岁,正站在他面前,苦苦问他生我的人究竟是谁,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朱南猛然将他抱在怀里,鼻子酸了,眼睛也痛了。  他低声下气地恳求道:“思琪,现在什么都别问,你有疑惑先放在心里,别说出来,等你该知道的时候,自然就知道了,好不好?”  朱思琪终于点了点头。  他的身体时而剧烈一抖,朱南拍拍他的肩,说:“你还是小孩子,想哭就哭,你有哭的资格,否则等你长大,再想哭的时候就真的不能哭了。”  朱思琪一怔,终于伏在朱南肩头,哇地一声哭起来。  朱南微笑,努力把眼泪压制下去。耳边的哭声很陌生,记忆中,他只听朱思琪哭过一次。从他会走路、会说话开始,尤其是上学后,连笑都是个奇迹,更别说哭了。  朱南把儿子抱得更紧,喃喃道:“老爸爱你。”  朱思琪好像听懂了,抽了两下鼻子以示回应。    简宁所在的精英医疗队由各大城市的大医院选派不同专业领域的医生组成,在乡下设立门类齐全、设备精良且费用低廉的医疗机构。医生们按当地的生活条件住宿饮食,条件是差了些,但对简宁来说根本没什么。  除了在办公室坐班,他还常常挨家挨户地走访,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助的人。毕竟这里是他的家乡,是生他养他的地方,自然会多一份特殊的感情。  家乡虽穷,但比他离开这里去上大学的时候好多了。这次回来,不少他熟悉老人已经过世、跟他一辈的人也都成家立业、更有许许多多的孩子出生。  生命如此轮回,未来一定会更好。    住在这里,吃着简单的饭菜、睡着安稳的觉、帮助需要帮助的人,平淡的日子,很多以前想不通的问题他都想通了,他想不出人生还有什么不满足。  最开始的时候,朱南每天打电话给他,两人索然无味地聊着,渐渐地朱南开始两天打一次、三天打一次,甚至有时候一个礼拜才打一次。简宁觉得这是好现象,他们俩在想法上终于同步了。  但朱南每个月都会来看他,两个人一起住上几天,也做/爱,但没有曾经那种疯狂了,相反,更像是单纯地满足生理需求。每个月来看他这点朱南做得非常好,从第一个月一直坚持到第十八个月,从未旷工,但后来更像是例行公事,简宁也不知道朱南费尽心力这样坚持究竟累不累。    一年半转瞬即逝,精英医疗队里的医生们各自回城,简宁却给医院递了份报告,想要延长服务时间。朱南也知道,但终究没说什么。  医院却不大同意,简宁跟医院协商几次,结果是他多留半年,但这半年是他以个人名义的服务,在医院至少保证有以前一半的工时。两地相距较远,简宁没办法,只好换了个医院所在城市附近的小村庄继续义工服务,当地给他提供了一间农家小院落,非常美好,  简宁又开始了两地奔波的生活,忙碌中,顾不上朱南是理所当然的。  朱南近来越发有自知之明,开始理所当然地不去打扰他。  加长服务的这半年里,他们一共见了三次。    简宁终究还是要回医院正式上班,之前有几天假,他当然是回家陪父亲,与家人团聚。假期最后一天,他主动找到朱南,在他们同居的小屋,两人抱在一起整整睡了一天一夜。  醒来就做/爱,困了就睡,渴了喝水,饿了吃点儿饼干,如是循环往复。  他们俩所有的爱与激情都在这一天一夜里,以一种疯狂而惨烈的方式被消耗殆尽。  只差最后一招釜底抽薪。  那天清晨,两人默默地洗澡,换衣服,简宁正正经经地做了顿早餐,外加一份焖饭,摆满整个餐桌。两人相对而坐,朱南万万想不到,他这一生的感情,居然就栽在一份焖饭上。  他狼吞虎咽,简宁却吃得斯文。他时而帮简宁添菜添饮料,简宁低声说谢谢。 第69章 7676、浓浓依赖 ...   这一刻,简宁完全忘了考虑现在与儿子相认合不合适、朱南突然带他来是为了什么,一瞬之间,他们只用行动就将所有情感送进了对方内心。  朱南也有点儿被吓住了,这么不淡定的简宁和朱思琪,都是极其少见的。何况来前他已经跟朱思琪说过,做过心理准备了。他以为至多是泪眼婆娑凝眸相望,没想到居然这么炸锅。  呆板的儿子居然哭着扑进简宁怀里,难道真是父子情深、血浓于水?!  他默默退回房里,给久别重逢的父子二人留下充足的空间,又特地打开一条门缝儿,趴在上面看简宁如何跟儿子增进感情。    朱思琪果然还是不擅长哭,没多久就停下来,鼻子仍在抽抽。  简宁与他坐在沙发上,用面纸认真地给他擦眼泪,擦完一遍又端了盆热水、把毛巾沾湿再次擦脸。朱南心说这待遇真好,他对自己都没这样过。  朱思琪习惯性地坐相笔直,低着头,小肩膀一抖一抖,任由简宁把他的脸揉来揉去。  朱南又不高兴了,为什么每次自己揉他脑袋时他总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摸样?差别待遇吗?这些年来照顾他的明明是自己啊!难道正是因为没见过才有期待,距离产生美?!    擦完脸,简宁打开冰箱看了一圈,最后端着两杯热水过来,对朱思琪歉意地笑,“事先没准备饮料,就喝热水吧。”仍没缓过来的朱思琪红着眼眶点头,伸手去拿茶几上的水杯。  “哎小心烫!”简宁先他一步端起杯子吹了吹,“稍微等一下再喝……你很口渴吗?”  朱思琪又红着眼眶摇头。  简宁笑了,一手搭在他肩膀上,“不想喝就不喝,不用我说什么你都照做,知道吗?”  朱思琪顿了顿,“哦”了一声,继而抬头看简宁,好像刚才没看清似的。  简宁淡淡笑着,“刚放学是吗?饿不饿?”  朱思琪道:“四点钟在学校吃了茶点,现在不饿。”    “但晚饭还是要吃,想吃什么?我买菜给你做。不过我做饭不太好吃……”  “唔,没关系,”朱思琪表情愣愣的,“我……不知道吃什么。”  在家从来都是做什么吃什么,厨师会每天变化不同的花样。  “那……你试着想想你爱吃的东西,”简宁谆谆善诱,“想想你吃什么的时候吃得最多,不过别太难,我不会的。”简宁的笑容放大。  朱南在屋里看得心痒,简宁几时对他这样笑过啊?!这么温柔!  简宁又道:“不如你跟我去买菜,看到想吃的了告诉我。”  朱思琪眼睛一亮,他从没购过物,买菜?是去所谓的超市吗?    此时朱南推门出来,“我陪你去吧,让他趁现在把作业做完,周末你俩就能好好聚聚了。”  简宁看出了朱思琪的心思,道:“他想去呢。”  朱南道:“不在乎这一次,先做作业,买东西明天也能去。”  简宁便问朱思琪:“你觉得呢?”  朱思琪低声道:“那就听父亲的,我先写作业。”他站起来提着书包,左右看看,像是想找个能写作业的地方。朱南带他进书房,简宁听到朱南的声音说了些什么,但听不清,然后朱南出来,小心翼翼地关上门,示意他往门口走。  简宁又不舍地往书房看了一眼。    路上朱南开车,简宁问:“刚才他明明想来,你为什么不让?作业晚点儿写也一样啊。”  朱南耸肩,“是他自己选择听我的。”  简宁无奈,“那是因为你把他管得太严了,他不敢违抗你。”  朱南摇摇头,“我基本没管过他,更没要求过‘朱思琪你一定要怎样’,但他从小就这样。”  “怎么可能?!”简宁不可置信,“一定是你脾气不好把他吓着了。”  朱南哭笑不得,“你真的误会我了,我也很想他可爱一点儿、调皮一点儿,我很想宠他,甚至溺爱他,但不行,他不给我机会。就一个叫老爸还是叫父亲的问题,我几乎每天纠正他两次,可现在他还是坚定不移地屡教不改。”  简宁:“……”  “既然如此,你就顺着他。他想来就来,为什么要多此一举不同意?”  朱南认真地说:“因为我真的很想听他拒绝我一次。”  简宁:“……”    他无奈地看窗外,“你简直有病,有你这样的爸爸他真惨。”说着突然叫了一声,“糟糕!忘了问他喜欢吃什么了!”  朱南道:“没关系,反正你也问不出结果,就做你的拿手菜吧,他什么都吃。”  “怎么能这样,我答应了要做他喜欢吃的菜。”  “问题是他根本不知道他喜欢什么。如果你明天逼问思琪啊你喜欢吃什么我给你做,他想个半天,最后只会告诉你昨天的饭不错,昨天的就可以了。”  简宁:“……”  他愤愤地看着朱南,“这还不是你们教育的失败!你们贵族教育孩子不是很有一套的吗?!”  朱南一副投降的脸色,“我跟他的老师都很头疼,我们想了很多种方法改变他,甚至有一段时间不断地让他做选择题。但问题是……”朱南叹了口气,“你试图改变他,他也开始认为自己似乎不正常,所以很努力地按我们的计划做,可他每天沉浸在那些选择题里非常痛苦,越痛苦越觉得自己有问题,最后居然做选择题做得发高烧。我只好算了,不再逼他,他这样……不也挺有个性的么。”    简宁听得心情非常沉重,半晌后道:“是我……对不起他。”  “现在还来得及,”朱南道,“我觉得你们俩在一起状态就很好,他好像比以前柔软了,也许慢慢下去就好了呢?你别太自责,这不是你一个人的错。”  简宁点点头,思琪……孩子……  如果当初知道孩子会变成这样,他还会狠心做下坚决对孩子不闻不问的决定吗?  朱南虽然劝他,但不可否认,孩子的事,他要负一半以上的责任。  简宁心中苦涩而沉重,从现在开始,无论来不来得及,他都要尽最大的努力对孩子好。    买菜回来,朱思琪正端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电视。看到他们进门,立刻就站起来了。  朱南问:“作业做完了吗?”  朱思琪点点头,“做完了。”  简宁笑道:“那你先玩一会儿,我这就做饭。”  朱思琪又点点头,坐下来。  简宁进厨房忙活,朱南给他打下手,不久后发现朱思琪站在厨房门外张望。他一定没见过做饭的过程,所以很好奇吧。  简宁推了推朱南,示意他出去,回头道:“思琪,你来帮我好吗?”  