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月老,不干了!》 第1章 《我,月老,不干了!》作者:宋子瞻  文案:末法年代,灵气稀薄,随机分配姻缘的三生石失灵,红线更是说崩就崩。  刚入职的小月老苏昀不幸被派下凡间,为一位据说自己崩断了99次红线的霸道总裁牵红线。  他每天隐身跟在霸总身旁,为他制造各种因缘巧合的机会。  每天上班都只穿乏味的一套黑色西装?不行!必须提升衣品!  于是苏昀打卡上班挣钱,订阅时尚杂志,为霸总搭配衣服。  说话太毒舌不会哄女孩开心?不行!必须掌握彩虹屁的101种吹嘘方式!  于是苏昀每天匿名给霸总发‘如何正确哄对象开心’的资料,在线教他撩人。  他搓着小手,美滋滋地等待霸总相亲成功。  只是苏昀不知道,他隐身时做的所有事情,假霸总真下凡天神都看!得!到!  唔,有个小月老如此辛苦地暗恋自己,怎么办?  是收了还是收了,这是个问题。  下凡执行任务迫不得已隐藏身份的冷酷面瘫天神攻x自以为天神看不见自己于是每时每刻都在作妖的超萌小月老受  he,全程高甜,性感天神夫夫在线发糖!  内容标签: 灵异神怪 情有独钟 甜文 现代架空  搜索关键字:主角:苏昀,陆钺 ┃ 配角:小龙,秦无缘,斐容,郁宴 ┃ 其它: 作品简评:刚入职的小月老苏昀不幸被派下凡间,为一位据说自己崩断了99次红线的霸道总裁陆晟牵红线。于是,他每日隐身跟随陆晟,记录他的性格爱好,又煞费苦心编织红线毛衣,匿名发送时装短信,最后甚至去公司打卡上班,想要攒钱帮助他相亲成功。然而最后,苏昀却震惊地发现,凡人陆晟,居然就是全天庭最为神秘的陆上仙。本文以苏昀隐身牵红线为主线,主角两人在‘我隐身了你肯定看不见我’和‘我看得到隐身的你但我就是不说’之间来回博弈,其中穿插着牵错红线嫁对郎、天神夫夫两人一齐破案等有趣环节。文章情节新颖,故事简单幽默,节奏轻快,人物立体形象鲜明,主角之间的互动和温馨日常更是甜蜜有趣,糖分充足,可以在闲暇时间给大家带来酣畅淋漓的阅读体验。第1章 天上掉下个小月老  天庭,月老司。  苏昀抱着一团打了死结的红线,怀里揣了把剪子,蹑手蹑脚地走进堆放红线的仓库里。  早上牵红线时碰上一个脚踏七张床的渣男,苏昀辛辛苦苦地给他捋了一早上的孽缘死结,还没给他解开。  最后绝望的苏昀选择掏出剪刀,管他孽缘良缘,全部让他重头来过。  他边刻意地放轻脚步走着,边回头注意身后有没有人发现自己的不寻常动向。  毕竟有一个神出鬼没还老爱扣工资的司长在,他必须得谨慎谨慎再谨慎。  躲在旮沓角里后,苏昀掏出剪刀,正准备咔擦几下暴力剪断红线上的死结时,耳边忽然如惊雷般炸起一薄凉的声音。  “苏昀,你在做什么?暴力解开红线死结是要扣工资的。”  苏昀反应极快地立刻改变了手里剪刀的落向,‘温柔小意’地修剪起了手里红线上几乎不存在的杂毛。  他一本正经地瞎编道。  “报告司长,这根红线好像有点分了岔,我帮它修剪修剪,绝无暴力解开死结的意图!”  司长秦无缘眉梢微挑,他嗤笑一声,凉凉地说道。  “噢?可惜红线还没有开发出分岔这个功能,当月工资扣除一百灵石。”  被宣判扣工资的‘死刑’,苏昀原本故作镇定的表情瞬间垮了下去,头顶上的呆毛蔫蔫地伏倒下去。  “司长说的是,我一定会牢牢记住司长对我的教诲,日夜诚心诵读一百遍。”  “不过……”  秦无缘没有理会苏昀拍的乱七八糟的马屁,他直视着苏昀,话锋一转。  “现在有一个转正升职加薪的机会摆在你面前。”  苏昀腾一下站起来,头顶原本蔫下去的呆毛瞬间炸起,他激动地说道。  “司长,无论这个机会有多少困难险阻,您肯给我都是对我的赏识……”  “去人间走一趟,帮一个人牵上红线。”  苏昀刹那间冷静地坐下,埋头扯过旁边的红线,语气沉痛地说道。  “……但是,司长,我觉得天庭更需要我这颗勤勤恳恳的小螺丝钉。”  耳朵捕捉到‘去人间’一词时,苏昀立时就明白了司长为什么要把自己从旮旯角里拎出来,还刻意压抑着暴躁脾气和自己好言好语地说话。  因为月老司虽有浩浩荡荡数几百号月老红娘,却找不出一个愿意下凡的人。  原因无他,只因为近来天庭各司派遣人间的务工神仙在人间混得愈发惨淡了。  小财神因为经营公司不善,挣扎在破产清算的边线上,每天吃着三块钱一碗的泡面,连颗卤蛋也加不起。  最后只能靠怂恿他的神兽锦鲤多买彩票凄惨度日。  而月老司不知是第几任驻人间的小月老,红线没牵成功,还把自己给绕了进去,被骗钱骗感情,最后蹲在江边嚎啕大哭说自己再也不相信爱情了。  就在苏昀回忆历任下凡神仙悲惨往事的空档间,一人哭丧着脸,朝秦无缘踉踉跄跄地跑过来。  他边气喘吁吁地跑着,边带着哭腔吼道,“司长!大事不妙啊!那人的红线又断了!!!”  秦无缘的眉头狠狠一跳。  飞奔过来的那人中途被散落在地上的红线团绊了一下,直接扑通一下摔倒在秦无缘腿边。  苏昀看得胆颤心惊,那人却顾不得整理好狼狈的自己,顺势抱着秦无缘的大腿哭了出来。  “司长!那人红线断了后,三生石上面的名字全线飘绿,绿得都快发光了啊!我们按照您的指示连续踹了好几脚三生石后也还是没恢复过来……”  秦无缘死死盯着那人递上的姻缘簿子,姻缘簿子上原本浓重的墨色字迹正逐渐淡去。  他的气息已经不太稳定,苏昀甚至隐约听见了天边因为他灵力波动过于剧烈而引起的雷电轰鸣声。  “还有奉缘殿里大半的姻缘簿子都烧起来了!我们还没来得及备份啊!又要加班到天明了啊司长,我们的命怎么那么苦……”  秦无缘闭上眼睛,冷笑数声,手指微微用力,空白的姻缘簿便被他不自觉地攥成一团废纸。  苏昀从那数声冷笑听出了森森杀意,凉气瞬间顺着他的背脊攀延上来。  秦无缘攥着姻缘簿的残骸,轻声说道。  “挣断了足足99次红线,连累得三生石和姻缘宝册全部混乱,我们月老司上下几百人为了他通宵加班了不知道多少天,要不是我被禁止下凡,我非得走趟人间……”  就在苏昀以为司长说要亲自出马帮那人牵上红线时,秦无缘扬起一个令人胆颤心惊的薄凉笑容,阴沉沉地一字一顿说道。  “……亲自弄死他。”  苏昀吓得瞬间把红线团给丢了出去,红线团被啪一下摔到墙角,委屈巴巴地又自己滚回了苏昀的怀里。  秦无缘将手中的空白姻缘簿碎片往外抛去,碎片瞬间在空中燃烧殆尽。  他话锋一转,“不过,没关系,即便我不能去人间,不也还有你吗?嗯,苏昀?”  “你会去人间替月老司走这一遭的吧?”  “司长,其实我……”  “名衔和报告我都替你写好了,刚好天庭驻人间办事处的月老司分所还差一个人选,那便就是你了。”  “……我其实只想在天庭……”  “哦对了,我是不是还没有和你说天庭驻人间办事处的薪资福利?每月一万灵石起,年终奖和业绩奖另算,逢年过节有灵液等福利……”  他话还没说话,苏昀立刻咻一下站起,也顾不得坠到地上的红线团,紧握着他的手,热泪盈眶地说道。  “司长您别说了!人间才是我真正的归宿!那人的姻缘需要我的解救!您相信我一定可以帮那人牵上红线的!”  一万灵石一个月!  等他勤勤恳恳不吃不喝地攒个一百年,就可以买一间100坪天庭中心的房子了!  秦无缘差点没有适应过来苏昀前后的转变,他沉默片刻,毅然决然地说道。  “好,那你现在就下凡吧,直接神身下凡,也不用跟掌命司那边的司命求具肉身了。”  “啊?司长,这是不是有点太快了,我还没准备好……”  “早一天下凡,早一天算工资。”  “秦司长,其实我时刻准备着去人间,我现在就可以立马出发!一秒也不耽搁!”  几乎是在眨眼的瞬间,苏昀将红线团塞进储物袋中,然后扛起了自己几乎空荡荡的小百宝囊,昂首挺胸。  “司长,我们走吧!”  半个小时后,苏昀背着司长交给他的‘神仙下凡新手大礼包’,将自己仅有两千灵石的百宝囊系在腰间。  怀着赴死一般决绝的心情站在了通向人间的入口前。  月老司通向人间的入口十分狭窄,是一个黑黝黝的洞口模样,周围简陋地围着一圈木栅栏。  反正大家都不愿意去人间,下凡入口周遭的地方荒芜到落了厚厚一层落叶也没人去扫,完全配不上它十几万灵石一坪的地价。  秦无缘站在他旁边,皱眉哗啦啦地翻着姻缘簿。  “你去人间后记得随时跟我汇报那人的情况,争取尽快给那人牵上红线。”  苏昀正低头望着黑黝黝的下凡入口,他紧张地咽了一口口水,脚试探性地往里头伸了一步,然后又迅速缩了回来。  这入口怎么比人间小说里的所谓诛仙台还要恐怖阴森?  不敢跳。  感觉这一跳过后,自己原本光明的神生就要落入万劫不复之地了。  秦无缘又回头望了眼月老司被毁得差不多的奉缘殿,心情糟糕程度更上一重。  “只要你能够在一年之内给他牵上红线,我就给你另算五万灵石的奖金。”  秦无缘话还没说完,就感觉到有一阵凉风拂过自己脸庞,伴随着那阵凉风的还有苏昀逐渐远去的话语。  “司长我这就去人间了!时间耽误不得!一年之内我一定拿着那人的结婚证来见您!” 第3章 他凭借灵力的强弱而不是容貌来分辨人。  美与丑对他来说并无所谓。  但同样是一双眼睛,面前这人的眼睛却像婴儿般干净而又纯粹,乌黑里透点快乐灵动的光亮。  笑起来时脸上居然有一对可爱的小梨涡,浅浅地缀在有些婴儿肥的两颊上。  陆钺几乎是在第一时间福至心灵地领悟了‘顺眼’这个词。  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他又在心里把刚才那一笔一百灵石的账购销掉了。  算了,反正他也不算是个真正的凡人。  而且记账什么的太过麻烦。  在快摔进陆钺怀里时,苏昀及时刹车,硬生生地阻挡住了自己的跌势。  要是真跌进这人怀里,被这人发现再引起不必要的恐慌,他可是要被扣三百灵石的。  他一手苦苦地撑着地,另一只手堪堪触着跌落地上的姻缘花。  屏住呼吸,丢了魂般呆呆地凝视着陆钺。  一时间两人的脸离得极近,仿佛在借位亲吻一般。  小龙惊得沿着陆钺的肩头一路跌落下去,勉强抓着陆钺的另一只袖扣在风中飘摇。  苏昀喃喃地说道,“这人……”  正当小龙以为又有一人为陆钺的美色所迷的时候,苏昀迅速从一旁的行囊中扒拉出姻缘簿。  对照着姻缘簿上的粗陋画像比对着面前的男人。  他大喜过望,声音激动到发颤,眼里绽出肉食动物看到猎物般强烈的光芒。  “……不正是我要找的那个崩断九十九次红线的男人吗?!”  苏昀拉出姻缘簿内的简略介绍,逐条认真念道。  “陆晟,男,36岁,某公司总经理,相亲多次至今没成功过一次……至今共挣脱了99次姻缘,月老司一级黑名单二号人物。”  “……司长友情备注:如果他再挣脱姻缘,建议让他单身一辈子,并在三生石上把他和他的右手刻在一块。”  听到这个‘二号人物’时,表情不曾有过细微变化的陆钺抿紧了唇,一瞥旁边读得起劲的苏昀,居然有点羞恼。  小龙笑到肚子疼,在陆钺口袋里来回打着滚。  “热烈庆贺陆司长又为月老司一级黑名单新开辟了一席位置!”  月老司一级黑名单上拢共就两个席位,全被一个姓陆名钺的男人占着。  头名是天庭的陆钺陆司长,第二则是人间披着马甲的陆晟陆总裁。  “……”  陆钺无情地一抖手上搭着的西装外套,在空中划过一个优美的抛物线后,笑得过于夸张的小龙啪一下被甩到地面上。  苏昀像戴手铐似地将追寻踪迹用的黑绳往陆钺手上一绑,来回缠绕了几圈,又打了个死结牢牢锁住。  然后将另一端缠在自己手腕上。  苏昀用牙齿咬着黑线,用力打上一个死结,他因为笑得太过开心甚至露出了一颗尖锐的小虎牙。  “十七万灵石,我已经成功捕获到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攻的真名:陆钺(yue,四声),马甲:陆晟(sheng,四声)~  第3章 锁死实锤  陆钺不是月老,无法看到象征姻缘的红线。  但这寻找他人踪迹用的千里黑绳,他却再熟悉不过了。  毕竟这种灵术最早还是他亲自创下的。  他的太阳穴突突地跳着,冷不丁地将手腕抬起,想要阻止小月老给他缠绕寻踪绳。  苏昀倒反应极其灵敏,也随着他一同将手抬起,手上缠绕黑线的动作丝毫没有停顿。  就这样,陆钺抬手,苏昀也跟着抬手,陆钺猛地将手放下,苏昀也迅速地跟着放低手。  不同于刚才又摔又滚的狼狈模样,苏昀缠绕寻踪绳时倒颇有种敌进我退,敌退我追的机敏灵活。  反反复复几个来回后,陆钺看着自己手腕上缠得整整齐齐的五圈黑绳。  末尾处是苏昀打的蝴蝶结式死结。  他突然有种久违的作茧自缚的无力感。  苏昀疑惑地嘟囔道,“这人是不是有多动症,怎么捡个花还搞这么多虚假动作?”  “……”  陆钺冷酷地又把刚才丢在心底一旁的账单捡了回来,一百灵石,一块也不能少扣。  缠完黑绳后,苏昀又将身子埋进巨大的行囊里,吭哧吭哧地掏出一块破旧的铜镜来。  这面据说能在人间与天庭连上信号的传讯灵镜也是司长塞给他的。  铜镜的镜面早已锈迹斑斑,苏昀对着镜子上下左右照了半天,也没有分辨出来镜面里的那一团东西是什么玩意来。  大抵这面镜子流传至今,也只能传个声,不能达到人间视频通话的效果了。  他胡乱地抹了几下镜子,往铜镜里注入灵力,心里默念了三声秦无缘的名字  镜面蹭一下亮起微弱的光芒,模模糊糊地映出了穿着深红衣裳的身影来。  苏昀蹙起好看的眉毛,努力辨认了半天,才从那身影利落飞起一脚、差点将三生石踹成两截的粗暴动作中认出这是司长秦无缘来。  “司长!我见到目标攻略人物了,您放心,我一定会一年之内把他拿下,成功给他牵上红线的!”  苏昀模模糊糊地见那团红影转了个身,紧接着就是秦无缘的声音。  “他这一次的姻缘对象是一个叫席雪的人,你要加油,刚才有人跟我汇报说这次陆晟可能要被绿了。”  苏昀立刻回头偷偷看了眼陆钺,眼里充满了赤裸裸的同情。  在他的眼中,陆钺的头上开始变得郁郁葱葱,一片翠绿,时不时有几匹马在他头上奔腾而过。  被主人残忍抛弃的小龙刚艰难爬上陆钺的肩膀,正揪着他的头发准备把自己绑牢在他头上。  又因为苏昀这同情的一眼而笑到不小心松开了爪子,坐过山车似地沿着陆钺的胳膊一路高速滑到地上。  “陆钺,恭喜你未婚先绿哈哈哈哈。”  苏昀又将头扭回去,“对了,司长,我怎么在人间几乎感受不到灵气的存在?”  秦无缘像现在才想起来这件极为重要的事情似的,难得用充满慈爱的声音对苏昀说道。  “忘了告诉你,人间灵气极其稀薄,所以灵力要省着用,不要轻易施展灵术,还有噢,这面铜镜极其耗费灵力……”  秦无缘话还没说完,铜镜上愈发黯淡的光晕就彻底熄灭了。  刹那间镜面里那团模糊的影子与听着慈爱实则欠揍的声音一同掉了线。  苏昀,灵力告罄。  苏昀披着件单薄的月老司统一工袍,呆呆地站在瑟瑟寒风中,连着打了三个喷嚏。  他喃喃道,“8102年了,天庭可以考虑通个网和信号吗?不要求50g,49g就好了。”  然后他默默地抱紧了弱小可怜无助还冷得要死的自己。  神与神之间的信任呢!  第三度爬回自家主人身上的小龙报复似地用爪子戳了戳陆钺的脸。  “陆司长,距离您大变活人出现在办公室里只有五分钟了,还有,你的车怎么办?”  “叫人帮我开回去。”  小龙又戳了戳陆钺的脑壳,“那你一开始为什么不直接用灵术瞬移到这里来?”  “瞬移过来的灵力波动太强烈,可能会引起未亡人的注意,瞬移回去比较隐蔽。”  “陆钺,你刚才居然和我说了那么多字……”  小龙受宠若惊地掰着爪子数了半天,震惊道,“……居然有整整31个字,我不会把你今天的回复额度透支完了吧。”  “……”  陆钺瞥了眼紧搂着衣服不停打喷嚏的苏昀,那小月老瑟瑟发抖着,还一脸‘我在哪我是谁’的茫然。  他趁苏昀弯腰打喷嚏时,轻念了句术语,一缕柔和的白光从他指尖飘逸而出,笼罩在苏昀的身上。  苏昀刚直起身,便觉得浑身暖和起来,像刚在温暖的天池里泡了个澡、还顺便剥了颗温泉蛋吃一般惬意舒服。  是极其耗费灵力的御寒术的效果。  天庭偶尔也会冷几天,不过苏昀向来极其珍惜灵力,从来都是捏着分寸使用灵术,完全舍不得使用这种高级御寒术。  所以他一般采取最平凡最大众的真·御寒术。  多穿衣服,多喝热水,外加多运动自发产热。  是哪位好心的上仙路过,将他这位快要冻死的可怜小仙从人间极寒中拯救出来?  苏昀感动地眼泪汪汪,他朝天空喊了一句,“感谢上仙伸手相助!”  陆钺在心底答了句不谢,转身准备走时,眼神无意间扫到满地零落的姻缘花,便罕见地怔在那里。  刚才那朵被他捡起来的姻缘花居然微微绽开了一重花瓣。  在满地的花骨朵里,那朵含苞欲放的姻缘花傲然绽开了最外面一层的花瓣。  似血般鲜艳的花瓣在寒风中微微颤抖着,内力数层浅红色的柔软花瓣却还束缚着拘在一起,恍若等待着两人关系的进一步变化。  ……这是谁与谁的姻缘花?  陆钺电光火石间忽然想起了许多他没注意的细节。  自己一开始曾捡起另外一朵正常的姻缘花与枯萎的姻缘花作为对比。  后来小月老滚下来时不知死活地凑到自己面前,手不小心触碰到的姻缘花……似乎也正是那朵被他拾起的正常姻缘花。 第5章 陆钺沉声道,“黑鸦与送葬者。”  “对对!不过那小月老说他捉完妖后灵力透支得厉害,请求来人把他和那头黑乌鸦迅速带走,不然他饿急了眼,可能真的会把那头黑乌鸦给洗干净吃了……”  小龙瞪大了眼,“……吃吃吃吃了?!”  黑鸦并不弱,它神出鬼没,且身上带着极为厉害的诅咒。  如果不能一击命中,与它缠斗的人大多日后都会遭到诅咒的反噬。  所以一般天庭非战斗系别的神仙都不敢轻易招惹它。  小龙啧啧称奇,它一直以为野外吃大妖是他们陆司长才干得出来的彪悍事,没有想到小月老居然也能做得出来。  是个人才。  陆钺起身,“好,我现在就去。”  “咦,陆晟你第一次这么痛快地接案子,你是不是终于发现了自己肩上其实承担着拯救世界的重任?”  然而那人还没说完,就感受到耳旁的电话微微震动一下。  原本亮着的屏幕迅速暗下,跳入‘对方已挂断电话’的显示界面。  那人:“……”  苏昀雄赳赳气昂昂地将黑鸦踩在脚下后,就感觉一阵腿软,往前走一步都差点摔倒在地。  头天旋地转的,他甚至都开始出现无数灵石在他脑袋顶上手拉手绕着圈转的幻觉了。  不好,他沉痛地想到,耍帅过头,灵力严重透支的副作用开始显现出来了。  于是他攥紧了捆黑鸦的红线,一步步缓缓地走到女人面前,假装沉稳地坐下。  又假装十分平静地从行囊里掏出几瓶牛奶般的乳白色液体,大口大口地喝着。  一切仿佛只是这位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勇士,救完人后云淡风轻地喝喝水解解渴而已。  ……事实却是苏昀的灵力透支得太狠,需要猛磕几瓶灵液来补充下体力而已。  再不多磕几瓶,他就要当着女人的面一头栽倒在地,原地昏睡过去了。  祠内大风才迟迟停下来,苏昀不确定女人看见了多少‘奇异’事件,他将装在小白瓷瓶的伤药递给女人。  “你好,我叫苏昀,你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要用血在‘白纸’上写字吗?”  她没有直接回答,黯然沉默了片刻,抚着手上横亘半个手腕的刀疤,反问道。  “我叫席雪,你……相信世上真的有神仙吗?”  苏昀难得皱起了眉,托着腮认真思考起来。  面前的女人叫席雪?  那她不正是陆晟这一次的姻缘对象吗?  苏昀点头,“相信。”  他自己这个活着的神仙不就坐在她面前吗?  席雪有些惊讶地望了他一眼,又苦笑着另外起了一个话题。  “你刚才冲进来是不是以为我要自杀?”  苏昀表面点头迎合她,内心却想着她若是在命格簿上用血墨写了莫名奇怪的东西,可就是真的自杀了。  “其实我只是想用血写下一纸婚书,用火烧给月老大人而已。”  苏昀差点没控制住内心的震惊,一句‘你疯了吧’几乎就要脱口而出。  用血写婚书,再把婚书烧成灰烬,结的可是阴婚啊。  也相当于用余寿换一世阴间的姻缘。  并且,他们司长秦无缘认为在阳间结的阴婚违背伦理,早八百年就把阴婚从姻缘簿里给彻彻底底地划掉了。  席雪喃喃道,“十天前,我来这月老祠求姻缘时亲眼看见了……真的月老。”  “那月老长什么模样?”  “他带着兜帽,一袭白色长袍,面目祥和……”  席雪还在努力回忆着‘月老’的长相时,苏昀斩钉截铁地否认道。  “那不是真的月老。”  因为秦无缘独特而又匪夷所思的审美,所以月老司每一个人都必须穿得像一团行走的火焰。  红红火火喜气洋洋,仿佛每天都在办喜事。  席雪讶异道,“你怎么知道?”  苏昀掏出一本破烂泛黄的古籍,有理有据地说道。  “你看,书上记载的月老都是披红袍着白衣,右手执问缘杖,左手手腕缠一圈红线,你见到的那人分明是假冒的。”  书上记载的月老正是司长秦无缘第一次下凡时的模样。  席雪有些惘然地看着那本古籍,手剧烈颤抖着,连书页都难以翻过去。  “他将一截红线缠在我的指间,说他被我的诚心所感动,只要我将……”  她的话正卡在关键时刻时,被红线捆绑着的黑鸦像是被触发了不可违背的命令一般,忽然间清醒过来。  它尚维持着原型便口吐人言,嗬嗬冷笑着,“我诅咒你……”  黑鸦还没来得及说完诅咒,就被苏昀眼疾手快地塞了好几把腥臭的稻草到口中去。  苏昀抢在它前面说道,“……诅咒我身体倍儿棒胃口倍儿好,吃嘛嘛香,一路升职加薪迎娶高富帅,每天发愁如何花钱,好了,诅咒完毕。”  黑鸦瞪着一双小眼睛,被堵着的嘴巴只能勉强发出唔唔的声音,居然又被气得晕了过去。  苏昀做完这一切时额上已经冷汗涔涔了,席雪惊惶而又担忧地看着他。  他脱力地倚着墙休息,面上却故作不在意地轻松笑道。  “就这几个小妖怪,来一个我打一个,来一群我打一群,不费吹毫之力。”  苏昀心想要是自己能再变一个胡子出来就好了,捻着长长的胡须说话应当会更有高人风范。  然而,事实证明,说大话不能太大声,被上天听到,极有可能下一秒就要遭报应。  席雪以为苏昀真的没事,稍稍放下心来,接着说道。  “……那个月老说只要我用血将自己与心爱之人的名字与生辰八字写上,再烧给他,他便会答应我的请求。”  苏昀长得可爱,板着脸严肃起来时也像个白白嫩嫩的包子。  “那人胡说八道!擅改世人姻缘则必遭天谴,你可知这一切的代价是什么?”  席雪仰着头,眼神涣散地望着结蜘蛛网的破旧房梁。  她沉默许久,再转头时脸上已有几道干涸的泪痕。  “……我知道,十年寿命。”  刹那间,凌厉狂风又起,天色阴沉诡异,仿若下一刻就要滴出血来。  烈风像是要这座小破祠吹垮似得猛烈吹着,刮到人身上又似数把利刃插进肋骨中。  苏昀模糊地听见风声中传来遥远的打更梆子声,一声声由远及近地传来。  祠里粗陋月老塑像身上花花绿绿的辣眼颜色掉得差不多了,露出身下的泥胎来。  此刻它缓缓睁开那双浑浊的眼睛,里头的泥胎眼睛咕噜噜地转了一下。  然后他咧开嘴疯癫癫地笑了一下,扯开嘶哑的嗓子开唱道。  “世人多愚钝,黑白颠倒善恶不分……”  苏昀抱着双臂,麻木地听塑像嚎了一阵子,十句话里七八句都是咿咿呀呀的无意义音调。  这些都是没有实力的妖怪吓唬人的招数。  真正有实力的大妖,从来不说废话不浪费时间,上来就是一刀毙命。  大妖们哪里会有闲情再给自己的猎物开场演唱会?  直到最后,他才听清塑像以高音收尾的一句哀戚话语。  “……谁是农夫谁是蛇?”  “不要害怕。”  苏昀转头对捂着耳朵快被吓得哭出来的席雪说道。  “要是月老司的司长看到他被丑化成这样,这妖怪不论轮回转世多少次,都肯定是注孤生的命了。”  然后他认真地补充道,“还有,这歌它唱走调了。”  陆钺赶来时,看到的就是美滋滋地烤着黑鸦、吃得满嘴油的小月老。  小月老旁边躺着只被稻草堵住嘴巴的幸存黑鸦,另外一只已经被洒了孜然,在烧烤架上翻转着。  再多的可能就已经埋葬在他的肚子里了。  办事处的人跟他说小月老只抓住了一只黑鸦,这另外一只该不会是后面他肚子饿了又跑出去抓的吧?  诡异塑像还在这两人面前像复读机似地不断嚎着那首咿咿呀呀的破歌。  女人的脸上还带点正常的恐惧,胆大包天的小月老则完全无视了那诡异塑像,甚至跃跃欲试地试图堵住它的嘴。  陆钺冷漠地想到,他来得的确是太迟了。  迟到他们都已经摆好碗筷准备开饭了。第5章 天庭驻人间办事处  苏昀刚美滋滋地撕下来泛着油的烤鸦后腿,兴奋地准备开动时,转头便看见了一披着黑袍的男人。  那人面上覆着一张纯黑面具,只露出冷厉英俊的眉眼来。  他外头披着宽大长袍,里面一袭利落的黑衣装束,腰间别着一柄朴实无华的长剑。  似踏夜色悄然而来。 第7章 陆钺言简意赅地说道,“闭眼。”  苏昀眨眨眼,用手捂住了双眼,然后……借由手指之间的缝隙偷偷地往外窥探着。  眼珠还机灵地骨碌碌来回转着。  陆钺直接用手捂住不听话的小月老的眼睛,小月老这回居然乖顺地将脸贴了上来。  柔软白净的肌肤贴着他的手,陆钺不自然地别开眼。  “走了。”  陆钺嘴唇微动,念了句简短的术语,两人的身影瞬间消失在月老祠内,连阵微风都没有带起,一切悄无声息。  仿若既无人来过,也无人离去。  同时,两人立时闪现在天庭驻人间办事处的门口处。  陆钺移开捂住小月老眼睛的手,看着小月老一副呆愣地僵在他腿上的模样。  “如何?”  苏昀话都说不清楚了,只觉眼前天旋地转的,头上呆毛受惊地挺立着屹立不倒。  “……刺刺刺激。”  陆钺看着牙齿都在发颤的小月老,突然间伸手压下他头上那根看起来柔顺的呆毛。  没想到他手刚离开,那呆毛就又顽强地啪一下立了起来。  “……”  陆钺又执着地用指腹轻轻压下那根呆毛。  苏昀感受到他的动作,抬头呆呆地望着陆钺,任他用手点着自己的呆毛。  两人保持这样的姿势大约整整一分钟,陆钺才缓缓地移开手。  不畏强权的呆毛哐一下重新坚挺起来。  陆钺冷漠地移开眼,彻底放弃摆弄小月老头上的呆毛。  “……”  苏昀步伐发软地勉强站直了身体,抬眼朝面前残破的建筑物望去。  院门口,唯一值钱的铁门不翼而飞,写着‘天庭驻人间办事处’的木牌匾串着坏掉的廉价小彩灯,小彩灯里只有红灯能在黑夜中闪出点微末的光芒。  猩红色灯光一闪一闪的,从远处乍看上去不像是正经办事处的牌匾,反倒像是鬼屋的招牌。  荒凉院子里连仙人掌都奄奄一息地倚在墙上,需要精心伺候的鲜花更是非死即残,唯一谈得上长势喜人的只有野草。  五栋破旧小楼屹立在呼啸寒风中,粉白色墙灰如同天女散花般从天而降,劈头盖脸地糊了苏昀一脸。  这里仿佛不多时就要被盖上‘拆迁’的红戳。  苏昀望着那块摇摇欲坠的破牌匾愣了半天,在冷风中打了个深深的寒颤。  一瞬间,他竟觉得天庭驻人间办事处第二天就要倒闭,并且挂上全场最低十元,神仙一个一百块的招牌。  苏昀悲愤地扛起小包裹,转头就要往回走。  这哪里是办事处,明明就是天庭版·人间求生!  院里原本慢吞吞地扫着地的老大爷一看苏昀要走,反应速度惊人地大步一迈,立刻横跨在院门口。  老大爷虽头发花白,但老当益壮的身子骨一看就是被众多想要逃离人间的神仙练出来过的。  苏昀目瞪口呆,听着深藏功与名的扫地老大爷中气十足地朝所内吼了一声。  “所长,天庭又来人啦!”  半分钟过后,处长踢着人字拖,穿着大裤衩白背心,慢慢地走出了破旧小楼。  他手上还端着碗泡面,塑料叉子正高高地叉起半拉面,还往下淌着红油。  处长倚在门边,呼呼吹着滚烫的泡面,漫不经心地说道。  “噢?又是哪个可爱的小倒霉蛋又加入了我们办事处这个大家庭?” 第6章 陆钺真名  小倒霉蛋苏昀弱弱地看向早有心理准备的陆钺。  “这……这真的是天庭驻人间降妖牵红线改命聚财办事处吗?”  天庭驻人间办事处,全称是天庭驻人间降妖牵红线改命聚财办事处。  由此可见天庭在人间的业务之多,纬度之广。  苏昀又不确定地再问了一遍,“……我们没有误入什么传销窝点吧?”  这破旧的拆迁房,这穿着花裤衩白背心的放荡不羁的处长,这萧瑟的芳草萋萋的背景。  还有门口竖着大扫把阻拦他离开的老大爷。  怎么看都和天庭那动不动就烧灵力制造豪华特效的金碧辉煌形象不符合。  处长大概是站累了,大咧咧地蹲下来,吸溜吸溜地吃着刚泡开的泡面。  苏昀觉得处长可谓是大隐隐于世,他这副模样被拎到街上去,大抵没有人会觉得自己遇见了下凡的神仙。  未等陆钺说话,处长先严肃地回答道。  “哎,小月老,我们怎么会是传销窝点呢?”  而后他心满意足地喝完最后一口泡面汤汁,打了个饱嗝,才含糊不清地接着说道。  “你去哪里找这么穷的传销窝点嘛,是吧小兄弟。”  苏昀从处长的话语里听出了一股浓郁的大碴子味,并且预测到了自己凄惨的未来。  “……”  处长简单地一抹嘴,从屋内拿出张表格来交给苏昀。  “小兄弟你先来登记一下这张‘下凡神仙基本信息表格’,这位陆监司您也别急着走,我还得跟您商量件事。”  陆钺像是屏蔽了那位处长说的话,无动于衷,连个眼神都没有给他。  简直是大写的‘生,人,勿,扰’。  苏昀认真填表格时,处长背着双手,在陆钺面前来回焦躁地走着,不知道唉声叹气地在说些什么。  处长的话像机关枪般突突突地往外射着,肢体语言极其丰富,连起来就是一曲后现代奇异舞蹈。  而陆钺就很简单了,十几分钟下来,苏昀只听到了一声‘嗯’。  这声‘嗯’简短而有力,像是古代皇帝奏章上的‘已阅’,也代表了陆监司的‘吾已知,退下罢’心情。  苏昀竖起耳朵偷听着两人的对话,也只从处长的只言片语里捕捉到一些‘未亡人’‘送葬者’之类的陌生代号。  刷刷刷填完基本信息,在单身那栏上,苏昀犹豫了半天,填了个‘暂时单身’。  灵石会有的,男朋友迟早也会有的。  苏昀把表格上交给处长后,处长粗略一扫表格,感慨道。  “月老司派来的小月老居然也单身,我们办事处还有几人能在这一百年内脱单?”  苏昀立刻热情洋溢地推销起了月老司的‘神仙牵红绳’服务套餐。  “又到了春天这个万物交配的季节,您至今还孤独一人度过漫漫长夜吗?还无人能与您立黄昏、问您粥可温吗?还满腹心事愁肠却只能道与自己听吗?”  他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了一张黑体大字红底的传单,塞到处长手里。  “现在月老司全新推出‘包找对象包策划婚礼包天庭蜜月旅游’的全套套餐,不要两三千,只要998块灵石,一条龙服务包您满意!”  处长心知肚明地露出一副‘我懂得’的神情。  “快年底了,月老司也要冲业绩了吧。”  苏昀忧伤地叹道,“彼此彼此。”  两人互相交换了一个‘生活不易’的眼神后,处长带着苏昀往里走去。  “我先给你简单讲讲我们‘简单’的办事处。”  一回头,他忽然发现陆监司居然也跟在小月老后面,而没有立刻瞬移消失。  处长纳闷地问道,“陆监司,您……”  ……咋还在这杵着呢?平常不早就眨眨眼就没影了吗?  陆钺纹丝不动,他淡淡地解释道,“看看。”  关于那些沾血的姻缘花,他还想找机会问下小月老。  处长嘴里咬着的烟差点掉下来。  今个儿是什么日子,陆监司还有心情逛他们这只有灰尘没有风景的破办事处?  走廊的木地板塌了好几处,三人挤在狭长的走廊里,像躲避地雷般扭扭歪歪地走着。  “首先,我们办事处包饭,往左转第二个屋子全是泡面,什么牌子什么味道都有,加卤蛋烤肠另外付钱。”  “另外,我们办事处包住,你的宿舍在……”  处长话语顿住,走到最后一间房间时,他瞪着走廊尽头的白墙壁,尴尬地说道。  “……嗯,好像空宿舍都已经分配完了,你看能不能和其他人挤在一起住一下?”  苏昀认命地点点头,表示自己并不在意和别人挤一间房。  不然还能如何?难道要露宿街头吗?  处长叼着烟,哗啦啦翻着宿舍人员录。  有些神仙不喜与他人同住,有些则是拖猫带狗的,一带好十几只,热热闹闹一大家子塞满了一屋。  再加上天庭给他们的经费就有限,某些宿舍窄小且残破不堪,实在塞不下第二个人了。  翻到最后一页时,处长才久远地想起来办事处只剩下一间只住了一个人的宿舍。  陆监司的顶层临江单人大房。 第9章 而论监罚司里人员的神秘程度,他们司长又当属第一。  小仙们只知道他姓陆,养着全世界仅剩一条的绝版龙,一拔剑整个天庭都要震三震,单身了一两千年,是一位活在传说和古籍里的背景板上仙。  除此之外,连他叫什么,长什么模样都不知道。  这位陆司长只有在全天庭喜气洋洋地办个蟠桃宴的时候,才会冷漠地往天庭长旁边的位置一坐,全程没有一句台词。  这也算是露个面,供众小仙景仰下他的气质了。  宴会一结束,天庭长说各位仙僚可以走的时候,陆司长一定是第一个消失不见的。  苏昀觉得自己如果想找监罚司的人,在监罚司的门口蹲上三个月还是有希望的。  但如果想找陆司长,蹲上一千年都未必能面对面地见他一次。  苏昀有些沮丧地垂下脑袋  “……我一年只能见到你们司长一次。”  还隔着十万八千里的蟠桃宴人海。  他想,即便他哪次能有幸挤过那十万八千里的密集人群,怕也是没有这个勇气在陆司长那漠然的目光下开口说话。  陆钺也是第一次被人‘当面’要签名。  他知道有许多小仙崇拜如月老司、聚财司、掌命司等司的司长,甚至学人间追星要签名。  但与监罚司有‘交集’的人大部分都是戴罪之人,众仙们都对掌刑罚的监罚司避之不及,哪里还谈得上主动去招惹。  陆钺垂眼望着那本被小月老紧攥着的本子,“为什么?”  苏昀绞尽脑汁地吹起了彩虹屁。  “因为陆司长全天庭最强,长剑出鞘后无人能敌,还……”  陆司长实在太过神秘,面貌如何年龄几何,家住哪里有几亩田几头牛,这些大家通通不知道。  他连吹彩虹屁的素材都没有。  苏昀卡在‘还’这个字上大半天,才低头喃喃说道。  “……还救过我的命。”  他难过地垂下眼眸,“所以我一直很崇拜陆司长,也很想进监罚司,只可惜……”  只可惜监罚司已经有整整百年没有招过新人了。  他每年守着天庭百司招聘会,苦苦等了五十年,也没等到监罚司重开司门招新的那一天。  最后他忧伤地向生不逢时的现实妥协了,扛起小行囊去了月老司报道。  陆钺略微有些讶异,却又实在想不起来自己何时救过这只呆呆的小月老了。  不应当,小月老这般傻,他救过后应该会有印象的。  “所以,能不能拜托陆监司帮我向陆司长要个签名,有一个签名我就此生无憾了!”  苏昀眨眨眼,头上呆毛微晃,他可怜兮兮地往前伸了伸小本子。  小本子的一角戳着陆钺的腰,陆钺定定地看着苏昀,两人对视了许久,他终是答应道。  “好。”  反正也是左手接本子、右手签名的事情。  苏昀眼神腾一下亮了起来,嘴不可抑制地往上扬着,可爱的酒窝缀在脸上,特别让人想轻轻地戳一下。  他期期艾艾地说道。  “……那还可以顺便请他画把剑吗?”  小本子又往前递了递,苏昀讨好地直冲陆钺笑,睫毛像把小扇子般来回扑闪着。  虽然陆钺十分想漠然地一口拒绝他,并且告诉他‘陆司长不会画画’的事实。  但他被苏昀希冀的小眼神瞅着,便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半句‘不行’来。  陆钺别过脸,微微点头,算是答应了小月老的无理请求。  苏昀最后红着脸,厚着脸皮问道。  “……那能不能再请陆司长签个‘赠苏昀’?”  小本子的钝角始终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他的腰,陆钺在心里叹了口气,再度微乎其微地点了点头。  无所谓了。  多花几秒钟的事情。  苏昀又犹豫地问道,“陆司长签名的时候会不会觉得我很烦?”  “不会。”  毕竟他已经在答应你这件事情的时候烦过了。  “真的吗?!”  “真的。”  苏昀呆毛因为太过激动而猛然竖立起来,他几乎要喜极而泣了。  “那就好!谢谢你陆钺!!”  陆钺甚至觉得小月老要失去理智地飞扑上来,扒在自己身上对着自己猛亲好几口。  然而苏昀只是克制地……在屋子里撒欢似地疯跑了三圈。  被迫保持沉默的小龙终于忍不住张开嘴,露出反光的尖锐小獠牙,狠狠咬了一口陆钺。  它在心底质问陆钺,“陆钺,你还记得你什么时候才告诉我你的名字的吗!”  陆钺将作乱的小龙从衣服里拎出来,在心底回应小龙,“我说过吗?”  “你过了差不多一百年才想起来告诉我你姓陆名钺,而这个小月老,你刚认识就告诉了他自己的名字!”  小龙气得在陆钺手上胡乱地挥舞着爪子,却又在陆钺准备松手时哇哇大叫地抱紧了陆钺的手指。  “陆钺你放开老子!老子今天就要离家出走去养其他的狗子!……喂喂,等等!陆钺你真放啊,我错了我错了呜呜呜……”  苏昀只能看到陆钺从衣服里拎出来个‘活泼’的小动物来,却听不见它说话。  他看着小龙先是在空中张牙舞爪地朝陆钺示威,在陆钺要松手时却又啪一下瑟瑟发抖地扒拉在他手指头上,怕被甩到旮沓角里去。  苏昀好奇地远远打量着小龙,只见它头上长着一对精细雕琢般的尖锐犄角,还时不时就报复性地用这对犄角在陆钺身上扎个小窟窿。  四只爪子一看就锋利至极,抓力也很强,在陆钺手指头上来回晃了大半天都没有掉下去。  苏昀在脑海里的奇异生物库里搜寻了半天与小龙形象类似的生物,最后得出了惊人的结论——  这是一只变了异的蜥蜴。  苏昀着实没敢往龙的方向去想。  如今除了陆司长那里养着一条活生生的会喷火的龙以外,其他地方连个龙蛋的化石都见不着。  苏昀斟酌着开了口,“陆钺,这是你养的蜥蜴吗?”  挂在陆钺手指上的小龙瞬间停止了挣扎,爪子因为极度的震惊以及愤怒而松开。  它啪一下直接灰头土脸地摔到了地上,呈‘大字状’地在地上躺尸了半天。  ……蜥蜥蜥蜥蜴?!  它,全天庭也是全世界唯一一条存活的超一级珍稀保护动物龙,居然被误认为蜥蜴?!  第一次被陆钺捡回去时,陆钺一口认定它是屎黄色蜥蜴就算了,为什么这个小月老也这般抹黑它高贵的出身!  小龙被气到快昏厥过去,尾巴尖蹭一下闪出几点火星来,差点点燃地上的地毯。  陆钺眼里闪过几分不易察觉的笑意,他弯腰,捏着小龙的左爪,将它拎起来。  小龙想了想又被气到诈尸,嗷呜一声露出了锋锐的龙牙,毫无威慑力地不停朝着苏昀喷火球。  噗嗤一声,一个雨滴般大小、圆滚滚的小火球从小龙嘴里吐出来,慢悠悠地朝苏昀飞了过去。  苏昀下意识地用手轻轻扇了扇,微风拂过间,小火球十分应景地……熄灭了。  小龙目瞪口呆:“……”  不对,它原身时一吐就燎原千里的火球呢!  它气得浑身都在冒着火星儿,噗噗噗地朝苏昀疯狂吐着小火球。  苏昀边用手扇着风,边疑惑地问道。  “这只蜥蜴有点暴躁啊,陆钺,你拎着它不烫手吗?”  陆钺觉得自己是时候把这条暴躁龙搁在冰箱里好好冷静一下了。  “不烫。”  苏昀盯着快要熊熊自燃成一只打火机的小龙。  “这条蜥蜴能不能自调火候?或许我们可以利用它来吃个火锅?”  小龙啪一下打飞了陆钺伸过来的手,愤怒地咆哮道。  “你们要对我干什么!放开你们的狗爪,龙没有龙权的吗?!”  可惜苏昀完全听不到小龙说话,只能看到小龙嘴巴一张一合的,不知道它要说些什么。  小龙则危险地觉得小月老盯着它的目光越来越热切疯狂。  像在盯着一个免费的煤气灶。  它借着最后一点力气,啪一下把自己弹到小月老眼前。  “睁大你的眼睛!看看我这一身金光闪闪的鳞片!看我这一对形状慑人的犄角!……”  苏昀将小龙看得更清楚了,他迟疑地说道。  “一条屎黄色的蜥蜴?这犄角是不是长歪了?怎么感觉两边不对称?”  扑通一声,小龙生无可恋地坠落在地。  它彻彻底底地昏厥了。  告辞了,这个世界,它需要去一个能够得到应有尊重的地方呆着。 第11章 楼层数字叮咚一下变到‘1’,电梯门开后,瞬间一堆人涌了进来,苏昀的幽怨歌声戛然而止。  他立刻战战兢兢地贴到了电梯最角落的地方。  隐身就是这点不好,虽然他隐身了,但这并不代表他就‘不存在’了。  毕竟他还是个活蹦乱跳的神仙,并不是随便穿墙而过的小阿飘。  陆钺瞥了眼缩在电梯角、紧张地屏住呼吸的小月老。  他不动声色地站在了小月老旁边,帮小月老挡住了其他人拥挤过来的趋势。  若他真是个普通人,他的确无法听见苏昀弄出的声响,也听不见苏昀无聊时唱的歌。  可惜他不是。  苏昀愣愣地望着靠过来的陆钺,因为两人靠得极近,陆钺鼻尖洒出的炙热气息落在他脸上。  他第一次认真地打量着这个崩断了不知道多少次红线的人。  他的眼窝深邃,鼻梁高挺,长眉凌厉英挺,只是左眉中间微断了一狠,像是幼时曾经被刀划过一道所留下的伤疤。  陆钺背挺得笔直,闭目养神,不言不语间则自有一股慑人气势。  仿佛感觉到有人打量他似的,他慢慢睁开眼睛,瞥了眼不安分的小月老。  模糊间,苏昀似是从他的眸子看到了自己的身影。  头上呆毛慢慢立起来,苏昀不知为何脸上有些烧,他下意识地摁下恼人的呆毛。  可呆毛执着地要立起来。  与他烧得愈发厉害的脸一样不听话。  苏昀的大脑开始高速运转,思考起陆钺长得如此养眼,却还总是能亲手断掉自己姻缘的缘故。  人靠衣装,他决定先从衣服挑起。  “这人……怎么还穿着和我见他那天一模一样的衣服?”  陆钺冷漠地转过头去,无视小月老盯着他上下打量的探究眼神。  看来他必须得找个时机把小月老塞回天庭去了。  等到了陆钺公司所在的16楼时,电梯里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  苏昀轻轻松松地闪出电梯外,然后又遇到了神生难题——门禁。  他呆呆地站在玻璃门前,盯着不停闪烁着红光的方盒子,表情茫然无措。  陆钺掏出门禁卡,轻轻一刷,然后往前推开解锁的玻璃门。  苏昀身体刹那间高度紧绷。  他默数着陆钺推开门走进去的秒数,几乎是紧贴着陆钺,把自己变成张纸片轻飘飘地沾在陆钺身上一般地滑进了公司里。  原以为小月老会就此放弃的陆钺:“……”  这小月老身体柔韧度和反应力还真好。  当苏昀还喜滋滋地为自己能挤进公司的赫赫战绩骄傲时,陆钺快速几步走进了办公室。  然后迅速地合上了门。  门锁响起清脆吧嗒一声,宣告此门不能被轻易拧开。  苏昀刚哼着歌高兴了不到一秒,就见近在咫尺的褐红色大门已然朝他合上了。  而他迈出的脚步还停滞在半空中,只差一步就能落进陆钺的办公室里。  也只差一步就能完成今天的工作。  苏昀自闭地抱着双膝,坐守在了陆钺办公室的门外,眼泪汪汪地想到。  娘,做神真的好难  大约半小时后,以前总能一秒沉心静气开始工作的陆钺今天却有些心神不宁,文件看了大半天也下不出个结论来。  他搁下笔,冷静地自查了下缘由,发现大抵还是跟门外那只不知如何的小月老有关。  陆钺刚打开门,就看见了一只可怜兮兮地坐在门边思考神生的小月老。  小月老坐在门边,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一朵花来,他边忧伤地一瓣瓣扯着花瓣,边喃喃说道。  “牵得上红线,牵不上红线,牵得上红线……”  而地上已经攒了一小堆无辜的花瓣。  陆钺也不过刚打开一条门缝,原本坐在地上蔫了吧唧的小月老,瞬间又是一个鲤鱼打挺,像阵风似地刮进了他的办公室。  还维持着开门姿势的陆钺:“……”  他的确不该心软。 第9章 陆司长同人集  陆钺关上门,只见偌大的办公室里,小月老把自己当盆观赏植物一般,笔挺笔挺地立在办公室的一角。  就像当初他怕被人触碰到,所以全力缩在电梯角落里般。  把苏昀这个小麻烦放自己眼皮底下后,陆钺顿觉安心不少,连批阅文件的速度都快了许多。  小月老一开始恍若雕塑一般,抿着嘴,极为严肃地站在墙角,站岗似地板直了身体。  连眼睛都许久才迅速地眨一眨,平常总是机灵地骨碌碌转的眼珠子动也不动。  不多时,他发现办公室里虽然经常有人员进出,但都不会进到他所选择的‘驻地’范围。  于是小肩膀塌了一块下来,腰板也没有挺得跟尺子一般笔直了。  再过一会儿,有高管找陆钺汇报公司的订单情况,两人拿着合同坐在办公室另一头的谈话区,锁上了门。  见陆钺和高管两人远离了自己的‘驻地’,且门锁上后不会再有人进来,苏昀便彻彻底底地放飞了自己。  他谨记着司长说的工作久站久坐不利于灵力修炼,于是在陆钺旁边的空地上蹦蹦跳跳了好几个来回。  跳了一套据秦无缘说可以吸收日月精华的月老司第一套工作体操。  不经意间目睹了这一切的陆钺:……  他差点以为小月老要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当众来个后空翻,表演齐全九套广播体操。  好好地伸展了僵硬的四肢后,苏昀又走回角落,盘腿坐下,准备趁空隙缕下红线。  他所带的红线还没有缕清楚,都还是蓬松的一团团的初始模样。  于是他用力往外一揪,一大团红线只露出冰山一角,剩下大部分都还藏匿在他的储物袋里。  苏昀不信邪地继续向外揪着这一大团红线。  揪着揪着,这一大团红线被苏昀拎出了大半,重量倾轧着带出了它仅剩下的一小半,悉数压在了苏昀身上。  陆钺便眼睁睁地见着苏昀被自己拉扯出来的红线团重重地压在了下面。  小月老还抬头呆愣愣地看着红线团朝自己压下来,身体完全处在红线团的阴影中,连逃也不知道逃。  ……真是好傻的小月老。  高管见陆钺忽然间转头直视着办公室的空地,眉头微皱,眼神里甚至还有几分无奈,试探性地连声唤道。  “陆总?陆总?”  过了片刻,红线团里才开始剧烈蠕动起来,怕是反应迟钝的小月老这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再过半分钟,一大堆毛绒绒的红线海洋里蹭一下冒出颗炸起呆毛的小头颅。  他身上缠满了红线,脸上还写满了‘这又是哪里’的迷茫。  见小月老成功从红线团里逃生出来,陆钺才在高管连声的‘陆总’中回过神来。  “抱歉,刚才走神了。”  高管不仅有些好奇和八卦陆总刚才在走什么神。  陆钺的神情倒是一如既往的冷漠,只是眼中情绪有些许变化。  从一开始的‘无奈中掺着担忧’,再到后来的‘被气到想笑却又放下心来’,情绪起伏分明。  ……陆总这是对着那片空地想到了什么?  高管百思不得其解。  苏昀好不容易从红线团拔出半个身子来,他自暴自弃地坐在红线堆上。  准备用身上缠的红线给自己织个厚实的软坐垫。  毕竟以后可能要长期观察这位陆总,与他崩断的红线打持久战,他必须得做好前期的战备工作。  战备工作就先从舒适的工作环境——红线软坐垫开始。  陆钺将高管送出办公室后,他回头一看,发现小月老居然已经手指灵活地编好了一张红线织成的软坐垫。  感觉这小月老是要长期驻扎在这里,和自己死磕下去。  陆钺百年没犯的偏头疼老毛病此刻全都扎堆跳了出来。  他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眼不见心不烦地坐在了桌前,继续处理公司事务。  苏昀见陆钺一动不动地专注看着文件,思量着这正是一个给他裁量身材的好时机。  他打算给陆钺织一件长袖高领的红线毛衣。  到时候陆钺与席雪一见面,他就将红线毛衣往陆钺头上狠狠一套。  成型且合身的红线毛衣自带自动着装功能,会自然而然地套在普通人身上,成指数倍增强红线牵成功概率。  长袖高领则是尽量保证毛衣不会因为各种意外而被‘脱掉’。  然后他就可以美滋滋地看着两人按照姻缘书上所写的相爱结婚生子,再跑回天庭领他的十七万灵石。  苏昀看着手上还没个影的红线毛衣,想象出了自己被十七万灵石砸晕的幸福模样。  不由得傻笑出了声。  陆钺用眼角余光瞥了眼小月老,见他拿着卷量尺,蹑手蹑脚地朝自己走了过来。 第13章 电话接通后,另一头的席总便唉声叹气道。  “陆总,十分抱歉啊,我家女儿昨天不知道怎么回事,把自己关在房间整整一天,我与您约好的那顿晚餐可能要延期了……”  陆钺微微皱眉,想到未亡人的手段,不由得多问了一句。  “怎么了吗?身体不适吗?”  竖起小耳朵偷听电话的苏昀眼睛倏地一亮。  这是关心的苗头!这是爱情火焰熊熊燃起的预兆啊!  “我也不知道,从前天到今早,她就一直呆在房间里面,没有出来过……”  苏昀手上织毛衣的动作渐渐停下来,从前天到今天早上……  席雪昨天在月老祠时的状态就已经有些异常了。  