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魔般的男人》 第一章 静谧乡间的中午时分,有着缓步的氛围,时间似激流遇着了阻碍的大石,速度被迫缓了下来,慢慢的在一户与一户之间流淌。 一辆铁灰色的福斯polo车忽地自县道急弯了进来,驾驶座的女郎瞄了一眼路口矗立的,刻有“欢迎光临芋仔寮”的石雕,心想,她总算找对地方了。 关颖玥在仅能容两台车子交会的柏油路旁停下,拿出手提包内的紫红色记事本,翻到以便条贴做记号的那一页备忘录,上头以清晰的大字写着--芋仔寮田央20-5号。 真是一个毫无逻辑可言的地址,就连gps都直接挂蛋,回应找不着。 关颖玥推起茶褐色墨镜至头顶,审视右手边的门牌,上头写着“芋仔寮一号”。 一号。 前头没有“田央”两字。 这是什么样的乡下地方,竟然连路名都没有? 关颖玥有些不耐的啧了声,四处打量。前方不远处有两名阿嬷正坐在门口聊天,似乎也对她有着好奇,两双打探的眼毫无顾忌的直接落在车上,念念有词的嘴应该是在讨论她这个忽然出现的陌生人与车子。 既然是芋仔寮人,必定知道这怪地址是落在何处。 她驱车前进,稳稳停在两名阿嬷前方。 阿嬷们一见车停,脸上的好奇更为加深,带着期盼的蠢蠢欲动,像是等这一刻等了很久似的。 开启电动车窗,明丽的脸孔对向阿嬷们,还没开口呢,其中一名阿嬷就迫不及待,以充满热情的语调问:“小姐,虾米歹计?”(小姐,什么事情?) “请问田央20-5号在哪?” “啊?”阿嬷瞪大眼,一脸无知。“你共虾?”(你说啥?) 不会吧,难不成这两位阿嬷听不懂国语? 可是她的台语又很蹩脚啊! “那个……”关颖玥拚命在脑海中思索她仅知的简单字汇,“借问几咧,蚕恩里席……里札记go后低对?”(借问一下,田央20-5号在哪?) 阿嬷将耳朵凑过来,“虾毁啊?”(什么啊?) 唉,她承认她也听不太懂自己在说啥。 “几咧对记低对?”(这个住址在哪?) 她将本子摊在阿嬷面前。 阿嬷摇头,“阮不卖力啦!”(我不识字啦!) 她真是大白痴,国语听不懂了,又怎么可能识字呢? 另一位阿嬷问:“里咩催像啊?家ㄟ郎阮都相识,里共阮丢灾。”(你要找谁?这的人我们都认识,你说我们就知道。) “黑啦,阮都姓林,都相识ㄟ。”(对啦,我们都姓林,都认识的。) 林? 关颖玥瞠目。 她并不是要找姓林的人啊! “挖辅系咩崔姓林ㄟ,系咩崔姓……”唐怎么念?“ㄊㄥ……”好像不对,“ㄊㄨㄥ……”也怪怪的……啊!她想起来了,“挖咩催姓ㄉㄨㄥㄟ啦!” “ㄉㄨㄥ喔?”阿嬷对望了一眼,“系辅系希咧……” 阿嬷叽哩咕噜说了一大串,意思是说,这里的确有个姓唐的,在去年跟一个叫林福田的阿伯租了房子,将整间三合院都租下了,问她是不是要找这个人。 听得懂台语,但不太会说的关颖玥立刻点头。 就算不是也得去碰碰运气。 “希咧郎怪怪喔,里机咧查某囡仔爱咖注意ㄟ……”(那个人怪怪的喔,你一个女孩子要注意点。) “挖ㄟ啦,多谢……” 问清楚方向,关颖玥立刻驱车前往。 行至第三条路时左转入一条弯道,直行,过了五条巷子右转,还以为迎接她的就会是那座三合院,想不到竟是一片田。 关颖玥愣了愣,过了好一会儿才发现在田与田之间的路中央,还真的有座三合院。 难怪叫“田央”。 她的额上三条线。 开了两小时的车程,远从台北来到云林,又找芋仔寮找了两个小时,希望别让她白跑一趟啊! 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近几年数次夺走珠宝设计大奖,难得的华人代表,却几乎不曾在媒体上露面的唐思旅,你就千千万万当真住在“田中央”,否则,她的企划就要功亏一篑,明年人事变动时空缺的经理职位,就要离她而去了! 关颖玥,是雅典百货公司的公关企划主任,公司在十月份有个特展,原属意她来负责,但她推出的珠宝婚纱展企划并未得到太大的认同,毕竟类似的展览已经不少,是她丢出将会取得尚未在亚洲设立卖点的alextang珠宝的首次展览跟柜位的承诺,才让上司肯给予放手一试的机会,不过前提是,两个星期内就得拿到设柜合约。 alextang,也就是唐思旅,当初是在美国发迹,先是夺得各项设计奖项,取得名声后,才开始扩展业务工作,所有活动、代理、销售与发言人皆是由他的哥哥--唐思聪一手掌控。 关颖玥早跟唐思聪交手多次,可这男人非常机车又难搞,立场坚定不妥协,坚持展店至亚洲的计划尚未开始,而就算计划开始推行,也会先至东京、上海等都市起步,不是从台北。 什么东西啊!关颖玥火大的敲击方向盘。 明明就是台湾人出身,父母也都是台湾人,国小时才移民到美国去的,喝了洋墨水就以为自己变成外国人了,“饮水思源”四个字忘了怎么写吗? 真是令人不齿! 果然商人都是无国界,两眼只往“钱”看,没格! 后来一位在珠宝界的朋友,见她屡屡在唐思聪面前吃瘪,好心的告诉她,唐思聪不是一个好说话的人,唯一有可能改变他决定的只有他弟弟,也就是设计者--唐思旅。 毕竟唐思旅是alextang这家珠宝设计公司的灵魂人物,他若决定先在台北设柜,唐思聪在尊重弟弟意思的前提下,成功机率将大增。 只是唐思旅行踪成谜,没人知道他到底窝在何处,这个人平常深居简出,就连媒体都很难找到他的踪迹。 去年他首次与一家国际级化妆品公司合作,设计限量版的秋冬彩妆系列,在盛大的发表会上,出席的还是哥哥唐思聪。 关颖玥费尽心思动用了所有的人脉关系,甚至还花钱找了侦探,费尽千辛万苦,才找到他的居所。 没想到以为远在天边,却是近在眼前。 这一位被封为设计天才的国际级大设计师,竟然就住在云林的一个到处都是田的乡下,而不是任何一个纸醉金迷的繁华都市,或充满神秘色彩的异国土地! 太神奇了! 行事异于常人的唐思旅说不定跟他哥哥一样的难搞……不!甚至更机车! 毕竟两人同血缘,而且唐思旅还是个艺术家,艺术家的思维,一般正常人可是不容易理解的。而很不巧,她是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正常人,凡事要有逻辑,要有规则,否则就会脑袋打结,就好像住址没有路名、没有号码,就会找不到地方。 车子在三合院前的红砖广场停下,关颖玥拔掉墨镜下了车,一袭剪裁简单的合身裤装掩不住玲珑曼妙的身材,利落的短发显现形露于外的干练,就这样直挺挺的站着打量四周的模样,像极了出任务的美女杀手,乡下的破旧三合院顿时成了电影里最美丽的一景。 拥有模特儿身材,与明星脸蛋是多少女人的梦想,可这对于极力在工作上要求表现的关颖玥而言,却是一颗讨人厌的绊脚石,于是她始终保持短发,仅着裤装,绝不展现娇柔的一面。 可就算她打扮中性,那张即使未施脂粉依然秀丽的脸蛋,仍让追求者前仆后继,其中不乏社会地位举足轻重的豪门世家。 她很清楚他们看上的只是她的皮相,而不是她脑袋里的东西,而这些可说是女人梦想中的追求者,却只让她觉得烦不胜烦,因为他们的出现让那些嫉妒她、羡慕她的男人女人更加重了言语中的ph值,酸言她既有能力当少奶奶,何必那么辛苦为五斗米折腰。 明明她工作实力强,短短三年时间即坐到主任的位子,但背后仍有人说她是靠美色得来,完全忽略她可是每天工作十二个小时才拚出现在的成绩。 所以,alextang的亚洲第一家设柜合约,她一定要拿到手,得到经理职位,封了下面那些无聊人士的口! 三合院呈ㄇ字形,两边各隔了一间屋子,前方一间,弯角又各一间,所以一共有五道门,其中左前方弯角的门是大敞的,关颖玥上前一看,这房的格局应该是客厅还是饭厅之类的,占地不大,靠墙处摆了一张大桌子跟两张长板凳,另一端墙上则钉了个置物架,除此以外,没有其他家具或装潢。 房子看起来十分老旧了,应该有五十年以上的历史,就算近期重新粉刷过也遮盖不住残破的痕迹,她下意识蹑手蹑脚走入内,就怕脚步太重等等屋顶垮了。 在她的左手边有一道门,里头是古老的砖造炉灶,打扫得干净,而且看得出来有使用过的痕迹。 这么说来,她身处的这间房应该是餐厅? 也在她入屋时,才发现原来餐厅的后面还有间房,房门是紧闭的,可见这三合院并非仅有眼前所见的狭小,说不定房间的数量大于五间。 她退后出了门,过高的门槛差点绊着了她。 “请问,有人在家吗?”希望不会又出来一位只听得懂台语的阿嬷。 她喊了数声,右后方,也就是三合院正中央的门以被主人十分发狠的力道拉开了。 关颖玥回头,只见一名身形颀长,身材偏瘦,穿着宽松衣物,站在宽门槛上时,见不着眼睛以上部位,只看得到半脸乱胡的男人慵慵懒懒的双手吊在门框,晃啊晃的问:“冲啥小?” 他讲的是台语,而且还是很难听的那种。 该不会是个流氓之类的吧? 关颖玥凛着心上前,一靠近就闻到酒臭味。 竟然有人大白天就喝得醉醺醺的? “我想找唐思旅先生。”她保持男人手构不着的安全距离,预防一有变化,还有逃跑的机会。 “冲啥?” 少了一个“小”字,听起来顺耳了些。 “你是唐思旅先生吗?” “冲啥啦?” 他回得不清不楚,关颖玥毫无把握眼前的是否是她要找的人。 男人步下五公分高的门槛,关颖玥终于看到五官中唯一可看清的眼睛。 那是一对狭长的眸,单眼皮,即使在酒醉中仍显清澈,只是血丝多了些,还有些浮肿,像是一整天都泡在酒精里一样。 她虽仅看过唐思旅一张不甚清楚的远照,但唐思聪是他哥哥,也有一双眼神明亮纯净、与商人铜臭气息完全搭不上边的漂亮单眼皮眼睛。 是了!这就是她要找的人-- 唐思旅! 一确定对方身份,关颖玥急忙拿出名片,自我介绍,“唐先生,我是雅典百货的公关企划主任,敝姓关,这是我的名片。” 唐思旅好似没听到她的自我介绍,而是上前了一步,忽然兴致大发似的直盯着她瞧,一转为锐利的眼将她自头打量到脚,再从脚打量回脸上。 她觉得自己好像一件刚完成的雕像,正在接受评审员的审查。 然后,乱胡后的嘴角上扬了。 第二章 “你是今天要来的那个模特儿?” 模特儿? “不,我不是!”她刚说得很清楚了不是?“我是雅典百货……” “小鸡这次终于找对我要的了!” 巨掌猛地扣住纤腰,猝不及防的关颖玥全身僵直,然而更让她差点尖叫的是眼前一片浓浓酒臭味的男人竟然俯下头,以一种十分热情兴奋的情绪与她脸贴脸,好几次唇片差点就擦过她的唇,双手更是毫不安分的在她身上摸来摸去,大胆的让人错愕。 “就是这个感觉……没错!就是这个感觉!”沉寂多时的灵感在他脑中乱窜,他需要更多的感触去抓住线头,将其收拾整理成一个完整的图案。 于是他将她抱得更紧,很干脆的吻上她,含吮、舔舐,好像她是颗好吃的糖,而不是个人。 “唐先生!”惊醒过来的关颖玥差点就一拳挥出去,还好理智叫她的拳头在脱离掌控之前收势,改将他的脸推离,“我是雅典百货的公关企划主任,不是模特儿!” 什么模特儿,他是指妓女吧! 没想到唐思旅竟然有叫“鸡”的习惯,而且他刚刚是不是说什么“小鸡”?那该不会是皮条客的代称吧? 她身上穿的是长裤套装,衬衫上的扣子也才打开最上面一颗,外头还套着黑色短版薄外套,是哪一点让他误以为她是个“鸡”了? 她的偶像、她最最崇敬的设计师竟然会嫖妓?! 这现实的打击未免太残酷! 在云林的路上找寻芋仔寮田央20-5号的同时,她的心充斥着即将见到偶像的喜悦。 她非常非常喜爱他的设计,她在他的设计上看到了灵魂、看到了感动,她永远难忘她第一次在美国亲眼见到非卖的首次作品时内心的悸动,当时,她就下定决心一定要引柜alextang至雅典百货,而且是全亚洲第一家! 可谁会知道,她最崇拜的设计师的嗜好之一竟然是嫖妓! 关颖玥听到自己的心发出如镜子般迸裂的清脆声响,一条一条的裂开,几乎要化为心碎的粉末了。 唐思旅恍若未闻她的声明,大掌竟然直接罩上浑 圆,满意地啧啧出声。 “这个好!这个好!”这个线条超完美,弧度让他超有感觉。 好个屁! 理智线终于断裂,关颖玥使尽吃奶力气将唐思旅推开,并抬脚狠狠踹上他的命根子。 “色胚!”她朝着躺在地上,两手抓着胯间哀号的大色狼比了个中指,才踏着愤恨的脚步离去。 怎么会这样? 唐思旅怎么会是个荒淫无度的大色狼? 她宁愿他脾气臭一点,相处难一点,个性怪一点,要求多一点……不,就算多很多很多点都无所谓,就别是个下流的混帐臭男人! 一个可以在设计作品上看见跃动灵魂的设计师竟然喜好嫖妓…… 爱女人不会找女朋友,为什么要嫖妓? 是贪图新鲜爱玩乐,还是爱当大爷被服务? 她不懂! 她觉得他好脏,那些闪亮的珠宝在霎时间都蒙上了尘。 抹掉不甘心的泪水,以免影响行车视线,关颖玥觉得她的心口被狠狠敲碎了一大块,对他的崇拜在这天全数瓦解成撒哈拉沙漠的沙。 手机铃声响起,她按下耳上的蓝牙耳机,“喂?” “颖玥,我经理。” “经理。”她立即抽了下鼻子,以防被听出她刚哭过。 经理齐郁舍是当初带她入行的贵人。 小道消息指出他即将被派到高雄筹备高雄分店,荣升为分店副总经理一职,他一走,公关企划部的经理位子就空下,谁会接任的谣言在公司内传得沸沸扬扬。 齐郁舍亲口向她证实这个传言,也明白告诉她,对于接任的经理他将不吝啬推荐她,但首要得在这次的特展拿出骄傲的好成绩,只要她手上的企划成功,由她接任的呼声极高,要她好好努力。 她对于这个经理位子虎视眈眈,势在必得! “你找到唐思旅了吗?”齐郁舍问。 “找到了。”也发现他的真面目了! “你现在在车上?”齐郁舍自环境音辨认,“你要回台北了?说服他了?” “没有,我……我遇到了一点困难……”她不想再与大色狼有任何接触。 “你遇到困难就要放弃了吗?”齐郁舍自关颖玥的口气中猜出她的决定,语气变得凌厉,“我认识的关颖玥就只有这么一点能耐,当初的雄心壮志全是笑话一场?” 被恩师如此责备,关颖玥十分难受。 她的外型打小便出众,但这对自尊心强,对自身能力颇有自信的她非但没有加分作用,反而成了阻碍的石头。 当年,家境普通的关家意外得到亲戚的一笔遗产,父亲决定让小她两岁的弟弟关夏彦出国留学时,她表明她也想出国读书,却被父亲一口回绝。 弟弟读的是台大没错,但考上政大的她也一样实力突出啊,为何不让她共享机会? 母亲甚至还说,她长得漂亮,毋须费心在事业上,像演艺圈的女艺人一样,找个小开嫁,就一辈子衣食无虞,不愁吃穿,还可连同父母一块儿庇荫。 谁说女人仅能靠男人?! 她才不要嫁入什么豪门当什么少奶奶,豪门的媳妇外表看来光鲜亮丽,但真正过得好的有几个? 她又不是那种低声下气、唯唯诺诺的料,更不屑当个花瓶给男人养。 她一定会闯出一片天给看低她的父母瞧瞧! 出社会之后,她很快的就考进一家连锁杂货用品批发店工作,然而就算成绩斐然,亦被同事当成侥幸,谁都不肯认同她的实力。 只有齐郁舍不同。 他长她十五岁,人生经历比她多很多,他开导了她的愤世嫉俗,也替她辟了一条明路,而且从不否定她的成就,公正公平的让她得到该享的甜美果实。 所以她一点都不想辜负他的厚爱与提拔。 她不是个爱过话、多嘴多舌的女人,唐思旅私底下的行为是他的个人隐私,她没有权利散播,就算是尊敬的恩师亦同,所以她不能直接说明她想放弃的缘由,但她也很清楚,就算她真说了,也会惹来恩师一阵更凶猛的怒火。 “他的行为不端与他的设计才华无关!就算他下面嫖妓嫖到烂掉了,他还是一个出类拔萃的时尚珠宝设计师,既然你要他的名,就想尽办法将合约弄来!” 她猜,齐郁舍一定会这样怒责她。 没错,他个人的私生活糜烂是他家的事,大白天就喝酒嫖妓也是他家的事--或许这就是他从不暴露在镁光灯下的关系,以免嫖妓不方便--她要他的才华跟名气替她的未来铺路,她干嘛纠结在他的操守上? 从他今天下午的反应,可见他对她的外型十分满意,说不定她用用女人的武器,就可省去费三寸不烂之舌的劲,直接在床上要他把合约签下! 不不,她这只是想想而已,只是一时遭挫的软弱,真要用上床当手段,不就等于说明她能走到今天,完全是靠美色? 她才不屑! “经理,我想请三天假。” “要战斗啦?”齐郁舍的音调总算掺了些许愉悦。 这是他的爱将,一个倔强不输人,自尊不输人,能力不输人的美丽女子,他期待着她在时尚界发光发热,作为一名推手,他将与有荣焉。 “嗯,我一定会将合约签回来。” “好,我准假。” “谢经理。” 结束通话,关颖玥在下一个路口掉转了车头,回到云林市区寻找可住宿的饭店,并在附近商店买了替换的衣服跟日常用品。 待一切处理就绪,她坐在房间内的沙发上,曲着双腿坐至最深处,膝盖上放着紫红色记事本,翻开的那页为空白。 她一定要拿到合约,首先使用的招数是--投其所好。 低头,握笔的手在空白的纸页上振笔疾书。 再次回到那间三合院前,是隔天一早九点。关颖玥直接走近最中央的屋子,粉拳用力敲击门板。 “唐思旅唐先生,你在家吗?唐先生!” 敲了数下,没人理。 她左瞧右瞧,这一次没有任何一间房的门打开,莫非他人不在? 没关系,她可以等。 自提包内拿出紫蓝色方帕平铺于门前的走廊上,她端坐在上头,耐心等待。 过了不知多久,有一辆车缓缓趋近。 难道他回来了? 关颖玥连忙站直,等候隔离贴纸贴得跟色情酒店一样黑的车子停在她车旁,驾驶者下了车。 个子明显小了唐思旅两号的男人出现在她眼前,目测与一六八的她差不多高,身材却是她的两倍的男人绝对不会是不慎吃了欧罗肥的唐思旅。 那男人一见到她,脸即露出喜色--关颖玥解释为淫荡之色。 他只差没流口水了。 “是你吗?”男人一脸欣喜的上前,“不错不错!这好!这好!他一定会满意的。” 可恶!该不会又一个把她当成“鸡”的男人吧? “我不是鸡。”关颖玥正色道。 “我当然知道啊!”男人哈哈一笑,语气十分轻佻,“小鸡是我嘛,当然不是你。” 原来这就是那个皮条客--小鸡? 这么肥壮的身躯,哪儿小了?应该叫肥鸡才是吧? “来来来,”小鸡走在前方,“你已经是第十一个了,再不成,我就要切腹谢罪了!真奇怪,这台湾模特儿也不少,一堆名模还有嫩模,怎么就挑不出一个让大师中意的。还好你来了,呵呵呵……”小鸡忽地偏过头来,“但我好像没看过你的照片?” 废话,那是因为她不是“鸡”! “你不上相对不对?”小鸡不等她回答就自己“找”出答案。“不上相的当模特儿真可怜,才到照片这关就被刷掉了,你一定受了不少不上相的委屈吧?”小鸡一脸同情的看着她。 关颖玥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懒得跟他多做解释,更不想对一个皮条客递名片,说明她的来意与身份。 随便他怎么胡扯乱想,看到唐思旅比较重要。 “请问唐先生呢?” “他应该还在睡吧。” 原来是在睡觉,不是不在家。 小鸡开了左前方的餐厅大门入内,直接弯进厨房。 “他的作息一向很固定,大概再……”他看了看手表,“四十三分就会醒来了。”也就是十一点的时候。“我得在他醒来之前做好午餐,免得他起床时没饭吃,会宰了我做麻油鸡!”小鸡自以为幽默的呵呵笑。 觉得很难笑的关颖玥仅是撇了撇嘴角。 原来,皮条客还得兼当“厨师”? 这两人必定合作很久了吧,熟到连他家钥匙都有了。 一个嫖妓,一个召鸡,合作真无间! 不齿啊不齿! 可是,再不齿也得忍耐,为了光明灿烂的前途,她一定得忍耐! 关颖玥十分好奇看上去顶多三十来岁的肥……不,是小鸡,名不副实的小鸡要怎么用古代人的炉灶煮饭,便跟着进来厨房。 只见他将刚买回来的食材除去现用的一部分,其他的则分门别类放入冰箱,就在冰箱的一旁,有个可说十分现代的厨具非常突兀的置于厨房的最后侧。 原来不是用炉灶煮饭。关颖玥感到失望。 第三章 她长这么大也没见过人生柴起火,还以为今天有机会亲眼目睹,原来实际上使用的还是现代的瓦斯炉。 这不就像唐思旅吗? 艺术家、时尚珠宝设计师等高雅的头饺冠在他头上,骨子里却是个沉湎淫逸爱嫖妓的色男人! 对了,忘了加酒鬼两字。 关颖玥两手环胸,斜靠在同样为砖造的门框上,注视在厨房中忙碌的身影。 这古老的房子全都是用一砖一瓦盖起,每一道门都有门槛,高约五公分,宽为一个砖头横放的宽度,当她穿着高跟鞋踩在门槛上,头就几乎顶到门框上方,无怪乎唐思旅是直接看不到眼睛以上的部位了。 小鸡是个爱说话的人,虽然他正忙碌于中餐的准备,还是记得她的存在,未将她“冷落”。 “你入行多久了?”小鸡问。 他在问她从事“妓女”行业多久了? 她撇了下嘴角,“四年。”等唐思旅醒来,他就会知道他错得多离谱! “你该不会二十岁就入行了?” 他以为她会开心的感谢他将她猜得如此年轻? “不,我今年三十一了!”她冷冷的回道。 