朱思琪一愣,有点儿犹豫,简宁道:“很简单的,你一定能做好。”  朱思琪又看朱南,朱南已经从厨房出来了,走过来揉他的脑袋,道:“你想去就去吧。”  于是朱思琪顶着一头乱乱的红发,平生第一次走进厨房。    他傻傻地站着,简宁就想办法给他找活干,“嗯……”他一指橱柜,“你帮我拿三个圆盘,一个鱼盘、一个汤盆出来,还有咱们三个人的碗筷、杯子,先洗一洗……会吗?”  朱思琪立刻表示没问题,蹲下打开橱柜,几乎把半个身子都伸进去,寻找圆盘、鱼盘、汤盆。总算没认错,他一一认真冲洗,在台子上摆好,然后又看着简宁,等他布置新任务。简宁正在切菜,朱思琪想大概应该把切好的菜装进盘子里,便主动试着做。简宁很高兴,亲自把他的衬衫袖口卷到手肘以上,说:“这样就不会沾水了。”  朱思琪恍然大悟,心中突然冒出一股强大的干劲儿,那是以前从没有过的感觉。  简宁一边做自己的一边指点他,父子俩搭配完美。  最后四菜一汤上桌,草菇香菇炒青菜,清炒豆腐、红烧鸡翅、清蒸鱼、玉米浓汤,三碗颗粒饱满的米饭、三杯橙汁。今天有太多事对朱思琪来说都是第一次,他表面虽然一如既往的淡定,但心中一直汹涌起伏,想哭的冲动时不时就来刺激他一下。    简宁道:“我做饭是真不怎么样,你父亲就总嘲笑我,所以千万别太期待。这个汤还是在超市买的配好的调料包,直接用水煮就好,我自己是根本不会的。”  朱思琪认真地看着他,嘴张了半天,却不知道说什么。  朱南笑道:“思琪,爸爸怕你觉得他做的饭不好吃,你该怎么说?”  朱思琪恍然,“哦……我,不会的,很好吃。”  简宁无奈地笑,“你还没吃呢。”  朱思琪脸色通红,低下头撇了撇嘴。  简宁道:“好了好了,你先尝尝。”每个菜各夹了一些放进朱思琪碗里。  朱思琪把菜按顺序放进嘴里品尝,简宁见他先是小小地蹙了下眉,好像突然吃到跟以前不同的味道不太习惯。但眉头很快就舒展了,细嚼慢咽后他抬起头,对简宁说:“很好吃,我很喜欢。”  简宁松了口气,这才自己吃起来。    朱南专挑豆腐、香菇和青菜。朱思琪见怪不怪,简宁郁闷地看着他,很想劝他别折腾了,最终却没开口——朱南那么倔强,他多说无益。  “你最近身体怎么样?”简宁决定旁敲侧击一下。  朱南不傻,立马明白了他的意思,“挺好的,定期去医院治疗,没问题。而且吃素时间长了,身体也就适应了。  “胡说什么呢,灵力属性是天生的,怎么适应?”  朱南耸肩,“我说真的,你看我这几年不是好好的么。” 第71章 周末不在家,最开始跟家里说要出差、或者加班,但借口很快就用完了,只能简单地用“有事”二字带过,还真怕父亲和简竞怀疑他跟朱南又勾搭上了。  他准备再过阵子就找个机会带孩子回去,父亲一定会很高兴。    朱思琪每次跟简宁在一起时都很开心,唯独这回很明显的一脸失落,简宁便问他怎么了。  朱思琪低头抿着嘴,说:“我妈妈……快去世了。”  简宁一惊,“怎么回事?”  “是癌症,晚期,上周查出来的,大家都没想到。”  简宁面露凄然,按着朱思琪的肩膀,“那……你要趁现在多陪她,我听你父亲说,她对你很好。”  朱思琪点点头,“我心里很难过。奶奶去世的时候也是,很突然。我不知道怎么就……那么突然。”  简宁的心紧紧揪了起来,叹了口气道:“他们是你的亲人,亲人离去,是这个世界上最痛苦的事,然而,也是每个人都必须面对的事。就是因为知道亲人终究有一天要离开我们,我们才必须在他们活着的时候,努力对他们好,这样,多少能在分别时减少些痛苦。你明白吗?”  朱思琪点头道:“明白。”  简宁笃定地说:“有你这样好的孩子,我相信无论是奶奶,还是妈妈,都会很安慰。即使她们离开了,也能感受到你对她们的爱,她们不会孤单。”  朱思琪怔了怔,紧缩的眉头终于舒展了一些,“嗯……谢谢。”    十天后,朱思琪打电话告诉简宁,陆钦去世了。挂了电话,简宁心中也很沉重,确实太突然了。他没见过那个女人,但从朱南和朱思琪的描述中,他知道那是个很不错的女人。  为什么好女人……总是短命?  这种想法很偏颇,可他还是忍不住想下去。  朱家又是一阵忙乱,简宁想起朱南,突然觉得他很可怜。  少年丧父、中年丧母丧妻——虽然只是名义上的妻子,但到底是身边说得上话的人——少一个、孤独便深三分。孩子吧……对他又不是特别亲近,就连自己,这个唯一爱过他的人,也不爱了。  现在的朱南除了权势地位,还有什么?  简宁突然很想问问他,后不后悔?如果再来一次,还会不会那样做?  然而这些问题除了图添烦恼外没有任何意义,他既然选择了,就必须承担起所有后果。  上次见朱南,无意中发现他有白头发,此时简宁终于意识到,他跟朱南,都已经老了。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小婵亲扔了颗地雷(≧▽≦)/7878、包子勇猛 ...   朱思琪趴在门板上,屏住呼吸。父亲和外公的声音从门内传来,时高时低,模模糊糊,他皱起眉,努力想听得更清楚一些——母亲的葬礼结束不久外公就来了,一副要找父亲算账的样子。书房周围的仆人都被遣开,一定是有大事。  书房里,朱南礼貌地给陆博端了茶,“岳父,陆钦突然去世,大家心情都不好,但您……”  “朱南,不要惺惺作态,”陆博语气生硬,“我今天是来为女儿讨回公道的。”  朱南蹙眉,“讨回公道?怎么说?”  陆博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你们结婚这十几年,你对陆钦怎么样你心里清楚!”  朱南淡淡道:“结婚以来,我跟陆钦互相尊重、互相支持,我们关系很好。”  陆博勃然大怒,“互相尊重?!那孩子是怎么回事?陆钦辛辛苦苦这么多年,都在为别人养孩子!更别说你在外面还有情人!你把陆钦置于何处?!”他深吸口气,“而且我极度怀疑,陆钦是被你迫害的,她的身体很好,怎么会突然染病去世?!”    “好伟大的父亲。”朱南冷笑,“这些话你以前怎么不说?明知道我结过婚、有孩子,可你丝毫不在乎,绞尽脑汁把女儿嫁给我,甚至不顾她是否情愿!婚后不生孩子,这是我跟陆钦商量的结果,我没有逼迫她,我还可以告诉你,这根本就是她自己提出的。因为她不齿你的行为,她不希望她的孩子将来参与复杂的斗争,变得跟你一样,或者被你利用、受你嗦摆!然而她无法和你这个养育了她的父亲决裂,所以只能采取消极抵抗的方式。怀疑是我害死了陆钦?真可笑,”朱南冷哼一声,“她的病情诊断报告和治疗过程,医院开具了详细的证明,你想看吗?岳父大人,当你的女儿在医院饱受病痛折磨的时候,你在哪里?那时一直陪在她身边的,恰恰正是我这个被你怀疑、鄙夷的女婿,还有那个并非她亲生的孩子!我们为她流过眼泪,你呢?”朱南一字一顿,“不要装出一副父女情深的摸样质问我,大家心知肚明,这是一场再虚假不过的形式婚姻。这十几年里,我和陆钦算是朋友,但我跟你,永远只是利用与被利用的关系。现在陆钦不幸去世,你觉得她的作用还没有发挥足够,所以坐不住了是吗?她有你这样父亲简直是个耻辱!”    伪善的面具被揭穿,陆博顿了顿,突然抱起双臂,露出阴森的笑容,“朱南,你没资格批评我。难道你忘了你当初是怎么登上家主之位的?你以为你很高尚吗?!”  “没错,我是很卑鄙,但我跟你最大的不同,在于知道自己错了,我就会改。然而你永远不知道自己错了,你的贪心和欲/望,已经到了让人无法理解的地步。”  两人对峙片刻,朱南靠在椅背上,道:我原本的想法是,陆钦虽然走了,但你总算我的长辈,我愿意跟你继续互惠互利。然而现在你主动打破了友好关系,那么同盟……正式破裂。”朱南一顿,目光阴寒,“最近外面关于思琪身世的流言,是你放出去的吧?”  “你害怕了?你害怕大家知道你当年有多么卑鄙多么不堪?!”    朱南冷哼一声,摇了摇头,“不要总用你的想法臆测我,那些对我不重要的人,他们怎么看我,我根本不在乎。而对我重要的人……”朱南愣了一下,耸肩道:“没必要跟你说这些。”他吸了口气,“看来你是承认了,我希望你收敛一点儿,否则后果自负。”  陆博双眼微眯,看来根本没把朱南这个后辈的警告放在眼里。  朱南起身做逐客姿态,“岳父大人,最近五大家族局势动荡,其他四家……甚至会开战,我奉劝你,千万别选错了支持的对象,否则下场会很惨。”  朱南身体微微前倾,气势极其压迫,“今天的会客时间结束,您请便。”    门外的朱思琪听到有脚步声,转身拔腿就跑。  一口气跑回自己房间,坐在床上一边喘气一边回想,父亲和外公似乎有很深的矛盾,也难怪,他长这么大很少见到外公,母亲也很少回娘家。外公的确很过分,怎么能怀疑是父亲害了母亲呢。况且正向父亲说的那样,母亲住院的时候他都没去过几次,母亲去世了,他在外人面前显得挺伤心,可他一眼就能看出那是装的。而且听刚才的意思……外公好像很针对他和……爸爸?  爸爸会不会有危险?!想到这里朱思琪坐不住了,刚准备给简宁打电话,就听敲门声响,朱南在外面叫他:“思琪?你在吗?”  朱思琪故作镇静地开门,微微鞠躬,“父亲。”  朱南弯腰揉揉他的脑袋,进屋坐下,“妈妈的事情告一段落了,你要调整好自己的心态。”  朱思琪点点头,朱南道:“给你请的假还没结束,今天下午想做什么?”  朱思琪立刻急切地问:“我可不可以……”  “去看简宁?”朱南笑了,“当然可以。老爸最近很忙,没太多时间陪你,你就去找他吧。”  朱思琪终于安心了,见面直接说,比打电话清楚多了。    下午老地方见面,朱南走后,朱思琪迫不及待地把偷听来的事告诉简宁,简宁震惊极了。  朱思琪说:“我想父亲一定会保护你,当然自己也要小心,以防万一。”  