不会有一个正常人在见到‘奇装异服’的他和硕大会说人话的黑鸦还如此冷静的。  ……就好像那时她早已身不由己,被幕后的另一个人所操纵着。  而那个人则透过席雪的眼睛看到了所发生的一切,在她的大脑中输入惊恐或冷静的情绪指令。  而席雪则像提线木偶般被控制着面部神情与动作,‘清醒’地念出她的台词。  还有她小拇指上缠绕着的那截渗着黑血的红绳,突兀地出现在人间的命格簿,她口中披白衣的假月老……  处处都透着不同寻常的诡异。  是谁要动他十七万灵石的对象?  苏昀抿嘴,表情严肃起来。  他悄悄靠近了站在窗前的陆钺,踮脚抬头,努力想偷听一耳朵陆钺的电话内容。  手上还不停地织着红线毛衣。  见小月老踮脚踮得辛苦,陆钺把手机稍微放低了些,几乎就要贴着苏昀的耳朵了。  “或许是婚礼失火那天她受到了些惊吓,不要紧,我今天晚上方便去看下她吗?”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深夜会谈。  这正是爱情火花四溅的好时候啊!  苏昀眼里绽出了激动的光芒,手上织毛衣的速度瞬间加快。  走针的动作甚至快到令陆钺眼花缭乱。  席总有些受宠若惊。  “当然可以,唉,她本来就是您救下来的,现在还要劳累您去看她……”  耐着性子与席总客套了半天,陆钺终于挂断了电话。  六天前,s市中心区的酒店在举办婚宴的过程中着火,共计十人在这场诡异火灾中丧生。  包括婚宴的主人——新娘。  而作为客人的席雪则在火灾中死里逃生。  陆钺望着窗外扑棱着翅膀飞过的黑鸦,面色愈发凝重。  席雪是自己救下的不假,却也是未亡人故意留她一命。  因为她是上一轮死亡循环的见证者,亦是下一轮死亡循环的开启者。  是未亡人所选中的送葬者。  小龙窝在他上衣的兜里,用爪子戳了一下陆钺,在心底对陆钺说道。  “那天婚礼上起火的事情虽然不是她干的,但她却未必不知情,第二天跑到月老祠怕是要给‘未亡人’还愿罢了。”  陆钺在心底淡淡地‘嗯’了一声。  他轻吐一口气,简单地收拾好桌上文件,准备出发去席家。  席雪不死,未亡人便无法开启下一个循环,她一定是未亡人的下一个目标。  他瞥了眼还窝在角落里编毛衣的小月老。  小月老难得皱起眉头,不知道在纠结些什么。  因为走神,他甚至快把手中正织着的毛衣领口给缝合了起来。  看见陆钺站起身来,就要离开办公室去席雪家里时,苏昀终于下定了决心。  总感觉席雪身上藏着什么秘密,他十分担心自家十七万灵石的安危。  他蹲下来,从储物袋里掏出一大堆符咒来,又抱着山高般的符咒吃力地走到陆钺面前。  然后严肃地站在陆钺的身后,开始刷刷刷贴符咒。  “大吉大利符十张——”  苏昀在陆钺后肩上从左至右、从上至下地利落贴了十张上去。  颇有贴小广告的气势与速度。  “妖魔鬼怪不怕不怕符十张——”  苏昀弯下腰,接着见缝插针地贴符。  “最后,再来个大难不死符——”  直到将陆钺的后背贴了个满满当当,苏昀才满意地拍拍手,欣慰地说道。  “这样子顶多落个全身残疾,死肯定是不会死的了。”  苏昀贴完符咒后,小龙十分耿直地对陆钺说道。  “我好像在你身上嗅到了过期符咒的浓郁气息。”  正思考着如何甩掉这一身破符咒的陆钺:……  s市,席家。  席妈妈端着刚做好的温热晚饭,站在席雪房间的外面,用力敲了几下门,朝里面担忧地喊道。  “小雪啊,出来吃点东西吧,你没有胃口也喝碗汤啊,不要伤着胃了……”  “……或者,你开开门,让妈妈把饭送进去好不好?小雪,小雪!”  在连续的沉闷敲门声和母亲焦急的呼喊声中,席雪才从昏睡中慢慢醒转过来。  ……她这是睡了多久?  席雪艰难地睁开眼时,房间里光线昏暗不堪,四周的黑暗像是都被驱赶至一处般,沉甸甸地压在她的眼前。  她捂着痛到快要炸裂的大脑,试图用手慢慢地撑起身子,可全身的力气都像被抽空一般,手软绵绵地使不上劲。  门外母亲掺着担心的呼喊声愈发紧张,她只得先沙哑着开口回应道。  “妈,我不吃。”  这一开口,席雪便愣住了。  ……这苍老而又尖细的声音,是她刚发出来的吗?  意识到什么似的,她慢慢地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身体剧烈地颤抖着。  原本年轻白嫩的肌肤已经像枯老树皮般布满了一道道可怖的皱纹,泛着死气沉沉的灰。  她的手颤抖得过于剧烈,甚至已经不听她使唤了。  好一会儿,她才艰难地抬起不听使唤的手,尝试着狠狠地捏了下自己的手臂。  手臂上顿时凹陷下去两个清晰的指印,失去弹性的肌肤缓慢地重新向上鼓起,恢复成原状。  痛感久久才迟钝地刺激到她衰弱的神经。  席雪跌跌撞撞地走下床去,想要拿起桌上的镜子。  她的四肢疲软无力,几乎是走一步便要踉跄地摔一下。  在极度惊恐的煎熬下,她感觉自己就像走在高山间的吊桥上,大风使劲地刮着,她在吊桥上摇摇欲坠。  随时可能跌下万丈深渊。  终于扑到桌前,席雪颤抖地抓起镜子,像等待审判结果般,她屏住呼吸朝镜中望去——  镜中出现的却再也不是她那张年轻美丽的容颜。  乌黑浓密的头发变得花白稀疏,松弛的皮肤上刻满深深的皱纹,眼睑下垂,双眼浑浊无神。  时间恍若在一晚间流逝了几十年,残忍地将她的容颜磨灭成暮年模样。  她眼睛蓦地一黑,手无知无觉地一松,镜子瞬间从高处重重跌落,摔得四分五裂。  地上镜子的多枚细小碎片里,竟同时诡异地缓缓浮现出一个男人的背影。  那男人转过身来,看着跌坐在地上木然的席雪,勾唇笑道。  “我已实现你的愿望,方轩的妻子在婚宴中死去,不久后他便会深深地爱上你,再也离不开你。”  “所以,你的十年寿命,我收走了。”  然后那人合上手里的命格簿,又惋惜地轻叹道。  “不过可惜,你好像只剩十年寿命了呢。” 第11章 后备箱里的小月老  陆钺收拾准备加班处理的文件时,苏昀也在认真地整理位置旁的东西。  将半成品红线毛衣放进储物袋里,拍打干净沾了红绳碎毛屑的软坐垫,又将软坐垫竖起来靠在墙上。  陆钺甚至有种小月老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成功开辟出一个新工位的感觉。  收拾完东西后,苏昀挎着包站在陆钺旁边,等待着和陆钺一块去席家。  他兴高采烈地哼着‘今儿小月老真呀真高兴啊’的调儿,哼到高音处呆毛还配合地往上一翘。  陆钺眼里划过一丝无奈的笑意。 第15章 他手上握着一把精美的短刀,短刀上栩栩如生地雕刻着一条吐着鲜红蛇信的白蛇。  他将短刀递给席雪,弯下腰来,在她耳边像情人般缱绻地低喃着。  “……杀死那个叫做陆晟的男人,我便将你失去的一切还给你。”  门外,席妈妈仍在着急地敲着门,她听到门内的动静后更加惊惶了。  “小雪,快点开门好吗?不要让妈妈担心了。”  席雪狼狈地擦干净了眼泪,呆呆地转过头,看着被拍得震天响的房门。  她……她绝对不能以这副模样出现在母亲面前。  门外传来开锁的动静声,“小雪!妈妈要用钥匙开门了!”  男人的话语声诱惑至极。  “答应我的话就接过这把刀。”  席雪只觉得男人许诺以自己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可当她最终拉开宫殿厚重的帷幕时,看到的却是无法回头的万丈深渊。  她木然地抚摸着自己苍老的面庞,“我现在就能恢复容貌吗?”  “当然。”  面前的男人戴着温柔的虚假面具,脸上看似和善的笑从不曾变过弧度,极好地隐匿了笑容之后的残忍与血腥。  他的话语极轻,怕惊扰了她似的,可说出的话却句句像把尖锐的刀子,精准地扎在她最薄弱的痛处。  屋内时钟催命似地滴答滴答响着,窗外乌鸦报丧般低沉地叫唤着。  在世间纷纷扰扰的嘈杂中,她如此清晰地听到自己心里最后一根弦断裂的声音。  “好。” 第12章 马甲脱落的危险信号  男人将那把处处透着诡异的精致短刀递给席雪,勾唇笑道。  “我给你一个月的时间,希望一个月后,我便可以恭喜你重新恢复青春的容颜了。”  席雪正要颤抖着抬手接过短刀时,短刀的刀柄却被陆钺率先夺下了。  陆钺有力地攥住刀柄,反手快准狠地刺向男人。  他漠然地说道,“既然来了,那便不要走了。”  男人身后的镜子缓缓结上了一层厚实的冰晶,翻转的沙漏变作镣铐,此刻正死死地咬着他的左手腕。  短刀锋锐的刀锋距离他的心口不过一指之距。  男人眼眸蓦地一沉,这人究竟是什么时候来的……  他竟毫无察觉。  望着覆面具、披着黑袍的陆钺,男人眸中神色阴沉,他低低一笑。  “监罚司的大人,幸会。”  话音刚落,短刀上所雕刻的白蛇瞬间被赋予血肉之身,十几条白蛇张开嘴,露出可怖的滴落着毒液的獠牙,从短刀内暴扑而出。  直接就要咬向陆钺的手腕。  在白蛇扑来的刹那间,熊熊烈火自陆钺的袖口暴风似地涌出,将所有白蛇瞬间燃为灰烬。  陆钺神色如初,他依然紧握着那柄短刀,深深地插进了男人的心口。  男人不躲不闪,任由陆钺直接将刀插进自己的‘心脏’,散发着恶臭腥味的乌黑鲜血从里头空荡荡的大洞里淌了出来。  “您知道吗,我等您来,已经等了很久了。”  几乎是在瞬间,满地碎裂的镜片里突兀地响起阴森森的笑来,镜面上全是尖锐的白色獠牙。  鲜血从镜面里溢出来,在房间里如蛛丝般被织成一张铺天盖地的血色巨网。  陆钺漠然地站在巨网中央,冷眼看着房间里的变化,仿佛在看跳梁小丑表演滑稽节目一般。  “监罚司的大人,您要知道,死亡,并不是凡人才能享用的名词。”  陆钺眉头微皱,血色巨网猛地向里面收缩,将他如蚕蛹一般捆绑在内。  男人眼中划过丝淡淡的嘲讽,他将另一把雕着白蛇的短刀抛至昏迷席雪的身边。  “监罚司也不过如此。”  说罢,他便转身,一只脚踏进镜中,准备离去。  电光火石间,原本在地上汩汩流动的黑血刹那间变作一条寻迹黑线,凶狠万分地扑咬上去。  正好狠狠缠咬上男子的手腕。  男子瞳孔蓦地一缩,他下意识地想要挣脱手上的寻迹黑线。  却无论如何都无法挣脱。  蚕蛹炸裂开来,陆钺从遍地鲜血中缓缓步出,手腕上缠绕着黑线的另一头。  他攥紧了黑线,漠然地说道。  “快点逃吧。”  男人只觉得自己的魂魄都快被陆钺这轻轻一扯给扯了出来。  他的神色扭曲了几分,“你……”  这人是一开始就算好的,他的目的根本不是杀死他,而是要跟着他……  ……跟着去到他最终的主人那里去。  陆钺一步步逼近,地上血液化为滚烫火焰扑向男人,火舌已然舔舐到他的发梢。  “再不逃就来不及了。”  男人就要被火舌逼迫得狼狈不堪。  他一狠下心来,顾不得逃离的话就会暴露未亡人的位置,转身就要踏进镜中逃离。  蓦然,镜中伸出一只干净秀气的手来。  那只手白皙修长,骨节分明,看着更适合弹琴作画。  而不是杀人。  那只手只不过轻轻往上一挥,男人瞬间就被高高拎起在半空中。  男人不敢置信地望着镜中出现的那只手,他额上青筋暴起,目眦尽裂。  “主上……”  那只手又轻描淡写地往里一握,做出掐住喉咙的简单姿势来。  男人脆弱的喉骨立刻就被紧紧地掐住,脸色青紫。  他奋力挣扎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尖锐嘶哑地咆哮道。  “……别放弃我!”  可凹陷下去的却不只是男人的喉咙,还有他的全身。  就仿佛他是一只无形大手里所攥住的废纸团般,浑身都在剧烈地扭曲着、折叠着。  刹那间,血肉横飞,碎骨满地。  随后那手便又不沾一丝血迹、干干净净地退回了镜中。  未亡人亲自出手杀死了男人。  一切都只发生在一瞬之间。  小龙不忍地别过头去,叹息道,“未亡人……对自己的傀儡都如此残忍。”  陆钺手一扬,将已追踪不到未亡人去向的黑线收回来,黑线另一端所系的只剩下一枚印着梅花的玉棋。  他拾起那枚玉棋,轻声说道。  “未亡人果然真是天庭的人。”  这枚玉棋上面所沾的并不是妖界的气息 ,而是天庭的仙气。  陆钺还对着那枚玉棋沉思时,窗户旁忽然窜出一小屡熟悉的呆毛。  紧接着就是一双乌黑发亮的眼睛出现在窗户外。  陆钺正好与那双透着股机灵劲儿的眸子对视上。  ……这小月老是什么时候醒过来的?  苏昀趴在窗边,踩着一朵仅容一人站立的小云彩,小心谨慎地朝房间望去。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昏睡过去的,只知道醒来后整个世界都变了,他的十七万灵石也不知所踪。  那时刚醒来的他差点以为自己沉睡了一万年,醒来后已是沧海桑田。  见到陆钺的身影,苏昀眼睛蓦地一亮,推开窗户惊喜地叫道。  “陆监司!”  话语刚起了头,苏昀脚底下的云彩便噗嗤一下消失不见了。  苏昀顿时大惊失色,用剩下的最后一点灵力在空中硬撑了几秒钟,却手忙脚乱地硬是没找到一个攀附物。  就在他即将坠落下去时,一只沉稳有力的手紧紧地攥住了苏昀的手腕。  苏昀一愣,瞬间用尽最后一丝灵力跃起来,整个人像只树袋熊般牢牢缠在陆钺的胳膊上。  感受到胳膊上小月老分量的陆钺:……  他微微用力,便将在空中来回晃圈的可怜小月老拉了上来。  又将湿漉漉的小月老从他胳膊上解下,搁到面前的地上。  苏昀不引‘摔下二楼’为神仙的耻辱,还傻傻地直冲陆钺笑。  见小月老弯着眼睛冲他笑,陆钺原本沉沉地遮挡在心头的阴霾顿时消散了不少。 第17章 他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简直长在了他的审美标准上。  从深邃的眉眼扫到薄唇,他头上呆毛一点点往上翘起,白净的脸颊渐渐浮起几抹红来。  不行,要冷静,要克制自己。  苏昀强行摁下自己头上的呆毛,捂着砰砰乱跳的心脏,自我进行了一番严厉的批评教育。  怎么能因为十七万灵石长得好看养眼,就对他产生牵红线客户以外的想法呢?  苏昀强行将眼中陆钺的模样转化成灵石堆的想象形状,瞬间心脏不加速跳动了,脸也不红了,牵红线的手也更加坚定了。  陆钺却久久难以平静下来。  见小月老呆呆地瞅着自己,脸距离自己越来越近时,他清晰地感受到自己身体的变化。  掐着秒数出的心跳速度越来越快,甚至一度要跟他练剑后的心率平齐。  呼吸也再难以保持平稳,比他跟未亡人傀儡交完手后还要再紊乱几分。  ……这小月老莫不是给他施了什么会让人心绪不宁的月老司独门灵术?  小龙左瞅瞅陆钺,右看看苏昀,奇怪地说道。  “寒冬腊月的,又没有暖气,你们俩的脸怎么都越来越红?从哪里自发产的热?”  陆钺倏忽间睁开了眼睛,抬起头来,从‘昏睡’状态转为‘清醒’状态。  苏昀还维持在俯身低头看陆钺的状态,差一点就要亲上陆钺。  他被吓得立刻站直了身体,心疯狂乱跳着。  说不清是因为被吓到还是堪堪就要亲上。  差点就要和十七万灵石亲密接触,心有余悸间,苏昀抱着未编织完的红线毛衣,再次呆呆地坐在了小角落里。  下次可不能距离十七万灵石那么近了,苏昀告诫自己,对心脏不好。  陆钺醒后,原本被定格在某一时点的屋子像又活过来一般,昏睡的席雪一家人慢慢醒转过来。  坐在书房前阅览合同的席总揉着太阳穴,皱眉盯着电脑屏幕,总觉得自己记忆像断了片一般。  席雪则吃力地沿着床边站起,镜中的容颜已恢复至年轻时的正常模样。  房门外的席妈妈用钥匙开了门,冲进来用力地抱住呆愣的席雪,眼睛发红。  只不过他们在空缺时间段的记忆全都被填补了‘陆晟进入家中拜访’的片段。  房间内,席妈妈紧拥着席雪,在她耳旁絮絮叨叨地说着。  “小雪啊,你没事吧,吓死妈妈了,不要再把自己锁在房间了。”  “那方轩有什么好的?一无是处,根本配不上我家小雪。”  “再说了,方轩在婚礼后便疯了,痴痴傻傻的,见了你只会嚷嚷‘我爱你’,不说陆晟,就是其他普通男人,都比他要好一万倍。”  席雪却一句话都没听进去,她本以为刚才与男人的对话不过是一场荒唐的梦境。  ……可是地上那把雕着白蛇的短刀却还摆在地上。  而母亲并看不到它,只有自己能看到。  “小雪,小雪?……”  席雪终于从恐惧中稍稍回过神来,她心情烦躁地说道。  “妈,我说过了,我只喜欢方轩,你们二老能不能不要擅自给我安排相亲?”  席妈妈不忍心太过苛责女儿,只是嗔怪道。  “说什么呢,陆晟还在客厅里坐着呢,人家从火灾中将你救了出来,你好歹要感谢一下人家。”  短刀刀柄上的血光阴冷一闪,似乎在提醒席雪不要忘记了‘杀死陆晟’的约定。  席雪死死地盯着那柄短刀,内心激烈地挣扎着,终是咽下了原本拒绝的话语。  “好,妈,我等下就去。”  席妈妈走后,席雪颤抖着拾起地上的短刀,将它放好在抽屉里。  客厅里,席总从书房匆匆走下来,不好意思地说道。  “陆总,这是上次我跟你说过的项目汇报书,让您久等了。”  然后他又自然地提起席雪,“我家小雪听说要见您,还在房间里折腾自己呢,她很快就下来。”  陆钺颔首,接过席总手里的项目汇报书,开始跟他讨论起来。  苏昀累了一整天,他用双手托着腮,因为太冷还把厚厚的红线毛衣搁在了腿上。  ……有点困。  陆钺其实没有什么好观察,一天下来,他的生活就只有工作工作和工作。  业余的休闲爱好是加班。  他上下眼皮疯狂打着架,接连打了好几个哈欠后,女主角席雪终于上场了。  陆钺与席总谈了一会公事后,精心打扮过的席雪才迟迟从楼上下来。  听陆钺谈合同听得昏昏欲睡的苏昀刹那间精神了起来,终于到他这个月老大显身手的时刻了!  他立刻俯身从储物袋里掏出他乱七八糟的牵红线道具来,又翻出姻缘簿的辅导用书。  姻缘簿的辅导用书,专为牵红线的困难人士所准备。  里面记载了两人相爱的各种细节,专门用于纠正所有不恰当的恋爱流程。  苏昀翻开辅导用书,上面写道。  xxxx年x月x日,席雪与陆晟一见钟情。  苏昀激动地抬头望去,只见陆钺极冷淡地瞥了眼席雪,席雪一愣后,唤了声‘陆总’。  陆钺漠然地轻轻点头,回过头继续跟席总商谈公事。  没有再给他的命定姻缘任何一个爱的眼神。  可怜的小苏昀当场石化在原地。  是他读不懂中文字了吗?还是这书上注解有误?  这就是传说中的一,见,钟,情?!  不说两人一开始要觉得对方多么惊艳,对上的眼神要擦碰出多么激烈的火花,但怎么样也至少要有点波澜吧?  陆晟完全是一潭死水的死气沉沉模样,席雪则是‘你很优秀但我只能给你发好人卡’的不来电情况。  苏昀觉得只剩下一口气可以供自己挥霍了。  下一秒,他顽强地给自己续了半个小时的命。  没关系!一见钟情不见得会表现在脸上,说不定两人都已经对对方有了好感,但是就压在心底不说。  四人围坐着吃饭时,席雪和陆钺坐在一边,席总则和席妈妈坐在对面一侧。  苏昀则站在陆钺旁边,怀里红线毛衣、钢化红线镣铐随时准备着。  姻缘辅导书上第二行写着:一见钟情后,他们交谈甚欢。  他合上辅导书,严阵以待,等待着两人爱情的萌芽。  可现实残忍地击败了他的美好幻想。  虽然陆钺和席雪坐在一块,距离不过半米,可苏昀却觉得他们两之间至少隔了一个大裂谷。  不说肢体接触,也不说语言沟通,两人连最简单的眼神交流也没有。  席雪中途倒是不安地瞥了几眼陆钺,陆钺则是标准的冷漠脸。  完全接收不到隔壁女士发来的信号。  中途席妈妈为了缓解两人间尴尬的气氛,还特地给两人找话题。  “陆总,我听说你也喜欢读柴若夫可斯基的书?”  “嗯。”  席妈妈假装一脸惊喜的模样。  “那真巧,我们家小雪也喜欢看,小雪,你可以和陆总聊一聊啊。”  席雪一声不吭,陆钺又淡淡地“嗯”了一声,话题就此终结。  苏昀脑海里‘两人心有灵犀地对视一笑然后畅聊起星辰大海和人生和孩子上哪所幼儿园’的画面顿时碎裂。  他侧着脑袋绝望地趴在了摊开的姻缘辅导书,捂着咕咕直叫的肚子,悲从心来。  上天都是骗人的,说什么交谈甚欢,明明连交谈的影儿都没见着。  吃饭过程中,陆钺全副注意力都放在了小月老身上。  看他哼哧哼哧地编完了红线毛衣、还满意地举起在自己身上比划了几下,看他激动地来回扭头瞅着自己和席雪等待牵红线,看他……颓废郁闷地将头埋在姻缘簿里。  连带着呆毛也随主人一同蔫了吧唧地瘫在头顶。  陆钺将视线从小月老身上移回来,忽然间唇角微微上扬,眉眼间尽是无奈。  难得的笑仿佛只是在刹那之间,而后他便收回了笑,沉默地吃着饭。  小龙却迅速地捕捉到了自家主人破天荒笑的一刻,它哆嗦着说道。  “妈呀,陆钺,你你你……你居然笑了?这是多少年一遇的事情?不行不行,我得记下来……”  苏昀也看到了急冻大冰块的‘融化’微笑现场。  他砰一下激动地抬起头来,呆毛屹立不倒的立在头顶。  陆晟笑了!  他和席雪还有希望!  他的十七万也还在未来向他招手! 第14章 差点牵错红线 第19章 如果红线没有质量问题的话,总应该能够系上,维持不断一分钟,再轻轻松松解开的。  于是他疑惑地举起红线,正打算缠在自己的手腕试一试时——  下一刻,红线恍若长了眼睛一般,以蛇捕猎食物般的凶狠速度,向他的手腕暴起扑来。  苏昀左手死死地抵着觊觎他手腕的红线,将右手背到身后,不让红线碰到。  可那红线已经完全失去了控制,游鱼般灵巧地挣开了他的左手。  不管不顾地就是要缠在他的手腕上。  苏昀目瞪口呆,惊恐地咻一下弯腰钻到桌底。  “司长,这愚蠢的红线莫不是认错人了?!”  席雪明明岁月静好地坐在沙发的另一头,为何可着劲追他?  当陆钺脱下红线毛衣时,见到的就是狼狈的小月老满屋子躲闪红线的情形。  虚无缥缈的红线飘满了客厅,苏昀则时而窝在桌底下,时而躲在门后,战战兢兢地不敢碰到任何一丝红线。  他已经完全预料到了这根红线缠在自己手腕上然后又无法解开的后果——  月老司放三天鞭炮大贺彻底解决‘陆晟崩断红线事故’。  而他则被司长无情地一脚踹到凡间,与陆晟做对落难鸳鸳,缠缠绵绵永不分开。  苏昀悲从心来,即便十七万灵石的确十分符合他的心意,他也卖艺不卖身!  陆钺忽然间怔怔地想起了那朵绽放了最外一层花瓣的姻缘花。  不知不觉地,他的手彻底放开了红线毛衣。  与此同时,对小月老死追穷打的红线像被剥夺了魂魄般,软绵绵地从空中坠到地上,乖巧地拢做了一团毛线球。  苏昀虚弱地坐在角落里,捂着心脏快要蹦出来的胸口,劫后余生般地长吁一口气。  忽然间,他感觉到身体里的灵力储备泉即将淌尽最后一点灵力。  他神色一僵,原本咸鱼瘫的身体瞬间直挺挺地坐起来。  惊恐地拍打了下灵力储备泉的位置,确认所有的灵力都被自己榨干后——  下一秒,苏昀瞬间从角落里一跃而起,因为太过慌张差点没直接蹦到天花板上去。  他的灵力即将宣告耗竭。  而他,也无法再继续维持隐身状态。  再晚一分钟逃出席家,他就又要给《世界灵异诡谈》多开辟一席不解之谜——  论暴雨深夜时无人房间里为何会突然幽幽冒出一名虚弱苍白男子。  仓皇乱窜的苏昀沉痛地想了想后果,觉得要么是他吓到别人,要么是……天庭开出的巨额罚单吓死了他。  第15章 发糖  屋漏偏逢连夜雨,苏昀边默默计算着几近枯竭的灵力还能让自己维持多久的隐身状态,边焦急地环视着周围的环境。  大门紧闭着,一楼的窗户也都装有隐形防盗网,他估计得把自己切成片才能顺利出去。  灵力枯竭倒计时30秒——  苏昀在陆钺面前来回转着圈,绞尽脑汁地想着顺利逃出去的办法。  陆钺见小月老不知如何是好的苦恼模样,正准备暗中出手借给他灵力时,苏昀眼睛忽然一亮,呆毛也蹭一下立起来。  他终于迟钝地想起来他是从哪里进来的了。  二楼席雪房间的窗户。  只是他已经无法再变出朵小云彩来支撑自己安全着地了。  灵力枯竭倒计时10秒——  苏昀咬咬牙,三步两步冲上了二楼,然后壮士断腕般毅然决然地推开了窗户。  窗外的冷风冷雨瞬间劈头盖脸地淋了他一身。  在即将显现身形的刹那间,苏昀当机立断地从窗户跳了下去,随后重重的落地声。  同时传来的还有小月老吃痛的嗷呜叫唤声。  陆钺眉头轻微一跳。  他想到窗外那几近连绵成线的狂风暴雨,内心莫名的焦躁不安,再也没有继续坐下去的心情。  他拎起沙发上的毛呢大衣,向席总和席雪生疏客气地告辞后,撑开黑色大伞匆匆出了门。  再晚一点,他便不知道小月老要把自己折腾去哪里了。  从二楼跳下来后,苏昀灰头土脸地直面了上天的垂怜——倾盆暴雨。  在雨幕中淋成了湿漉漉的一小只。  苏昀从包里掏出手机,小心翼翼地用左手遮着手机,不让它被雨淋湿。  他打开手机导航,准备走去最近的公交车站坐车回办事处。  确认最近的公交车站还需要步行半个小时后,苏昀默叹一口气,心想以后绝不能再跟着陆钺满城乱跑了。  跟着跟着他都要把自个跟丢了。  他边顶着暴雨英勇地往外闯,边在兜里掏了半天,却只掏出来了一枚面目全非的脏兮兮钢镚儿。  另外一枚钢镚不知所踪。  这下他连坐公交车的两块钱都凑不齐了。  苏昀如遭雷劈,傻傻地怔在原地,脑海里满是那首哀戚的‘小月老,人间凉啊……’。  刻骨寒风将他刮了个彻彻底底的透心凉。  他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  忽然间,一把巨大的黑伞突兀地撑在了苏昀的头上,隔开了狂乱地砸在他脸上的冰冷雨滴。  ……是谁?  身后的人没有出声,只是安静地撑着伞,伞的大半侧都向他这边倾斜着。  即便狂风猛烈刮着,雨滴也无法落到他的身上。  苏昀鼻子微动,嗅到股熟悉的深沉香水味。  是陆晟大衣上的香水味。  他转过身,愣愣地抬头,正好与陆钺对视上。  黑沉沉的夜里,陆钺的眸子仿佛闪烁着细碎微弱的星辉。  他不动声色地将伞又往小月老头上移了移,抿唇问道。  “没有伞?”  苏昀看愣了神,下意识地呆呆点头。  “住哪里?我可以送你回去。”  “天庭……”  及时反应过来的苏昀硬生生地打住了话头,他冲陆钺笑道。  “……多谢,我自己可以回去。”  苏昀脸上满是雨水淋过的痕迹,眼底还浅浅地积了一汪水,看上去像刚委屈地哭过一场似的。  可他笑得却又是如此之甜,小酒窝随着他嘴角扬起而愈发明显。  陆钺好不容易才克制住了用指尖去戳一戳酒窝的想法。  他不答话,只是从兜里递了包纸巾过去。  苏昀没有接,歪着头疑惑地望着陆钺,不明白他什么意思。  陆钺低头抽出张纸巾来,然后抬手,轻轻地帮苏昀擦着脸上的水痕。  苏昀讶异地微微睁大眼睛。  ……隔着一层薄薄的纸巾,他能清晰地感受着陆钺指腹的温热。  他只觉得自己耳朵尖被这点微末的温热所点燃,烧得通红旺盛。  苏昀慌张地夺下陆晟手里的纸巾,胡乱地抹了几下,语无伦次地说道。  “我……阿嚏……自己能……阿嚏……可以回去的。”  一句话接连着弯腰打了两个喷嚏,苏昀站起身来,虚弱地吸了吸红通通的鼻子,瑟缩了下身子。  陆钺定定地望着瑟瑟发抖的苏昀,干脆地脱下了羊绒大衣,不容拒绝地盖在了苏昀身上。  “披着。”  羊绒大衣里满是熟悉好闻的气息,苏昀裹在还带有陆钺体温的衣服里,只觉得自己平静的心又开始不安分地叫嚣起来。  他根本不敢直视陆钺,怕自己的强烈心跳声甚至会覆盖周遭嘈杂的雨滴声。  苏昀低头,直直地盯着脚边的鹅卵石,结结巴巴地说道。  “……谢谢。”  陆钺也不自然地移开眼,他深呼吸一口气,解释道。  “太晚了,你也没有伞,我送你回去吧。”  苏昀终于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一丝反常,他是认识陆晟不假,可陆晟却根本不认识他。  可是为什么陆晟的语气会如此熟稔?  可怜的苏昀陷入了迷茫中。  苏昀不确定地问了一遍,“等等,我们是第一次见面吗?我该怎么称呼你?”  “嗯,我叫陆晟。” 第21章 陆钺注意着那只瑟瑟发抖的小月老,立刻摇上了车窗。  即将被丢出去的小龙爪子还扒在窗缝上,见着陆钺就要摇上车窗,立刻惊而又险地咻一下缩回爪子来。  小龙心有余悸,连称呼都换作了敬语。  “看来我很快就能喝上您迟到千年的大婚喜酒了,祝你们百年好合……”  陆钺淡淡地扫了眼小龙,不置可否。  临下车前,苏昀终于下定了决心,他双手合十,有些紧张地说道。  “谢谢你今天送我回来,我……我送给你一个东西好了。”  “嗯?”  苏昀眨了眨眼睛,神秘地冲陆钺笑道。  “是一个神奇的魔术。”  他先是摊开两只手,证明手掌心上什么也没有,然后双手紧握。  “……你看,当我再次打开双手时,里面就会有……”  他自信满满地打开双手,结果里面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冷风从窗户缝里溜进来,在苏昀的手掌心里到此一游后,便又挤出了窗缝。  气氛是说不出的尴尬。  苏昀目瞪口呆地低头望着自己空荡荡的手心。  不是,他恢复了一路的灵力去哪里了?为什么他想要变的东西没有变出来?  陆钺抬起头,轻声说道。  “是不同味道的风吗?”  他难得幽默了一回,虽然是并不好笑的黑色幽默,却也足以让他兜中的小龙倒吸一口冷气了。  “我的亲娘亲姥姥哎,陆钺你是在尝试着讲情话吗?”  苏昀深呼吸一口气,严肃地再次合上了双手。  “……刚刚没有准备好,我再来一遍。”  “好。”  苏昀屏息凝神地望着合在一起的双手,一点点展开了手掌心。  下一刹那,陆钺瞳孔蓦然一缩。  只见一朵繁复华丽的牡丹花在小月老的手掌心里绚烂地绽放开来,柔软的花瓣层层叠叠地铺开。  中间的嫩黄色花蕊微微摇曳着。  苏昀小心翼翼地捧着那朵牡丹花,递到了陆钺的面前,有些小得意地笑道。  “一朵牡丹花,送给你。”  他娘是百花司的司长——牡丹花神,小时候他硬缠着他娘教会了他变牡丹花的小灵术。  不过除了爹娘,他还是第一次变牡丹花来哄其他人开心。  陆钺喉咙一紧,他深深地凝视着那朵浓烈盛放的牡丹花,目光愈发柔和。  “谢谢,我很喜欢。”  他第一次不知道该如何接过一朵花,手僵硬地向前伸着,生怕动作重了会损坏柔软的花瓣。  苏昀看着陆钺紧锁着眉的烦恼模样,歪着头笑出声来。  他用左手挡着陆钺的视线,右手虚虚一握,便捏着凌空变出来的花枝,将牡丹花送给了陆钺。  陆钺望着那朵牡丹花,嘴角微微上扬,眼里的冷漠如冰雪消融般消失得一干二净。  取而代之的是浓稠到化不开的暖意。  小龙伏在陆钺口袋里,觉得这两个神仙大概都忘了拿灵术当魔术施的惩罚。  陆钺刚感动了不到半分钟,苏昀就一本正经地胡编乱造道。  “其实我除了会变魔术,还会看相。”  突然有种不祥预感的陆钺:……  苏昀故意说得玄乎其玄。  “我看得很准的,比如说你今天早上刚谈成功了两单客户,下午和晚上时则有喜事发生。”  其实他连陆晟早上吃的是素菜包子和甜豆浆都知道。  毕竟他跟在陆晟身边跟了整整一天了。  陆钺重新拾回了冷漠脸,想看这小月老又要作什么妖。  “喜事?”  苏昀一手握成拳状,用力一拍手掌心,郑重地说道。  “对,喜事就是你和你命定的姻缘见面了。”  他暂时抛开了心中那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决定先尝试一下能不能将事情牵引回正轨上。  天庭因事情脱轨而造成的种种异常现象还等着他紧急救场呢。  “姻缘?”  “我掐指一算,那大概是一位姓席的女士……”  “席雪?”  苏昀一愣,没想到陆钺会这么直白地说出来。  “……大概是这个名字。”  “你算错了,我不喜欢她。”  苏昀立时蔫蔫地垂下头,只觉得姻缘辅导书是反着写的。  一见钟情不是一见钟情,而是一见厌恶。  相谈甚欢不是相谈甚欢,而是相对无言。  脑壳突突疼着,苏昀忽然意识到两人的牵红线任务将会万分艰难。  如果这两人都不喜欢对方,他总不能强行摁头宣布他们从此喜结连理永不分开吧?  但与此同时,听到陆钺这般果断的拒绝时,他心底竟没来由的有些喜悦。  苏昀叹了口气,“那大概是我算错了,我回去后一定会多多练习看相的。”  陆钺轻声补充道,意有所指。  “的确有喜事,只不过不是遇见席雪。”  “嗯?”  苏昀一时没反应过来,呆呆地掰着手指头数了半天陆钺下午至晚上会面的所有人。  40岁往上走的经理高层,保洁阿姨,已婚的男助理,席总和他母亲,还有席雪。  没有挑出来一个适龄的对象来。  他又绞尽脑汁地重新数了一遍,终于发现漏掉了一个人。  ……他自己。第17章 下周日游乐园见  车正好停到了办事处的门口,原本还在胡思乱想的苏昀一下子愣住了。  凡人是看不到办事处的牌匾的,他报的位置也是距离办事处两三公里的居民区。  可是陆钺几乎是准确地将车停在了办事处生锈大铁门的前方。  苏昀虽然很想立即下车奔向他的小窝,但还是得先装傻应付过去。  “……这是?”  陆钺也跟着装作不知情的模样,将锅都推到了无辜的车载导航仪身上。  “导航说是这里。”  苏昀沉默了。  ……可是导航仪不是在一个劲地提醒他开错方向时就被残忍地关掉了吗?  苏昀也只是奇怪了半晌,便立刻顺着台阶下来。  “噢对,这是小区的后门,我再走一会儿就到家了。”  “今天真是太感谢你了,我先走啦。”  他害怕陆晟会跟着他下车,然后发现办事处的秘密,便极快地推开门下了车,匆匆走进了漆黑夜幕中。  下刻便不见了身影。  天庭驻人间办事处在一堵堆满了垃圾的墙后方。  这个有味道的馊主意还是处长出的,他觉得普通人都不会轻易靠近散发着酸臭气息的垃圾堆。  将办事处的入口设在垃圾堆后方会尽可能减小办事处被妖或有修仙资质的人发现的几率。  当苏昀还在陆钺的视线范围内时,他将头深深地埋在大衣里面,步伐匆匆,不敢回头。  车内灯光尚亮着,陆钺倚在车座上,安静地注视着苏昀远去的身影。  只有当苏昀踏进办事处时,他才算彻底安全,自己也能完全放下心来。  苏昀几乎是小跑进了办事处,当确认陆晟不能看见他时,他忽然间停下了脚步。  然后站在原地,慢慢地回头,朝陆晟车的方向望去。  ……陆晟居然还在车里看着自己! 第23章 “嗯。”  “你居心不良。”  陆钺瞥了小龙一眼,顺手拉上他龙窝的床帘,小龙的世界瞬间一片黑暗。  “我用心良苦。”  苏昀最后也没有给他打电话过来,短信界面只有简单的三条短信。  最后一条是晚安。  他忽然想起来小月老贴在墙上的1月计划清单——去游乐场玩云霄飞车,在人间体验上天的感觉。  下面还别出心裁地配了个‘一飞冲天’的小漫画。  他原本被杂乱思虑压皱的眉慢慢舒展开来,眼底浮上几分无奈的淡淡笑意。  【下周日早上九点在游乐园见面,可以吗?】  【晚安,祝好梦】  第18章 保护陆晟  周日早上,苏昀第一次成功在仙人掌闹钟蹦起来扎他之前把它的刺给拔掉了。  神采奕奕地甩掉被子坐起来  今天是与陆晟约好一起去游乐园的日子。  日历本上的日期不知道被期待的他涂画了多少道红圈。  他难得在寒冬毫不留恋地蹦下柔软的床,收拾出一套他自认为最帅气的衣服来,利索地换上。  又冲进了卫生间开始用发胶折腾起自己的呆毛来。  ……可是今天好像有点激动过头了,那缕傲然挺立的呆毛无论如何也摁不下去。  这屡呆毛莫不是要成精了?  苏昀发愁地盯着呆毛许久,决定放弃治疗,任它随风飘摇。  兴高采烈地准备出发的过程中,苏昀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忽然间有点茫然。  “为什么见十七万灵石我还是这么激动呢?”  那晚短暂的心动过后,强行理智回来的他又成功用‘责任’这把巨锤敲醒了自己。  他明明去人间是为了牵红线而奋斗的,而不是去公款谈恋爱的。  可是能够让他兴奋难眠的究竟是去游乐园,还是与陆晟见面呢?  苏昀想得脑壳有点疼,觉得自己对十七万灵石单纯的金钱感情里大概已经掺了其他一些复杂的情感。  还没待他将复杂的情感缕清楚,床头搁置的生锈铜镜倏地亮了起来。  又是秦无缘催苏昀牵红线的远程天庭电话。  镜面中,秦无缘正在视察着大殿里众月老系红线的状况,他漫不经心地问道。  “苏昀,陆晟那边怎么样了?”  “司长,我现在还处在严谨而仔细的漫长观察过程中。”  秦无缘顿住脚步,挑眉冷笑一声。  “你观察了一周还没观察完吗?你是要给他出一本人生传记吗?”  秦无缘这声冷笑笑得苏昀心底发慌,他只觉得司长锐利的双眼已然看破了一切。  的确,观察一段时间后,虽然牵红线任务毫无进展,他倒是快把陆晟的身材尺寸喜好饮食等习惯全给摸透了。  而且不知为何,他这段时间隐身的过程一直十分顺利。  再也没有出现过万里追车狂奔、大耍杂技挤进办公室门的特殊情况。  陆晟就仿佛能看见到他似的,在他偷偷溜出去放松的时候,办公室的门总是敞着的。  当他哼着小曲儿继续回来织红线时,门便在他进来的那一刻准时掐点关上。  简直巧合的不像是个巧合。  苏昀耷拉着脑袋,苦着脸说道。  “司长您有所不知,陆晟和席雪的关系跟书上完全是反着来的……”  这些天来,只要席总与陆晟出去应酬谈事情,就必然会捎上席雪。  席雪单独一个人时也是活泼爱笑的,但她一与陆晟处在一块,就像起了化学反应般心事重重,愁眉苦脸。  一个急冻大冰块外加一个忧愁哀伤的可人儿,俩人呆在一块,气氛相配套的只有死寂与尴尬。  成功寒却了苏昀满腔牵红线的热血。  牵红线这边毫无进展,他与陆晟的进展倒突飞猛进,两人甚至成了某种意义上的网友。  自从他与陆晟互相有了手机号以后,他们两人就莫名其妙地成为了社交软件上的好友。  还是陆晟先给他发的好友邀请。  陆晟唯一给他发过的消息是要他的地址,说朋友又给他送了许多盒饼干,问他要不要。  他很诚恳地遵从了自己的心与胃,将一个快递中转站的地址交给了陆晟。  之后便是每天数条快递短信,不停地收饼干和零食。  借着‘陆晟朋友’的光,他也成功体会了一把房间里没地方放快递的美好烦恼。  还未等苏昀汇报完毕,秦无缘就打断了他的话。  “今天我来是要通知你一个好消息的。”  苏昀咻一下站起来,激动得快要抱着青铜镜原地旋风转圈。  “伟大英勇的司长大人您又要给我涨工资了吗?”  秦无缘对苏昀露出‘慈爱’的一笑。  “不是,陆晟的姻缘又紊乱了,他的对象已经不是席雪了。”  苏昀的大脑霎那间一片空白。  灵石在他眼前插着翅膀飞得愈来愈远。  ……不是席雪,那他之前为撮合两人在一起的工作岂不都相当于白做了?  苏昀呆呆地问道。  “那他现在的姻缘对象是谁?”  秦无缘揉着眉心答道。  “我也不知道,你先看看他对谁有意,然后及时查姻缘簿,看他们有没有可能在一起。”  “人间最近有些乱,我怀疑他是因为卷入了某些事情,所以姻缘才会不停地紊乱,监罚司应该在调查这件事情,你别把自己折腾到伤残就好。”  “……是,司长!”  秦无缘停住脚步,眼底逐渐浮出一层落寞来,他抿着嘴,轻声说道。  “苏昀。”  “在!”  “之前你去人间时,我给过你一张画像。”  苏昀突然不说话了。  他垂着头,只模糊地‘嗯’了一声。  那张画像上画着一个年轻俊逸的男子,重病已久的模样,脸色苍白,眼角眉梢里尽是温柔缱绻的情意。  大抵也是司长寻了百年的那个人。  “如果你看见了他,一定要告诉我。”  这人是司长的逆鳞,纵然苏昀知道转世过后再寻到相同的人已然是极小概率,也只能顺着回答。  “是!司长,我会把这幅画像悬在床头,日日夜夜瞻仰,保证一见到那人就立刻通知您!”  “好,陆晟那边你先见机行事,就这样吧。”  青铜镜面迅速暗淡下来,甚至没有给目瞪口呆的苏昀问一句‘如何见机行事’的时间。  司长大抵是从监罚司带出来的习惯,一句废话也不多说。  苏昀下楼跑去办事处食堂领他的梅菜馅包子和豆浆时,发现大家都面色沉重地围坐在一起。  而没有动手抢每天限量供应的五十个肉包子。  苏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乖乖地寻了个最方便抢肉包子的位置坐下,也有模有样地板起了小脸。  等待处长公布大事。  处长第一次换下了日常的白背心与大裤衩,穿着飘逸的素白色纹银长袍,用黑绑带束起了长发,负手背对着大家。  苏昀刚感慨地想到处长终于竖立起了正面形象时,处长缓缓转过身,扫视了眼大家,用一种沉痛的语气说道。  “……既然大家都来齐了,那我们……”  他话还没说完,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伸手就牢牢地抓住了三个肉包子。  其他人大惊,万万没有想到因为睡懒觉从来吃不到肉包子的处长居然会如此耍诈,一窝蜂地扑上去抢肉包子。  战况一度白热化到漫天五颜六色的灵术在天上飞舞撞击着。  非战斗系别神仙的苏昀害怕被误伤,他胆颤心惊地拿起了一旁的梅菜馅包子。  他边津津有味地咬着包子,边欣赏着各色灵术的华美特效。  怀里三个肉包子悉数被抢走后,灰头土脸的处长肿着一只眼睛站起来,吼道。  “……好好好!停止!我现在要宣布一件大事了。”  苏昀已经开始低头吃起了第二个梅菜馅包子。 第25章 “一些衣服,希望你不要嫌弃,尽量多穿,这些衣服有护身辟邪的作用……”  将土味十足的‘护身衣’递给陆晟时,苏昀愈发心虚气短,说话声渐渐低了下去。  灵器幻化成的衣服丑陋到他自己都不想看第二眼。  却没想到陆晟低头,定定地望了一眼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  而后他拿起叠在最上面的一条土黄色围巾,随手围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多谢,我很喜欢。”  苏昀愣愣地望着陆晟,原本扑闪着的眼睛弯成一条缝,酒窝随着嘴角上扬又浅浅地显现了出来。  苏昀实在没忍住笑的冲动,嘴努力往下抿了好几次,最后还是破功地直接笑了出来。  ……虽然很感动,但的确有点辣眼睛。  于是他微微踮脚,专注地帮陆钺解开围巾,认真地说道。  “没事,我在你身旁时你不用穿这些……独特的衣服。”  陆钺嘴角微微上扬,他低下头想帮苏昀撩开快要戳进他眼睛里的碎发时。  鼻子却正好轻轻地蹭过了苏昀小巧的鼻尖。  仿若有一股微末的电流从鼻尖迅速流遍全身,两人像被巨大的钉子钉在原处般。  没有谁敢先动弹一步。  作者有话要说:未亡人另有cp,秦司长的cp妥妥地he,请大家放心鸭!~  第20章 约会  苏昀解开围巾的手呆呆一松,围巾从陆晟的身上软塌塌地滑落。  ……这幻化成围巾的灵器老化严重,万万经不得摔。  头顶呆毛蹭地立起来,苏昀刹那间从愣在原地当个面红耳赤木偶人的装死状态中解脱出来。  他直接不管不顾地扑进了陆晟怀里,双手一伸,正好牢牢地抓住在陆晟身后掉下来的围巾。  比起绕到陆晟身后,隔着陆晟的身体直线解救灵器才是最近的第一选择。  在人间,美好的清晨总是从激烈的晨间运动开始的。  今天也没有例外。  苏昀有惊无险地长吁一口气后,突然意识到自己还紧紧地环着陆晟的腰。  侧脸还贴着陆晟的胸膛。  大脑在一秒内完成强制重启过程后,苏昀猛地将身子从陆晟怀里拔出来,连着后退好几步。  他甚至因为惊吓过度还开始打起了嗝。  陆晟看不到自己是在拯救灵器,他一定会以为自己直接轻浮地冲进了他怀里吧?  苏昀开始担忧地应激性连续打起了嗝。  小肩膀一抖一抖的,呆毛也随之一上一下地来回晃着。  陆钺则猝不及防地被一只柔软的小月老投送了怀抱。  苏昀板起小脸,努力不让脸上的红晕太过明显,他努力解释道。  “对不起,刚才我不小心被绊倒了。”  说着,他便低下头,睁大眼睛在地上寻找着‘背锅’石头的身影。  想要给陆钺指出来是哪块倒霉的小石头背了绊倒自己的锅。  可苦苦地寻了半天后,却一块石头也没有找到。  空荡荡的地上只有细碎的沙子和落叶,并没有石头。  总不能说自己被一粒沙子绊倒了吧?  于是苏昀尴尬地抬起头,迫不得已换了个理由。  “可能刚才我脚底一滑,就直直地摔到了你身上,对不起。”  陆钺正想说‘没事’时,苏昀又一脸沉痛地拍着小胸脯说道。  “这次算我欠你一个拥抱,你什么时候需要安慰,尽管来找我,我会给你一个用力温暖的拥抱让你重新恢复活力。”  偷听的小龙感慨道,“原来拥抱还可以欠的?这样你欠我我欠你,几辈子才能还清?”  陆钺则垂着眼眸,眼底浮出几抹淡淡的笑意来,改口道。  “好。”  苏昀还在一旁认真地收拾着散乱开来的防御灵器衣服,陆钺则随手翻开了几本苏昀送给他的书。  他粗略地扫了眼标题,《追对象一百招》《天天教你说情话》《今年我一定要脱单》。  强行被安利恋爱经验的单身陆司长:……  还有反面教材,比如《我是如何成功崩断自己的红线的》《教你如何凭实力单身上千年》等等。  粗略翻阅着,陆钺忽然发现这只迷糊的小月老居然将自己的笔记混在书里面送给了他。  小月老用的是蕴了灵力的墨水,普通人的确看不到他写什么字。  但是他可以。  笔记扉页上写着新年小目标——  【今年一定要帮陆晟牵上红线,先挣他个十七万灵石!】  雄心壮志了没几页,小月老就开始萎靡自闭了,连带着对他的称呼也变了。  【我真傻,我居然以为陆晟是被绿被分手的那个人,这怎么可能呢?他明明连被绿的资格也没有!】  再过几页,空白的笔记本上只剩潦草的几个绝望大字。  【今年就先不指望帮急冻大冰块牵上红线了,还是先教会急冻大冰块如何说情话吧】  里头还记载着许多‘精彩’的反面案例。  不出意外,这些反面案例的男主都姓陆名晟。  【8102年x月x日,席雪问陆晟有没有听说过最新上映的某部电影,陆晟面无表情,抛出了一个字‘没’,从此对话彻底结束,两人整整一天没有再联络过】  下面还附有小月老的正确案例示范。  【这名陆先生应当温柔缠绵地说道‘好巧,我多买了一张xx的电影票,你等下有空吗?我们看完电影后还可以吃饭散步造人等等……’】  陆钺还没来得及看完,苏昀便蹭一下从他面前钻了出来。  “我将东西放好了,那我就先回去啦?”  陆钺沉默了半晌,问道。  “你去哪里?”  苏昀呆呆地答道,“回家呀。”  陆钺这才明白了刚才小月老为何会有几分莫名的失落。  原来他真的以为去游乐园就是还自己大衣而已。  还完后这只小月老就可以顺便在游乐园里快乐地放飞自我。  可是现在他直接开到了办事处楼下,小月老说不定等下还得隐身跟着自己去工作。  陆钺深呼吸一口气,现学现用了小月老笔记里的正确示范。  “好巧,我多买了一张游乐园的票,你等下有空吗?”  苏昀眼睛蓦然一亮,高挺的呆毛迎风飘扬,他激动地握紧了手。  “有空!一天都有空!”  ……但苏昀总觉得这句话有些莫名的耳熟。  陆钺又接着背笔记本上的正确示范。  “去完游乐园后,我们还可以吃饭散步和……”  陆钺忽然意识到最后一个词少儿不宜且只宜情侣,便改口道。  “……送你回家。”  他话音还没落下,苏昀已经咻一下钻进了车里,兴高采烈地系好了安全带,瞅着还站在原地的自己。  陆钺沉默了:……  小月老的眼睛只在自己提起游乐园时闪闪发亮了一下。  他关心的重点在于去游乐园,而不在其他几项。  这其他几项里就包括和自己吃饭。  开车来到游乐园以后,小月老就像一只刚松开绳就撒腿跑得没影的小狗般,直接钻进了茫茫人海。  车上被牵出个线头的红线团骨碌碌地疯狂转着,给陆钺指出了苏昀离去的方向。  ……小月老太过激动,连红线团他都忘记抱走了,只留了根线头搭在自己身上。  陆钺无奈地循着红线的踪迹,找到了雪糕车旁渴望地望着各色冰淇淋的小月老。  苏昀皱着小眉头,认真地挨个数着手掌心里的钢镚数。  可惜翻来覆去也是九枚,变不出多余的一枚来。  “五元一个甜筒,你的钱不够吗?”  苏昀窘迫地承认道,“只有九元,不能买两个。”  聚财司的经费还迟迟没有打到办事处的账上。  没有办法,这年头,银行与印钞厂都不是天庭开的,财神在灵气稀薄的人间根本变不出金子来。  所以办事处总能穷出新的高度来。 第27章 下一刻,她便仿佛被什么东西紧紧地扼住了喉咙一般。  她惊恐地睁大了眼睛,眼里狰狞的血丝遍布,手上青筋一寸寸地暴起着。  本该有的呼救尖叫像被收了音般,死亡的过程没有任何动静,悄无声息。  所有无用的挣扎全被定格在了一刹那。  