她在时尚百货界四年,入行前三年是在一家连锁杂货批发店工作,直到遇到齐郁舍才跳槽至雅典。 “啊?”小鸡诧异的转过头来,“这么老?”他面有难色,“该不会衣服脱了肌肤弹性就不优了吧?这样就难办了说……” 难办?难办个头啦! 最好她当真肯脱了衣服陪唐思旅上床……不过,若是以合约作为交换条件的话……她的心中有了挣扎。 这是背水一战,与唐思旅的合约关乎她的升迁,若是与他一夜情可得到alextang珠宝的引柜入雅典百货,还有升上经理一职的话,她知道,她愿意的,就算她有多不齿这样的行径。 在她的心中,成就大于一切,是她目前人生中最为重要的一件事。 她要证明自己的优异,证明父亲当初不肯花钱培植她的决定是错的。 想想看她弟弟关夏彦,在美国读完硕士之后就直接留下来跟一些同学搞起电脑游戏软体制作,果真是注定当一辈子的御宅族了。 可是她不同,她汲汲营营社会地位,日日将自己打扮得光鲜亮丽,名片一递出就获得对方赞赏的惊呼,赞誉她不只有美丽的外表还有优异的脑袋,简直可说是个完美的女人。 但关夏彦呢?问他跟朋友合伙的职称为何,他也只会傻傻的说是软体开发程序设计师,可见他那只会栽在电脑、动漫、电玩的呆脑袋,让他的朋友直接将他坑了,连个类似ceo的漂亮头饺都不肯给。 她看得出父母对他有些失望,这更让她暗中得意非凡。 “我还以为我可以暂且脱离找人地狱了!”小鸡开始大吐苦水,“先前找的没一个是大师中意的,说什么引不起他的灵感……” 灵感?说得好听,明明就是欲望! “看了没fu。他告诉我,灵感这东西就是在当下会有海啸在脑中卷起,波涛汹涌,淹没他所有的感官,灵魂被其驾驭,忘神在激荡之中……他说的我半个也听不懂,不过这就是大师啊!大师的想法是异于常人的!” 喜好酒色的程度的确是异于常人!她再也不能同意的点头--即使说得激动的小鸡完全是背对着她的。 “如果你能在与他相见的刹那,让他仿佛被海啸给席卷、淹没、最后被拖走,那你就是他要找的人了。” 上床就上床,想纵欲就纵欲,说一堆美丽的辞藻糊弄人也不会美化他的行为。 小鸡在说话的时候,手上的动作完全没停过,也不管身后的女人根本没实际开口搭理过他,一人的独角戏演得很过瘾。 “对了!”小鸡忽地转过头来,“我好像还没自我介绍。” 他用腰间的围裙擦干手上的水渍,自上衣口袋拿出名片匣来,抽出一张名片交给关颖玥。 “我是大师的私人助理,其实就是照顾他生活起居跟打杂的,要是没有人管大师,包准三天后就会看到一具尸体躺在地上,死因是因为饿死的!说来天才虽然天赋过人,不过在生活上白痴也没有办法,没个人在旁边照顾不行。” 小鸡嘴上虽然嫌弃,但语气充满骄傲,显示他能服侍天才设计师,是他这辈子最骄傲的事。 若是她不知道他爱嫖妓,她想她也会抱着同样的心情,可惜……她觉得她的心好痛、好酸,因为偶像的真面目完全打破了她的幻想。 关颖玥接过名片,瞧见他的名字--陆享基。 她抬手轻掩红唇,掩去唇边的笑意。 难怪他会自称“小鸡”,原来是名字的谐音。 “上面的怕找个女的会生出绯闻,所以只好从员工中挑出我来帮忙,为了做好这个工作,我去学了很多东西耶,其他的就不用说了,光是厨房的事就上过专门学校。我们的大师虽然生活上很白痴,但嘴很挑,应该说他什么都挑,当初我搬了瓦斯炉进来,他至少念了我三天,直到我怎么都无法用炉灶弄出像样的菜来,他才放弃念我的。” 用这炉灶煮菜?就算叫她奶奶来,恐怕也煮不出一桌菜吧。 不过那瓦斯炉在这古老破旧的房子里,实在突兀得紧,也难怪唐思旅无法忍受了。 将厨具置于厨房的最后,而不是在比较宽广的前方,说不定就是为了眼不见为净。 小鸡继续边做菜边说着有关于自己当上助理后的所有经历,关颖玥根本就懒得听,她不断的看表,数着唐思旅还有多少时间才会醒来,想着纤肩上,方包里头沉甸甸的礼物,为了投其所好,她昨天费了很大劲叫同事用快递送来,若是他还要其他的--譬如女人,她也一定会想方设法弄出可引起“海啸”的女人来,绝对比小鸡还要称职,不会让他“面试”了十几次还找不到想要的女人。 就在小鸡的菜起锅,放上餐桌,就连白饭都盛好时,餐厅内侧右手边那道门开启了。 她真不知该赞美小鸡时间算得刚好,还是讶异唐思旅起床时间的准时。 小鸡说他的作息一向很固定,这对艺术家来说还真是个奇迹。 出门来的男人顶着一头似刚下海潜水,不小心被海藻盖顶的乱发,脸上的胡髭比昨天还要茂密了些,单眼皮眯成一条眼缝,宽肩是垮的,完全是刚睡醒的睡眼惺忪。 唐思旅好似没发现屋中另有他人,直接跨坐在长条板凳上,一只脚弓放撑手,拿起白饭开始吃他的午餐。 “你要吃饭吗?”小鸡走过来低声问,“我也有做你的。” “真的?”这人这么贴心? 她昨天忙到很晚才睡觉,起床之后领了快递,就从市区直奔而来,腹中没有半点食物,的确是饥肠辘辘了,尤其桌上的饭菜香诱人,勾引得她口水直流,小鸡此时的体贴,让她很难不领情。 “我们去厨房吃。”他用食指比了个要她噤声的手势,“大师有下床气,吵到他会生气。” 艺术家的脾气都很大,她明白的。 随着小鸡走入厨房,在炉灶的另一侧,也就是自门口看不到的方向,放置着一张圆形小桌,两张矮凳,上头就放着三菜一汤,数量不多,明显是剩下来的。 “谢谢。”她将方包置放腿旁,与小鸡面对面而坐。 小鸡依然兴趣盎然的说着自己的事,好像他的嘴已经被胶带贴了十年,好不容易解禁,一遇到人就要说个不停。 “你也住在这吗?”关颖玥听得有点腻,她对于小鸡的事没半点兴趣,一点都不想知道他现在跟远在美国的女友恋爱谈得如何,她只想知道跟唐思旅有交集的。 “没有喔,大师讨厌屋里有人,所以我等等整理完后就得滚了,等到吃晚饭的时候才会再看到我。” 讨厌屋里有人?可见他跟妓女上床之后也会立刻赶人家走了吧? “他创作的时候不喜欢被打扰?” “他是这么说没错。”小鸡顿了顿,“不过我有时候偷瞄一下工作室,”他手指向三合院的中央那间大房,“常看到大师在发呆,或者做一些很奇怪的动作。” “奇怪的动作?” “最近我常看到他喝了酒在跳舞,有次还一直在原地绕圈圈,绕到头晕整个人摔倒在地上,把我吓了一大跳,才想进去把他扶起来,他却叫我滚,别理他。” “他脾气很坏?” “在不该吵他的时候吵到他的话,会很坏。” 看样子,吃饭时也是不该吵他的时机。 “那什么样的时候是可以吵到他的?”可以让她好好的说明来意,顺便奉上一下伴手礼。 “耶……” 她屏气凝神等待。 “这个嘛……” “怎样?”有必要思考那么久吗? “好像……” “小鸡。”门口突如其来的叫唤将专注的两人吓了一跳。 “大……大师。”小鸡立刻站起来,像被老师点名的学生。“什么事?” “你找到人了没?”唐思旅一脸不耐,口气更是不耐。 “找到了!”小鸡将手还捧着碗的关颖玥一把拉起,“就是她!她一定能引起海啸的。” “她?”唐思旅眯眼注视那因为嘴里塞了饭,两颊鼓得像青蛙的女人,“她只会让我退潮!” “她还是不行喔?”小鸡快哭了。 “退潮?”关颖玥吞掉口中的饭,碗朝一旁的炉灶“砰”的一声放下,“你昨天可不是这么说的!”高跟鞋“叩叩叩”踩往他的方向。 不爽被当“鸡”是一回事,但他那句“退潮”,根本是言明她对他而言毫无魅力,就连被当作床上泄欲的对象都不值。 她强大的自尊心哪能容忍! 她很好强,什么都要争赢,就算她一向不屑用美色,更无法忍受被批评为靠美色挣工作,但若说她魅力不足,她一样会动气。 唐思旅个儿高,关颖玥为了突显气势,七公分的高跟鞋踩上五公分的门槛,勉强与站在水泥地上的他平视,再昂起下巴……很好,完全不输人! “你……” 怎样?想起他昨日是如何猴急,巴不得将她直接压在走廊上,就地开“炮”了吗? “小鸡,拿酒来。” “好。”小鸡连忙倒了一杯白兰地给他。 他要拿酒干嘛,该不会又要喝得醉醺醺的,然后再对她上下其手吧? 哼,只要他敢乱来,她绝对会再狠锉他命根子一次! 唐思旅先是喝了一大口入喉,紧接着又再喝了一口,但这次未吞下,而是直接朝关颖玥的俏丽脸蛋喷去。 “噗”的一声,粉脸全是橙黄的半透明酒液。 事情来得太过突然,关颖玥整个人傻住。 “不对!颜色不对!给我葡萄酒。” “是!”小鸡连忙倒来另一杯。 见他又是先喝了第一口,第二口又要蓄势待发,她这次若是不晓得逃,那她的脑袋就真的跟鸡一样小了。 她矮身闪过,第二口酒液直接喷向小鸡的头顶。 “啊!”小鸡大叫。 “闪什么?”唐思旅揪住关颖玥的领口,这次很干脆的将整瓶酒往她的头上倒下。 这男人……有毛病!有问题! 第四章 “你干什么?”她的套装完全毁了。“你怎么可以随意的喷我酒,唐思旅,你最好解释一下!” “颜色还是不对!”他压根没听进关颖玥的质问,“换高粱!” 高粱?关颖玥觉得她快疯了。 “等一下!”不要再往她身上泼酒了! “高粱来了。” “小鸡,你敢给他我就宰了你!” 小鸡觑了她一眼,“给你宰。”将酒杯交给唐思旅,“高粱。” “慢着!”见他打算整杯泼到她身上,关颖玥抓下肩上方包,直接打上唐思旅的脸。 方包里就放着一瓶酒,击上他的脸时发出沉重的声响。 “噢!”唐思旅的俊颜被打歪,人踉跄的退后了好几步,直到屁股顶到餐桌才停下,但他手上的酒奇迹似的仅泼了些许出去。 小鸡连忙上前关心。“大师啊,你要不要紧?” 最应该被询问要不要紧的是她吧!关颖玥快气炸了。 莫名其妙被泼了一身酒,其中还有特难洗的葡萄酒,她昨日才新买的套装一生荣辱不过两小时半,短命的让她想杀人! “你这是在干嘛?你为什么要泼我酒?给我一个解释!”连高跟鞋也被波及,全身的衣物都完了! 唐思旅紧抿着唇,一脸肃杀的走上前来,她被他的气势所震慑,不由自主的退后了一步。 “你……你想干什么?”粉唇在发颤,葡萄酒的紫让她看起来像是心脏缺氧的患者。 大手先是贴上了她的颊,接着手上的高粱自她喉间倒下,再甩掉了杯子,两手以弄疼她的力道往下,滑过颈项时,她因压住喉头的拇指差点将刚吃下肚的饭吐了出来。 酒液让他的滑动十分顺畅,那似是斟酌又似是在感受什么的双手滑入胸口交合的衣领,同时他闭上了眼,下颔微抬,像是沉沦在某种甜美的境地里啜饮呛烈的高粱,而探索的掌已经碰触到她的胸口。 “等一下!” 他没停。 “我叫你等一下。”她用力扣住贴在雪肌上的手。 唐思旅不为所动的继续,她抗拒的力气对他而言是挡车的螳臂,指尖已经碰触到胸罩的边缘。 该死的,再不阻止,豆腐就要被他吃光,占尽所有便宜了! “你要继续往下摸可以,先把合约签了再说!”关颖玥大吼。 为了合约,她什么都可以忍,就算他要把她身体摸光光也行,但在未签下“唐思旅”三个大字前,休想平白占得好处! “什么合约?”问的是小鸡,唐思旅还在做他的“女体冥想之旅”。 混蛋,装做没听到吗? “我在请模特儿经纪公司找人来时就已经签下合约了喔!”小鸡又说。 “早跟你说我不是鸡!” 该死该死该死!淫虫唐思旅竟然将手伸入她的胸罩内侧,这已经不是能“心平气和”谈合约的时候了。 “叫你住手,你聋了啊?”起脚,直接往他双腿中央撞去。 唐思旅直到他的命根子在二十四小时内被袭击第二次,恐有无法再行使用之虑时,才想起这女人昨天就来过了。 难怪他觉得她有点面熟--把嘴里的饭吞下,一张俏脸不再像只生气的青蛙的时候。 塑胶袋内装着冰块,外头裹着毛巾,直接冰敷在他的裤裆处,他斜躺在床上,浓眉中心蹙满了疼痛的痕迹,模样可笑滑稽。 他的行踪隐密,在这个时段除了小鸡以外,会出现在他家的女人除了为激发灵感而请来的模特儿,谁知还有个神通广大的公关企划。 记得是在两个礼拜前的某日,睡觉睡到一半的他忽然惊醒。 他做了个梦,梦到有个未着寸缕的裸躯在他梦中舞动,那曲线、那姿态,说不出的诱人。 那裸裎的女人拿着一杯酒,微微摇晃着朝他走来,当她娇笑时,灵感似海啸般凶猛而来,他激动的要求她继续舞动,然而女人却在刹那间消失无踪。 他醒了,但灵感似大江东去,一去不回头,连个渣都没剩,但他还记得梦境,所以他才叫小鸡给他找女人过来,好让他重拾回梦中的感动。 可找来找去,找了一堆人,就是没一个能触动缪思,直到这个女人出现,他仿佛见到梦中女郎再现,迫不及待上前将她用力抱住,就怕她再次消失无踪。 只是现实中的缪思不是梦中那娇媚无比的女郎,而是个恰到不行的恰查某。 噢,她踢得他好痛,还踢了他两次,他的小弟弟不知道还能起作用否? 唐思旅愠怒抬眼,看那回击毫不留情的女人正用湿毛巾擦拭头发与身上的酒液,而搞不清楚状况的小鸡则拿着她的名片瞪大了他的小眼睛,惊讶的问:“你是雅典百货的公关企划主任喔?” 雅典百货是国内专走高档路线的百货公司,除了一般大众广知的名牌以外,还有一些只有真正对时尚讲究的人才懂得的稀少品牌专柜,主要的客层为金字塔顶端的贵妇名媛级上流人士。 每一家名牌专柜占地均广,布置奢华,更衣室更是豪华得可以直接在里头开party,而更高一层级的vip,则是仅需一通电话,在约定的时间内搭专属电梯直上顶楼的vip室,符合vip风格、需求、喜好的衣着饰物,甚至餐点,时尚秘书早就准备就绪,就等贵客到来。 “对,我昨天就说过了。”关颖玥冷声道,琥珀色的瞳眸清冷的瞥向疼得说不出半句话来的唐思旅。 “昨天?”小鸡恍然想起,“难道昨天也是你踢了大师一脚?” “对!” 小鸡傻眼。 无怪乎他昨天一到三合院,就看到唐思旅像刚被捅了一刀般的躺在地上,两手抓着胯下,身体扭曲的跟蛐蛐虫没两样。 问他怎么了,说是碰到一个疯女人,还说那个疯子虽然很呛很辣,但在他的脑中卷起了灵感的海啸,她是他的缪思女神,叫他一定要把人找回来。 他因此去电模特儿公司,但对方说尚未找到合适的人选过去,反问他是否弄错了。 百思不得其解的他猜测或许是附近的居民,还带着唐思旅在芋仔寮内绕了一圈又一圈,绕到大师发脾气了,还是未找到“女神”。 原来“女神”不是模特儿,也不是附近居民,而是为了引柜alextang入雅典百货而来。 “有关于设柜的事不是大师在决定的喔,你得去找执行长mr。robert。”这位小姐根本是找错人了。 不过她也好大本事,大师行踪一向成谜,知道的没几个,她是怎么有办法找来的啊? “找他有用,我干嘛费心找色狼。”关颖玥嘴上咕哝。 此时的她尚未清楚唐思旅的“淫色”行径为何,仍是以为他是想找合意的女人上床。 谁不晓得坊间许多模特儿公司、传播公司,都是挂羊头卖狗肉,其实都是在中介色情行业。 “你说什么?”小鸡未听清楚她的咕哝。 耳尖的唐思旅是听见了,可是他痛得无法说话,而且也不明白她那句“色狼”打何而来。 是因为他刚才误以为她是模特儿,摸了她的身子,就冠上他罪名? 拜托,那是因为她刚好莫名其妙的让他很有感觉,雏形在他脑中线状婉蜒,他迫不及待抚上她的身就为使其立体成形。 这一切,都是为了设计! 谁会对一个“恰查某”产生色情联想。 “因为唐思聪先生无法理解我们的想法跟理念,所以我才想直接跟唐思旅先生谈。” 不用唐思旅出声,小鸡立刻回应,“大师不管经营的。” “我只想问清楚一件事,那就是唐思旅先生说的话,在公司是否有影响力?” “你在说废话吗?”小鸡低哼,一脸骄傲,“如果没有大师,就没有alextang。alex可是大师的英文名字耶,这家公司等于是大师的,大师说的话何止有影响力,是比喜马拉雅山还要高的影响力!” “也就是说,只要唐思旅先生答应在雅典设柜,唐思聪先生也会答应啰?” “这是当然的,今天就算大师说要在喜马拉雅山顶设柜,mr。robert也会答应。” 很好,她猜想的果然没错。 唐思聪的城墙坚固如铁,她费尽力气周旋,也得不到半点退让,唐思旅是她最后的希望。 如果他真的要她的身体,她就给--如果这真是唯一可用的招数的话,最重要的是,她一定要拿到“经理”这职位的入场券! 关颖玥走到床前,丢下手中毛巾,解开衬衫的扣子,在唐思旅震惊的眼色下,两只小手抓着领子往两旁一拉,露出已被酒液浸染的胸罩。 “只要唐先生肯签约,不管要做什么都行!” 他觊觎她的身体,想跟她上床,行,只要能拿得合约,得到引柜授权,陪他上床一次又有何关系! 所有的东西,她都可以拿来当作晋升的手段,就算是身体! 她从不认为需要把“贞操”这种旧时代的东西看得有多伟大,尤其在笑贫不笑娼的年代,若它是能带给她功成名就的叩门砖,那她就不惜将其当作工具使用。 唐思旅其实是个讨厌与人接触的人,所以他总是找最不起眼的乡下隐居。 他的感受性很强,一眼就能看穿对方眸里隐含的讯息,此刻,眼前的漂亮女人的湛湛双眸写着强大的欲望,似狼的獠牙,咬得他胸口发疼。 现在,这份疼痛引发了灵感的海啸。 他瞪着那一双写满故事的丽眸,数条白色的丝线在脑中交错、纠缠,他猛地闭上眼。 太美妙了,这女人。 仅是盯着她的眼,就可以让他产生第二层级的灵感,他很想知道,他是否还能从她身上得到更多。 “过来。”唐思旅命令。 关颖玥往前跨了两步,直挺挺站在床边。 床是旧式的大通铺,高度约在膝盖上,她居高临下俯视双眸紧闭的他,心想他该不会正在“意淫”她的身体吧? “什么都做?”他的眸还是闭着,是想仔细聆听她的嗓音。 “对。”她的喉头不由自主的紧绷。 她快成功了,只要他一句话,经理的位置就是她的了。 “上床来。” “先签合约。” “先让我把灵感完成。” “我要求先签合约。” “小鸡。” “嗯……啊,大师?什么事?”看着关颖玥姣好的侧面胸部曲线看得呆了的小鸡,顿了下才回神。 “赶她走。”唐思旅抓起冰块敷袋往旁丢,转身面向床铺内侧。 他不跟人谈条件的,更别说是受威胁了。 “小姐,大师说他不要……” “我要求先签合约是为保障我的权益!”关颖玥两手撑着床面急道,“白纸黑字既可保护我又可保护你,若是我片面毁约你自然可以不履行约定。” 唐思旅打了个呵欠,“我想睡了。”懒得跟你讨价还价。 “小姐……”小鸡面露为难,“大师要休息了。” “等一下。”关颖玥挥开小鸡的手,“只要签了合约,不管你想做什么我都一定奉陪到底,我拿我的人格保证,我一定说到做到……”小鸡用力架住她的两臂,“唐先生……” “出去了!”小鸡人壮,力气自然也大,不管关颖玥怎么挣扎,就是挣脱不开他的挟持,没一会儿就被拖出了房间。 第五章 “你真是白痴。”小鸡松开她时道,“大师愿意给你机会,你不好好把握,还跟他谈条件。”真是脑袋进水了。 “万一他在事后反悔怎么办?那我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是你有求于人,你就得赌啊!不然你回去找mr。robert嘛,看你哪边的胜算比较多。” 就是毫无胜算她才想方设法找出唐思旅的踪迹的呀。关颖玥狠狠咬唇,心有不甘。 “我跟你说,我跟在大师身边多年,他的想法让人摸不着边,又……”他压低嗓音,“又很任性妄为,不妥协,完全当世界是绕着他转的,像他这样的人,你要跟他谈什么交换条件?他才不会理你。你只能赌你替他完成作品后,他会不会慈悲心大发,肯在你的合约上写下名字,懂不懂啊?” “我赌赢的胜算有多少?”她不做没把握的事。 “嗯……”小鸡抿着唇沉思。 “有没有六十?”有六十她就赌了。 “大概……二十吧。” “二十?”她瞠目。 “看你啰。”小鸡耸了下肩,明摆着他只是个看戏的。 “我考虑看看。”这就好像得了绝症,医生说手术的成功机率只有百分之二十一样,有几个人愿意去赌这个百分之二十? 倒不如平心静气的走完人生最后一程,省去挨一刀之苦,说不定手术还没完成,就躺在手术台上直接没了气息了。 “你可以考虑,就怕你答应时,大师对你没感觉了。”小鸡观察了一下她微微震惊瞠大的水眸,刻意长叹了口气,“灵感这种东西很玄妙的,没了就是没了,就跟感情一样,没感觉就是没感觉,就算你主动脱光衣服还是没感觉喔!” 姑奶奶啊,拜托你快答应吧,你不答应,大师就会逼我再去找别的适合人选,像这样主动掉进笼子里头的美味猎物可是千载难逢,不是想要就有的!万一怎么找都找不到,我就等着卷铺盖走路了! 小鸡表面镇定平常,作戏十足,心头可是急死了! 小鸡能待在唐思旅的身边数年,能做得称职就是因为他够敏锐,擅观察,他晓得唐思旅要什么,也知道关颖玥有所求,这个“求”强烈到就算脱衣服上床都行,既然如此,那更好办了,软硬兼施,威胁请求同时进行,他就不相信这蝴蝶不掉入网中! 不过这只美丽的蝴蝶也不是好搞定,脾气如此呛辣等于多投下了不安定因子,加上“出尔反尔”对唐思旅来说是家常便饭,趁这个时候唐思旅对她尚有“感觉”,他得加速“推推推”,将两人凑在一块儿,让大师完成他的工作,别dy了年底预定的新系列发表时间,至于是否如约引柜入雅典百货,这就不是他该担心的范围了,反正,他只是个小助理啊,营业的事不在他的工作范围内,嘿嘿嘿! 