简宁深深皱眉,他倒不担心自己,关键是以朱思琪描述的情形看,陆博先利用流言威胁朱南,结果威胁不成,那下一步……  简宁脑中一闪,立刻掏出电话拨给弟弟。  “简竞你现在在哪儿?”  简竞莫名其妙,“我在上班啊,哥你有事儿吗?这么着急。”  简宁急道:“听我说,你现在就呆在医院,哪儿也别去,任何人叫你离开都别走,下班了也别回家,等我消息。总之就呆在办公室,听见没有?!”  简竞更加摸不着头脑,“为什么?出什么事儿了?”  简宁急躁地说:“什么都别问!以后慢慢跟你解释!记着,哪儿也别去知道不!听话!”  简竞无奈,“好了好了知道了,哥你在哪儿……”    简宁等不及挂了电话,两手大力揉揉脸,接着认真地看着朱思琪,“思琪,我现在要回家一趟,陪我父亲,也就是你爷爷,我要确保他没事。你……先叫司机接你回家,我们下次再见面好不好?”  简宁站起来,朱思琪也站起来,一拉他的袖子,绷着脸说:“我也去。”  简宁愣了一下,转身按着他的肩,“我只是心里有点儿不安,必须回去看看而已,也许是多此一举。你不需要跟着我,没事的。”  朱思琪坚持道:“我也一起去。”  简宁还要再劝,朱思琪突然上前一步,目光与语气都非常笃定,“爸爸,我能帮上忙。”  顿时简宁脑中一片眩晕,这还是朱思琪第一次叫他爸爸……事不宜迟,他吸了口气,“好,我们一起去,但你必须告诉你父亲,让他派人保护你。”  朱思琪道:“父亲一直派人保护我呢。”他掏出手机晃了晃,“路上我会给他发短信。”  简宁点点头,带着朱思琪下楼、开车,不由地一路飙高车速。    简父正在家里阳台上修剪花草,听到门铃声,便加快脚步去开门。门打开的一瞬间,他突然眼前一花,好像有个影子飘了过去,但门外……他特意出去左右看了看,根本没人。  怎么回事儿?正在此时,楼下传来一声巨响,好像什么东西摔下去了,把他吓了一跳。接着对面电梯“叮”一声,门打开,简宁拉着个孩子跑过来。  简宁紧张地上下把他打量一遍,“爸,您没事儿吧?”  简父茫然,“我没事儿啊,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简宁:“你为什么站在这儿?”  简父:“刚才有人按门铃,我来开了以后却没人,正要走,你就来了。”  简宁心中一惊,“没人?说详细点儿。”  简父蹙眉,“你先进来啊。”    三人进屋,简父把刚才发生的事详细讲了一遍,听得简宁一身冷汗。这应该是迫害未遂,但为什么未遂就不得而知了。他还是来晚了,如果那个人得手……真是不堪设想。  自我纠结中的简宁完全没注意到简父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朱思琪身上,最后他终于忍不住问:“简宁,这孩子是……”  简宁一愣,一手搭上儿子的肩膀,“爸,这就是朱思琪,我的孩子。思琪,这是……”  简宁还没说完,朱思琪就主动站起来,对简父恭敬地鞠了个躬,“祖父,下午好。”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anide亲今天扔的地雷! 第73章 朱南抱臂站在一旁,津津有味地看。  儿子从需要人抱在怀里、到会自己走路、说些令人发笑的话、到现在长了半大高,什么事都有主意,漫长的十几年,回头看时,却仿佛只是一个瞬间。  朱思琪转过身,认真地问:“父亲,你还是不去吗?”  朱南摇摇头,“你每次都这么问,我每次都说不去,你为什么还一直问?”  朱思琪蹙眉,想了想说:“我觉得一直问下去,总有一天你会去。”  朱南一怔,儿子的话似乎给了他启发,然而最后他只是笑了笑。  朱思琪又问:“是因为……爸爸、祖父他们不让你去吗?”  “不,”朱南道,“他们一家都是很好的人,绝不会把客人拒之门外。我不去,只是因为找不到去的理由。”    朱思琪道:“是爸爸说的,你们不相爱了,这个理由是吗?”  朱南愣了一下,蹙眉,“你爸爸这么对你说的?”  朱思琪点点头,“嗯,但我不知道什么叫相爱,所以不太理解他的话。”  朱南苦笑,“我也不太理解他的话,甚至不太理解他那个人,越来越不理解。”  朱思琪更加疑惑了,“你跟爸爸的想法不一样?他说他不爱你了,那你呢?你还爱他吗?”  朱南靠在墙上,非常认真叹了口气,“我不知道。或者我跟你一样,也不清楚什么叫相爱。”  朱思琪眉头的褶皱更深,“你们都已经是大人了……”  “是啊,”朱南长吁口气,“然而爱,就是一种会让所有大人都迷失方向的东西。当你成为大人的时候,就明白了。”他又揉了揉儿子的脑袋,“你想我们在一起吗?”  朱思琪认真地加重语气,“我想我们住在一起。虽然现在这样也不错,但还是跟其他人的家庭不一样,我想像其他人那样。”他低下头,片刻后又不情愿地说:“当然如果你们不愿意也没关系。”  朱南无奈苦笑,只得更大力地揉动儿子的脑袋。  他深深觉得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十几年来,他跟简宁之间的一切,恐怕无人能解释。以后,或许也会用最平常的方式,在一天天的普通消耗中,走到尽头。    这天,简宁接到朱南的电话,说有大事商量,心里不由地咯噔一下。近来朱南很少给他打电话,即便打也就是说说孩子的事。简宁小心问道:“什么……大事?”  朱南道:“刚才收到消息,你的朋友兰乔,被白家抓了,你说我救不救他?”  简宁一愣,“兰医师被白家抓了?他不是跟白楚结婚了么?为什么要抓他?”说着他眼前一亮,“哦我知道了,是因为那个人类对不对?”  几个月前,突然有一个自称兰乔情人的人类男人出现在简宁的办公室,请他带他去找兰乔。  简宁当时深深震惊,深受感动,自然尽力帮忙,带那人去军区和兰乔相见。但后来的事他就不知道了,想必是白家发现了兰乔的这段恋情,所以才抓了他。    谁料朱南却否认了,“不是儿女情长那么简单,这里面牵扯了很多事,所以在救不救他的问题上,我还在犹豫,想问问你的意思。”  简宁莫名,“又是家族利益关系吗?那我不懂,没办法给你意见……兰家的人不救他?”  朱南道:“兰乔刚从人类社会回来就被绑了,兰家的人还不知道消息。最可笑的是,他那个的情人居然要单枪匹马英雄救美,真是自不量力。”  简宁一惊,“那太危险了。”  “是啊,太危险了,”朱南不紧不慢地说,“我只问你,你想救他吗?”  “当然!”简宁想也不想变便道,“兰医师帮了我很多忙!”  “那好,这就派人救他。你也别闲着,你跟着我的人过去,把他的情人叫回来,别让他添乱。”  简宁一愣,胸中的热血突然有些冷却,“那……会不会给你惹麻烦?”  朱南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见了面再说吧。”    简宁满心疑惑地挂了电话,很快就有朱南的手下来接他,他看那些人面色冷峻装备精良,想必就是去救兰乔的。一行人开车进入贵族聚居区,往白家宗家走,路上果然看见兰乔的人类情人——任江。简宁换了辆轿车,追过去劝任江回来,其他人展开营救计划。  任江心里也很没底,毕竟这里是他完全陌生的空间,他之所以奋不顾身地前来,就是因为不能坐视兰乔有危险。简宁劝服了他,带他在酒店房间等消息,自己则进了隔壁房,朱南正在哪里等着他。  “怎么样?”朱南一边喝酒一边问。  简宁把车钥匙放在桌上,“还好,我这边顺利,不知道那边怎么样。”  朱南自信地说:“他们没问题。”  简宁:“哦,那就好,谢谢你。”  朱南笑了,“没必要谢我,就算他不是你的朋友,我也会救。”  简宁一愣,觉得这话已经进入到他不需要理解的范围,便不再多问。    朱南又拿起一只酒杯,“要不要喝点儿?”  简宁摇头,“我先走了,救出兰医师了你给我说一声,我看你们有话要谈,我就不参与了。”  “哎你等一下,”朱南抬手示意简宁坐下,简宁只好又坐下。  朱南端着酒杯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盯着他,简宁突然感觉到一阵压力,抬头正要问你干什么,朱南就冷不防地压□子,一脚跪在沙发上,喝了口酒,搂住他的脖子吻上来。  简宁大吃一惊,说话的瞬间嘴被堵住,一大口酒跟着冲进来,一部分冲进食道、一部分冲进气管,呛得他头昏眼花。他猛地推开朱南,弯腰到一旁,边咳边骂:“朱南你有病是不是?会死人的!”  朱南嬉皮笑脸地又道歉又顺气,看着简宁通红的脸色和愤怒的表情满意极了。    他左手将简宁一楼,低声道:“我们做/爱吧。”  简宁大惊,“你——说——什——么?!”  朱南眯起红眸,“做/爱吧,太久不运动,对身体不好。”  简宁使劲儿推他,“我们早就分手了你发什么神经!”  朱南耸肩,“分手了就不能做/爱,这是谁规定的?”  简宁大骂:“你神经病!”  朱南:“你说你不爱我了,是真的吗?”  简宁信誓旦旦:“当然是真的!”  朱南:“既然不爱了为什么不能跟我做/爱?”  简宁睁大一双疑惑不解的眼,再次确信朱南一定是得神经病了。  朱南谆谆善诱地解释:“既然不爱了,那就把做/爱单纯地当成一项缓解压力、满足需求的运动,就好比一夜情、炮友、去俱乐部消费。我们彼此非常熟悉对方的身体,真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  “你放屁!”简宁被这极品理论气得肺都要炸了。    朱南再次以身体压住他,手探到他两腿间,时轻时重地揉起来。  简宁呼吸一滞,“你……放手!”  朱南低笑一声,“你一定积了很久吧,这么快就硬了,说明你对我有想法。”  “有想法个屁!”简宁抓着他胳膊不让动,“哪个男人这样不会硬?!除非是性无能!”  朱南也不管他,展开各种调情招数,简宁看再这样下去必定要缴械投降了,便心一横,抡起一记勾拳砸在朱南侧脸上。朱南闷哼一声,头一歪、手一松,简宁推开他往门口跑。  朱南揉揉脸,晃晃有些冒金星的脑袋,转身跟上去,在简宁去拉门时一个手刀劈向他后颈,简宁耳后一凉、眼前一黑,身体向后躺到。  朱南张开双臂让他落进怀里,低下头,迷醉地在他唇上吻了吻。    将简宁打横抱进里间床上,朱南趴在旁边,歪着头仔细地看。食指缓缓描过他的眉眼、鼻梁、唇尖。他长腿一跨,双膝分跪于简宁身体两侧,抱着他的肩膀,俯身疯狂而迷恋地吻他。  吻到他浑身血液沸腾,□硬得难受,才依依不舍地挪开身体,去洗手间把泻火的任务交给右手。再次回头望了一眼简宁,他深深叹了口气,我似乎又爱上你了,怎么办?8181、战前托付 ...   迷糊中的简宁似乎听到有门的响动和和说话声,他皱着眉翻了个身,想起没起来,便又再度睡倒。觉得过了好久好久,他猛然一睁眼,只见面前一张巨大的脸。  朱南穿着白色浴袍倾□,把领口敞开露出的大片胸膛对着他,“你醒了?”低头准备给他一个温柔的醒来吻,简宁却在此时因为惊吓本能地打挺坐起,于是砰地一声,两颗脑袋狠狠撞在一起,干脆地嘴碰嘴、牙磕牙,痛极了。  简宁吃痛地捂住嘴,又惊慌地将自己看了看,“你把我怎么了?!”  朱南坐好,无奈地一耸肩,“就亲了亲,别用一副被强/奸了的眼神看着我。”  简宁横眉怒目,“那你还打晕我?!”  朱南道:“我有正事跟你说,可当时你光顾着跑,根本不听我解释,我只好出此下策。”    简宁一脸怀疑,朱南凑过去委屈地露出左脸,“你还说我,你看你把我打成什么样了,刚才不觉得,现在火辣辣的疼,都肿了!”  简宁眯眼一看,似乎……确实肿了。  他忍住用手去摸的冲动,执着道:“突然发神经,被教训是应该的!”  “教训也要分轻重啊!”朱南不依不饶地缠上来,“你看你看!万一明天肿得更厉害,见不了人了怎么办?而且脸上有很多神经,万一你打得我以后都嘴歪眼斜怎么办?!”  “你……”简宁受不了他的歪理,指指自己的脸,“那你也打我一下,公平了吧?”  朱南跪在床上,好整以暇地抱起双臂,“你说真的?”  “真的,”简宁抬起脸,“要打就快。”  朱南笑了,“那我真打了?” 第75章 简宁心中一喜,握住朱思琪的手,探头过去尝了一口。    酸甜的奶昔中萦绕着巧克力的香浓,水果味道清爽,减去了几分甜腻,口感凉凉滑滑。当初简竞做的时候,他还嘲笑他把所有材料加在一起会弄乱味道,看来他是错了。  简宁道:“确实很好吃。”  朱思琪眼睛亮亮的,“可以让叔叔再做一些吗?”  简宁笑了,“可以再做,但要定时定量吃,否则我就告诉你父亲,省得他说我惯坏你。”  朱思琪一边埋头吃一边说:“我会注意不多吃的。”  简宁拿过朱思琪的笔记本,上面详细记录了这场战争的情报,字体方方正正,笔画认真清晰,工整中透着些许稚嫩,“思琪,你很喜欢军事?”  朱思琪将剩下半碗的冰淇淋放在一边,“是,从小父亲就给我订了《军事观察》杂志,我每期都仔仔细细地看,不过我不喜欢真的打仗。”  简宁故意问:“战争离你很遥远,你没有真正经历过,为什么说不喜欢?”    朱思琪道:“战争其实离我很近,战争开始之后,学校的同学们分成了两派,一派是兰家的,一派是白、青、墨三家的,而我们……大家好像都不知道我们家是哪一派的,所以更加没人理我们,有时候他们还会联合起来说我们。”朱思琪摆出一张郁闷的脸,右手托着下巴,“很烦,他们什么都不懂。为了避免争端,现在学校减少了课程,还有意按派系分开上课,都不是以前的样子了。”  简宁一怔,朱思琪年龄虽小,但有些想法,却是连他都比不上的。  他微笑劝道,“你们毕竟只是孩子,很多事情看不了那么全面,你不应该怪他们。”  朱思琪干脆双手捧着脸,嘟起嘴道:“我没怪他们,就是自己烦。”  那个可乐的模样顿时牵动了简宁的所有温柔,“有什么好烦的?少上课,你就可以多来这边,想干什么干什么,多好?”    朱思琪皱起眉,“可是你和叔叔都要上班,叔叔还要忙结婚的事……”  简宁道:“今天我上夜班,可以一直陪你到睡觉。”  朱思琪摇摇头,“那爸爸你先去睡觉吧,夜班很累。”  儿子这样关心自己,简宁很高兴,“没关系,爸爸不累。”  朱思琪坚持道:“还是去睡吧,我可以看看书,不需要人陪。”  简宁微笑不语,朱思琪想了想站起来,推着简宁向外,面无表情地念道:“去、睡、觉、吧……”  简宁无奈,“好好好,这里有沙发床,我就在这里睡。”说着躺上沙发床,拉了条毯子盖上,闭起眼睛。朱思琪盯着他看,好像在确定他到底有没有认真睡。  简宁一动不动,朱思琪放下心,重新坐回书桌前,拿出纸笔写写画画。  简宁双眼张开一条缝,盯着朱思琪坐姿笔直的背影,心中满足极了。    朱思琪应该是在画画,完成后把画拿起来端详了片刻,然后起身去书柜里找书看。他的动作皆轻而又轻、小心翼翼,打开书柜时更刻意用手扶着门框,避免发出声音,吵醒了“熟睡”的简宁。  简宁心中感慨,越发觉得无论自己后半辈子怎样努力,都无法弥补这个孩子。  朱思琪抽出一本书,小心翼翼地坐回去,一页一页认真翻起来。  一个多小时后,朱思琪开始频频点头,十分钟后,终于趴倒在书桌上。  简宁笑了,他轻手轻脚地过去把朱思琪抱起,出门,进卧室,放在床上,盖好被子拉好窗帘,床头柜上晾了杯水,又在他额头轻轻一吻,这才离开。  回到书房,发现朱思琪看的书名叫《交往之道》,简宁无奈,想不到儿子小小年纪,就跟他面临了同样的问题。再拿起旁边的画一看,他愣了。    那是一张素描,最前面的男人身材高大,长发张扬,眼角微微上挑,露出坚定而凌厉的光,他步往前走,左手向后拉着一个男人。男人微微低头,表情平静而谨慎,短发,低垂的目光透着柔和。而这个男人还拉着一个少年,个头只到男人的肩膀,头发及肩长,表情生硬,嘴唇微微抿着。  这是朱南、简宁、朱思琪一家三口。  一家三口?简宁摇了摇头,抱臂靠着书桌,这个词对他们来说不准。  他无法实现朱思琪的愿望,朱思琪也表示了理解——朱思琪确实很像他,总是为别人考虑,不懂得去取那些自己明明很想要的东西。    一个月后,仍是书房,父子俩对坐,朱思琪认真地讲解战况。  “兰家登陆后的一个月来双方均是小范围火拼,形成了对峙,邻国也陈兵边境,总的来说,三队人马还挺友好的。”  儿子难得地开了个玩笑,简宁立刻就笑了,不过朱思琪恍若未闻,说:“我觉得这不好,这样消耗下去,邻国会渔翁得利,前线的人……肯定是有别的想法。一直保持沉默的父亲,估计要开始倾斜他金钱的天平了。”  简宁一怔,脑中冒出的第一个念头是,一旦朱南态度明确,会不会给朱家引来危险?  “这是你父亲告诉你的?”  朱思琪摇摇头,“是我自己想的。”  “他最近在做什么?”一回想才发现,开战以后,他好像还没见过朱南。  朱思琪又露出郁闷的表情,“父亲每天开会、接电话打电话、在家或者出去见很多人。我最近总是过来,也……很少见到他。”    简宁若有所思,“有空记得多陪陪他。”  朱思琪明白简宁的意思,点了点头,又把笔记本翻了翻,说:“其实还有一个秘密消息。”  简宁蹙眉,“什么?”  朱思琪道:“据说一直跟在兰家家主身边的那个人类,孤身一人深入敌营,现在下落不明。”  “……真的?”简宁顿时冒了满头冷很,那兰乔岂不是要疯了?!  朱思琪撅嘴,“真实性还不确定,但我觉得是真的。”  简宁一脸焦急,朱思琪顿了顿,一手搭着他的肩,顿时他们俩好像身份反了。  “爸爸,别着急,人类说吉人自有天相,我相信正义的一方一定会平安无事取得胜利。”  简宁看着儿子,那固执而认真的小脸,突然就让他的心安定了下来。他松了口气微笑,“你说得对,我相信兰乔和任先生,一定会平安、会胜利。”  “嗯。”朱思琪跟着点头,继而露出古怪的表情,欲言又止。    简宁敏感地捕捉到了这个表情,问:“怎么了?”  朱思琪将笔记本合上,简宁知道,这肯定跟战争无关。  “思琪,有心事么?”十四岁,正是青春年少最困惑的时候。  “唔,”朱思琪抓抓头发,“爸爸,我最近总是梦到一个姐姐。”  简宁不由地睁大眼睛,接着笑出来,“思琪有心上人了?”  朱思琪面色通红,连忙摆手,“不不,那是我没见过的一个姐姐,我一开始没有在意,但是连着好几次都梦到她,她总跟我说些奇奇怪怪的话。但是……虽然我能跟她说话,可我碰不到她,她好像站在什么东西后面……”  简宁听得身上有点儿发冷,“你说的那个姐姐,长什么样?”  朱思琪道:“很漂亮,头发和眼睛是跟父亲一样的火红色,应该是我们家的人。她穿着红色的古典长裙,外面有银白色的纱。”  简宁大惊失色,朱思琪说的衣服,正是可仪去世后穿的!    “她……跟你说了什么?”  朱思琪蹙眉,“说了很多,我当时还记得,可一醒来就忘了。嗯……我记得第一次梦到她的时候,她坐在我对面,问我是不是简宁的儿子。”  简宁激动得不能自已,嘴唇都在发抖,“你、真不记得别的了?”  朱思琪摇头,“真的不记得了……”  他看得出简宁的反常,便问:“爸爸,你认识那个姐姐是吗?她是谁?”  简宁低头默然不语,神色复杂。  朱思琪便知道不能再问了,想了想道:“爸爸,等我下次再梦到她,一定会努力记得她说的话。”    简宁身上一阵儿冷一阵儿热,抓住朱思琪的手,“好,你别害怕,那个姐姐是好人。”  “哦,我也觉得她挺好的,她一直笑。”  简宁点点头,靠在椅子上,有点儿精神恍惚。  