下一刻,趴在冰柜上的女子连血带肉地化作了一缕青烟,被轻风刮散开来。  冰柜也蓦地变成了一座只有几厘米高的小墓碑。  陆钺牢牢地握着苏昀的手,不想让苏昀转身目睹这恐怖血腥的一幕。  小龙叹道。  “馈赠是有代价的,未亡人的礼物向来是要收割更多的死亡。”  它话锋一转,用小爪子挠了挠头,疑惑道。  “不过,他究竟要用这么多人的性命去做什么?”  等到恐怖的一幕彻底结束后,陆钺才极为缓慢地松开手。  陆钺放手后,苏昀这才惊觉迟钝的自己居然彻彻底底地那名怪异的女人抛到了脑后。  后背的寒毛瞬间立了起来。  ……要是那女人冲着他背后来上一刀,他不就得当场嗝屁,然后尘归尘土归土了吗?  他慌忙回头,只见不到短短一分钟,那名苍老的年轻人与冰柜已经一同消失在了原地。  取而代之的是用大喇叭扩音叫卖着自家冰淇淋的中年大叔,卖的也是再正常不过的雪糕。  ……仿佛刚才他们只是误入了一个要取人性命的幻境,做了一场噩梦般。  陆钺已经上前完成了付钱取冰淇淋的流程,他将最豪华的樱桃三色雪球冰淇淋递给苏昀。  “怎么了?”  苏昀望了眼刚才心脏被踩碎的地方,发现干涸的褐红色血迹不翼而飞,好似被刺眼浓烈的阳光蒸发了一般。  他神情恍惚地答道,“没事。”  苏昀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他觉得今天不是他去游乐园玩,而是游乐园玩他。  一旁的树下突然传来一慵懒的声音。  “二位,黄历上写明了,今日不宜去游乐园,你们二位还是速速离去吧。”  苏昀寻声望去,只见那人盘腿坐着,背靠着树,穿着类似道袍一般的墨蓝色长衫,脖间随便挂着一串佛珠,手上缠着十字架的手链。  让人无法正确辨识出他的信仰来。  这位不知道修什么瞎几把道的小爷大白天的戴着墨镜,插着两只无线耳机,嘴里默念的既不是佛号,也不是经文。  而是在摇头晃脑地哼耳机里的歌词。  看上去像是一个在机场摆拍pose的明星被直接p上了僧服道袍一般。  却万分神奇地并不显得违和。  难道这看上去就散发着一股玄而又玄的不靠谱气息的男人看破了什么?  苏昀试探地问道,“您……是修什么道的?”  他差点直接问成了‘大哥您是哪条道上混着的’。  那人摘下耳机,有模有样地像苏昀行了一礼,而后长叹口气,缓缓开口道。  “我修能成仙的道。”  末法年代普通人想要成个仙,这概率无限接近于零。  不是没有希望,而是这希望小到约等于绝望。  苏昀肃然起敬,“那您得至少再活个五百年。”  那男人却惊讶地一挑眉,煞有介事地感慨道。  “原来五百年就够了吗?我还以为至少要一千年呢。”  苏昀噎住了,“……”  “您今天有血光之灾。”  苏昀认同地点点头,“出门时我也预料到了,今早照镜子的时候印堂发黑来着。”  “您最近红鸾星动了。”  苏昀越听越不对劲。  “你修仙还顺带看命?”  那男人顺手拎起旁边的广告牌,广告牌上用黑体大字粗暴地写着‘算命保平安驱鬼降妖测姻缘,不准也要钱’。  他懒洋洋地摘下墨镜,露出俊朗的面庞来,唇角若有若无地勾着一抹笑。  “这难道不是修仙之人的必备业务吗?一命二运三风水,我全都能瞧一眼,包准。”  苏昀却顿时没有了开玩笑的心情。  话语卡在喉咙里,苏昀无法再艰难地吐出任何一个字来,他只是怔怔地盯着那男人。  眼睛有些发酸。  这人的模样与司长交给他画卷上的男人如出一辙。  同样的对万事都不在意的玩世不恭的懒散眼眸,同样的带着点出鞘刀剑般凌厉的长眉。  眼角一颗红得快要滴出血的小痣点在分毫不差的位置。  就如同是画里的人拂开了珠帘,听到了等候他回家的人的呼唤,眉眼含笑地走出来了一般。  苏昀恍惚地想到。  司长,如果您在这里就好了。 第23章 寻找前世情人  那人拢起宽大的墨色衣袍,浑身没有骨头似地站起来,柔软的乌发从肩膀垂泄下来。  他伸了个极长的懒腰,还随着声困倦的呵欠。  那人摘下无线耳机,将手机塞到衣袍中,又漫不经心地穿正歪了的布鞋。  如此一摘除现代装备,倒还真有了点仙风道骨世外高人的风范。  他微眯着眼,偏头望了眼死死盯着他瞧的苏昀,唇角勾起一抹笑来。  “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我不羡鸳鸯只羡仙,此生是不会动情的。”  话语一转,他又举起另一个广告牌,上面写着‘二十四小时降妖捉鬼保镖,一天不用9999,只要9998,您值得拥有’。  “不过您可以考虑一下我的这项业务,我在卖艺的同时可以考虑顺便卖一下身……”  苏昀立刻惊恐地捂住耳朵,用眼角余光直瞅蒙着层灰霾的天空。  “你别瞎说!我对你一点也不感兴趣。”  这句话以后要是被司长知道了,他一定会落得同三生石一般的待遇——被司长一脚无情地踹出月老司的正门口。  陆钺瞥了一眼那人,脸上辨不出喜怒来,他低头轻轻弹了弹苏昀的呆毛。  “走了。”  苏昀转身恳求地望着陆钺。  “再等我一分钟,我去跟那人要个联系方式。”  陆钺抿紧了唇,连声淡淡的‘嗯’都没说,只是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  苏昀手上融化的雪糕沿着甜筒饼干滴落到陆钺的脚边,竟瞬间被冻结成冰滴。  他踮起脚,附在陆钺耳旁小声解释道。  “我的上司喜欢那人很久了,我帮他要个联系方式,很快就回来,你别生气。”  然后他又美滋滋地说道。  “这样我上司一高兴,说不定就会给我升职加薪了!”  小龙听到苏昀的话一愣,终于想起来为什么自己会觉得这人见着面熟。  “原来那人就是当年救了秦无缘的人……说起来那时要不是妖界的‘太子’作乱,他已经早就位列仙班了吧。”  陆钺微微低头,视线固定在苏昀的脚尖处,原本心底那股莫名的泛了点酸的不愉瞬间消散。  他也附在苏昀耳旁,声音低哑。  “好。”  陆钺言语间呼出的热气全都洒在了苏昀敏感的耳垂上。  苏昀受惊般地噔噔噔退后了好几步,揣着一颗疯狂乱跳的心脏,呆毛还笔挺笔挺地屹立在头顶。  陆钺直起身,又补充了句。  “别说太多话。”  苏昀有些晕头转向,他喃喃地说道。  “我知道,跟他说太多话我的上司会吃醋的。”  那人又插上了无线耳机,抱着双臂倚在树上,望着雾气缭绕的天空,不知道在沉思什么。  他也不走,就在一旁等着苏昀和陆钺讲完话。  仿佛笃定了苏昀会再来找他问事情。  等苏昀拿着纸笔跑来找他时,他再次好心地提醒道。  “你们还是早点离开游乐园吧,今天游乐园被阎王爷包了场,有些人可能会只进不出了。”  苏昀心想着如果真是阎王爷就好了,天庭至少还能把无辜的人从地府里捞回来。 第29章 席雪不自觉地打了个寒战,顿时噤声。  陆钺开口对苏昀说道,“我先送你回家,这里危险。”  席雪已经将全部寿命交换给了未亡人,是绝无可能再‘年轻’回去的。  所谓‘重新拥有年轻的容颜’不过是低劣的幻术而已。  死亡的倒计时仍在嘀嗒响着,从未延迟过一分半秒。  但是那时傀儡还没来得及施展幻术,就被未亡人亲自绞杀,所以是他亲自出手施下了迷惑外人的幻术。  苏昀看不破他施的幻术,所以才呆呆傻傻地以为席雪还是那个正常的席雪。  不过估计等他拿到人肉片门票时便会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了。  在后面抱着双臂看好戏的白璃眉梢一挑,若有所思地看向陆晟。  懵懵懂懂的苏昀却扯了扯陆钺的袖子,拍着自己的小胸膛信誓旦旦地说道。  “怎么会危险?你不要害怕阿飘,胆子都是练出来的,再说了,我在你身旁,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陆钺又瞥了眼席雪,眼眸暗沉得令人心惊,周身愈发凌厉的气势更是压迫得所有人都不敢说话。  席雪身体微微发颤,她低着头,手心里全是渗出的密密麻麻的汗水。  她甚至不敢抬头与陆钺直视,只觉得他轻描淡写一眼便看透了自己的全部计划。  白璃长叹一口气,摘下了无线耳机,像是要唱个二人转似地开口和稀泥。  “相逢即是缘,老板你不要生气,大家一起进去就好了,有我在,你们只需要欣赏恶鬼的死状和为我喝彩叫好就好了。”  然后他又转头,将鼻梁上的墨镜压低,微眯着眼看向席雪和她身旁的‘人’,似笑非笑道。  “再说了,这位老奶奶和你身旁的那个……什么红鼻子香肠嘴的丑陋妖怪,我很期待你们开的鬼屋,如果不刺激的话是不是不收钱?”  苏昀:……  他忽然猜到了千年前这人是怎么死的了。  估计是自个作死自己的。  不过他话里的老奶奶和那个劳什子妖怪又是怎么回事?  苏昀谨慎地探头往售票室里望了一眼,这才模糊不清地看见一个大白天裹着一身黑的身影。  约莫是个化形化得不太成功的妖怪。  可当那身影缓缓地转过来时,却又是再正常不过的普通面庞。  不是什么红鼻子香肠嘴的妖怪,只不过是个黑眼圈浓重的卖票小哥。  苏昀更加茫然了,所以老奶奶和妖怪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为什么他这个自诩能够保护所有人的正牌神仙什么都看不到?  小龙也一眼看破了‘卖票小哥’的伪装。  “未亡人的傀儡出现了。”  它又望了一眼还颇有闲情逸致哼着英文歌的白璃。  “这人还是像以前一样敏锐得可怕,实力虽然不怎么样,但这双天赐的眼睛倒是能够识破世间一切幻象,只是可惜……”  小龙难得沉重地叹了口气,自己缩回陆钺的兜里,没有再接着说下去了。  刚进入鬼屋的第一个小房间里,周围还只是黑漆漆一片,偶尔有阴森森的幽绿光芒突兀地闪烁着。  传说会浑身上下淌着血的人扮小阿飘还没有出现。  陆钺忽然俯身,借着微弱的光芒,眼神专注地在苏昀的手腕上缠了几圈黑线。  微凉的指尖触到手腕时,苏昀的手忽然不自觉地剧烈一颤。  陆钺抬头,“怎么了?”  苏昀将头偏到一旁,有些结巴地说道。  “没事……你在给我缠什么?”  陆钺接着低下头缠黑线,他将黑线的另一头简单地环在自己手上。  “能够保平安的黑线。”  苏昀恍然大悟,“你是不是怕一个人走丢了会害怕?”  总被误以为胆子小的陆钺:……  陆钺望着直冲他傻笑的小月老,在心底无奈地叹了口气,将他头顶上的那缕呆毛摁下去。  然后他转过身,看似自然地牵起了苏昀的手。  “对,我害怕。”  “所以握紧我的手,千万不要放开。”  苏昀也下意识地握住了陆钺的手。  两人十指松垮地相扣着,似乎再紧一分,便要有一人呼吸不畅迈不开腿。  跟在陆晟身后的席雪只感觉到怀中冰冷的匕首愈发滚烫,似是隔着一层皮肉在煎熬地焚烧着她惊恐的心。  便在她后脚踏进鬼屋的那一刻,厚重的大门便缓缓地自动闭合上了。  苏昀好奇地回头望去。  “这鬼屋居然还有自动关门的效果……”  下一刹那,在所有人都毫无防备的状态下,沉闷轰鸣声似惊雷般在狭小的房间里炸开来。  地面于片刻间突兀地裂开几道深深的沟壑来。  随后整块整块的地面瞬间分崩离析,紧接着便是彻彻底底的崩塌碎裂。  苏昀瞳孔蓦地一缩,趁着地面还没完全粉碎的危险空隙间,紧攥着陆钺的手,不管不顾地将他往自己怀里的方向拽来。  ……这不是特效,而是一重接着一重的幻境!  天庭,游乐园内的画面尽数显现在一面小湖的平静湖面上。  清风拂过,却吹不皱毫无波澜的水面。  小湖旁边放置着一形状怪异的巨大棋盘,棋盘上隐约有血气缭绕着,置放着白、灰、血三色棋子。  约莫几十枚灰色棋子全都被困缚在一处地方,稀少的血色棋子则尚在棋盘之外。  白色棋子则密密麻麻地遍布了整座棋盘。  所有的棋子都在诡异地自行移动着。  棋盘对面空无一人,下棋的那人凝神望着棋谱,似乎只在乎如何破解面前残局。  而并不关心水面所映射的情况。  当贩卖雪糕的苍老女人死亡时,棋盘上的一枚灰色棋子轰然碎裂成粉末,随后粉末立刻被微风刮走。  旁边的白色棋子则因此逃过一劫。  那人轻叹一口气,似是无可奈何地捻起一枚血色棋子,落到白色棋子的旁边。  又轻描淡写地将预备好的灰色棋子往那枚白色棋子的方向推去。  对着那枚妄想逃离白棋的灰棋,他轻声开口,下达了最后的指令。  “杀死他,我便予你解脱。” 第25章 陆司长心动倒计时—2  如同被人从十八楼狠狠推下,又如同失脚坠入无底深渊。  苏昀只觉得自己被股巨大的牵引力所拉扯着往一个方向跌去。  下坠。  永无休止的下坠。  失重感如此真实,真实到苏昀只觉得心脏直往喉咙的方向逼迫挤压着。  几乎无法喘上气来。  四周黑沉沉得透不进一丝微弱的光亮。  鼻尖传来若有若无的甜腻血腥味,席雪似乎在不远处压抑地低声哽咽着。  他顾不得去想如何破解这真实到可怖的幻境,而是牢牢地握着陆晟的手,挣扎着想拥住他。  怕他会在幻境中与自己走失。  浓重得化不开的黑暗中,苏昀看不清陆晟脸上的表情,却能够感受到他并没有一丝一毫的惊惶恐惧。  坠落下去时,就连白璃都难免震惊地喊了句‘这模拟的小型精确地震也真实得太过分了吧,又是哪位大仙出手了?’  可陆晟眼底却连分吃惊的情绪波动都没有。  仿佛早已有所预料。  陆钺察觉到苏昀的疑惑来,他微微皱眉,试图摆出自己最‘震惊’的表情。  “发生了什么?”  下一刻他就被用力地拽进了小月老的怀里。  虽然苏昀比他矮几公分,看上去像是他拥着苏昀一般。  陆晟开口的瞬间,苏昀立时就明白了。  他一定不是不害怕,而是被吓得傻了,吓得痴了,吓得不知道害怕了。  苏昀不知道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在安慰陆晟,故作镇定地轻轻拍着陆晟的背。  “没事,不要害怕,这里发生的一切就是一场恐怖的梦,梦醒后太阳公公还会对你笑,小鸟还会对你说早早早早……妈呀!!!”  他的脚底突然间踩到了平实的地面上,还没来得及庆幸时,一团类似肠子般的黏糊东西就突兀地缠在了他的脚上。  苏昀疯癫似地疯狂抖着腿,刚想脱口而出‘你这个丑陋玩意儿快放开我!’时,便抬头看到在正常鬼屋里尖叫着的普通游客。 第31章 他刚还在沉思着如何瞒着小月老出手破解幻境,以至于安静得像溺水了一般。  没想到下一刻就被红线粗暴地拎了起来。  问缘杖轻轻一点海面,万千红线浮现在空中。  苏昀小眉头紧皱着,他踩在半空中,环视了一圈周围飘荡起伏着的红线,而后伸手,精准无误地捏中了其中一根。  绵延不断的红线微微一荡,为他指出一条通往海洋中间小岛的路来。  白璃望着踩在半空的苏昀,两只拼命向前划的手一顿,差点直接沉入海洋中。  除了关注着陆晟还有没有气,苏昀也分了丝心神给司长的前世情人。  宽大红袍一翻,从里面扑出的红线也将白璃和席雪一圈圈地捆住,带起到空中来。  苏昀在心中默默道了声‘得罪’,而后对几人说道。  “我们先到中间的小岛去。”  这幻境中其实并没有小岛,只不过是他临时疯狂地用红线堆砌了一座出来。  白璃不知道是天生的乐观派,还是不知道‘死’这个字是怎么写的,居然还颇有闲情逸致地打量起他来。  他感叹道,“……月下老人原来并不是老人。”  苏昀刚在红线软垫上坐下,从储物袋中掏出了青铜镜,拼命擦拭着灰暗的镜面。  听到白璃的这句话,他擦青铜镜的手一滞。  “……”  月下老人的典故本就来源于变成老人下凡牵红线的司长。  而司长会选择变成老人模样下凡则是有原因的。  秦无缘尚在监罚司时,几次下凡都没有变幻样貌,便被一个轻狂的登徒子死死地缠住了。  那登徒子偏偏那时还修了仙道,长生不老容颜不变地活了几百岁,一直像牛皮膏药似地黏着司长。  他不知道缠了司长几世。  从第一世的将军,第二世的国师,第三世的王爷,直到最后一世……  在凡间的几世,司长都按着司命给他写的命格簿,在战火或与大妖的争斗中‘死’去了。  可司长因为执行任务再度下凡时,那登徒子就像长了狗鼻子般,无论司长变成什么模样,总能第一时间灵敏地嗅到司长的气息,并成功地继续黏在司长身上。  秦无缘拼命想甩掉这张无赖的‘狗皮膏药’,却无论如何也甩不掉他。  而那没脸没皮的登徒子,正好姓白名璃。  感觉到红线岛又被汹涌巨浪冲着飘向远处,苏昀连忙打住这番胡思乱想,疯狂地呼唤着秦无缘。  “司长司长!紧急呼救!!!”  铜镜毫无反应,只映着他那张焦急的脸。  “司长司长!你的小司员快要横死暴尸人间了!!!”  铜镜依旧冷漠地没有任何变化。  苏昀:“……”  他气沉丹田,屏息敛气,冲镜面吼道,“司长,我找到了你的前世情人!他现在……”  话还没说完,镜面便蹭一下大放光亮,铜镜的清晰度刹那间以指数形式疯狂上升。  秦无缘坐在案前,穿着那身纹金丝绣鸳鸯的月老司长服,看上去就要以新郎的身份参加婚礼一般。  苏昀再度沉默了,“……”  这个区别对待不要太明显。  可是司长的视线却不在自己身上,而是死死地驻在他身后的白璃上。  白璃扛着巨刀,也透过那面铜镜望着秦无缘,脸上又浮现出几分发怔的茫然来。  被彻底无视的小苏昀猛烈地摇晃着镜面,机智地换了主语。  “司长,他遭遇到了危险,您快点叫监罚司的人下来救救他!”  秦无缘故作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执笔的手却一直微颤着。  扛着巨刀的白璃却一直盯着秦无缘,脸上吊儿郎当的神情全然消失不见。  秦无缘想假装毫不在意地勾起一抹冷笑来,话语里的颤音却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住。  “傻子,我教了他几百年打得过就上,打不过就撒腿狂奔,滚回去安静地呆在角落里……我现在立刻下来。”  身处险境还要顽强地吞咽狗粮的苏昀泪流满面。  “司长您忘记您已经被禁止下凡了吗?您快点申报监罚司才是正事,我总觉得这次的事情和命格簿被盗有关……”  话没说完,镜面已然彻底黯淡下去。  白璃的视线却没有挪开,眉头越皱越紧。  苏昀放弃了挣扎:……  若是司长亲自下来的话,可能只需要轻轻一踩地,这纸糊的脆皮幻境便瞬间分崩离析了。  毕竟司长曾经是监罚司的副司长,战斗力自然不必多说,除了跟陆司长不能比之外,比谁都是绰绰有余。  但估计等擅自下凡的司长再回天庭时,等待他的便是来自监罚司的惩罚了。  幻境微微震荡着,红线岛边突兀地传来一声小孩惶恐的嚎哭。  正是刚才被苏昀救起的小孩。  小孩在水里沉浮着,他边哇哇大哭着,边拼命地想游上红线岛。  距离小孩最近的席雪弯腰,努力向远处伸着手,想要救起小孩。  像抓着救命稻草一般,小孩顿时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  席雪手上一用力,将小孩从血海中拉上来,浑身湿漉漉的小孩立时被拽到了她的怀里。  那小孩却突然咧出一个诡异的阴森笑容来。  苏昀突然反应过来事情不太对劲,就要冲过去将小孩从席雪怀里拽开时,那小孩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不好!快躲开!”  小孩仰头看着席雪,笑嘻嘻地说道。  “姐姐,你违背了誓言噢。”  然后他握着那柄席雪再熟悉不过的白蛇匕首,手上动作稳而迅疾。  匕首狠而精准地扎进了席雪的胸膛里。  一刀贯心。  鲜血横溅着飞洒出来,席雪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仍在低头不可置信地看着那小孩时,半身血肉便已烟飞灰散。  她张张嘴,想用尽全身力气艰难地吐出一个名字来。  可当她刚说出一个‘郁’时,地上忽然猛地燃起熊熊幽蓝色火焰来,如海啸般席卷着直接吞没了她的全身。  名字的后半截彻底淹没在她凄厉绝望的惨叫声。  ……席雪死了。  小孩缓缓地扭过头,脖子咯吱作响着,全身只有头颅僵硬地转了过来,身体却依旧背对着众人。  他伸出舌头,舔干净了嘴角的血液,直直盯着陆钺,像在欣赏什么美味佳肴一般。  却又露出了孩童般天真无邪的单纯笑容。  单纯与邪恶,同时被揉搓合并在同一张稚嫩的脸上。  他歪着头,对陆钺笑道。  “下一个就是你了。”  苏昀举起问缘杖,用力一扯红线,将陆晟拉到自己身边来。  他挡在陆晟身前,脸色凝重,从储物袋里抽出一把锈迹斑斑的铁剑。  看到那柄铁剑时,陆钺瞳孔蓦地一缩,脑袋里似有什么尘封已久的记忆嘭地炸开来。  ……那是他曾经的第一柄剑。  苏昀深谙‘反派正派都死于话多与不合时宜的好奇心’的道理,一句废话也不多说,直接利落地拔剑出鞘,与小孩的匕首硬抗上。  厚重的铁剑遍布着黑青色的锈纹 ,剑锋极钝,敛着层悠久岁月的黝黑光芒。  仿佛已经古老到只能摆在历史博物馆里供人们参观。  但当它与锋锐的匕首相交时,看似无坚不摧的匕首却像薄纸片一般脆弱。  铁剑几乎是摧枯拉朽般地将匕首砍裂成两截。  苏昀没有心软半分,他再度扬起铁剑,将剑锋直直地送进小孩的咽喉中。  同所有已经死去的人一般,小孩的浑身血肉都于刹那之间化作烟尘,继而被大风刮散。  漫天烟尘中,小孩的诡异笑声响彻天空。  苏昀皱眉,下意识觉得哪里不对。  忽然间狂风四起,阴风呼啸而过的怒吼声充斥着整个幻境。  苏昀被刮得差点站不稳身形。  一穿着飘逸白衫的男子忽然出现在陆晟身后。  他戴着银色面具,只露出双含笑的眼眸,看似温润的眼神却透着股刺骨的寒意。  他握着的依旧是那柄熟悉的白蛇匕首。  只不过那匕首略有不同,蒙着层鲜血般的殷红,上面的白蛇也蜷缩着身子,虚弱地一动不动。  白衣男子出现得悄无声息,他朝苏昀微微一笑,然后朝背对着他的陆钺举起了匕首。  苏昀只觉得身子如有千斤之重,整个人像被困在了泥潭里动弹不得。  小龙拼命地戳着陆钺,震惊道。 第33章 “我我我好了。”  就是见到了最崇拜的人,所以心脏不太好。  “别闷着头,对伤口不好。”  苏昀这才慢慢地掀开被子的一角,谨慎地露出了一个鼻子用于呼吸新鲜空气。  陆钺:……  陆钺顺着那一角将被子完全掀开,猝不及防的苏昀立刻像条案板上的咸鱼般,平躺着僵硬的身子一动不动。  视线已经彻底黏在了大殿的房梁上,挪都挪不开。  “苏昀。”  苏昀听到陆钺唤自己名字,差点两眼一黑,就要激动地昏厥了过去。  陆司长居然知道他的名字!  他脑袋里像彻底乱了码般,组织不出任何一句话。  陆钺看着这只激动到彻底失常的小月老,无可奈何地起身给他盖好被子。  “放轻松,好好休息。”  陆钺的黑发拂到他面庞上,苏昀瞬间觉得自己丧失了呼吸能力。  像在水里溺死的鱼一般,因为太过激动就把自己憋死了。  他的视线慢慢挪到陆钺身上,陆钺只简单地披了件外袍,里头什么也没有穿。  从苏昀的角度看过去,正好能够看到陆钺赤裸的胸膛与线条分明的腹肌与……  苏昀又咻一下拉上被子盖着自己的头,结结巴巴地说道。  “没什么,您您您……您先穿上衣服,我有点太激动了,伤伤……伤口好像又要裂开了。”  陆钺却像是没听到前半句话似的,俯下身来想要掀开苏昀身上的被子。  “伤口裂开了?”  苏昀吸取了上次被掀开被子的教训,他用力地紧攥着被子的两角,眼睛提溜提溜地转着,紧张地将自己团成一团,一动不动地趴在床上。  生怕陆司长真的会掀开被子,替自己检查伤口。  “没没没,我就是打个比方。”  “你害羞了?”  苏昀的结巴程度进一步飙升。  “没没没没有!”  “不必害羞,这几天都是我帮你换衣服的。”  被窝里立刻钻出一颗不敢置信的小脑袋来,呆毛吓得笔直笔直地立在原地。  陆钺还没来得及检查他的伤口,那颗小脑袋便又咻一下钻了回去,被子里鼓囊囊地鼓作一团。  苏昀钻回被子里继续怀疑神生去了。  “我不信!您怎么会……”  “我没有侍女,家里只有我一个人。”  小脑袋又蹭一下冒了出来,不同的是这次苏昀像发了高烧般,两颊带着耳朵尖都烧得通红。  眼睛里写满了‘我读书少您可别骗我’的怀疑。  陆钺拿出了练剑的速度,他迅速出手捏住了被子的一角,哄着苏昀说道。  “伤口怎么了?我看一看”  苏昀捂着自己隐隐发痛的心口,眼睛眨也不眨地撒谎道。  “快好啦,早就愈合了。”  然后裂开伤口中淌出的鲜血就缓缓渗进了纯白的睡衣中,在胸口中映出一片血迹来,尤为分明。  陆钺盯着他的心口,不放心地皱着眉。  “还在流血。”  苏昀手忙脚乱地掩饰着自己因为激动过度而裂开的伤口,然后又紧张地裹紧了被子。  “……没事的没事的,您去休息吧,我已经没事啦。”  陆钺微眯着眼,起身将外袍脱掉,作势就要上床。  “好。”  苏昀吓得瞬间翻了几个身,一路顺畅地滚下了床,只听重重地咚的一声,苏昀捂着脑袋痛嚎一声。  片刻后床沿边才重新露出颗晕头转向的小脑袋来。  “您您您……”  陆钺似是疑惑地微微皱眉,他开口解释道。  “怎么了?我家只有一张床。”  苏昀倒吸一口冷气,不可置信地环视了一圈空荡荡的房间,  ……那他睡的原来不是客房,而是主卧?!  还是陆司长每天睡觉的那张床?!!  重重的扑通一声,反应过来这个惊人事实的苏昀小身子一歪,一头栽在了地上,再度昏厥了过去。  四舍五入一下……那他不就是和陆司长同床了吗?  陆钺:……  他无可奈何地下了床,将昏倒在地上的小月老重新抱上了床,又给他盖好被子。  看来下次的确不能再这么惊吓伤口没好的小月老了。  几个小时后,苏昀终于又慢慢醒来了。  这次他十分谨慎地先挑开一丝眼皮,准备打量下陆钺还在不在房间里。  却没有想到陆钺还坐在他的床边,拿着本书慢慢地翻阅着,就像是在一直守着他醒来一般。  第一次醒来时心脏承受了与他这个年纪不符合的过度喜悦,以至于他都快忘记询问了陆司长几件重要的事情。  他只不过刚把眼皮缝撑得开了一些,还在低头看书的陆钺就头也不抬地开口道。  “醒了?”  吓得苏昀又立刻紧闭着眼睛装睡。  陆钺合上书,瞥了眼装睡还顺带着憋气的苏昀,肯定地说道。  “醒了。”  再度被最崇拜的陆司长戳穿装睡的事实,苏昀只好睁开眼睛,直冲陆钺笑。  见到小月老还活泼乱跳地同自己装傻,呆毛也重新屹立了起来。  陆钺原本紧悬着的心这才稍稍放下了几分。  他伸手摸了摸苏昀柔软的头发,生疏地用近乎温柔的语气哄着他说道。  “让我检查下你的伤口,别裂开了。”  苏昀脸腾一下红了起来,他背过身,小心翼翼地扒开自己的睡衣,确保里面的伤口的确没有开裂后。  又一脸严肃地转过身,向陆钺汇报道。  “陆司长,我的伤已经好了,请您放心。”  然后苏昀又眨了眨眼,小心翼翼地问道。  “陆司长,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呀?”  重拾昏倒前记忆的苏昀这才想起来有人将他抱在怀里的一幕,他连忙慌张地问道。  “……对了,还有陆晟,就是抱着我的那个普通人,他怎么了?”  陆钺定定地望着苏昀,看到苏昀如此关心另外一个‘自己’时,他不由得心绪复杂。  “他很好,你别担心,我已经出手清空了他的有关记忆。”  苏昀呆呆地‘噢’了一声,耷拉着脑袋,呆毛也蔫蔫地伏倒着。  他小声地再度问道。  “那他也不记得我了是吗?”  陆钺将那缕无精打采的呆毛重新捏了起来,否认道。  “不,他还记得你,只是忘了去游乐园的记忆而已。”  苏昀又立刻神采奕奕地坐直了身体。  他疑惑地问道,“那陆司长,我为什么会在您的大殿里呢?”  “我下凡时见你昏倒在地上,便将你抱了回来。”  苏昀眼睛不敢相信地睁大,抱抱……抱回来的?  陆钺顿了一下,又说道。  “我殿里的温玉床与灵泉都有助于你养伤,你正好可以好好休养一下。”  苏昀有些为难,却又舍不得和崇拜的人多待一会的机会。  “可是,我还要下凡帮陆晟牵红线,也不知道陆晟现在怎么样了……”  陆钺截住他的话头。  “陆晟很好,你先把身子养好再下去。”  陆钺又起身,带着好奇的苏昀介绍简单的大殿。  “我的殿里除了那口灵泉,没有什么其他东西,你有什么喜欢的东西,我可以添置一些。”  陆钺说着说着,身后的脚步声就消失了,再一回头,小月老已然不在他身后。 第35章 “见。”  不一会儿,司员便领着花神司的司长进来了。  花神司的司长——牡丹花神,当年曾是天庭名副其实的第一美人儿。  她收到过众多司长的追求,最后却在花神司里内部消化了,和高冷的寒梅花神在一起了。  陆钺不关心这些,只是当年有几名司长为她大打出手,还闹到了监罚司,他才略有耳闻。  花锦恭敬地给陆钺行了礼后,才开口问道。  “陆司长,我听说您将苏昀带回了您的大殿?”  陆钺揉眉心的手停在半空。  “你是?”  花锦躬身答道,“我是苏昀的娘,苏昀给您添麻烦了。”  陆钺抬眼望去,便觉得她有几分莫名的眼熟。  苏昀的眉眼完美地继承了这位天庭第一美人儿的底子,只是浑身的气质不太一样。  花锦贵为一司之长,眉宇里多少带了些干练利落,身上威严气势也与小月老日常的懵懵懂懂不太一样。  对着苏昀的娘,陆钺的口气也软和了下来,不再像开始那般冰冷。  他解释道,“对,他受了重伤,我殿里有灵泉,可以帮助他身子愈合。”  花锦瞳孔微缩,“您是说您的殿里那眼灵液温泉吗?这实在是……”  那眼灵液温泉堪称无价之宝,多少人在灵力突破的阶段时每日都做着在其中泡上一会的美梦,哪怕一分一秒也好。  可是他们既求见不到陆司长,更难以开口跟陆司长开口说这件事情。  众所周知,陆司长的大殿,向来不欢迎陌生人随意登门。  百年来,大抵也只有天庭长与秦无缘等人有幸参观过他的大殿。  花锦忽然十分害怕她家的小儿子不知那眼温泉的珍贵,拿它当澡泡,会惹怒了陆司长。  “陆司长,我家苏昀年纪幼小,还懵懂不晓世事,如果他糟蹋浪费了您的灵液温泉,还请您再给他一次赔礼道歉的机会。”  陆钺翻着卷轴,淡然地说道。  “无妨,随意用。”  花锦到底不像自家小儿子般呆呆傻傻的,她敏锐地辨识出了几分陆司长与往日的不同。  她试探性地问道,“陆司长,苏昀在您大殿里住着,实在是太叨扰您了,我还是及早将他领回去吧?”  陆钺却希望苏昀能够再尽可能地多住一段时间,最好彻底赖在他家里不想走。  “不会。”  花锦忽然间明白了些什么。  她也不再提起将苏昀领回去的事情,只是想看看自家小儿子有没有乐不思蜀。  “多谢陆司长对苏昀的照顾,我可以去您的大殿看看他吗?”  “可以。”  “十分感谢您了。”  花锦走后,陆钺继续处理着积攒众多的案子。  他‘重伤’期间,或者说下凡期间,所有的日常事情都是交与副司长处理的。  而他只偶尔会回来几趟天庭,确保没有重大的案子而已。  副司长叩门进来汇报结果,陆钺问道。  “如何?”    “没有一人符合条件,我们检查了所有司的司长与副司长,并没有人的手受伤……除了一人。”  “谁?”  “……掌命司的司长奚焕,他的手是前几天就被因为炼制灵液不当而烧伤了,至今未愈。”  自数万命格簿被盗以后,掌命司的前任司长斐容便引咎辞职了,原副司长奚焕取代他为现任司长。  陆钺有搭没一搭地敲着笔,闭着眼陷入沉思中。  “你们有没有去检查斐容的手?”  副司长身体僵硬了片刻,才低声答道,“……并无。”  陆钺想着如何串起命格簿被盗与未亡人的事情来,他垂眼,在奚焕与斐容的名字那里各画了一个圈。  “我到时亲自去一趟。”  “是,司长。”  而后副司长站起身,又犹豫着开口道。  “司长,您的身体好些了么?”  陆钺只将自己神魂入世的事情告知了两三个人,其他人全都以他在养伤所以一直极少踏出监罚司。  “并未。”  “司长您好好养伤,不必太为这些小事忧心操劳,我已率领司员探寻到了未亡人的下落,您放心……”  想到未亡人,陆钺便想起来苏昀的伤势来,他目光蓦地一沉。  “辛苦了。”  他还必须以陆晟的身份呆在人间,所以无法出手,避免惊动狡兔一般敏锐的未亡人。  以至于连累小月老受了伤。  在监罚司处理完积久的事物以后,陆钺收拾东西,半夜便回了家。  离开监罚司时,还顺便收获了一众司员讶异的目光。  司长平常不是住在监罚司,就是住在监罚司,偶尔回家也是想起来那条龙可能快要饿死了,回去喂个粮。  今天究竟是什么吸引着司长大半夜地还坚持要赶回家去?  回到家后,陆钺刻意放轻了脚步,悄无声息地走进了卧室。  苏昀已然裹着小被子陷入了香甜的梦乡,他不知道梦到了什么,边咂着嘴,还边傻傻地笑着。  大概率不是自己,而是一座又一座的灵石矿山。  他坐在床边,垂眼看着熟睡的小月老,压在心底的沉甸甸的疲惫都融化了几分。  苏昀无知无觉地翻了个身,腿一蹬,直接将身上的被子踢开了,还顺便大胆地搂住了床边陆钺的腿。  陆钺俯身下去帮蹬腿踢开被子的苏昀掖好被角,又揉了揉苏昀的脑袋。  坐了许久后,他轻轻地将苏昀搂在自己腿上的手掰开。  熟睡的苏昀却不依不饶地又将手放了回去,还搂得更加紧了,脑袋也靠着他的身体,一副绝对不放他走的姿态。  苏昀喃喃地说着梦话。  “灵石别跑……别跑……”  陆钺看着手脚并用紧紧地缠着自己的苏昀,满心柔软,终究没舍得再将他推开来。  可惜不到一秒,苏昀就放弃了捕捉陆钺这颗巨大的灵石,他翻了身,连带着被子将自己滚作一团。  “……这边,跑到这边去了……”  腿上突然一空的陆钺:……  他叹了口气,又无奈地捏了捏趴在苏昀头顶的呆毛。  而后起身,准备去灵泉泡一会儿放松下筋骨,再趁着休息的时间好好缕清下追查未亡人的思路。  陆钺刚离开去泡了灵泉,苏昀便迷迷糊糊地醒转过来,看到外面已然亮起的天色,惊得立刻翻身坐起。  他的第一反应是仙人掌闹钟是不是枯萎了,不然怎么没有狠狠地将他扎醒。  平常这时已经是他去月老司打卡上班的时间了。  后来他才迟钝地反应过来陆司长已经帮他请了整整一个月的假,他可以在这一个月内自由自在地放飞自我。  于是苏昀又幸福地往后一仰身,呈大字状地摔回了柔软的床上,将头深深地埋在枕头里。  唯有睡懒觉能对美好的假期致敬。  一觉睡到大中午,苏昀只觉得自己心脏也不疼了,脑袋也不痛了,整个人精气神直接恢复到了巅峰状态。  完全可以下凡再帮百十个人牵上红线。  想起来陆司长对自己嘱咐的泡灵泉事宜,苏昀美滋滋地抱着沐浴毛巾跑去了灵泉眼。  陆司长还没有回来,应当不会尴尬地与他撞上。  然而刚脱下衣服,在腰间围好毛巾,走进雾气蒸腾的灵泉眼,苏昀就猝不及防地撞见了正靠着泉壁闭眼养神的陆钺。  陆钺取下了覆着的面具,黑发披散,上身赤裸,白色的缭绕雾气中线条分明的腹肌隐约可见。  苏昀吓得脚底一滑,差点就要表演一个平地劈叉式摔法。  他立刻僵硬地抬脚转身,想装作无事发生的状态离开。  可是闭目养神的陆钺却忽然睁开眼睛,将蹑手蹑脚离开的小月老逮了个正着,他开口道。  “苏昀?”  苏昀抬起的脚瞬间停在半空,直挺挺地杵在那,浑身僵硬,动弹不得。  他也不敢转身,因为视线实在无处安放。  看着傻傻地定格在原地的小月老,陆钺声音放缓了几分。  “下来。”  苏昀傻眼了,他连忙拒绝道。  “不不不,我就不打扰您了,我还是先走了。” 第37章 “你刚才去泡灵泉了?”  “对。”  “你一个人泡的?泡了多久?”  苏昀诚实地回答道,“和陆司长一起泡的……”  他话还没说完,就看见自家司长娘瞳孔猛地一缩,一副震惊过度的模样。  “……泡了大概两个小时……”  花锦倒吸一口冷气,不可思议地问道。  “两个小时?”  苏昀不明所以地点点头,花锦努力稳住震惊的声音,问道。  “你有没有觉得自己的灵力比刚进去时充裕了至少一倍?”  他愣愣地将手置在胸口的灵力储备泉,忽然发现原本只是如小溪般潺潺流出来的灵力就像发了海啸般,铺天盖地的涌出来。  苏昀受惊地迅速将手移开。  ……他这灵力的飙升速度是比磕了灵药还要快上万倍。  “那口灵泉……”  花锦叹了口气,转换成苏昀能够听明白的量词标准,“……是可以按秒来计算灵石价格的。”  苏昀开始衡量起能不能还得上这份人情,他紧张地问道。  “那两个小时大概是多少灵石?”  “后面至少缀着八个零。”  苏昀掰着指头数了半天,又参照了下他现在不过一万灵石的月工资数。  立时觉得他打算攒钱买的万里云和天庭中央的房子都于刹那间灰飞烟灭。  他抬头,沉痛地说道,“娘,那您说,我现在去卖身还来得及吗?”  花锦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只觉得自家迷糊的小儿子就是将自己卖了,也还在替别人美滋滋地数着钱。  她话锋一转,“你住哪里?”  苏昀后背一僵,他硬着头皮指了指陆钺的卧室。  “那边。”  “那陆司长住哪里?”  苏昀声音越来越小,“住他的卧室里。”  “陆司长的卧室在哪个方向?”  苏昀不敢再抬头看花锦,他的声音几不可闻,“……也在那边。”  花锦眼前有些发晕,太阳穴一阵一阵地抽痛着。  “你和陆司长同睡一张床?”  苏昀再度辩解道,“可是陆司长家只有一张床。”  “天庭长以前都在陆司长家疗伤过一段时间。”  “……嗯?”  “按照天庭长的身份,他是不可能与别人挤一张床的,你说天庭长与陆司长那时候分别睡在哪里?”  苏昀抬起头,惊恐地不敢置信说道。  “……难道,难道陆司长睡在地上?”  花锦面无表情地拎起苏昀头上的呆毛。  “苏昀。”  苏昀不敢动弹半分,蔫蔫地任由他娘训他。  “娘,我在。”  “你别叫我娘,我想把你塞回肚子里,你再重新投胎去找另一个娘吧。”  苏昀耷拉着脑袋不说话。  原本远在天边高高在上的陆司长,就像突然从天上的天上下了凡般,将他这个不起眼的小月老捡回了大殿。  不仅态度几近温柔地照顾着他,允许他在自己的家里肆意狂奔玩耍,甚至像给他买玩具般,突然买了十几朵万里云,堆得满个大殿都是柔软的白色云彩。    然而他除了受宠若惊以外,就只剩下了惴惴不安的惶恐。  实在无法揣测陆司长的真实意图来。  他也知道司长娘话里话外都在点明陆司长可能对他有意思。  但这怎么可能呢?  陆司长可是凭实力为月老司开辟出黑名单并牢牢占据头名的人物。  在秦无缘还不是司长的时期,和蔼可亲的老司长只有在遇到陆司长时才会难得暴躁起来。  那时天庭长将陆钺的婚姻大事托付给了老司长,而老司长给辛辛苦苦地给陆司长做了千年的媒人。  陆钺的回答从来只有冷冰冰的三个字。  “不喜欢。”  陆司长本来就十天半个月都见不到人影,偶然被老司长抓到去‘相亲’时,更是全程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女方就如同在被拷问一般煎熬,甚至看上了站在陆司长身后的监罚司司员。  后来,心寒得透彻的老司长就放弃了陆钺,也放过了自己。  花锦摸了摸小苏昀的头,叹道。  “行了,别乱想,照顾好自己的身体才是真的,三天后……”  花锦的那句‘……我带你去蟠桃会放放风’还没说出,原本远远地坐在一旁的陆钺就忽然起身,走了过来。  正好卡在花锦说出那句话前,对苏昀说道。  “小昀,你想去蟠桃会吗?” 第29章 搂住陆钺  花锦心下暗道不好,陆司长带苏昀去,苏昀肯定不是坐在普通小仙呆的那块地方。  而是坐在陆司长的旁边。  蟠桃宴的场所一般可以简单划分为三块区域,第一块处于可以俯视众人的高台上,是天庭长和陆司长坐的地方。  第二块则是司长和副司长坐的地方,比高台略矮一些,是一块漂浮在空中的平台。  第三块就是普通的小仙们聚集在一起快乐地吃吃喝喝的空旷地带。  而司长与副司长的旁边,一般默认坐的都是配偶或者家人。  苏昀看着欲言又止的司长娘,又回头望着陆钺,眨了眨眼。  “陆司长,我会去的。”  本来每年的蟠桃会他就会参加,趁着天庭长做年度总结时,快乐地与众小仙吃着宴会上的食物。  天庭长与众司长在高台上挨个汇报年度总结时,众仙就在底下边分享着年度趣闻,边疯狂地吃吃喝喝。  不知道比台上必须得端坐着保持形象的司长们幸福多少。  陆钺紧接着说道,“好,到时你坐我身旁。”  而后他又补充强调道,“阿钺。”  在花锦愈发不可思议的目光注视下,苏昀咬咬牙,艰难地唤道。  “阿钺,可是你就坐在天庭长身旁……”  坐在所有小仙只要一抬头就能看到的显眼巅峰位置。  而他,还如何一边兴高采烈地磕着瓜子,一边从其他小仙口中及时获得天庭最新的各类八卦?  “有很多好吃的。”  苏昀眼睛蓦然一亮,想起来往年摆在陆司长桌案上那一盘又一盘的美味佳肴,肚里的馋虫一下就被勾了出来。  “那天我带你去,你跟在我身旁。”  “好!多谢陆司……阿钺。”  而后他回过头,眼睛里还闪烁着激动的光芒。  “……娘,你要说什么?”  当着陆司长的面,花锦也只能将所有要说的话都咽了回去。  她不知道是该祝福陆司长,还是该祝福自家的傻儿子。  “没事,你注意身体就好,只要你身体健康,每天高兴快乐,娘就放心了。”  苏昀用力地点点头,献宝似地从怀里掏出一牡丹花坠饰的灵晶吊坠,踮起脚,帮司长娘戴上。  “好的!娘,你看,我攒着灵石给你买的灵晶吊坠!”  花锦的目光瞬间柔和下来,她叹了口气,周身的威严气势也化作了水般的温柔。  她疼爱摸了摸苏昀的头,怎么都放心不下他,关心的千言万语全却只能浓缩成一句‘照顾好自己’。  “小昀……谢谢你,娘很喜欢,娘先回百花司了,你照顾好自己,不要让娘担心。”  花锦往后退了几步,望了眼正将小苏昀头顶呆毛摁下去的陆钺。  陆钺也刚好回头瞥了她一眼,手还搁在茫然的苏昀头上。  花锦心情复杂,不知道究竟是自己想得太多,还是陆司长真的对自家傻儿子有好感。 第39章 他居然忘记了秦无缘曾是监罚司的副司长,实在是失策。  苏昀也望见了一旁的秦无缘,连忙唤道。  “司长!我明天就回去上班!”  他已经在陆司长的家里躺尸躺了四天有余,躺到伤口全部愈合,还额外附加胖了两斤。  再不上班,他觉得自己就要被秦无缘一脚踹出月老司的编制体系了。  陆钺不认同地说道。  “再休息几天。”  “陆司……阿钺,我还是明天就回去上班吧,人间的事情紧急……”  秦无缘开口了,他原封不动地将陆钺的话搬运过来。  “再休息几天。”  苏昀不着急上班,但心疼请病假时少掉的工资。  他在心里泪流满面地数着自己为数不多的灵石存款。  “……司长,我这个月工资还剩多少?”  “没有扣。”  苏昀头顶的呆毛都震惊地竖了起来,他不敢置信地上下打量着秦无缘,谨慎地开口道。  “司长,你……今天身体还好吗?”  ……脑袋没有被烧坏吧?  因为有伤假的补偿,所以小仙请伤假时不另算工资,这一条规定可是曾经刻在月老司的大门上的。  秦无缘眉梢一挑,“那我便扣完吧,我……”  随后他又看见了陆钺投递过来的漠然目光,硬生生地将话头刹了车,面无表情地改口道。  “……开玩笑的。”  副司长在一旁忍笑忍得肩膀都在上下抽动着。  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自家司长吃瘪的模样。    可能这就是传说中的‘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的食物链吧。  “司长,那我回去上班后,继续去人间帮陆晟牵红线可以吗?”  秦无缘皱了皱眉头。  “你还是呆在天庭……”  陆钺微不可见地朝秦无缘点了点头,秦无缘刹那间话锋一变。  “……好,你去吧。”  陆钺忽然淡淡地开口道。  “秦琛。”  苏昀疑惑地瞅着陆钺,秦琛?陆司长在叫谁?  面前的秦无缘一撩衣摆,立刻半跪下来应道。  “我在,司长。”  离开监罚司多年,秦无缘却依然保持着在监罚司的习惯。  “四天前,你在哪里。”  苏昀心底一个咯噔,四天前……难道秦无缘真的下凡去找白璃了?  秦无缘低头,视线死死地钉在地面上,下唇快被他咬破渗出鲜血来。  他不答话,亦迟迟没有起身,依旧半跪着,后背绷得笔直。  似乎在以这种方式无声地表示着他倔强的态度。  苏昀紧张地看着这两人对峙的局面,小心翼翼地扯了扯陆钺的衣袖,讨好地说道。  “阿钺,我们上去吧,蟠桃宴快要开始了。”  “好。”  他又转头看向尚跪在地上的秦无缘。  “我带着小昀上去鎏月台了。”  顿了半晌,他接着说道。  “你去人间,我可以假装不知道,但你要记得,用灵力为凡人续命,是要承受天雷之刑的。”  “不然,即便我出手,也无法再保下你来。”  秦无缘起身,神情恍惚地低声答道。  “是,多谢司长,我知错了。”  苏昀在旁边放下心来,拍着小胸膛长吁一口气。  陆钺又轻轻地摸了摸他的头。  “走吧。”  苏昀边被陆钺牵着往上走,边握紧了小拳头,回头对司长说道。  “司长,你等我回来继续为月老司发光发热!”  他感慨地想到,看在他奋不顾身地为他化解危局的份上,司长应当给他发奖金。  看着小苏昀懵懂无知地被陆钺带去了鎏月台,副司长叹道。  “……司长,你说,小苏昀还回得来吗?他不会就去监罚司了吧,司长我们要不要考虑招个新人?”  “你的报告交了吗?三生石拿回来了吗?等下准备汇报什么想好了吗?”  副司长立时在嘴边比了个拉拉链的姿势,表示自己绝对不会多废话一句。  上了鎏月台之后,天庭长与他夫人已然坐在了席上,老夫老妻地给对方夹着菜。  天庭长的夫人还将酒都没收到了她那一边去,严禁有伤的天庭长喝上任何一口。    陆钺与他刚坐下来,自远处就飘着诱人香味的菜肴便一道道地呈了上来。  摆盘精致的清蒸八宝仙鹤,点缀着牡丹花的熏鸡白肚儿,盛在青白瓷里的烩蟹肉,泛着层清亮油光的蜜蜡肘子,正是时节的炝冬笋。  每道菜品分量不多,只有两人的分量左右,摆满了长长的一桌。  苏昀的注意力已经完全从陆钺身上转移到了美味上。  他惊叹地盯着摆盘精致的菜品,小脑袋愣愣地随着视线从左转到右,差点直接撞进了陆钺的怀里。  在美食前彻底失去了苏昀注意力的陆钺:……  那边陆钺与天庭长谈着事情,这边天庭长的夫人则和善温柔地问他道。  “你与陆司长,打算什么时候成婚呀?”  苏昀懵圈地从碗中抬起头,成成成……成什么婚?  他们怎么就跨越了熟人—朋友—恋人这三个阶段,直接奔向了夫夫呢?  他结结巴巴地问道。  “您怎么会认为我要与陆司长成婚了呢?”  天庭长的夫人讶异地望着苏昀,努力地措着合适的词。  “你坐的这个位置……嗯,一般是属于陆司长家人的位置。”  苏昀连忙摆手,紧张地解释道。  “我不是,我就是……”  那句‘来解决粮食浪费问题的’的话还没说完,陆钺就夹了一筷子烩蟹肉,喂进苏昀的口中。  正好打断了苏昀接下来的解释话语。  苏昀下意识地张嘴,低头咬下陆钺喂给他的菜,陆钺轻轻地摸了摸他的头。  “认真吃东西。”  嚼着嘴里的美味菜肴,苏昀坚持着抬头,想要含糊不清地解释清楚,不能让陆司长的清誉受损。  “……就是……”  旁边的陆钺又夹起了一筷子冬笋,堵住了他未尽的话语。  苏昀腮帮子里鼓囊囊的,天庭长夫人始终眉眼含笑地看着陆司长给他布菜喂食。  已经完全不在乎他接下来要说什么了。  什么叫做有口难辨,不停地被陆钺投食的苏昀终于深切地体会到了这一点。  看着天庭长夫人‘我都懂’的了然目光,苏昀彻底放弃了解释。  自暴自弃地把自己埋进了饭碗里。  他差不多已经预料到,明早一觉醒来后,天庭的头条肯定是‘恭喜单身千年的陆司长即将结婚’了。  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事实。  到时候等他重新回去了月老司,与公务繁忙的陆司长再无交集后,大家应当就会忘却这则小插曲了。  苏昀一边自我安慰着,一边好奇地看向了旁边的仙露。  今天蟠桃宴的仙露是清冽的玫瑰蜜酿,水面上晃悠悠地飘着几朵色泽鲜艳的玫瑰花瓣。  苏昀举起玉杯,小心地抿了一口。  “不要多喝,这是……”  陆钺的话才刚说了个开头,就见小月老眼睛蓦地一亮,仰头咕噜噜地豪爽喝下了一杯。 第41章 甚至可能完全解不开。  陆钺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好,我明白了。”  将红线镣铐收回储物袋后,苏昀低着头,紧张地递给陆钺一件红线织成的毛衣。  “阿钺,多谢你这几天的照顾,这件红线毛衣送给你,希望你不要嫌弃。”  陆钺垂眼望着那件纹着他家蠢龙的红线毛衣。  毛衣掂在手里没有半分重量,他却能够感受到其中凝结的沉甸甸的心意。  这件红线毛衣小月老整整织了三天。  早上起来后,小月老便爬上松软的万里云,盘腿坐在里面,开始认真地织起毛衣。  中午吃完饭后,小月老又攀到灵石矿山的巅峰,继续兢兢业业地编起毛衣来。  甚至在最后一天晚上,小月老半夜解开自己身上的红线,艰难地从温暖的被窝中钻出来。  蹑手蹑脚地下了床,坐在角落里的红线软垫上,摸黑勤勤恳恳地给毛衣收尾。  那天小月老实在困得不行,织着织着手上的红线毛衣坠落在地上,头倚着墙,沉沉地昏睡了过去。  他的头还渐渐地往下滑,滑到一半又被惊醒。  然后艰难地撑着快要合上的眼皮,将毛衣织完后,才瑟缩着身子,爬回温暖的小被窝中。  陆钺接过毛衣,毛衣被苏昀的胸膛焐得温热。  他珍惜地将它抱在自己的胸前。  “多谢,我很喜欢。”  “阿钺,我今天就准备回人间继续上班啦。”  “你的伤彻底好了吗?”  苏昀破罐子破摔地扯开衣服,将自己胸膛上已经完全愈合的伤口露出来给陆钺瞧。  奶白色的肌肤完全暴露在阳光底下,横贯心脏的伤口只剩浅浅一道粉红色的刀疤。  上面还慢慢地泛起层淡淡的红晕来,不知道是因为天气太过寒冷,还是被深深注视着的缘故。  陆钺呼吸忽地紊乱了几分,喉结微微一动。  他不自然地偏过头去,盯着地板应道。  “好。”  苏昀下凡时,也是他重回人间继续探寻未亡人踪迹的时候了。  苏昀极快地将衣服往回一扯,将衣服穿戴整齐,面红耳赤地低着头。  “那阿钺,我走啦。”  陆钺极为生硬地说出自己的名字来。  “等等,我听……陆钺和我说,你想和他学习灵术?”  苏昀承认道,“对,我和陆监司说过这件事情。”  “和我学吧,你偶尔回一趟天庭,来找我,我教你。”  他补充道,“一定比陆钺教得好。”  他,黑他自己。  苏昀已经不是受宠若惊了,是愧不敢当这份‘看重’了。  “这……这怎么能行!陆司长,您公务繁忙,我不敢耽搁您的时间……”  陆钺微皱起眉头,黑名单上除了自己的凡人马甲‘陆晟’,又多了自己的真名‘陆钺陆监司’。  “我教得难道还不如我的司员吗?”  “不不不!是……”  “那就定下了,我会为你排好课程的。”  苏昀心情沉重地点了点头,不敢想象陆司长会给他安排什么样的顶级变态任务。  他从此不再是默默无闻的小月老,而是抱着陆司长金大腿,甚至可以借着陆司长身份狐假虎威的小徒儿了。  陆钺将签名本子还给了苏昀。  “还有最后一件事情,你要的签名,我签好了。”  他轻声说道,“还有前面你画的那些小漫画,我也都看到了,我很喜欢。”  他守在尚昏迷着的苏昀身旁的时候,一页页地看完了苏昀给他画的那些简笔漫画。  简笔漫画的前几页讲述了他如何从‘太子’的属下手中救下了懵懵懂懂的他。  苏昀其实也不会画画,只会潦草地画个火柴人。  正面角色的人物会荣幸地配置有眼睛鼻子嘴巴,还披着长长的乌发,比如他。  而反派角色只配拥有三根毛和狰狞地露着尖牙的嘴巴,比如妖界的‘太子’。  仔细地一页页翻完了所有乱七八糟的画,陆钺脑海中那段关于‘救下苏昀’的久远记忆也愈发清晰起来。  百年前,一不明真身的小妖忽然掌握了吸走灵力的诡异功法。  在血洗了生养他的村庄后,他迅速修炼成了妖界称霸一方的大妖。  然而,称霸远不足以满足他的野心,他想要成为妖界史上的第二个‘王’。  妖界的‘王’不是自封的,是需要得到天道承认的。  可无论他夺走了多少小妖的灵力,也迟迟没有得到天道的回应。  于是他不甘心地自封为‘太子’,统治起妖界来。  实力达到瓶颈阶段的‘太子’将视线投向了天庭的众仙。  他胆大包天地想要绑走几名神仙,迅速拔高自己的实力。  而第一批被掠走的小仙中,就包括陆钺年幼的亲弟弟——陆戟。  陆钺那时去到妖界,本就是要救出陆戟来,却意外地先碰上了拼命自救着的小苏昀。  当时苏昀还没成年,尚是稚嫩的懵懂少年模样。  他与其他人一同被锁在车上,其他被封印住灵力的小仙都绝望地窝在一旁,而小苏昀则努力地用稻草捣鼓着铁锁。  小苏昀急得整个身子都快钻进了锁眼里。  他拼命地聚集着灵力,凭着微末的几分灵力将稻草变硬,然后悄悄地拨弄着铁锁。  半分钟后,巨大但是无用的铁锁居然真的啪一下开了。  小苏昀却没有立即逃走,而是让其他年纪更为幼小的神仙先走,他胆颤心惊地殿后。  然而还没等小苏昀英勇地跳下车去,‘太子’的属下就发现了车后的不对劲。  也正好捉住了正要从车上一跃而下的小苏昀。  他便是在那时一刀利落地斩杀了‘太子’的属下,救下了惊吓到呆毛迟迟缓不下去的小苏昀。  听到陆钺翻看了他随便乱涂乱抹的简笔画,苏昀的脸颊蹭一下不好意思地烧了起来。  他立时接过了陆钺递回的本子,顾不得仔细看上签名页上写着的是什么,便结结巴巴地告辞道。  “阿钺,我先回去了,人间还需要我,我得立刻上班去了……”  陆钺看着局促不安的小月老,嘴角微微上扬。  “是的,陆晟也需要你。”  他话音还没落下,羞耻不已的小月老便已经一溜烟冲出了大殿,只留他一个人驻在飞扬的灰尘中。  又成功地惊吓到了苏昀的陆钺:……  人间,s市的市中心医院。  病床上的‘陆晟’刚缓缓睁开眼睛,就看见了一只削平果时不小心将自己手指削破了皮的小月老。  苏昀也坐在他的病床边,边心不在焉地削着苹果,边偶尔抬眼担忧地看他有没有醒来。  一同他当时守着苏昀醒来的模样。  阳光下,苏昀惊喜地一把抛下了苹果,也顾不得喊疼,直接凑到了他的面前,用手背搭着他的额头,试探有没有退烧。  又恢复了日常那副活泼可爱的模样。  他差点就要激动地环住他的腰,扑进他的怀里。  “陆晟,你醒啦!”  陆钺定定地望着苏昀,力度极轻地将他拥入了怀中。  “是的,我终于醒了。” 第33章 可以和你相亲吗?  站在陆晟面前的已经不是天上的小月老苏昀了——  而是神魂入世的住着25岁高知青年躯壳的苏昀。  神仙有两种下凡选择,第一种是神身入世,但真身不能出现在凡人面前太久,必须得隐身或者变装。  第二种则是神魂入世,去掌命司求来一具肉身,自己在人间摸爬滚打,闯出另一片天地来。  多年前,在人间灵气充裕、还可以点石成金的时候,神仙们都争抢着神魂入世,成为一方霸主走上人生巅峰。  而如今,已然没有哪个想要忆苦思甜的神仙愿意再选择神魂入世这条相当于自杀的下凡途径。  所以在苏昀告诉秦无缘他想要神魂入世,拥有一个普通人的身份,去正大光明地接近陆晟时。  秦无缘抬起头,用一种匪夷所思的目光打量着他,脸上大写的‘你是伤了心脏还是伤了脑袋’的疑惑。  “你……要神魂入世?你要靠自己的双手在人间勤劳致富活下去?” 第43章 第34章 金婚50周年纪念日  苏昀听明白了他的意思,想要严肃地板起小脸来,可是嘴角却无法克制地往上扬着。  “我是工作人员,怎么可能会参加你与我们公司会员的相亲活动呢?”  约会三人行,必有电灯泡。  陆钺脸上的笑意愈发明显,眼神柔和得几乎能够掐出水来,一字一顿地说道。  “可是,我对工作人员更感兴趣。”  这个话题不能再聊下去了。  再聊下去他的大脑就要高烧四十二度,直接把自己烧成一个幸福的傻子了。  苏昀努力保持着镇定,身体绷直,眼神牢牢地锁在窗户外新发芽的嫩叶上。  偶尔小心翼翼地落回陆钺身上,也会受惊地一触即逃。  “你好好休息,我到时再来看你,我……我先回公司工作了。”  最后一个音节刚晃悠悠的落地,小月老就捂着快蹦出胸膛的心脏,转身慌乱地逃离了病房。  病床上的陆钺无奈地将视线移回手中的传单,指腹轻轻地擦过苏昀的联系方式那一栏。  他忽然想起一个严肃的问题来。  苏昀这次是神魂入世,不能再继续居住在办事处,以免办事处暴露在凡人面前。  那他要住在哪里?  回到公司后,苏昀气还没喘匀,正好有一名女士进门咨询一对一的白金会员相亲服务。  王经理还在茶水间呆着,一壶咖啡泡了大半个小时,咖啡壶上的热腾腾蒸汽都逸没了,他还磨蹭着没从茶水间里出来。  从国家政策侃到两国贸易,高谈阔论了许久,唯独没有谈怎么提升业务能力。  本来白金会员是应当由经理亲自接待的,苏昀耳听着王经理的话题就要从地球飘离到外太空,只得连忙起身去接待客户。  那名女士坐下来,眉眼间始终缠绕着抹不开的郁色。  “您好,我想咨询下你们公司的一对一相亲服务,我也老大不小了……”  苏昀将温热的茶水推至她的面前,眼眸微弯,他笑着安慰她道。  “不用担心,有些人的姻缘本就来得比较迟,我……”  他将那句‘……看了姻缘簿’吞咽进肚中,换了种文艺的说法。  “……觉得可能只是对的人在路上迷了路,一时半会还没找到你而已。”  王经理终于从茶水间出来了,他在苏昀身后重重地咳嗽了几声。  苏昀只得起身,让王经理去接待这位女士。  王经理坐下去,看似交心的开场白过后,便开始条条框框地分析起那位女士的综合条件来。  “您看,您都已经快35岁了,虽然说您学历高,是博士出身,想找个同您差不多条件的男士很正常,但问题是能够符合您这些条件的男士大多都已婚……”  苏昀在自己的工位上,竖耳朵偷听着王经理的一通屁话。  “……所以,或许您也可以稍稍降低些标准,我们这里有许多优质男性……”  将那位女士送走以后,王经理沉着一张脸,踱着步,慢慢走到苏昀的工位前。  “苏昀,你刚才是怎么回事?我不是和你说过吗,首先要打击她的自信心,然后再推出我们会员库里的‘优质男性’,不然我们怎么做成业务?”  苏昀垂头,低低应了声‘是’。  突然间,王经理旁边的花盆突兀地倾倒下来,在他脚边摔得粉身碎骨。  吓得王经理连忙远离了苏昀的工位几步。  苏昀愣愣地抬头,想着自己还没暗暗出手呢,怎么就有人帮他出了这口闷气?  王经理狼狈地说道,“你先给我挑的那个男人发信息联系,看他同不同意与她出来见一面。”  “可是那位女士说过她希望找一个没有结婚的人……”  王经理心情极差地拍着裤腿上沾到的泥土,骂骂咧咧道。  “她也不对着镜子好好看清楚自己到底长什么模样,又要求高工资又要求没离异,乱七八糟的要求一大堆……”  苏昀一声不吭,只是默默地翻着其他人的信息,想看看那人的命定姻缘有没有注册成他们公司的会员。  鼠标滑动着拖到某个界面时,他眼睛蓦地一亮,发现那人果然也是会员之一。  等王经理的一通咒骂过后,他尝试着把那男人的资料给王经理过目。  “王经理,我看这个人符合她要求的条件,我要不要尝试着联系他一下?”  王经理还没训斥完苏昀,就见微皱着眉的陆钺推门进来。  他又粗略一扫陆钺的穿着打扮,心底盘算着他应该是个愿意砸钱的有钱人,连忙迎上前去。  “你完成你的工作就是了,问那么多干什么……哎,您好!我们这里有许多服务……”  陆钺没有看王经理,而是凝视着惊讶的小苏昀。  “我来找苏昀询问一下一对一业务。”  王经理的话一下被憋了回去,他回过头,暗暗给苏昀发了记眼刀,假笑着唤道。  “苏昀,你来接待下这位先生!”  狭小的房间里,陆钺坐在苏昀的对面,看他蔫蔫的沮丧模样,忍不住伸手安慰地摸了摸他的小脑袋。  “怎么了?”  苏昀耷拉着脑袋,叹了口气,说道。  “没事,被上司训了一顿,是我不太‘懂事’。”  可他也不想‘懂事’。  即便他只是一名普通人,也有一条生存之上的底线不容践踏。  更不用说他还是一名掌管人间姻缘的月老,更是看不得这种打着相亲的名义糊弄骗钱的事情。  陆钺动作轻柔地揉了一会小月老的头,也没能成功让丧气的呆毛重新竖立起来。  “不喜欢这份工作的话,就辞掉吧。”  苏昀更加愁眉苦脸了,直白地道出自己的最大难题。  “没钱。”  陆钺终于说出了自己的来意。  “来我们公司上班吧。”  毕竟小月老下凡就是为了给自己牵红线,他实在不愿意看他在这里受这无所谓的气。  苏昀在心底给自己抹了一把辛酸泪,摇了摇头。  “多谢你啦,但我还可以再努力找到其他工作的。”  天庭找完工作,下凡还得接着继续找工作。  娘,当神仙真的太不容易了。  苏昀又担忧地问道,“你怎么这么快就出院了?不多住院观察几天吗?”  “我身体没什么事,等你下班后我请你吃饭吧。”  苏昀眨了眨眼,有些懵。  “吃饭?”  这个套路有些熟悉,似乎是相亲约会的前奏。  陆钺将袖子挽起来,低头看了眼表。  “我已经订好了酒店,大概是晚上七点半……”  还没等陆钺说完,房间的门便突然被人推开了。  一名时尚领域的弄潮儿又带着大墨镜,穿着‘仙风道骨’的墨色长袍,出现在了苏昀的面前。  与整个街道的人都格格不入。  那位弄潮儿还吊儿郎当地叼着棒棒糖,与苏昀打招呼道。  “早啊,小月老。”  那声‘小月老’刚出口,苏昀手怔怔一松,抱过来的那一厚摞相亲资料重重地掉落在地。  他暂时顾不得掉落在地上的资料,而是先迅速地将白璃拉到角落里,紧张地问道。  “你刚说的‘小月老’是……”  “你不是神仙吗?”  苏昀倒吸一口冷气,又试探着问道。  “……那天游乐园的事情?”  白璃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我都记得。”  苏昀闭嘴了。  这肯定是掌命司忘记给他更改记忆了。  “你来这里……?”  白璃理所当然地答道,“相亲啊。”  “好,出门左转找王经理吧。”  这个烫手山芋他不敢碰。  “等等!我要相亲的这个人……他应该没有在你们公司注册,但是你认识。”  苏昀身体一僵,往前走的步伐越来越缓慢,直至完全停住。 第45章 苏昀只好拿出自家爹爹哄司长娘的老办法来。  他探头看向门外,确认短时间内没有人会打扰他们后,他小心翼翼地锁上门。  苏昀从储物袋里拿出一朵还未绽放的梅花枝条来,假装在背后捣鼓了许久,而后献宝似地摆在陆钺的面前。  “认真看好啦,这还是一次神奇的魔法!”  而后苏昀低头认真地亲了亲尚未绽放的梅花,又举起来递给陆钺。  他将手背在身后,歪着头冲陆钺神秘地笑道。  “亲一下会有惊喜噢。”  小月老柔软的唇瓣比粉嫩的梅花花瓣还要红上一重。  陆钺凝视着苏昀,将梅花举至嘴边,缓缓吻上去。  苏昀努力保持着一本正经的表情,然而耳垂已然红得不像话了。  他忽然有种陆钺亲的是自己的错觉。  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每次爹爹这么哄他娘时,娘都会抛开梅花枝,温柔地直接吻上他爹爹,给他们兄弟三人再发上一碗热腾腾的狗粮。  当陆钺的嘴唇轻轻覆上梅花花瓣时,梅花倏地傲然绽放开来。  几片精致小巧的花瓣攒作一团,中间嫩黄色的花蕊微微摇曳着。  陆钺怔怔地望着这朵梅花,手微微发颤,不知该如何长久地保存这份易逝的美丽。  苏昀踮脚,凑到陆钺面前,眼眸里俱是期待的笑意。  “好看吗?”  陆钺低头,再度轻轻吻上梅花花瓣。  他轻声回答了另外一个问题。  “甜。”  梅花花瓣上的滋味,和小月老一样,是甜的。第36章   听到陆钺这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苏昀愣了片刻,然后立刻满脸通红地弯下腰去。  将自己埋在一大堆客户资料后面。  片刻后,抚平过于激烈的心跳后,苏昀直起身,抱着厚厚一摞的资料,深呼吸一口气。  又换上了公事公办的严肃表情。  他一本正经地将客户资料递给陆钺,另一边摊开本子,开始询问起陆钺的兴趣爱好来。  “陆先生,你平常的爱好是什么?”  陆钺反而将问题抛了回去,“你喜欢什么?”  苏昀违心地答道,“看书陶冶心灵,锻炼身体强健体魄。”  看书是看陆司长的同人集,锻炼身体是起晚后在上班的路上加速狂奔。  “我也喜欢看书和锻炼身体。”  苏昀认真地拿笔刷刷记下。  “陆先生您喜欢看什么方面的书呢?”  陆钺的眼底隐约有些笑意,“崇拜的人的同人集。”  苏昀记笔记的手一顿,而后又艰难地继续写了下去。  “那您想找一个什么样的伴侣呢?”  陆钺凝视着苏昀,眼眸深邃,他缓缓地说道。  “男性,178,一头利落清爽的黑发,头上有一扎永不服输的呆毛,眼眸明亮单纯,笑起时嘴边会浅浅地露出两个小酒窝,脸红时会故意地藏在其他东西后面挡着脸……”  苏昀在心底一笔一划地给陆钺描述的形象做着画像。  他开始还在认真地勾勒着那名年轻男子的模样,等到心底的潦草画像完全出来后,苏昀竟恍惚有种在描自画像的错觉。  ……他不会是对着自己的模样在看图说话吧?  苏昀两颊滚烫,他手心发热地写着,头越埋越低,最后几乎要埋进了本子里。  陆钺的声音似乎愈来愈远,全世界只剩下他心底那狂野得像爵士乐的心跳声。  镇定,苏昀,他在心底对自己这般默念道。  你可是一名见过两百多年大风大浪的神仙,见识过诸多姻缘簿里的乱象,要像身经百战一样面不改色。  于是苏昀抬起头,换上职业化的微笑,整理起手边的资料来。  “好的,陆先生,我知道了,我会为你准时安排相亲的……”  陆钺点头,“那你今晚有空吗?”  苏昀继续默念着,不能轻易心动,要尽量保持距离。  他刚要坚定地拒绝道,“没有……”  陆钺接着补充说道,“有你喜欢吃的清蒸八宝鸭,熏鸡白肚儿,烩蟹肉,蜜蜡肘子,炝冬笋……”  苏昀眼底顿时绽出激动的光芒,他喉咙一动,咽了口口水后,又硬生生地给自己圆了回来。  “……没有其他事情,我完全有空。”  他与陆晟只是去吃个饭而已,一定会全程保持与客户的距离,脸上带着职业假笑。  绝对不脸红,不心跳加速,不手脚发软。  “好,那你下班后我来接你。”  苏昀努力严肃脸地抱着资料,躬身道。  “陆先生,再见……”  陆钺又趁着苏昀弯腰的时候揉了揉他的小脑袋。  “等会儿见。”  上到车里后,陆钺一边珍惜地拿着梅花,边用另一只手翻阅着公司的报告。  坐在车前的秘书看陆钺仿若自由女神像高举着火炬般,不嫌手酸地举着那枝平平无奇的梅花,不由地贴心问道。  “陆总,我帮您拿着那枝梅花吧。”  “不用了,多谢。”  过了大约半个小时后,总觉得自己手臂也在同陆总般隐隐发酸的秘书再度问道。  “陆总,您……真的不需要吗?”  “不需要。”  秘书彻底闭上了嘴。  这枝梅花可能成功地引起了他们霸道陆总的注意力。  陆钺合上资料,轻抚着梅花的花瓣,突然开口道。  “我最近想招一个人进来,帮我整理些资料。”  “要报给人事那边进行社招吗?”  “不用,我有了人选。”    “那要去找猎头公司将那人挖过来吗?”  陆晟望着梅花,摇摇头,他缓缓说道。  “不用,但是,需要你配合我演一出戏。”第37章 给小月老投食  秘书怔了片刻,尽职尽责地问道。  “陆总,什么戏?”  演戏他可是专业的。  每次陆总快要迟到或者就根本不在公司时,他总要装作胸有成竹的模样,去让等得不耐烦的其他人相信陆总下一刻就要从天而降。  陆钺揉着眉心,思考着如何让小月老顺理成章地放弃他的本职工作,又不会让他受挫难过。  “让他辞职的办法我还在想。”  “这样,你先去千年佳缘公司注册成白金会员,指定一个叫苏昀的人帮你相亲,然后说想对我很有兴趣,想约我出来见一面。”  秘书端着咖啡的手一抖,差点就要玷污了自家老板的豪车。  “……陆总,您……”  “如果占用你的休息时间,我叫人事那边给你算最高一档的加班费,另外‘约会’时,你把苏昀留在那里后,就可以离开了。”  秘书又端稳了手里的咖啡,遵守着不打听老板八卦的职业道德,眼观鼻鼻观心地答道。  “……好的,陆总。”  “对了,陆总,您说的那家相亲公司,最近股价疯狂跳水,公司大股东质押在银行的股票已经快要跌破平仓价,而且它现金流断裂,可能无法还上欠银行的贷款,或许离破产不远了。”  陆钺倚着车椅,闭眼思考着事情,若有所思地说道。  “嗯,我知道了。”  等陆钺下班后去接苏昀时,小月老已经疲惫地瘫成了一条奄奄一息的咸鱼。  他机械地在网上找着资料,然后将自己的语气调成温柔档,开始疯狂地推销客户,将一个平平无奇的人包装成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模样。 第47章 “我们才刚分手不久,你是不是就又和这个小白脸混在了一起?”  苏昀倒吸一口冷气,这才发现自己还呆在陆钺怀里没出来。  陆钺甚至更加用力地将自己锢在了他的怀里,眯眼望着崔晴岚。  崔晴岚受到了刺激,她疯狂地对苏昀吼道。  “我告诉你,我们彻底结束了!你就和这个小白脸混在一块去吧!”  他在心底泪流满面地想到,太好了,这具肉身与她终于彻底结束了。  挨这一杯‘忘情水’,还上一笔情债,值。  陆·小白脸·钺没有否认崔晴岚的话,他轻声开口道。  “小昀,我们走吧,晚上不是说好还要看电影的吗?”  苏昀震惊地回头,与陆钺对视着,陆钺坦然地接受着他审视的目光。  他快要昏厥过去了,陆钺不开口还好,他一开口就几乎坐实了他们的关系。  还有他们什么时候说过要一起去看电影?  崔晴岚冷笑一声,“这渣男就留给你好好享受吧!”  用着她那圆规一样的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划出尖锐噪音后,崔晴岚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离开餐厅后,苏昀耷拉着脑袋,闷闷地对陆钺解释道。  “我不是那样的人。”  陆钺定定地望着苏昀,将他轻轻地拥入怀中。  “我知道你不是,别担心。”  苏昀第一次没有立刻从陆钺的怀里挣脱出来。  ……只是倚靠一次胸膛,应该无关要紧吧。  他垂着眼,头轻轻地靠在陆钺的胸膛上,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小声说道。  “你的衣服都湿了,快点回家换衣服,到时候感冒了就不好了。”  “可是我们不是说好要去看电影的吗?”  苏昀头顶呆毛警觉地屹立起来。  “……我们什么时候说过这件事情?”  未等苏昀说完,陆钺就吸了吸鼻子,鼻音浓重地失落说道。  “昨天。”  苏昀茫然地在脑海深处搜索了半天,也没有搜索到相关记忆。  无奈之下,他只好先催促着陆钺道。  “你先回家换衣服,我再陪你去看电影。”  陆钺轻声问道,“你陪我换衣服吗?”  苏昀面红耳赤地更改了动词,“我等你换衣服。”  陆钺低笑出声来,他抬手摁了摁苏昀的呆毛。  “好。”  被漆黑吞噬的房间里,男人打开房间里的落地灯,坐在沙发上,在膝上摊开一本泛黄的纸簿。  纸簿上本来一片空白,在他的指尖抚过黄纸时,一行行泛着淡淡金光的字却慢慢地显现出来。  男人的手腕上缠绕着一条阖着眼睛的白蛇。  白蛇的心脏被深深地劈开了一道,血肉翻飞的伤疤至今未愈,被男人用白色纱布细心地包扎着。  男人边翻阅着纸簿,边用指腹摩挲着白蛇的头,  白蛇则乖巧亲昵地任由男人抚摸着,又忽然一路爬至男人的肩膀,用头部轻蹭着男人的嘴唇。  男人合上纸簿,他站起身来,拉开落满灰尘的帘幕,望向窗外,对白蛇轻声说道。  “阿宴,没有人能再伤害你了,没有人。”  盘在肩上的白蛇身形一僵,忽地变作人形。  郁宴刚恢复人形,便禁不住剧烈咳嗽起来。  他瞒着男人擦拭干净手掌心里咳出的血块,从背后环着男人的腰,慵懒地将头搭在男人的肩上。  又不住地亲吻着男人的侧颊,用舌尖舔舐着男人的耳垂,环着男人腰的双臂愈发用力。  郁宴轻轻地一咬男人的耳垂,似是开玩笑又似是认真地说道。  “我今天吃醋了。”  男人侧头凝视着郁宴,伸手轻抚着他的脸颊,眼底满是心疼,嘴上却说道。  “多吃点醋有助于你恢复身体。”  郁宴凑上前去,恶狠狠的架势像是要将男人的嘴唇咬下来一块般,最终却只是轻轻啄了一下男人的唇瓣。  “哪里有这门歪理,我当年身边多一个长得好看点的伺候小厮,你都要生气到许久不来看我一眼。”  他将头埋在男人的脖颈中,神色黯然,低声埋怨道。  “我又不能自己寻上天庭去找你,只能苦苦地等你下来找我。”  男人垂眼,没有理会他的哀怨话语。  “那时多少人争着给你送男宠,你怎么又来者不拒?”  郁宴委屈地说道,“我明明一个都没有碰!那些人不过只是我修炼灵力的食物罢了。”  男人沉默不语地望着窗外,艰难地扯出一抹笑来,不知是嘲讽还是苦笑。  “那我呢,阿宴,也是你的食物吗?”  还没等愤怒的郁宴解释清楚,男人便赤着脚走回了房间里。  走到门口时,他顿住了身形,对着阴影里神色不明的郁宴,淡淡说道。  “阿宴,很快你就不必再拘束在这副身体了。”    “当然,也不必……再呆在我身旁了。”第38章 美色攻击  莫名其妙地与陆钺回了家后,苏昀坐在陆钺家里的沙发上,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中。  他和陆晟,究竟是如何从最初一开始的‘雨天相遇’发展出后续的‘游乐园约会—共进晚餐—回他家里’剧情的?  陆晟似乎将他的各种小爱好都琢磨得极为透彻,知道他不喜欢吃蒜吃香菜等种种个人口味。  难道陆晟研读过传说中的人间心理学,可以从他们俩不多的相处片段中提炼出他的兴趣爱好来?  陆钺还在主卧的浴室里洗澡换衣服。  卧室的门大敞着,水流撞击肉体与地面的哗啦啦声音隐隐约约传到客厅里。  苏昀胡思乱想着为何明明两人并不算太熟,陆晟却对他如此之好,在暴雨天时帮他挡雨送他回家,甚至还放下手中的繁忙事务陪他去娱乐园玩。  浴室里传出来的水流声音太过清晰,清晰到他无法集中心神去思考事情。  每每闭眼,眼前浮现的居然是他不小心撞见从温泉中站起、赤裸着上身的陆司长的场景。  只不过陆司长的脸换成了陆晟的脸。  晶莹剔透的水珠沿着陆司长的修长脖子滑落,沿着锁骨一路往下滚落,淌过线条分明的诱人腹肌……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十八禁不良画面?  苏昀猛地睁开眼,微喘着气,用力地拧了一把胳膊肉,警告自己立即停止这亵渎陆司长的想象。  这时,浴室的水声骤停,门被推开了一条缝隙,陆钺的声音从里头传来。  “小昀,我忘了拿衣服,你可以帮我拿一下吗?”  陆晟如此谨慎细心一人,居然在生活中也会犯迷糊劲吗?  苏昀有些疑惑地起身,走进卧室里,应道。  “好,衣服在哪里呀?”  苏昀总觉得陆钺的家与陆司长大殿里的布置有些类似。  一百多坪的屋子里摆放的装饰全是空气,只有简单的电视沙发茶几餐桌这几大件,孤零零地占领着全部领土。  他看着就莫名心疼这十几万一坪却只摆着空气的地价。  “在衣柜里,多谢。”  “好,我找找看。”  苏昀还在客厅里时,浴室的门只推开了一条能够传达话语的门缝。  而等到苏昀进入陆钺的卧室,正走到衣柜前准备拿衣服时,浴室的门却忽然被推开了大半,  陆钺只在腰间松垮垮地围了一条浴巾,赤裸的上半身完全探了出来。  “小昀,你找到了吗?”  苏昀下意识地回头一看,就猝不及防地撞上了这劲爆的一幕。  他几乎是瞬间就屏住呼吸闭上了眼睛,猛然将头扭回来,快要爆表的心跳速度飙升至顶点。  甚至因为回头的速度过快,他的半个身子都跌进了陆钺叠得整整齐齐的柔软衣物里。  苏昀的头还埋在坍陷下去的衣服堆里,他结结巴巴地说道。  “……你别出来,小心受了凉。”  受到惊吓的小苏昀狼狈地将手搭在旁边的墙壁上,支撑着自己直起身来。 第49章 零上三度,室内没有暖气,所有人都冷到僵硬得像个冰垛子,而陆晟居然能够裸着上半身承受侵入骨髓的化学式寒冷攻击。  陆钺似乎被苏昀这么一提醒,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的确应该‘冷’一下。  他转身,背对着苏昀,弯腰打了一个微弱到几不可闻的喷嚏,而后面不改色地缓缓走回到浴室里。  “……”  苏昀眨眨眼,盯着陆钺的背影,愈发怀疑起这位陆总的真实身份来。  他故意在陆钺就要走进浴室时,走出卧室,并且顺手将门带上。  “陆晟,那我先在客厅坐着等你。”  陆钺瞥了眼一看就知道在偷偷琢磨些什么‘阴谋’的小月老,应道。  “好。”  他换好衣服,刚踩着拖鞋踏出浴室门,就看见了换上深红月老袍、坐在卧室小沙发上织着红线的苏昀。  小月老隐着身,见他出来后,立刻精神抖擞地站起来。  就要以一种就要当场扭上一曲秧歌的热情洋溢劲儿扑至自己面前。  陆钺知道,小月老开始要考验他‘视而不见’的能力了。  他坐在一角的沙发上,不去看他在自己面前是如何蹦跶的。  苏昀则铁了心要探索出陆晟究竟能不能看到自己。  于是他重新恢复了神身状态,又隐了身,蹑手蹑脚地走进卧室里。  打算等陆晟一出来,他就立刻冲过去,通过花式手段吸引他的注意力,牢牢地抓住他的目光。  去试图证明他是能看到自己的。  严阵以待的苏昀看到陆钺一推开门,眼眸蓦地一亮,他将手中的红线往旁边一抛。  就要冲过去在陆钺面前跳曲天庭经典的老年神仙养生健身操时——  地上一条横亘房间的红线阻挡了他探索真相的步伐。  脚下被猛地一绊,苏昀整个人呈大字状地朝光滑地板扑去,与地板来了个亲密接触。  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月老泪满襟。  陆钺忍不住抬头,无奈地看了眼小苏昀:……  他本打算眼观鼻鼻观心地无视小月老,却没料到小月老还没冲到自己面前,就遭遇了惨烈的一摔。  苏昀晕头转脑地抬起头来,头顶呆毛混乱地一会蹭一下立起来,一会又蔫了吧唧地倒下去,来来回回好几次。  他顽强地从地上站起身来,谨慎小心地走到陆钺面前。  陆钺还坐在沙发上,头低垂着,用毛巾简单地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仿若小月老根本不存在一般。  苏昀则像运动员做准备动作似地好好伸展了下四肢,准备好了要跳一个重焕青春、激情四射的返老还童健身操。  假如陆钺能够看见自己,视线绝对会被自己这套高难度的优美健身操所吸引。  看着小月老在拉伸着腿,陆钺突然起了逗弄的心思,他微扬高声音,转头对客厅的方向喊道。  “小昀,你在做什么?”  苏昀傻眼了,脚下一打滑,原本的压腿动作差点直接进化成劈叉。  他从原地一跃而起,赶在陆钺出去探查情况前飞奔了出去,气喘吁吁地坐在沙发上,倒拿着旁边的报纸。  “我在看报纸呢,你好了吗?”  陆钺走到门旁,望着故作严肃地盯着倒过来报纸的苏昀。  “我擦擦头发就好,小昀,你声音怎么有点喘?”  苏昀盯着娱乐版块,他沉痛地胡编乱造道。  “看到了报纸上登的一则灾难新闻,救援情况还没有出来,我紧张。”  陆钺眉微微往上一挑。  “这样吗?小昀,报纸正着看,会比较方便。”  苏昀的严肃表情快要绷不住了,他迅速将报纸倒了过来,尴尬地解释道。  “刚才我倒过来是为了看谜语的答案。”  陆钺眼底流露出几分笑意来,他了然地点点头,又重新回房间开始擦起头发来。  他前脚刚走进房间,小月老后脚就又隐身跟了过来,开始生疏地跳起了月老司的休息健身操。  陆钺看过月老司全体月老在蟠桃会上表演这套尴尬度惊人的操。  只是那时秦无缘大抵是筛掉了苏昀这种跳起来像在卖萌而不自知的人。  苏昀一板一眼地认真跳着,小胳膊小腿努力伸展开来,呆毛兴高采烈地晃着。  居然有点像扎了满背苹果、快乐地舒展着手脚的小刺猬一般。  苏昀边跳,还边紧紧地盯着陆钺脸上的表情。  有时候甚至会猝不及防地凑到陆钺跟前,仔细地观察他的神色变化。  而陆钺的视线总是忍不住向苏昀那里飘去,揉搓头发的动作愈来愈缓慢。  好几次,他刚转移到小月老身上的视线都差点被捕捉住。  陆钺也只能故作镇定地望着小月老……身后的墙壁。  陆钺掩饰得极好,苏昀几乎难以判断他有没有看到自己。  但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便难以再拔除出心中。  苏昀下定决心,决定再释放一个大招出来。  娘说过,高冷的人笑点一般都很奇怪,比如他掌管天下梅花的花神爹。  他爹不苟言笑,是个天生的冷漠性子,也就只比陆司长亲和那么一点点。  但每次听到他娘讲冷笑话时,爹都会破功地笑出声来,心情也会好上许多。  他煞有介事地从储物灵袋里掏出一本《冷到暖气都无法救场的冷笑话全集》,清了清嗓子,准备给陆钺逐条念出来。第40章   如果陆钺能够看到他,相应的,也就能够听到他发出的声响与说话的声音。  “小明在地上走着走着突然脚底一酸,低头一看踩到了柠檬。”  “什么叫做笑里藏刀?就是,哈哈哈哈哈哈刀。”  “小明在医院里输液,输到一半就开始狂笑,别人好奇地问他笑什么,他说,他笑点滴。”  就像在表演诗朗诵一般,苏昀站在陆钺面前,声情并茂地给陆钺念着冷笑话。  陆钺则差点要低笑出声来。  冷笑话并不好笑,但一本正经地用感叹调念冷笑话的小月老则十分可爱。  这只小月老有时候甚至还会配上丰富的肢体动作,以及悬满了问号的疑惑表情,用实力演绎出冷笑话的冷点和笑点来。  陆钺觉得自己如果再听小月老念个五分钟,就可能真的要控制不住地笑出来,然后暴露自己的凡间身份。  于是他拿起一旁的手机,播放了一首听起来就轰轰烈烈红红火火的乡村爱情歌曲,试图掩盖小月老念冷笑话的声音。  “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绵绵的青山脚下花正开……”  苏昀的声音卡顿了,他听着那雄浑奔放的歌曲,不甘示弱地加大了声音。  “心!狠!手!辣!的小明啊!他舔了下自己的手!竟被辣哭了啊!”  速来冷漠到连有笑意都万分罕见的陆司长用手扶着自己的额头,深深低着头,忍笑着的身体微颤。  小月老甚至还凑到他的耳朵旁,大声吼道。  “香蕉有一天走在路上,觉得太热了,就把自己的衣服给脱掉,然后就摔!倒!了!啊!”  那声‘啊’尤为销魂,就像长在了陆钺的笑点上一般,他的身子忍笑忍到颤抖得更加剧烈了。  陆钺深呼吸一口气,收拾好脸上满满的笑意,转做无事发生的平静表情。  他关掉音乐,站起身来,耳旁刚开了个头的‘小明’话语瞬间被掐了声音。  只见小月老一气呵成地完成‘关书——将书塞进储物灵袋——旋风似地刮出去——坐在沙发上乖巧无辜地望着自己’数个动作。  苏昀有惊无险地坐在沙发上,镇定地朝陆钺打着招呼。  “陆晟,你好了吗?”  刚才陆晟几乎毫无反应,就是听歌听得太激动了,整个身子好像随着节拍在晃。  ……难道只是自己多心,陆晟真的看不见自己?  陆钺倚着门,右手滑动着自己的手机屏幕,轻声开口道。  “我换好衣服了,对了,我记得你好像喜欢冷笑话,给你分享一则冷笑话。”  “从前有个人叫小明,小明没听见。”  苏昀倒吸一口冷气,嘴巴微微张大,他震惊地望着陆晟。  ……他怎么总觉得陆晟是看到了自己的作妖全过程,然后运用了高级的反讽手法?    陆晟的神情却没有半分不正常,只是有些疑惑地看着自己,叹道。  “小昀,不好笑吗?”  苏昀努力往上扯了扯嘴角,用上坟的沉重心情说道。  “好……好笑。”  自己‘喜欢’的冷笑话,自己努力笑,出,来。 第51章 小财神心酸地抹了抹眼泪,看向陆钺身后的苏昀。  “你就是那名神魂入世的月老吗?你好,我叫祝云越,我们以后就是室友了。”  然后他又将井黎介绍给苏昀。  “这是井黎,买彩票就找他,一定会中奖,就是要付出点代价。”  苏昀迟疑地确认道,“室友?可是我好像是和斐容住在一起的?……”  “聚财司给我们租的是四人间,我和井黎住一间房,你和斐容、还有一名司命住另外三间房。”  苏昀沉默了半晌,问道,“聚财司……真的没有钱吗?”  就连斐容上仙也得跟他们挤这一百来坪的房间么?  在天庭,金子比不上玉石贵重,玉石则不及灵石珍稀。  而聚财司的大门与牌匾俱是玉石嵌珍稀上品灵石打造,财神们嫌弃金子俗,金子一般只用来铺地。  所以当苏昀第一次被司长娘带去聚财司时,竟有种无处落脚的痛苦感,只怕脏了那满地闪瞎眼睛的金子。  祝云越无奈地解释道。  “……我们司长说,聚财司虽然掌管人间财运,但不能轻易扰乱秩序,若让神仙们随意带金子下来,会造成人间通货膨胀,最后带来一系列不可预估的灾难。”  “所以,必须让神仙们通过自己勤劳的双手去致富,毕竟不会饿死,所以多限制一点规矩比少一点要好。”  苏昀无语凝噎,唯有心酸的两行泪默默淌下。  脱贫尚是第一步,致富仍需努力。  在司长‘你怎么就这样抛弃了大家’的沉痛眼神注视下,祝云越牵着井黎,步伐轻快地离开了办事处。  “那我们先过去了,等下见!”  “好。”  像白发苍苍的年迈老人般,处长背着手,佝偻着腰,行动缓慢地踱进了办事处。  他连声感慨道,“办事处后继无人呐,后继无人呐……”  画风悲伤沉重的处长旁边,苏昀欢快地跟着陆钺回了房间,同他激动地分享着在天庭的经历。  “陆监司……不,陆钺,你怎么来办事处了?”  “拿些东西。”  “陆钺,这次回天庭我见到了你们的陆司长!我还去了陆司长的大殿,陆司长家里有好多朵柔软万里云!”  谈到陆司长时,苏昀因为感冒而发沉的声音都清亮了不少。  “嗯,我看到你和司长一起参加了蟠桃宴。”  苏昀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就是陆司长顺手带我去解决食物浪费问题的。”  “最近天庭都在传一则消息。”  “嗯,什么消息?”  陆钺回过头,凝视着苏昀,一字一顿地说道。  “他们说你和司长就要成婚了。”  小龙是愈发佩服陆钺的演技了,简直想给他现场鼓掌叫好。  说出‘司长’这三个字时陆钺面不改色,脸不红心不跳,就像在说无关要紧的人,而不是自己一样。  苏昀一只脚刚踏上楼梯,听到这番话被吓得直接踩空,整个人差点滚落下去。  他深深地怀疑起自己的耳朵是否错误地接收了主语。  他,和,陆司长?成婚?  苏昀结结巴巴地解释道。  “什……什么成婚?怎么可能,绝对的谣言!被你们陆司长听到了是要被扣工资的!”  “司长没有否认。”  扑通一声,震惊过度的苏昀脚底一个踩滑,直接连滚带摔地跌到了楼梯底下。  他揉着摔疼的屁股,艰难地站起来。  “……肯定是你们司长太忙了,就懒得管,但这肯定是谣传。”  小月老一副‘你不要吓我’的委屈表情,陆钺只得放轻了声音,转移开话题。  “你认识奚焕司长吗?”  苏昀认真地思考了半天,犹豫着问道。  “是由副司长升职的奚焕司长?”  陆钺上楼梯的速度愈发缓慢,直至最后完全顿住了脚步,心情莫名低落。  “你和他很熟吗?”  苏昀托着腮,皱着小眉头冥思苦想了好一会儿,脑海中‘奚焕’的人名却总是无法与正确的面庞对应上。  他仰头茫然地望着陆钺,只得实话实说。  “说实话,我不太记得他长什么模样了。”  陆钺:“……”  很好,这是他最想听到的回答了。  陆钺稍微放下心来,又继续借着‘陆监司’的身份问苏昀道。  “你和斐容关系很好吗?”  苏昀迷茫地摇摇头,“我们第一天见面,第一天认识。”  “你觉得他如何?”  苏昀又皱着小眉头沉思了许久,无法憋出半句合适的‘与斐容会面感想’。  “……没有什么想法。”  甚至想与他保持适当的距离。  陆钺听到了满意的回答,嘴角微微上扬,原本雨天般阴郁低沉的心情蓦地明媚了许多。  还没有等他问有关‘陆晟’的问题时,小苏昀先故作沧桑地叹了口气,四十五度角仰望天花板上的吊灯。  “陆钺,我有个疑惑。”  “嗯?”  “我下凡是为了帮一个叫陆晟的人牵红线,可是他好像……能够看到隐身的我?”  陆钺握着水杯的手微微一抖:“……”  苏昀继续苦恼地倾诉道。  “我偶然间发现他能够看到姻缘花,但是普通人是无法看到姻缘花的,只能看到一枝枯树枝。”  “然后我就合理怀疑他能够看到隐身后的我,可不知道是他掩饰得太好,还是真的看不到,我目前还不能确定。”  陆钺故作镇定地接着喝水,“……应该不能,或许只是那朵姻缘花与他有什么联系,他才能看到。”  “或许姻缘花的确比较特殊,我还是再问问我们司长吧。”  陆钺心下蓦地一沉,水杯里的水微晃着荡出杯口。  ……秦无缘上次告诉过他,姻缘花只有神仙才能看到,就连白璃也无法看到。  苏昀没有再费力地通过铜镜呼唤秦无缘,而是掏出手机,干脆利落地发送了视频通话邀请。  司长在人间,果然就方便沟通多了。  嘟嘟声响了许久的通话忽然接通,苏昀正要惊喜地唤道‘司长’时,却见手机屏幕被白璃的脸塞满了。  ……见面第二天就开始同居了?  司长与白璃旧情重燃的速度是不是有点过于猛烈了。  “司长呢?”  白璃盘腿坐在床上,帮秦无缘叠着衣物,他低着头,宣示主权般地说道。  “他还在冲凉。”  “……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  “没事,现在还不打扰,等下你不要打过来就行了……缘缘,疼疼疼……”  白璃话刚说到一半,就被秦无缘揪着耳朵拎下了床。  “街头流浪卖艺也好,找个三十一宿的旅馆窝着也罢,我家装不下你这尊大神。”  见白璃可怜地嘶嘶连声叫唤,苏昀极小声地劝秦无缘道。  “司长,你好不容易才找到他的……”  他或多或少地能理解司长想接近白璃又不敢靠近他的心情。  因为白璃的前几世,几乎都是为了保护司长而死的。  司长或许是真的害怕了,也真的就如他一开始对白璃所说的那句‘看到你没有断胳膊断腿,平平安安的,我就放心了’一样。  只要他平安快乐地好好活着,即便再也回忆不起前世的种种因果情缘,司长都无怨无悔了。  可是现在看来,快要踏入仙门的白璃似乎差不多恢复前世的记忆了。  不然也不会一见面就死死缠着司长不放。  “那你这里多少钱可以住一晚?给我一个地板价最好。”  “大门外的地板,不要钱也能住。”  “那你床的另一半位置要多少钱?”  “无价。”  白璃一拍手,一副‘真是巧了’的震惊模样。 第53章 道了‘晚安’的苏昀果然没有合上眼睛入睡,而是在忙着收拾东西。  见陆监司又突兀地出现在房间里,苏昀奇怪地打量了下陆钺。  “陆钺,你刚才是遇到妖怪了吗?怎么突然就走了。”  陆钺轻轻摇头,“另有事情缠身,对了,你要注意斐容,不要与他靠得太近。”  苏昀折叠衣服的手一滞,他回头,小心翼翼地问道。  “斐容怎么了吗?”  他不担心斐容,只担心自己的小命。  上次那杀人幻境的主人究竟是谁,监罚司也都还在调查当中。  陆钺继续给小苏昀打着预防针,避免单纯的小苏昀被他迷惑住。  “监罚司怀疑他与一件案子有关。”  “好的!多谢陆监司……”  苏昀总是忘记不要用尊称这件事情,他及时刹车改口道,“……谢谢你!”  陆钺颔首,随手捡起沙发上堆成几摞的时装杂志。  “怎么突然买了这么多时装杂志?”  “我最近在‘千年佳缘’上班,上司告诉我,我必须要和客户保持长期的沟通与交流,尽量能让他们能在相亲服务得到个人形象的提升。”  苏昀从衣服堆中抬起头来,他认真地说道。  “所以我决定要给陆晟多发发时装服饰搭配的指南。”  “他总是一身出席葬礼似的沉肃黑色,款式也一模一样,太浪费他的身材与模样了。”  苏昀握紧拳头,下定决心说道。  “我最近找到了一家时装店的销售兼职,我打算借时装推销人员的身份,每天给陆晟发匿名短信,告诉他最新季节的时装搭配。”  “绝对能将他包装成行走的荷尔蒙,打造成吸引所有小受目光、燃烧着熊熊欲望之火的顶级霸道总裁。”  只想吸引小月老目光的陆钺:……  “如果陆晟将这些短信当成了垃圾短信,没有买衣服怎么办?”  “……那我就努力打工,砸重金给他买衣服,然后借口他是第一千位幸运顾客,将衣服送给他。”  而后苏昀又掏出了手机,打算给陆晟发消息。  “对了,我都差点忘记问陆晟后天有没有时间来时装店一趟了。”  陆钺眼睁睁地见着苏昀打开了短信界面,迅速地编辑好短信,点击了发送。  他是不是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  【信息正在发送中……】  电光火石间,陆钺猛地想起来他瞬移来去间,还是忘了把手机调成静音状态。  手机嗡得一响后,眼见着他给小月老特有的短信备注铃声就要响起来时——  苏昀一抬头,陆钺又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房间里,只余下刚才那声铃响的余韵回荡在空中。  ……又是哪个磨人的小妖怪吸引了陆监司的注意力?  瞬移回家里后,‘亲爱的老婆大人来短信啦,亲爱的的老婆大人来短信啦’不停地大声响着。  这是小龙心血来潮设置的短信铃声。  那天小龙无所事事地数了三十遍窝里的黄金宝石,又刷了一下午的网购平台,顺口问他要不要给小月老一个‘特别’的短信铃声。  他没多想,随口应了个好。  小龙就恶趣味地给苏昀标志了一个独一无二的短信铃声。  陆钺却不觉得这铃声刺耳或者是吵得头疼。  等欢快的短信铃声完全响过后,他才打开苏昀发来的短信。  【陆晟,下周你有时间去逛下市中心新开的‘given’时装店吗,我觉得那里的衣服挺适合你的,我想陪你挑几件衣服,争取提高你相亲成功的几率】  【好,吃了感冒药了吗?不要发展成重感冒了】  苏昀心虚地看了眼还没拆封的感冒药。  【吃了,晚安!】  【晚安,我很担心你的身体,记得要早点休息】  苏昀久久地凝视着那句‘我很担心你的身体’,指腹轻轻地摩挲着手机屏幕,带着几分傻气地甜蜜笑了起来。  傻笑了不到一分钟,他又板起小脸,继续收拾起东西来。  他是个莫得感情的小月老与时装推销人员,不能每天都在妄想与客户发展出什么关系来。  在‘千年佳缘’上了几天班后,就连没有什么上班经验的苏昀也嗅出了公司快要破产的悲惨气息。  公司的资金链突如其来地断掉,欠银行的一大笔贷款无法还上,压着的大小合作方的合同尾款更是没有着落。  银行与公司商谈催债无果,已经着手准备起诉公司。  随着几篇分析‘千年佳缘’财务危机的文章上了媒体头条,公司里上到本就心知肚明的高层,下到每天专心扫地的大妈大叔们,全都知道了这则消息。  被解雇的人哭丧着脸说会遇到更好的,找下家的则勇敢地裸辞。  还没有做好打算的人则一边心不在焉地继续工作,一边催着没有到账的工资。  眼见着身边工位的人都递交了辞呈,开始收拾东西走人时,苏昀还惦记着陆晟尚没履行的合同。  合同上约定公司必须给陆晟安排至少五场约会。    苏昀还在苦恼着如何给陆晟找到合适的人时,一名戴着金丝眼镜的年轻男子便推开了公司的门。  他扫视了一圈办公区,犹豫着问道。  “请问苏昀在吗?”  苏昀连忙站起来,“我在,请问您有什么需求吗?”  进来的年轻男子正是陆钺的秘书。  “我想办一张你们公司的白金会员卡。”  苏昀正想着如何委婉地提醒他不要做冤大头,趁早推门离开快要破产的公司时,王经理先热情地迎上去,引导他交了会员费。  苏昀一脸无奈:“……”  半小时后,新出炉的林·白金会员·秘书坐在了苏昀对面,捧着热气腾腾的清茶,按着陆钺的吩咐,跟苏昀描述起了他‘喜欢’的‘男友’模样。  “男人,长得帅,身高187,性格高冷,从早到晚就只有几句‘嗯’‘可以’‘不行’‘重做’……”  苏昀越听越困惑,不知道面前这年轻男子给自己找的是男友还是老板。  但是他一提到性格高冷的人,苏昀几乎是下意识地想起了急冻大冰块——陆晟。  在将陆晟的资料给男子过目之前,苏昀皱着小眉头,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语重心长地劝道。  “脚踏两条船是不好的。”  林秘书已经眼尖地看见了苏昀怀里陆总的资料,正想预定下与陆总的‘甜蜜约会’,而后功成身退。  他有些发懵,“啊?”  苏昀看着林秘书尾指上由浅红转变为深红的红线,准确无误地道出了他的恋爱状况。  “林先生,你和你的女朋友已经在一起了五年,即将走入婚姻殿堂,你和她一直两情相悦,会白头偕老的。”  “所以,相亲什么的,就没有必要了吧?”  林秘书捧着茶杯的手一个不稳,震荡着的茶水微微洒出了杯面,溢在了桌面上。  这个人说的与他的真实情况分毫不差。  陆总看上的人……居然还会算命看姻缘?第43章   事已至此,他只能硬着头皮往下扯,还不得不将自己的表弟拉下了水。    “其实是我的表弟喜欢上了一个叫做陆晟的男人,他脸皮薄,不好意思来相亲,只好叫我代替他出面。”  说着,他便将表弟的照片递给了苏昀。  抱歉了,表弟,老板有命,他不得不从。  听到有人喜欢陆晟,甚至还想与他见面约会时,苏昀心脏微微一疼,神色黯然了几分,照片被他用力的手捏得微皱。  驱散掉心底那股莫名的醋意,他凝神打量着照片里笑得一脸灿烂阳光的男子。  “这就是……你的表弟?”  虽然没有看到真人,但苏昀凭借面相草草地看一眼,也能大概确定这人是直男,且八成快要寻觅到真爱了。  林秘书见苏昀盯着那张照片直皱眉头,心里不仅又咯噔一下,有种被识破骗局的不祥预感。  这位小兄弟……不,大师,难不成又凭一张照片算出了他表弟不喜欢男人吧?  苏昀不确定地重复问道,“你表弟……真的喜欢男人吗?”  林秘书在心底已经想好了如何花重金请客谢罪,他斩钉截铁地确认道。  “对,他喜欢男人。”  苏昀疑惑地又将视线投回照片上。  ……难道自己算错了?  “好,请问您有您表弟的资料吗?如果没有资料,我可能不能代您联系陆晟先生。”  林秘书不停地用纸巾擦拭着自己额头渗出的汗水,比参加商业谈判还要紧张。 第55章 “照你这么说,我是不是应该一动不动地等着噩耗来袭,反正命运就是这样,不如不挣扎,直接全盘接受就好了?”  没有再与年轻男子多费口舌,她面若冰霜地拢好了风衣,大踏步经过年轻男子。  “疯子,一派胡言。”  年轻男子低下头,嘴角忽地勾起一抹笑来。  “再过一分钟,救护车将会发生车祸而耽误了你父亲的最佳治疗时间,两分钟过后,你父亲将在家里死亡,之后所有事情重回原点。”  崔晴岚忽地顿住了脚步,手微微攥紧,精心做的尖锐美甲深深地刺进掌心肉中。  “虽然不知道你是谁,但我能肯定,你愿意告诉我这些事情,必然不是出于什么好意,你想要什么?”  “我是司命,掌世间祸福生死,我来告诉你这些事情,不过是为了给你一个改命的机会罢了。”  崔晴岚听到年轻男子说自己是司命时,吐出口雾白色的烟圈,不屑地嗤笑了一声。  “改命,你要什么?”  年轻男人摇摇头,“不是我要什么,而是你要什么。”  手指焦躁地夹着烟,崔晴岚瞥着年轻男人,嘲讽地说道。  “我要什么?司命大人,我比不得你们神仙‘无欲无求’,我贪婪得很,我希望父母长命百岁,希望公司能够壮大发展……”  年轻男子打断了她的话,淡淡地说道。  “寿命,十年寿命帮你改变公司破产的命运,二十年寿命帮你父母延寿。”  将要燃烧殆尽的烟头焚至指间白嫩的肉上,崔晴岚毫无知觉似地死死盯着黑漆漆的下水道。  被撕得粉碎的彩票碎片还安静地反射着诱人的光。  她抛掉指间烟头,又低头挡着风,重新点燃了一枝新的香烟,直白地说道。  “我不相信你,你如何……”  再抬头时,她的双指微微一松,燃着火光的香烟轻轻地坠落在地上。  崔晴岚怔怔地微张着嘴,大脑断了线似地一片空白。  ……不过是低头抬头的瞬间,面前的人便悄无声息地换了。  已然不是原来那个‘年轻男人’,而是真正的神仙。  未亡人着一身白衣,宽大飘逸的衣袍在寒风中上下翻飞着,仿若不沾染任何一丝一毫肮脏凡尘,雕着白蛇的银冠束起墨发。  他眉眼温雅俊逸,五官比画中人还要精致几分,如被仔细精心雕琢过的温玉一般。  未亡人从袖中拿出一本漾着金光的姻缘簿,翻至记载有崔晴岚命格的那一页。  他用指尖轻轻拂过书页上的一行字,那行字顿时光芒大盛,对崔晴岚温和地笑道。  “若你不相信,我可以帮你父亲延长一天的寿命,等明天彩票结果出来时,你再决定要不要用寿命换取全新的命运。”  从这人的惊艳容貌中回过神来,在商场混迹多年的她敏锐地察觉到原先的年轻男子不过是名无关紧要的傀儡。  而眼前这名司命,才是真正隐藏在幕后操纵一切的人。  他面上笑得温柔和善,气势却极为慑人,仿佛只是轻描淡写的一眼扫过,便能看透她内心所有的犹豫不决与挣扎。  那股坠入深海一般无助绝望的恐惧自她内心深处涌出,崔晴岚强行镇定下心神。  “请问我该怎么称呼您?”  未亡人合上命格簿,似乎有些讶异崔晴岚会问他这个问题。  “我没有名字,你便唤我司命吧。”  崔晴岚回过头,手微微攥紧,她死死地盯着下水道。  “可是那张彩票已经被我撕碎了……”  未等崔晴岚说完话,未亡人便无奈地摇摇头。  “你撕碎的不过是一张废纸罢了,不是命运。”  “明天彩票结果公布时,若你愿意付出寿命的代价,这张彩票上印着的就是最终的中奖号码,若不愿意,这便是一张废纸。”  他递给崔晴岚另一张彩票,意味深长地问道。  “你明白了吗?”  铭记着谈判桌上绝不露怯的精髓,崔晴岚故作平静地接过彩票,话语却不可避免地带上了些颤音。  “那我等着明天彩票的公布结果。”  她刚接过彩票,不过一个呼吸的瞬间,那人就又无声无息地消失在面前。  恍若一场无法辨别真假的梦般。  崔晴岚捏紧了手里的彩票。  如今……也只有这张轻飘飘的彩票还有着真实的分量。  出租屋的门口前,苏昀紧紧地揪着陆钺的袖子,无奈地说道。  “陆钺,你真的没必要帮我搬家……那些家具本来就是你的,这么一搬,你以后回办事处时该怎么住呢?”  就在他要搬离办事处的时候,神出鬼没的陆监司忽然闪现在办事处门口,并且提出要帮他搬家。  他十分感动地拒绝了。  同时亮出了自己的储物灵袋,表示一穷二白的自己只用灵袋就可以带走所有行礼。  陆监司又表示他可以把房间里的所有家具都带走,毕竟他以后也不会再住在办事处了。  他感动得眼泪汪汪,但是又坚定地拒绝了。  然而,还没等他绞尽脑汁地憋出一个合适的拒绝理由,陆监司轻轻一拂袖,便将所有家具都收至宽袖中。  随后就带着他体验了一趟心跳过高警告的刺激瞬移,两人刹那间瞬移到了出租屋的门口。  再然后,在出租屋的门口,他几乎要挂在陆监司身上一般,死死地拉着陆监司的宽袖。  害怕他再轻描淡写的一个拂袖,所有家具就出现在出租屋内,被安排得整整齐齐。  而他,这个只会灵术课本上一千零八条普通灵术的小月老,是无法再将家具收回去,还给陆监司的。  简,直,要,死。  陆钺不容拒绝地说道,“无妨,家具在办事处留着落灰也是浪费。”  没等苏昀拒绝,他忽然微皱了眉头,望向窗外。  “你看,街上的那人,是你要牵红线的陆晟吗?”  苏昀的注意力果然全被‘陆晟’这两字吸引过去了。  他下意识地松开衣袖,连忙跑到窗前,紧张地盯着窗外繁华的街景,却左看右看都没有看到陆晟。  虽然知道苏昀关心的还是他自己,但是陆钺总有种莫名吃味的感觉。  他,绿,他自己。  苏昀回头,疑惑地问道,“没有啊……啊!陆钺……”  再度回头时,家具们已经一应俱全地被安排在了最合适的地方。  一家人,总是要整整齐齐的,无论搬不搬家。  ……原来那句‘陆晟在街上’只是一个诈而已。  苏昀叹了口气,知道自己是无法推拒陆监司的这番好意了。  “谢谢你,陆钺,有空我请你吃饭吧。”  陆钺颔首,“好。”  小财神祝云越睡眼惺松地推开房门,黑眼圈浓重得像刚从煤矿里上来,字里行间都带着一股浓浓的困倦。  “谁啊?噢,苏昀啊……欢迎欢迎……”  说完,他又打了个长长的呵欠,仿佛给他一张床,他就能睡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般。  “到时候我再给你补个欢迎仪式,昨晚熬夜加班,我快猝死在石头前了……”  “……石头?”  小财神憔悴地从兜里掏出一块约莫泛点金色的石头。  “施了整整一天的点石成金灵术,可惜人间灵气稀薄,这块石头也不争气……我快要放弃了,不如去搬砖挣钱。”  那青灰色的石头通体也只有一个指甲大小的地方带了点金色,说它是金子实在是太寒碜了24k纯金。  小财神潸然落泪,抽噎道,“好想从我们司某个不起眼的角落凿块金子带下来……”  苏昀想起了铺满金砖地板的聚财司,又想起聚财司的名言‘我们司只有金子最不值钱’,再度陷入了沉默。  这时井黎回来了,他将一袋新鲜的蔬菜放在桌上,微皱着眉,又是心疼又是不赞同地说道。  “司长会把你点成小金人的。”  小财神探头望了眼购物袋,从房间里端出了飘着半根菜叶的泡面,惨兮兮地说道。  “井黎,你今天打算做饭吗?我都已经泡好了泡面。”  “吃泡面对身体不好,你最近熬夜多,不要再吃泡面了。”  小财神盯着面色不自然的井黎,突然发问道。  “井黎,你不会是又背着我去买彩票了吧?”  井黎不答,闷声不吭地开始洗起菜来。  小财神着急了,蹲在井黎面前,生气地揉捏着井黎冷峻的脸。  “我不是跟你说不要去买彩票了吗?你难道忘了上次中了十万块后,每天快把自己倒霉死的事情了吗?”  井黎停下手里洗蔬菜的活,轻叹一声。  “我是买了一张,但人间财运最近有变数,我想通过买彩票来试一下财运的流向。”  苏昀虚心请教道,“买彩票一直能中奖不好吗?为什么不让井黎去买彩票呢?”  小财神内疚地摸了摸井黎的头毛,向苏昀解释道。  “根据运气守恒原则,转运总是要付出代价的,比如井黎去买彩票中了一个亿,那么他接下来一年内都会极其倒霉,喝凉水塞牙不过是倒霉的最轻级别。” 第57章 隐身后,原本紧张到快要窒息的苏昀瞬间满血复活。  就像藏在老师视线死角的学生一般,嚣张恣意,是全世界最放荡不羁的崽崽。  他站起身活动了下筋骨,而后大佬领着一群小弟出街似地迈着大步,走到陆钺面前。  正想解气地瞪他一眼时,却正好对上陆晟含着淡淡笑意的眼眸,周身气势瞬间弱了下去。  他硬生生地偏过了头,耳垂烧得通红,底气不足地僵硬转过身去,走到一旁。  高经理见陆钺转头凝视着空气,原本冰冷的眼眸越发柔和起来,不清楚这位客人陷入了什么甜蜜的沉思中。  她小心翼翼地出声提醒道。  “您好?最近店里刚到了最新季的限量款,您可以看一下……”  陆钺颔首,大致估量了下苏昀的身材,开始帮苏昀挑起衣服来。  “多谢,我看看。”  陆钺看似随意地拎出一件衣服,然后对照着面前的空气——也就是隐身后的苏昀,比划起来。  苏昀的小脑袋随着陆钺挑衣服的动作转着,从衣服架上挂着的衣服转到陆钺骨节分明的手上,再移回到自己的身前。  他疑惑地看着那件高领毛衣,只觉得尺码和陆晟的身材对不太上,仿佛小了一号左右。  倒是挺适合自己穿的。  陆钺接连挑了几件尺码明显小一号的衣服,次次都微眯起眼,对一旁隐身的自己比划着。  每度见衣服就要与自己亲密接触时,苏昀都屏息敛气,直把自己当成了一座人形模特。  可无论自己是在他的左边右边后面,还是前面,陆晟总能精准地将衣服放在自己的面前。  苏昀又将那个‘陆晟是不是可以看见自己’的疑惑提上了日程。  他盯着陆钺的神色,试探着开口。  “这件衣服很难看。”  陆钺神色不动,他将衣服交给高经理,淡淡地对高经理说道。  “包起来。”  苏昀绷紧着的一根弦微松下来,陆晟应当是听不见他在念叨什么的。  ……不过这些衣服陆晟又是买给谁的?  在苏昀胡思乱想的半个小时内,陆钺不紧不慢地逛了一圈店里,差不多挑了数十件衣服和两副墨镜,与一个钱包。  陆钺看都不看吊牌,一言不发地拎出衣服,对苏昀比划一番后,再递给高经理,示意帮他包起来这一件衣服。  吊牌上的价格似乎只是一串无意义的数字,而不是钱包里的真金白银。  苏昀仿佛听到了陆钺的钱包与信用卡嚎啕大哭的痛泣声。  高经理不知道有多喜欢这种沉默不挑刺、疯狂买买买、甚至连彩虹屁都不需要的顾客。  到最后,她俨然成了陆钺的人形购物袋,机械地接过衣服,脑海里购物额的分成蹭蹭蹭地往上翻。    结账时,陆钺正要付钱时,他忽然挑出那件苏昀说难看的衣服,放到一旁。  “这件衣服不用算了。”  而后他平静地刷卡付账,pos机咔擦咔擦地打出极长的一串小票,小票上的总金额累计起来,直叫苏昀目瞪口呆。  苏昀莫名觉得陆晟与花灵石不问存款余额的陆司长有点像。  陆司长那时也是如此平静地掏出天庭中央灵石管理中心的记账卡。  卡上金光一闪,半座大殿的万里云瞬间划拨到陆司长名下。  卷起袖子看了眼表,距离八点钟还有半个小时,陆钺看着那排成一列的整整齐齐的包装袋,微皱起眉来。  “我可以先放在这里,等下八点再回来拿吗?”  高经理明白陆钺是与苏昀有约,她立刻帮陆钺将购物袋收好,放在柜台下方。  “好的,先生,您到时再回来拿就好了。”  “多谢。”  等陆钺离开店里后,苏昀才有惊无险地解除了隐身状态。  他理好衣领,将衣服的褶皱抚平,重新走到高经理身边。  高经理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迷茫地问道。  “小昀,你刚才在哪里躲着?我怎么没看见你?”  苏昀支支吾吾地用手乱指着,手指头大范围地摇晃了半天也没有一个准确方向。  “高经理,就是试衣间那里……”  随便瞎指了一处隐蔽地方,苏昀又很快转移开话题来,他从地上捡起刚才陆钺没有拿走的小票。  看到庞大的总金额时,他的呆毛都快被吓得蹦离了头顶。  “……这这这……”  陆晟这是轻描淡写地一刷卡就花出去了他差不多一年的房租?  高经理向他投来感激的目光。  “小昀,感谢你给我们店介绍了这个客户,我们这个月的销售指标提前了二十天完成。”  苏昀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我也不知道他居然那么有钱,那么……”  ……那么花钱如溃了堤的洪水,一发而不可收拾。  苏昀傻站在原地,手里紧捏着那张小票,久久没有从那巨大的金额中回过神来。  他之所以约陆晟来这家店,不过是他想带陆晟来试下衣服,他再努力攒钱送给陆晟一件衣服。  现在看来,陆晟这趟购物带给他的提成就足以让他买一件衣服了。  眼见着就要到八点了,苏昀连忙在试衣间换上平常的衣服,正推开试衣间的门时——  就撞上了等在试衣间门口的陆钺。  高经理在旁边小心地觎着当场傻在原地的苏昀的神色,欲言又止。  ……陆晟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  陆钺的神色倒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只是微微有点讶异。  “小昀,你来得这么早?你在试什么衣服?”  苏昀努力挤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僵硬的笑容却比哭还要难看。  他将工作服捂得严严实实,背对着陆钺,螃蟹横走似地慢慢通过狭长的通道。  “没什么没什么,我自己随便瞎试试。”  被陆晟知道他在这里兼职没有关系,被陆晟知道是谁给他发的‘最新季节搭配指南点开就看!’短信就十分丢人了。  等苏昀将工作服藏好后,陆钺才慢慢走出来,他滑动着手机屏幕,浏览着短信。  “最近收到一些这家店发来的时装搭配的短信,我就在你来之前帮你买了一些衣服,我觉得……”  他顿了顿,“……你穿起来应该会挺好看的。”  那张小票还放在苏昀的裤兜里。  苏昀此时只觉得小票像被点燃了般,炙热地灼烧起来,滚烫的热度沿着背脊,一路焚至他的两颊。  ……虽然十分感动,可是却不能接受。  那么多钱,已经超出了普通朋友可以接受的范围。  他就算砸锅卖铁,月老街头卖艺现场表演牵红线,挨到猴年马月也还不清。  左瞅瞅震惊的高经理,右看看平静的陆钺,苏昀头疼至极,不知道该如何拒绝。  “我……我……”  看着窘迫不安的小月老,陆钺嘴角微弯,眼神温柔到可以掐出水来。  他揉着苏昀毛绒绒的小脑袋,舍不得松开手。  “钱不多,不用不好意思。”  那句‘钱不多’恍若一记暴击,哐当一下正中苏昀的脑袋。  他恍惚地想起来,陆司长当时给他买万里云时,似乎也是这般安慰不好意思的他。  ——“不用多少灵石,你放心玩。”  万里云是不用多少灵石,也就小半座灵石矿山吧。  这些衣服钱包的确不贵,也就随随便便十几万吧。  陆钺还在继续浏览着短信,轻声说道。  “对了,这家店发的时装搭配指南很有意思,要不要我念出来给你听听?”  苏昀倒吸一口冷气,在心底疯狂呐喊着‘不要’,高经理则疑惑地看了一眼苏昀。  “什么短信?”  陆钺一字一顿地念道。  “……尊敬的帅气大方温柔体贴只差一件衣服就能倾倒全世界的陆先生……”第46章 帮我和你系牢红线  【作话另有1100字更新,请小天使们打开作话查看更新哟~】  天庭月老苏昀,8102年,挣扎于泛滥的冷汗中,被鸡皮疙瘩层层包围淹没。  最终因羞耻过度而猝死在人间。  呆毛紧张到绷得笔直,苏昀拎出旁边衣架上的一件衣服就冲上去,塞到陆晟的怀里,挡住他的手机屏幕。 第59章 第47章   沉浸在美梦中的苏昀耳朵微微一动,迷迷糊糊地捕捉到‘牵红线’一词。  ……牵红线?牵什么红线?  月老还能不能好好休息几天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车缓缓停了下来。  苏昀在车上睡得不舒服,脖颈靠着车座椅不合适的枕头,硌得难受。  他无意识地转了个身,想换个姿势继续睡。  却在转身的过程中不小心地碰到了温度异样的柔软东西。  ……什么东西,感觉不太像是车里冰冷的布面抱枕。  苏昀闭着眼,困倦地不愿意睁开眼。  他睡得昏昏沉沉的,游离于睡梦与现实之中。  睡梦中的他将纯白色的餐巾铺在膝盖上,高兴地握着刀叉,准备吃刚出炉的热腾腾的喷香甜蜜布丁。  而后张开嘴,满足地吃了一大口布丁,回味无穷地咂了咂嘴。  现实里的他迷迷糊糊地想着,自己唇瓣上的温热触感大抵就是碰到布丁时的感觉。  只是这布丁怎么愈发滚烫?  难不成底下的餐盘还在默默地给布丁升温吗?  然后他一口准备地咬住了陆钺的唇瓣,力道极轻地咬了几下,又伸出小舌头回味般地添了一添。  好吃。  这个布丁真的香甜。  车开到了目的地后,陆钺俯身,靠近睡得沉沉的小月老。  犹豫着是让他再睡一会,还是轻声叫醒苏昀,让他早些回家洗漱,在床上好好休息入睡。  却不料苏昀一个转身,两人的唇瓣不经意间就贴合在了一处。  陆钺刹那间屏住了呼吸,还没反应过来时,胆大包天的小月老又无意识地轻轻咬起他的唇来。  他喉结一动,眼神蓦地暗沉下去,低头直接深深地吻了上去。  苏昀的睡梦中,被咬了一口的布丁突然无限膨大起来,直接将茫然发懵的他扑到了后墙上。  他整个人深陷在布丁中,被欺压得喘不过气来。  一口气差点换不上来,就要憋死时,苏昀终于从睡梦中惊醒了过来。  他微微睁开眼,就近距离清晰地看见陆晟高挺的鼻梁以及深邃的眉眼。  ……原来刚才那触感并不是温热的布丁,而是陆晟的嘴唇。  这下刚才没有喘上来的那口气更是卡在了胸腹间,彻底呼吸不上来了。  陆晟也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定定地直视着苏昀。  两人四目相对间,苏昀的大脑比钱包还要空白,空白过后便是电视连接不到信号般的雪花式花屏。  耳朵也是一片嘈杂的兹拉电流声,接收不到任何外界的声音。  ……自己这是一不小心就轻薄了陆晟?  事实的真相究竟是怎么样的?  当苏昀还处于强烈的恍神过程中,一截红线悄无声息地从他的储物袋里冒出了根线头。  它先是偷偷地在苏昀的手腕上虚虚环绕了一圈,谨慎地没有触到手腕,而后又一寸寸地向上攀延着,慢慢地靠近陆钺的手腕——  视线里突兀地出现一截不合时宜的红线,苏昀立即眼疾手快地伸出手紧紧攥住了那根红线。  那根红线像被掐住七寸的蛇一般,先是努力地挣扎了一两下,就委屈巴巴地蔫了下去。  有惊无险地捉回了捣乱的红线,苏昀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长吁一口气。  ……这红线怎么又紊乱得厉害,不听使唤了?  陆钺也注意到了那截垂涎自己手腕的红线。  他本来正想直接将自己的手腕送上去,奈何小月老反应迅速,一出手就成功捕捉到了红绳。  陆钺不动声色地将手腕缩回去,有些许遗憾。  没关系,总是有机会的。  苏昀知道自己又干了一件蠢事。  在陆晟眼中,自己大抵就像是神经病一般地伸手抓住了空气,而后松了口气,将空气塞回腰间。  负负得正,尴尬加上尴尬,等于心跳强行正常,语气腔调强行严肃。  苏昀犹豫地说道,“我……”  陆钺坐回到主驾驶座上,微微垂下眼,遮掩好自己眼底的笑意。  他沙哑地开口,声音里还故意带着分淡淡的忧伤。  “没事,意外而已。”  苏昀惊恐地扭转过头,觉得自己耳朵大抵接收信号不好,或者过滤错了声音。  ……急冻大冰块这是什么一种怨妇般的哀戚口吻?  他突然有种自己与陆晟一夜情之后,无情地起身穿好衣服,丢下一张写了无数个零的支票,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的荒诞感觉。  可是视线一接触到陆晟,苏昀的心率就开始疯狂飙升,两颊更是红得无法见人。  他不能再去想刚才那个吻。  一旦想起那温软甜腻的触觉,沉寂下来的电流立刻就会在自己身体里胡作非为地乱窜着。  储物灵袋里的红线又悄悄地露出了个头,苏昀慌乱地一把将红线摁了回去。  他迅速地推开车门,只丢下一句不明所以的话。  “不……不是意外。”  而后他狼狈地遁进了夜色中,落荒而逃。  陆钺则凝视着小月老仓皇的背影,嘴角上扬的弧度明显。  小龙憋了好一会,终于探出头,感慨着说道。  “在这个有猩猩的夜晚,阿珍爱上了阿强。”  陆钺收起笑容,面无表情地将小龙摁回口袋里。  “未亡人有动静,好好查案。”  “陆司长,我很快就要有新的男主人了是吗?小月老会不会一直来揪我的尾巴?”  “闭嘴。”    “……我还以为您恋爱后就变得温柔和善可亲了,原来温柔状态只是限定于小月老一人而已……”  陆钺冷漠地一踩油门,小龙愈发幽怨的声音瞬间淹没在车轮摩擦水泥地的呼啸尖锐声里。   天刚蒙蒙亮,微弱的光线被厚重茶色窗帘所阻挡,狭小的屋里一片昏暗。  睡意浓重的郁宴感受到怀中人的动静,更加用力地搂住了他的腰,将头搁在那人瘦削的肩上。  他不住地亲吻着那人的脖颈,用一种撒娇般的慵懒口吻说道。  “嵘,你又要出门吗?”  被唤作笛的那人任由郁宴缠着他,等到不得不起来时,他在郁宴的额头落下轻轻一吻,眼神温柔缠绻。  而后才挣脱开郁宴的怀抱,起身换衣服。  郁宴也直起身,靠着床头,眯眼看着那人在他面前穿好衣服,眼神毫无顾忌地从他的锁骨滑至腹处。  他忽然开口道,“嵘,我们要是一直能够这样该有多好。”  那人背对着郁宴,他系纽扣的手微顿,神色有些恍惚。  “你在家里好好养伤,我晚上就回来。”  “好。”  那人又补充道,“我不在家的时候,你不能去吸食其他妖的灵力。”  郁宴别过眼,望着墙壁上挂着他与那人的亲密合照,没有回应。  见郁宴没有回应,那人再次加重了语气,强调道。  “阿宴,天道不可违逆,吸食其他妖的灵力魂魄,虽然短时间内可以提升实力,但最终遭到反噬的还是你自己。”  郁宴垂头,攥紧了被子,青筋寸寸爆出来。  他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道。  “我的修行根基已经全被监罚司给毁了,除了这条路,我已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再恢复实力。”  那人难得发了怒,他蓦地回过头,盯着床上的郁宴,眼眸悲戚阴沉。  “阿宴,是实力重要,还是性命重要?!天道本就不允许夺别人灵力去修炼,你这样违逆天道而行,我已经不知道该护你周全!”  “百年前,姓陆的那人拔剑断你修行根基,要让你永远魂飞魄散时,你知道我用了多少年修行才能保住你这最后一缕魂魄吗!”  “监罚司要追杀你,我还能在天庭帮你探听消息,注意监罚司的动向,可若是天道出手……”  他话说到一半说不下去了,话语哽在喉间,许久才心碎而又绝望地嘶哑说道。  “……若是天道出手,降下九重天雷,我又能为你挡下几重呢?”  郁宴赤着脚下了床,从后面环着那人的腰,乞求道。  “嵘,我并不是想称王或者恢复实力,只是你为了帮我延续性命而做下的那些事情,再加上那你取走的数万命格簿,监罚司必然不会轻易放过你……”  那人沉默了半晌,才缓缓开口道。 第61章 第49章 陆总与他的心上人  崔晴岚垂眼望着玻璃上自己的倒影,苍白的脸上涂着鲜血般浓艳的口红。  她用手撑着玻璃镜面,一字一顿地说道。  “我拒绝。”  “要记住,你只剩下不到五天的时间了。”  她撑着镜面的手愈发用力,指腹几乎紧贴着镜面,面上却是无所谓地一笑。  “反正我已经有了钱,选好一处安葬的地方,再给父母买一份晚年基金,选择体面地死去,未尝不是一件幸事。”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所有的幸运都要付出代价,这就是我选择的代价。”  半空沉寂了许久,耳边哭泣声愈发尖锐,半晌过后,她才听到一声虚无缥缈的轻笑。  “可惜的是,我现在就要取走你的三十年性命,而你,只能以暮年模样再回到父母身边……”  “……如此,你也毫无所谓吗?”  崔晴岚的手软软地垂落至腰间,她眼神空洞地盯着远处忽然打开的手术间大门。  护士从手术间出来,沉痛地通知家属抢救失败的消息。  哭泣声蓦地暴发出来,堆满了房间里的各个角落,在她的耳旁不断萦绕着。  “你还有后悔的机会,拿上手边的那柄短刀,明天去s市顶层的餐厅,杀死陆晟。”  “你放心,杀死陆晟以后,没有人会发现这件事情的,你可以正常的生活下去。”  崔晴岚望向旁边的短刀,正要挥手狠狠打落时,耳畔低沉声音再度响起。  “想想你躺在病床上的父亲,他受得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刺激吗?”  崔晴岚最终还是屈辱地拿起了那柄雕着白蛇的短刀。  她死死地咬着下唇,手像是要直接捏碎那柄刀似地,一言不发地离开了长廊。  ……  透不进一丝光亮的阴暗房间内,一条漂亮的白蛇缠绕上站在窗前男人的身体。  白蛇通体雪白,坚硬的晶莹鳞片在微弱的光芒下闪着细碎的光芒。  它将头搁在男人的侧颊上,亲昵地蹭了几下。  “嵘,你何必跟那女人过多废话,她不识好歹,直接杀死就好了。”  死亡在它嘴里轻描淡写得仿佛只是碾死一只蚂蚁般。  男人垂眼望着命格簿,手指揉搓着姻缘花的枝干。  原本泛着金光的命格簿已经完全黯淡下去,上面的命格金字被血涂抹更改得面目全非。  “天道在上,我不能亲自出手杀人,否则一定会引起监罚司的注意。”  白蛇眯起狭长的蛇瞳,嘶嘶地吐出鲜红的蛇信。  “那不如让我出手杀了那女人与陆晟。”  男人沉声制止道,“不行!监罚司都认为你已经死了,你绝对不能被他们发现你还活着!尤其是他们司的司长!”  白蛇有些焦躁,“我总怀疑陆晟与天庭有什么关系,嵘,你能不能换一个目标?”  男人闭上眼睛,喃喃说道。  “来不及了,陆晟是我当初选择的最后一个闭环的人,他不死,我如何帮你延续性命?”  “这套续命法阵本来就有极多缺陷,走错一步,便是步步错,当初游乐园里没有杀死陆晟,已是意外中的意外,绝对不能再错下去了。”  白蛇不再言语,许久,它才轻轻地亲了下男人的嘴唇,嘶哑地开口道。  “好的,嵘,只要你在我身边,我便什么都听你的。”  *  回到家里后,苏昀将自己平摊在床上,累得连根手指不想动弹。  但他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入睡。  只要一闭上眼,眼前就会浮现与陆晟不小心接吻后,四目相对时的情景。  而后,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心跳又像飞机在跑道上起飞时,慢慢加速起来,最后直接飙升至起飞的速度。  数了几千只绵羊积攒的睡意也不翼而飞。  他烦恼地翻了个身,将扑通狂跳的心跳声压在身下,捂着自己的胸口,努力清空自己乱七八糟的脑海。  最后苏昀甚至开始默背起《月老的自我修养》——  第一条,月老应当谨记……不对,他吻陆晟时陆晟到底有没有躲开?  ……谨记姻缘册……唔,陆晟应该没有躲开,他要躲开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姻缘册上记载的姻缘皆为天意……可是如果陆晟没有躲开,那又能说明什么呢?  背了大约五分钟,苏昀还没背完短短不到一百字的第一条守则。  反倒是脑海里分裂成两派,就‘陆晟究竟有没有躲开’这个话题辩论了许久。  正方高声大喊着,“陆晟肯定没有躲开!作为一个成年人,他完全可以给你一巴掌,将你打得口吐鲜血偏过头去,怎么可能还温情脉脉地与你来一个吻后对视?”  反方则气弱地回击,“可是……可是陆晟为什么不躲开?给……给我个理由!”  正方抱着双臂,一语点醒反方——  “因为他喜欢你啊!”  而后正方又补充了一记暴击。  “你要是不喜欢他,不也早就隐身后给他一个大耳刮子再加一个托马斯回旋踢,趁着他失忆的时候左右开弓,将他的脸扇肿成一个猪头了吗?”  至此,辩论结束,正方获得碾压式的胜利。  苏昀猛地睁开眼睛。  他枕着双臂,怔怔地望着洁白的天花板,翘起来的呆毛抵着床头。  床前柜上的手机屏幕忽地亮起,是陆晟发来的消息——  【小昀,晚安】  苏昀眼睛蓦地一亮,连忙欢喜地拿起手机回复。  【晚安!一定早些休息,不要总是熬夜处理事情,对身体不好……】  他快打了一篇小作文上去,想了想,又删删减减一百多字,最后浓缩成不着痕迹的几句关心。  上上下下检查好几遍后,他才紧张地回复了过去,将手机捂在胸口,等待着陆晟的回复。  毕竟关心相亲对象也算是月老一项重要的职业操守。  陆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在工作,迟迟没有回复短信,他烦恼地将小脑袋埋在松软的白色枕头下。  手机搁置在不远处,特地开启了铃声。  苦恼地等着等着,苏昀便不知不觉地陷入了沉沉的梦境。  梦境中,他不小心和陆晟牵上了红线。  但因为三生石紊乱的缘故,秦无缘命令他必须得解开牵错的红线。  经历过不亚于九九八十一难的千辛万苦,他终于砍断了和陆晟死死系在一起的红线,命也快被折腾掉了半条。  回到天庭后,陆司长突然亲自寻上月老司来,带着数座灵石矿山作为聘礼。  当着全司与天庭长的面,说要迎娶他回家。  就在他躲在红线堆里,瑟瑟发抖地不敢出来时,陆司长定定地望着他,慢慢脱下面具。  ……面具下居然是陆晟的脸。  这梦过于真实和刺激,刺激到苏昀被吓得一个激灵就直接坐起身来,七魂六魄快要震惊到飘离身体。  所有残余的睡意都不翼而飞,他心有余悸地盯着空白的墙,微微喘着气。  ……太可怕了,陆司长怎么可能是陆晟?  他冲到盥洗室,捧起好几把冰冷的清水,用力扑到自己脸上,好好洗了一把脸,让自己强行清醒起来。  再顺手淋湿了自己的呆毛,强硬地将它摁回头上,不让它显得太过神采奕奕兴奋异常。  苏昀今天不用上班。  公司拖欠着两个月的工资没有发,又不好在风口浪尖大规模裁员,就只能让员工无薪休假。  他只需要勤快地给自己加个班,陪陆晟去相亲,让他们两人成功会面,就可以功成身退了。  然后瘫在家里幸福地享受人间的假期。  他在镜子前收拾好自己的呆毛,特意换上陆晟昨天给他买的西服,再做地铁到达陆晟订好的顶层餐厅。  这家顶层餐厅位于s市最高的地标大厦,它的所有外墙都是透明的落地窗玻璃,用餐时全市的璀璨繁荣夜景一览无遗。  苏昀刚走到西餐厅的门口,就看见了穿着皱巴巴正装、头发凌乱的唐先生。  他还在目光无神地翻着一本厚厚的书,嘴里念念有词。  ……这位唐先生是不是熬了一宿的夜,然后赶过来的?  他有点怀疑自己认错了人,毕竟是第一次看见身份证照片比真人还好看的人。  说实话,他更怀疑唐先生是不是在故意扮丑。  苏昀试探着伸手问道  “……唐先生,好巧。”  “噢,苏先生,好巧。”  唐宣放下书,正想回握苏昀的手时,正对着餐厅门口的电梯门突然打开,陆钺面无表情地从电梯里出来。  他正好走到两人中间,然后自然地牵起了苏昀的手,对唐宣颔首道。 第63章 “这是嫩牛肉配金枪鱼泥,这是海鲜浓汤,这是小羊排……”  苏昀的呆毛已经激动到彻底冲破发胶的束缚,笔直笔直地挺立着。  他的后背距离陆晟炙热的胸膛极近,甚至能感受到陆晟沉稳有力的心跳声,陆晟的鼻息也全数扑在他的脖颈上。  苏昀完全听不清楚陆晟在念什么了。  脑袋的混乱早已不是炸开一束束烟花的轻微程度,更像是发生核弹爆炸的死寂空荡荡现场。  陆钺挨个翻译完菜单后,小月老还是眼神涣散地望着菜单,脑子不知道短路到了什么地步。  他本想轻轻地唤一声‘小昀’,却见那截不安分的红线又悄悄地从苏昀腰间系着的储物灵袋里冒了出来。  陆晟眼眸幽深,抿着嘴,没有再开口。  他不动声色地垂下手,将手腕搁置在离红线最近的地方。  可红线不过刚钻出储物灵袋,苏昀便如梦初醒地合上菜单,紧张地左右环视着周围。  正巧一眼看见了那截悍不畏死的红线。  唐宣对着厕所墙壁,无聊地面壁思‘过’了大约二十多分钟后,决定直接回去座位上。  再用典型病假借口——肠胃炎请假,然后溜之大吉。  苏昀刚精准无误地掐住红线,抬头就看见了走出厕所、正朝陆晟走过来的唐宣。  ……难道是陆晟与唐宣之间存在姻缘,被红线所感应到了?  苏昀的心头有些发堵,他垂眼望着那截水蛇般扭动着身躯的红线,手指紧掐着线头。  不论他再怎么为陆晟牵红线的事情忙碌奔波着,也无法遮掩他一见到陆晟就莫名雀跃开心的异样心情。  即便他深知陆晟作为一名凡人,必定是要和另一凡人牵上红线的。  苏昀微微用力地咬着下唇,一遍遍地进行着自我教育与批评。  作为一名合格的月老,他不应当被私人感情左右,必须严格遵守天意的指示。  大脑不断地向手指传达着‘放手’的指令。  可是没有用。  他的手根本不听大脑的指挥,只严格地遵从着内心的想法,僵硬地死死捏着红线。  陆钺也盯着那截红线,思虑着有没有什么小灵术可以不着痕迹地让苏昀松开手时,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了——  秦无缘穿着服务员的装束,白色衬衣上系着黑色领带,他右手托着醒好的红酒,走至苏昀的桌前。  将红酒放至餐桌中央时,他微微瞥了眼苏昀,眼神含有警告意味。  ……司长怎么会在这里?  苏昀身体微颤,不舍地一点点松开了手。  红线立刻像脱了缰的野马般,疯传地窜出储物灵袋。  它颇有心机地先在陆晟手腕上缠了一圈,然后漫天遍野地狂奔着,从餐厅一头咻地一下延伸至另外一头。  就是迟迟不落回原处。  秦无缘皱着眉,看着明显不对劲的红线,背在身后的手不露痕迹地微微比了个施展灵术的姿势。  他正想要施展灵术收回红线时,却居然听到耳边模模糊糊地传来陆司长的声音——“别动。”  秦无缘立时中止了收回红线的灵术。  唐宣捂着肚子,扮作有气无力的模样,拖着脚步,慢慢从厕所走回座位。  苏昀微微攥紧了手,瞳孔蓦地睁大。  红线果然朝着唐宣的手腕奔了过去。  ……可是唐宣真的就是陆晟的良配吗?  身体快于脑子一步,苏昀也不顾得秦无缘就在面前,手直接伸向唐宣的手腕,想要拽回红线时,替陆晟好好观察唐宣一段时间时。    红线变作了镣铐的模样,它一个悬崖勒马,紧急刹车回头——  ……直接牢牢地铐在了苏昀的手腕上。第51章 他是谁?  猝不及防的苏昀还一动不动地维持着探身伸手的姿势。  就像突然被警察逮到的犯罪分子一般,伸着手,表情呆滞,大脑已经失去了思考功能。  死寂。  在舒缓悦耳的钢琴伴奏声中,在四周的友好交谈声中,一桌四人仿佛隔出了一片死寂的真空小岛。  秦无缘的眉头拧得跟麻花似的,他托着托盘,死死地盯着苏昀手上的红线镣铐,迟迟未动。  陆钺低着头,盯着倒过来的手机屏幕,嘴角微微勾起。  唐宣是四人中唯一还正常活动的人,只是周围气氛突然降至零度,他也只好尴尬地杵在原地。  晴天一声霹雳,石化的苏昀裂开几道裂缝,脑海里是满屏的惊叹号与问号。  ……他怎么会和陆晟牵上红线???  红线相当于一纸天意所下达的婚约,只能说明凡人之间的姻缘。  于普通神仙无太大用处,顶多就是根手链一般的装饰品。  按道理来说,他是不可能被红线这种东西所束缚的。  他僵硬地低头望去,垂在手腕上的红线镣铐忽地黯淡下去,失去了光泽,刚才要成了精般的活泼劲儿消失不见。  神秘莫测的红线能不能再重新活过来,并不是根本问题。  最严重的问题,是这柄红线镣铐,完全没有可以解开的地方。  它就像是一块被熔了个洞的生铁,正好套进苏昀的手腕里。  然后一寸寸往里缩紧,缩紧到正好卡着苏昀手腕的地步。  ……看上去就是一副请遍开锁匠也无法解开的架势。  一瞬间,苏昀差点就要昏厥在原地,七魂六魄被吓得远远飘离出了身体,肉身只剩一口气在勉强支撑着。  他咻地一下站直身体,努力放稳呼吸,又试图往外撩拨了一下红线镣铐。  纹丝不动。  只有他和陆晟两人中间的红线延长了几分。  苏昀又不信邪地拿手往桌上狠狠地砸了几下。  红线稳如泰山,笑看月老为它痴为它狂为它哐哐撞大墙。  真路人·唐宣看不下去了。  他看着苏昀魔怔般地盯着空无一物的手腕,又对着桌子哐哐哐地疯狂锤着,仿佛感受不到痛一般。  唐宣顶着满脑袋的问号,脸上大写的‘遁走的十几分钟内我究竟错过了什么’,小声地开口道。  “苏先生,您刚才怎么了?怎么……”  他的话只说出了一半,因为苏运呆呆地抬起了头,满脸生无可恋的‘谁来救救我’。  唐宣忽然有种错觉,苏昀那双如小鹿般机灵漂亮的眼眸里,仿佛布满了绝望的血丝。    “……刚才您身前飞过一只苍蝇,我想帮您赶赶。”  唐宣疑惑地又问了一遍,“苍蝇?”  吃一顿就要掏空他小半个月工资的高档西餐厅居然有苍蝇?  秦无缘眉头皱得比看见三生石断裂成两半还要紧,他几乎都要忘记了自己西餐厅服务员的身份,沉声道。  “是的,抱歉,让您受惊了。”  唐宣:“……”  这个服务员气场有点强?  见服务员也这般说,唐宣打消了心底的疑惑,他又问道。  “那你的手腕没事吧?”  刚才他见苏昀发狠的架势,差点以为他要与这张桌子同归于尽,共赴黄泉。  苏昀的声音发飘得厉害。  “没事,我就是活动活动筋骨……”  唐宣看苏昀的目光带了点同情,作为陆总的心上人果然需要承受常人无法想象的压力。  “苏先生,那你好好休息,我中午好像吃坏了东西,肚子实在不舒服,可能要先走一步了……”  苏昀猛地回过神来,看唐宣动作迅速地抱起税法书,脚步轻盈地冲出大门,完全没有半分病号的虚弱感觉。  “啊?噢,好的……”  这里也不需要唐宣与陆晟相亲了。  他已经光荣地亲身上阵,与陆晟锁死了红线。  陆钺面色微沉,他一把攥住苏昀被铐了红线的手腕。  因为刚才与桌子死磕的缘故,苏昀白净的手腕隐约有些发青。  他不敢用半分力道,像是对待心尖上的宝物般轻轻地捧着,低头朝发青处呵了几口气。  “为什么要撞桌子?”  随着陆晟的亲昵举动,红线镣铐肉眼可见地加固加硬了几分,火速进化成红线镣铐2.0版本。  苏昀的说话声愈发有气无力,他眼神空洞地盯着餐桌。 第65章 但是今年来的次数却尤其多,而且每次只要来办事处就是去找他。  而且陆监司也曾经突兀地问过他姻缘花的事情,他还翻阅了许多书去解决姻缘花为什么会开花的问题。  另外,当陆监司在场的时候,他只要一给陆晟发消息,陆监司的手机就会‘巧合地’同步震动响铃。  他一直很困惑,他和陆监司不熟,和陆晟更是陌不相识。  为什么这两人见到他时,却像天天和他呆在一起如此熟稔。  ……原来是因为陆晟可以看见隐身的自己。  所以他知道自己每天跟他一样,一大早就从床上爬起来,跟着他的车急速漂移,从地下停车场一路花式漂移至他的办公室里。  擦擦额头上的汗,又和他一起上班,陆晟处理他的公务,他低头勤勤恳恳地编自己的红线。  所以他知道自己只要一闲下来,就会对着窗外轻声哼歌,偶尔还会投入地举着红线,嘶声竭力地吼几声‘死了都要爱’。  所以他知道自己在他面前做过多少傻到无法复制第二遍的事情。  毕竟他隐身时,比在自己家里还要放肆随意,完全把陆晟当做一团空气。  苏昀捂着额头,心头说不出是什么复杂的羞耻情绪。  什么诸如‘不如先去死一死’‘我一头在他面前撞个头破血流’之类的夸张念头不断浮现在自己脑海里。  但是,虽然他心头已经确认陆晟十有八九就是陆钺了,却还是没有掌握到直接证据。  不能一击致命,直接让陆晟哑口无言。  苏昀浑浑噩噩地站起身来,意识依旧比盘古开天辟地之前还要混沌。  他有些语无伦次地问道。  “司长,您在监罚司的时候,知不知道一名叫做陆钺的司员?”  秦无缘见苏昀一副遭遇命运拷问的模样,暂时搁下了追问陆晟是谁的计划,他微微皱眉。  “陆钺?我在监罚司的时候,全司上下只有司长姓陆。”  模模糊糊间,苏昀仿佛又捕捉到了什么遗漏的关键信息时,秦无缘又紧接着说道。  “那个人可能是监罚司后面刚招进来的新人吧,我也不太清楚。”  “司长,那我和陆晟还要解开红线吗?”  秦无缘摇摇头,“现在这红线就是想解也解不开,你先回去吧。”  苏昀点点头,步伐不稳地往座位方向走去。  一盏小灯泡蓦地在他脑袋上方亮起。  既然陆晟可以装作对隐身的他视而不见,那么——  他也可以凭着隐身的状态对陆晟肆无忌惮,以牙还牙。    苏昀攥紧了拳头,阴森森一笑,嘴角勾起的弧度渗人。  站在陆晟面前的已经不是单纯的苏·小白兔·昀了,而是发誓要报复回来的狂躁的苏·黑化·昀。  他隐好身,一步步地往陆晟的方向走去。  很好,陆监司演技满分无疑。  他虽然用眼角余光瞥到了自己正在朝他走来,但是仍然面色如常地倒着红酒。  苏昀站在陆晟面前时,陆晟还微微仰着头,优雅地品着红酒,喉结诱惑地微微滚动。  仿佛根本不知道自己面前站了个会呼吸会蹦会跳的大活人。  苏昀注视着陆晟上下滚动的喉结,装作难过沮丧的模样,轻声开口道。  “陆晟,有件事情,我一直严严实实地掩藏在心底,从来不敢跟你说明……”  “……但是司长刚才命令我必须要解开和你系上的红线,我想着以后我们是没有机会在一起了。”  苏昀抬手,胡乱地擦了一把根本不存在的眼泪。  “……反正你也听不到我说的话,我便可以毫无顾忌地卸下所有的负担,直接和你道明我的心思……”  陆钺垂眼望着桌面,表情不复之前的冷淡平静。  他握着红酒杯的手忽然用力收紧,脆弱的杯子差点就要在他手中化为粉末。  苏昀嘴角得逞地扬起,他将声音调成抽噎时的沙哑。  “其实我……”第53章 陆钺!我叫你一声你敢应吗!  数不清时间过去了多久,脆弱的红酒杯都快承受不住陆钺手上的劲力时,苏昀长吐一口气,假装懊恼地叹道。  “其实我……罢了,反正你也听不到,不如不说……”  说完,隐身的苏昀头也不回地转身走了。  他偏偏不把话说完,一句话只说一半,反正陆晟也必须‘听不到’。  陆钺:……?  话说到一半没了后文的滋味就好像忽然捡到了一本绝世功法宝典,翻到最后才发现手中的只是上册而已。  而下册早已失传百年。  陆钺依然垂着眼,手上力道一泄,红酒杯逃过一劫,他望向苏昀背影的眼神里带了分茫然。  刚才他甚至想自曝身份,转身抓住苏昀的胳膊,不让他轻易离开。  再问清楚他没有说完的后半句究竟是什么。  可是不行,在确认清楚未亡人究竟是谁之前,不能告诉小月老自己的身份。  陆钺微叹一口气,眉头像覆了层冷霜般紧皱着,他手指微屈,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桌面,心事重重。  苏昀正准备绕西餐厅一圈,再重新回去找陆晟算账时,回到服务员岗位的秦无缘忽然叫住了他。  他脸色阴晴不定,“陆司长知道你喜欢陆晟吗?”  苏昀见秦无缘居然开始怀疑‘他绿了陆司长’,他深呼吸一口气,指着天,对天珍重地发誓道。  “司长,我和陆司长真的没有半分钱关系,天庭那些‘我和陆司长就要结婚了’的话都是谣言,如果我说的是谎话,就天打雷劈……”  刺眼的亮白电光划破黑夜,天边突然传来一声沉重的闷雷。  苏昀硬生生地吞下了剩下的‘出门被万里云撞死’半句话。  秦无缘,苏昀:“……”  秦无缘凉凉地说道,“反正有避雷针,天打雷劈完全不用怕。”  他又补充道,“不过陆司长似乎喜欢你,你想好以后怎么面对陆司长。”  苏昀坚决不信,“陆司长喜欢上我的概率就比现在天降暴雨的概率还要小……”  毕竟天气预报说今天是晴天,顶多夜晚有点小雨。  窸窣雨滴坠地声悄然响起,随后愈发密集,雨珠连绵成线,落在地上如擂着小鼓般声音低沉。  倾盆大雨说下就下,毫不含糊。  秦无缘‘呵’了一声,转身面无表情地给旁桌的客人倒起了红酒。  苏昀闭紧了嘴巴,装作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没听到的模样,继续隐身回去找陆晟。  他今天身上似乎笼罩了‘预言家’的buff。  隐身的苏昀抱着双臂,重新站在了陆钺的面前。  他不知道从哪里捡了朵玫瑰花,学着阔少的模样,吊儿郎当地叼在嘴里,含糊不清地对陆钺说道。  “……小妞,给爷笑一个?”  但他身上完全没有白璃那种浑然天成的浪荡气质。  说话的时候,玫瑰花还总是不配合地往下掉,以至于苏昀要一直狼狈地用手支着玫瑰花。  ……好像不知不觉中又丢了一次脸。  陆钺冷淡的脸上忽然浮出些笑意,吓了路过的服务员好大一跳。  他抬起头,盯着空无一人甚至连灰尘都没有沾染的地面,极为难得地露出了一个温暖宠溺的笑。  清冷的眉眼微弯,总是抿成一条直线的薄唇向上扬起。  急冻人形冰块融化了最外面裹着的冰,露出内里滚烫炽热的真心来。  苏昀呆住了,嘴愣愣一张,咬着的玫瑰掉到地上,头上呆毛炸起。  他下意识地捂着自己的心脏,不争气的心扑通扑通地跳动着,就像脱轨的列车般不受控制。  忽然间领悟到了周幽王烽火戏诸侯,只为博褒姒一笑的心情。  苏昀吞咽了一口口水,结结巴巴地说道。  “我……我叫你一声,你敢答应吗?”  说着,他拍了拍桌子,“陆晟!”  陆钺只是逗逗炸毛的小月老,身份还是不能暴露的。  他心情愉悦地低下头,开始帮苏昀切起牛排来,准备等苏昀‘真身’回来时,一口一口喂给他。  见陆晟不答,苏昀又假装用力、实则轻轻地拍了拍桌子,直接喊破了‘陆晟’的真名。  “陆钺!”  这一声犹如天边滚滚炸雷,猛地在陆钺耳边爆开来。  陆什么?  是他听岔了音么?  分神的他微微一用力,手中餐刀透过肥美汁多的牛排,势如破竹地切开餐盘。 第67章 “你能看到?”  苏昀严肃地说道。  “那是不干净的东西,是谁交给你的?”  崔晴岚嗤笑一声,她又低下头去,从喉间嘶哑地挤出几个字来。  “与你无干。”  短刀上的白蛇蜷缩起身体,闪着幽绿色光芒的蛇瞳又暗下一重。  它仍在紧紧盯着苏昀。  苏昀知道自己头上还牢牢地扣着一口好大的‘负心人’黑锅,崔晴岚怕是不会轻易告诉自己真相。  他低下头,绞尽脑汁地想着温柔迷惑的措辞。  相对无言地沉默了许久,崔晴岚忽然合上了菜单,漠然地开口道。  “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能够看到那柄刀,但即便告诉你事情的来龙去脉,你也不会相信的。”  “公司资金链断裂的时候,有名自称‘司命’的疯子拿着一张彩票找上我,告诉我,只要用三十年寿命,就能换得我父母晚年健康长寿与一张能够兑奖一个亿的彩票。”  “我本不该相信,但我还是信了,因为他所说的‘命运’,的的确确就在下一刻发生了。”  “就像童话里永远也无法挣脱的毒咒一般。”  仿佛是在冷眼旁观着别人的事情般,她用毫不在乎的语气,冷漠地自嘲道。  “但我这个不在乎性命的疯子,也无所谓他要夺去我多少年性命。”  她话音刚落,白蛇就暴怒地睁开浑圆的蛇瞳,阴狠地直视着崔晴岚。  它扭动着身躯,从刀柄上钻出来,直接扑向毫无防备的她。  同时,伴随着白蛇的出现,血光蓦然一闪,铺天盖地的雪白色长绫齐齐向苏昀席卷而来。  苏昀立刻伏低身子,从灵袋里抽出陆司长赠予他的那柄钝剑,努力挥剑斩断想将他缠成茧的长绫。  不同于游乐园的突发情况,在司长所开辟的特殊空间里,他不用顾忌其他人的情况,也不用束手束脚地使用那些生疏的灵术。  漫天的长绫在空中飞舞着,像葬礼上纷飞的燃尽灰烬,骤然间又化为锐利长枪,朝着苏昀的心脏射来。  长枪分裂成数道影子,从四面八方射来,真假难辨。  白蛇攻势过猛,苏昀举着剑,也只能勉强挥开长枪,手臂不可避免地被划开一道狭长的血口。  朦胧血色中,苏昀隐约可见那条白蛇变成人形,他像随意揉捏着布偶一般,掐着崔晴岚的脖子。  又拖着崔晴岚往苏昀那边走去。  郁宴舔了添嘴角边溅到的血迹,轻声笑道。  “这把剑,是姓陆那人赠予给你的吗?”  “看来,你应当是他极为重要的人。”  苏昀咬着唇,没有分心理会手臂上淌着血的伤,仍用力地握着剑,思考着救下崔晴岚的对策。  话音刚落,原本被封闭的空间蓦地破碎开来,郁宴转眼望去,只看见一披着监罚司黑衣的人漠然地站在他的面前。  郁宴瞳孔蓦地一缩——  纵是那人覆着另外一副不起眼的面具,微调了声线,换了另外一身黑衣。  他也能够准确的一眼认出那人来。  郁宴仿佛又回到了当年空无一人的皇宫中。  他孤独地坐在王位上,麾下的所有大将都早已被那人漠然地斩杀,没有实力的小妖则逃出了皇宫。  那人提着剑,从大敞着的宫门里缓缓步进宫中。  剑上攀附着的血珠淅淅沥沥地往下滴着,在白骨铸成的地板上拖出一条触目惊心的血迹来。  所穿的纹金线黑袍却没有染上任何一滴血迹。  他举起长剑,轻声说道——  “只剩下你了,郁宴。”  如今,那人则微咪着眼,他缓缓拔出身后的长剑,长剑出鞘时清亮龙吟响彻天空,被他斩于剑下的魂魄凝聚成一条血线。  他的话语声极轻,落入郁宴耳中却像是惊雷一般。  他说:“原来你还活着,郁宴。”  作者有话要说:陆钺:呵,所有人都觉得我被我自己绿了。 第54章 新春福利番外:神仙打架  【1】  自从小时候被陆钺救了以后,苏昀就一直怀揣着要进监罚司的伟大理想。  监罚司,全体编制人员不超过一百人,陆司长更是天庭第一神秘的冷酷boy。  面具向来不摘,踪迹缥缈,永无定处,大家甚至都不知道他的名字。  勉强算个‘家’的大殿更是像座鬼城,旁边除了灵石山就是灵石山,里头只有一条除了吃就是睡的绝版龙。  为了报答陆司长,也为了揭开陆司长的神秘面具,近距离接触陆司长,苏昀可谓是煞费苦心。  他头悬梁,锥刺股,搜集完了市面上所有的监罚司笔试面试真题,定了每日计划疯狂刷题。  爱睡懒觉的他甚至每天早起练剑,几套基础的灵术剑术图被他练得破破烂烂。  当他做好了充足的考前复习,兴冲冲地准备去监罚司报名时——  哐当一声,监罚司关上了大门,足足百年不再招新人。  寒风冷雨劈头盖脸地淋了失望的小苏昀一身,他不得不失落地转身投进了月老司的怀抱。  最后,他的确‘如愿以偿’地近距离接近了陆司长。  只不过是在新婚之夜,而且还是负距离。  一觉醒来,他哭唧唧地揉着酸软的腰,沉痛地想到,这里面一定有什么东西出了差错。  【2】  和陆钺结婚以后,监罚司终于重开大门,面向全天庭招纳新人。  苏昀是在监罚司的司长室知道这个消息的。  当时他困倦地枕着陆钺的腿,窝在条案底下,在陆钺的怀里蜷缩成一团补觉。  陆钺则像撸猫一般,一搭没一搭地抚摸着他的头发,慵懒地翻着卷轴。  副司长汇报招新的时候,苏昀半梦半醒间,隐隐约约地听到陆钺点头说了‘你去整理报名表吧’。  于是他一个翻身,坐起身来,又因为太过激动而直接撞到了条案。  他捂着额头,扒在条案上,星星眼地对正要转身离去的副司长喊道。  “陈副司长!我要报名!”  陈副司长走出司长室的脚步停顿住了。  天庭皆知监罚司的入司考核极为困难,受伤是必定的事情,只不过是看轻伤还是断胳膊断腿。  ……尤其是到了最后一关的时候。  他僵硬地回头,却见司长没有阻挠的意思,甚至还颇有闲心地帮小月老撩起额前碎发,扎了个小揪揪。  陈副司长:“……”  是的,他怎么忘记了司长并不清楚入司考核这件事情呢。  “好的,夫人,等下我就给您送来报名表。”  就算与监罚司的司长成了婚,苏昀也不可能因为陆钺的关系直接免试进入监罚司。  他又跑去买了千年以来的笔试题,开始废寝忘食忘陆钺地疯狂刷起了题。  继续头悬梁,锥刺股,面对灵石矿山,春暖花开。  受到冷落的陆钺对此十分不满。  平常苏昀从月老司下班以后,都会快乐地直接扑进他的怀抱,两人亲昵一番后,吃饭洗澡再酱酱酿酿。  寻常的日子拥有着不寻常的别样幸福。  可是如今,苏昀下班后,就坐到桌前,搬出了厚厚一摞的笔试题,将小小的身子埋进书堆中。  沉进了暗无天日的学海里,没有再冒泡。  陆钺躺在床上,边翻着卷轴,边等待着小苏昀爬上床来。  可是没有。  他家的小苏昀已经完全将他抛到了脑后。  一个小时后,孤独寂寞冷的陆钺下了床,从后面搂着苏昀的腰,轻声开口道。  “小昀,早点休息吧。”  苏昀头上绑着纹了‘倒计时一百天,发誓进入监罚司’的红绸缎带。  他啪一下打掉陆钺不安分的手,没有看陆钺一眼,仍然目不转睛地看着试卷,握笔刷刷写着答案。  他边写边念出来加深印象,“……遇到蛇妖时应该怎么办,它的弱点是蛇瞳,先施展迷惑类型的灵术,”  两耳不闻陆钺语,一心只刷笔试题。  陆钺出声更正道。  “是攻击类型的灵术。”  苏昀笔下一顿,仍旧没有回头搭理陆钺,默默地将答案更改了过来。  “……先施展攻击类型的灵术。”  陆钺感觉自己像被打进冷宫的失宠妃子。 第69章 “我来负责接下来的面试。”  陈副司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手一松,剑哐当一声重重地坠到了地上。  ……司长下场了???  这一批的面试者能活几个???  底下的面试者更是被吓得直接昏厥过去。  连太子都只能在司长手下走十招,他们……他们能安然无恙地接近司长就不错了吧?  面试的人纷纷询问规则有没有变更。  陈副司长觉得自己应当宽容点,于是他艰难地问陆钺道。  “……司长,我觉得您出手的话,面试者只要活着就行了吧。”  在陆司长面前,不要说四肢完整地活着,还剩口气就相当不容易了。  其他见识到陆司长的剑法的人大都已经化作了一捧骨灰。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吃瓜司员都呼啦啦跑来围观。  除了对付未亡人和太子,司长已经多年没有出手了。  陆钺环视四周密密麻麻的人群,面如寒霜,他薄唇轻启。  “很闲吗?”  司员又作鸟兽状呼啦啦散开——  “哎呀,陈副司,上次你交给我的事情我还没弄好!”  “说好要查的事情还没做,司长,我现在就去!”  场地最后只剩下陆钺和陈副司、苏昀三人。  苏昀严肃地举起剑,清澈明亮的眼眸里居然带了几分凌厉。  陆钺的心弦被狠狠地戳动了一下,剑柄都握得有点不稳了。  自家小昀真是奶凶奶凶的。  比试了几招后,苏昀涨红了脸,抛下剑。  “阿钺,你放水!让陈副司长来!”  陈副司长沉痛地拎着剑走上前来。  一个敢于打司长手掌心的男人,他如何敢招惹?  他们常常能够看见小月老凶悍地……打着司长的手掌心。  “你昨晚是不是又熬夜加班了?!”  “你是不是又没有按时吃饭?!”  苏昀煞有介事地捏着司长伸出的手,高高举起、却轻轻地落下手,啪!——  司长宠溺地凝视着小月老,轻声笑了出来,声音还带了点哑。    再后面……就不可描述了。  综上所述,监罚司一致认为苏昀已经站在了全天庭武力链的巅峰。  不容反驳。  苏昀终究是修炼时间过短,只勉强支撑到了四招就败下阵来。  他有些沮丧地下了台,一言不发地抱着陆钺,把小脑袋搁在了陆钺的怀里。  陆钺心疼地在他的额头落下一吻,安慰道。  “小昀,不难过,下次再来。”  苏昀低低地应道,“……嗯。”  “我每天早上教你一招灵术。”  苏昀又想起那天早上的‘神仙打架’,假装在陆钺的手背上咬了一小口。  “我拒绝!”  陆钺的‘阴谋’落空,“……”  陈副司长看着搂在一起、旁若无人发狗粮的两人,双眼涣散无神。  “……”  ……明年小月老还要再来挑战一次监罚司众人吃狗粮的上限吗?  嗝,真的好撑。 第55章 追妻火葬场  郁宴盯着陆钺,手指微屈,一柄形状怪异扭曲的剑出现在他的手中。  他还记得心脏被贯穿的最后一幕。  那人覆着寒银面具,执剑的手没有丝毫颤动。  他下意识地低头,如同旁观者一样,盯着剑一寸寸地劈开血肉,直至心脏被冰冷长剑贯穿。  滚烫鲜血猛地从狭长伤口里溅出,色彩缓缓地从世界流失,眼前只剩下空洞的灰与黑。  绝望,不可抵抗。  再度回到现实中,郁宴的唇蠕动了几下,疯了般地扬起一个狂妄的笑容。  “这凡胎肉身又能承受得了你多少神魂的力量?陆……”  不等他讽刺地说出‘司长’两字时,眼前场景蓦地一换,他跌入汪洋血海之中,足有三米高的巨浪正向他扑来。  ……是他曾经用来困住小月老的游乐园幻境。  在血海里狼狈地沉浮时,郁宴心中疑惑到——  姓陆那人斩妖时向来不屑于使用幻境等花招,怎么会用他的招数反过来对付他?  郁宴刚挣扎着上了岸,眼前寒光蓦地一闪,剑锋已逼至他的心口。  陆钺站在郁宴身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仓皇的他,轻声开口道。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这一剑迟到了些时候。  郁宴与未亡人曾经怎么对待他的小昀,他都会成百上千地奉还回去。  死,的确是太过轻松的解脱方法。  郁宴猛然变回白蛇的模样,往下缩去,想要借着灵活的蛇身躲过这势不可挡的一剑。  然而,下一刻,蕴着血气的锐风又扑面而来。  剑锋亦随之改变方向,朝着他的心口不断逼近。  眯成一线的蛇瞳愤怒无力地睁圆——  电光火石间,在剑锋就要划破坚硬蛇鳞时,一只手撕开幻境,硬生生地替郁宴抗住了陆钺的剑。  血滴答滴答地从白净的手上滑落,那只手微颤着,努力维持着扛剑的姿态。  白蛇狼狈不堪地顺着破开的幻境裂缝中逃了出去,裂缝迅速闭合上。  在郁宴逃离的刹那间,剑锋毫无阻拦地砍断手。  手蓦然碾灭成灰,真正的烟飞灰灭。  陆钺盯着那条已经看不到踪迹的裂缝,轻声道。  “终于找到你了。”  *  陆钺正要踏出幻境时,他忽然拔剑,不知道疼痛一般地往自己胳膊上割了极深的一道。  血汩汩地从伤痕流出,黑衣被血迹浸湿,颜色明显比其他地方深了一块。  小龙隐约猜出自家司长又要博取小月老的同情。  “……”  不错,苦肉计。  既绿得了自己,又能对自己下手,是个狠人。  陆钺面不改色地拭去剑身上的血迹,又淡然地将剑插回剑鞘。  做完这一切,他才离开幻境。  刚回到现实餐厅里,一只温软的小月老就紧张地扑进了他的怀里,检查他身上有没有伤口。  “陆钺,你没有事情吧!”  苏昀颤抖地摸到陆钺的左臂时,发现自己的手掌完全被血迹浸湿了。  他呆呆地低头,望着自己满是血的手掌,眼眶不知不觉间竟有些湿润。  头顶呆毛更是毫无生气地倒伏于其他头发中。  苏昀吸了吸鼻子,鼻音浓重,声音有点哽咽。  “就算你是监罚司的人,也不能将我丢到一旁,自己一个人去对付那白蛇。”  陆钺伸出手,将苏昀搂在怀里,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头。  小月老像只小动物一般,伏在他的怀里,后背还在一抖一抖的。  “只是手臂伤了一道,小伤……咳咳咳。”  说着,他故意将手握成拳,置在嘴边,咳嗽了几声,眉尖难受地微微皱起。 第71章 然后又低头掏出手机的通讯软件,干脆利落地拉黑掉陆钺。  最后隐了身,插着兜大步往家里走去。  他还不忘回头警告陆钺。  “我隐了身,你看不到我,别跟过来!”  陆钺有些茫然无措地抱着手中的大衣,在寒风中吹了个透心凉。  “……”  哄老婆着实比练剑要难一万倍。 第56章 别样告白  眼见着苏昀小脸气得红扑扑的,埋头越走越快,甚至开始尝试直接瞬移回家时,陆钺连忙快步跟上了苏昀的脚步。  苏昀瞥了眼旁边沉默的陆钺,用力地将头甩到了另一旁,只留给陆钺一个毛绒绒的后脑勺。  他一侧头,正好注意到了路旁的糕点店。  透明橱窗里摆着夹着奶油与鲜美多汁草莓的欧包,一块块勾人食欲的精致小蛋糕则置在三层点心瓷盘上。  苏昀的脚步不知不觉地放慢下来。  是空空如也的胃阻止了他前进的步伐。  没有得到投喂的胃正在锣鼓喧天地抗着议,仿佛很快就要拉齐五脏六腑组成一个‘我饿了饿了饿了’的合唱团。  可惜同样空空如也的钱包冷静地向大脑发射了‘余额不足’的反向刺激。  苏昀硬生生地扭过头,最终还是没有踏进糕点店。  他将手揣进单薄上衣的兜里,用体温焐着冻得通红的手,吸了吸鼻子。  刚才不应当一气之下就将陆钺的大衣还回去。  就应当直接披着穿走,走出两米一的气势来,并且再也不还给那个王八蛋。  想着,他掏出手机,翻出联系人一栏的陆晟,拨打了过去。  陆钺大衣兜里的衣服嗡嗡震动响起来,他很快意识到是苏昀给他打的电话。  手忙脚乱地接起电话后,话筒里与耳旁近距离地同步传来苏昀的声音。  “陆晟,你将大衣还我,我冷!”  兴师问罪的凶巴巴语气中带着几分委屈,听上去奶凶奶凶的,甚是可爱。  陆钺的心尖被狠狠地揪了一下,“好。”  却没想到电话那头又来了一个神转折。  “我打给的是陆晟,不是陆钺,你叫陆晟来接电话!”  ‘不是陆钺’这四个字还划特地加重了语气。  再然后就是冷漠的嘟嘟嘟几声——  您拨打的用户因为过于生气而拒绝与你沟通。  苏昀解气地将手机揣回兜里,偏过头,胆大包天地瞪了陆钺一眼。  再回过头时,脸上的气恼悄然间少了几分。  他甚至蠢蠢欲动地想哼起欢快的小调来。  陆钺却没有放下举至耳旁的手机。  他侧头,定定地凝视着苏昀,眼眸温柔地快要掐出水来。  陆钺用打电话的口吻,对着苏昀缓缓说道。  “小昀,抬头看天。”  天上,原本暗沉沉的夜幕似被人猛地掀开了一般,露出其下成千上万隐藏着的星星来。  漫天星辰一开始黯淡无光,当苏昀怔怔地抬起头时,却像被骤然间点燃了一般——  星子一颗接着一颗地迅速亮起,恍若烈火燎原,璀璨星辉从最西边熊熊燃至最东边。  就如同画家笔下最绚烂如梦的夜空,天真顽童梦中最绮丽的星河般。  而后夜空微微震动起来,无数道拖着耀眼小尾巴的流星忽然从天而降。  苏昀下意识地低头闭眼,十指交叉,下巴抵着双手,认真地许起愿来。  ……如果能和陆钺永远,永远在一起就好了。  这个‘永远’只用比天庭崩塌、世界毁灭少一时半刻就可以了。  陆钺看着苏昀诚心地低头许愿时,心弦被猛烈地拨动了几下。  小昀会许什么愿望呢?  愿望里有他吗?  他喉咙突然有些发涩。  “睁开眼,你许的愿望就成了真——”  苏昀慢慢睁开眼睛,清澈的眼里倒映着漫天燃烧的星辉。  他伸出手,试图捕捉住一颗流星。  每一颗棱角分明的星星都是灵光聚成的,当他不小心捏碎‘流星’时,温馨的光幕像气泡一般弹了出来。  那居然是他呆在陆晟办公室的情景。  他将自己折腾进了一团纷乱的红线里,鼓囊囊的红线团往外夸张地扩张着,过了许久,才突兀地冒出来一颗茫然的小脑袋。    光幕定格在陆钺无奈而又担心地盯着他的一幕,而后又化为点点流光消失在空中。  苏昀还在久久地盯着光幕消失的地方。  他踮脚,又努力抓住了另一颗想要逃脱他指间的流星。  这次是他给陆钺编织红线毛衣时的情景。  在自己低头勤勤恳恳织毛衣时,陆钺手中的文件连一页都没有翻过去,他所有的注意力似乎一直都集中在他身上。  只是自己从未发现而已。  光幕又蓦地碎裂成点点星光,重新升回空中。  每一颗流星都是由他与陆钺日常相处的一幕变化而来,在他身边沉浮着。  等待着他去发掘他以往从不知道的角度与事情。  名字只是代号,身份也并不永恒,但唯一抵得过海枯石烂沧海桑田、等得到地老天荒的便是……爱你的这颗真心。  陆钺将残余着他体温的大衣披在苏昀身上,将还在发愣的苏昀拥入怀中。  在他白净的额头上落下轻轻的一吻来。  老婆生气时,实在不敢直接亲嘴。  兜里小龙也被陆钺突然觉醒的浪漫天赋给镇住了,十分破坏气氛地插嘴问了一句。  “……陆司长,你被人夺舍了吗?这个方法是千度告诉你的,还是万度告诉你的?”  “还有这个夜幕……你该不会把家底给烧光了才做出来这一幕的吧?”  然而下一刻,陆钺怀中又是一空——  小月老居然裹着他的大衣,瞬移跑路了。  陆钺呆呆地垂下手,环视了一圈空荡荡的街头,昏黄路灯下他的影子被拉得极长,凛冽寒风呼啸地吹着。  ……小昀是又害羞地跑了吗?  维持着最后一丝理智,陆钺判断出苏昀应当是回了家。  去刚才路过的糕点店买了一块小蛋糕,又在旁边的奶茶店点了一杯奶茶后,陆钺也跟着瞬移回到了简陋的出租房屋前。  时间大约过了二十多分钟,苏昀还怔怔地蹲在家门前,有一搭没一搭地撸着旁边小野猫的白色肚皮。  久久地对着家门发呆,通红的耳垂烧得滚烫。  然后他站起身来,右手搭在钥匙上,钥匙插在锁眼里,半天没有扭动。  左手按压着快要蹦出胸膛的不安分心脏。  陆钺出现时,大脑还在缓慢重启的苏昀像只受惊的小兔子般,一秒内完成了开锁窜进屋内的所有动作。  细碎的灰尘劈头盖脸地扬了陆钺一身。  他灰头土脸地站在门前,左手拿着杯加珍珠布丁仙草奶霜的全糖乌龙奶茶,右手拎着块浓情巧克力黑森林蛋糕。  “……”  希望的大门刚开了一条缝,透露出炽热的光芒来,却又重重地砰一声向他合上了。  毫无尊严。  更不用说形象了。  当初那朵冷冷清清的高岭之花已经低到了尘埃里,摇身变成了一束可怜巴巴的狗尾巴草。  怎一个惨字了得。  小野猫晃悠悠地站起来,优雅地舔舐着身体,嘲笑一般朝陆钺‘瞄’了好几声。  陆钺心头更加苍凉了:“……”  真·神不如猫。  紧闭的大门悄悄开了一道细缝,丢出来一大堆乱七八糟的疗伤用品。  什么月老司独家研发出来的红线绷带,贴有红心的plus型号创口贴,还有几个装着伤药的小瓷瓶。  最珍贵还是小月老羞恼中又透露着担心的一句‘包扎伤口,不要裂开了’。 第73章 “还有,我看到陆钺坐在楼梯上,他伤得很重,是发生什么了吗?”  苏昀还以为陆钺只是不要紧的皮外伤,他愣住了,心里头内疚的情绪又蓦地翻涌上来。  “……他和白蛇对战时受伤了,陆司长,他的伤势怎么样?”  “外伤不严重,真正严重的是内伤,我可能需要派人来照顾他。”  冲动之下,苏昀脱口而出。  “陆司长,我可以照顾他……如果您批准的话……”  他垂下头,话语声愈来愈弱。  “……毕竟,他也是为了保护我才受伤的。”  陆钺的脸上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一分‘惊讶’来。  “他的伤势重到可能需要贴身照顾,你可以吗?”  苏昀捣蒜般地用力点着头,“可以的!”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苏昀感觉到陆钺似乎松了一口气。  “多谢,那就麻烦你了。”  猛然间,苏昀想起来陆司长以前一直执着地让他叫他‘阿钺’。  可是今天,陆司长却没有再提这件事。  陆司长姓陆,小名叫阿钺。  陆监司叫做陆钺。  ……  两人的名字怎么感觉如此巧合呢?  苏昀的脑海里突然浮出一个可怕的惊天猜想来。  “陆司长,我可以冒昧地问一个问题吗?”  “嗯。”  他不避不闪地直视着陆钺,有些狐疑地缓缓问道。  “……您名字里的yue,究竟是哪一个字呢?”第58章 名字里的钺  衣角被苏昀轻轻扯了扯,陆钺与苏昀蒙着层水汽的疑惑眸子对视着,心底瞬时闪过无数个答案。  脑海里的字典里翻过无数页,按照yue的读音一页页往后检索,正确答案‘钺’却始终横亘在最上方。  陆钺抿了抿嘴,目光深邃,“我的钺是……”  一天没有离开过房间的斐容忽然推开了房门。  他一眼就看见了陆钺,全副注意力都被陆钺所吸引,后背绷紧成弦,右手微攥起来。  斐容站在门口的阴影处,脸上神情被黑暗所模糊,唯有眼眸蕴着冷光。  眼底神色不明,面上却是态度温和地笑了出来,他也学着其他人的模样,单膝跪在地上,问好道。  “陆司长好。”  陆钺正好卡住后半句坦白的话,他不动声色地站在苏昀身前,有意地保护着苏昀。  “嗯。”  苏昀能感受到两人间莫名紧绷着的对峙气氛,乖巧地站在陆钺身后,没有说话。  斐容垂下眼眸,走到餐桌上,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润润嗓子。  倒水的时候,他的右手微微发颤,壶口处倒出的水柱以轻微的幅度左右晃着。  苏昀从陆钺身后探出了颗小脑袋,疑惑地问道。  “斐容,你的手怎么了?”  斐容用左手端起杯子,摇头无奈自嘲地笑了笑,解释道。  “没事,下午练习灵术时不小心伤到了。”  等斐容回了房间后,苏昀才抬头接着问道,步步紧逼。  “阿钺,你刚才要说的话是什么?”  陆钺临时改变了主意,他背过身去,作势就要拂袖瞬移离去。  “……天庭长刚刚找我,我先走了。”  苏昀仰头瞅着陆钺,像只蜷在街角的小流浪狗般,又可怜兮兮地扯了扯陆钺的衣角。  “……”  其实扯完陆钺的衣袍后,苏昀就开始后悔了。  ……自己怎么能用对付陆钺的那一套去对付陆司长呢?  再说了,他究竟在胡思乱想什么,陆司长怎么可能是陆钺呢?  完全不可能。  听说陆司长平日里比天庭长还要忙,再加上寡淡冷漠的性子,绝对不会陪着自己胡闹。  就算对自己稍显特殊一些,也不过是因为他给监罚司立下了一些功劳。  苏昀收回了手,又恢复了最开始一本正经的神情,严肃道。  “陆司长,您赶快去忙吧,抱歉让您担心了。”  陆钺的心刚被那声又甜又软的‘阿钺’彻底攻占,却听小月老下一句就又恢复了冰冷的‘陆司长’与‘您’。  炙热的内心就像猛地被倒了一盆冰水,尖锐的冰棱混着冷水扎得心脏难受地收缩起来。  脑海中的字典顺应时势地翻到了印有‘自作自受’的一页。  陆钺默不作声地从储物袋里掏出一条项链,轻柔地给苏昀戴上。  “照顾好自己,遇到事情就通过这柄小剑来找我。”  那条项链说是项链,更不如说是保护灵器,坠饰是缩小的古朴青铜剑,流转着细碎银光的链则用护心石所锻。  好硬核的项链。  浑身散发着一股‘我不好惹,别乱摸’的冷傲气场。  苏昀沉默了半晌,终是忍不住说道。  “……陆司长,这串项链好像一个g……”  就像作战前的士兵如果说家里的未婚妻还在等他回去,那大抵百分百是要领盒饭,再也回不去了。  有点害怕。  甚至想摘下来还给陆司长。  陆钺嘴角微翘,他揉了揉苏昀的头发。  “不要多想,我先走了。”  苏昀摩挲着脖颈上的青铜小剑,微微皱起了好看的眉。    陆司长到最后也没有告诉自己他的yue究竟是哪一个字。  面对陆司长,他不敢造次,更不敢有所冒犯。  苏昀盯着门外若有所思,嘴角微翘。  那就换个目标,诈一诈陆钺好了。  *  陆钺又瞬移回了楼梯间。  想了想,他又拔出剑来,在好得都快看不见痕迹的手臂上又重重划了几刀。  鲜血再度喷涌了出来。  小龙:“……”  小龙:“要不要我帮你咬几口,保证一个月内都不会好。”  陆钺沉思了片刻,居然赞同地点了点头。  “好。”  小龙张大的嘴巴迟迟没有合上,它异常震惊。  震惊到就快忘记了喷火的本能。  小龙:“看来爱情让人失去理智与爱情总是令人受伤的这两句话是正确的。”  陆钺瞥了眼小龙,“前提是拥有爱情。”  注定单身几万年的小龙居然无法反驳,只能泄愤地朝陆钺的手臂上狠狠咬了几口。  “……”  这是什么狗粮味道的新型龙粮?  门开了一道缝,亮白色光束泄进楼梯间里,陆钺坐在门前,头倚着冰冷刺骨的铁门,失魂落魄地久久盯着纸条。  他又恢复了虚弱的模样,装作艰难地挑开了一丝眼皮,抬头,可怜地望着苏昀。  却没想到苏昀抱着双臂,开口就是冷酷的一句。  “别装。”  陆钺打定装弱的主意,又低低地呻吟了一声。  “……疼,小昀。” 第75章 苏昀扛着小行囊,恍如天神下凡般,站在了陆钺的面前。  小龙:“……”  看来陆司长不会在深夜独孤地流泪舔舐伤口了。  苏昀蹲下来,小行囊也跟着坠到地面,他认真地说道。  “阿钺,我们回家吧,我不放心你的伤。”  陆钺定定地望着苏昀,心脏忽然漏跳了一拍。  苏昀又狡黠地歪头一笑。  “等我发现你骗我时,我……”  他缓缓说道,“……再搬回来住。” 第60章   明灭不定的楼梯间里,苏昀踮起脚,将小行囊系在陆钺身上,用力地打了个结。  再伸出双手,自然地环住陆钺的腰,将头埋在陆钺怀里。  苏昀往下扯了扯陆钺的袖子。  “瞬移吧!”  陆钺就像拖家带口负重回老家过年的人,后面背着行囊,前头抱着苏昀。  他揉揉苏昀的头,“好。”  苏昀紧张地闭上眼,刚感受到风温柔地吻过面庞,小心地睁开眼睛时,就已经到了陆钺空荡荡的家里面。  苏昀眼睛蓦地一亮,跳脱开陆钺的拥抱。  “阿钺,以后你瞬移送我上下班好不好?”  上班时,他一拉袖子,咻的一下,就立刻到了月老司。  下班后,再躲进陆钺怀里,又瞬间回了家。  不仅可以多接近一个小时的睡眠时间,还可以省下一朵万里云的钱。  简直完美。  陆钺刚要温柔地应道‘好’时,苏昀忽地停住了脚步,话锋兀地一转。  “不过你家有很多万里云,不用着实浪费。”  话语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陆钺只能装傻保命。  “小昀,你什么时候来过我家?”  苏昀眨眨眼,装作懊恼地一挠头。  “对喔,我好像记错了,陆钺,那到时候回天庭后我可以去你家玩吗?”  遇上苏昀期待的清澈眼神,陆钺怔在原地。  ……他就只有一处大殿,难不成要临时再买一套房子吗?    果然,一个谎言需要无数个谎言去为它打掩护。  陆钺心情复杂地艰难说道,“好。”  苏昀得逞似地挑挑眉,视线在陆钺房间里逡巡了一圈。  “阿钺,你家和陆司长大殿的装修风格真是一模一样。”  他第一次来时就有莫名的既视感,双层复式公寓里只简单地隔出了几间房,剩下的便是相连的客厅与餐厅。  空旷到足以容纳大妈们挥洒汗水,在里头跳上几场热烈的广场舞。  一想到陆司长的大殿,苏昀心头就突然涌上不祥的预感。  要知道,陆司长的大殿里只有一张床,完全抹杀了客人留宿的可能性。  “阿钺,你家里有客房吗?”  “有。”  苏昀刚放心地长舒一口气,就听陆钺又补充道。  “不过家里只有一张床。”  苏昀倒吸一口冷气,抬头震惊地望着陆钺,脑袋快要转不过弯来。  “……??!”  陆钺和陆司长的脑回路真是几近百分百同步了。  陆钺一本正经地解释道。  “家里没有客人,只有我一个人,所以就没有买床。”  苏昀钻进了他口中的‘客房’,他盯着地面上明显的床柱子压过的痕迹。  “阿钺,这里曾经是有床的吧?”  陆钺即便被戳破谎言,也脸不红心不跳地接着说道。  “曾经有,不过床坏了。”  事实的真相是陆钺在苏昀来之前,将客房里的三张床全部都挪进了储物袋。  苏昀:“……”  苏昀:“没事,没有床的话我正好可以回家睡。”  说着,苏昀就从陆钺手里夺过行囊,作势就要迈出大门。  陆钺屈服了。  他从身后搂住苏昀,闷闷地将头埋在苏昀的肩膀上。  “但是又修好了,等下我就拿出来。”  苏昀毫无气势可言地瞪了陆钺一眼,将自己的东西从行囊里拿出,摆在客房里。  陆钺跟在苏昀后面,苏昀从储物袋里往外扯着红线,他就帮忙接着红线,再故意把自己折腾进红线团里。  故意捆成‘红线粽子’的陆钺装作茫然地望着苏昀。  “……小昀,这红线……”  苏昀头也不抬,继续专心往外扯着红线。  “这副模样挺好的,明早正好下锅清蒸。”  陆钺委委屈屈地自己将自己从红线团里解放出来。  “……”  当苏昀又拎出来一副红线镣铐时,陆钺不动声色地往前站了一步,想和苏昀再多铐一副红线,多一重保证。  却没想到苏昀一转身就利落地将他的两只手铐上了。  陆钺:“……”  他像个犯人般垂着手,束手无策地站在房屋中间。  “这不是红线化成的镣铐,而是教育方向的镣铐,专门用来教训‘不听话’的幼龄小神仙宝宝。”  苏昀还特地加重了‘不听话’三个字。  收拾东西的过程中,陆钺总是时不时就突然‘蹭’到他的手,腰,还有嘴唇。  就跟小时候,他幼稚的哥哥们总是打扰他练习灵术一模一样。  苏昀叫陆钺不要乱动,陆钺就真的一动也不动,只有视线随苏昀忙碌的身影在转着。  眼神更是完完全全地钉在苏昀身上。  苏昀也就是在气头上,才敢这般使唤监罚司的人。  他看陆钺身子僵硬得像块木头般,又踮起脚来,解气地捏了捏陆钺的脸颊。  顺便下达了命令。  “动一动。”  定在原地的陆钺嘴角微微一翘,低头咬住了苏昀还没来得及缩回去的手指头。  湿热的舌尖又绕着苏昀的指腹舔了一圈。  苏昀触电一般地迅速收回了手,将手背在身后。  扑闪扑闪的眼睛睁大着,不敢相信刚才的举动是陆钺做出的。  他结结巴巴地命令道,“不……不要动了!”  指腹的酥麻如电流般流窜全身,苏昀连腿都迈不开,跟着陆钺一起站着军姿。  陆钺失笑,站在原地,一公分都没有移动。  他和小昀是在玩什么123木头人的幼稚园游戏吗?  不过,小昀开心就好。  当陆钺被罚站的时候,苏昀最后从行囊里收拾出联系司长的铜镜。  还没开始擦拭镜面,手机就像被轰炸的敌军基地般地疯狂震动起来。  是司长的电话。  “苏昀,你什么时候回天庭?”  苏昀愣了一下,正想说‘至少再等一段时间’时,眼角余光却忽然注意到了陆钺。  陆钺的身体不自然地绷紧着,似乎在紧张地等待着他的回答。  他站在陆钺面前,故意放大声音,喊出了十元店里‘十元!统统十元!’的气势来。 第77章 “可是,小昀,我们之前不是亲过了吗?”  苏昀恍然大悟,站起身来,姿势标准地向陆钺鞠了一躬。  “是我不小心碰到了,对不起。”  陆钺:“……”  ……他怎么会突然有种一夜情后被重重地甩了一沓百元大钞的荒谬感?  陆钺嘴唇蠕动了半天,却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调戏’过陆钺后,苏昀心情愉悦地在纸上刷刷刷写起来,列出了他娘的经典十八问。  “现在最关键的问题是要先应付过我娘。”  他娘,一个可以将对方十八代祖宗都调查得干干净净的女人。  战斗力绝对不容小觑。  “我娘应该会突然问你一些家庭背景之类的奇怪问题,如果你觉得不方便回答,也不用搭理我娘,现在我们先来演练一遍。”  “第一个问题,你家在哪里?”  陆钺没有买过天庭其他的房子,更不知道如何用其他的地址与门牌号搪塞过去。  他思忖半天,犹豫地给出了一个模糊的答案。  “天庭中心的山间的一栋房子。”  苏昀抬头,脑海里自动展开天庭中心的地图来,质疑道。  “天庭中心的山……就只有灵石矿山吧?灵石矿山里的房子就只有陆司长家的大殿吧?”  时间紧急,他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对陆钺死缠烂打,只是故作了然地在纸上写道。  “原来你是陆司长的邻居。”  陆钺忽然觉得后背有些发凉,“……”  “然后第二个问题就是……”  她娘是肯定会问对方家里有几口人,爹娘是否还在的。  苏昀犹豫了半晌,害怕会勾起陆钺的伤心往事。  如果陆钺真的是陆司长,那么他的爹娘就早已化为灵辉重回大地,唯一的亲弟据说被绑到妖界后,就没有了下落。  于是他只含糊地提了提,“……就是家里有几口人,然后,第三个问题是……”  苏昀还没说完,陆钺就面色如常地回答道。  “爹娘走了,我弟在妖界……”  他顿了顿,“……在妖界使劲地折腾。”  苏昀咬着下唇,嘴唇蠕动了半天,低声说道。  “抱歉……节哀。”  陆钺失笑,宠溺地揉揉苏昀的头。  “很早的事情了,没事,我弟也过得很好。”  翻过一页笔记本,苏昀有些苦恼地犹豫道。  “第三个问题比较私密,不知道我娘会不会问……就是你家有多少灵石?”  “不过这个不重要,你放心,就算你没有钱……”  想到自己刚才冷酷的那句‘我们还没在一起’,苏昀就硬生生地吞下了原来的‘我可以养你’。  “……我也可以包养你。”  陆钺:“……”  他见苏昀一开始拍着小胸脯像要保证什么东西的模样,后来又急匆匆地改口,嘴角微微一翘。  “我也没有数过,但养你几万年应该没有问题。”  苏昀笔尖一颤,再度将怀疑的眼神投向了陆钺。  ……监罚司的工资虽然高,但也应当没有高到养自己几万年这种离谱地步。  除非家里有矿。  “问到第四个问题时,我娘可能会亲自上阵动手检验你的灵术造诣,她最常用的一招就是瞬移后偷袭,对你应该没有威胁,不用担心。”  “只要小昀站在我这边,我就不担心。”  “不,我只会为我娘鼓掌喝彩。”  陆钺:“……”  苏昀啪一声合上笔记本,盯着陆钺缓缓说道。  “陆钺,你和陆司长真的很有缘分,在这几个问题的回答上应当是有百分之九十契合的。”  陆钺只能装作听不懂,“是挺巧的。”  苏昀嘴角微微一挑,眼睛似乎透着知道了答案的得意劲儿。  “陆钺,我怎么觉得你在用陆司长当成了回答标本呢?”  陆钺从这句反问句中听出了试探的意味,冷意窜上脊梁骨。  门铃忽然聒噪地大声响了起来,苏昀的魂魄都快被这门铃声震得脱离了体内。  他连忙踩上拖鞋,冲到门前,先甜甜地唤道。  “娘!”  花锦打量着自家被卖了还兴高采烈替人家数钱的傻儿子。  “开门的一般是主人,而不是客人。”  苏昀正讨好地帮花锦解下围巾,听到这话时动作一滞。  “我离门近,顺手就开了。”  上下打量了一眼苏昀,花锦肯定地说道。  “胖了。”  苏昀默默地深呼吸一口气,将被陆钺喂胖的小肚子收了回去。  “……”  走进屋里后,花锦的视线在客厅内逡巡了一圈,最后牢牢锁定在了陆钺身上。  为了给苏昀找到对象,花锦可谓是煞费苦心。  每年蟠桃宴上她就开始粗略地广撒网,重点观察自家小儿子对谁感兴趣。  可是没用。  苏昀拿着小盘子,兴高采烈地从长桌的左边一路扫荡到最右边,完全不在意旁边的青年才俊们。  只是偶尔会崇拜地踮脚抬头望几眼陆司长,嘴角还沾着饼干碎屑。  然后又低头继续吃吃吃。  后来知道奚焕喜欢苏昀后,她又特地将他们俩都约出来见面。  仍然没用。  一整场相亲下来,苏昀连奚焕的模样都记得不大清楚,饭桌呈上的菜肴名称却倒背如流。  过了数月,再问起苏昀‘你还记得奚焕哥哥吗’,苏昀已经是一脸茫然,呆毛在空中懵懵地打着圈。  得知小儿子喜欢监罚司的司员后,花锦神色倏地一沉,内心里却是忧心忡忡。  担忧点有二。  第一是陆司长似乎喜欢小昀,而小昀则喜欢他的下属,陆钺以后能不能在监罚司安然无恙地活下去,是个关乎升职的大问题。  最重要的是监罚司的任务难度系数颇高,司员的人身安全很成问题。  例如断胳膊断腿、心脏被捅了个对穿等等重伤惨况,对监罚司来说,都是比白开水还平淡的日常。  进了监罚司,就相当于半只脚踏入了魂飞魄散的鬼门关。  再加上自家小儿子从小就傻乎乎的,一块糖吊在他面前,他可能都会屁颠屁颠地跟着人家跑了。  她实在是不放心。  花锦眼睛微咪,露出个称得上是温和友好的笑容。  “您好,您就是陆钺吗?”  苏昀如坐针毡,深知他娘越客气越可怕。  一定有什么爆发力极强的后招等在后头。  监罚司在天庭的地位极高,高到普通司员见到其他司的司长时并不用躬身行礼,甚至可以直接无视。  陆钺颔首,“花司长您好。”  没有过多寒暄,性子直率的花锦单刀直入。  “我听秦司长说,你和小昀中间有姻缘花的牵绊?”  “对。”  花锦点点头,又出其不意地问道。  “结婚什么的打算好了吗?”  苏昀差点从沙发上直接蹦起来,绷紧的脸染上两朵红晕。  “娘!你别胡说,我和陆钺就是正常的朋友。”  陆钺打断了苏昀的话,沉稳地回答道。  “还有一件监罚司的任务在身,完成后应当能来提亲了。”  花锦转头问苏昀,“这门婚事你同意吗?”  苏昀艰难地咽了口口水,有点懵。 第79章 苏昀一声不吭地转身,径直走回了客房里,留给陆钺一个象征着‘我十分不想同你讲话’的后脑勺。  陆钺跟在苏昀后面,低声问道。  “小昀,你娘是同意我们在一起了吗?”  在陆钺要进房之前,他重重地啪一声关上门,冷酷地回应道。  “我娘同意没用,我不同意。”  陆钺将告白方案提上了日程,“……”  他准备回天庭,拉几个月老司的专业月老好好咨询下如何正确地告白。  秦无缘被他排除在名单之外,秦无缘就是一言不合就暴力地摁头相亲的两人,强行盖章配对。  除了能制伏三生石这点以外,与崇尚浪漫的月老司八字完全不合。  门后又突然窜出个毛绒绒的小脑袋。  “阿钺,我回天庭后,你记得请我去你家,我真的很期待去陆司长的家……”  陆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好长一口气没有缓上来,目不转睛地等着苏昀说出下一句话。  苏昀一歪头,眉梢往上得逞地一飞,他一字一顿地强调道。  “……陆司长家的旁边房子里做,客,呢。”  带着重点的话音刚飘出门外,门就被重重关上了。  陆钺在门前站成了一尊雕塑,他沉默了许久,既在想着哄苏昀的事情,也在思考着如何处理收尾未亡人一案。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是小昀的电话。  苏昀隔着一道门,话音里仍带着些赌气的意味,却又担心陆钺的身体。  “阿钺,早些睡觉,不要堵着门,我怕一开门就撞着你。”  听出电话里小昀的口是心非,陆钺低低地笑了出来,眼神温柔得可以掐出水来。  苏昀脸上发烫,他凶巴巴地说道,“笑什么笑,晚安!”  说完,就不带停留地挂断了电话,熄灭了房间里的灯,像鸵鸟般地将头深深埋进枕头底下。  陆钺直愣愣地站在那里,嘴角却带着笑意。  仿佛看到了小昀紧张地挂断电话后,将自己抛到床上一动不动装死的场景。  他拨回去了电话,在电话接起的瞬间,陆钺开口道。  “晚安,小昀。”  “还有,我爱你。”  *  依旧在那间昏暗到容不得一丝光亮的房间内,受了重伤的白蛇盘着身子卧在床上,昏迷不醒。  男人半倚着床头,不知道几天几夜没有合眼,憔悴到双眼布满了血丝。  他双手执着刻了‘嵘’字的长笛,缓缓地吹着。  右手的血肉却早已化为烟,只剩下可怖的森森白骨。  男人垂眼望着伤口尚未愈合的白蛇,神情恍惚,笛声愈发低沉。  他想起第一次遇见郁宴时的情形。  那时自己还是名妄想修仙的小道士,却不幸遇上了打着修仙名义出来行骗的神棍师傅。  于是不听话的他被关进了惩罚专用的小黑屋,没有窗户,没有同伴,更没有果腹的食物。  陪伴他的只有死寂、黑暗与老鼠。  有一天,一条开了灵智的白蛇错误地闯进了小黑屋。  它不仅大胆地与幼小的他对视上,丝毫不害怕他会将它打死做成蛇羹,还将身子盘成各种奇形异状逗他开心,每天一日三餐定点地给他送果子。  最后甚至在他身旁拢了堆稻草当做了窝。  他出来小黑屋后,白蛇又钻进他小破茅草房里的床下做了窝,有时候还会爬到他床上休憩。  因为痛苦而显得无比漫长的童年时光中,郁宴是唯一微渺的快乐与希望的光芒。  对于那段岁月,他只愿意回忆起有郁宴出现的片段。  然而,在修仙一道上天赋异禀的他最终还是被师傅所嫉妒。  腿被打折,人也被抛到了一片荒凉至极的雪地。  那是一个大雪纷飞的寒冬,白茫茫大地上连鸟雀细小的爪印也没有,只零碎地嵌着一截截断裂的枯树枝。  裹着单薄的衣裳,他赤着脚,拄着一截枯树枝,跌跌撞撞地往前走去。  雪地里的脚印一深一浅,鲜血沿着他破裂的伤口流下,在荒凉雪地里蜿蜒出一条细小的血溪来。  走到眉毛都冻上了薄薄的冰霜,呵出的气息都失去了温度时,他膝盖一软,身子彻底失去了重心,向后倒在松软的雪里。  大雪簌簌落下,一点点地将没有声息的他掩埋起来。  他仰头望着单调的冰蓝色天空。  以天地为墓,这也算是不幸中的幸运。  偏过头,他就看见了被挖出蛇胆、同样在雪地里等死的白蛇。  白蛇在师傅想要杀死他、剜他的心脏出来时,一口咬断了师傅的脖颈,却被一拥而上的师兄师弟们打得半死,最珍贵的蛇胆还被夺走了。  逃出来时,它已奄奄一息,身子紧紧地蜷缩成一团。  漂亮的白鳞上满是肮脏可怖的血污。  即便如此,他也一眼就认出了郁宴。  他艰难地直起身,用手指头划拉着雪堆,带动着失去知觉的双腿,一点点地往前爬去。  不过短短的百米距离,却像隔着高山大海一般,直到天色昏黑,他才爬到了白蛇的身边。  他颤抖着卷上破烂的衣袖,将手腕送至白蛇尖锐的蛇牙旁。  白蛇像是察觉到什么一般,头警戒地抬起几分,却又无力地重重倒下。  他轻声说道,“喝尽我的血,你就可以活下来了。”  ……  郁宴忽然慢慢地睁开了眼,挣扎着直起身来望着男人,男人遥远痛苦的回忆戛然而止。  郁宴嗅了嗅男人身上的气息,声音发颤。  “你与那个人见过面了?”  男人声音沙哑,“哪个人?”  “姓陆的那人。”  望着床头上还剩下半杯的水,男子不自然地别过视线。  “没有。”  “怎么可能,我分明在你身上嗅到了他的气息,你不要瞒我……”  男人不答话,只是垂着头,抿嘴不答。  郁宴看着男人的反应,心下当即一沉。  “你的右手伤得只剩下骨架,虽然能用幻术迷惑其他普通神仙,可是肯定迷惑不了他。”  “他知道你的身份了对吗?”  男子脸上溢出几分苦涩的笑来,“他迟早会发现我的身份的。”  郁宴紧紧地握住了男子的左手,声音有些发颤。  “嵘,那我们还等什么,快点逃回妖界吧!我现在实力恢复不到一成,即便我们两人一起上,也无法杀死姓陆那人啊。”  男人似乎已置生死于度外,他将手背贴着郁宴的额头,探查他的烧是否退了。  “阿宴,别慌,他不会那么快来找我的,毕竟,夺我性命,本就不是他最初的目的。”  郁宴丧失了所有的冷静,“怎么不会?姓陆那人……”  男人淡淡地打断了他的话。  “阿宴,你如何能明白,我就算在陆司长眼中有几分实力,他要杀死我,也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  “可是,我的生死对他而言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大局。”  “他真正想知道的是,天庭的叛徒究竟是谁,是否有同党,又是谁盗走了命格簿,夺走无辜凡人的性命。”  “他现在不杀我,不捉我归案,是因为他必须要保证命格簿万无一失地重回掌命司,要保证在捉我归案时不波及无辜性命。”  他忽然走到窗边,拨开厚重的茶色窗帘,不适应地眯起眼睛,自嘲地笑了笑。  “屠刀早就架在了脖子上,落下……不过只是时间问题。”第63章 番外:陆司长的生日惊喜  【1】自以为隐瞒得很好的小月老  寻常的一天清晨,在仙人掌闹钟开始像机关枪般‘突突突’喷刺之前,熟睡中的陆钺忽然感觉搂在怀里的小月老小心地翻了个身子,面朝着他。  小月老谨慎地抬头,轻轻地唤了几声‘阿钺’,见他没有任何反应后,仰头蜻蜓点水般地啄了啄他的唇。  又小心翼翼地掰开他的手,蹑手蹑脚地下了床。  见小月老完全离开卧室后,陆钺才转头望向床头柜的仙人掌闹钟——  刚刚六点,天微亮。  平常小月老一般卡着八点半才迟迟起床,平常还总是赖在他怀里不愿意睁开眼。  自己要是早几分钟催他起床,他就会用毛绒绒的小脑袋拱着自己的胸膛,闭着眼,撒娇般地哼哼直唤。 第81章 陆钺装作愧疚地低声说道,“小昀,我不小心打翻了汤碗。”  苏昀收拾起桌子来,安慰陆钺道。  “没事没事,我随便去买点东西吃就好。”  小龙一声不吭地扒拉着面,空虚寂寞冷地喝了一口苦涩的汤。  陆司长真是用心良苦。  为了避免小月老起疑和不开心,居然还出手打翻了小月老的汤碗。  而它呢?  它又做错了什么??为什么没有人来帮它吃完这碗面???  小龙明白了。  它真正的早餐不是这碗面,而是香甜的狗粮。  陆钺先镇定地喝了口水,润润咸到发苦的喉咙,再哄着痛失早餐的小月老。  “我晚上回来给小昀做饭吃,好不好?”  苏昀坚定地摇摇头,“阿钺,你今天生日,怎么能亲自动手下厨呢?”  虽然以前家里的三餐全都是陆钺包揽的。  陆钺垂头,吻了吻苏昀闭上的微颤着的眼皮。  “我害怕小昀你受伤,乖。”  小龙麻木地看着这两人在它面前搂搂抱抱,完全不把它当个活物。  天庭是不是应该考虑建个‘灵宠保护司’保护一下它们的正当权益?  这种狗粮,谁顶得住啊?  【3】  因为两人分别前拖拖拉拉的一顿腻歪,苏昀下了万里云,赶到月老司时已经迟到了十分钟。  秦无缘守在月老司门口,看见送苏昀来上班的陆钺时,恭敬地说道。  “司长,祝您生日快乐。”  “你是从小昀那里知道的吗?”  “是的,司长,这是一本孤本剑谱,希望您能收下。”  他半跪在地上,双手递上一本剑谱,陆钺接过,颔首道。  “多谢。”  秦无缘又轻飘飘地望了眼旁边妄想逃过处罚的苏昀,铁面无私地冷酷说道。  “上班迟到,扣一百灵石。”  苏昀头上的呆毛立刻蔫蔫地倒下了,他耷拉着脑袋。  “是,司长。”  陆钺边不动声色地给秦无缘发着冰冷的眼刀,边安慰着沮丧的小月老。  “我回去给你补。”  苏昀推搡着陆钺,“阿钺,我去上班了,你也去监罚司吧。”  说完,他就踮起脚来,飞快地亲了口陆钺,又转身跑进了月老司。  秦无缘在旁兀自翻着姻缘册,把自己当成瞎子,眼观鼻鼻观心。  陆钺凝视着苏昀远去的背影,许久才振袖瞬移回了监罚司。  ……  刚踏进监罚司,陆钺很明显感受到司里的气氛与往常并不一样。  覆着面具穿黑衣的司员们,一排排地严肃站好,像幼稚园的小孩子般,给陆钺齐声唱了一曲生日歌  陈副司长站在面前,一本正经地指挥着合唱。  但很明显,监罚司的众人并没有合唱的天赋,声音不仅不齐,还总是有几声不和谐的突兀跑调。  一曲唱毕,监罚司诡异地安静了一分钟,从陆钺到众司员,无人说话。  悄无声息,一片死寂。  毕竟一群铁血大汉面无表情地唱着生日歌的盛况,不仅难以让人感动,还有种毛骨悚然背后发凉的感觉。  陆钺看着这副诡异的画面,率先打破了沉寂。  “多谢。”  然后他又紧跟着问道,“谁教你们这样做的?”  陈副司长以为陆钺因为他们没有工作而发怒了,连忙丢出‘苏昀’这道保命符。  “……夫人教的。”  陆钺点了点头,嘴角微翘,心情明显又好上了几分。  怪不得小昀这几天一直在偷偷地和陈副司长说着什么悄悄话,原来是在给他布置生日惊喜。  他走进司长室,淡淡地吩咐了一句。  “大家都辛苦了,这个月每人多领一千灵石,从我账上扣。”  “多谢司长!!”  这回声音明显齐了一点,也更洪亮了些。  刚才给司长唱生日歌时大家都提心吊胆的。  就生怕司长觉得他们不务正业,扣尽他们的工资。  刚推开门,就有一团毛绒绒的红线从头顶掉了下来,霸道地在他手腕上环了一圈,揪着他的手,要带他去一个特殊的地方。  陆钺纹丝不动,转头瞥了眼陈副司长。  陈副司长额上的冷汗刷地一下就掉了下来,他又连忙祭出了‘苏昀’这副免死金牌。  “是夫人放在房间里的,他还叮嘱我们千万不要告诉你。”  红线见拉扯不动陆钺还有些着急,又用力地扯了几下,陆钺眉梢微挑,跟随着红线走进了房间里。  