这不是明摆着她有可能赔了夫人又折兵吗?关颖玥咬牙,内心非常挣扎。 于是,她拿出她的紫红色记事本,坐上餐桌旁的长板凳,在记事本上头罗列赌与不赌的得失。 赌-- 20%的合约成功机率。 20%的经理职位。 20%的雅典百货成为全亚洲第一个alextang的设柜百货。 20%可吸引到大量的亚洲其他国的alextang的粉丝。 20%打响雅典在亚洲的名号。 她还没写完,就看到一只粗短肥的食指在她才写了五条的纸页上绕了个圈。 “这样加起来不就有百分之一百了?当然就是要赌啊!”小鸡的口气理所当然。 “这种时候不是用加法吧?”小鸡的数学未免太烂了。 小鸡见她实在难劝,干脆抢过紫红色记事本与笔来,直接在她刚才罗列的条文下做增减删除动作。 他在赌之前加了个“不”,所有的“2”全都划掉,于是就成了-- 不赌-- 0%的合约成功机率。 0%的经理职位。 0%的雅典百货成为全亚洲第一个alextang的设柜百货。 0%可吸引到大量的亚洲其他国的alextang的粉丝。 0%打响雅典在亚洲的名号。 他特别将第二条的“经理”两字圈起来。 “你想拿到alextang的引柜,就是可以当上经理,那你还不加把劲,把百分之二十转成百分之一百!要知道,赌才有机会,不赌可是连百分之二十都没了喔!” 时间的确已经迫在眉睫,她也没时间再想其他比引alextang更绝妙的企划,且她花了那么多的精神才拿到唐思旅的行踪--这还是她花了下少钱才得到的线索--现在唐思旅就躺在隔壁房间的床上,只要她肯赌一把,她或许就有可能成为最后得胜者。 赌。 不赌。 天秤缓缓朝向一边倒。 “好,我赌。”水眸闪着视死如归般坚定。 yeah!小鸡偷偷在心里欢呼。 “那麻烦你帮我跟大师说,我愿意照他的意思来,先完成他的工作,再谈合约的事。” “你直接进房去就好。” “可是他刚说要赶我走……” “没关系没关系!”小鸡推着关颖玥纤薄的背往前行,“大师很好说话的,你现在去告诉他你的决定,他一定会答应你的。” 他刚刚不是这样说的吧? 她记得小鸡明明说唐思旅从不妥协,又任性妄为,把自己当成世界的中心啊! “快进去!”小鸡开了房门直接将她推入。 关颖玥踉跄跨过门槛,厚木制的房门像在警示她已经没有回头机会似的砰然关上。 “对了。”小鸡忽然又现身,将几瓶酒往她怀中塞,“说不定会用到。”他别有深意的眨了眨小眼睛,媚媚的一笑,再次将门关上。 想唐思旅刚泼得她满身酒,她一点都不怀疑这人有奇特性癖好,说不定房中还藏有情趣用具,而她还得满面微笑去逢迎。 这一切都是为了升迁,她得忍! 她要成为雅典百货史上最年轻的经理,一个刚满三十一岁的女强人,光是想像众人的崇拜敬仰眼神,粉躯几乎兴奋得颤抖了。 往通铺靠近,他的姿势与先前有着不同,原是面对床边窗户的眼正盯着她瞧,锐利的视线像是要洞悉她心底深处,或是很干脆的穿过数个大洞。 关颖玥忍不住咽了口口水,试图平复胸口的忐忑。 “唐……”她想她或许该学小鸡,喊他一声大师。“大师,我愿意协助你完成工作。” “真的?” “真的。” “不会再半途落跑?” “不会。” 她认为他一定有听到她跟小鸡的谈话,再三询问是要确定她的心意吧。 她已经豁出去了,如果他将她利用殆尽,却事后反悔不肯在合约上签字,不引柜入雅典百货,那么……浊水溪内将会多出一具尸体! 她阴狠狠的在心中做决定。 “很好。”唐思旅坐了起来,收尽眸中的尖锐,注入一抹像孩子得了心爱玩具的单纯笑意。 不含杂质的纯真愉悦,让关颖玥不由得微微愕愣了一会儿。 在她脑中,已经跟“淫虫”画上等号的男人,竟然可以笑得如此没心眼,仿佛过去发生的一切都是误会,都是她错怪人家了。 “给我。”他指着她怀中的酒瓶。 关颖玥将冰冷的酒瓶递给他。 唐思旅盯着已经将身上的大部分酒液擦干的关颖玥,黑眸忽地变沉,眸中星光尽退,仅剩一片深不可测的墨黑。 情绪瞬间的转换,让关颖玥的精神莫名的又紧绷起来了。 他要开始了吗? 他的……性游戏…… 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是,他未在她身上泼酒,而是将她整个人拉上了床,小腿在床沿无助的绷紧。 他以膝盖分开了她的一双长腿,看起来似乎是想以正常体位来。 关颖玥暗暗微松了口气,那些从杂志、网路上看来的性虐待游戏,应该不会发生在她身上。 略微粗砺的拇指忽而抹过她的唇,想起他昨日任意的亲吻,粉唇不由自主的微颤了。 为了克制那即将引起全身战栗的紧张与害怕,她只好用力咬住后齿根,双眸紧闭,以逆来顺受的姿态准备迎接接下来要发生的一切。 他并没有吻她,但他脱掉了她上半身的衣物,手抚过细致娇嫩的肌肤,在这过程中,他的眼都是闭上的。 当他的手滑向她的长裤裤头时,她以为决定性的一刻就要到来,想不到他竟然收手了,就连分开长腿的力道也消失。 紧闭着眼的她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以为他可能在脱衣服,或者转身去拿东西准备接下来的游戏,然而,一声奇异的声响松了她的眼皮。 有人开门。 该不会是小鸡吧? 关颖玥吓得慌忙张眼坐起,抓过床上的上衣遮盖身前的重点部位,再定楮一瞧--什么小鸡,屋内根本没半个人,而大敞的门是通往另一间她未进去过的房间,并非餐厅。 他人呢? 怎么不继续了? 该不会他后来发现她已经引不起“灵感”,所以甩了她了吧? 这可不行! 就算她让他“冷感”,人都摸了,该守的约定还是要守! 快速将衣服套回身上,她带着不悦的薄怒,以准备与人来一场厮杀般的备战状态,踏进隔壁房。 那间房的门窗都是紧闭的,仅有工作台上亮着一盏小灯,唐思旅就坐在桌前,上身前倾,握着铅笔的手大幅度的在纸上画着圆弧。 她好奇就近观看,纸上的线条凌乱,但仍看得出雏形,一条一条的几何曲线勾勒出仿佛女人胸口的起伏,一颗圆珠子半躲半露的夹在弧度的中心点,她不由得脸红。 这……画得该不会是她的胸部吧? 每日洗澡、换衣都瞧得见的胸,怎么在他的笔下就是特别优雅迷人? 没有任何淫邪的欲望,不是属于母亲的温暖,而仅是单纯一个女人最美好的姿态。 胸口下的心忽地悸动,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看上去不过随意的几笔勾画,怎么能成就如此美丽的图案? 不愧是她最最崇拜欣赏的设计大师,她不由自主的紧抓住胸口,大有就算献身给他却得不到合约也无所谓的冲动。 她愿意将她整个人、整个身子都化成他的灵感、化作他笔下的线条,成就他最华美的设计。 她愿意! 画完了图稿,唐思旅像是突然发现旁边有人似的抬起头,“喂。” “什么?”关颖玥尚身处于对其作品的震撼里,眼神有些飘然。 “你很脏。” “什么?”她没听清楚。 “你脏死了,离我远一点!” 也不想想她看起来会那么脏,头发湿答答、黏糊糊,衣服染得乱七八糟,谁才是始作俑者! 浴棉用力刷洗雪白肌肤上的紫红色酒液痕迹。 不知是因为那葡萄酒太劣质,还是因为沾在身上太久,所以难洗,关颖玥费劲搓了好久,才将颜色洗掉。 想到他用嫌恶的眼色瞪着她说她脏时的表情,她就火大! 本想直接在那间破旧三合院洗澡,没想到那屋子竟然没有接热水管线,而且洗澡还是在后院直接开了水龙头用冷水冲洗,就算外头围了竹篱笆,但那篱笆不过高至她胸口,与裸浴何异! 第六章 她只好忍着满身不适,开了一个多小时车回到市区的饭店,洗掉身上的脏污,搓掉长指尚留在身上的触感,丢掉新买的套装,换上干净的衣服。 最可恶的是那个男人,竟然在她决定离开回饭店洗澡时,叮咛……不,那应该叫命令,命令她明天中午必须出现,否则后面的事就不用谈了。 她就像有根绳子勒在颈上,他想将她牵到哪,她都无力回击。 呜……过分! 没见过比他更过分的男人! 床上的手机响起,关颖玥拿起一看,是那个跟皮条客没两样的小鸡打来的。 “什么事?”她没好气的问。 “大师说他改变主意了。” 她闻言一窒。 “他反悔了?”不会吧,那她今天的牺牲不就白搭? “他的意思是叫你现在就过去,因为他又有感觉了。” 感觉? 关颖玥看了下时间,现在是晚上八点,等她开车到那儿也九点多了。 什么感觉,说得好听,这次恐怕真的是“挡不住的欲念”了吧。 她深吸了口气再缓缓吐出。 “好,我现在就过去。”语气里有着壮士断腕的决心。 她会记得先去平价服饰店买套便宜的衣物换穿,免得又被劣质酒毁了她的高价新衣。 乡间小路的路灯昏黄,光线还算明亮,两旁住家不时传出电视机或人们的谈笑声,偶尔夹杂着几声狗吠猫叫,还算挺有人气。然而,当开到了“田央”,路灯好似约好了一起手牵手消失,天上的月不明星不亮,关颖玥车开着开着,一个不慎,就掉入田里了。 她不敢相信她的运气怎么可以这么背! 费了好大的劲,才从泥水中将车门推开,狼狈的弯腰爬出。 不用变态唐思旅泼她一身酒,她的衣服就已经毁一半了。 还好她为了因应他那匪夷所思可产生灵感--或是欲念--的举动,买了好几套休闲服预备,不用再带着一身脏污,忍受饭店员工的好奇目光走回房间。 关颖玥拿起斜肩包背在身上,再打了电话请拖吊车,对方言明要两个小时才能到。 两个小时应该够唐思旅“感觉”完了吧? 但愿他别太“持久”。 走进三合院的广场,正中央的门大敞--那是他画设计图的工作室,据说右手边那两间房间则是打通做样品用的,她目前尚无缘进去一探究竟。 即使已是晚上,工作室内仍是仅开一盏晕黄小灯,她实在很想告诉他,这样对眼睛不好,但又转念一想她这么鸡婆干嘛,人家可未必领情。 走到门口,她轻敲了木门两下。 “我来了。” 戴着黑框眼镜的他回头,镜片的反光让她看不清楚他的眼色,倒是看到他嘴角以非常邪恶的角度扬起了。 她暗暗吞了口口水。 来了,该来了还是来了。 “走。”唐思旅拔下眼镜放置桌上,二话不说拉起她的手就往后院走。 他该不会想要“野合”吧? 就说艺术家的思维都不太正常,两人的“第一次”就要那么“自然”吗? 唐思旅在水泥制的大水槽旁停下。 那儿据说就是洗澡的地方,水槽旁接了根水龙头,水龙头上再接了根水管,洗澡就是这样拿着水管直接来。 现在是夏天,洗冷水有种痛快感,可到了冬天,仍是洗冷水澡,而且还是在户外,关颖玥实在佩服他的“身强体壮”。 搞不好他很“持久”。 她面露担忧的看了下手表。 希望来得及在拖吊车来之前结束。 她故作镇定的问,“你要在这里吗?” “对,把衣服脱了。” 真干脆。关颖玥的嘴角在抽搐。 既然是她“有求于人”,也不好要求他能甜蜜一点的至少帮她脱衣服。 她虽然很认命,但还是先四处观望,确定篱笆外应该没人,才红着脸咬着唇,在他灼灼目光中将衣服脱掉。 两人虽然隔了数步远,但她还是觉得他的视线炙人,钜细靡遗的观察她每一个脱衣服的动作,好像她明天人就不在了,所以要把她用力看仔细,烙进心底似的。 脱掉身上外衣,仅剩下内衣裤,她手挡着胸口,颤颤等着他下一步动作。 他会想在水槽上吗? 还是直接在地上? 地上有不少小石头,磨起来会很痛呢…… 就在关颖玥满脑子胡思乱想之际,那让人搞不清楚思维的男人拿起了水管,扭开水龙头,将水管前端压扁…… “啊!”她凄厉尖叫。 透明冰凉的水柱喷上身,淋了她一头一脸,她惊慌失措的以臂遮挡,以手遮掩,那良心与同情心俨然被狗给叼去的男人嘴角噙着一抹意义不明的笑,炯炯有神的双眸盯着她挣扎闪躲的狼狈。 还不够。他想。 须臾,他关掉了水,人靠在水槽上的铁皮盖,环胸沉思。 关颖玥真是受够他的不按牌理出牌了。 不用镜子她也知道自己此刻有多狼狈,想抓狂的双手在胸前成了狮爪,就要凌厉的朝那该死的男人扫过去…… “会不会跳舞?”唐思旅忽然开口。 “什么?”他又要干嘛了?“我会跳国标舞。”难不成还要跳艳舞给他看? 她不由得怀疑,真正的“鸡”是否也要这么辛苦,被“客人”提一堆不合理,简直跟“刑求”没两样的要求! 还好现在是盛夏,否则她明天不生场大病才怪。 “跳一下。”他弹手指。 关颖玥翻了个白眼,用力将“狮爪”转回人手,忍住很想用力踹他一脚,撕掉他皮笑肉不笑的脸皮,再潇洒的给他一根中指,大声吼道:“老娘不干了!”的冲动。 冷静!她告诉自己。 一定要冷静! 不可以在这个时候沉不住气,导致功亏一篑! 目的最重要,过程是狗屁! 自我心理建设好后,她小嘴轻哼旋律,跳起轻快的恰恰。 “我不要这种。” 还挑!他知不知道她身上都是水,夹脚拖鞋的鞋面也都是水,滑不溜丢的,在这样的情况下要跳舞有多困难? “要性感一点的,肢体摆动更大幅度的!” 什么性感一点的,要她跳艳舞就直接说,干脆她挂在他身上跳黏巴达好了。 踢掉好几次差点害她扭到脚踝的拖鞋,关颖玥踮着脚尖走上前,一脚跨上他的腰,纤臂勾上他的颈,媚眼流转,将湿透的粉躯贴上他的。 哼哼,让你也尝尝“湿身”的滋味。 “你离我太近了。”唐思旅推开错愕的她,“回去站在原处,别靠近我!”这样他没法好好看清楚她身体扭动的线条以及每一个举手投足的氛围。 第一次听说跳艳舞要站那么远,还不准靠近他? 这个男人脑子里到底在想啥? 算了,他就是个“艺术家”嘛,她猜得透就不会是站在被他“蹂躏虐待”的位子了。 想到性感的舞,就想到探戈,虽然没个男人与她共舞让她竭尽挑逗之能事,不过暂且先将他当成对象也行,就不信她没那个能耐将他勾得心痒痒,而不是老是被他气得牙痒痒。 她踮起脚尖,丽眸直勾勾,不管旋转、下腰都不曾离开过他的双眸,每个举手、每个抬腿,都像是缠绕在他身上,如蛇一般,诱引他食禁果。 “要更热情奔放一点。”难搞的男人又下指令了,“速度快点,头甩得大力一点!” 什么?这样还不够?关颖玥瞠目。 热情、奔放、速度快…… 她脑中闪过的舞码只有拉丁了。 他是在整她吧? 关颖玥气死了! 这男人是怎么回事?她使劲全力勾引,他像颗大冰块不为所动,反而是前两次她与他尚不认识时,他是那么激动的在她身上上下其手。 有没有人这么难以理解的啊? 带着满心不爽,她跳起拉丁舞。 因为实在太不爽了,所以她跳得特别用力,头甩得特别狂野,腰臀摆动得特别激情,极尽的伸展四肢,将满腔的怒气化为几乎要将观者与被观者焚毁的情火。 原仍以像观众般的眼神凝睇她舞蹈动作的唐思旅眼神逐渐改变,在他的脑中终于有了缪思之神的灵感出现,白色丝线在他脑中疯狂的蜿蜒,眼看着就要成形,于是他的眼神更为炽热,专注地注视她每一个舞蹈动作,仿佛天地间的事物统统不见,只有剩下她一个。 唯一的一个! 她觉得热,好热好热。 那不是因为过度舞动而产生的体热,而是端凝着她的男人眼神热度所引起的。 她完全可以感觉到他盯着她湿透飞舞的发、修长的指尖、细致的藕臂、弯曲的颈项、胸口高挺的浑 圆、纤腰与平坦小腹组合而成的诱人曲线,还有圆臀狂摆时,她几乎听到他情不自禁的吞了口唾沫,喉结上下滑动…… 她的心跳急促,她的脸颊在发热,不悦的心情早已被燃尽,她更为热情的舞动,想抓住他的视线,不准离开,一秒都不行! 上前来吧,与她共舞。 她的肢体发出疯狂的邀约。 过来!快点过来! 握住她的手、箝住她的腰,将小腹贴上她的,引领她、牵引她、拥抱她,最后狂妄的吞了她…… 忽地,热感消失了。 关颖玥诧异回头,果然已不见坐在水槽上的男人。 瞬间,无力感侵袭,她蹲了下去。 她的脸好烫,烫得发胀,她环着自个儿的肩,察觉粉躯正颤抖着。 适才,她竟然渴望着那个男人。 她不解自己是怎么了。 她的确“曾经”崇拜过他,仰慕过他,最极致的时候更是像个疯狂的粉丝一样,想与他上一次床,将他的触感深深印刻入身体里,成为这一生最最美好的回忆。 可梦想总是最美,美在你碰触不着。 当她晓得他私底下的品行有多差劲时,梦想就像掉落地上的镜子,乓啷一声,粉碎得无法拼凑。 更因为她曾经对他抱有太多的幻想与不实的期待,在幻想破灭时,伤心失望更为彻底,彻底到甚至鄙视起他来。 但是,她还是有感觉的啊…… 纵使明白他是个好淫逸的男人,她还是想被那双健臂所拥,被他的强横狠狠灌进柔嫩深处。 她不敢置信的呜咽了声,两手掩住小脸,万万没想到平日冷静沉着的她,脑子里一心想往上爬的她,也有如疯狂粉丝般的强烈执念。 关颖玥抓起地上的水管,打开水龙头,冷凉的水自脑门往下洒,她仰起头,冰镇脸上的热度,直到她的身子不再发热,才将水关掉。 身子是不烫了,可是心还是跳得急。 该不会……该不会她如此轻易就被小鸡说服,愿意跟他上床,其实是因为她早有一个梦等着他来圆? 抹掉脸上的水珠,喘了口大气,她放弃浪费时间的胡思乱想,拾起衣服走入屋子,想看那个半途“弃”她而去的男人,干啥去了。 工作室有着微弱的灯光,纤腿笃定的踏入,唐思旅果然正专注的在纸上挥洒。 这次,他又会画什么了? 她走近,同样是线条凌乱的图稿,圆珠子不规则的穿插其中,看起来极像是湿发乱舞的模样,舞出一个项链的形状。 她出神的看着,对于能看到“偶像”亲绘的初稿,内心澎湃激动。 第七章 一颗透明的水珠,沿着她的发缓缓滴落,落在画纸上,碎成花。 专心的男人抬首,一脸怒。 “滚开!” 不可理喻!不可理喻!不可理喻! 吹风机嗡嗡的声响就像关颖玥心中的狂怒,狠狠吹乱长发。 她已经想不出再多的形容词骂他,他的阴晴不定、反覆无常,不按牌理出牌实在让她完全没有任何脉络可循。 她真佩服小鸡可以待在他身边多年,那种主子,她只是跟他交手两天,她就想拿菜刀直接将他劈成两截。 好不容易穿干了头发,身上穿的是今天换了第三次的衣服。 还好她在g开头的成衣店多买了好几套休闲服饰,否则刚刚被水弄得一身湿,哪有东西可换。 但再看看旁边那湿答答的内衣……算了,她适才跳舞跳得好累,看看时间,离与拖吊车约定的时间尚有一小时,就先让她休息一下吧。 拔下吹风机插头,坐在大通铺上的她头靠着水泥墙,没一会儿就沉沉睡着。 画了十几张图稿,最后终于定稿的唐思旅伸了个懒腰走进卧室,看见睡着的关颖玥时有些纳闷的蹙了眉头,心想她睡在他房间干嘛? 正要叫醒她,水眸轻掩的平静姿态不知怎地让他不舍得破坏。 他坐到她身边,就近看着她,心想,她一定是上天派来解救他的缪思,因为他已经整整一年想不出系列作品了,只有一点零星小作发表,根本无法撑起公司,他为此心焦烦闷,这一阵子更是干脆的泡在酒精里,想看看是否能因此醉到引发灵感,可全都徒劳无功,就只有在看见她时,他的脑袋在瞬间炸开,灵光迸现。 他清楚,他绝对不能放开她,不管她要什么,他都给,只是在台湾设个柜,那有什么问题,一通电话就行了。 不过小鸡警告他不能答应的太轻易,免得她得了便宜,就忙着当她的经理大人去,镇日工作忙碌,哪来时间陪他激发灵感。 所以他的承诺至少得等到这次的系列作完成才行。 他低声道:“你会得到你该得的。” 他再狂妄再任性,该给的,一毛都不会少。 外头餐厅传来奇异的声响,唐思旅纳闷的走出去,看到来电震动的手机正在桌上抖抖抖。 他未有任何犹豫,擅自接了手机。 “小姐,我们是拖吊车,来拖你的车子了。” 拖吊车?车子? “等一下。” 他走进房间,正想摇醒睡着的关颖玥,手才刚要碰上她的肩,沉静平和的睡容让他犹豫的收回。 “在哪?”他走出去问。 关颖玥醒来时,颈子像落枕似的僵硬无法动。 “噢……”她低声哀号,靠手掌的推力将头与墙分开,再费了好大的劲,忍着疼痛,才让像被上了石膏的颈子扳正。 身子一动,就感觉有样东西从她的大腿处掉落。 她纳闷低头,那是一只手臂,属于一个“不可理喻”的男人的。 此刻他窝在床上睡得熟,人趴着,脸侧着,右手弯压入身子底下,左臂则是刚放在她大腿上的那一只。 老实说,这男人在睡着的时候,看起来还挺无害的,一点都想像不到他醒着时有多让人抓狂。 她轻轻拨开覆盖在额上的乱发,长型的眉眼露出,合起的睫毛浓密,她忍不住拨了拨自个儿的,心想,跟她有得比呢! 关颖玥伸了个懒腰,才想着不知现在几点,心中忽然打了个突,惊跳起来。 她的……车子啊! 拖吊车公司怎么没有打电话给她? 她慌张的冲出屋子,门口一辆铁灰色的车子霍然止住她的冲势,她有些难以置信的偏头打量,车牌号码显示这车的确是她的。 车身十分干净,不见昨晚掉落田里的痕迹,好似昨天发生的一切是场梦。 该不会是唐思旅帮她将车子弄回来并洗干净的吧? 她回身,意外看到身后站着唐思旅,脸臭得像刚吃了一斤大便似的。 “你很吵。”他怒声低语。 她想起小鸡说过他有下床气,而且是很凶猛到六亲不认的那种。 “我的车……”她指着外头的车子,语气柔和得似安抚,“是你帮我弄回来的吗?” “啊。” 啊?啊是啥意?是对还是不对? 唐思旅手指着车,“滚!” 中原标准时间十一点整,是唐思旅起床吃午餐的时间。 十点十分,是小鸡上班--煮饭--的时间,所以她也要跟着在这个时间“上班”。 因为这项长期抗战不知会持续到何时,关颖玥只好再跟齐郁舍请假,拜托他先拿她的年假补上,若是不足,后续再说。 今年公司给予的年假是两星期,还好她尚未用掉,这表示她有两个星期时间可以跟唐思旅耗……不,她是一定要在两个星期内让他在合约上签上大名,不然也要亲耳听到他要求唐思聪答应设柜的事。 然而时光飞逝,很快的,她的年假已经用掉一半,合约还是毫无进展,倒是他工作室桌上的图稿积了一大叠--那是她每天被“虐待”的成果。 据小鸡说,他这两天就会完成一系列的设计稿,接着他就会亲手打样,等样品出来,送到美国去,才算完成初步工作。 通常打样这事不是交给专业的金工师傅吗?他连这都自己来? 小鸡解释,他习惯亲自打样,这样才能做出与他想像中毫发无差的作品来。他是个非常龟毛、精准、要求的人,过去曾经有大量生产的成品长度多出了一公分,就被他要求全部退货。 这事她曾经风闻,当时大概是被崇拜心情给遮瞎了眼,所以才会觉得唐思旅根本是苛求的专注完美,是件帅气的决定,现在却只觉得这男人有毛病。 就好像他每天一定要想尽花招把她折磨得惨兮兮,才能迸出灵感来一样,他真的是神经病! 而且,他除了第一天跟第二天以外,不曾再碰过她的身子,却用那双超级炽热的眼盯得她全身发烫。 她从不知道,原来做春梦也会有快感的。 啊……那该死的唐思旅!她只是这样回想,就觉得下腹又是一阵热。 说不定哪天是因为她太过“饥渴”,主动冲上去把他“吃”了也不一定! 不是把她当“鸡”吗?却只用眼神盯着她是怎样? 她越来越觉得匪夷所思了。 “小鸡。”关颖玥终于忍不住起身到厨房,决定解开这“世纪之谜”。 “什么事?”忙碌得一脸汗的小鸡头也不回。 “我想问,当初唐思旅不是叫女人来上床的吗?怎么他……都很安分?” “什么?”小鸡终于回头,“上床?”他有没有听错? “你不是要经纪公司派模特儿过来?” “对啊!” “模特儿是好听,就跟传播妹的意思一样,真正的目的是要陪客人上床啊。” 小鸡抹掉额上的汗,蹙紧成一团的眉眼写满困惑,“我是真的要叫模特儿,因为大师这次的主题与女体有关,但他说他看着照片迸不出任何灵感,所以叫我去找个让他有感觉的女人。” “是这样?”从头到尾都是她误会了?“不是上床?” “什么东西啊!”小鸡深觉被侮辱的上前来,一张脸怒气冲冲,关颖玥骇然倒退一步。“你竟然认为大师是会召妓的人?” 大眼骨碌碌转了转,“真的不是?” “废话!”小鸡踮起脚尖,揪住她耳朵怒吼,“他是大师!大师耶!他不是个gay就很不错了!你竟然以为他会召妓?&*#%*……”小鸡一叠连声骂了数句脏话,“王八蛋!你侮辱我的大师!你混帐!给我滚!滚滚滚!”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她慌忙解释道歉,“因为他第一次看到我就亲我、还对我上下其手,我以为他是要女人跟他上床……” “x!”小鸡骂了个铿锵有力的脏字,“他看上你是你的荣幸,是你这一辈子最大的荣耀,是就算死了也无憾的幸运!你彻彻底底侮辱了”缪思女神“这四个字!我真他妈的想不透为什么会是你,你把大师想得那么下贱没品,你更是侮辱了他这次作品的精髓,我真恨不得……”他举起手上菜刀,“砍死你!” 这是一个疯狂的粉丝! 比她还要疯狂! 关颖玥额上发着冷汗,颤巍巍的望着那把刚用磨刀石磨过,闪亮逼人的菜刀,恐惧的吞了口唾沫。 “真的很对不起,是我弄错了……” “吵死了!”房门猛然被拉开,时间尚未走到十一点。“大师”的下床气正处于高峰。 “对不起,大师,吵到你了。”但小鸡胸口中的怨气不发不行,“那个女人竟然以为你当初要她,是为了跟她上床,还说你表面上叫模特儿来启发灵感,实则要女人上床,实在是太过分了!她把你想得这么差劲,亏她还有脸每天过来见你!” 站在唐思旅身侧的小鸡,手上的菜刀忿忿然指着一脸歉意,不知该怎么收拾残局的关颖玥。 “一切都是我的误会,我真的很抱歉!”她懊悔当初怎不一开始就问清楚。“多余的辩解我不再提,只请求大师的原谅。” “什么叫多余的辩解你不再提?态度这么跩,看了更有气!”小鸡真想砍她两刀来泄愤。 “我不是态度跩,我只是觉得过多的辩解是狡辩,都无法否定我误会的事实,所以……” “饭呢?”一脚屈在板凳上的唐思旅不耐烦的挖着耳朵。 “大师,她……” “饭好再叫我!”他直接趴在桌上睡了。 因为唐思旅人就在餐厅内睡觉,争执的两人不得不闭了口,小鸡恼怒的瞪她一眼,乖乖回厨房去做事,关颖玥则坐在另一张长型板凳上,心想该怎么弥补这个错误。 谁料想得到嘛,他一开始突兀又没礼貌的所作所为,竟然真是单纯为了灵感而来。 她熟知的是报章杂志上写的他,又怎么会晓得他为了灵感会去亲一个陌生女人,不只吻,还抱着她乱摸……任何人在那样的情况下,都会认为他是有企图的乱来嘛! 她只是用很“正常人”的思维去解读他,又不是故意要把他想得那么差劲的。 不过,他不是会召妓的人耶!懊恼的嘴角忍俊不住微微上扬。 他只是一个为了设计,无所不用其极去取得灵感的疯狂艺术家罢了。 果然是她的偶像! 误会一解开,关颖玥觉得当初的崇拜心情又尽数回笼,此时此刻,她欣喜愉悦,倒是把他整她整得惨兮兮的那一段暂且给忘了。 自大型方包内拿出她的紫红色记事本,抽出白色珍珠笔,翻开以蓝色便利贴做了记号的那页,将上头的“召妓”、“色狼”、“没品”、“贱人”等难听形容词或名词统统划掉。 在这些难听字眼的上方,就端正写着“唐思旅”三个字。 “原来你真的这么想我的。” 关颖玥呼吸一窒,全身寒毛尽竖,大有死期将近的恐怖预感。 紫红色记事本慌乱砰然掩上。 她不晓得他看到了多少,但上头的形容词每一个都足以让人火冒三丈,看到多少也不重要了吧。 小脸微微发白,额上隐隐冒着冷汗的薄光。 第八章 她心想,她惨了,之前的努力、妥协、忍耐全都付诸东流,一切都要重新来过……不,说不定连重新来过的机会都没有了。 关颖玥张口想要辩解一下,可喉咙不知被什么梗住了,一个字都发不出来。 “我看一下。”唐思旅也不抢,一只大掌直摊到她面前,脸上犹有被吵醒的不悦。 她的嘴角在抽搐,盖在记事本封面上的小手,未有半点移开的意思。 “嗯?”他微挑单眉,淡淡的一个语气,威胁性十足。 “大师,饭煮好了。”小鸡语带谄媚的将煮好的饭菜用托盘端出来。 小鸡这一打断箭拔弩张、一触即发的紧绷空气,倒是让关颖玥的舌头终于恢复了运作。 “我想我可以先解释一下。”她的语气还是有些发颤,刻意的压低嗓音,好别抖得太过分。 “解释什么?”小鸡投来好奇的打量。 “一开始就是个误会,那不是我的心声,纯粹只是未讲清楚的误会,希望大师能明白。” 唐思旅打了个呵欠,“拿来。”俨然未将她的辩解听进半个字。 这个人根本不听人讲话的呀,她怎么会忘了这件事呢! 近乎自暴自弃的,关颖玥将紫红色记事本放进几乎是她小手两倍大的巨掌。 他的手指修长,长度超过掌心,五指弯起,就把记事本抓得牢牢。 唐思旅将记事本打开,贴近脸,约仅十公分的距离翻阅。 关颖玥尚妄想亡羊补牢,“刚刚因为小鸡告诉我真实的状况,我才知道我错得有多离谱,我真的很抱歉,请大师……” “闭嘴。”轻淡的两个字,威胁性可比核弹。 她万念俱灰的闭上双唇。 在摆碗筷的小鸡频频投来好奇的视线,很想站到唐思旅的背后看清楚那记事本里头到底写了什么,让唐思旅这么的有兴趣,可惜他也没那个胆直接就这样往他身后一站,谁知道唐思旅会怎么反应呢,说不定直接赏他的肚子一肘子! 记事本的后方,关颖玥看不清楚的嘴角微微抽了一下。 “呵……” 她刚刚听到的是笑声吗? “噗呵呵……”唐思旅不明原因的直笑,还好不是让人背脊发毛的冷笑,比较像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让关颖玥有些错愕。 “大师,什么这么好笑?”小鸡更好奇了。 除了行事历是工整的载明行程安排以外,记事本的后半部是由空白的活页所组成,上头的笔迹随性而零乱,涂涂改改的痕迹时而有之。 他一页一页翻,翻到评价自己的那页时,笑得更大声了。 只见上头除了大大的几个“召妓”、“色狼”、“没品”、“贱人”外,每个都像充满怨恨的被狠狠圈了一圈又一圈,下方还有小字注解。 “召妓”下方是--想要女人不会去交个女朋友,这么爱召妓是不想动吧!懒惰的男人!不齿! 懒惰同样被圈起来了。 “色狼”下方是--fuck!摸个屁!摸到你手烂掉! “没品”下方是--地球不是你造的! “贱人”下方是--辜负我的期待!破碎我的梦!王八! 每句后方的惊叹号还不只一个,有的连续五六个,可见下笔时心情的愤怒。 其他页面也有不少类似的东西,可见她都偷偷将心中的腹诽发泄在纸上,才能维持表面的友好泰然。 直接毫无掩饰的将他骂个彻底反而让他觉得很有趣,更想知道上头的“期待”跟“梦”指的是啥鬼东西。 其实他一直觉得关颖玥很好笑,她总是敢怒不敢言,完全像是被猫逗弄的老鼠,握在掌心玩,跑啊跑啊,跳啊跳啊,怎样也跳不出他的五指山。 他一直笑一直笑,但也不说话,原以为他不放在心上而稍稍松口气的关颖玥随着他发笑的时间越来越长,心情也越来越紧绷,像被吹满气的气球,随时有可能爆炸。 “大师……”她战战兢兢的出声,“请问有什么问题吗?” 她的记事本里头有的是行程安排,有的是重点记录,有的是便条,还有部分是她对某些人事物的评论--包括他,在误会未解开前,她对他的评语自然没半句好话,她相信他已经翻到那页,而且视线停在那很久,也笑了很久了。 唐思旅拿过她手中的珍珠笔,在纸页上的评价上样样打了勾。 “讲得很中肯。”说完,他将记事本还给她,端起碗来自顾自的就食。 听到他的回答,关颖玥不仅未有任何放松之感,反而全身寒毛尽竖了。 她认为这不会是单纯的一个肯定之词,他背后一定有其他的涵义,求救的眸光投向小鸡。 小鸡不明所以的微蹙单薄的眉,“你要吃饭了吗?” 她才不是问他这个! 小鸡那么会解读唐思旅未竟的话语,为什么老是跟她沟通有障碍? “我们去厨房……”什么东西在她脚上? 关颖玥低头,随即讶异瞠眼,悠然喝汤的男人正把手放在她腿上,还很不客气的上下滑动。 “那个大师……”你的手…… “我是色狼啊!”他不冷不热的回。 她就知道!她就知道!事情绝对不是憨人想的那么单纯! “大师,”她拚了命的想解释,“那一切真的是误会,我晓得大师不是色……呃!”他下一秒的动作让她差点岔了气。 他很直接的将两手罩上她的浑 圆,像她的胸部是两个开关似的左右转。 “大师……”她错了!她知道她错了好吗?难道就不能原谅她吗? 他抬眼,她屏息,须臾,他放下手。 “没感觉。”他转回身继续吃他的饭。 什、什么没感觉? 第一天吻她搂她的时候不是超有感觉? 他桌上的耳环图样画得还是她的胸部耶! 是“利用”完了就没感觉了吧! “过河拆桥”的臭男人!她会记得在记事本上加上这句。 带着一种不该有的愤然情绪凶狠的站起,却因为板凳的限制,整个人差点摔倒。 “哈哈……”唐思旅笑得将汤喷出来了。 “良心被狗吃”的臭男人!她再补上这句。 关颖玥粗鲁的直接跨过板凳,与小鸡来到厨房僻静的角落,围在小圆桌旁吃饭,每一口饭都咬得好用力,将情绪全发泄在无辜的米饭上。 “你刚给大师看什么?为什么他一直笑?”小鸡好奇的问。 “没什么。”她不耐的回。 没听过好奇害死一只“鸡”吗?问那么多干嘛! “没什么他不会笑。”拜托,他认识大师很久了,再怎样捉摸不定的个性,经由长时间的相处,自然抓得着脉络,“通常他起床后的第一个笑容,都是吃饱喝足之后,要他在还没吃饱前咧嘴,很难的。” “真的?”关颖玥面带期待的握紧筷子,“意思是说,他刚看我的记事本有娱乐到他?”效果与吃饱饭提升血糖无异? “所以我才好奇啊!”小鸡点头,“上头到底写什么?” 大眼闪了下,“骂他的话。” 小鸡是唐思旅的大粉丝,还是含蓄点好,免得他冲去拿菜刀将她做成人肉叉烧包。 “你骂他?”小鸡果不其然一脸她此番行为令人发指,天怒人怨的责备。 “那是我的本子,我发泄一下而已。”连写在自己的本子上发泄一下被欺负的情绪都不行的话,那人大都会得神经病了。 要知道她可是为了他的创作灵感,过了多少天非人哉的日子啊--虽然能强忍的主因还是为了她自己的前途--在记事本中偷骂一下又不会怎样,而且知道是误会后她也道歉并划掉啦,不要用那种很想将眼光转成杀人光线,将她烧成焦尸的视线瞪着她啦! “我要看。” “不要。”她立刻拒绝。 “没做亏心事,干嘛怕人看?”小鸡作势要抢她搁在桌角的紫红色记事本。 “这是我的本子,写的是我的隐私,跟有没有做亏心事无关!”她的秘密都写在里头,怎么可以随便给外人看! 关颖玥将记事本拿高。 “拿来!”小鸡起身欲抢。 “不……啊!”小鸡肥壮的身躯推倒了小圆桌,汤汤水水尽洒一地不说,还压上了她。 “噢!”撞疼的小鸡大叫。 走进厨房想刷牙--盥洗用具都在厨房的水槽旁--的唐思旅看到两人“叠”在一起,修长的浓眉立即在眉心打了一个结。 “那是我的。”他面无表情道。 还搞不太清楚状况的关颖玥与小鸡两人纳闷的抬首。 “那是我的!”唐思旅大踏步走来,抓住关颖玥的皓腕,踢开小鸡,再一个用劲将她拉起。 他刚说的意思是…… 关颖玥的脸颊不由自主的发烫。 然而就在她妄想着他那占有欲浓重的宣言时,却见他弯腰捡起地上的一样小物,她定楮一看,是装菜的黄色小碗,形状是只虱目鱼。 他指的是那个碗?关颖玥瞠目。 小鸡歉然道:“大师,对不起啦,因为菜只剩一点点,想说这个鱼碗装比较刚好。” “你的是你的,我的是我的!”他将鱼碗放入水槽,“等等洗干净。” “我知道了。”小鸡忙应声。 这时,唐思旅忽然转过身来,瞟了关颖玥一眼,她不解其意的回视。 他咧嘴,经过她身边时低声道:“你以为我在说你吗?”戏弄她真好玩,好玩好玩。 关颖玥抬头,恰好与他略显得意的笑眸相对。 可恶啊……关颖玥愤恨咬牙。 他刚将她的表情看了多少? 他该不会猜透她的心思吧? 得了便宜还卖乖--新的骂词! 窝在工作室整理图稿的唐思旅想起关颖玥那忽喜忽怒、忽愕忽嗔的表情,忍不住噗哧一声。 她刚来到这时,身上的套装就像她的盔甲,将她的真实包得密不透风,一双漂亮的眼写满算计,嘴里说的是不吃亏的精悍。 但他很轻易的就看出她眼底不与人共享的寂寞。 她无庸置疑是个女强人,她曲意承欢,每日准时来田中央的房舍报到,就为了一纸合约,为了不知地位到底有多高的经理宝座,可以忍辱负重,任凭他怎么折磨刁难都忍气吞声。 唐思旅其实是个毫无事业心的人,他打小就爱涂涂画画,还曾被父亲责备将来不会有任何出息,大了说不定还要靠精明的哥哥唐思聪养才不会饿死路边。 而温柔的母亲则是充满包容的要他往自己的兴趣发展,做自己,不要在老年回首时,愕然发现自己毫无梦想的庸碌一生。 他承认自己是个幸运儿,除了画图还是只会画图,却误打误撞在珠宝设计界拥有一片天,唐思聪成立的珠宝公司的主干还是这个打小被父亲看不起的弟弟。 而她不同。 她看得出完全是靠自己打出一片天,没有支持、没有后盾,只能孤身咬牙杀出重围。 每次看到她很逞强的笑,努力的打起精神,勉强自己极力配合,就会让人很心疼的--更想欺负她。 呵呵……呵呵呵…… 好想看她哭喔! 唐思旅揉掉了一张废纸。 他想看到晶莹的泪珠滚落腮边的模样,因为寒毛而让那泪珠的滑动十分缓慢,如慢动作般沿着脸部的曲线婉蜒,那模样一定美极了。 第九章 那个女人一定没哭过。 欺负她、整她、蹂躏她、折磨她都没法引起泪意,总不能叫他直接揍她吧! 要叫他打女人,他打不下手,女人是脆弱的珍珠,圆润光滑细致,但只要稍微碰到就会留下凹痕,只能用绒布细心的捧起,所以这个方法还是免了。 但他真的很想看她哭! 他的作品剩下戒指尚无灵感,他想她颊上的泪珠儿一定可以牵引缪思,可是要怎么做她才会掉泪呢? 要怎么叫一个坚强的女人掉泪呢? 关颖玥觉得唐思旅这两天的行为有点诡异。 他的设计突然停摆,几乎没看他踏入工作室一步,也没见他想出什么美其名为驱动灵感,但她更相信那是整人把戏的不合理要求,而只是在她身边团团转。 是突然间,她“正常”的样子,能让他产生灵感? 想起他不是泼得她满身酒,尽毁她的衣服,就是用水泼湿她的身子,还要她跳舞来请缪思女神“上身”,她就不寒而僳。 上次更狠,他要她站在水田中央,还要将田中泥抹上身,摆出各种奇形怪状的姿势,看哪一种能吸引鸟儿站在她身上。 他当她是稻草人吗? 最最可怕的是水田里头有不少奇奇怪怪的小虫,膝盖以下都在泥水里的她眼睁睁看着那些小虫在她脚上爬来爬去,她几乎咬碎了牙才能不尖叫出声,不逃出去,不一脚将他踹进田里去当泥人! 这些日子的相处,她很清楚这个男人若是不照他的话去让他“起乩”,让缪思女神引领他迈向灵感的世界,他会想出更可怕的方法让她作为媒介。 她真不知该说她“何德何能”,竟是难得少数能连接他与缪思女神的桥梁,还是说她真是悲惨倒霉有够衰。 为了经理宝座! 为了alextang的顺利引柜,她得忍耐! 忍耐啊! “喂。” 坐在门槛,仰望天空为自己加油打气的关颖玥转过头来,瞧见不知何时站在她身边的唐思旅。 那个大部分时候不是面无表情,就是微蹙着眉头,偶尔眼眸转动着可怕计谋的男人正低头与她对视,她胸口打了个突。 他在笑。 笑得对他来说,算是过分的愉悦。 “什么事?”她觉得她心口在颤抖,不是因为他难得对她笑,而是对笑容背后的阴谋感到寒颤。 人家说,无事献慇勤,非奸即诈,对唐思旅来说,无事露齿笑,亦是非奸即诈! 唐思旅弯膝坐在她身旁,两手闲适的放在膝头,学她仰望湛蓝无垠的天。 “天气真不错。” “嗯。”是很不错,三十七度的气温,闷热得快将人蒸发,但今天的天空蓝得出奇,美得像是画家精心调配出来的,让经过廊檐下,不经意抬首瞧见的她情不自禁驻足。 “你是为什么进入雅典百货工作的?”厚实的掌心枕着颊,他偏头注视她。 他竟然对她有兴趣?粉丝心中小小讶异。 这个如天神般存在的男人,竟然降落在地与她促膝谈心? “我是……”她不知为何感到有些许扭捏与不知所措,“我本来在一家连锁杂货批发店做企划的工作,带我的上司对我很好,后来他跳槽到雅典百货公关企划部,便把我引荐进去的。” “那位上司很赏识你?” “嗯。”哇,他说了“人话”呢,而且字数还不少。 他的寡言度就好像他一开口就会掉出钻石,一个字都不肯浪费。 “是他要你当经理?” “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 “怎么说?” “因为他要调到南部分公司当副总经理,所以经理位置就空下来了,他要我加把劲拿到这位子。” “年轻的女经理。”他赞许,“真行。” 她心跳不受控制的狂乱。 他赞美她! 他赞美她耶! 她突然有种此生走这一遭已无憾的满足。 “没有啦……”完蛋,她干嘛每次在比较“正常”的说话氛围时,就像个小女生看到偶像般的不争气?“就是……就是人生的一个目标而已。” “目标?” 关颖玥在他“温柔”眼神的鼓励下,忍不住说出了往事。 “我生在一个重男轻女的家庭,当年我弟大学毕业的时候,一个住在国外的亲戚意外过世,因为他膝下无子女,便将财产分给了几位亲友,我家就分到了几百万。当时我正靠助学贷款读研究所,同时兼职家教多赚一点生活费,收到这份遗产的时候,父母打算送弟弟出国留学,我说我也想要出国念书,希望能助我一把,却被拒绝了。” “这么可怜?”唐思旅握住了她的手,很温柔的。 她心跳得更急。 “爸妈帮我还了助学贷款,其他的钱全给弟弟读书,那时我研究所还没毕业,后续的钱还是要用助学贷款,当时的我真的非常的生气,觉得爸妈很不公平,但他们却告诉我,女孩子书不用读那么多,找个有钱人嫁比较重要。”她摇头,“真不敢相信他们的想法竟然那么陈腐。” “所以你为了表现自己的优异,十分努力的打拚到现在的地位?” “对。”他竟然能了解她?“我真的很努力的想表现出我并不差,我也是有资格受到栽培的。” “你当然可以。”他握得更紧。 她咬住下唇,有种被了解的喜悦。 “你是最优异的。”长指勾住下巴,将泫然欲泣的小脸抬起。“听我说,你真的是最棒的!” “大师……”她终于再也忍不住,像是多年的委屈得到了宣泄与被了解,晶莹泪水漫入眼眶,凝聚成珠,缓缓滚落。