朱思琪走到他身边问:“爸爸,你还好吧?”  简宁挤了个微笑出来,“我很好,不用担心。”  “那……”朱思琪犹豫着开口,“今晚能叫父亲来一起吃饭吗?他说他今晚回家吃饭,让我等他,可是我想在这儿……吃叔叔做的饭。”  简宁了然,“当然可以。”  “那好,我告诉他。”朱思琪掏出手机给朱南发短信,他虽然表情少过其他孩子,但简宁很明显能看到,在他说可以的时候,朱思琪脸上闪过的兴奋。8383、难得团圆 ...   听说朱南要来蹭饭,简竞决定再加两个菜,简宁给他打下手,随口聊着简竞婚礼的诸多事宜,简竞间或古怪地看看他,接着欲言又止、唉声叹气,简宁知道他肯定又在想自己跟朱南的那档子破事儿。果不其然他很快就憋不住了,翻着锅里的红烧鸡翅开始碎碎念。  “哥,要不你跟朱南哥干脆就……哎,我看你俩其实根本分不开。”  简宁把炒好的菜放入加热锅里温着,“你别异想天开,我们之所以还有联系,就是因为孩子。这么多年,当初的感情也好,矛盾也好,都淡了。”  简竞皱起眉,“这倒是,这种事就怕拖,时间不等人啊。哥,我就是因为有你这个前车之鉴,所以迟迟不敢结婚,现在都三十了,才下定决心。”  简宁一脸无辜,“别找借口,你那位三年前就喊着要结婚,是你死活不结,说什么再考验考验……我跟你说,考验这种东西很伤人,你别仗着人家对你好就乱来。”  “谁乱来了,说得好像我对他不好似的……”简竞嘴里反驳,脸上却若有所思。    焖好的红烧鸡翅盛入盘中,酱红色的汤汁滚滚,让人食指大动。但简宁总觉得哪里不对,看了半天,终于一拍脑袋想起来了,指着鸡翅问:“这就是你加的菜?”  简竞莫名其妙,“怎么了?” 第77章 朱南上前一步拉住他,定定站在他面前,定定地看着他,虽然简宁并未与他对视。  “但是我还……”朱南几乎脱口而出,但稍微一顿后,又变回平常的他,用平常的语调说:“最近你和思琪好好过日子,别有心理压力,我会保护你们。至于别的,等战争结束了再说,好不好?”  简宁推开他的手,抬起头,同样用平常的语调,“朱南,现在我和你能说的只有思琪,所以我希望你为了他,注意你的身体,不要让他担心。我去上班了,谢谢你送我,再见。”  简宁朝医院主楼走去,寂静的夜里,又只剩下了朱南孤独一个。8484、情窦初开 ...   “爸爸,你知道兰家是怎样取胜的吗?”朱思琪捧着笔记本,眼中闪着兴奋的光。  今早各大媒体同时刊载了一条消息:兰家取得了战争的最后胜利,狠狠打击了意图分裂国家、惑乱贵族的黑暗分子。受到威胁被迫参战的青、墨两家投降,罪魁祸首白家家主被俘。不久后,军事法庭将展开一场正义的审判,真邻国五大贵族将永远纯净、清澈、友好、博爱,与全体真灵国国民一起,共同生活、共同进步。  消息非常简单,毕竟昨天大局初定,还有一系列后续工作,相信随着时间推移,关于这场战争的总结、分析会越来越多。  上次朱南说三个月内必定结束战争,现在才过了一个多月,看来兰乔很能干,简宁由衷地为他高兴。更让简宁欣慰的是,一向被老师评价为表达能力不甚出众的朱思琪居然以设问设悬作为聊天的开端,简宁自然表示出十分的兴趣,道:“我只知道结果,思琪给我讲讲过程吧。”    设疑成功,朱思琪很满意,循着笔记认真讲起来,“白家家主被那个人类俘虏后,少主白楚针对兰家展开了大量的进攻、轰炸和刺杀,但效果不佳。”  “兰家意图敷衍、且战且退,不断消耗对手的时间和精力,最后青、墨两家家主决定调遣一直驻守军区的少将古云前往支援,准备与兰家展开一场大规模决定性战役。”  说到这里朱思琪顿了一下,简宁十分识相地问:“然后呢?”  朱思琪很满意爸爸的反应,道:“古云调兵支援,三天两场大胜,将兰家军队逼退至海岸线附近。昨天凌晨,最大规模的对决展开,谁都没想到,古云在战斗开始不久后居然阵前倒戈,归入兰家阵营,并命亲信势力控制青、墨、白三家的军事驻地,他们那时才明白,原来古云早就与兰家联合,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在博取军权和信任,他在演戏!同一时间,兰家大将狄斯大军压向邻国首都,边境上的邻国陈兵不得不回援,结果遭到我国军队的前后夹击!据兰家家主,就是那位兰乔叔叔说,这一场仗,能够打得对手一百年抬不起头来!”    朱思琪越说越激动,咽了口唾沫,红眸亮亮地看着简宁,“爸爸,你在听吗?”  简宁立刻点头,“我在听,你讲得很棒!”  朱思琪沉浸在兴奋中,“父亲说你和兰乔叔叔是好朋友,他真厉害!”  “是,他不仅是位厉害的医生,更是位优秀的统帅!”简宁脑中一闪,“思琪想跟他一样?”  朱思琪下意识点头的瞬间一愣,接着眼中的光芒逐渐消退,面色冷下来,摇头。  简宁一怔,“为什么呢?你刚刚不是说……”  朱思琪道:“我很钦佩他,但……不想成为他那样的人。”  简宁试探着问:“你不想在成年后帮父亲管理家族吗?”  朱思琪抿着唇低下头,两手交叉,指头搅啊搅,最后终于摇了摇头。  顿时,简宁仿佛看到了朱南故作轻松的笑,和那个无奈凄凉的身影。    “那……思琪的理想是什么?”  朱思琪低声说:“现在还不知道……但不想像父亲那样,我做不来。”  简宁道:“没做过怎么知道做不来?”  朱思琪道:“父亲经常带我参加一些很正式的聚会,或者让我看着他做事,我……不感兴趣,那些时候总在想别的。”  这些话他自然不敢告诉朱南,也就只能跟简宁说说了。  沉默片刻,朱思琪兴致勃勃的神情恢复了一些,“爸爸,刚才还没说完。你知道为什么古云少将最后才参战吗?”这次不等简宁回应他就自顾自地往下说,“因为他在战前备受争议,他隶属青、墨两家,却与兰家的狄斯有一腿,而且他是大着肚子上战场的,刚结束战斗就生孩子了。倒戈的时候,他对青、墨两家家主说,他只听从对帝国和人民有利的正确命令,他……”  “等等!”简宁实在听不下去了,按着儿子的肩膀,认真地问:“思琪,‘有一腿’这种话是谁教你的?还有古云少将的那些事都是谁告诉你的?”    他的军事情报都来自于朱南,但简宁相信,朱南绝不会跟孩子胡说八道。简竞倒是会说些“有一腿”什么的,但却不可能了解这么多内情。  朱思琪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连忙低下头。  “思琪,告诉爸爸,是谁教你的?”  朱思琪沉默,简宁道:“思琪,爸爸并不是责怪你。”  朱思琪犹豫片刻,道:“是我的朋友。”  朋友?简宁一愣,朱思琪基本没有朋友,“哪个朋友?”  朱思琪小声说:“我在图书馆认识的朋友。”  最近朱思琪不上学,就经常在简宁上班的时候,去他医院旁边的图书馆看书。  朱思琪说:“他就是古云少将那个家族的,比我大一岁多。他懂得很多,我刚才讲的战况报告,也是他帮我写的,我自己根本不会写。”    简宁想了想,朱思琪有朋友是好事,他应该鼓励,既然对方是贵族,那就告诉朱南,让他查查看那个人到底如何。这时朱思琪从手机中翻出一张照片给简宁,“就是他。”  画面上,一个灰蓝色长发、灰蓝色眼睛的清秀少年搂着朱思琪,呲牙微笑,身体歪向朱思琪这边,朱思琪却还是老老实实、面无表情地站着。  蓝发少年左手前伸,明显是自拍的动作。  朱思琪道:“他叫古意,爸爸,你觉得他帅吗?”  简宁吃惊地看着儿子,难道朱思琪已经、已经……  他故作镇定,“还不错,你觉得呢?”  朱思琪摇摇头,“我不觉得,可他总说他帅,所以我问问你。”  简宁的心终于回到了原来的位置,原来是他想多了。  朱思琪把手机从简宁手里拿回来,关闭程序,放好,嘟囔道:“他很霸道,总让我请他喝果汁,而且认识我以后他再也不带钱了……”  简宁默默地看着儿子,恍然反应过来,儿子快十五岁了,这个时候最容易早恋。    朱思琪低头默默坐了一会儿,突然说:“爸爸,我又梦到那个姐姐了。”  简宁一震,立刻从儿子是否早恋的疑问中抽出,“她跟你说话了?”  朱思琪点头,“我梦到了好几次,但每次醒来又不记得她说过什么了,我使劲儿想使劲儿想,只想到了一点儿。”  简宁忙道:“无所谓,你先告诉我。”  朱思琪道:“她说,‘你是简宁的孩子,见到你很高兴。’嗯……‘简宁还好吗,我很想念他。’然后她坐到我身边,但是我碰不到她,那个时候她说‘告诉简宁,我很好,叫他不要担心、也不要难过。我也不难过,只要他过得开心我就开心’……暂时就想到这么多。”  朱思琪抬起头,见简宁眼眶微红,嘴唇发抖。  “思琪,她不是姐姐,她是姑姑,是我的妹妹。”  朱思琪一惊,“爸爸的……妹妹?可是她……”    简宁道:“她是朱家的人,我们是认的兄妹,但感情很好。但是,”他叹了口气,“她生了无法治愈的病,而且就在她临终前,我做了件很非常非常对不起她的事,我怕她……不原谅我。”  “可是我感觉……那个姐姐,不,姑姑,她没有生气。”  简宁摇头苦笑,“我不知道……我也好想梦见她,可是……”  朱思琪跑过来牵住他的手,认真地说:“爸爸,你别难过,我真的觉得姑姑没有生气,她一直在笑呢,很开心的样子。如果下次再梦到她,我会对她说,让她也去你的梦里,好不好?”  简宁抬头感激地看着儿子,朱思琪目光笃定,“我一定会记住的!”  简宁反握住儿子的手,“谢谢你,思琪。”  朱思琪难得地脸色微红,勾了勾嘴角。  “不过爸爸,还有一件事……”  简宁一愣,“什么?”  朱思琪:“我上次不小心看到,父亲吐血了,但他瞒着所有人。”  简宁大惊,“吐血?什么时候?”  朱思琪:“就是前天。我看他很镇定,所以我猜应该不是第一次。他下楼吃饭的时候没有告诉任何人,更没有找医生。”  简宁深深蹙眉,一瞬间很多事朝他袭来,让他不知如何是好。    