房间里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礼物,红线牵引着他走到桌前,还贴心地帮他解开桌上的第一件礼物。  里面放着一张白纸和一朵尚未绽放的姻缘花。  白纸上标着序号1,两个简陋的火柴人在白纸上面面相觑,腿下压着无辜的姻缘花。  旁边附注着一段话。  【见到阿钺的第一天,也是阿钺假装看不到我的第一天,有一朵姻缘花因为我和阿钺的羁绊而绽放了】  陆钺用指腹摩挲着粗糙的画面,嘴角翘了一翘,他眼眸含笑地无奈摇摇头。  红线嫌弃陆钺一直出神地看画,又用力地扯了扯他,将他拉至第二件礼物前。  里面不出意外地还是小昀的火柴人简笔画和一本交通安全手册。  火柴人撒腿狂奔,生无可恋地追着前面扬长离去的小破车。  【见到阿钺的第二天,我也在用力地给阿钺牵红线呢,不过我最大的心愿还是阿钺能够把时速降到30km/h,让我追上比神仙跑得还快的小汽车】  第三件礼物则是厚实的红线毛衣。  小火柴人胆颤心惊地捏着量尺,给写实的急冻大冰块量身材。  【阿钺究竟是如何做到在我给他量身时全程面无表情还一脸冷漠的??我直到现在也没有想清楚这一点】  ……  不知道看了多少件礼物,走到最后一件堪称巨大的礼物盒面前。  红线软塌塌地垂到了地上,没有再帮陆钺解开礼品绳子。  陆钺打量着礼品盒,小心翼翼地拆开来。  却没想到拆到一半时,礼品盒忽然微微晃动了一下,而后在他猝不及防的时候,猛地蹦出一只温软可爱的小月老来。  苏昀还穿着深红的月老袍,搂着陆钺的脖子,有些害羞地将头深深埋在了他的肩上,还撒娇地蹭了一蹭。  他胸前挂着最后一幅简笔画。  两个小火柴人手牵手,快乐地坐在灿烂的阳光下,幸福地凝视着对方。  【我想要陪阿钺一辈子】  陆钺定定盯着那行字,眼眶微热,他直接低头深深地吻了上去,声音微颤。  “好,少一分一秒,都不行。”第64章 最后一重掉马  嘟嘟嘟——  当陆钺说出这声‘我爱你’时,电话另一端传来重重的手机掉落声音,然后就被手忙脚乱地挂断了。  陆钺一怔,敲了敲门,试探着问道。  “小昀,你没有事情吧?”  门里立时传来慌乱的话语,像是捂在被子里说出来一般。  “没有事情,晚安!”  陆钺失笑着摇摇头,回到连接着天庭监罚司的书房里。  数百封标着深红色‘司长启’的卷轴安静地沉浮在空中,散发着幽幽的沉重光芒。  陆钺眉头微皱,逐一展开司员呈递上来的汇报卷轴。  【妖界‘太子’郁宴被未亡人所复活,估计与禁术‘续命灵阵’有关,陈副司长已正式领人探查续命灵阵的具体方位】 第83章 第65章 被红线套圈捆住了  奚焕见苏昀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低头靠近苏昀的耳畔,担忧地连续唤了好几声。  “小昀,小昀!……”  苏昀充耳不闻,视线只牢牢地钉在陆钺的身上。  像昏睡了太长时间般,他有些浑浑噩噩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惊喜还是委屈。  情绪太过复杂,无法处理的大脑选择最优模式——挂机。  陆钺还没有发现躲在暗处的苏昀。  他现在全部的心思都放在尽快找出斐容偷天换日、盗走命格簿的方法上。  他逐一仔细地检查着所有命格簿。  手指轻轻点在命格簿上方,幽蓝色火焰从指尖处狂躁溢出,吞噬并融化命格簿上所结的冰霜。  假的命格簿无法承受住火焰的侵袭,真正的命格簿则完好无损。  火焰如同呼啸海浪般一层层地检验着命格簿的真假,忽然间,偏僻角落里所置放的几摞命格簿全部熊熊燃烧起来。  幽蓝色火焰瞬间被侵蚀转化为黑色,诡异的血影在火中痛苦地挣扎着,尖锐嘶哑叫唤着。  燃起的火光中倒映着众人茫然震惊的神色。  恶臭味自燃尽的假命格簿堆中逸出,飘散在偌大的主殿中。  陆钺回头,瞥了眼神色讶异的奚焕。  “这一批命格簿是假的。”  站在奚焕旁边的苏昀迅速低下头,僵硬地一动不动,生怕会被陆钺发现。  奚焕愕然,随后强行镇定下心神。  “陆司长,这是我的失误与过错……”  陆钺冷冷地打断他的话,“所以真的命格簿在哪里?”  他又轻声补充道。  “奚焕,你莫不会真的以为那十万命格簿就是一夜之间被盗走的吧?”  奚焕的额头上冷汗密密麻麻地渗出。  他低头望着地面,喉咙里卡着千万句解释的话,却一句也说不出来。  陆钺不是没有怀疑过奚焕,毕竟奚焕以前曾是斐容的属下,两人关系匪浅。  他缓缓走近奚焕,一字一顿地开口问道。  “奚焕,你知道命格簿究竟是谁盗走的吗?”  奚焕一直维持着躬身的状态。  “还请陆司长告示。”  “能够在掌命司里巧妙地偷天换日,还不被众司员发现的,也只有一个人了。”  奚焕后背一僵,他不敢置信地抬起头来,愕然道。  “您……您说的是斐容前司长吗?”  ‘斐容’这个名字刚被奚焕说出,人群就是一阵慌乱与骚动,原本寂静讶异的主殿又充斥着刻意压低的惊呼声与焦急的切切私语。  苏昀也下意识地抬头,呆呆地望向陆钺,不敢相信脾气素来温和的斐容居然就是盗走命格簿的主谋。  变故的发生就在一瞬之间。  陆钺投射在地上的影子里忽然极快地扑棱出一双铺天盖地的巨大黑翼来。  张着血盆大口的丑陋鸟妖猛地从影子中飞出,恶狠狠地扑向背对着它的陆钺。  苏昀心猛地一揪,担心立刻压倒了理智,他忘记了周围的人群,朝陆钺喊道。  “阿钺,小心!”  身体所表现的担心太过诚实,他的动作更是远远快于嘴上惊呼出的话语。  苏昀刚模模糊糊地意识到陆钺是全天庭实力最强的陆司长,而不是凡人陆晟,根本不需要他去救时。  他已经像刹车失灵的大货车般,身体控制不住地朝陆钺冲了过去。  陆钺头也不回,轻描淡写的轻轻一踩地,比刀锋还要锐利百倍的冰棱顿时从地底下刺出,残忍地贯穿了鸟妖的心脏。  他手微微扬起,所攥着的寻迹黑线无限延长,没有任何转弯地直线捆绑住深藏在人群里的一人。  陆钺面无表情地望了眼那人,确认那人不过是斐容一名不起眼的属下后,寻迹黑线猛地缩紧——  那人闷哼一声,神魂被撕扯抽离了大半出来,直接痛得一头栽倒在地上,失去了意识。  与此同时,苏昀的小弱渣救英雄计划也宣告失败。  在众人‘那人是不是被吓疯了’的惊疑眼神中,他一头撞进了陆钺温暖的怀里。  苏昀像在做慢动作般地缓缓抬头,两人面面相觑。  喧闹的大殿重回尴尬的死寂状态。  苏昀尴尬到都不知道尴尬这两字该怎么写了。  被陆钺抱在怀里时,他只有一个反应。  丢脸。  在数百人面前丢脸,这种酸爽的感觉就像当众凌迟一般。  陆钺眸中的漠然神色如潮水般尽数褪去,剩下的只有猝不及防的惊讶。  他立刻不动声色地将红线锦囊藏在储物袋里。  陆钺深呼吸一口气,强行安慰自己到苏昀肯定没有注意到这个红线锦囊,嘴唇蠕动了几下,才艰难地开口道。  “……小昀,你怎么了?”  陆钺说话的语气明显温柔了许多,甚至还夹杂着几分无奈的宠溺意味。  众人的眼珠子都快要蹦了出来,轻微的吸冷气声在主殿内此起彼伏。  陆司长询问奚焕时,冰冷凌厉,如今与小月老说话,就像换了个人一般,缠绵而又缱绻。  苏昀转了个身,镇定冷酷地解释道。  “脚滑。”  而后就一瘸一拐地走回了人群中。  可恶的身体,跑那么快做什么。  陆司长需要你这个战斗力渣渣的小废柴去救吗?  苏昀自我唾弃着,他以后一定做个心如铁石、心狠手辣的冷酷大人。  陆钺忽然觉得情况不太妙。  小月老以往对维持陆司长身份的他,不说亲昵,但至少是尊敬景仰的态度。  如今却绷着小脸,像在生气一般。  眼看着小月老居然向自己的情敌奚焕走了回去,陆钺皱眉望着苏昀与奚焕,衡量着他们之间的距离。  他突然开口道。  “小昀,这里危险,你跟在我后面。”  陈副司长立刻退后几大步,将陆钺身后的位置让给小月老。  主殿里的抽气声又重了些,原本还有些惊恐的大家开始两眼发光地捧起了新鲜的瓜,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监罚司查案不会波及普通司员,普通司员除了对封司的大场面有些恐惧以外,倒没有多少害怕。  都在私底下兴奋地小声交流起八卦来。  “那个月老好像就是陪陆司长一起出席蟠桃宴的人呢。 ”  “就是他!天庭娱乐报第二天的头条就是他,我刚才一眼就认出来了。”  “话说,天庭娱乐报上面登载的信息到底是不是造谣,说什么陆司长很快就要和小月老结婚了,你有看到吗?”  “既然能登出来,那消息肯定是真的,不然报纸的主编哪里还能活到今天……”  “你有注意到刚才陆司长的语气变化吗?完全就是对情人说话的温柔语调啊……我刚才差点以为耳朵自动调成了其他频道。”  “我押一块灵石,赌监罚司很快就会举办一场盛大的婚礼,说不定我们还能看到监罚司的司员集体当伴郎的魔性喜庆场面。”  听着周围压低声音的讨论,苏昀的脚僵硬地停在了半空。  这次一回天庭,认识他的人都一副‘祝你新婚快乐’的喜气洋洋神情,言语间也在晦涩地打听着他的婚期。  月老司的副司长背着手问他,“哎呀,苏昀,你看天边飘的那朵云,像不像你婚礼上飘的那朵云呢?”  聚财司的小伙伴磕着瓜子叹道,“苏昀,苟富贵勿忘聚财司啊,我们理财产品现在的利润率比一百年前多了一倍,你一定要了解一下……”  百花司的长辈们也都在准备着乱七八糟的东西,“苏昀,婚礼上的花束就是一场婚礼的精气神所在啊!一定要用最鲜嫩最美丽的花去镇压全场!……”  那时的苏昀有些发懵。  道理他都懂,可是这跟他有什么关系呢?  现在他明白了。  原来他在不经意间被‘结婚’了。  在全场人的注视下,苏昀乖乖地转身走回到了陆钺的身后。  然后他掏出大红色的小旗子,用力地摇晃了几下。  苏昀严肃地说道,“陆司长,您继续查案,我在您身后为您摇旗呐喊,鼓掌助威!……”  陆钺:“……”  有种要完的预感,这分明不是小昀之前对陆司长的正确态度。  他刚俯下身,想附在小月老耳畔轻声说‘跟紧我,别让我担心’时,小月老警觉地噔噔噔往后退了几步。 第85章 苏昀心中疑惑,暗暗记下这个问题。  陆钺皱起眉来,打量着这两朵诡异的姻缘花,手腕一震,寻迹黑绳又分头扑向姻缘花。  黑绳刚将两朵姻缘花连接起来,地底深处就传来一声雷鸣般的沉闷巨响,仿若有什么庞然大物蛰伏在地底。  刹那间,整座掌命司都在剧烈地摇晃着,像是地底下沉睡着的地龙被惊扰了,正要愤怒地钻出地底。  地面蓦地裂开几道夸张的巨缝。  犹如地龙张开的血盆大口,等待着吞噬掉落下去的人。  苏昀正好站在一道裂缝上面,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和其他人一起重重地坠入了混杂着血光与火光的深渊中。  正想要挣扎着逃出去时,巨缝却猛然间轰隆着合上了,不给他们再逃出去的机会。  落在阴森可怖的白骨堆中,苏昀怔怔地仰头望着弥漫血色的阴暗天空。  这应当是斐容创造出来的空间。  周围与他一同掉下来的人不知道被传送去了何处,偌大空旷的深渊里只剩下他孤零零一人。  还有一些失去灵智的小阿飘和遍地不完整的零碎白骨。  必须要尽快找到出口。  不然不知道这里会发生什么。  强行压下心头的惊慌情绪,苏昀攥紧了小拳头,给自己打气,踏上寻找出口的道路。  踏在白骨上的轻微脚步声被岩壁一重重地放大,在整个深渊里回响着。  小阿飘的身影在面前来回晃动,苏昀定定心神,没有任何影响地继续向前走着。  刚走到拐角处,他就正面撞见了一只身体盘叠起来足有三四层楼高的黑色巨蟒。  苏昀瞳孔蓦地一缩,握着剑的手有些微颤。  ……这只黑色巨蟒竟然与他幼年在妖界遇到的那只一模一样。  幼时,他被绑到妖界,惊险万分地从困着他的马车跳下去后,在逃跑的途中,遇到的就是这只丑陋的黑色巨蟒。  就连它暗绿色的蛇瞳都一模一样。  那时,前有虎视眈眈、想将他吞入腹中的黑色巨蟒,后有追杀来的‘太子’下属,他无路可逃。  要不是陆司长及时出现,救下他来,他早已魂飞魄散。  所以这一切是心魔再现吗?  苏昀凝重地回头望向身后,果不其然,黑雾缓缓聚成一个人影,正要伪装成当年的‘太子’下属。  幼时被前后夹击的死亡阴影依旧笼罩在心头,但他已然不是那名连剑都不会挥出去的少年了。  握紧剑,镇静地长吐口气,苏昀先一剑狠狠刺入了巨蟒的腹部。  巨蟒吃痛地高高扬起蛇头,伸出鲜红色的蛇信,蛇尾剧烈地上下拍打着脆弱的地面。  脆弱的小空间地动山摇。  下一刻,黑雾聚成的太子属下面色阴沉地出现在苏昀的身后,短刀的刀锋倏忽间反射出冷厉的光,就要直接刺入苏昀的后心。  这时,苏昀听见了陆钺的声音。  陆钺的声音从极高处传来,轻得像根晃悠悠的羽毛般,落入耳中却极有分量。  “小昀,冷静,这巨蟒与黑衣人只是投射出你内心深处的恐惧,必须要由你自己亲手打退,我不能帮你。”  “首先,左避一步,躲过背后那人的突袭。”  苏昀立刻往左迈开一步,太子属下没有刺中苏昀,手腕往外一转,硬生生地将刀锋换了个方向。  “用剑刃击其刀背,使七分力,压刀后迅速挑开。”  锋锐的剑刃直直撞上短刀背,激起一连串闪烁的火星,冷铁相撞声刺耳。  苏昀咬紧牙关,用力将刀背往旁边一挑。  “下盘扎稳,杀入其露出的腹部空门。”  防御的短刀被挑开,那人脆弱的心脏完全暴露在剑锋下,苏昀动作迅速地贯穿他的心脏。  凝聚模仿成太子属下的黑雾骤然散开。  解决完太子属下,苏昀一转身,巨蟒鲜红的蛇信却已近在咫尺,眼看着就要卷上他的腰腹。  “弯腰躲过,巨蟒蛇头下三寸为其蛇胆,刺中它的蛇胆便可夺其性命。”  陆钺只简单地说出应对步骤,不多废话一句,却句句都是关键精髓所在。  苏昀按照他的指示,只是简单的一弯身,蛇信果然来不及改变方向,从他身上横扫过去。  巨蟒愤怒地低下头,不甘心嘴旁的猎物就此逃跑。  苏昀却正好找准机会,在巨蟒的身上纵身一跃,直直将长剑插入巨蟒的蛇胆。  化成巨蟒的黑雾也消散开来,重新潜伏于地面下。  陆钺站在山巅,俯视着深渊底下所发生的一切,眼神深邃。  经历过一番打斗,苏昀腿脚一软,体力有些不支,扶着剑微微喘着气。  随后,他就被拥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陆钺从背后环着他的腰,附在他耳畔,朝他耳朵里呵着温暖的气,轻声安抚他。  “小昀,不怕,我在这里。”  苏昀怔怔地望着黑雾消散的地方,喃喃道。  “我成功了吗?”  没有等陆钺回答,苏昀垂眼望向手里拄着的剑,有些沮丧地低声说道。  “阿钺,我觉得自己一直在拖累你,总是需要你去救……”  陆钺知道苏昀一直觉得自己太弱,所以从早到晚都在拼命地练习灵术。  他随身携带着灵册簿子,抓紧着上班挤公交车的时间疯狂地背诵灵术的术语,下班后又朝着房间里的灵术训练墙,按照灵册簿子练习灵术。  一遍不行就两遍,两遍不行就十遍、百遍,直到能够熟练运用为止。  办事处处长还感慨说,要是小昀在人间也有这份努力,全国顶尖的大学那还不是随便他挑。  所以他好几次以‘陆监司’的身份看苏昀时,苏昀都将自己瘫在了沙发上,一副‘纵灵术过度’的透支虚弱模样。  他也以陆监司的身份劝过他,心疼地告诉他‘慢慢来,别累坏了身子,时间还很多,你还可以慢慢练习’。  可是小月老坚定地回绝了,说‘他时间很多,可是陆晟时间不多’。  他当时一怔,内心里说不清楚是什么复杂的情绪。  陆钺语气温柔地安抚道。  “小昀别急,慢慢来,有我陪你,我会耐心地教你的。”  “再说了,你怎么会是我的累赘呢?有你的鼓励与注视,我才能更好地发挥灵术。”  苏昀听得脸颊发烧,耳垂红得快要滴血,他话锋生硬地一转。  “阿钺,你还记得当年你救下我的事情吗?”  陆钺一愣,抚上小月老的脸颊,低声应道。  “记得。”  ……  当年在妖界,陆钺也是这般杀死巨蟒与‘太子’属下的。  只是他动作迅疾,在小苏昀的眼中,几乎就是一刹那就解决了两只妖怪。  救下苏昀后,陆钺瞥了眼还愣愣地望着他的小少年,转身继续走向前面,淡淡地说道。  “等下很快就会有人来接你回天庭,你等在原地就好。”  小苏昀却没听话。  他从地上跌跌撞撞地爬起来,试探着跟在陆钺的后面。  陆钺回头冷淡地看他时,他绷紧了身体,像站军姿般严肃地立正着。  陆钺往前走,小苏昀也往前走,陆钺停住脚步,小苏昀也跟着急刹车。  如此折腾了几个来回,陆钺终于开口道。  “你要跟着我走吗?”  小苏昀揉着干涩的眼睛,哽咽地说道。  “陆司长,我害怕……”  其实苏昀并不害怕。  他只是想单纯地再跟着陆司长走一段路。  陆钺刚还在想这小少年勇气过人,遇上太子还能自救,现在却开始有抽噎的迹象来。  他望着少年红着眼睛的可怜模样。  ……原来是这才反应过来情形凶险,知道后怕了。  终究还是个孩子。  看小苏昀一副要哭不哭的故作坚强模样,陆钺给他递上素帕,淡淡地答道。  “那就跟着我走吧。”  小苏昀立刻惊喜地收好素帕,连带着硬憋出来的眼泪都收了回去。  走一段路,陆钺斩杀了好几个妖怪后,小苏昀有些惴惴不安地问道。  “陆司长,我担心我会拖累你,要不我还是留在原地……”  陆钺头也不回地答道。  “但凡是人,就总会有一个长大变强的过程,何来拖累我这一说。” 第87章 小昀也只是看着呆呆傻傻的,关键时刻聪明到他完全无法招架。  苏昀抬头看了眼血色浓重到快要滴出来的天空,喃喃问道。  “这里究竟是哪里?”  “这里应该是斐容布置的续命灵阵,当年太子死后,斐容可能是找回了他剩下的一缕魂魄,用禁术重塑了他的肉身,妄想重新复活他,并给他延续性命。”  说着,陆钺垂眼,手微微攥紧。  “我刚才一直在找你,生怕你会掉进续命灵阵中,还好没有……”  苏昀依旧在别扭地偏着头,没有看陆钺,手却悄悄地一点点朝陆钺攥紧的拳头伸过去。  然后轻轻地牵起陆钺的手。  陆钺有些惊喜,“小昀,你肯原谅我了?”  苏昀坚决否认,“我主要怕我会跟丢你。”  “对了,你不是说还要写检讨吗?回去就写,不写满一万字,我一句话都不会和你说!”  陆钺失笑,“好。”  “阿钺,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出去?”  “找到续命灵阵的阵眼,然后破解阵眼,就能出去了。”  苏昀听得一愣一愣的,望向陆钺的眼神中又重拾了几分景仰。  ……其实若不是借着他给‘陆晟’牵红线的机缘,他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和陆司长有更多的交集。  即便日后他真的有幸进入了监罚司,他也未必就能见到几回陆司长的面。  就算见到了,陆司长也只会冷淡地朝他点点头,不会有过多的关切与言语。  苏昀忽然有些没来由的害怕。  他咬着下唇,牵着陆钺的手又握紧了几分。  陆钺倒没有察觉苏昀内心情绪的波动。  “我刚才已经找到了阵眼,小昀,闭上眼,我带你出去。”  苏昀配合地闭上了眼,手掌心微微渗出些汗来。  再然后,一个温热的吻轻轻地落了下来。  苏昀感觉自己受到了欺骗,蓦地睁开眼来,突然发现他和陆钺已经来到了续命灵阵的阵眼中。  周围还围着一圈监罚司的司员。  苏昀立刻震惊地一把推开陆钺,后退几大步,和陆钺保持着合理的安全距离。  开始时司员们见两人亲在一处,以为司长和小月老在一起的事情是板上钉钉的了。  却又见小月老干脆利落的推开司长,众人瞠目结舌。  情况与他们料想的好像不太一样啊。  这难道是……霸道司长强制爱的剧情走向?第67章 扑倒娇弱软萌月老的365种姿势  全场鸦雀无声。  随后众人多米诺骨牌似地一个个迅速低下头去,眼观鼻鼻观心。  司长的家事,实在不好掺和。  陈副司长身先士卒地英勇站出来,打破窒息的尴尬,跟陆钺汇报道。  “司长,我们刚才检查了续命灵阵,发现这个灵阵虽然搭建的时间比较久远,但是里面所转化的寿命却极为稀少,与所计算的复活太子所需要的寿命并不匹配。”  “所以,我们怀疑,斐容应当还布置有其他的灵阵。”  陆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他揉着苏昀的头,低头细心地叮嘱道。  “保护好自己,不用管我。”  苏昀盯着呈旋涡状慢慢旋转着的续命灵阵,心突突地跳动着,内心总有些许不安的预感。  仿佛即将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续命灵阵坐落在散发着森冷寒意的白玉底座上,中间缓缓流动着一汪半干涸状态的红褐色血池。  血池里破碎的骸骨上下起伏着,时不时有化为白骨的手挣扎地往上伸出,像是要牢牢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绝望。  陆钺往续命灵阵走了几步时,苏昀忽地抓住了陆钺的袖子,声音有些发颤。  “阿钺,小心。”  陆钺怔然,“好。”  血池中间摆着一方祭祀用的香案,香案上则置着落满血污的枯萎姻缘花与一枝断成两截的残破玉笛。  还有一块简陋的小木牌,当做灵位。  简陋的小木牌被用鲜血涂抹上两个字,没有及时干涸的血珠还往下蜿蜒出狭长的血迹。  那两个字是,斐嵘。  陆钺凝视着那块木牌,轻轻摆手让司员在外围等自己,只身一人踏进血池里。  黑靴刚触及血液,血池的温度极速上升,连带着鲜血的颜色都深了几重,血腥气息在空中弥漫开来。  化成白骨的手猛地从血池中伸出,指尖锋锐,眼看着就要抓住陆钺的鞋跟。  陆钺置之不理,任由白骨触碰到黑靴。  挨到黑靴的刹那,白骨顷刻间化为细碎粉末,悄无声息地融于沸腾着的血池里。  其他白骨仍然不甘地集体扑过去,却连陆钺的衣袖都没有碰到,就一块块地碎裂开来,无力地掉落进血池中,了无声响。  鲜血自觉地往旁边卷去,为陆钺开辟出一条道路。  陈副司长站在苏昀旁边,小声对苏昀说道。  “别看司长走得毫不费力,但是这种邪门玩意只有司长能轻轻松松地镇住。”  “换成其他人,都至少得折损半条命在里面,所以司长才不允许我们跟上去。”  要努力在小月老面前竖立起司长‘爱司员如子、灵力盖天高’的光辉形象,坚持不懈地为铺平司长的追妻之路而奋斗。  小月老喜,则司长喜,则监罚司喜。  监罚司的副司长忽然和自己说话,苏昀有些受宠若惊,正犹豫着开口时,又听陈副司长假装不经意地感慨道。  “司长时常苦恼地问我要怎么向其他人告白,怎么送礼物,怎么哄对象……我跟随司长多年,从来就没见过司长那般苦恼的模样。”  “我给司长出了许多主意,司长却都不满意,还一直咨询月老司这件事情…… ”  苏昀嘴角抽搐了一下,不敢想象陆钺登门造访月老司,八卦的月老司全员蜂拥而出,磕着瓜子争相给陆钺出主意的绝世盛况。  那画面实在太过美妙生动,他光是想想就起了浑身的鸡皮疙瘩。  陈副司长感慨一声,“司长真的是很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啊……”  毕竟这一段时间来,司长每一次情绪异常波动的源头都是小月老。  事情实际上是这样的——  某一天,陆钺叫住了陈副司长。  “你知道什么告白的方法吗?比较浪漫的。”  不浪漫的陈副司长耿直地答道。  “送钱,送花,送……”  陆钺面无表情地打断了他的话。  “……你回去工作吧。”  被嫌弃的陈副司长忧伤地转身,还没走到一半,就又被陆钺叫住了。  “对了,你是怎么哄对象的?”  “送灵石,送花,送……”  “……你还是继续工作吧。”  后来,陈副司长生平第一次有幸目睹陆司长往死里揪自己的头发。  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绝望的气息。  陈副司长以帮司长排忧解难为己任,小心翼翼地问道。  “司长,你怎么了?”  陆钺抬眼望着陈副司长。  “小昀生我的气,我在想怎么哄他。”  陈副司长冥思苦想,用破案的思路去钻研这个问题,脑袋上方的灯泡蓦地一亮。  “司长,你可以去问月老司这件事情。”  破案的思路就是——将专业的问题交给专业的队友,保证自己不拖后腿。  陆钺摇头,“小昀就是月老司的人,他们一定会转告小昀这件事情的。”  陈副司长不要命地怂恿陆钺道。  “司长,你可以要求他们保密,而且月老司的业务就是经营爱情婚姻家庭……”  陆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有道理。”  不久后,陆钺去了一趟月老司,回来后整个监罚司都能感受到司长身上笼罩着的压抑低气压。  司员们战战兢兢,大气不敢出一声。  司长室内,陆钺将几本花花绿绿的书重重地往桌上一甩,沉声问陈副司长道。 第89章 司长幼稚的吃醋模样再度引起了众人的围观。  陈副司长沉痛地想到,司长真的变了。  居然……连受伤绝不喊一声痛的监罚司底限都打破了。  果然人谈起恋爱来,是没有下限的。  司长,也不例外。第68章 喜欢就直接亲你!  苏昀怔怔地望着‘重伤’到步伐踉跄的陆钺,脚步突然有些迈不开来,耳旁嘈杂声逐渐远去。  眼前画面慢慢模糊到无法看清人影,只剩下全身都淌着血的陆钺缓缓走来。  血液滴答着坠到地上,连绵成线。  他颤抖着小跑过去,用力抱住陆钺。  “阿钺,你怎么了?”  苏昀心慌意乱地想到。  陆钺刚才明明还是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就伤得如此之重?  陆钺也顺势摔在苏昀的怀里,低声反复念着苏昀的名字。  “没事,小昀,原谅我好不好……”  苏昀死死地抓着陆钺的衣袖,看着身上血迹斑斑的陆钺,声音里带了些哭腔。  “阿钺,只要你平安无事,我就什么都放心了。”  陆钺的嘴角微微往上一翘,假装虚弱地轻声说道。  “小昀,那你是原谅我了吗?……”  他用能咳出血的力道在拼命咳嗽着,断断续续地说道。  “……其实之前都是监罚司在执行任务,我无法告诉你我的真实身份,就是怕会暴露……”  陈副司长看着司长卖力地表演着,就像抢救不过来,生死离别时要立下遗嘱一般沉痛。  一些刚才不知道实情的司员们竟然开始应景地抹起眼泪,小声地呜咽着。  陈副司长:“……”  司长明明还能活个几万年,大家千万不要像吊丧一样啊。  奚焕:“……”  怎么回事,他刚才似乎看到陆司长警告性地冷冷瞥了他一眼?  苏昀肩膀颤抖得愈发厉害,眼眶里蕴着的泪珠脆弱地打着转儿,眼看就要掉下来,声音更是哑得不成调。  “……我原谅你了,怎么没人来给你疗伤?花司长呢?”  他小脸惨白,抬头望向陈副司长。  “陈副司长,司长先拜托你照顾着了,我这就去叫主殿里的花司长过来!”  陈副司长猝不及防地接过‘照顾受伤的司长’这一重任,刚懵懵地想叫住苏昀时——  以为爱人快要不行的小月老脚下生风,早已不见了身影。  陆钺愣住了,陈副司长也傻了。  知情的司员战战兢兢地预料到了不远的大型火葬场,不知情的司员则蜂拥着围上来,哽咽地关心道。  “司长,属下前不久刚寻到一枝极其稀罕的千年雪灵芝,您赶快服下吧!……”  “司长,这是我珍藏多年的万年人参,我这就帮您去煮药……”  陆钺望着空荡荡的门口,沉默了许久,才嘶哑着开口道。  “多谢大家的关心,我很好,补品请大家收回去吧。”  众司员有点茫然:“……”  司长原本在小月老怀里时有气无力的声音怎么突然又变得平稳无波澜起来?    陆钺刚才还想趁着苏昀答应原谅他时,不动声色地将状态调整回平常状态——  哪知道他表演太用力,小昀也担心过头,下一刻就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  他的确很好。  就是现在有点内伤。  心脏有一搭没一搭地隐约疼着,太阳穴也在突突突疯狂跳动着。  陈副司长回头紧张地望向半敞着的门,小声问陆钺道。  “司长,怎么办?”  陆钺身上的寻常伤口能够极快地自行愈合过来,刚才他砍下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估计只剩下一道浅浅的疤痕在,再过一分钟,就完全没有砍伤的痕迹了。  然而为时已晚。  众人已经远远地听到了花司长不耐烦的声音,还有靴子踩在地上的沉闷声响。  “你说,陆司长伤得很重?这怎么可能,现在哪里谁能够将他伤到喊疼的地步?除非他自己……”  陈副司长心里咯噔一下,暗想大事不妙。  果不其然,陆钺眼眸一暗,下定了什么决心般,干脆利落地反手拔出剑,就要朝自己的心脏捅去。  陈副司长倒抽一口冷气,直接扑上去,死死按住司长的剑,被迫以下犯上。  “司长不要啊!……”  不能为了爱情而选择当众自残啊!  玩脱了后监罚司怎么办?  陆钺已经来不及推开陈副司长了,苏昀正担忧地拽着花司长宽大的衣袍,匆匆地踏了进来。  “阿钺,我请了花司长过来!”  花司长粗略一扫司长室内的情况,花白的眉梢高高挑起,他转头看向苏昀。  “我觉得司长还挺生龙活虎的,小月老你觉得呢?”  陆钺单手拄着剑,陈副司长则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用力抱紧陆钺的剑,仿佛生怕陆钺下一刻就要割喉自杀。  苏昀握紧花司长衣袍的手怔怔一松,直接垂在了腰肢旁,没有反应过来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  陆钺身体一僵,后面的陈副司长也目瞪口呆,在心底暗道‘完了,要坏事了’。  花司长捋着白胡子,放下手中的医药箱,准备给陆钺治疗伤口。  “陆司长,我看看您伤到了哪里?”  因为疗伤可能要脱掉上衣,其他人都识趣地退避出司长室,只留下苏昀、陈副司长在里面。  陆钺保持沉默,一言不发。  病人不配合,花司长也搁下手里的灵药,转而上下打量起陆钺衣服上的血迹来,质疑道。  “陆司长,您身上的血……不是您流的血吧?”  苏昀本还心疼地揉着陆钺的头发,听到这句话时手一停滞。  “老夫闻了一闻,感觉血迹里的灵力气息不太对,是其他人的血吧。”  花司长又握住陆钺的手,用灵力探查陆钺的身体,忍不住问道。  “陆司长,你该不会出现了什么你伤得很重的幻觉吧?”  陆钺:“……”  花司长面无表情地站起身来,转身开始收拾东西,苏昀云里雾里地看着一言不发的花司长。  拎起医药箱,花司长踏出门外,冷冷地抛下一句。  “幸亏老夫来得早呐……”  “……再晚一点,陆司长,你的伤都快好得差不多了吧?”  苏昀:“……”  他刹那间收回要掉不掉的眼泪,正想转身,冷笑着质问陆钺一句‘怎么回事?’时,回头就看见陆司长跪在了榴莲上——  说时迟那时快,陈副司长急中生智,连忙从储物袋里掏出一个榴莲来,决绝地递给了司长。  司长果然是个狠人。  直接面无表情地扑通一声跪下去,仿佛榴莲上没有刺,而是温暖的软垫。  嘶,他看着司长跪榴莲的模样,感觉自己膝盖处也在隐隐作痛。  爱情果然让人受伤。  无论是心灵上的,还是身体上的。  苏昀原本紧绷着脸,看到陆钺低着头,双膝跪在榴莲上的模样,嘴角抑制不住地想往上翘。  不行,要严肃。  “陆司长,刚才你不是受了重伤吗?”  陆钺低声否认道,“……没有,我就是……”  苏昀步步紧逼,“就是什么?”  “……就是看见你关心奚焕,有点吃醋。”  苏昀又好气又好笑,嘴角绷紧了好几次没绷住,最终实在忍不住笑了出来。  他用力地一把拉起陆钺,立刻背过身,不想让陆钺看见自己眼底的笑意。 第91章 “小龙,这是什么意思?……”  小龙一甩尾巴,在口袋里傲娇地回应道。  “允许你给本龙铲屎了。”  临别前,陆钺将苏昀送到下凡的入口。  帮苏昀整理好凌乱的衣领,陆钺嘱咐道。  “在人间处理完事情就尽快回天庭,千万不要在人间过多停留。”  他顿了一顿,“遇到危险时记得第一时间拔出项链里的小剑,还有呼唤小龙。”  苏昀仰着头,揪了揪陆钺的耳朵,认真地强调道。  “陆司长,你也记得要好好反省一下自己,想想之前对我说过多少‘迫不得已’的谎,及早承认,我还能考虑原谅你。”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平安。”  陆钺弯腰低头,被小月老轻柔地揪着耳朵,一副心甘情愿的温柔宠溺神情。  “好的,小昀。”  有小月老做保护,小龙咻地一下就从口袋里钻出来,肆无忌惮地冲陆钺喷起了小火团。  “再见了,陆司长!”  苏昀已经走进了连接凡间的通道,小龙还转过身,用爪子拉着脸,冲他做鬼脸。  陆钺凝神望着苏昀消失在远处的背影,一直雕塑般地立在原地,迟迟没有转身。  陈副司长在身后想开口汇报案件情况,却又害怕打扰了司长惆怅的离别情绪。  他看着司长嘴角微翘的出神模样,脑海中立时飘过一大堆带颜色的乱七八糟诗词。  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英雄难过美人关,果然如此。  *  别墅中,郁宴像得了玩具的孩子般,兴高采烈地从二楼冲下来,举着活灵活现的木雕。  “嵘,你看,这是我刚才给你雕的小木人。”  斐容站在客厅的落地窗前,弯腰倚着白墙,捂着心脏,不住地狼狈咳着血。  咳到白墙上的鲜血像花一般灿烂而又绝望地猛烈绽放开来,喷溅的血迹染了面前的墙。  见郁宴下了楼,斐容不动声色地拉上一旁的窗帘,遮掩住斑驳的血迹,擦拭掉嘴角的鲜血。  可是太迟了。  郁宴站在楼梯转角处,呆呆地望着勉强站直身体的斐容,喃喃道。  “……嵘,你怎么了?”  斐容脸色苍白,若不是眼眸里还有些黯淡光芒,浑身生气已经微弱到可以忽略不计。  陆钺摧毁司长室下暗藏的小世界时,他就开始止不住地咳血了。  他已经将性命系在了续命灵阵上。  当陆钺真正发现并毁灭续命灵阵时,大抵也是他魂飞魄散之日。  只是,在此之前,他必须要先完成一件事情。  斐容艰难地挤出一个温和的笑容,然而灵术的反噬效果已经完全渗进了他身体,脚步虚晃,眼神也涣散着。  “阿宴,我没事……”  话还没说完,斐容就踉跄着跌进了郁宴的怀中,头也有气无力地搁在了郁宴的肩膀上。  郁宴看出了斐容的不对劲,声音发颤。  “嵘,你昨晚一夜未眠,是不是背着我将命格簿全部改写了一遍……”  斐容环紧了郁宴的腰肢,指尖燃起一小簇火苗。  “这是我最后的办法了,我也不想这样的……但姓陆那人已经发现了太多东西……”  郁宴瞳孔蓦地缩紧,正想说话时,忽然间后背一凉,深入骨髓的冰冷感觉从腰腹处迅速窜至全身。  是让人强行陷入昏睡的灵术。  郁宴的意识愈发模糊起来,整座屋子都在剧烈摇晃着,唯有斐容苍白到不带半分血色的面容依旧清晰。  斐容垂着眼,坐直身子,改拥抱他为搂着他。  郁宴挣扎着狠狠一咬舌尖,腥甜的血液立时在口腔中四溢开来。  “嵘,你要做什么……”  看着斐容决绝的模样,郁宴心底有了些不详的猜测。  他抬起头,手绷紧到指节发白,眼前一阵阵地泛着晕眩的白,话语里都带着血腥味。  鲜血止不住地从嘴角处溢出,染湿了斐容洁白的衣服上。  “你……你不能死,你若是死了……我也活不下去了……”  “我不允许你用你的命来替我续命……”  话未说尽,郁宴彻底失去了意识。  他无力地瘫倒在斐容的怀中,手缓缓地垂下,还没来得展示给斐容看的小木人重重地掉落下来。  小木人微笑着的脸庞正好磕落了一块,脸部却因为这个缺口变得痛苦狰狞。  斐容抱起昏迷的郁宴,走入房中,将他放在洁白柔软的床上,温柔地掖好被子,在额头落下轻轻的一吻。  寻常得仿佛只是睡前晚安,而不是生死临别般。  站在床头垂眼,怔怔地凝视郁宴许久,视线固定在他微颤着的眼睫毛上。  随后转身,拉上厚重的茶色窗帘,关好灯,再将门轻轻带上。  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卧室。  客厅里的命格簿横七竖八地散落在地上。  其中还有几本命格簿半翻开着,随着命格簿主人做出的决定,象征命运的文字缓慢地一行行浮现出来。  斐容坐在沙发中央,无神地仰望着空白的天花板,长袍用力一振。  刹那间,命格簿散发着的金光黯淡,浓重的血色化为血丝,缠绕上一摞摞的命格簿。  上万本命格簿浮到半空,哗啦啦地一页页迅速翻着。  其上记载着的命运文字化为一团浓墨,再而重组成斩新的命运来。  人间的命数气运被彻底打散,重酿成未知的一切。  屋外本是万里晴空,天道却似有察觉,几道贯彻天地的惊雷轰鸣而降。  璀璨白亮到仿佛能够劈开万物的雷电寻找不到合适目标,只是一道道咆哮着擦过别墅。  斐容欣赏着窗外的天雷,嘲讽地勾唇,挥手让命格簿重新降落至地面,恢复至正常状态。  “犯下的错误,总需要有人来承担。”  他站起身,毫不在意地踩踏过命格簿,走向别墅门口,轻声自言自语道。  “这条从天道手中夺回的贱命,我就从来没有在意过,丢了,便丢了罢。”  *  回到人间后,苏昀插着口袋,顶着呼啸的寒风,慢慢走到陆钺家的门口。  话痨小龙喋喋不休地跟他讲着陆钺的事情,他也偶尔会插嘴问几句。  “陆司长有喜欢的人吗?”  “只有喜欢的剑。”  “那他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吗?”  “你。”  苏昀脸腾地一下烧起来,低头看着地面,有一搭没一搭地踢着路上的小石子。  “他以前一个人是怎么过的呢?”  “在天庭的时候陆司长很忙,家里也没有人,他就住在监罚司,后来去了人间,也是公司和家里两点一线……”  小龙叹道,“等你和陆司长在一起后,你就知道他的生活只有一个主题,就是工作工作和工作……”  苏昀神情忽然有些黯淡,“可是,其实我觉得我根本配不上陆司长……”  小龙恨铁不成钢地戳着苏昀,直白地说道。  “不好意思,容我说句实话,如果按照实力来算,除了天庭长,其他人在陆司长眼里,都是垃圾,只不过是大垃圾和小垃圾的区别而已。”  “如果按照灵石数目来算,那就更没有人比陆司长有钱了,陆司长也根本不在乎钱。”  小龙沉痛地摇头,“苏昀,你要自信,你可是我现在唯一能打败陆司长的希望了。”  降温的寒风呼呼地刮着,苏昀脸上的热度却从来降下来过。  “还有,那朵姻缘花是你与陆司长一见面时就绽放的了,这是命定的姻缘啊。”  苏昀讶异地扭过头,“怎么会?我与阿钺的第一次见面……”  他记起来了。  当时他从姻缘树上摔了个狗吃屎,陆钺假装看不见他,无动于衷地看着他连滚带摔地跌到面前。  姻缘花应该就是那时候绽放的。  苏昀也开始在心底给陆钺记起账来。  见死不救,罚跪一颗榴莲。  榴莲有点痛,那……那就罚他给自己做一顿饭吧。  和小龙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走到陆钺家的门前时,两只流浪猫正缩在楼梯间里取暖。  它们互相亲昵地蹭着脸,用小舌头舔着对方身上柔软的长毛,身型较大的那只还将对方搂在怀里。 第93章 唔,很好,私藏睡前有声带图读物,罪加一等。  陆钺也不用跪榴莲了。  就跪屋外吧。  让冷风清醒一下他快沸腾的大脑,清除一些不应当有的黄色废料。  小龙觎着小月老阴晴不定的神色,‘好心’地为陆钺补充了几句实话。  “不过陆司长根本没有看。”  准确说,是没来得及看这些新手上路教程。  苏昀冷笑一声,“那他为什么要藏在枕头底下? ”  小龙思索片刻,火上浇油地幽幽说道。  “可能是希望知识能从浓度高的地方渗透到浓度低的地方吧,毕竟陆司长没有亲身实践过,自然需要多多参悟,才能为以后的实战打下坚实基础……”  小龙还没来得及说话,小帘子就被刷一下拉上,世界蓦地陷入昏暗。  龙窝外是小月老恼羞成怒的话语。  “谁……谁要和他实战,他就继续参悟个几千年吧!”  苏昀掏出笔,冷酷地刷刷补充上未完待续的第二个方案。  【……再在小昀面前跪上一天的榴莲,小昀抽一鞭子,就主动交代一件让小昀不能饶恕的事情】  面无表情地收好笔,将白纸重新放进相框内,假装无事发生般地离开了陆钺房间。  这也算是给陆钺准备的一件‘惊喜’。  希望他会‘喜欢’。  将自己洗白白,换上带着小尾巴的小青龙睡衣后,正准备爬上床睡觉时,放在床头的青铜镜猛然亮起。  受惊的苏昀差点吓得从床上滚下来。  是司长秦无缘要找他。  苏昀坐直身体,定下心神,青铜镜上的白晕泛了几圈后,浮现出镜子另一边的憔悴面庞来。  秦无缘背靠着窗户,眼睛里血丝遍布,神色带着几近癫狂的杀意,攥紧的手指更是用力到指节发白。  声音沙哑得只能勉强辨别出话语,就仿佛死死压抑着什么即将破出的情绪般。  咬破的下唇滚出大颗大颗的血珠,秦无缘一字一顿地说道。  “乱了,全都乱了。”  “斐容不知道怎么改动了那数万命格簿,现在人间的气运完全紊乱,姻缘也不例外。”  “近日你还是留在人间,帮我处理一些事情,姻缘这种东西,错上一处就很难就更改回来,可能你要多费心一些。”  听出司长的语气不太对,又看着司长那副强行冷静的模样,苏昀实在忍不住担忧问道。  “好的,司长,可是……您怎么了?”  秦无缘垂着眼睛,硬邦邦地砸下一句。  “我无事,你等下去办事处一趟……”  不等秦无缘说完,苏昀就打断了他的话。  “……司长,是不是白璃出什么事了?”  他思来想去,能够让秦无缘如此失控的也只有白璃了。  秦无缘一拂袖,就要断掉青铜镜的连接。  “这与你无关。”  苏昀顾不得调整成下级对上级的尊敬口吻,直接对着青铜镜喊道。  “司长,就算出了什么意外,您也绝对不能再像上次闯进地府强行掠出白璃的魂魄了!”  “天庭长已经看在陆司长的面上勉强原谅您一次了,若再有下次……”  秦无缘顿住脚步,回头瞥了他一眼,冷笑一声。  “如果陆晟只是凡人,当他出了什么意外时,你又会如何做?”  苏昀一怔,握着青铜镜的手有些发颤。  意识到自己话说得太重后,秦无缘微微皱眉,言简意赅地解释一句。  “白璃失踪了,我现在要去找他,月老司这段时间暂且由副司长代理,你听他的命令就是。”  还没等苏昀问清楚,青铜镜就彻底黯淡下去,没了声息。  苏昀神情凝重,连忙换好衣服,将熟睡的小龙拎到口袋里,立刻赶往了天庭办事处。  *  天庭驻人间办事处,原本随心所欲穿白背心、踩人字拖的处长已然全副武装。  换成另一副肃重的墨蓝色长衫,将几天没洗的乱糟糟长发高高束起。  办事处里还在开着宵夜会议,众人围坐在饭桌前,直勾勾地盯着餐桌中间那只肥得流油的烧鸡。  苏昀走进来时,众人自觉地给他让开了一个离烧鸡最远的位置。  苏昀:“……”  无论情形多么严峻,办事处的主题还是永恒不变的‘吃’。  这也让他压抑的心情稍微轻松了些。  人都到齐了,处长却依然绕着圆桌来回踱步,嘴紧紧地抿着,似乎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被紧急召回来的小财神托着腮,不耐烦地开口道。  “处长,不就是宣布‘未亡人是斐容’的消息吗?有什么为难的?”  处长摆摆手,话语里依旧带着一股熟悉的大碴子气息。  “哪有那么容易?刚才天庭掌命司下了通知,说人间气运全部都乱了,天道也有被惊醒的迹象。”  大家心一惊,终于将注意力转向了处长。  处长恼怒地给自己点上一支烟,含糊不清地说道。    “你们现在是不知道情况的严重,等到明天人间一片狼藉混乱时你们就清楚了,这里面牵扯的事情可太多了。”  “监罚司也还在找续命灵阵的线索,你们若有什么发现,就立刻汇报给监罚司。”  他又啰啰嗦嗦地讲起无用的废话来。  “我们办事处,在人间最危急的时候,一定要上下团结一致起来……”  苏昀却完全听不进去,满脑子只有秦无缘冷冰冰地质问他的那一句——  若陆晟只是凡人,若他面临危险,他会怎么做?  ……他那时也应当会做出与司长同样的决定来。  不惜一切代价。  即便是性命。  浑浑噩噩地想了半天,等到人都走光时,苏昀才拖着沉重的步伐,慢慢走出办事处。  处长蹲在门口,望着黑沉沉的夜空,手指夹烟,慢慢抽着。  他突兀地说道,“白璃似乎被斐容劫走了,秦无缘得知这个消息后,一言不发地就走了,我拽都拽不住他。”  “小月老,你还是多劝劝你们司长吧,他要是疯起来,连陆司长都不一定来得及拦下。”  长长地吐出口雾白色的烟圈后,他转头对苏昀叹道。  “当然,小月老,保证你自己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秦无缘疯起来还有陆司长镇着他,要是你出了意外,陆司长真正拔出那柄剑时……”  他话只说到一半,便起身不伦不类地在长袍外套上大衣,缓缓走进屋中。  留下意味深长的一句话。  “……那天庭才真的是乱了。”  第71章 陆钺跟着?  苏昀琢磨着这句别有深意的话,处长故作高深地背着手,一个急拐弯,直接走进了厨房。  不到一秒钟,漆黑寂静的厨房里鸡飞狗跳。  “你们怎么都在偷吃!大敌当前,一个个不把心思放在如何抗敌上面,反而躲在厨房里……”  “处长,你能不能先把手里拿着的鸡腿放下再说话……”  “别吵!大家吃饱了才好去执行任务!”  听着厨房里的喧闹,苏昀失笑地摇摇头,大步离开了办事处。  他隐好身,握紧问缘杖,悬在胸前的长剑坠饰微微发烫,就仿佛陆钺也陪伴在他身边般。  刚离开办事处没有多远,他就模糊地听见了一对夫妇吵架的声音。  女人牵着小声抽噎的孩子,眼眸是不正常的猩红,仿佛被人控制了般。  她对男人吼道。  “每次要你帮我做些家务,你都说忙忙忙,瘫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孩子在旁边都快哭哑了嗓子你也毫不理会!”  男人同女人的状态一样,神情呆滞,眼底布满血丝般地染着一层淡红。  就连脸上变化的愤怒与羞辱也像被放慢了时速,一帧帧地缓慢播放着。  “我每天在外面辛苦工作容易吗?你知道我现在承受着多大的压力吗?这个家里只有我一个人在挣钱……”  三人中只有小孩是神智清醒的。 第95章 “放屁!说什么不会死,上一世太子那一刀砍下去,你就连转世的机会都没有!”  秦无缘胸中顿时一把火烧上来,他暴躁地吼道。  “逆徒,半夜总是擅闯为师的房间不说,一句话都不听为师的,我当年收你进门,还不如直接收块叉烧。”  这两人越吵越凶,前面清醒的一人还回过头,眼泪汪汪地劝他们道。  “两位神仙大爷,求求你们先别吵了,我们先出去好不好?”  秦无缘和白璃这时候倒颇为默契地一起回头冲那人吼道。  “出不去!”  苏昀沉默了:“……”    两人在这种陌生地方居然有心情公然打情骂俏。  再说,司长这副模样,该不会是去劫狱了吧?  牵着刑车的马匹朝苏昀奔腾过来,虽然马匹上没有人,苏昀不敢贸然将囚车从队伍中牵走。  司长憋屈地在囚车里装犯人,应当是有理由的。  苏昀等候着时机,当拉着司长囚车的马经过他身边时,翻身跃上狂奔着的马背,牢牢地抓着缰绳。  马受惊地扬起前蹄,长长嘶鸣一声,眼看着就要脱离队伍,小龙对着那马怒吼一声。  “别闹了!”  这话一出口,效果显著,马立刻收回前蹄,不敢作妖地继续安静向前奔跑着。  苏昀握着粗糙的缰绳,被马颠得屁股疼。  “小龙,你还能和其他动物沟通?”  小龙理直气壮地说道。  “沟通不了,我就随便乱吓它一下,哪里想到这家伙居然真的听话了。”  苏昀:“……”  囚车上的秦无缘眉头重重地跳了一下,直接问道。  “苏昀,你怎么会在这里?”  苏昀急得都快火烧眉毛了。  “司长,这个问题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现在要被这个车队带到哪里去?”  白璃还郁卒地躲在囚车角落,抢答道。  “比武场。”  