“谢谢……”呃,他怎么突然松手站起,而且脸上有着很熟悉的兴奋之情?“大师?” 唐思旅霍地转身冲入后方的工作室,拿出笔跟图纸,飞快的在纸上画出脑中的线条。 关颖玥望着他像刚吸了毒品,眼眸发出异样光芒的侧面,霍地明白了。 他才不是真心的在称赞她,也不是对她的事突然有了兴趣,而是为了他的设计稿。 他握她的手,他轻声称赞,他温柔笑颜相对,都是为了他的灵感。 三十七度的高温,她却仿如被丢入北极海,冷得全身发抖。 她觉得自己真是有毛病,怎么会把唐思旅别有目的的温柔当真呢? 一个人突然表现出与平常不一样的态度,想也知道有鬼嘛! 她的理智是突然被高温日阳晒得干枯了吗? 想到自己还感动的掉泪,她就呕! 呕死了! 不知过了多久,唐思旅踏出工作室大门,关颖玥闻声回头,眼里还有被欺骗的怒。 唐思旅视若无睹,问:“你的玥是moon?” “moon?”她脑中灵光闪现,“不是,有王字旁。” 关颖玥进屋拿了名片交给他。 他看着那发音相同,也有个月字,却不是moon的玥而凝眉。 “那这个玥是什么意思?” “是神珠。” 他一手顶起了鼻子,“猪?你取了一个猪名?” “不是!”她又好气又好笑,“是珍珠的珠。要说是珍珠也行,就是有神奇力量的珍珠。” “珍珠?”黑眸绽放光彩,“真巧,真巧。” “巧什么?” 唐思旅没有回答,笑得自得其乐。 “对了,你干嘛突发奇想问我的名字?” “我想吃草莓蛋糕。”他忽道,“去买给我。” “现在不是草莓的季节。”草莓都很酸,不好吃。 “我要吃草莓蛋糕。”这是命令,可不是请求。 关颖玥撇了下嘴,“我去买。” 关颖玥开车进了市区,买了三块小蛋糕回来,这个时候,小鸡已经到了,人在唐思旅的房间里,站在马梯上置换天花板上坏掉的灯泡。 “我买蛋糕回来了,大师呢?” “大师在打样室。”小鸡下巴朝打样室的方向努了努。 “意思是说他的图稿都画完了?” 唐思旅只有在设计稿全都画完时才会进入打样室,他所要的材料早在三天前就已经全部送来。 关颖玥心想,还好乡下地方纯朴,也没人晓得这破旧的屋子里头藏了一堆贵重金属与珠宝,否则小偷只要来个一遭,就发了。 “对啊!” “我帮大师买了他要的草莓蛋糕,我能送进去给他吗?” 唐思旅的规矩很多,她也不知道他在打样室时有何规矩,她可不要再像刚来的前两天,每次都被他吼出工作室。 一开始她不懂他的规则,只觉这个人真是莫名其妙火气大,她又没干嘛何必骂得这么凶,后来才知道他的规矩,也就未再踏入一步。 “先放进冰箱吧。”小鸡回道,“打样室生人勿近。” 果然跟工作室一样森严,还好她先问过,否则难保唐思旅一个气冒上,直接拿烧熔金属的火枪在她身上烧个洞。 将蛋糕放入冰箱后,包包内的手机响起,是齐郁舍打来的。 “目前进度如何?”齐郁舍问。 关颖玥走出屋子,站在广场,此时天色已有些昏暗,西方的天空布满瑰丽云彩,红的、橘的、紫的……在宽广的晴空中一览无遗,是在仿佛总是罩上一层灰的城市里难以看到的妍美风景。 她凝神望着,同时回应齐郁舍的问题,“他已经进入样品阶段,等他样品做好,就可以谈合约问题了。” “目前有几成把握?” 两成。 虽然在这里待了一个星期,“培养”了“感情”,但她的把握还是未有半分增加。 唉,谁教她遇上的是个喜怒无常、脾气阴晴不定,脑子里头在想啥难以肯定的“艺术家”呢? 两成还是小鸡开给她的呢,直接问上唐思旅,说不定还会朝令夕改,一会儿给喜讯,一会儿将她打落地狱。 偏偏她又很难断定他何时是开心的,可以给个漂亮答案的,因为谁都不知道他下一秒的情绪变化啊! “八成。”会老实招认,她就是笨蛋。 “嗯,不是很高。” “我会再尽力提高的。”虽说对付唐思旅,可不是尽力就行,但相对于他有如顽石固执的哥哥唐思聪,总是比较有把喔。 难搞兄弟二人组,真是讨人厌! “明天能不能回台北一趟?有个企划会议要开,关于b三卖场重新改装的计划。” 雅典百货的二楼层主卖鞋子、杂货配件与高档餐厅。 由于之前餐厅的性质重复性有些过高,以至于互相拉扯了营业额,所以在重新规划的同时,考虑加入新店与取舍业绩较差的旧店。 关颖玥心想设计稿已经画完,唐思旅暂且不需要她了--莫名觉得有些失落--那她先回台北一趟应该没啥问题。 “会议几点开始?” “十点。” “我会准时到。” 切断通话回到餐厅,关颖玥对小鸡道:“我要回台北了,公司有事。” “知道了。”正忙碌清洗食材的小鸡头也不回道。 将手机丢入包包,拿出车钥匙,关颖玥上车发动引擎,利落掉头,驱车驶离了三合院。 唐思旅踏出打样室的时候,已时近九点。 他揉着酸涩的眼,掌心上的绒布放置一对精致纤巧的耳环,踏出打样室的他左张右望。 第十章 一直在餐厅等候的小鸡一看到他走出打样室,立即冲到厨房,将早就准备妥当的食材与调味料丢入锅中快炒。 “小鸡。”唐思旅走来厨房门口,一脚跨在门槛上。 “马上就好了。” 小鸡最清楚血糖低的唐思旅饿不得,但他又不吃冷掉的菜,所以负责做菜的他就得快狠准! 伺候他的这些年来一直是如此,他任劳任怨,这一切都是粉丝的爱啊…… “神珠呢?” “神猪?”小鸡困惑回首,“有农家的猪跑来了?” “不是,是那个玥。”他不太记得前面两个字怎么写怎么念,毕竟他的中文只有小学程度,笔画太多、看起来太复杂的就跟外星文没两样,他只记得最简单的那个,还是有边读边。 “你说关颖玥啊,那个公关企划?” “嗯,去哪了?” 印象中,每次小鸡煮饭,她人不是窝在门口就是等在餐厅,用她的手机上网--这里没有牵网路线,更别提无线网路--第一次看不到人,感觉很奇怪。 “她说她回台北了。” “你放她回去了?”他的作品还没完成耶,而且她该不会以后不回来了吧? 难不成是他下午将她捉弄得太过分了,所以她跑了? “她说她有事啊。” “什么时候回来?”唐思旅凛颜。 若是不回来,他就去抓她回来! “好像没讲……”他细想了下,“对,她没说。”当时他忙着煮饭,也无暇问太多。 “现在立刻叫她回来!” “真的要这么做吗?”算算时间,她该到台北了吧。 “废话!”唐思旅没得商量的转身回打样室。 苦命小鸡只好打电话给另一个更苦命的“神猪”。 身为“家禽”、“家畜”,果然命运都不太好过…… 回家的路程出奇顺利,八点不到,关颖玥就回到家里了。 进门时,与正在看电视的父母打个招呼,母亲问她吃饭了没,她点头应声-- 其实只在路上吃个御饭团--就进房了。 打从父母不愿意出钱让她跟弟弟一起出国留学,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变得有些紧张与疏离。 如果父母肯跟她好好解释说明他们的想法,或许她的反应就不会这么大,但父亲重男轻女的观念实在太明显,就好像她决定上研究所时,他怒斥她根本是浪费钱一样。 家中环境不佳,她清楚,所以求学期间跟弟弟一样都是拚命拿奖学金和靠助学贷款来付学杂费,且这贷款费用她也打算出社会之后靠一己之力还完。 可是当家中得到一笔意外之财时,父亲还是不肯投资在她身上。 他还了她的助学贷款--并认为这已是天大恩惠,其他再多的,没有了。 走进房间打开电脑,弟弟关夏彦寄了封email来,上头有个连结,她晓得必是连结到他们开发的游戏软体网站。 姊,我们又开发成功一套软体,而且还卖出去了,是非常好玩的虚拟网路娱乐城,我帮你设定了一组终身免费的帐号密码,快上网去玩玩。 她未点选连结,而是直接删除了信件。 开发成功又怎样,在与朋友合资的公司里头拚命努力,也只得到一个程序设计师头饺,若是换成她,必定更能发光发热! 她一方面心疼弟弟的笨,也怨弟弟的笨。 他要嘛就更了不起一点,让她觉得她当初的委屈值得,或是让她更嫉妒他都好,而不是老是傻傻的,很乐观的告诉她,他又完成了什么样的好玩程序。 她一点都不想听这些报告,所以她也不曾回信给他。 删掉了几封垃圾信件,她着手整理公司信箱的邮件,回信回到一半,手机响起了。 她喝了口水,润润喉才接起。 “小鸡,什么事?”大师已经将设计图稿完成,应该不会临时发疯要整她吧。 “大师要你回来。”小鸡的语气为难得像刚吃了一斤苦瓜。 除去关颖玥很混帐的竟然以为他的大师是个色狼以外,他其实跟她处得还不错,而她若是出去买什么吃的喝的用的,也总不忘记他的一份。 想到她人应该已回台北,又因唐思旅一时任性的要求,得匆匆赶回,就觉得她好可怜。 其实他也很清楚这几天来,她受到多少非人哉的虐待。 不过她也真是很坚强,如蒲草一样韧性,像打不死的蟑螂一样强悍,硬生生挺过,害他都忍不住想要崇拜起她来了。 再多一个女偶像其实也没差啦,反正她吃的饭一样是他煮的。 “我明天就会回去。” “他要你今天回来。” “现在?” “现在。”电话另一端的小鸡很无奈的点头。 “但我已经回到台北了……”想到合约,她不得不改变主意,“好,我现在就出发。” “辛苦了。”完全发自肺腑之言。 “不会,掰。” 关颖玥再次将手机丢回包包,把笔电收拾好一块儿放入,走出房间。 “爸妈,我走了。” “去哪?”关母好奇的问。 “我得再回云林一趟。” “不是才刚回来。” “有事。”她苦笑。 “先把那事跟她讲。”一直默不出声的关父推了下关母。 “什么事?”干嘛很神秘的样子。 “你爸的老朋友,吴叔叔这周末要上台北,你跟我们一起去吃个饭吧。”关母说。 “我没空。” “你小时候吴叔叔很疼你的,还有他儿子也常跟你还有夏彦一起玩啊,难得来一趟,陪人家吃个饭也是应该的嘛。” “我不记得了。”吴叔叔?哪位啊? “你以为你现在当个主任,就很了不得啦,连吴叔叔上来要你去陪吃个饭也不愿意?”关父不悦出声。 “你们两个陪就好了,我真的没空。”都九点多了,到云林再快也要十一点,等等“国王”发飙,她就吃不了兜着走,“我走了,掰。” “颖玥……” “帮我跟那个吴叔叔问声好。”细嫩匀白的脚掌穿上夹脚拖,关颖玥不再给父母任何劝说的机会,飞快的离开。 “呃……那……”关母无奈的回望丈夫。 “就叫你直接说要跟老吴的儿子相亲,你拐什么弯啊?”关父怒道。 “因为我觉得直接说,颖玥不会答应的。”女儿毕竟是自己生的,她的个性有多强,她清楚。 女儿根本是铁了心要得到一个荣耀的社会地位,以三十一岁了,也该结婚生子的理由逼她去相亲,她会答应才有鬼! “那你拐了一个大弯,她就答应了吗?”女人……真是蠢! 关母委屈抿嘴。“那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我都答应老吴了,随便你想怎么办,反正我星期六晚上,一定要看到那丫头!” “痛……” 关颖玥清醒时,只觉从头到脚无一不痛。 车子下了交流道后,开上产业道路,精神有些不济的她打了个呵欠,忽见一辆未装任何警示灯的脚踏车逆向行驶过来,她心一惊,急急打转方向盘避开,不料刚下过雨的路面湿滑,就这样撞上了安全岛,翻了两转。 她的上半身被安全带与安全气囊卡住,没有办法挣脱。 她尽力伸长了手,在副驾驶座上搜寻,摸索了好一会儿,终于让她找到包包,拿出里头的手机来。 还好,手机没坏。 她想着先打给一一九,还是先打给小鸡,告诉他,她因出了车祸得晚点才能过去,拜托唐思旅别生气。 “喂,你有没有怎样?”奔过来询问的是害她出车祸的骑脚踏车阿嬷。 她跪在地上,着急的询问头下脚上的关颖玥。 她想,她的意识很清醒,应该不是太严重,先打电话给小鸡好了,否则让唐思旅久等了,连他一起遭殃。 “我还好。”她按下小鸡的电话。 “要不要我帮你叫救护车?”阿嬷看起来很不知所措。 “没关系,我自己来就好……喂,小鸡,我颖玥……” “什么?出车祸?”小鸡惊呼,“要不要紧?有没有怎样……噢,还好吗?好,那我跟大师讲一声,有叫救护车了没?要不要我帮你叫?不用喔,好,那我先去跟大师讲一声,你再联络我喔!好……好……记得联络。” 小鸡走进唐思旅的房间,他人正坐在对门那方墙边的沙发上,以一种看起来与电视有仇的模样瞪着荧幕上的歌唱表演。 “到了?”唐思旅头也不抬的问。 “大师,她今晚应该是到不了了。” “什么?”唐思旅怒而抬首起身,直往小鸡方向大踏步走来,“她敢不来?她敢不来她敢不来?” 小鸡被他逼得连连往后退,差点就被门槛给绊倒。 “不是的,大师,她不是敢不来,而是因为赶不来。”呃,这样的说法是不是无法理解,造成误会? “你讲什么碗糕?”不都是“敢不来”?!他的中文可没差到这种程度。 “我是说……”哎哟,他是被他的气势逼急了嘛,“她出车祸,赶不来了。” “车祸?”唐思旅瞪大眼,“在哪?” “她没有说耶,她刚说她打一一九……” “在哪?去问!快!”他着急的喊。 “好……好好……”小鸡连忙拿起手机打关颖玥的电话,“喂?你……” 唐思旅一把抢过手机,大吼:“你在哪?” 关颖玥的耳膜差点破掉。 呜……她还被困在车里,救护车还没来,倒是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现在还有个人意图让她“二度”伤害。 “大师,我在车子里。” “你不是出车祸了?” “对啊!现在车子翻倒了,我在等救护车来把我扛出去。”救护车怎么还不来?她开始觉得她的下半身正在失去知觉了。 “在哪出车祸?” “交流道附近。” 他转头问小鸡。“交流道离这里很远吗?” “开车大概二十分钟。”大师想干嘛?该不会想现在过去吧?等他们到的时候,救护车一定把她送走了啊! “我们去救你。”唐思旅说完就把电话切断了。 “什么?你要来救……喂?喂喂?”关颖玥瞪着被切断的电话,心想,如果救护车比他们还晚到,那救护人员就等着上报了。 欸,不过他说他要来救她耶,虽然不知道他是哪根筋不对劲了,可能是卡到阴,可能是草莓蛋糕上的草莓太酸让他的脑子秀逗……不管是为什么,听到他那么急切的喊着--“我们去救你”,胸口还真是莫名其妙的像吃了二月生产的草莓那么的甜。 没想到他也有好心善良的时候…… 啊,不行,她没时间沉醉在花痴幻想中,她得打电话告诉他们不用来了,因为她已经听到救护车的声音了。 要打小鸡的电话……小鸡的电话是哪个? 纤指在键盘上迟疑。 该打哪个电话呢…… 眼前景物慢慢变黑,手机怦然落地。 “人呢?人呢?”唐思旅抓着小鸡大吼。 他们到达车祸现场时,只看到翻转的车,画线作记号的警察,还有少数几个围观民众,就是没看到关颖玥。 “大师,别急,我去问警察。”小鸡拉掉扯着他领子,害他几乎无法呼吸的巨掌,快步走过去询问忙碌中的警察。“请问出车祸的小姐被送到哪家医院了?” 第十一章 “你是?”警察狐疑的看着他。 “我是伤者的朋友,我叫陆享基。” “应该是送到附近的民生医院。” “好,谢谢。” 小鸡走回唐思旅的身边,“警察说应该是送到民生医院,我知道在哪,我们走吧。”小鸡朝停车的地方走了数步,发现唐思旅并未跟上。“大师?” “那个人拿的手机,是不是神珠的?” “手机?”小鸡顺着唐思旅的视线望去,“好像是喔,不过她的手机是apple的iphone,但是iphone长得都一样,看不出来是不是耶。” “哪里一样!”唐思旅自小鸡的后脑勺打下去,“她的手机套是紫红色的,有菱格纹花样!” 而那个人手上的手机正是套着紫红色的手机套,只是天色太暗,看不出是不是菱格纹,所以无法肯定是不是关颖玥的手机。 “咦?”小鸡惊异瞪眼。 他万万没想到唐思旅竟然注意到关颖玥的手机套是什么颜色、什么花样。 不过大师是时尚设计师,会注意到她手机套的设计也是应该的。 “拨神珠的电话。”皇帝命令,小鸡仅能遵旨照办。 电话通的同时,那人手上的iphone亮了。 “来电铃声一样。”小鸡低喊。 那人一看到手机响,立刻心虚的左右张望,心慌意乱的想将铃声关掉,却不知从何下手。 “小偷!”唐思旅大喊,一马当先冲过去,凌厉腾空旋身就是一个利落的回旋踢,“手机还来!” 关颖玥人到了医院就醒了。 她幸运并未受到什么伤,一些表皮擦伤抹抹药、包包纱布就好了,医生要她住院观察一夜,若没什么问题,就可以出院别占病床。 警察过来做笔录,并把她的包包拿给她。 她边回答警察的问题,边在灰色大方包内寻找她的手机。 “我们需要做一下酒测。”警察拿酒测仪过来,“请咬住这个管子。” 她有些心不在焉的咬住,依警察指示呼气,直到警察说好为止。 “嗯,酒测值是零,没有喝酒。”酒测的警察对负责记录的警察道。 “请问,”做记录的警察闻声抬眼。“有看到我的手机吗?”关颖玥问。 “手机?应该在包包里吧。”警察说,“没有动你的东西。” “但是我找不到。”关颖玥蹙着眉,将包包从里到外仔细找一遍,再检查牛仔裤口袋,一样没有手机的踪迹。 “会不会掉在现场了?”做记录的警察问另一个。 “那可能要回去再找找。”警察回道,“我再联络现场的同事,看有没有看到手机。” “谢谢,那就麻烦你了。”关颖玥感激道。 就在这时,急诊室门口出现一高一矮,一瘦一胖的两个人。 高瘦的男人大踏步走来,速度极快,周边的空气似被卷起。矮胖的男人跟得有些力不从心,气喘吁吁。 “大师?”她讶异他会出现。 他还是流浪汉的模样,乱胡、乱发,黑色坦克背心、宽松长裤,台湾名产蓝白拖,可他流露的气质就是与众不同,这样随意的打扮反而有股说不出的帅气--说不定这只是粉丝眼里出帅哥。 他将手上的紫红色iphone丢到她床上。 “我的手机!”关颖玥惊呼,“你捡到了?你有去车祸现场?”他还真去了? “不是!”好不容易跟上来的小鸡--兼发言人道,“有人偷了你的手机,我们抢回来的。”他微昂着头,有些得意。 “太好了。”关颖玥连忙操纵手机,检查有没有问题,“手机若是丢掉就惨了,通讯录跟很多资料都在里头,不见就跟少了半只手没两样。” “既然手机找回来,那就没什么事了。”警察道,“我们走了。” “好的,谢谢。”关颖玥朝警察们颔首致意。 急诊室内除了他们以外,还有两床病人,看护的家属忍不住好奇的朝他们打量,观察他们的举止。 “怎样?”唐思旅问。 “没事,医生说观察一夜就行了。” “嗯。” 唐思旅忽然伸手撩开她耳边的长发,关颖玥不由得浑身精神紧绷,因为他亲昵的举动而呼吸暂停。 虽说,她连身子都被他摸过了、看过了,可是这是他第一次不因为工作而碰触她,害她、害她好紧张。 一看到耳上贴的纱布,唐思旅脸色大变。 “你的耳朵……”他的声音在发颤。 “耳朵有擦伤,所以医生上了药。”他干嘛一副世界末日的样子?“怎么了吗?”难道他真的这么关心她,连耳朵受伤反应也这么大? “这样怎么试戴耳环!”他怒吼。 该死的!他一打样好就迫不及待想第一个让她看到样品,他知道她一定会非常开心,结果咧,人竟然给他跑不见,现在还出车祸受了伤! “耳环?” “样品打出来了,要你试戴。”小鸡解释。 其实他也不知道为啥要试戴,以前并无前例,不过说不定是因为第一次以“人”为灵感,所以才需要试戴吧……小鸡如此猜测。 “真的吗?”关颖玥惊喜,“要让我试戴刚出炉的样品?”天!她好荣幸! 她这辈子都未觉得自己如此幸运,竟然可以抢先试戴由大师亲手打造的非卖品!原来临时把她叫回来是为了这事,她还以为要被整呢! 呜呜……就算因此受伤,她也不介意了! “还有另一边。”她忙撩开另一边的耳朵,“这边没有受伤。” 然而,唐思旅却没有任何动作,直盯着她受伤的耳朵瞧。 她怕他以为伤口太大,会损及耳朵的原样,作势撕下纱布上的胶布。 “你要干嘛?”他霍地握住细腕阻止。 “我是让你看伤口没什么,只是擦伤而已,等结痂就可以试戴耳环了。”她想撕下,但腕上的力道握得更紧,她根本无法动作。“大师?” “贴回去。”受伤了还不安分。 “喔。”可见她的解释有效。“那耳环……” “等好了再戴。”耳环又不会跑掉,只是没有在第一时间戴上她的耳,让人有些扼腕罢了。 “好。”她用力点头,“我一定要第一个戴喔。” “你是模特儿,当然你是第一个戴,因为还要做修正的。”小鸡解释里头有着自己的臆测。“大师,我说的没错吧?”若不是因为要做修正,干嘛要她试戴。 唐思旅懒得解释,所以没回应。 “是这样啊,我了解了。”关颖玥点头。 “医生说你没事喔?”小鸡问。 “没事,你们可以先回去没关系。”她想她明天一大早还得回台北……不过她的车子应该是没法开上路了,只好去火车站搭火车。 唐思旅看看周遭,发现每张病床旁都有人陪伴照顾,于是拉过旁边的折叠椅,一屁股坐下来。 “大师?”小鸡与关颖玥同样不解的发声。 “不是得有人?”他指指其他病人。 “不用啦!”关颖玥笑。