周末,他来到朱家宗家墓园,先拜祭了叶廷,再去看望可仪,还有就是……想等一个人来。  结果他并未失望,他在墓园的高地上见到了朱南,那家伙独坐在那里,仿佛一尊雕像。这几年来,朱南从没说过,但简宁发现了他的习惯:每个周六,只要不是在外地,他一定会来拜祭母亲和可仪,然后再坐在这里发呆。  简宁走上高台,朱南听到脚步声,也未觉得惊讶。  简宁站在他身边,朱南没看他便问:“来看可仪?”  简宁道:“还有伯母。”  朱南道:“你可以继续叫她妈妈,就像我还叫你父亲做爸爸一样,我相信她会很高兴。”  简宁沉默,片刻后朱南站起来,拍拍衣服,“一起吃饭?”  “好。”    简宁想在饭桌上好好谈谈他的身体,毕竟从他开始吃素到现在好几年了,自己明明知道不能那么做,却没真正强硬地劝过,每每被他敷衍几句就算了,其实……很不负责任。  这次不行,这次无论如何都要有个结果。  饭桌上,简宁光顾着埋头思考怎么说才能让朱南听话,结果万万没想到,十分钟之后,他竟突然头晕目眩,然后直接趴在桌子上,人事不省。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进入完结倒计时…… 第79章 不多时朱南端着餐盘进来,“简宁,起床吃午饭,睡太长时间会头晕的。”  简宁不理他,朱南道:“我早上去超市买的菜,还买了零食、牛奶、果汁、啤酒。我第一次做饭,都是上网查的做法,可能不太好,你先将就吃吃怎么样?”  朱南伸手去扯被子,简宁不为所动。朱南加大力气扯,简宁使劲儿扯回来,后来突然觉得这样很无聊,他不可能永远不吃吧?他想达到什么目的呢?  于是简宁一顿,从被子里钻出来,向朱南伸出手。  朱南眉目中透着喜色,谄媚地端上饭菜,“来,你尝尝,指导指导我。”  四样菜拼了一个大盘,旁边是米饭,简宁就让朱南那么端着,自己只拿筷子,夹了一些香菇炒青菜,放进嘴里嚼啊嚼。    朱南忙问:“怎么样?”  简宁咽下饭,说:“熟了。”  朱南突然握住简宁的筷子,调了个方向,伸嘴去叼上面的菜,皱眉试吃,然后眼睛一亮,“哎呀,我觉得我做的跟你差不多,我还是第一次,比你有天赋哦。”  简宁蹙眉,“你刚才做饭的时候没尝?”  朱南诚实地摇了摇头。  简宁淡淡道:“没文化。”  朱南一愣,不知道做饭不尝味和没文化有什么关系。简宁又恹恹地吃了几口,然后一扔筷子,“不吃了。”  朱南:“还剩一多半呢。”  简宁不言语,拿纸巾擦完嘴,又喝了两口水,背对朱南躺下。    朱南:“再吃点儿吧,有那么难吃吗?我觉得还行啊。”  朱南:“就算不吃也别睡了,都中午了,小心睡出病来。”  朱南:“简宁,简宁简宁简宁,我跟你说话呢……”  简宁用被子将自己与世界隔绝,坚决不理他。  朱南在床边坐了一会儿,呼啦啦几口把简宁的剩饭吃完,给他的保温杯里换上新的茶花,边换衣服边说:“我出去一下,你起来干点儿别的吧。想出去玩吗?过几天咱们去旅游?冰箱里有牛奶,喝前热一下,还有零食,都是思琪爱吃的,你应该也爱吃。”  朱南自言自语了半天,最后说再见走了。  简宁把被子从头上拉下来,吐了口浊气。在床上翻滚来翻滚去,最后批了件衣服下去,开电脑上网。    聊天器上朱思琪在线,他也立刻发现了简宁,主动发来消息。  【爸爸?你跟父亲现在在哪里旅游?】  简宁无奈扶额,总不能跟孩子说实情,便回复道:【没去什么特别的地方,就是随便走走。】  朱思琪:【哦,父亲说过你喜欢去郊外骑单车。】  简宁一怔,甩了甩头,发去:【你在干什么?怎么没上课?】  朱思琪:【在上计算机课,我把作业做完了,所以玩一下。】  简宁:【哦,刚刚复课,任务一定很重吧?】  朱思琪:【还好,我不累。】  简宁露出微笑,【爸爸没事儿了去看你。】  朱思琪:【没关系,爸爸和父亲可以好好玩。】  简宁:“……”    朱思琪:【爸爸,我又梦到那个姐姐,不,姑姑了,我问她为什么不去你的梦里,她说她想去,但是去不了,只能来我的梦里,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简宁皱着眉,难道真像上次朱南说得那么灵异?  他接着写下:【你们还说什么了?】  朱思琪:【姑姑说她很想你,但是她知道,你们已经不在同一个世界了,所以她只有祝福你。】  简宁的心跳加快,【还有呢?】  朱思琪:【没有了。应该是有的,但我又忘了。对不起爸爸,我每次都忘。】  简宁:【没关系,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嗯……如果下次再梦到她,帮我对她说,我也很想念她,还有……对不起她。】  朱思琪:【哦,我记住了。爸爸,马上下课了,我得走了。】  简宁:【好的,上课加油,多认识几个朋友就不无聊了。】  朱思琪:【嗯,古意也在我们学校,他经常来找我玩……真的走了,爸爸再见。】  简宁:【嗯,再见。】  朱思琪:【你和父亲玩得开心!】  然后头像黑了,简宁:“……”  关闭聊天器,简宁又上医院的网站看了看,然后无聊地趴在桌子上。    下午朱南回来,带了两个菜和甜点,又自己炒了一个,搭配红酒,弄成很有气氛的样子,然而简宁完全无视,随便吃了几口,就又躺回床上。  朱南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最后风卷残云地把菜全部吃光。  晚上朱南处理公事、洗澡、上床,从背后抱着简宁自言自语,任凭下/身勃/起,皮肤滚烫,却没有做/爱的意思。等忍不了了,就去洗手间解决。  一连好几天都是,简宁对此完全无动于衷。  连续的消沉、自暴自弃,精神问题影响到肠胃,简宁开始发烧、上吐下泻,急性肠炎,仅仅半天人就脱了层皮,浑身无力,只能躺着。在家打了一下午针,力气是渐渐回来了,但肠胃却不易养,没有食欲,胃痉挛还会导致吃什么吐什么。    朱南仔仔细细地问过医生,又上网搜了许久,最终熬了一锅面糊糊,里面撒上鸡蛋絮和菜末,盛出一碗晾得温温热热可以入口了,端去喂简宁。  “现在好点儿没?来吃东西,吃不下就少吃一点儿,养胃的。”  肠胃不适的病人有种难以言喻的难受,简宁本就不想搭理他,现在更懒得说话了。  “来,起来一点儿。”  朱南抱着简宁的肩膀,简宁根本不配合,朱南很费劲儿。好容易让他把头抬了起来,朱南拍拍手,舀起一勺粥吹了吹,递到简宁嘴边,“来喝吧,不烫。”  勺子在空中足足停了十秒钟,简宁终于张开嘴,喝了下去。  朱南非常满意,一勺一勺地喂起来。    突然简宁被呛住,他猛地一咳,嘴里的饭不小心喷在朱南手上,但朱南完全没在意,而是第一时间放下碗,用力抱起简宁,让他直起身坐着,然后一边给他擦嘴一边数落,“吃饭就坐起来好好吃,歪着头不呛你呛谁,多大的人了,别闹小孩子脾气。”  简宁等朱南给他擦完,淡淡地说了句“不吃了”,又翻身躺到。  朱南:“……”  简宁用余光瞥见,朱南双手叉腰叹了口气,把手稍微擦了一下,端起他吃剩下的粥自己吃起来。那一刻,简宁有些意外,有些动容。那碗粥被搅来搅去、吃来吃去又喷了喷,他自己都不太忍心看,朱南竟然毫不在意,就那样自然而然地吃了。  这个世上,除了父母,还有谁能为你如此?    他生病的这几天,朱南没工作,寸步不离地守着,喂他吃饭喝水、陪他说话、“试图”抱他去洗澡上厕所但未成功。夜里,朱南最喜欢抱着他自言自语个不停,而他在经过前段时间的烦躁后,现在竟习惯了在嘤嘤嗡嗡声中不受影响地睡去。  朱南说:“简宁,从咱俩认识到现在,十五年了,你觉得咱们还能有几个十五年?”  朱南说:“简宁,我有预感我不会太长命,所以你将就将就,再陪我几年可以不?”  朱南说:“简宁,你还记得咱俩第一次见面的情况不?我永远都忘不了,那天你穿着白色的短袖衬衫,浅棕色的布休闲裤,白色运动鞋,斜挎着一个黑书包,戴着黑框眼镜,明明打扮得很普通,甚至有些土气,可是我经过那条街,第一眼就看到了你。然后我停下车,回过头,看着你向我这边走来,我当时只是想多看你几眼,结果你竟然也往我这边看了……”  简宁突然打断他,哑着嗓子说:“我没看你,我看的是你的车,我当时没见过你那样的车。”    朱南一怔,喜道:“你还记得?”  简宁冷哼,“然后你冲下车问我叫什么电话是多少在哪儿上学,我不说你就抓着我不让我走。后来你虽然走了,但一直跟着我去打工、回学校。那天为了应付你,我打工迟到,扣了一天的薪水,一天的薪水50块钱,够我吃一个礼拜的,我当然记得清清楚楚。”  朱南一愣,“你一个礼拜就吃50块钱?”  简宁道:“你现在才知道?所以还有一次,你说还你1000块会让我两个月揭不开锅,实在是低估我了,那其实是我一个学期的饭费。”  朱南:“……那你打工赚的钱都到哪里去了?”  简宁:“国立医科大学的学费、书费、资料费、住宿费、饭费、水电费、网费都很贵,奖学金又不多,我还要担负家里的生活费、简竞的学费、还有家里欠的钱……”  朱南从床上爬起来,“你们家欠的钱我不是都帮你还了吗?!”  简宁皱眉,“那我认识你以前呢?”  朱南:“……”    朱南呆呆地躺回床上,“那你认识我以后也没说过这些事,结婚的时候才让我帮你还债。”  简宁淡淡道:“我为什么要说,这有什么好说的,”  朱南:“可我一直都不知道……”  简宁:“知道了又怎么样?你永远体会不到我的生活,就如同我永远融入不了你的生活一样。”  简宁啪地又按灭了灯,“睡吧。”  朱南把保温杯端来,“再喝点儿水。”  简宁:“不喝了。”  朱南:“喝点儿,你嗓子哑的。”  