“我也只是躺着休息而已,没有需要麻烦到人照顾的地步。” 不过他竟然想要留下来陪她,这让关颖玥心中十分惊奇。 想不到他也有体贴的一面耶!实在是……等等应该去外头看看是不是在下红雨了。 这个时候,一个病人自厕所回来,身边的家属帮他推着点滴架,同时扶着他往病床方向走。 “那东西要有人推。”唐思旅指着点滴架说。 “噗。”关颖玥忍俊不住的笑了。 她知道唐思旅在现实生活中是个生活白痴,样样事事都得靠小鸡帮忙处理,他在珠宝设计上是天才,也精通金工,但可能连卫生纸要上哪买都不晓得。 听到她笑,唐思旅回头不解横眼。 “我没有吊点滴啊。”她挥挥手,“所以……” “明天再来接我。”唐思旅对小鸡交代,屁股很坚持的坐在椅上不动。 关颖玥与小鸡面面相觑。 “好吧……”小鸡语调仍有些犹疑。“我明天再过来。” “去吧。”唐思旅挥了下手。 小鸡与关颖玥交换同样不解的一眼,转身离开。 “呃,那个大师……”老实说,他这样坐在病床旁,让她莫名的很紧张,“你需要什么吗?” 现在才十一点多,她记得他好像都凌晨两点才睡。 “什么?” “就是要不要看杂志、报纸?”她刚看到有人拿了全新的八卦周刊进来,她猜医院里应该有便利商店之类的。 他蹙眉。 “我去帮你买本杂志,免得你无聊。”合约没拿到手之前,她可不敢掉以轻心,轻易怠慢。 要知道他的脾气说来就来,没得准的,就连气象预告都抓不住。 见她打算下床,他浓眉拧得更紧了。 “你干嘛?” “我去帮你买杂志。” “躺好。” “但……” “躺好!”唐思旅几乎是用吼的,于是又引起众人关注,护士也不得不过来警告。 “请小声一点。”护士说:“还有其他病人要休息。” “她不躺好。”唐思旅指控。 关颖玥傻眼。 他竟然向护士打小报告? “小姐,你得好好躺着休息,因为你还在观察中,最好别随意走动喔。” “抱歉……”关颖玥只好将准备放下地的脚收回。 她半躺着,他坐着,她不晓得该睡觉还是该注意他的动向,他百无聊赖的盯着前方发呆,她觉得精神因他的存在而紧绷,他则是单手托腮看起来很随意。 “那个……” “喂……” 同时出声,两人四目相对,忍不住笑开来。 “很无聊。”唐思旅说。 “是满无聊的。”尤其她只能躺在病床上,连下床走动都不行。 “要看杂志?”唐思旅问。 “我去买。” 一个瞪眼阻止她的动作。 “去哪买?”他问。 “嗯……我也不晓得,可能要问一下护士。” 唐思旅起身,去问了另一侧的护士,照着护士指示走出急诊病房。 过了约三分钟,他回来了,神情看起来有点懊恼。 “怎么了?”她问。 “没带钱。”他搔着头,好像在那时才记起想要某样东西,是需要代价的。 他的钱都交给小鸡去管理,出门从不带钱的。 关颖玥强压住嘴角的忍俊不住,自一旁的包包拿出钱包来交给他。 “我再叫小鸡给你。”说完,他拿着钱包回去便利商店。 唐思旅买了两本杂志回来,一本是八卦杂志,他扔给了她,一本是汽车杂志,他自己看的。 “你会看汽车杂志?”她有些讶异。 “我有三台车。”他说。 “小鸡那台也是你的吗?” “小鸡那台是公司车。” “那你的车……” “在美国。” “喔。”原来他是会开车的啊,不全然很生活白痴嘛。 唐思旅翻阅了几页杂志,状似不经意的问:“你车子毁损的如何?” “不知道。”她表情愁苦,“少不了花一笔修理费吧。” “保险呢?” “我没有保全险,大概要花个几万吧。”她估计。 毕竟在路上翻了两转,玻璃全换、板金、安全气囊……加加总总铁定不少钱,没报废就不错了。 “嗯……”他低头继续翻阅杂志。 第十二章 她心想他今天真是难得心情好,不只在医院陪她,还跟她聊天,实在让她有些受宠若惊……希望别又是像上次一样别有目的。 “你可以先回去,我没什么事。” 他依然翻阅杂志。“你不用管我。” “但是……” 他抬头瞪她。 关颖玥乖乖闭嘴。 她就接受他难得的“好心”吧,不过他在旁边还是让她很紧张呢! 将娱乐八卦杂志翻完之后,她觉得有些困了,掩嘴打了个呵欠,揉了揉眼。 “困了就睡吧。”唐思旅说。 打呵欠被他看到了?她有些难为情的抿了抿嘴。 “那我先睡了。” “嗯。” “那你要先回去了吗?” “别管我,啰唆。” “噢。”反正他在这很无聊不是,干嘛坚持留下啊?关颖玥不太能理解。 她拉好被子躺下,故意背对他而睡,毕竟这样她才会比较自在。 本以为她已经困了,应该很快就会睡着,谁知她的神经一直绷着,耳朵一直竖着注意背后的动静。 他翻过纸页的声响沙沙,当他改换姿势时,睡在床上的她都可以感觉到。 她不敢翻身,就算未受伤的耳朵都压疼了,右手臂有些麻了仍忍着,直到他合起了书,丢到床尾,然后趴在床沿。 她静静等待了五分钟,直到确定他没有任何其他动作才小心翼翼翻过身来。 他陪着她。 她轻轻的碰触凌乱翘起的发梢,嘴角悄悄扬起。 为了赶在十点回到公司开会,关颖玥五点多就起来了。 她上网查过,台铁最早一班车到台北是六点三十一分,到台北时已经超过十点了,所以她决定搭计程车到台中高铁站搭高铁,在八点左右抵达台北的话,她还有时间回家里整理仪容。 毕竟她总不能素着颜、穿着休闲服还带着一堆伤口到公司开重要会议吧! 可是唐思旅习惯睡到十一点才起床,这就让她很为难了,不可能把他扔在这里自行离开,可是叫他起床……想到他的下床气,她就很抖。 她不得不拨电话给小鸡,希望他来帮忙将唐思旅带回家。 电话接通了,不过小鸡口气也不太好,她猜测他应该也有下床气。 “小鸡,不好意思这么早打扰你,我赶着要回台北,你可以过来把大师带回去吗?” “可是现在才五点多……”他好困,困死了! “抱歉啦!但我要去台中搭高铁,现在就得出发了,麻烦你现在过来一下。” “你要把大师扔在医院,自己走喔?”小鸡的语气明显有着“忘恩负义的混蛋”的指责。 “不是啦,我会等到你过来,”反正出院还得缴费什么的,尚需要点时间。 “你可以现在出发吗?” “你为什么要回台北?” “我是……”呃,这好像不是小鸡的声音,关颖玥悚然回头,果然看到唐思旅醒了。“呃,大师,抱歉吵醒你了,小鸡等等会过来接你回去。” “我问你为什么要回台北?” “因为我早上有个重要会议要开。” “那你昨天干嘛过来?” “因为……”因为你叫我过来的啊! 唐思旅抢过她手上的手机,“小鸡,帮神珠叫计程车。” 神珠?是哪个珠?珠还是猪? 不过她才没那个胆在尚有下床气的唐思旅面前问,瞧他那脸色,多臭啊,都可以做沼气炸弹了! “我可以自己叫没关系。” 唐思旅瞪她一眼,“包车回台北,对,叫车款好一点的,新的,钱你出。” 会议的主要主持者主题走偏了去,这是行销公关部职位最大的部经理开会时最常犯的毛病,开会三个小时,至少会有半小时时间的发言内容是与议题无关的--其实根本是在聊天。通常这个时候,关颖玥的思绪也会跟着神游,想一些其他的事情,譬如工作、譬如待会要做的事、譬如下班时要去吃饭的餐厅、譬如……唐思旅昨天真是佛心来着,不只在医院陪她一整夜,还包车送她回台北,至于车祸的后续事宜、修理的事务,皆有小鸡帮忙处理,要她不用担心。 不用担心。 没想到这四个字竟然会从唐思旅口中说出。 她猜,昨天她不在的时候,他可能没事站在三合院广场仰望着天空寻找灵感,不慎被天上忽然降下的雷打到,脑袋组织被重新调整,所以整个人就匪夷所思起来了。 想到此,她忍不住暗暗噗哧笑了声。 身边的齐郁舍投来征询的眼色,她忙摇了下头,低头假装看着自己写的会议摘要重点。 不过再想想,他这个人本来就不按牌理出牌,实在毋须为他一时的脱序行为猜想太多,根本是浪费时间。 “接下来是十月特展的事。”部经理总算把话题回到公事上来了。 听到“特展”两个字,关颖玥连忙拉回神游太虚的思绪,专心望向部经理的方向。 “关主任。”质询的眼望向关颖玥,她立时抬头挺胸,坐得更直,“有关于alextang引柜的事,目前进行的如何?” “正在进行中。” 部经理蹙眉,“还在进行中?你知不知道引一个新柜就必须重新规划一楼的场地,还须跟其他原有柜位协调配合,不是随便拿张桌子放着就行,要时间的!更别说还有宣传企划什么的,尤其你要引入的alextang是亚洲第一家,自然要有缜密的企划,不可以随便!” “部经理,我晓得,这几天就会有结果出来了。” “也就是说,再过个几天,我就可以看到alextang设柜的合约?” “请再给我一些时间,我正在想办法说服唐思旅。” “也就是说,你根本没有完全的把握。”部经理使用的是肯定句。 “我有很高的把握,但是……” “但是唐思聪说他并未曾应允先设柜至雅典百货。”部经理的眼色沉下。 部经理怎么会知道这事?察觉到两道隐忍不住的讪笑视线,关颖玥转过头,看见另一个与她同样职位为主任,在公司服务已将近十年,也是她竞争经理位子的对手--单道笃。 原来是他在背后使小手段!关颖玥咬牙。 “是这样没错,所以我现在从唐思旅身上下手,只要他答应,唐思聪那边绝对没有问题。”关颖玥以坚定的眼神传递自信。 “唐思旅会比唐思聪好搞定吗?”单道笃故意问道。 她才迟疑了一会儿,部经理立刻下决定,“你慢慢去搞定唐家两兄弟,十月的特展企划方面,后天重新开会决定,有意思主事的到时将企划书提上,就这样,解散。” “等一下,部经理。”关颖玥虎地一声站起,“请再给我两天时间,我一定会把合约书拿到手。” “我听说你已经请了十天假在忙唐思旅的事,忙了十天都没有把握了,再给你两天你就肯定可以拿到?” “我可以!” “如果还是没拿到呢?” 关颖玥闻言一愣。 “饼谁都会画,但我最痛恨随意画大饼的人。台湾一蕞尔小岛,百货公司这么多,竞争这么激烈,没有新点子就很难脱颖而出,每一分每一秒都很重要,光是你浪费在唐家两兄弟身上的时间,不知道已经可以想出多少出色的企划了。”他摇头,“身为一个主管,脑袋就该放精明点。” “部经理……” “部经理,我相信关主任一定办得到的。”齐郁舍见状,忍不住跳出来替关颖玥说话。 “齐经理,关主任是你提拔的,胳臂往内弯也是难免。”部经理看着他的眼神有着暧昧,让齐郁舍脸色微变。“这件事就这么决定了。” “部经理……” 部经理不理会关颖玥还想抗辩,挥了下手,走出会议室。 关颖玥追了上去。 “部经理,我一定会在这两天时间内将合约拿到手,请再给我一次机会。”她急道。 她从来就是不肯轻易放弃的人,战斗就是要战到最后一刻。 “我最讨厌赌博。” “这不是赌,部经理。”关颖玥急步跟在他身边。“后天要开会决定新计划,只要我在那之前将合约到手,到时请采用我的企划!” 部经理停下脚步,语气有些不善的问:“这样的话,这两天忙碌写企划的同仁不就白写了?” 见部经理像是跟她有仇似的硬要否定她,关颖玥一口气上来,握着笔的手微微颤抖,嗓音力持平静,“若是写出来的企划没我的出色,结果还是一样的。” 她不相信截至目前为止,有哪个企划的新闻性胜得过alextang在亚洲的头一个设柜点。 尤其雅典百货主打的就是其他百货专柜少有的特殊高档品牌,若能拿到alextang的柜点,那可是锦上添花,更奠立雅典百货在百货业界无可动摇的地位。 部经理瞟了她一眼,“如果你有办法的话。”说完就走了。 关颖玥闻言大喜,“谢谢部经理!” 齐郁舍走来低叹道:“算是我连累你。” 关颖玥回望的目光复杂。 “这次我破格被拉升至分公司担任副总经理,部经理对我心有芥蒂,故意给你难看。” 这事关颖玥早有耳闻,心中也早就了然。 “没关系,我不会轻易言败的,我等等就下云林,再去找唐思旅谈。”她转身回会议室整理文件资料。 “颖玥。”齐郁舍走到她身后。 “嗯。” “要不要跟我下南部?” 关颖玥惊讶回头。 “我了解你。”他无奈的淡撇嘴角,“你说对唐思旅有六成把握,其实可能连一半都没有。” 关颖玥粉颊血色微褪。 “我调到南部后,因为你是我的子弟兵,你在这不会好过的,就算有好企划也会受到压制,干脆我把你一起调下去吧。” 搭高铁至台中再转搭火车的关颖玥,一路上都在思考齐郁舍的话。 如果她继续留在台北,她很有可能成为人事斗争下的牺牲者,毕竟她的上司,也等同于是她的羽翼不能再发挥保护与拉拔的作用,在派系明显的公司内,只要上司调职,若她未跟着走,下场必定凄惨。 若是这样的话,她还有必要将alextang引入雅典吗? 就算真要引,也该引到高雄去吧。 可是再怎么说,不管是资讯、艺术、文化等等方面,台北还是最大的重心,更别说它仍是台湾的首都,要引柜到台北都困难重重了,更别说高雄。 要她放弃,她实在吞不下这口气,这无疑又是给部经理一个挞伐的机会,说不定连齐郁舍都会因此被看低,毕竟部经理想踩他想很久了。 但若是顺利引柜成功,而她人调到南部去了,绩效却是留在台北,她又很不甘愿。 更别说,让alextang在台湾设柜点是她的梦想啊! 她就是要每天来公司上班时,都可以顺便去看看那炫目迷人的珠宝,那动人心弦的设计,才会那么积极的呀,若是调到高雄去,无法看到唐思旅的设计作品,那她岂不是白忙一场? 能不能同时在台北高雄设柜呢? 这挑战难度更大了呀! 唉,alextang,你真是难搞! 跟本人一样难搞! 第十三章 关颖玥搭了计程车回到田中央的三合院,小鸡人并不在,而打样室里传出敲敲打打的声响,可见唐思旅正在里头忙。 她坐在餐厅的长型板凳上,拿出笔电跟手机上网,网路接通后,在email邮件信箱里,又瞧见弟弟的来信。 又要报告他完成哪个游戏软体了吗?她虽然感到烦躁,还是移动鼠标将信件点开。 姊,我们把公司卖掉了。 开头第一句就将她吓了一跳,急急看下去。 卖的价钱很不错,我跟我朋友一个人大概可以拿到三千万美金吧。 三千万……美金? 一个人分到三千万美金? 弟弟不是只是单纯的程序设计师吗?为什么公司卖掉可以分到这么多钱? 我们打算各拿出一半再新组一家公司,不过这次我就纯投资而已,因为我想回台湾了,毕竟离开台湾太久了,蛮想家的,其他的事就等回台湾再打算。 帮我告诉爸妈一声,我大概月底会回去吧。 鼠标移动,往上搜寻,想找出早期的信件,看清楚关夏彦到底在美国是开设了什么样的公司,为什么可以赚这么多钱。 而且他明明没有什么高等职位啊,怎么也可以分到这么多钱呢? 然而点选收件匣,邮箱里头就只有最新的一封,她这才想起她每次都将弟弟寄来的信删掉,根本没有旧档。 她觉得额头在发紧,血管几乎要爆开来了。 她一直以为弟弟拿了亲戚的遗产到美国留学,也不过是读完了书,得到一个普通的工作,谁知道,他才是人生的胜利组。 他只是不夸耀、不虚荣,她才误解了他的平凡普通。 若是今天这个机会真给了她,她有办法在短短数年间就赚到三千万美金的身价吗? 她忽然不确定了。 这时,齐郁舍来电,她放下捏额的指,按下通话。 “你到云林了吗?”齐郁舍问。 “嗯,刚到。” “那你别忙了,回来吧。” “为什么?” “刚刚部经理已经发了命令,要以单道笃的企划作为十月特展。” “什么?”关颖玥大惊,“他不是说后天才决定?” “我们被摆一道了。”齐郁舍沉痛道。 “怎么会这样,明明说要给我两天时间的,部经理刚才答应的啊,他怎么可以这样出尔反尔,这是不对的……” “颖玥!”齐郁舍低吼,打断她震惊过度的语无伦次,“不用灰心,等我们到南部再重新好好计划,我会在柜位的设计上留个预备给你,我会全力支持你,不管你花多少时间都行!” “但是,那时我们不会是亚洲第一家了!”想也知道若唐思聪答应柜点设在高雄,其他亚洲城市必定早已设柜了。 不是亚洲第一家,对她的意义也失去了一半。 齐郁舍静默了一会儿,“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关颖玥咬着唇,眼眶闪烁不甘的泪水。 她是这么的这么的努力,不管唐思旅怎么整她、如何提出不合理的要求,她都极尽全力配合,就算献身也愿意,没想到竟然被狡诈的部经理暗中摆了一道,趁她下云林时发布决定,让她连抗议的机会都没有。 她努力了这么久…… 难道说她真的没有才华,没有能耐,她以为自己聪明、有胆识,所以才能在短短时间内出人头地,其实不过是她自我感觉良好,连弟弟的一根脚趾头都比不上? 是父母早有先见她是个庸才,才不让她出国留学? 也许她早该听父亲的话,利用美色找个有钱人嫁,至少她还可以妻凭夫贵,身价与弟弟齐平,而不是空忙了那么久,到头来什么也不是…… 什么也不是…… “经理,”她恨恨抹掉泪水,“我想辞职。” “你说什么?”齐郁舍难以置信她的决定,“我不是说我们可以到南部再重新好好规划,你何必这样就放弃?这一点都不像你,你不应该这么脆弱的!” “什么叫不像我?经理又了解我多少了?”关颖玥忿忿不平的嚷,“你知道我花了多少时间、多少心血、多少金钱在alextang身上吗?现在就因为一个人事恶斗,我截至目前的努力成果就此付诸流水,你说等到高雄时再重新来过,说起来是很容易,但我已经无法再有这样的冲劲了!没有了!” “颖玥,你冷静点!” 她心灰意冷的摇头,“对不起……我不应该这样对你发脾气,很抱歉……经理,你让我冷静一下想一想。” “好,但不准辞职,知道吗?” “嗯。”她咬着唇,艰困的发出意义不明的回应。 两手握着静寂的iphone,拇指在镜面上用力得指节苍白,上头倒映的小脸毫无血色,目光呆滞,只有挫败的泪水一颗一颗掉。 她只是个平凡人。她忍不住嘲笑自己的蠢。 她一直梦想着能闯出一番事业,能得到父母的认定与赞美,到头来却什么也不是…… 电话又响了,这次是母亲打来的。 关颖玥深吸了口气,尽量不让嗓音透出她情绪上的郁闷。 “妈,什么事?” “你爸要我问你,今晚回不回来?” 想到父亲,想到他总是不将她放在眼里的不屑,她下意识拒绝。 “我很忙,今晚应该不会回去。” “这样啊,那……那你星期六回来一趟好不好?” “要干嘛?” “就是那个吴叔叔要跟我们吃饭啊。” “我不认识吴叔叔,我可以不去吗?” “可是……”关母欲言又止。 “妈,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吧。” “好啦,我就直说了,是你爸想介绍你跟吴叔叔的儿子认识啦!” 相亲?关颖玥恍然大悟。 “吴叔叔的儿子很不错,开工厂的,嫁给他就是老板娘了,据说他年营业额也有好几千万,很好的对象喔!” 钱!钱钱钱!什么都要以收入论吗? 她烦躁的想着自己忙了这么久、汲汲营营了这么多年,终于拥有的身价为多少,社会地位如何,再想想弟弟的成就,他卖了现有的公司还有办法组新公司…… 她好挫败…… 她忽地觉得这些年来的努力根本是笑话一场,不值一提! “妈,我真的很忙,我没有办法去相亲,对不起了。” “可是……” “我先去忙了,妈,再见。” 不让母亲再有劝服的机会,迅速挂了电话。 关颖玥觉得此刻的她就像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上,不晓得该何去何从。 烦燥的揉了揉依然胀痛的太阳穴,不经意偏过头去,赫然发现站在门口的唐思旅,他一脸若有所思,不晓得已站在那多久了。 “大师。”意识到颊上仍有泪痕,她连忙转头揩掉,才若无其事转过头来装微笑,“你忙完了?” “还没。” 他盯着她的眼神,像是在研究她是什么怪东西组成的专注。 “我吵到你了?” 他没有回答。 八成是她吵到他了。 “我要走了。”她合上电脑整理袋子,“这段时间不好意思打扰你了,以后我不会再来叨扰了。” “你不是要合约?” “不用了。”她自嘲的一笑,“已经不需要了,谢谢。” 关颖玥将提袋背上肩,朝他颔了下首,自他身侧走过。 他霍地出手握住她的肩,将她拉回来。 “大师?”他想干嘛? “样品还没打完,你不可以离开。”不准离开我! “可是设计图不是已经画完,有我没有都没差了吧?” 唐思旅斜睨她一眼,抓着她就直往打样室走。 “大师?”她没那么厉害可以“倒退噜”啊! 她快跌倒了呀…… 唐思旅踏上打样室前的走廊,她却来不及跟着弯脚跨上,整个人往后摔了下去。 “啊!”她尖叫。 抓着她的手稳稳的抵住跌势,霍地将她拉起。 惊魂甫定的她眨了下眼,意外发现他们几乎身子贴着身子,连脸的距离都好近…… 她不由自主的吞了口唾沫,全身神经紧绷。 唐思旅微眯了下眼,好像终于发现他刚抓的方向不对,扣臂的大手自左换到右,继续将她拉到打样室内。 打样室内一片凌乱,工作台上散落无数颗粉红色珍珠与钻石,这种随意的模样,好像那些高价珠宝不过是小弹珠,一颗两块钱。 他把她拉坐在工作台前的椅子上,拿了一个c形手环,套入皓腕。 