简宁张嘴正要说话,朱南突然在黑暗中重重地吻了他一下,眯眼哄道:“就喝一点儿。”说着一手抬起简宁的脖子,一手喂他喝水。  简宁只抿了两口就又用被子把自己蒙起来了,接着,他听到朱南放下水杯,钻进身旁的被筒中,不耐烦地动来动去,接着感慨道:“简宁啊,我们究竟还能再有几个十五年……”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稍微交代一下最近的安排。 第81章 简宁一手捞起衣服,一手拉上朱思琪,大步冲出门,“思琪,跟爸爸走。”  朱思琪左右为难,一时跟着简宁,一时又回头看朱南,“爸爸,父亲还……爸爸……”    朱思琪那并不太好的表达能力再次受阻,他想说的太多,可时间太少,他不知道应该先说哪个,怎么说才能以最快速度让简宁消气。  简宁连电梯都不愿等,拉着朱思琪直接走楼梯。屋里传来东西翻到的声音,简宁一顿,心里隐隐觉得不安,不过听这声音,大概是朱南又摔东西了。  朱思琪却停住脚步不肯走,固执地对简宁说:“父亲没有追出来。”回头跑了。  简宁顿住,接着听到朱思琪一声惊恐的大喊:“爸爸———!”  简宁一个激灵,冲进房一看,朱南倒在茶几边上,浑身痛苦地痉挛,口中呕血。  他这才明白过来,朱思琪那句话的意思是:按道理朱南肯定会追出来,没追出来,情况反常,就一定是出事了。8888、秘密遗嘱 ...   简宁立刻叫来救护车,边治疗边往医院送,听着急救医生们的诊断,简宁只觉得浑身的血液一点点冷了下来。朱思琪打电话通知管家,目光却一直没离开昏迷中的朱南。  老管家带着朱南的两个主要副手和几个仆人赶来,立刻封锁了朱南重病的消息,同时跟院方交涉、讨论抢救、治疗方案。这一切简宁都没参与,他搂着朱思琪坐在急救室外的长椅上,两父子依偎在一起,给予对方信心和力量。  早在救护车上简宁就把朱南的病情了解清楚了,自然系灵力还长期吃素是万恶的源头,更重要的是,朱南只做了短时间治疗,再后来就单纯靠一些药性强烈的药物支持,身体状况一天天恶化,他却隐瞒了所有人,还装出自己很健康的样子。    简宁被无穷无尽的自责笼罩着,这几年来,他算是朱南最亲近的人,可他却没意识到,朱南正把自己一步步推向死亡。即使知道一些,却也没有真正放在心上。  他……是不是太差劲儿了?  难怪最近朱南不停地说时间不多了、他恐怕不长命、还有多少个十五年之类的话,可当时他气得七窍生烟,根本就没发现这些话背后的含义。  简宁深深埋下头,搂着朱思琪的手紧紧攥住,骨节咯咯作响。  “爸爸……”朱思琪拉起简宁的衣服,神情难过,欲言又止。  简宁搂紧朱思琪,“别怕,你父亲……不会有事的。”  朱思琪默然低下头,心里却想,是真的吗?  此时急救室打开,身上插着各种管子的朱南被推出来,直接往手术室走。    朱思琪还以为他平安了,连忙站起来,简宁却按住他,“别着急,抢救还没结束。”  朱思琪顿了一下,失落地坐下。  管家正好走过来,“简先生,借一步说话。”  朱思琪道:“是说跟父亲有关的事吗?我也想听,可以吗?”  简宁看着儿子顿了顿,随即对管家道:“说吧,思琪长大了。”  管家点点头,“经过专家组讨论,他们给出的治疗方案是利用手术和灵力催动,双管齐下,激发灵力核的潜能,让其释放出大量灵力,等伯爵大人渡过这次难关后,再通过物理治疗和灵力介入,修复灵力核,恢复生命体的正常状态。这个方案虽然比较冒险,但是是眼下唯一的办法。”  简宁前后一想,这确实是眼下唯一的办法。    朱南的病拖得太久,单纯的物理治疗早已失效。真灵一族体内的灵力核在生命体的整个生命中往往只被用了不到10%,朱南灵力锐减,灵力核的补给功能被破坏,只能激发灵力核中尚在沉睡的那部分功能。这是一种违抗生命体规律的治疗方法,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所以即使成功了,后面还需要大量的时间用于灵力核修复。更别说,激发灵力核潜能的手术,成功率只有一半多一点。  简宁感到了深深的恐惧,一种在渺茫的希望与强大的不确定中徘徊的恐惧。  管家道:“简先生,您是医疗人员,这个治疗方案的优劣我不必赘述,现在伯爵大人正在手术室里做准备,只要您答应了,手术就立刻开始。”  简宁愕然,“我……答应?”  管家道:“对。手术必须获得最亲近家属的同意才能进行,少爷年纪尚小,对此并不了解,所以选择权在您手中。如果您不同意用此疗法,医院将改用保守治疗,但保守治疗……您懂的。”    保守治疗,就是用温和的手段尽量延长病人的生命。这个尽量,可能是几天、几个月,或者几年,就朱南的情况来看,绝对不会超过一年。  保守治疗,在某种意义上,等同于等死。  管家道:“事关重大,简先生,请您考虑周全,尽快拿主意。”  一瞬间,朱南意气风发的摸样出现在简宁脑海中,他突然就平静下来了,抬起头,笃定地说:“麻烦您告诉院方,我同意采用激发灵力核潜能的治疗方案,请他们……全力以赴,我感激不尽。”  管家点头,“简先生放心,我这就去。”  管家走了,朱思琪才又不安地问简宁,“爸爸,选择这个方案,父亲就会平安了是吗?”  简宁按住儿子的肩,认真地望着他,“思琪,刚才爸爸说,你已经长大了,所以爸爸不能简单地告诉你用哪个方案就一定没事。父亲的病很危险,我们能做的,就是相信医生、相信你父亲的顽强意志力,你是他唯一的儿子,即使他昏迷了,也一定能听到你的祈祷和鼓励,明白吗?”    朱思琪先是一愣,然后重重地点了点头。  简宁又道:“同时,男子汉,必须要学会承受一切,你懂爸爸的意思吗?”  朱思琪继续重重地点头,“爸爸,我懂。”  简宁深深吸了口气,“那就好,现在,让我们一起给你父亲加油。”  简宁握住儿子的手,朱思琪也一脸认真的表情,心中暗暗念道:父亲……老爸,不要怕,你一定要好起来,我和爸爸都在等你回来。  手术持续的时间非常长,简宁知道朱思琪不愿回去睡觉,便让他靠自己怀里,示意他如果累了就休息一会儿。朱思琪静静地靠在简宁身上,锈涩的暗红眸子中有期待、有迷茫、也有不甘心。  最后他实在忍不住,脑袋重重一歪,睡过去了。  简宁把他抱进医院休息室,让保镖看着,自己又回到手术室外等待。    管家再次出现,简宁道:“管家先生,您年纪大了,还是去睡一会儿吧,这里有我。”  管家摇摇头,“简先生,还有一件事要告诉您。”  简宁一愣,“什么?”  管家道:“伯爵大人有一份文件,说是如果他发生意外,就让我立刻交给您,和您共同开启,按文件上的吩咐执行。现在这边的事情我都安排好了,请您跟我回家一趟,去取文件。”  简宁茫然,“什么文件这么重要?”  管家道:“我并不清楚内容,但我想,或许是伯爵大人的……遗嘱。”  简宁一愣,继而别开脸,低声道:“朱南现在生死未卜,我没心情看什么遗嘱,对不起。”  管家道:“这是伯爵大人曾经特别吩咐的,我相信一定很重要……”  “可我现在不能离开这里!”简宁大声吼起来,继而低下头,闷声说:“不好意思。”    管家道:“没关系,我能理解您的心情,其实我跟您一样,毕竟,我是看着伯爵大人长大的。三十岁那年,我接父亲的班,成为朱家管家,到今年,正好是第四十五个年头。我看着老爷结婚、生子、去世,看着老夫人为家族呕心沥血,看着伯爵大人从不懂事到懂事,他错过、悔恨过,他这十几年来,一边推着整个朱家向前走,一边……想尽办法弥补曾经的过失。我看着他和您的婚姻、和陆家小姐的婚姻,又看着思琪少爷长大,看着你们的痛苦与欢乐。说实话,我很想为你们做些什么,然而遗憾的是,我只是一个旁观者。现在,伯爵大人走到了人生最艰难的关口,我为他祈祷,而这也是我的终点。这次之后,我会把管家交给儿子,让他继续为朱家效劳了。”  简宁喃喃自语,“管家先生,我……”  管家道:“无论您在医院,或是离开,您对伯爵大人的心意都未曾改变。伯爵大人那样吩咐,一定有他的意图。现在情况紧急,或许伯爵大人在文件里有所指示呢?”    管家话未说明,简宁已然明白了。  如果朱南逃过一劫,那就什么都好说,如果朱南……就这样去了,朱思琪年纪尚小,到时朱家家主由谁继承、朱思琪的安全以及去向,都是极大的问题,稍有不慎,即有可能引发大动乱。  管家道:“只是回去一下,看看文件,不会耽误太久的,好吗?”  简宁抬头站起来,“不好意思管家先生,是我太短视了,我这就跟您去。”  管家微笑,“简先生说哪里话,我们都明白,现在最痛苦的人是您。”  简宁一怔,最痛苦的人是他?可他不是已经不爱朱南了么?    管家开车载着简宁进入贵族聚居区,走着走着简宁发现不对,“管家先生,这是要去哪儿?”  管家道:“伯爵大人说那份文件放在老宅的书房里,所以我们现在去老宅。”  老宅……就是朱南还不是家主时的那个分家,他们结婚的地方。  现在老宅只住了些佣人,负责日常清扫。管家与简宁匆匆走进书房,开柜子取文件,简宁环顾四周,这里的摆设没怎么变,他不由地想起和朱南在这里发生的事。  朱南曾经跟他赌气,呆在这里一天一夜,不吃不睡,接着他就被叶廷批评了,然后只好做了份据说很难吃的焖饭来跟朱南示弱、赔礼道歉,朱南还不领情。  那一年,他才二十四岁。  拆资料夹的声音响起,管家打开文件,放在他面前,“简先生,请看。”  两人一同望过去,那是由朱南亲笔手书的,并不叫遗嘱,而是各种批号印章齐全的家主令——    本人,朱家第四十六代家主朱南,亲批本令由朱家第四十任管家及真灵国千仁医院产科医师简宁共同开启,由简宁签字后即时生效。  第一,本人故后,所有私人财产由简宁及亲子朱思琪继承。  