新月形状的手环,尾端悬吊珍珠坠子,小颗碎钻沿着珍珠斜绕,就好像沿着她的细腰缠绕而上的长臂,以十分宠溺爱恋的姿态,将珍珠紧紧搂拥。 她莫名的自下腹处窜起一丝麻痒的反应,在体内深处消失,接着在下一秒炸开,震醒她的感官。 她咬唇,心想她真是变态,连挂个手环都可以感受如此感官,她是太久没有男朋友,欲求不满了吗? “好美。”希望她的语气没有透露出她的渴望,“真的很美。” 他抓起她的手腕,她还以为他是要将手环拔掉,谁知那温热的手竟然沿着她的手臂一直往上。 他的手指有着薄茧,掌心还有烫伤的疤痕,触感十分显明,她屏气凝神,注视着他原因不明的举动,喉头干渴。 或许,他又在找寻新的灵感。关颖玥猜。 她动也不动的端坐,他的手温好高,拂过之处皆有让她烫伤的错觉,更可怕的是,她体内的欲念似乎因此被撩拨得更凶猛,她不由得夹紧了双腿,紧绷了大腿内侧,就连胸部都好像开始胀痛了。 她抬眼,想偷看一下他此刻的表情,是不是又是闭着眼睛在凝神思考,或是火烫的随着手的动作转。 但,他在看她。 胸口一跳,挺得直直的腰杆瞬时发软,整个人摊靠在椅背上。 俊颜倾前,她心跳得更急。 “跟我走。” 跟他走? 这话的意思是…… 关颖玥张口想问清楚,他却是趁这个空隙吻上粉唇,软舌探进了口腔,抵上香馥馥的丁香。 他的吻就像入骨销魂的春药,在刹那间夺取所有的意识,除了火舌的热度、唇瓣的柔软,在身上游移的大手,其他的,她都感受不到。 小手用力攀住强壮的背脊,她将他当成溺毙之人唯一救助的浮木,将心与身紧紧的偎向他,迷濛的眼痴痴望向此生唯一崇拜的男人。 他是神祇般的存在,即将西下的阳光在他背后闪耀着光环,她仿佛也看到了她的救赎。 关颖玥抬起纤手贴上他的颊,五指插入凌乱的发丝里,柔嗓低喃:“跟你走?去哪?” “随我去哪就去哪。” 这意思是要她放弃现有的一切,跟他天涯流浪? “你不继续住在云林了?” “我在这待了一年多了,差不多了。”她是他最后一道灵感,他晓得这偏僻的乡村小镇已经无法再给他更多。 “是吗?”她该问接下来他想去哪,但又觉得不问也无妨。 跟他走。 在她心灰意冷的想放弃手上的一切时,他突然提出的要求……不,他的字典里没有“要求”两字,这是命令,他命令她跟他一块儿走,岂不是上天为她另开的一扇窗? 第十四章 她累了。 在忙碌了这么多年,却发现自己并没有自己想像中厉害的时候,她觉得好累好累,身心俱疲,只想找个地方好好休息,跟他走,也许是目前最好的选择,毕竟,她崇拜他崇拜到爱恋的地步,什么都愿意献给他。 粉颊贴上他的胸口,他的心跳好平稳,可见胸有成竹。 “好。”她应允,“我跟你走。” alextang新品--玥magicpearls,决定在十二月圣诞节的前两个星期正式上市,十一月十五号开放预订。 关颖玥万万没想到竟然会用她的名字为系列名,让她惊讶莫名。 “这是以你为灵感,用你的名字当系列名理所当然。”唐思旅自后头拥抱正拿着传真稿,震惊得浑身僵直的关颖玥。 难怪他那天会问她的名字怎么写,原来他早就有此决定。 关颖玥感动得泪水流了满腮。 她的名字,属于她的珠宝,还是由她最崇拜的唐思旅亲手设计……她还敢说她的人生有遗憾吗? “这字体你觉得如何?”唐思旅指着传真稿问。 珠宝的销售业务方面由唐思聪全权负责,但是只要跟设计有关的皆要经过唐思旅的允许,包括系列名的字体、宣传稿的编排设计,甚至是模特儿。 此时传来的传真稿上就是印著名称的字样,玥是以甲骨文写法,magicpearls则像是绕着月亮的群星环。 “我觉得很漂亮。”纤指轻抚传真稿上的logo图样,有一种身在幻梦中的轻飘飘不实感。 在八月的时候,在她对自己丧失了所有自信时,这个男人提出要她跟他走的要求,她答应了,并向公司提出辞呈,齐郁舍极力挽留,她辞意坚决,说明她的无心与无力,她现下只想好好的休息,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齐郁舍拗不过她,只好要求她,若有哪天,她想再回来百货业,记得回来找他,他一定会大敞双手欢迎。 她感激恩师的体谅与知遇之恩,亦答应若想再“重操旧业”,一定将他落脚之处作为第一个选择。 随后,唐思旅打样完成,她随着他离开台湾,来到了纽约--在她弟弟关夏彦回国的前一个礼拜。 唐思旅工作的顺序是设计、打样、回到纽约监督成品、指定logo设计稿与宣传稿、确定模特儿人选……一直到成品上市,后续的事他就不管,随心所欲的待在某个他想待的地方,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而这个时候,任何世俗的事物都不可以叨扰他,一直到灵感忽然出现,才又继续投入设计,并持续到成品上市为止,如此周而复始。 小鸡是负责照顾他的助理,所以行程也跟着他变动,当唐思旅回纽约时,也就是他跟远距恋爱的女友相聚的时候。 不过就算唐思旅回到纽约,他还是他的助理,依然负责照顾他生活,否则生活白痴唐思旅是有可能将自己饿死的。 就算现在唐思旅身边多了个生活全能的她,但小鸡可没因此轻松,因为关颖玥是他的缪思女神,谁听说过女神要沾阳春水的,就算只是缴个电话费,也不准她动手。 “那就决定用它了。”他拿了支笔给她,“写个好字,回传回去。” “嗯。”将纸在传真机旁的桌上摆正,她弯着腰,才要提笔写下,身后的男人忽然转过她的颈项,啄吻她的唇,大掌复上胸前的丰满。 挺翘在他眼皮下的圆臀太撩人,他等不及。 “唔……”关颖玥轻声呻 吟,笔尖还抵在纸上,抖着画下一条毛毛虫。 “等……等等,我还没写好……” “一个”好“字很简单。”他继续吻她,甚至解开合身衬衫上的圆形钮扣。 “我没……唔……没办法……” 在口中纠缠的舌太热切,爱抚的手指太激情,情欲的感官因他而苏醒,浑身因而发软的她连笔都握不稳。 “没办法就待会再写。” “只一个好字……就这么等不及?” “写完还得传真。”他索性拿下她指间的笔,往旁一丢,再将她抱坐上桌,彻底将身上的衣物剥个精光。 “你真的很任性。”藕臂环抱埋在胸口轻啜粉嫩娇花的头,忍俊不住低笑。 “这是我的权利。”五指用力一捏,她不由得痛喊了声。 狂妄的男人。她就爱他这点。 任由他在她身上予取予求,以无限的柔软彻底包容他的强横,同时也接收他所给予的无上欢愉。 他们之间没有承诺,他更从未曾出口一个“爱”字,但她毫不在意,她太清楚言语的不确实,也明白人世间没有所谓的永远。 她偏头看着不知何时飘落地面的传真,被magicpearls两个单字环抱的“玥”,她欣然微笑。 她是属于他的“玥”。 这就够了。 手机铃声在响。 伏在她身上,精力旺盛的男人轻吟,“别管它。” 传真机在响。 深埋在她体内,律动快意的男人狂吼,“明天再看。” 室内电话在响。 轻吻着芳唇,唇片摩挲的男人低喃,“没听见。” 屋子电铃在响。 拥抱着娇躯,脸埋在她颈后入睡的男人梦呓,“继续睡。” “alex!”有人在敲门,“起来!” 关颖玥被有如狮子吼般的击门声惊醒,“有人在敲门。” “别理他,一定是小鸡。”他将她搂得更紧。 “小鸡有钥匙。” “那他会自己开门。” “小鸡不会直接叫你名字!”就算是天借给他胆子,小鸡也不敢直接叫他alex。 “好烦!”唐思旅拉起被子直接盖住两人的头脸,“没听见!” “我去开门。”她作势下床。 人才起身,就被拉了回去。 “就说别理了。”他抓着她吻得啧啧有声,“我们再来。” 他被扰醒了,“小弟弟”也醒了。 “可是……”他封住还想说话的唇,舌尖干扰得她一个字也说不完整。 须臾,敲门声停了。 “看,走了。”他直接翻上她身,在优美的颈项上狠狠吻出一颗草莓。 接着他又故意抓起她的长发尾端,搔她痒,逗得她呵呵笑。 “不要……”她闪躲着。 唐思旅不放过她,灵活的手朝纤腰进攻。 “不要……拜托……不……”关颖玥眼角余光中,床边似乎站了个人。 水眸惊恐大张,还真的有个高高瘦瘦,戴着眼镜,模样斯文的男人以似笑非笑的表情伫立。 “等……有、有人……”她慌乱的遮着未穿衣服的身子,“大……大师……有人!”就算已是他的女人,她还是习惯喊他“大师”。 唐思旅这才面露不耐的停手,转过脸去。 “哥?” 果然是唐思聪,她没认错! 关颖玥立即转身趴在床上,心想唐思聪不知道看了多少去了。 天啊!她脸丢大了! “我去外面等你。”说完,唐思聪头也不回的离开房间,还“贴心”的关上房门。 “真烦。”唐思旅将原本就乱的头发抓得更乱了。 关颖玥说:“穿好衣服出去吧。” “不管,我要。”他俯首继续对她胸前的两颗圆球进攻。 “等一下,你哥在外面,喂……” “不用管他,他说他会等我的。” “等一下……喔……唔……”她细喘了数口气,“你哥……你哥会知道我们在干嘛……啊……”可恶的男人,别一直撩拨她的敏感带。 “他本来就知道我们在干嘛,是他打断我们的好事!”所以他继续未完成的事也是理所当然。 “他应该是为了logo的事,出去……出去说一下就好了吧……唔……” “我现在不想停。”唐思旅像个任性的孩子,不管她的担忧与抗拒,不管外头兄长在等待,肆意在粉躯上点燃熊熊欲火,逼迫她忘神与之共舞,直到餍足为止。 等他们冲好澡,穿好衣服来到客厅,已是一个小时后的事了。 正在笔电上操作的唐思聪抬起头来,脸上仍维持难以看清楚心思的似笑非笑,不过当他与关颖玥四目相对时,镜片后的黑眸明显闪了下。 她希望他不是对她有任何意见。 唐思聪是唐思旅的哥哥,她自然希望他对她就算没有好感,也别有不好的印象,可是想到让他在外头等那么久,她在他心中的形象说不定已经黑掉了。 “对不起。”关颖玥想该道个歉,“让你久等了。” “我知道你们在忙什么,”唐思聪平声道,“我在外头听得很清楚。” 红云在关颖玥脸上炸开。 她想她不只是在他心中的印象黑掉了,而且是怎么也漂不白的那种黑。 “要干嘛?”唐思旅直接坐上桌沿,屁股靠着笔电,丝毫不把让哥哥在外头听他们燕好一事放在心上。 “我来问logo的事。” “那种事等我传真或回电给你就好。” “已经过五个小时了。” “这么久啦?”唐思旅脸上毫无愧疚之意。 “我干脆连模特儿的事也一次问完。”唐思聪从公文包拿出一叠照片。 唐思旅才要接过去,他又收回。 “干嘛?”唐思旅不解的问。 “我刚发现这些模特儿都不够好。” “那快回去换一批。” “不,不换了。” “不然呢?” 唐思聪起身,走到关颖玥面前。 关颖玥紧张的吞了口口水。 “听小鸡说,你之前在台湾的雅典百货公司上班?” 她点头。 “我记得你,关颖玥小姐。” 关颖玥心跳了好大一下,表面装镇定,“你好,mr。robert。” “nicetomeetyou。”他伸出手来。 她礼貌的回握了一下,却发现他不放手。 “mr。robert?”他想干嘛? 他该不会以为她接近唐思旅是为了引柜的事吧? 虽然说刚开始她的确是这样的想法,不过现在她已经跟雅典百货无关,她还是唐思旅的女朋友,跟在他身边,没有任何计划与心机,纯粹是因为爱他这个人,她想她或许应该解释一下,别让他有先入为主的错误观点。 “我……” “想不想当‘magicpearls’系列的模特儿?”唐思聪的眸闪着异样光芒。 “什么?”他说什么? 她有没有听错?模特儿? “alex,把你的女友借公司!”唐思聪松开手,转身握住弟弟的肩,“她给人的感觉太适合这个系列了,刚在你房间看到她时我就有这种感觉,现在更是肯定!”他举着手,完全沉入自己的世界中,“她就像被众星环绕的月之女神,看似柔弱,却是唯一能照亮黑暗的光芒!她有种神秘的气质,就像被薄云半掩的月;她有种魔幻的魅力,能蛊惑男人,让他们的心蠢蠢欲动;她又有种温润的特质,能让女人羡慕又想接近……”他忘神的闭眸,“她实在是最完美的代言人啊……” 关颖玥完全傻眼。 她从没想过,心机深、市侩、现实、机车、难搞、固执、眼高于顶、臭屁--她对他的评价真负面--的唐思聪其实是个浪漫的诗人? 第十五章 而且她从以前就很好奇为什么她能启动唐思旅灵感,设计出一系列出色的首饰,唐思旅只是笑笑,说这种感觉无法以言语来诉说,没想到倒是从唐思聪口中听到他们对她的观感了。 她以前一直很抗拒自己的美色,觉得那是她在奋发向上路途中的一颗大石头,还引来一堆苍蝇纠缠,烦死人了! 可现在,她丝毫不憎恶自己的美貌,反而开心她对心爱的人的事业有所帮助。 “我之前听说你的灵感来自于她,我还想,一个死缠烂打的公关企划,怎么有办法带给你如此美妙的灵感,如今看到她本人,我不得不说,她真有此魅力。”唐思聪笑叹了口气,“太完美了!太完美了!除了她,还有谁能代言呢。” “哥,她是属于我的。”唐思旅正色道。 “她是属于你的,我只是借来用用。” “可是我不想出借。”当了模特儿,她就属于大众的了。 “只是暂时的。” “暂时的也不要。” 唐思聪的脸色变冷,“不要?好。”他把刚收回公文包的照片又拿出来,“那你挑一个你认为适合的给我。” 唐思旅只消看了一眼,“都不行。” “因为除了她以外,没有人适合这个角色!”唐思聪指向关颖玥,“我可以答应你,不将她的任何资料公诸于世,不出席任何活动,只要让她拍摄平面等广告,而且不会拍摄全脸,她就算是背影也能表现出那种奇幻的气质,所以一拍摄完,她就还给你,所以只要给我五天……不,三天时间就行。” “我不……” “好!我答应。”关颖玥用力点头。 “喂!”唐思旅不爽转头,“什么答应,我不答应!” “人家她都答应了,你反对什么劲?” “哼!”唐思旅懒得多说,直接撇过头去不理人。 唐思聪对着关颖玥,下巴朝唐思旅努了努,意思要她去劝。 劝得动吗?她可没有任何把握。 这两个兄弟同一个娘胎出生的,同样的固执,她早早就见识过了。 “大师。”她握住他的手,“我想帮你。” 她感觉到手心上的大掌颤了下,但并没有任何回应。 唐思聪摆着手,要她再多说点。 他连哥哥的话都不听了,又怎么可能听她的呢! 她虽然是他的女朋友,不代表她就能左右他的心思,她还没那么大的魅力,但她也只能硬着头皮试试。 “我以前很讨厌自己的外貌。”两兄弟传来困惑的眼神。“我很想在社会上出人头地,可是每个人都说我长得这么漂亮,去勾引个小开直接当少奶奶不就得了,干嘛那么辛苦,就连家中突然有了笔钱可以送小孩出国留学,我都是不被考虑的那个。我很努力的工作,每天工作十二小时以上,终于有个升经理的机会,结果上面的大头一个看我不爽,就断绝了我的未来。我当时好心灰意冷,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但你要我跟你走,那三个字救赎了我。你说过,我是唯一能让你有感觉的女人,而感觉之初就是因为这副外貌,所以我想要接受它,所以我想要去当这系列的模特儿,让‘玥’更为完整,因为那代表我接受了自己的全部,还有,这是我们第一个共同孕育的作品,我更希望它能完整呈现。” 气氛沉滞了好一会儿,关颖玥回头对唐思聪轻摇。 她哪有这份能耐呢。 她是他的缪思女神,是他灵感的泉源,并不代表她能左右他的心。 唐思聪露出“你没办法?”的眼色。 她忽然觉得有些受伤。 也就在此时,她才赫然发现,她本来就是个贪得无厌的人,在事业上贪心,想要功成名就,想要过着让人艳羡的生活,因而汲汲营营,每日工作十二个小时以上才罢休;因此在爱情方面,她更不可能是个淡薄无求,只要有他陪在身边,爱或不爱,毫不在意的小女人。 她不过是在自欺欺人! 抿紧唇,垂下眼睫,掩去眸中的落寞,轻轻松开五指。 指尖离开掌心的刹那,唐思旅忽尔使力捏住。 “大师?” “你说三天时间,不就要她整整三天都挂在摄影棚?”唐思旅的浓眉在眉心间紧蹙成不爽的凹陷。 “不这样哪能用最快速度拍完!”唐思聪晓得弟弟改变心意了,语气也轻松了起来。 “我给五天时间,最晚晚上六点一定要放她回来,一天只准工作六小时,不准多只准少!” “没问题。”唐思聪拿起桌上的手机,“我现在就联络摄影棚跟摄影师。” “大师,你愿意让我去?”关颖玥神色激动。 她真的可以左右他? 她已经有这样的资格了吗? “你都这样说了,我能不答应吗?”唐思旅忽地将她抓入怀里,“不过今晚……”他轻舔轮廓圆润的耳,“你自己看着办。” 明白他意有所指,俏颜晕上一团瑰丽的红雾。 “嗯。”她抬眼瞧背对着他们讲电话的唐思聪,小手故意抓上他的胯下。 “你……”他磨牙,笑意满满的眸中有着精光,“等不到今晚了?” “不是……啊……”他将她打横抱起,也不跟哥哥交代一声,就直接走进房间,将娇躯放上床。 “喂,你哥……” “不用管他。”十五分钟前才穿上的衣服,又被他脱下。 “他会听到。”还要不要让她做人啊? “无三不成礼。” 还有“三”? “可是……唔……啊……” 欲火燎原,所有的坚持在瞬间全数烧得一干二净。 玥magicpearls推出之后得到前所未有的空前回响,预订的名额还没到十一月中就已额满,向隅的人们不断的写信与打电话要求,让客服人员每天抱着头,一想到要开启email信箱,一听到电话响就头痛。 神秘的代言人更是席卷了一股寻人风潮,模特儿独特的神秘东方美让人们神魂颠倒,甚至还有人特地将她所有的广告、海报搜集起来,扫入电脑里,拼凑出代言人的模样,并发布到电脑上。 关颖玥第一次看到网路上那张与本人相差十万八千里远的模拟照片时,差点将口中的茶喷出来。 每当她行经纽约街头,听到有人对着她的海报交头接耳,赞美她独特的气质与精致的五官时,就让她忍不住嘴角扬笑。 正主儿在这儿呢。只可惜他们无法认出来。 而有赞美就必然有些难听的谣言或毁谤,但她都不以为忤,她的美既然受过天才设计师的肯定,又何须理会凡夫俗子所言。 在“玥”系列上市前一天,唐思旅若无其事样的拿了个纸袋给她,她讶异的拿出纸袋内的东西,居然是用绒布礼盒装的一整组“玥”系列成品。 她惊喜莫名,掩嘴掉泪。 “这是给我的?” “废话,你是创生者,当然要有一套。”接着他又说:“样本那组收进公司保险柜了,这是成品第一套,no。1。”他指着盒子内部边角下方,果然烫着银字--no。1。 “谢谢!”她欣喜搂住他的颈,“我好开心,好开心……” “神经病,这有必要高兴到哭吗?不过是一套首饰,alextang里头随便抓都一把。”唐思旅没好气的揩掉她颊上的泪,嘴角同样弯勾着笑。 “这不一样,这是属于我的!”创生者是她,名字是她,代言人是她,尤其那“no。1”更让她觉得她在他心中同样是no。1! 还有比这更有意义的礼物吗? 没有了!绝对没有了! 她要将这套首饰好好的珍藏,以后年老之后传给孙女,告诉她,她跟爷爷的爱情故事……关颖玥抿了唇,偷瞧男人好看的眉眼,心想,他会有那意思吗?与她结婚共组家庭,生一对儿女? 不,不急,他们才刚在一起一年不到,将来有那么一天,时机成熟了,她再问他是否愿意与她一起孕育传承的生命。 虽然拥有像他一样的才华是最棒的,可是这样的儿子必定很难管教吧,八成会让她很头痛,或许放牛吃草才是好方法? 改日问问他父母当初是怎么管教他的,或许可以成为参考也不一定。 呵……她望着外头晴朗的天空,觉得好幸福好幸福…… 五月的纽约气候凉爽宜人。 据小鸡说,一向对纽约这城市没啥好感,这次却很难得待了半年多的唐思旅忽然窝入正半躺在床上看书的关颖玥身边,问她:“颖,又是什么意思?” 聪明如她,自然猜到他下一个的设计主题又是与她名字有关。 唐思旅平常偶尔灵感触发时,会设计一两款首饰,但成组的大系列通常一年才有那么一两次,去年的是以她的名字发表,难道下一个又是属于她的系列吗? 关颖玥难掩兴奋的合上书,细想道:“有很多意思耶!若单颖字的话,就是稻麦之类的花下小苞,你有看过稻穗吗?” 他摇头。 她搬过来一旁的笔电,连上网路,找出稻穗图,指着图上弯垂的稻穗末端小苞,“这就是颖。” 他拿过笔电,望着图片沉思。 她不打扰他的沉思,她很清楚他在工作的时候一向十分专心一致,无法容忍任何人的打扰,因为灵感泉涌的时候,突然出现的杂声都有可能成为阻碍的大石头,有些灵感一旦飘走就再也抓不回来了,所以只要他进入工作状态,她就会体贴并谅解的让他全心投入工作,不做任何任性的要求。 她是个独立自主的女性,喜欢有心爱的人在身边,也很开心他的作伴,但并不需要无时无刻、无微不至的呵护,那反而会让人喘不过气来。 谁都需要自己独自空间的时候,她也是,什么时候该待在他身边,什么时候该自行找事做,她拿捏得很好。 “没感觉。”唐思旅将笔电放到一旁,抽走她手上的书,“还是抱着你才有感觉。”说完,他开始脱她的衣服。 “呵……”她扬笑,举高双手任由他卸去身上的衣物。“我听小鸡说,你很不喜欢纽约?” “都是人工的城市,很无感。”他埋首细吻她的颈项,品尝柔滑如丝的雪嫩肌肤。 “唔……”她低喘一声,小手自他的背后扣上他的肩头,“可是你这次待很久。” “因为你说过你以前想来纽约留学。” 她一愣,“你是……为了我?” 这次的纽约行,她的确充分利用时间上了语言学校,学习舞蹈、绘画等艺术创作,也算是圆了她的梦。 “不然呢?”他抬首,嘴角一撇,“等你住尽兴了再跟我说,我们去环游世界。” “大师……”这个她不开口问就不直接告诉她理由的男人……他要让她爱到什么程度才罢休? “我们去有种稻禾、麦穗的地方吧!这里都是高楼大厦,我想不出稻子长啥样子。”他以唇片摩挲着她的,“嗯?” “嗯。”她热切回吻,主动伸出小舌,任他放肆啜吻吮尝。“大师,我好爱你……” “再喊一次,娇一点、媚一点……”他长指探往她身下,抚上双腿之间的柔嫩。 小鸡跟她都喊他“大师”,可这两个字自她口中出来感觉就特别不同,就像个神奇魔咒,一听就通体舒畅,只有某个地方恰恰相反的硬了。 第十六章 “啊……大师……” “再喊。”长指灵活挑动她的敏感,双唇吸吮胸口的粉红宝石,舌尖弹动欢愉快意。 “啊,大师……啊,大师……啊,大师啊……” 两个月后,旅居在峇里岛的唐思旅完成了“颖”系列的样本,那是峇里岛风的民俗设计风格,为了表现出穗禾般的花样,须以人工用钳子去扭转出自然的线条,再费心去琢磨,看似简单、古朴,其实其中花费的心血与功夫不足为外人道,因为扭转出来的角度、打造出来的皱褶不合他意而丢弃的粗模,满地上都是。 同样的,第一套成品亦是属于关颖玥的。 “颖”系列上市后,这对只羡鸳鸯不羡仙的情侣就出发去环游世界了。 一直以为环游世界是老了之后才能达成梦想的关颖玥,万万没想到在她三十二岁这年,梦想成真。 她的人生自去年遇见他后,就开始起了急促的变动,事后经历的,全都是她始料未及的。 她几乎都快忘了一年前,她还是个每天关在办公室十二小时以上的工作狂。 她沉浸在幸福里,徜徉在爱河里,只愿这样的幸福能一直一直持续下去。 来年秋天,在外头流浪了一年的两人又回到纽约。 一回到纽约的住所,唐思旅就关进工作室内,不用在门口贴告示,关颖玥就知道这个时候闲人勿近。 但他这次不像以往设计单一饰品一样,只忙个几天就结束,而是如设计大系列般忙了一整个月。 关颖玥很好奇他在忙什么,但他却是三缄其口,只说等他完成就晓得了。 她只好按捺下好奇心,直到他将一只戒指套入她的手指,贼笑道:“我把你‘关’起来了。” 戒指是层层铂金缠绕的丝线,丝线里头有颗心型红宝石,仔细看,上头是有纹路的。 “这是好几颗碎宝石组成的心。”他说,“只有被铂金线捆绑的时候,才能够完整存在,一旦这线松脱,心就碎了。” 她抚摸着戒指,低声道:“情愿困在你怀中。”她想起张雨生的一首歌--一天到晚游泳的鱼。 情愿困在你怀中,困在你温柔,不想一个人寂寞,无边飘泊…… 他的爱是这丝线,绕着她也成形了她的心,一旦这爱不再紧密的将她缠绕,芳心也就跟着碎了…… “我喜欢。”她喜欢这系列的意义。 “我当然知道你喜欢。”废话,大师名作哩。“这是‘关’系列,你名字系列作的最后一个。” “但你这次没有问我”关“的意思。”还一直对她搞神秘。 “你真当我中文白痴啊!”唐思旅佯怒敲她头顶一记,“‘关’这个字我还懂它的意思!”呿,是颖跟玥比较难才需要问她的好吗! 她笑,作势拔掉戒指。 “不用拔。”他阻止,“我另外还做了一个样品,这个就给你。” “真的可以吗?”大师亲做耶! “之前给你的成套成品你都舍不得戴,所以这戒指给你,成品再另外。”饰品给了都不戴,他晓得她是舍不得,所以干脆多做了个样品给她。 “怎么办?你对我这么好,我不晓得我能给你什么。”她该怎么回报他? “那就给我你的身体吧!”他二话不说动手剥衣。 “喂……”这男人每次只要一工作完,就变成一个重度欲求不满的男人,非将她“关”在床上三天三夜才行。 “喂什么?叫大师。”他就爱听她充满崇敬与爱慕的这样喊他。 “大师。”她娇媚横他一眼,“大师工作累了,今天让我来吧。” “很好。”欲色浓得眼眶微红,他直接在床上呈大字状的躺平。“来吧!随便你想怎样都行!” 身边的男人因困倦而沉沉睡着,她与他激烈的“运动”一上午,不知为何,神清气爽,脑子清明得完全睡不着。 抬高手,铂金细线圈住的红宝石在她无名指上闪烁着光芒。 他把她“关”起来了,把她的“心”关起来了,那么,她是否也可以将他的心关起来呢? 时机应该差不多了吧,他们在一起两年了,该是可以跟他提起了。 愿意吗?他会愿意被她的心线捆绑,将他的心关在她的胸腔深处吗? 心底陡地浮现了一个主意,关颖玥情不自禁抿着嘴笑,转身抱住浑身赤裸的男人。 我也要把你“关”起来。 “关”系列正式上市后,关颖玥偷偷到百货公司想买一只男性戒指,没想到却因为销售太好,柜上没有现货,于是身为创生者的她仍得跟其他人一样,先写单子预订,一个月后才拿得到商品。 小手细心握着戒指的她,满怀期待,趁唐思旅睡觉的时候套进他的无名指。 将两人的手并列,同样都是戴着“关”系列的戒指,就好像他们心心相系,一辈子不分离了。 “我好爱你喔。”纤指轻刮着他人中上的胡子低喃。 “唔……”半梦半醒的唐思旅给了她一个淡淡的微笑,拂开额前散落的刘海,想亲她一下继续睡时,发现有什么纠缠住了他的发。 他纳闷的垂下手来,发现无名指上的戒指。 “这是……”他敛眉。 “我去买的。”她屏气凝神,严密注意着他的脸色表情。 他会懂她的意思吗? 懂了之后会开心吗? 还是…… “你这是在跟我求婚?” 他蹙着眉瞪着戒指的模样,怎么看都与开心无关。 关颖玥心底骇然,急道:“不是,这只是一般情人对戒,我想跟你戴同款的而已,没有其他意思。” “这是贩售的商品。”他把戒指拔了,塞入她掌心,接着起身下床。 “你要去哪?”她急问。 他从不曾未睡饱就起床的。 “工作室。”接着唐思旅又补了句:“别吵我。” 她是不是做错了? 被独留在床上的关颖玥懊丧的想。 他是艺术家,是天才设计师,年纪还小了她两岁,他如闲云野鹤般喜欢到处旅游--就像他的名字一样,想也知道他的个性就是不爱受拘束,不想被束缚,她却妄想将他的心关起来? 她未免太高估自己的能力了。 她一定是这段时间过得太好,才会在不知不觉中变得自以为是起来。 她想等他工作告一段落时,她一定要好好跟他解释,说明她并没有束缚他的意思,那戒指她会拿去退,他们只要像以前一样就好了。 然而,自唐思旅进入工作室后已经整整三天未出来了,期间的饮食全由小鸡打理,他也只允许小鸡送饭菜进去,不准她靠近。 “你可以帮我带话给他吗?”关颖玥实在等得心焦,她很怕误会过久未解释清楚,造成两人之间的裂痕就不好了。 听到要求的小鸡面有难色,“你又不是不知道大师的个性,他工作的时候我敢废话一句,他会拿刀子捅我的。” “那今天的午餐我帮你送好不好?”她哀求。 “你不要替我制造麻烦啦!”小鸡不耐的“厚”了声,“大师都说不准你进去了,你这是想整死我喔?” 不知该怎么办的她抿紧唇,眼眶微红。 小鸡见状有些不忍,“你也知道大师忙起来时是六亲不认的,等他忙完就好了。”他安慰的拍拍她的肩,“别想太多。” 若是平常情况她自然不会想太多,可这次不同,他是在对她有所不满的情况下将自己关入工作室的,说不定他根本没有在工作,他只是在闪躲她,想以实际的行动告诉她,他压根儿没想跟她纠缠一辈子,什么婚姻、什么情侣对戒,这种世俗的玩意儿,他不屑。 她更担心的是,会不会因为这样,他就不再爱她了。 时间继续往前行,关颖玥焦急的等待,却始终得不到半点音讯。 半个月了。 他把自己关入工作室半个月了,这期间他未曾见过她一面,不曾同她讲一句话,拒她于千里之外。 她也终于懂了。 他一向就是个不爱说明的人,她必须自他的行动去揣测他的心意,这么明显的疏离若她还感受不到,那她这两年跟着他的日子就白耗了。 “关”、“颖”、“玥”系列已经完成了,而身为缪思女神的她成为凡人时,就不会再是他灵感的来源了。 在纽约下起初雪的那一日,关颖玥整理了行李,回到了台湾。 她没有留下任何纸条,她知道他不需要告别,只要小鸡告诉他,她走了,他就会自工作室出来。 他自由了。 但她的心,还是被层层的关锁着。 关颖玥忽然返乡,让父母很是讶异。 “也知道要回来。”关父冷声道。 “这么久没看到你,在国外过得好吧?”关母与丈夫的态度相反,态度热切。 “很好。”她点头,将伴手礼送给父母。 关母将她送的手镯挂上手腕后,招呼她坐下来吃饭,并叨叨絮絮的说着这些年的事。 这些年来,她并未跟家里断了音讯,一个月会跟母亲联络上几遍,让她晓得自己的安好,毋须担心。 “你知道你弟弟去年在内湖买了间别墅吗?” 关颖玥点头。 就算她不回信,弟弟还是持续发email给她,告知她现在的一切,甚至连他谈了恋爱也跟她提了。 她对弟弟一直有着心结存在,这两年来她逐渐不再去在意这些过往,但真要她拉下脸来跟他联络,总觉得好像有些怪异,因而迟迟未行动。 “家里好像有重新装潢过?”关颖玥看着家中簇新的壁纸与家具道。 “嗯,你弟本来说要买间新房子给我们,但我们住惯了,也不想离开老邻居,所以就干脆重新装潢。” “那我的房间还在吗?”该不会已经没有她的容身之处了吧? “当然在啊。”关母一脸“你怎么问这种傻问题”样的翻了个白眼,“你爸还说你最喜欢紫色,家饰都买紫的。” 爸知道她喜欢紫色? 关颖玥讶异回头,恰恰与父亲四目相对,关父有些不自在的轻咳了两声。 “这次回来,是不是被男人抛弃了?”关父一脸不悦道,“早叫你年轻时挑个好人家嫁,不听,现在都三十三了,还被男人抛弃,以后你能住到哪去?不留间房间给你,行吗?” 直到现在她才知道,即使父亲与她意见不合,与她想法相悖,骨子里的确重男轻女,但不代表他就不爱她。 当她真的走投无路时,他还是会敞开胸怀,给她一个安居之地。 “谢谢爸。”她低声道。 听到她道谢,关父好像吃了一颗超酸柠檬,扭曲了五官。 “什、什什什什么东西啊,无聊!”装腔作势的用力拉整了下报纸,翻阅他早就看完的新闻。 关颖玥与母亲相视一笑,继续聊天。 关颖玥想,她与弟弟之间的冰封,应该由她来打破……不,这其实是她单方面的将他拒于千里之外,本来就该由她主动去联络。 隔日一早,她就来到弟弟的别墅前。 由弟弟的来信所知,他跟朋友合组的新公司已经上了轨道,他休息了一阵之后,在台湾设立了分公司,网罗国内的程序设计人员,主要的工作内容还是他最爱的游戏软体。 第十七章 除此以外,他还将手上的钱拿来投资房地产跟基金股票,偏财运旺的他成绩斐然,资产迅速累积,年纪轻轻就已经是亿万富翁。 她望着占地百坪的大别墅,想着家中有别以往的高雅装潢,心想,父亲当初还真是押对宝了。 她的弟弟关夏彦的确是个人才。 揿了门铃,早早就等候她到来的关夏彦开门迎接,两姊弟在客厅里闲话家常了一会儿,关颖玥说出了她的心结。 “这些年来我不跟你联络,其实是心底一直对你有着不满。” 关夏彦不解回视。 “当年,父亲说要送你出国留学时,我要求父亲让我跟你一块儿出去,本以为你会声援我,谁知你竟然一句话都不说。” “有这回事?”关夏彦愕然瞪眼。 “别说你不知道。”她横他一眼。 “我没有声援你?” “一句话都没说。” 留学是她的梦想,关夏彦也清楚的,却一句话都不说,所以她才会记恨记这么久。 关夏彦蹙眉想了想,忽尔记起,“我想起来了,对不起,因为我那时心情非常的坏,根本无心注意其他事情。” “心情非常的坏?”经他这么一提,好像真有这么回事。 当时她关心的询问,但关夏彦都只是叫她别管,她还记得品学兼优的他在大四那年的成绩忽然跌落谷底,还差点被当掉。 “当时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当时我很喜欢一个女孩,但她拒绝我了,而且还说等我有办法年收入一亿的时候,再去追她。” “这么现实的女孩,你怎么会喜欢?”一亿?对当时连小康都算不上的家里环境而言,那可是个天文数字。 “其实那是一场误会,不过我因此心情非常低落,毕竟那是我第一个喜欢上的女生。”他低叹了口气,“我像跌入人生谷底,对周遭的一切变得漠不关心,甚至爸跟我说能让我出国留学,我也是想着可以离开台湾这个伤心地也不坏,根本没有去想到其他,更忘了注意你的心情。”他满怀歉意道:“对不起。” “不,”她摇头,“我当时也没用心去关怀你。”她一样的也只注意到自身的不平不满。“我才该跟你说抱歉。” 关夏彦笑,“这代表我们都尽释前嫌了。” 她跟着笑,“真是的,浪费好多年时间。” 两人相视哈哈大笑。 “对了,姊,我可以请你帮一个忙吗?” “什么事?” “我最近跟我女朋友吵架了,我怎么做都无法求得她的原谅,我想知道她心底是不是还有我。” “那你想怎么做?” “我想……”关夏彦说出他的计划。 当关夏彦的女友--海容,以宣示般的姿态自称是关夏彦的女友时,关颖玥知道这对一吵就吵了半年的情侣总算握手言和了。 她望着紧紧牵系的小手,心头浮起惆怅。 10 闲聊一阵后,她借口起身离开,走在台北街头,两年的时光并未让此地改变多少,行人的脚步依然匆忙,四周不少边讲手机边走路的忙碌人士,这样的繁忙急躁感,让她不由得又想起纽约的他。 他离开工作室了吧? 他会不会有那么一点点想她呢? 而她的思念与牵系又要到何时才能终止呢? 才刚分手的现在,好难熬,尤其看到弟弟与女友亲密相依偎,她就觉得胸口好闷好闷,像是要炸开来似的,让她不得不离开那快让人闪瞎眼的环境。 她想她应该赶快去找个工作,让自己投入忙碌的环境中,或许可以加速淡忘情伤。她的思绪很难不放在唐思旅身上,所以她需要有东西将他驱逐出脑袋,否则她会很痛苦,非常的痛苦! 将便利商店里的报纸各买了一份,再买了些零食饮料跟履历表,走回家的途中,电话响了。 小鸡。 关颖玥愕然他会打电话给她。 电话一接通,还未置于耳边,小鸡的抱怨就如连珠炮炸得她耳朵嗡嗡作响。 “你在搞什么鬼啊?你去哪里了啊?都几岁的人还在搞离家出走,你是十四岁的叛逆青少年吗?大师一出来没看到你,还发现你的东西都不见了,整个人像核子弹一样爆发,我被炸得粉身碎骨,现在只剩下一张嘴在讲话!shit!我都还没四十岁,你就让我剩下一张嘴!” “可是他……” “他怎样?”小鸡气势汹汹,可见他真的被炸得很惨。 “他不是不愿意见我?” “你是今天才认识大师吗?他工作时六亲不认你是第一次知道?你脑子进水啦?闹什么别扭啊你?” “可是他以前就算再忙,还是会出来吃饭睡觉,但这次他把自己关起来都不肯出来啊!” 小鸡忽然静默了。 这个女人摆明着是在跟大师赌气,偏偏倒霉的人是他。 气死人了! “小鸡?”不要突然不讲话,这样好像在印证她的话似的,会让她很害怕。 “我不想讲了。”他挂断电话。 “小鸡?”哪有人突然不想讲的? 关颖玥连忙回拨,不管她拨了几次,小鸡铁了心不接。 她犹豫了一会儿,鼓起勇气拨唐思旅的电话,语音显示他关机。 回到家后,她一会儿翻阅报纸上的征才启事,一会儿在网路上的人力银行浏览,可不管她怎么叫自己专心,她还是没法将上头的文字放入脑子里。 最后,她只能挫败的放弃。 她暂时不想回到百货业界,怕触景伤情,但是一时之间好像也想不出能做些什么。 天很快的暗了。 吃过晚饭后,关颖玥放任自己像只煮熟的虾子蜷曲在被窝里,觉得冬天真是个好季节,至少她可以自己抱着自己睡觉,填补一些孤单。 过了不知多久,母亲敲门。 “颖玥,楼下有人找你。” 她揉揉差点睡着的眼,“谁?” “不知道。刚有人按对讲机,说要找你。” “喔。”她起身,随意套了件大外套,戴上眼镜,一脸素净的走下老旧公寓的楼梯。 才到一楼与二楼之间的平台,她就自直条纹大门的缝隙间看见他了。 他双腿打开与肩膀平行,两手环胸狠狠的瞪着她,眼神的杀气像是准备与她搏命厮杀似的。 关颖玥难以置信的掩嘴,快步走下楼梯,就怕眼前的一切是幻觉。 颤抖的手按开了大门锁,气势汹汹的男人正要开口骂人,柔软的身躯已冲入他的怀里。 “你……” “你还要我吗?” “我什么时候不要你过了?”唐思旅阴沉沉的问,有着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势。 “但是你一关入工作室后就不理我,不准我接近,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我在忙。” “但你从不曾忙到不让我靠近。” “因为我不想让你知道我在干嘛。” “是这样吗?” “对。”他很酷的回答。 “那你早说嘛。”关颖玥揩掉眼角的泪,“如果你说了,我就不会胡思乱想了。” 如果是工作上的需要必须保密,她可以谅解的啊,只要别什么都不说就好。 “我以为我们的默契已经不用说了。” “但是……但是我帮你套入戒指之后,你就跑去工作室闭关。我以为……我以为你误会我想把你束缚住,才故意疏离我……”她的语音转为急切,“我跟你说,我没有那个意思,我是……” “手。”他打断她的嚷辩。 她不明所以的伸出手。 他将套在她手上的“关”系列戒指拔掉。 她大惊失色。 他不想再关住她的心了吗? “等一等,你听我说……” 另一款早就被揣得温热的戒指取代了“关”戒指的位子。 关颖玥愕然注视着那由无数颗小红心所聚集而成的红心戒指。 红色宝石磨得闪闪发亮,组合成的爱心更是璀璨,她整个人像被下了咒般难以动弹。 “这东西很难搞。”他为了把每颗小红心磨得一模一样,几乎快瞎眼了,为了早一天完成,才干脆以工作室为家。“我们的婚戒,就该独一无二。”他怎么可能戴着走在路上有可能“撞戒”的婚戒?这有辱他天才设计师的威名。 婚戒? 她有没有听错? 唐思旅拿出另一只戒指,那是由蓝色宝石所组成。 他真是发神经做了两款超费神的戒指,又坚持手工琢磨,累得腰都快直不起来了,这女人还给他搞离家出走,气得他当场将“监视不周”的小鸡轰到尸骨无存。 “换你。”他把戒指搁入她掌心。 关颖玥激动得掉泪,哭得全身颤抖,就是没法将那戒指套进他的无名指。 他受不了的翻了白眼,抓着她的手协助套进。 “开心了没?” “开心。”她用力点头。 “我想去纽西兰。” “我陪你去。”不管是哪她都陪,不过……“要不要先见我爸妈?” “干嘛?” “结婚之前要先见过父母。” 唐思旅凛容,大有想转身就走的意思。 “拜托。”她抓住他的手,“只要让他们安心就好。” “我不是一般父母会喜欢的类型。”什么健康清新、品格端正、明朗有人缘,那都跟他八竿子打不着,就算是现在,他还是穿着自认天下最好穿的台湾出产蓝白拖,形象邋遢得像个流浪汉。 “没关系。”她甜甜一笑,“我喜欢就好。” 她已经清楚父母的喜好,对父亲而言,只要搬出唐思旅的头饺跟身家就行,对母亲来说,只要这个男人对她好就行。 简单的很。 “我只给你五分钟,然后你就要跟我走。” “好。” “那就走吧。”他推开门,那模样像是准备慷慨就义。 她很清楚他不擅处理人际关系,见父母这关更是与酷刑无异,但他愿意为她屈服五分钟就已经足够了。 更别说,他愿意让她束缚一辈子。 关颖玥端凝着无数红心组成的爱心戒指,满怀幸福的笑了。 “等等我们先去住饭店。”唐思旅忽道。 “那要不要先住在我家,有客房。” “不方便。” “不会啊,我爸妈不会管……”话未说完,他已将她压在墙上狠狠的将檀口探索个彻底。 “你说,方便吗?”凝视她的眼充满欲望。 她差点忘了,这男人一工作完毕,满身的欲望汹涌,想必他现在只想将她禁锢在饭店的床上三天三夜,才肯罢休。 以往身边没有她的时候,他靠的是酒,现在有了她,酒只是调情品尝用的佳酿了。 “不方便。”他如狼似虎般的旺盛体力,被爸妈知道了不吓晕才怪。 “知道就好。”他不忘提醒,“五分钟。” 那是他忍耐的极限了。 “就五分钟。” 别说他,刚被使劲狠吻,害得她也快忍不住了啊…… 挽着他,一块儿走上楼梯,经过墙上挂着的镜子映出两人相依偎的身影,她瞧着瞧着,忍不住甜丝丝的笑了。 她会跟着他,不管是浪迹天涯,还是找地方落地生根,都好,只要有他在身边,不管去哪,都好--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dbb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