第二,朱思琪若有意愿,请宗家理事会各理事、宗家亲卫队队长、宗家内外辅一阶大臣、宗家管家辅佐其继承家主之位;朱思琪若无此意愿,则由宗家理事会主持,在贵族名册上消去其名,逐出家族,身份降至平民。本人提议第一分家管事继承家主之位,最终任命由宗家理事会、宗家亲卫队队长、内外辅各阶大臣讨论决定。  第三,自本令生效之日起,命历任宗家亲卫队无条件、无理由对简宁一家及其后代提供保护和援助,凡有真灵国历史一天,简家与朱家同在。  第四,玫瑰令自本令生效之日起重新打造,原令剥夺其效力后,赠予简宁,以作留念。  第五,本人故后不入家主墓群,紧邻亡父亡母墓地即可。简宁如有意,则在其故后请入宗家墓园,与本人合葬,一切由其自愿。  第六,本令自生效之日起一式四份,宗家理事会主理事、宗家第四十任管家、宗家亲卫队队长、简宁各执一份。  朱家第四十六代家主朱南,一三二零年一月一日。 第83章 “爸爸……你,在干什么?”  简宁红着眼睛,满脸泪痕地扭头,朱思琪又是一震,微微张开嘴。  简宁手背一抹眼泪,站起来招手,“过来,别怕,爸爸……没事。”  朱思琪这才走过去,看着简宁的脸,伸手给他擦了擦眼泪,“我醒来看不到你,我……好害怕,他们说你在这里,就把我送来了。”  简宁抱住他,“别怕,爸爸不会离开你。”  朱思琪仿佛想到了什么,唔地一声开始抽泣。  简宁立刻明白了,道:“父亲也一定不会离开你,要有信心,知道吗?”    朱思琪点点头,继而一边抽泣一边说:“爸爸,那天是我问父亲,你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跟我们一起住,我想跟你一起住,父亲就说,等你们旅游回来,应该就可以了。”  简宁恍然,原来那是朱南给儿子希望、也是给自己希望的话;原来,是因为他没有了解清楚,自以为是。他难过地看着儿子,“我知道了,我知道。”  朱思琪又道:“还有,我是真的自己梦到了姑姑,不是父亲让我说的。我刚刚睡觉的时候又梦到她了,她很难过,还哭了,说她看到你这么难过,她很伤心。她还说,要你尽管去过自己想做的事,尽管去追求你的幸福,因为她最高兴的事,就是看到你获得幸福。”  简宁怔住,朱思琪连忙又说:“爸爸,我没有骗你,是真的……”  简宁忙道:“我知道,是真的,是我错怪了你和你父亲,对不起,爸爸对不起你们……”  朱思琪摇摇头,“没关系,父亲以前也经常说,是他对不起你。”  简宁默然,余光望着桌上的那本画册,心如刀绞。    “思琪,你父亲不喜欢你叫他父亲,喜欢你叫他老爸,你以后都叫他老爸,好不好?”  朱思琪一愣,简宁认真地看着他,“如果你能做到,以后都叫他老爸,爸爸就再跟老爸结婚,以后咱们一家人一直住在一起,好不好?”  朱思琪的眼睛亮了起来。  简宁道:“思琪,你能做到吗?”  朱思琪重重点头,“嗯,可以!我一定会改掉!爸爸,谢谢你!父亲……老爸知道了会很高兴的!”  简宁露出感慨的微笑,“是,他会很高兴。不过,你不应该谢我,因为这一切,都是你老爸一个人的努力,无论是对我还是对你,他付出得最多,你应该谢的人是他。”  朱思琪露出疑惑的神色,是懂非懂地点点头。    简宁重新拿起戒指盒,这次,他坚定地将其中一枚套在左手无名指上,另一枚连着盒子放在兜里,拉起儿子往外走,“思琪,我们去医院,一起等老爸醒来好不好?”  朱思琪紧紧握着简宁的手,与他一同出门。  黎明前夕,一抹熹微的晨光出现于东方的天空,不久后,它定能驱散笼罩于世界的黑暗,让最灿烂的阳光,无差别地洒向大地。    正文完结 作者有话要说:呼啦啦正文完结!明天还有一章长长的番外!新文链接:防崩地址:http://.jjwxc/onebook.php?novelid=1526399一个热爱足球的少年努力实现梦想的故事,热血足球+小清新爱情!优质靠谱攻vs蹦蹦跳跳受~希望大家继续支持!9090、美好番外 ...   三个月后。  朱思琪兴致勃勃地给简宁眼睛上蒙上黑布,小心翼翼地拉着他出门,上车。  简宁始终保持着淡淡的微笑,握着儿子的手,听车子发动,风吹进,轻轻拂过脸颊。虽然蒙着眼睛,却仿佛能从风声中看到周围渐渐后退的街景。  “思琪,你要带爸爸去哪儿?老爸呢?他今天不是出院么?”  朱思琪认真地点点头,“是啊,所以老爸让我带你去见他。”  简宁失笑,“那为什么不去医院?还要蒙上眼睛?”  朱思琪道:“老爸说不能说。但是是好事,爸爸一定会高兴的。”  简宁不再发问,伸手揽过儿子,与他一起耐心等待着未来的惊喜。    感觉过了两个多小时,车停了,简宁伸手要揭蒙眼的布,却被儿子制止。  “不行爸爸,现在还不能摘下来,再等一下下,马上就好了。”  简宁无奈,“那好吧。”  朱思琪继续当向导,拉着简宁下车,简宁闻到了田间泥土的气息,隐约有种熟悉感,他好像……知道这是哪里了。他听得到儿子的运动鞋在地上一踏一踏,十分有节奏感,接着越来越快,好像等不急要去目的地了。从这脚步声中,他仿佛能看到朱思琪脸上的兴奋和笑容。  走了二十来分钟,朱思琪停下脚步,开心地说:“爸爸,到了!”  简宁:“那现在可以摘下来了?”  朱思琪正要点头,突然又说:“不行!再等一下!”    简宁一顿,一串钢琴曲飘来,音符流畅,曲调悠扬。  深深的熟悉感从简宁心底冒起,可他却想不起究竟是在哪里听过,琴音一下一下击在他心头,他不由地抬脚走向琴音的源头。  钢琴曲由缓慢悠扬,进入急促激昂的部分,成串的和旋十分有力地连续响起,层层叠叠,听得人心中激动,仿佛站在碧蓝的海边,看白色的浪花一推一进。  简宁向前走,离那架钢琴越来越近,声音聚拢,在室内回荡,心与乐曲的距离更近了。  简宁摘下蒙眼的黑布,明亮的光线让他双眼一痛,朦朦胧胧中,朱南一身笔挺的黑西装,红发束起,刘海斜在脸前,俨然是他们结婚时的摸样。    朱南微闭双目,一脸迷醉,一双修长的手熟练地在琴键上跳动游走,身体随着音乐的起伏痴迷地晃动,刹那间简宁想起来了,这正是可仪此生的最后一曲、更是专为他而即兴创作的、以他的名字命名的乐曲,《简宁》。  当年离婚时简宁净身出户,什么都没带走。原本放在口袋里的曲谱在经过一场变故后也不知去向,没想到,竟是被朱南收了起来。  更没想到,今生今世,他居然还能再次听到这只属于自己的乐曲。  而为他演奏的两人,又都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简宁眼眶微湿,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有什么不满足。  他扶着钢琴站着,认真凝视朱南的面容,虽然还残留着些许大病初愈的虚弱,但最耀眼的,却是失而复得的喜悦和沉浸于爱意中的浓浓深情。    一曲终了,朱南像那次为他唱歌一样,仔细地回味了一下,才睁开眼睛笑着。  简宁也笑了,“谢谢你,我很喜欢。”  朱南起身,“还记得这里吗?”  简宁环顾四周,“当然记得。”  这是他们度蜜月的地方,钢琴旁停着他们只骑过一回的单车,旁边还有一辆小号单车,同样非常绚丽,不用说,是特地给朱思琪准备的。  朱南冲不远处的朱思琪打了个响指,“儿子,你来。”  说着离开钢琴的位置,牵起简宁的手,“赏脸跳个舞吧。”  简宁一怔,“我都忘了。”  朱南自信满满,“无妨,随便跳。”    朱思琪钢琴学得不怎么地,只将就能弹首最简单的舞曲。  音乐声响,无措的简宁被朱南拉起双手,带着他在这栋小别墅的厅中缓缓迈步。简宁跟着朱南的节奏随意移动,完全不顾什么舞曲配什么舞步,只是拉着手、沉浸在音乐中、浅浅微笑,凝视着对方眼中的自己。  他们跳着跳着便抱着对方的腰,然后离得越来越近,最后干脆靠在一起,像两只黏在一起的螃蟹,腻歪地挪动。朱思琪把舞曲反反复复弹了一遍又一遍,朱南和简宁仿佛觉得这样还不够,便闭着眼睛接吻,那吻浅而淡,唇瓣轻轻摩挲,交换着彼此的温度。  简宁脑中眩晕,仿佛置身梦中,清音跳动、鸟语花香、良辰美景,赏心乐事。    然后,朱南带着他退到沙发旁,抱着他的腰坐下。简宁自然坐在了朱南腿上,朱南轻轻解开简宁的衣扣,将手探了进去。正专心于接吻的简宁一怔,退开身子睁眼道:“别胡来,思琪也在。”  朱南失笑,“思琪早走了,他有个毛病,弹钢琴半小时必定犯困。”  简宁愕然,这才发现钢琴声已经停了,他刚才居然一直未察觉。  朱南搂着他的脖子道:“思琪比你进步了,我很高兴。”  伸手脱他衣服,简宁按住,“那也不行,这是客厅。”  朱南摇摇头,“我把这里租下了,不会有人来。”  简宁一怔,朱南将他抱得更紧,“你怎么还这么别扭?”  接着再不等简宁说话,直接释放出雪藏了许久的攻击力,将他压在沙发上。    此次朱南不仅死里逃生,还终于实现了苦等十五年的一家团聚,加之战争后,五大贵族重新划分势力格局,局势平静,他自然要先放下工作,带着老婆孩子好好享受人生。  他们一家三口在这个农家小别墅里一住就是小半年,朱思琪又长了一岁,已经隐隐有些大人模样了,而简宁的肚子也微微隆起。  已近四十岁,地地道道的中年人,儿子都十六了,他居然又怀上了第二胎,自然觉得很是尴尬。朱南与朱思琪却很高兴,朱思琪更直接诚恳地表示,他非常希望能有个弟弟或者妹妹。  这话无疑坚定了简宁的信心,何况能从头开始再养一个孩子,也很不错。  他学着朱南的样子揉揉朱思琪的脑袋,“想要妹妹是不可能的,肯定是弟弟。”  朱思琪撇撇嘴,有史以来第一次反抗了长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