苏昀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什么场?”  “就是决斗定生死的地方,赢了就进入下一轮,输了就会被丢入布满刀剑与妖兽的深坑中。”  苏昀望着漫天黄沙的未知前方,沉默了许久。  突然有种不陪玩的冲动。  “你们又是怎么沦落到被抓的田地的?”  白璃解释道,“进城的人其实最后都会聚在比武场,只不过是时间问题,我故意杀了城里的守卫,就先被带到了牢里,成为了比武场的第三类参与者。”  “比武场有三类身份,第一类是地下城里意识被控制的普通人,第二类是强大的妖怪。”  “第三类就是死囚犯,他们清醒而有意识,但戴着镣铐,行动不便,基本就是受凌虐的那一方。”  “比武规则我们暂时还没有摸透。”  苏昀敏锐地问道,“比武场里,是谁控制着这些普通人的意识?”  秦无缘冷冷地答道,“也是妖怪,斐容大概还和妖界维持着联系,他应当很难独自经营这么大一座地下城。”  “妖界的妖怪们是可以直接看到比武场的情况,并且下注的。”  苏昀不合时宜地想到了人间的直播。  “……”  小龙凝重道,“死那么多人,地府不可能毫无察觉,唯一的可能就是斐容将所有未尽的寿命都拿来为郁宴续命了。”  “斐容很强,多年前他能出其不意地袭击陆钺,又能蛰伏人间上百年,虽然不知道他真正实力究竟如何,但至少不会输给太子。”  “地下城的核心应该就是续命灵阵,你先告诉一下陆司长,我怕我护不了你周全。”  最重要的是,他害怕到时候苏昀受了什么伤,陆钺会直接将他剁成肉馅,做成烤龙肉。  苏昀不做犹豫,立刻用胸前的长剑坠饰呼唤起陆钺来。  “好的。”  *  天庭监罚司,陈副司长擦着额头上的冷汗,不停地劝道。  “司长,您真的要亲自去地下城吗?属下去就好了,不用您亲自出马……”  陆钺不置可否,只是淡淡地问道。  “斐容还和妖界有联系?监罚司的人能不能去一趟妖界?”  “自从太子的事情后,天庭和妖界就定下了协议,不能擅闯对方的领地,要不……司长您问一下您的弟弟?”  陆钺眉宇拧在了一处,他抬头反问道。  “你说陆不归?”  陈副司长用力地点头,声音却因为心虚而愈发小了起来。  “就是陆不归。”  陆钺想也不想地否决道。  “他靠不住。”  陆不归,陆司长的亲弟,天赋异禀,据说数次在梦境中直接突破灵阶。  让寻常的小仙望尘莫及。  他唯一的目标就是超越年长的亲哥——陆钺。  小时候,他每天就拿着一把小短剑守在监罚司门口。  等陆钺一出来,就奶声奶气地朝陆钺挥剑。  “我要和你决斗!啊,姓陆的,你居然敢无视本仙!好是大胆!……”  陆钺面无表情地直接瞬移回了大殿,只留下了还在那里用小奶音嘶吼着的小不归。  “姓陆的!你又藏到了哪里!滚出来!”  后来陆不归被绑到了妖界,修炼仙术的根基被毁掉,所有修为在一夜之间尽数归零。  奄奄一息的他只绝望了一瞬,就又重振旗鼓,捣鼓起妖界的法术来。  如今他已是成为妖界的一代传奇大佬,也是如今最有希望获得天道承认的人。  天庭的众位小仙都对陆不归佩服得五体投地。  陈副司长知道这对兄弟是面不和心和,苦苦劝道。  “司长,妖界那边我们实在不方便进去……”  陆钺眉头拧得更紧了些。  “好,我去问问他到底是什么情况。”  陈副司长高悬在心中的石头还没放下来,就看见陆钺的眉头骤然松开,眼眸温柔得能够掐出水来,语气更是带着几分宠溺意味。  他立刻猜到了背后的真相。  肯定是小月老又主动联系司长了。  陆钺背过身,轻声问道。  “小昀,怎么了?”  苏昀边觎着身后的情况,边抓紧时间跟陆钺汇报情况。  “阿钺,我刚刚发现了一座地下城,地下城里可能隐藏有斐容的续命灵阵……”  话还没说完,白璃就突然震惊地喊道。  “后面那一大堆乌泱泱地跟过来的东西是什么?”  苏昀下意识地回头一瞧,看到身后那堪比对战的场面时,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  那居然是成千上万的鹰卫!  鹰卫全部恢复为原型,扑棱着乌黑的长翅,阴鸷地盯着他们,队形有序地迅速逼近他们。  带领它们的首领体型尤为巨大,数百米的巨翅铺展开来,几乎要遮挡住天上的烈日。  在鹰卫出现的刹那间,无数呼喊尖叫声从上空猛地炸起。  “快点!快点抓住那群狗神仙!”  “将地面调得凹凸不平一些,不要让他们就这么轻易逃了!”  “那群鹰卫是不是没有被喂饱人肉,怎么飞得这么慢?我就是散个步都要比他们快!”  鹰卫们引以为豪的速度被嘲弄了,飞行速度立刻飙升了不止一倍。  苏昀甚至都能听到鹰卫们嘶哑的声音在头顶挥之不去地盘旋着。  秦无缘面色阴沉地仰头望了眼天。  妖界的人居然不止能看见比武场,还能看见整个小世界的全貌。  在别人创造的小世界是有诸多变数的。  比如灵力稀薄,许多灵术可能无法使用。  再比如小世界的地形地貌随时可能发生变化,如果对空间的控制足够精通,就算直接在道路上凭空制造出个深坑也不是没有可能。 第97章 “我好端端一条龙,为什么要变成人?你们人每天看的同类还不够多吗?”  苏昀:“……”  “再说了,我藏在陆钺的兜里时,又舒服又自由,还不用费尽心思地进行角色扮演活动。”  龙誉感叹道,“成为一条宅龙的快乐,是你感受不到的。”  苏昀:“……”  比武场的护卫已经快检查到了前面秦无缘的囚车,苏昀不再跟龙誉废话,赶快变出一辆囚车让白璃搭上。  眼前面的秦无缘与龙誉都安然无恙地通过了检查,各自领了一块棱形的青铜腰牌。  上空中又传来不满的窃窃私语。  只不过这次的交谈声音明显比前几次轻了许多,仿佛在讨论什么禁忌话题般。  “比武场的护卫们在做什么?难道看不出来这些人是神仙?”  “比武场最大的势力就是陆不归,超过四分之三的护卫几乎都听他的话,护卫放水肯定有他的授意。”  “嘘,敢提那个人,你是不要命了吗?……”  话语声又渐渐地低了下去,弱不可闻。  护卫原本只是站在城门下,冷冷地扫视着囚车情况,检查通过时就将青铜牌掷到囚车里。  轮到苏昀时,护卫却忽然叫停了车队,微眯着眼,缓缓走上前来。  仿佛发现了什么猫腻一般。  苏昀低着头,谨慎仔细地辨听着护卫的脚步声,心跳声如同擂鼓声般剧烈。  他几乎将心眼提到了嗓子处,做好了如果被护卫识破,就立刻杀进比武场的准备。  护卫在囚车前顿住了脚步。  一声带着安抚意味的温柔低喃像羽毛般轻轻地落入苏昀的耳中。  “小昀,是我。”  苏昀的世界仿佛都安静了。  高速跳动着的心脏在听到这四个字后恍若找到了宁静的归处。  是陆钺的声音。第74章 番外:陆司长的夜光灵术与现场教学【上】  没有通过监罚司的入司考核后,小苏昀就又将全部精力投入到了月老司的牵红线事业上。  于是,在月老司勤勤恳恳地工作了200多年后,苏昀终于迎来了神生的第一次升职。  秦无缘宣布这个消息时,苏昀当天就激动地加了一宿的班。  让陆钺寂寞空虚冷地独守了一晚的空床。  对于这则升职消息,陆钺心情复杂,又喜又愁。  喜的是小苏昀终于靠自己的勤奋打拼升职了,愁的是小苏昀的事业心更加旺盛了。  升职后,每天早上,小昀‘敷衍’地在他侧颊用力地亲了口后,就跳上万里云,刹那间就不见了踪影。  他只能抱着余温尚存的枕头,学会习惯一个人吃早餐。  以前下班后,小昀一般都会陪他在监罚司加班,还会给他做爱心晚餐。  如今,他都下班了,小昀还呆在月老司,低头疯狂地谱写着姻缘册。  他在旁边默默地站了许久,站到主殿里大部分的月老都下班了,站到秦无缘都欲言又止地盯着他和苏昀看了五六回,小昀才惊觉他就站在旁边。  一开口就是,“原来阿钺你在这里,我就说为什么旁边冷飕飕的……”  陆钺:“……”  下一句又是,“阿钺,你先回家吧,我还要加好久的班呢。”  陆钺:“……”  最后一句是,“阿钺,监罚司也有好多事情要处理呢,我们一起加班吧!”  陆钺:“……”  只想和小昀换个地点加班,比如家里的床。  陆钺有些心碎地想着。  小昀是不是有了工作就不要自己了。  他失魂落魄地走出了月老司的大门,正逢雨神要给天庭的农作物浇水,连绵成县的暴雨劈头盖脸地浇了他一身。  苏昀从月老司内追出来,给他施了个挡雨的小法术,又踮起脚,心疼地帮他擦干发梢上滴落的雨水。  陆钺低低地将头埋在苏昀的脖颈里,有些感动。  “小昀……”  苏昀替陆钺擦干雨水,一本正经地嘱咐道。  “阿钺,你记得回去喂旺财和狗蛋,还有龙誉说你已经很久没有给他买龙粮了,它第二天就可以饿死给你看,记得在路上买好龙粮。”  随后,苏昀就丝毫不带眷恋地回头跑回了月老司。  “我先回去继续工作了。”  陆钺愣愣地看着小苏昀回去继续勤奋工作的身影。  破碎的心在冰冷的雨里彻底黏不回去了。  望着月老司,在雨里站了一会后,陆钺悟出人不如猫的悲痛道理,顶着雨凄苦地回家了。  第二天,天庭娱乐报头条赫然出现一行吸睛的大标题。  【痴情陆司长被小娇妻赶出家门?淋雨苦苦守候又是为哪般?】  陆钺昨晚心碎失眠了一宿,早晨来到监罚司时头顶上笼罩着的气压极低,司员们都恨不得钻进地底避难。  他坐在桌前,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紧攥着这份报纸,面色阴沉。  陈副司长大气不敢出一声,倒数着这份报纸还能保持多久的完整状态。  果不其然,手中报纸没有存活过一分钟,下一刻就直接碎成了粉末。  当陈副司长思考着陆钺是会全部买下今天的报纸还是全部烧毁今天的报纸时,陆钺眉梢微微往上一挑,若有所思地说道。  “还是得让小昀看到这份报纸。”  “然后你就跟小昀说我十分难过,难过到食不下咽,午饭都没有吃,甚至快哭了。”  陈副司长一脸震惊:“……”  “司长,快哭了这句话……可以删掉吧?”  他实在无法想象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司长是什么神奇模样。  陆钺的太阳穴跳得更加急促了,他略微有些不耐烦。  “大致就是这个意思。”  半个时辰后,陈副司长悄悄地推开一条门缝,硬着头皮说道。  “司长,夫人说……让您不用理会这则虚假新闻,只要好好工作,就会忘却这些莫须有的烦恼了。”  陆钺:“……”  他感觉报纸上记载的已经不是虚假新闻,而且即将成为事实了。  苏昀还没有加班几天,司长秦无缘就率先受不了了。  陆司长这样一尊平常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神,每天‘镇’在月老司门口,等小苏昀下班,不知道吓坏了多少无辜的吃瓜月老们。  月老们虽然有着一颗八卦的心,却没有这个胆子去围观陆司长,通通改道从后门进出。  下班时分居然还要排队有序离开月老司。  每次排队时,秦无缘这个暴躁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  司员们隔着好几米都能感受到司长的愤怒火焰在熊熊燃烧着,快要将司里所有的水汽都烧干。  而他们则像搁浅的鱼,无力地甩着尾巴挣扎着。  于是,秦无缘找来苏昀,顶住来自陆司长天天监视的压力,与他进行全面亲切的会谈。  “苏昀,你这几天怎么一直加班呢?”  当秦无缘以为苏昀要掷地有声地抛出什么‘月老司就是我的家,我爱我家’的话时,苏昀耿直地说道。  “加班费三百灵石一小时,我要挣灵石。”  秦无缘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这个理由实在是让他无法反驳。  秦无缘反问,“陆司长有那么多矿山,你怎么会缺钱?”  全天庭谁都有可能缺钱,除了陆司长,和他的爱妻——苏昀。  苏昀脸羞涩地烧了起来,他低头支支吾吾地说道。  “那也是陆司长的钱,我想存钱给他一个惊喜……”  秦无缘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可以,司长和夫人之间有小情趣他是理解的,但是不应该建立在全司的痛苦之上。  秦无缘深呼吸一口气,努力扮演起知心大哥哥的角色,憋出一个‘和颜悦色’的神情。  “我知道了,最近正好有个升职修炼班,我们司有一个名额,你就代表我们司去吧。”  “升职修炼班是全封闭式的,我就当你这几天一直在加班,你看,这样你既能学习,又能攒到灵石,岂不完美?”  月老司也能因此避开陆司长。  简直是一石三鸟的天才计划。 第99章 陆钺内心好笑,面上只不动声色地补充了一句。  “刚才讲的是重点。”  小月老茫然的眼神立刻变成了惊恐,然后迅速转身找旁边的同学画起重点来。  陆钺又轻描淡写地发话了。  “我亲自考核。”    这一招从根底上解决了所有同学疲乏犯困的问题,让所有人注意力高度集中在他讲述的课程内容上。  讲授完枯燥的理论知识,陆钺的视线定在了苏昀的身上。  “接下来,我将亲自为大家展示刚才的灵术,不过……”  大家的眼神蓦地点亮了,身体不自觉地向前倾去。  陆司长亲自出手!  这是多么难得的机会!  陆钺话语微顿,直视着苏昀亮晶晶的眼眸,缓缓说道。  “……需要一位同学来协助我,有谁愿意吗?”  其他同学捧场地雀跃举起手来。  然而,苏昀没举手。  陆钺:“……”  他不得不又强调了一遍,还特地走近了小苏昀,就差没俯下身来凑在小苏昀的耳旁说话了。  “还有人吗?”  全班只剩下苏昀没举手了。  陆钺:“……”  他镇定自然地说道,“……那就请没举手的苏昀同学上来吧。”  苏昀与陆钺斗智斗勇多年,差不多摸清了陆司长的所有套路,刚听见陆司长的问题时,就嗅到了熟悉的阴谋气息。  他微眯起眼,表面平静无波澜,实则内心在冷笑着。  很好,他要看看陆司长又要弄什么幺蛾子。  他配合着陆司长,走到陆钺身前。  下一刻,陆钺自然地牵起他的手,牢牢地攥紧。  苏昀的耳垂已经开始烧得发烫了。  他紧咬着下唇,喉结小幅度地滚动着,努力无视着其他人震惊的眼神  陆钺神情不变化,依旧是冷淡的模样,只是眼底里的笑意被苏昀瞧了个一干二净。  他一本正经地解说道,“这种灵术两人合力实施的效果会更强。”  苏昀:“……”  放屁。  用于施展灵术的灵力越多,灵术施展的效果当然就会越好了。  “首先展示的是月老司的专用灵术,心形气泡灵术。”  这是月老司专用于撮合神仙、营造浪漫约会气氛时使用的灵术。  寻常月老用出来,也就是玉盏中会浮出几个小爱心气泡,破碎时再分裂出更多精致的小爱心的级别。  陆司长施展出来,则有着天壤之别。  充作教室的主殿光线渐渐昏暗下去,却又不是寻常的漆黑,而是透出点暧昧的昏黄色。  所有人的身上都仿佛沐浴着一层淡淡的金光。  苏昀的心已经不受控制地加速疯狂跳动起来了。  他再转头望向其他人时,才发现其他人消失在了主殿中。  偌大的空间里只剩下他和陆钺两人。  是幻术。  这已然不是纯粹的心形灵术了,其中还掺杂着对幻境的纯熟运用。  陆钺俯身低头,在苏昀的手心里呵了一口气。  有些湿润的气息吹拂在敏感的手掌心,就像有许多小勾子在苏昀的心上轻轻地挠着。  虽然想尽力在同学面前保持冷静,苏昀的脸却还是不争气地红了起来。  随着陆钺呼出那口气,苏昀的手掌心里突然蹦出来一颗漂亮的爱心,调皮地摇摇晃晃着。  苏昀小心翼翼地捧起爱心,想要观察仔细些。  然而当他将手心的爱心攥得更紧一些时,像烟花被点燃般,爱心化作一束深红流光猛然窜上主殿的房梁,炸开来。  无数颗漾着深红光圈的小爱心簌簌落下,就像一场浪漫绝美的落雨。  苏昀呆呆地仰头,纷飞着的小爱心落在他身上,重新化作流光消失在空中。  忽然间,一颗炽热的小爱心落在苏昀的唇上,却迟迟没有消失。  就仿佛在跟陆钺间接亲吻一般。  苏昀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脸红得愈发厉害。  他将小爱心从嘴唇摘下来,递回给陆钺,揣着砰砰直跳的脆弱心脏,逃跑一般地回到了座位上。  虽然苏昀刚才身处幻境,但大家都清晰地看见了陆司长所施展的灵术。  在惊叹佩服的同时,也不由得深深怀疑起来。  苏昀为什么?陆司长朝自己的手心吹一口气不也是同样的效果吗?  大家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一个共同的答案——  为了秀恩爱。  苏昀红着脸,深深地垂下头,不知道陆钺这一番动静后,天庭娱乐报第二天又会登出什么离奇内容出来。  第二天,陆钺头顶着厚厚一摞天庭八卦娱乐报,主动跪在特地买回来的榴莲上。  深深地低着头,等着苏昀原谅他。  八卦娱乐报的标题是大写加粗的黑体【惊!陆司长特地跑去授课,只为在课堂上公然示爱小娇妻?】  小龙在旁边幸灾乐祸地磕着瓜子,尾巴翘得极高,往外加特林机关枪般兴奋地突突喷着火。  陆不归还在加速赶回天庭的路上,誓要亲眼看到兄长认错跪榴莲的一幕。  苏昀又是心疼又是生气。  他揉着旺财软乎乎的肚子,故意对旺财说道。  “等下小爸爸给你切榴莲吃。”  旺财最喜欢吃榴莲,但因为被苏昀不小心养胖的缘故,苏昀一直克制着没有喂它吃。  它听懂了主人的话,甜甜地喵了一声,伸出鲜红的小舌头,讨好地舔舐着苏昀的手臂。  似乎迫不及待地就想要吃榴莲。  苏昀又补充道,“不过还得等你的爸爸跪完后才能吃噢。”  区区一个榴莲是无法对陆司长造成身体上的伤害。  精神上的伤害却极为巨大。  陆钺的脑海中一直飘着‘小昀是不是不爱我了,我该怎么挽回他’之类的绝望问题。  苏昀其实没有生气,只是陆钺一大早就自动自觉地跪好了榴莲,再配合天庭娱乐报的头条,他就猜到了昨天发生事情的来龙去脉。  问完问题后,苏昀的心就软了下来。  望了眼还在跪着的陆钺,慢慢走到他的面前,报复似地往外拉着陆钺的面庞。  陆钺眼睛微微一亮,嗓音嘶哑。  “小昀……”  苏昀捧着他的脸,用力地亲了陆钺一口。  一个小爱心在空中啵地冒出来,轻轻地落在陆钺的嘴唇上。  苏昀,活学活用,是个标准的好学生了。  苏昀将陆钺拉起来,心疼地说道。  “跪什么榴莲,不疼吗?你膝盖不疼我还心疼呢。”  小龙还在津津有味地磕着瓜子,此刻猝不及防地被喂了一把狗粮,吓得手里的瓜子都掉了。  陆不归刚赶回天庭,就只看见了他哥和小月老甜甜蜜蜜搂在一处的落幕,错过了前面的所有好戏。  小龙可惜地拢好瓜子,嘴巴喷出一束火,将瓜子壳都烧干净。  它摇着头,可惜地对陆不归感叹道。  “你来得太晚了。”  “现在你能品的,也就只有狗粮了。”第76章 叫陆不归快点滚过来  为了防止妖界的人发现异常,苏昀只能用眼角余光望着扮成护卫的陆钺,神情还得装作苦大仇深的模样。  他压低了声音问道。  “阿钺,你是怎么进来的?” 第101章 观众没预料到这次从通道出来的居然是监狱守卫,更加热烈的狂欢声却像海啸般一波又一波地席卷起来。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监狱守卫跌跌撞撞地想要回到底下的监狱里,但是通道口的大门已经闭合,他只能颤抖地转身面对还饥肠辘辘的疯癫妖兽。  疯癫妖兽双眼猩红,兴奋地望着送上门来的猎物,露出沾染着血迹的尖锐獠牙,腥臭口水止不住的从嘴中滑落。  为了增添对战的乐趣性,观众席上的众妖们想尽方法去折磨着监狱守卫。  “我出五十灵石!给那守卫灌一瓶致幻的灵液!”  “一百灵石!给守卫配一把钝了的刀,把柄处要有利齿!”  外面监狱守卫的哀嚎求饶声清晰地传进监狱中。  暂时逃过一劫的小女孩却没有得救的安全感,依然害怕地捂着耳朵,啜泣着。  一名监狱守卫想要直接拔刀砍死苏昀,震怒道。  “你在做什么!”  另一名守卫拦住了他,阴恻恻地盯着苏昀。  “直接就被简单地杀死也太便宜他了,等下就让他上比武台,那才是真正的生不如死。”  陆钺面色一沉,手微微攥紧。  上比武台倒正好如了苏昀的愿,趁其他人不注意,苏昀安抚地握住了陆钺的手,迅速地小声说道。  “没有事情的,我刚好去拖时间。”  陆钺不赞同,“不行,不能是你。”  然而这时,通道口的大门又缓缓打开了,刚被推出去的监狱守卫的尸首已经碎得拼不成整块了。  苏昀眼神坚毅,他一字一顿道。  “我可以的。”  话音刚落,他就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陈副司长这才迟迟赶来,寻了个偏僻的角落跟陆钺汇报道。  “司长,这是曾经属于太子的地下城,后来流落到妖界的各位领主手上,最后被‘陆不归’夺过去。”  “不过,陆不归并不知道这件事情,更不知道这座比武场的存在……他现在已经赶到这里了。”  陆钺皱眉望着苏昀走出去的身影,冷冷地说道。  “他是做不出这样的事情的,肯定是有人在冒充他在操纵着这座比武场。”  “既然陆不归来了,那就好办了,天庭正好不便插手妖界的事情,我们的目的还是找到续命灵阵和命格簿。”  陈副司长又担心地问道。  “那苏昀……”  陆钺闭上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  “叫陆不归快点滚过来。” 第77章   苏昀缓缓地往上走着,众妖看到走出来的只是寻常的人时,都无趣地搁下了酒杯。  走上比武通道时,苏昀这时才看清了比武台的全貌。  对于死刑犯而言,狭长的上台通道是第一道坎。  独木桥般的通道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刀子,尖锐的刀锋隐约闪过犀利的白光,上边不知道涂抹了什么浅绿色的刺激性药物。  旁边则是万丈深渊。  望向隔壁,被妖所控制的人走在另外一条通道入口上。  那条通道却一路平坦,没有任何障碍物。  疯癫的妖兽则趴在比武台上,像只猎豹般弯曲紧绷着身子,嘴里发出‘嗬嗬’的兴奋颤音,来回地打量着朝他前进着的两人。  似乎在思考哪个人的肉更嫩、更加美味。  观众席上的众妖们不耐烦地想快点结束这场没有看头的比赛,向比武台喊道。  “让那小男孩去将死刑犯推下深渊!”  刹那间,两条原本毫不相干的通道瞬间相连在一起。  小男孩被妖所控制,双眼无神涣散,摇摇晃晃地走向苏昀。  苏昀前后皆是刀山,旁边则是不可窥见底部的深渊。  苏昀站立在原处,等待着小男孩慢慢地走过来,没有逃避,也没有前进。  众妖们望着屏息静气的苏昀,嘲讽着。  “那死刑犯不会是个傻子吧?居然干站在原地不逃?别等到粉身碎骨时才想起来要后悔。”  小男孩突然也停在了原地,深深地埋下头,发出野兽般的嘶吼声,脚下加速向苏昀冲过去。  操纵小男孩的妖是想要小男孩与苏昀同归于尽了。  苏昀深呼吸一口气,在小男孩即将冲到他面前的那一刻,一记手刀快准狠地击在了他脖颈处。  小男孩蓦地睁大眼睛,无神的瞳孔像是被立刻唤醒了般,重新恢复了神智与清醒。  随后他软绵绵地倒在了苏昀怀里,昏睡了过去。  一切正如苏昀预料般地发展下去。  苏昀背起小男孩,准确无误地踩在尖刀中间狭小的空隙中,游刃有余地缓缓向上爬着。  神情镇定,额上连滴汗也没有渗出。  众妖们不屑的声音弱下去了些,全场竟安静得有些诡异。  当他成功站在比武台上时,几近所有妖的目光都聚集在了他的身上。  苏昀抬头望向比武台上方漂浮着的乐台。  比武台上,人与兽厮杀搏斗着,绝望的惨叫哀嚎声响彻天际,赤裸的脚时不时就会踩上没有清理干净的碎肉。  而乐台上化为人形的白狐,扭动着曼妙身姿,在台上翩翩起舞着,诱人的躯体只披了一件薄纱。  旁边的乐师低头抚琴,拨弄出让人沉沦进欲望深渊的萎靡音乐。  不过隔着短短的一段台阶,就被割裂成了两个浑然不同的世界。  绝望之渊与极乐之巅。  传说中的城主‘陆不归’则坐在乐台的后方,被属下用锦扇挡着面孔,悠闲地从美人赤裸着的胴体上拣着葡萄吃。  疯癫妖兽的咆哮声已近在咫尺,苏昀甚至能闻见妖兽口中扑出的腥臭味。  他将视线收回来,小心翼翼地将昏睡的小男孩放在一旁。  随后头也不回,手往后伸去,正好牢牢地掐住妖兽脆弱的喉咙。  未出口的嘶吼声被彻底掐灭在喉中。  僵持了大约一分钟,妖兽目眦欲裂,高昂着头的缓缓地垂下来,了无声息。  苏昀缓缓站起来,环视一圈,轻声说道。  “我赢了。”  观众席上鸦雀无声。  气氛就如同夏季暴雨即将来临般,阴沉而又压抑。  谁也没想到,居然能有人在比武台上站到最后。  而且轻松地就像踩死蚂蚁一般。  观众席上,一声破了音的咆哮撕碎开沉闷的氛围。  “再多放几只妖兽!杀了他!”  遮挡容貌的锦扇缓缓移开,乐台上的‘陆不归’站起来,漫不经心地将一颗葡萄丢进嘴里。  “好主意。”  苏昀护着还昏睡在台上的小男孩,他咬着下唇,攥紧手,指尖深深地扎进血肉中。  心脏不安地砰砰直跳着。  果然,比武台的规矩对于众妖来说,不过是摆设而已。  瞬间,数只妖兽被从笼中释放出来,仰头嚎叫着,成包围状地缓慢靠近着苏昀。  苏昀屏息敛气,率先一脚利落地将最靠近边上的妖兽踹进深渊中,再慢慢着手解决其他蠢蠢欲动、妄想进攻的妖兽。  “作弊!肯定是作弊!”  观众席上的众妖们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几分不对劲。  “作弊,那人肯定不是普通人!”  ‘陆不归’玩味地看向比武台上的苏昀。  “不是普通人,那又是什么人呢?总不会是……神仙吧?”  观众席上捧场地发出一阵嘲讽的哄笑声。  等到笑声落尽,‘陆不归’才不紧不慢接着说道。  “我听说人间有一种酷刑,叫做刀子雨,我费尽心思钻研了很久,才最终使这灵术成型,现在就请诸位欣赏一下。”  灵力使用的脉络愈发清晰地显现出来,苏昀已经做好使用灵术的打算了。  ‘陆不归’说话时的动作似乎被慢速度播放着,嘴巴微微地张开,又缓慢合上。  他说:“下雨了。” 第103章 小不归慢慢停止了挣扎。  “不会的话,零用灵石减半。”  小不归坚强地收回了眼泪。  一个时辰后,陆钺皱眉。  “你本可以背得更好,是不是偷懒了?”  偷懒了大半个时辰的小不归嘴硬道。  “没有!我已经很努力了!……”  陆钺沉声道。  “陆戟,不要浪费你的天赋,我再给你半个时辰。”    原本只希望世界和平的软萌小可爱,陆不归,就这样一步步地被冷酷无情兄长逼成了‘日天日地老子第一强’的狂妄性子。  进而走魔入火到踏上了追求天道巅峰的道路。  再过几年,他曾经偶然听到小不归和陆司长的一番对话。  小不归拎着剑,镇定地问陆司长。  “哥,灵术修炼的巅峰究竟在哪里?”  “永无巅峰。”  “那目前天庭最厉害的人是你吗?”  陆司长不接话,只是淡淡地瞥了小不归一眼。  “实力不代表一切。”  小不归抿嘴,随之轻轻一笑。  “也对。”  他眼神坚定,“打败你只是第一步而已,我还会领略所有人都无法看到的风景。”  至此,陆不归就定下了一个小目标——打败陆钺。  以至于两人一见面必然是腥风血雨地较量一番。  虽然因为灵力修炼的时间摆在那里,陆司长一般都是碾压性的胜利,但陆不归却在加速逼近着陆司长。  ……  苏昀看陈副司长一副深有感触的模样,唤道。  “……陈副司长?”  “噢噢,没事……就是陆不归一直想要打败陆司长,所以两人一见面会产生比较激烈的反应,你不用担心。”  令人眼花缭乱的白光在空中交织,进攻与反击在两人中间来回上演着。  陆钺步步紧逼,陆不归则被迫连续后退着,额头上出了层薄薄的汗。  龙誉还暗戳戳地帮陆不归朝陆钺那里连续丢了好几个小火球,装得一本正经,两只手也迅速背到身后。  仿佛无事发生的模样。  就是那些小火球夹杂在刀光剑影中分外突兀。  长剑已然逼至陆不归的心口,陆钺放下剑,皱眉斥道。  “尽是些无用的花架子,陆戟,你是在跳舞吗?”  陆不归哐当一声将剑归回剑鞘,长剑在剑鞘中躁动不安地嗡嗡作响着。  “但我还是快要追上你了,陆钺。”  他又望了眼苏昀,玩味地勾唇笑道。  “我听陈副司长说,你还当众砍了自己一刀,甚至还跪了榴莲……”  陈副司长立刻低下了头,一副‘我没有,我不是,别胡说’的可怜弱小模样。  陆不归从怀里掏出一对玉佩,丢给陆钺。  “对了,娘留给儿媳妇的东西,还给你,就当是送给嫂子的见面礼了。”  “到时候你大婚,要再次跪榴莲的时候,记得叫我。”  陆钺接过玉佩,假装顺手地将另外一块递给苏昀,手心紧张到微微渗出一层薄汗来。  苏昀心中了然,脸上却装作不懂地认真点头。  “挺漂亮的,阿钺,你收好吧。”  陆钺默默地将玉佩收了回去。  陆不归神情一凛,言归正传。  “这个世界里共有三处不寻常的阵法,其中一处应当就是续命灵阵,想来你也肯定知道了。”  陆钺颔首,“命格簿就藏在其中一处,但是……”  “……但是斐容已经不想活了,说不定会拉着命格簿当陪葬品,郁宴更是不知所踪,你必须要永绝后患,不给郁宴重生的机会。”  他缓缓说道,“我有一个检验续命灵阵真假的办法。” 第79章 剧情章终结(不是大结局)  陆不归在空中轻轻一挥手,衣袂随着轻风飘扬起来,半空中浮现出几盏稀稀落落的黯淡灯盏。  “续命灵阵需要以人的性命为祭,只需要观察灵阵上有没有命魂和熄灭的心灯就好了。”  灯盏上散发的光芒微弱,象征性命的灯火已承受不住轻风的扰动,噗嗤一声彻底熄灭了。  熄灭后,心灯又缓缓地朝着监狱里一处不起眼的石梯飘去。  愈发微弱的光芒在黑暗中慢动作般地拉扯出极长一条轨迹。  陆不归与陆钺一同凝视着心灯,就连沉思时皱眉的弧度都几乎一模一样。  两人几乎是同时转身走向那处隐蔽的石梯,动作几乎完全同步。  不同的是,在苏昀盯着一处地方发愣时,手还垂在腰肢旁时,陆钺牢牢地牵起了他的手,将他带在自己身旁。  陆钺的手心微微渗出些薄汗来,他低声道。  “小昀,下面可能是假的续命灵阵,也可能是真的……很危险,你不要离开我太远。”  苏昀被搅得分了神,脚底加快,连忙跟上陆钺的步伐。  手指用力,也自然地回握住了陆钺的手。  两人十指紧紧相握。  原本仿佛永无终点的漫长石梯似乎霎时间缩短了一大半,伴随着加速的噗通心跳声,前方微弱的光芒逐渐明亮起来。  陈副司长不敢在司长与苏昀中间绽放出刺眼的电灯泡光芒,缩着身子,走在陆不归身侧,心酸地汲取着微弱的温暖。  石梯的尽头是三扇沉甸甸的青砖石门,其中两扇石门前方不断有熄灭的心灯缓缓飘入,另外一扇石门则冷冷清清的,没有半分耀眼光芒。  陆不归没有丝毫犹豫,长腿向前一迈,就打算去推中间的石门。  陆钺知道陆不归性子的跳脱,眉头一跳,拦住了他正欲推门的手。  “你有把握吗 ?”  收回手,抱起双臂,漫不经心地扫视一圈石门,陆不归轻描淡写地答道。  “需要什么把握?将出现的妖魔鬼怪统统都杀掉就是了。”  两人问话间,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悄无声息地透过最左边大门的门缝,窥视望着外面的动静。。  苏昀一惊,“左边那扇石门后有人!”    几乎在苏昀的惊呼声响起时,陆不归转头瞥向石门,迅速抬脚,粗暴地将不堪一击的石门踹得粉碎。  石门轰然碎裂,粉末堆积处就连块拳头大小的石头都翻不出来。  一道熟悉的背影沿着石门后的狭小通道,狼狈仓皇地逃向深处漆黑的未知中。  ……是刚才假的‘陆不归’。  陈副司长慎重地提议道。  “司长,我们不如分开行事?说不定这是斐容的调虎离山之计。”  但是陆不归已经追着假‘陆不归’的身影,闯进了最左边的石门后方。  陆钺考虑着要尽快找到命格簿。  “好。”  陈副司长又犹豫地望向最左边的石门中,陆不归已经追进了通道深处,完全看不见他的身影。  “……那陆不归?”  陆钺摇头,“不必担心陆不归,他自保的能力还是有的。”  “我和苏昀走中间,你走最右边,注意安全。”  陈副司长单膝跪下,“是!”  中间沉重的石门被推开,晃眼的强烈白光猛地从深处迸发而出,苏昀被闪得头晕目眩,忍不住用手遮住了眼睛。  陆钺原本紧攥住他的手忽地松开了。  像是熊熊燃烧的太阳突兀地落到了眼前,苏昀根本睁不开眼,只能勉强地努力一点点睁开眼。  苏昀微眯着眼睛,在无尽的白光中模模糊糊地见到一个半跪着的身影。  随着白光的强度在慢慢减弱,黑影的身形愈发清晰,它抬起头,却居然是陆钺的模样。  ‘陆钺’拄着剑,勉强用剑撑着身体,不停地咳嗽着,嘴角溢出鲜血的色泽鲜艳。 第105章 轰雷声不过刚刚响起,紧接着下一刻,一道横贯天地的亮白色惊雷从天而降,直击斐容。  ……  惊雷声在耳旁炸开来,郁宴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  是陌生的地方。  眼前一片昏暗,没有丝毫光亮,从周围的声音上辨别,他应该是处在地下室里。  郁宴低声唤道,“嵘……”  没有回应。  他勉强直起身来,被斐容敲打的脖颈处还在一阵阵地发痛。  喉咙更是干哑得厉害,刚唤出一声就像要被整个撕裂开来一般。  郁宴恍恍惚惚地站起身,揉着发痛的太阳穴,尝试着再次唤道。  “嵘,你在哪里?这里又是哪里?……”  手心亮起一盏微弱的白光,他借着这束微光走近地下室里唯一的摆设——木桌。  木桌上放着些干粮与水,水下则压着斐容留给他的信。  郁宴盯着信封上的落款,心脏没来由地狠狠一跳,像是寻不到落点般发慌  他颤抖着拿起信封,水没有摆置安稳,重重掉到桌下,又骨碌骨碌地滚到远处。  郁宴没有理会,只是盯着信上熟悉的字体,一行行读下去。  【阿宴,抱歉,当年曾经答应过你的诺言,我已经无法再履行了。】  悬在心口的心脏狠狠地落下去,跌得粉碎。  他猜出了发生的事情,眼泪无声无息地溢出眼眶。  【这曾是属于你的性命,我如今归还于你,然而我欠你的又何止是性命,剩下的债,只能寄托在另外一世能重新报恩于你。】  【我这辈子最后悔的有两件事情,一是不曾在你为我续命时阻止你,导致数千无辜生命为你我的一己私欲而死去,二是在你死去之时,犯下与你同样不可饶恕的罪行。】  【然而事情从源头追溯,全都因我而起,如今天道降以天罚,亦是我应得之报应。】  【我已了无所愿,了无所憾,只希望,你所犯下的罪孽,便一并清算到我头上,你能安度余生……】  郁宴捂着胸口,忽然撕心裂肺地重重咳出一口鲜血来。  纸条被揉成一团,用力地丢到一旁。  他却又害怕毁了这和斐容之间最后的联系,半晌后,又颤抖着弯腰捡起来,再摊开,字字仿佛都以斐容的温和声音飞进脑海。  郁宴不敢再多看一眼,蓦地松开了手,顾不得看完斐容留下的内容,跌跌撞撞地冲出了地下室。  “嵘!……”  *  面临死亡时,斐容反倒平静下来,空洞的双眼缓缓流出两行清泪,他喃喃道。  “阿宴,我走了,你……多多保重……”  陆钺没有阻止,只是冷眼望着这一切,顺便不动声色地将苏昀搂在了怀里。  茫茫然凄惨白光过后,脆弱的小世界在天雷下颤抖着崩裂毁坏,剩下的命格簿早已被陆钺收好,小世界里也没有其他人存在。  小世界崩塌,他们又重新回到了人间。  一切都结束了。  天罚降世的白光似乎还笼罩在眼前,苏昀紧紧地抓着陆钺的衣服,定了定神,才有些不可思议地问道。  “斐容他……他自杀了?”  “不是自杀,是为了救郁宴,他的结局注定都是一死,与其死在天庭的审判之下,倒不如承受天罚,为郁宴续命……”  陆钺话还没说完,就被焦急的掌命司司员们包围住了。  为了补救命格簿,奚焕和一众掌命司的司员苦苦守候在人间多时。  他一见到刚出来的陆钺,就赶忙迎上去,既期待又害怕地问道。  “陆司长,命格簿抢救回来了吗?”  陆钺摇头,“被烧掉了两千多本。”  苏昀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回头望向陆钺。  ……陆钺当时迅速地收回了龙焰,他看着也只烧毁了几十本,怎么数字就飞速飙升到了两千多本呢?  奚焕脑袋轰地炸开来,大脑快要无法理解两千多是什么数字概念。  他呆呆地望着陆钺,眼神涣散,大脑空白,眼看着一口气就快要呼吸不上来了。  其他司员赶忙围上来撑住奚焕,虽然心也痛得在滴血,但是也只能拼命地给自家司长打气。  “司长,不就两千多本命格簿吗?!我们每天补两本,也只要一……一千多天就好了!”  补命格簿工程量巨大,司员们越说越绝望,说到最后声音都愈发小了。  陆钺像又想起了什么事情般,顿了下,补充道。  “还有一千多本被烧焦了几页,可能也需要继续修复。”  奚焕更是绝望,他的嘴唇蠕动了几下,仿佛想要说些什么。  司员们大惊,“没事的司长!司长你挺住啊!我们掌命司这么多年大风大浪什么没见过!这……这区区几千本命格簿算什么!……”  看到奚焕被打击到几近昏厥时,陆钺才慢吞吞地说道。  “抱歉,记错了,其实只烧了五十多本,其它的我都救回来了。”  奚焕立刻从工作加班死亡线上挣扎了回来,好不容易缓过一口气,压压惊,他才强装镇定地说道。  “……多谢陆司长了。”  苏昀看着一本正经谎报数字、还假装以记错数字为借口的陆钺。  “……”  陆司长真是愈发幼稚了。第80章 糖:灾后掌命司的重建  临近傍晚,苏昀打包收拾好了要拿回天庭的东西,扛起小行囊,走出陆钺家中的客房。  客厅里,电视的本地新闻频道中,男主持人正严肃地播报着新闻。  【s市知名企业家陆晟,近日猝死在公司中,死因是劳累过度……】  配的模糊小视频是陆晟突然重重地一头栽到了会议桌上,周围的秘书员工全都惊慌失措地站起来,一窝蜂地围上去喊着陆晟的名字。  苏昀:“……”  陆钺果然是回去得太着急了,上一刻还在严肃地开会,下一刻就被迫在人间原地暴毙。  斐容死后,郁宴理智全失,没有掩藏好自己的踪迹,在监罚司发现他之前,被他以前妖界的仇人所杀。  陆钺此次回去正是要确认郁宴彻底魂飞魄散、没有再复活的可能性。    苏昀好笑地摇摇头,拿起茶几上的遥控器,啪一下关掉电视机。  其实相比起陆司长在监罚司的忙碌程度,一家区区小公司的繁忙事务实在算不上什么。  陆钺要是真忙起来,或许几十年都见不到他一面。  苏昀实在很担心陆司长会真的在监罚司疲惫到猝死过去。  小龙还反复叮嘱他回来时记得把自己的龙窝给捎上,还有它储备的过冬粮食——装满整间储物房的零食。  最后将99包邮购买回来的塑料小窝塞进储物袋,苏昀关上灯,站在陆钺家的落地窗前,往外眺望着繁华璀璨的城市夜景。  他看见虚无缥缈的红线漂浮在空中,灵活地缠绕在每个人的手腕上,将有缘人牵系起来,汇成绚烂的红线海洋。  额头抵在冰凉的透明玻璃上,苏昀怔怔地发着呆。  在人间来回折腾许久,就要回天庭了。  忽然间十分不舍。  脑海中忽然浮现出陆钺曾经对他说过的话‘还有机会再回去的,我们可以休假时去你喜欢的地方旅游’。  像湿漉漉的猫甩干毛发般,苏昀用力地晃了晃小脑袋,呆毛疯狂地往两侧摇摆着。  休假?休的什么假?  监罚司全年无休,月老司一年节假日加起来不超过一个月。  除非休婚假。  锁好门,将钥匙揣进兜里,苏昀冷酷地想到,休婚假的事情,那估计得等到一百年以后了。  *  刚回到天庭,苏昀还没来得及找秦无缘要工资,司长娘就在月老司门口前守株待兔,等着抓他回去兴师问罪。  花锦一见到苏昀,就立刻揪起他的耳朵,将他拎回家去——  抱着一堆人间土特产的苏昀有点懵。  自己又做错了什么?  家里,两个磕着瓜子看热闹的哥哥,还有慢悠悠品着茶的妻管严爹爹,已然坐稳了下来,等候着司长娘的雷霆发问。  司长娘在屋里焦躁地来回踱步,步伐越来越快,走到苏昀都觉得眼前出现了重影。  苏昀没有半点做错事的自觉,跟着两个哥哥一同磕着瓜子,还悠闲地喝了口茶。  偷得浮生半日闲。  说的就是这种为了牵红线而辛苦奔波万里、结果发现对象是个神仙的失意愁闷小月老。  花锦终于顿住了步伐,盯着苏昀问道。 第107章 *  掌命司的工作是最为繁重的。  简单的一本命格簿涉及到许多司的工作范围,比如说姻缘与财运。  苏昀正是在掌命司里帮忙补上命格簿的姻缘。  他低头,对照着姻缘簿,笔尖没有任何停顿地飞快写着,在命格簿上补全那人的姻缘运势。  月老很忙。  别人的姻缘都顾不上了,哪里还有心思谈恋爱。  奚焕见苏昀全神贯注地拼命补着命格簿,悄悄地在苏昀身边放上一杯冰镇过后的灵液。  “苏昀,不要太累了,喝点东西休息一下吧。”  奚焕自从知道苏昀与陆司长两情相悦后,就一直与苏昀保持着合适的距离。  连原来的‘小昀’也改口为了‘苏昀’。  秦无缘知道奚焕失恋后,用实际行动安慰着奚焕——给他推荐了月老司的全套至尊相亲服务。  工作繁忙,再加上友人的安慰,奚焕单方面被迫失恋的悲伤心情也慢慢调整过来。  至少看到苏昀时,还能用对待其他司员的平常态度去面对。  苏昀抬头,接过奚焕手里的冰镇灵液,喝了一小口,又将它放在旁边,继续低头勤勤恳恳地工作。  “多谢奚焕司长,这几本我很快就补完了!”  奚焕宽容地笑笑,“没事,你慢慢补。”  过了半晌,奚焕又状似无意地问道。  “苏昀,你为什么要来掌命司兼职?”  苏昀很诚实地回答道。  “月老司休假,正好来赚灵石。”  奚焕失笑地摇头。  “你怎么会缺钱呢?陆司长可是拥有数座灵山的人……”  提到陆司长时,奚焕轻叹了口气,眼神黯淡,没有再说下去。  “因为想给陆司长攒一个惊喜,所以才不能用他的钱去买礼物。”  苏昀抬头,眼神清澈地望着奚焕。  “对了,奚焕司长,我发现你的副司长好像有在默默地关注着你。”  奚焕一怔,望向透过门缝打量着司长室内情形的副司长,原本紧握成拳的手慢慢放松。  ……原来也有人在一直注视着自己吗?  前些天,掌命司的副司长正巧去月老司,希望能帮他和奚焕安排一场相亲。  苏昀高深莫测地想到。  月老司很快就能再拿一笔提成了。  陈副司长正好被陆钺差遣过来,鬼鬼祟祟地替陆钺去掌命司打探情况。  刚进掌命司,他就正巧看见招兼职的桌上摆着苏昀以前填的兼职申请表。  单身状况一栏上填的是——单身。  陈副司长:……?  第81章 我们成婚好吗?  补了大半天的命格簿,苏昀步伐虚脱地走出司长室,手都快写到失去了知觉。  然后他就看到了外面石化成一尊雕塑的陈副司长。  陈副司长举着一张单薄的报名表,视线像被胶水黏在上面一般,许久没有挪开,神情有些许恍惚。  苏昀走到陈副司长身边,清楚地看到他拿的正是自己的报名表,正盯着表上单身那栏。  他:“……”  这张表不是他填的,而是月老司的其他司员顺手帮忙填的。  当时月老司的同事问他是否单身,他害怕说‘否’后会被继续追问‘是不是陆司长’,就含糊其辞地用‘嗯?是吧’糊弄过去。  拿着那张表时,他也同样心虚了几秒,害怕会被陆钺发现,但下一刻就毫无负罪感地奔向了灵石。  苏昀轻轻地咳嗽一声,陈副司长蓦地回过神来,报名单差点直接被戳出一个洞来。  “陈副司长,监罚司最近不忙吗?”  “不忙……”  陈副司长下意识地回答道,随后打结的舌头又迅速来了个急转弯。  “怎么可能不忙呢?最近司长是通宵达旦、废寝忘食地在处理事情,比奚焕司长还要忙上一重……”  喜提‘天庭第二忙人’称号的奚焕一脸茫然。  苏昀:“……”  他可听说了陆钺最近三过月老司而不入的辉煌事迹。  苏昀的小脑袋沉重地摇了摇,象征性地同情一下每天忙着在月老司外转圈的陆钺。  “陆司长一定要按时吃饭、好好休息……”  陈副司长眼眸骤亮,刚想说‘陆司长身边就缺一个能够盯着他准时吃饭的人’时,苏昀转过身,继续往司长室的方向走去。  “……这样才有精力完成手头上的工作。”  陈副司长呆若木鸡,嘴巴张开了又闭合上,望着苏昀远去的身影,急中生智地喊道。  “监罚司最近实在是太忙了,比掌命司还要缺人。”  他又假装沉痛地叹息道,“炼丹司司长的小儿子知道后,甚至还跑过来自告奋勇地要为司长排忧解难……”  苏昀停顿住了脚步。  “炼丹司司长的小儿子每天给司长写情书,司长不堪受扰……”  苏昀故作冷静地转过了身,眼眸中却隐约有一小团吃醋引起的怒火在熊熊燃烧着。  陈副司长心虚地瑟缩了下身子,后背努力挺得笔直,显示出自己的理直气壮来。  虽然那人的确是在热情奔放地向陆司长示爱,花式写情诗,一见到司长就要向司长表白自己的心意。  但可惜的是,他整年都未必能见得到陆司长一面。  陆司长的注意力要么在公务上,要么在小苏昀身上,根本就没有注意到他。  一年过去,还不知道人家究竟姓甚名甚。  陈副司长在心底唏嘘着,顺便趁热打铁,开始推荐监罚司的兼职。  “苏昀,掌命司的兼职结束后,你不如来监罚司帮陆司长做些事情。”  苏昀疑惑地反问道。  “做什么?”  这个问题彻底难住了陈副司长。  ……做什么?  做陆司长的心肝小宝贝?  陈副司长都被自己肉麻得浑身发颤。  但好在他急中生智地立刻编出了许多工作出来,咳嗽几声,故作严肃地胡说八道。  “斐容、郁宴虽然已死,但监罚司还有许多任务,比如司长最近可能需要去妖界一趟,调查郁宴当年有没有下属还蛰伏在人间。”  “而且司长的生活作息极其不规律,我们怎么劝他都不听,这些都需要人来帮助他慢慢调整。”  “并且!”他强调道,“只需要下班后来监罚司兼职几个小时,每天就有……就有上千灵石的薪酬。”  反正司长不差钱,随便帮他开个小价格应该没太大问题。  苏昀:“……几个小时上千灵石?”  比他本职工作月老的时薪还高了无数倍?  陈副司长犹豫半晌,“……升到一万?”  陆司长应该不会怪罪下来……吧?  毕竟夫夫两人,只是左口袋出、右口袋进的问题。  奚焕听见这番对话,倚在门旁,无奈地笑道。  “我都没有这么高的工资,苏昀,要不你考虑一下吧?”  陈副司长自觉欠妥,不再言语,只是装作可怜兮兮地望着苏昀。  内心却在疯狂咆哮,求求苏昀快来安抚下暴躁的陆司长,快来拯救快要爆炸的监罚司吧。  苏昀叹气,解释道,“要什么工资?我这几天只是在攒钱,太忙了而已。”  他总有种将自己亲手卖出去的错觉。  奚焕点头,将眼眸里的黯然神伤藏好。  “苏昀,你工作也做完了,不如现在就去帮陆司长处理些事情吧。”    陈副司长当机立断,“就这么说定了,苏昀,等下监罚司见。”  苏昀:“……”  自己在掌命司好歹能帮忙补充上命格簿里的姻缘部分,去了监罚司又能帮上陆钺什么忙? 第109章 苏昀目不转睛地望着漫天飞舞的玫瑰花,不由得屏住呼吸,以为自己就要被玫瑰花所倾盖时——  陆钺伸手将他搂入怀中,低头深深地吻住了他,玫瑰花瓣环绕着两人飘舞。  苏昀紧闭着眼,大脑被吻得晕乎乎的,完全喘不过气来。  等到两人的唇瓣分离开来,苏昀缓缓睁开眼睛时,陆钺正举着属于两人的姻缘花,眼眸温柔地凝视着他。  姻缘花终于完全绽放开来。  从最外层深红色的花瓣,再到里面纯白无瑕的花蕊,花瓣的颜色层层变浅,热烈灿烂的大红色像被逐层晕染开来般。  中央的花蕊上托着一枚闪烁着耀眼璀璨光芒的钻戒。  然而钻戒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钻石里所封着的婚誓。  天庭最贵重的心意莫过于定下婚誓了。  至于婚誓的作用,浅显的是与伴侣共享剩余生命,深奥一些的则是当立下婚誓者背叛对方时,就会受到惩罚与反噬。  属于单方面的契约。  论复杂程度,婚誓远甚于其他灵术,论心意贵重,更是寻常用灵石就能买到的东西不能比肩的。  只不过天庭很少有人敢立下婚誓,不是因为对伴侣不忠,而是婚誓的术语拗口难记,再加上没有足够的灵力去支撑,大家也就渐渐遗忘了还有婚誓这件事情。  陆钺见苏昀只是盯着姻缘花发呆,没有接过去,垂在腰侧的左手攥紧了些,里头密密麻麻地渗出层薄汗。  自从解决掉斐容后,他就一直在思考求婚该送什么好。  按照天庭的惯例,一般都是送些用灵石锻造的小物件,或者直接粗暴地送灵石。  秦无缘在人间有过丰富的被求婚经验,他建议陆钺道。  “司长,人间现在流行一种定情信物,叫做钻戒。”  陆钺:“不值钱。”  秦无缘镇定地答道,“心意而已,无所谓值不值钱,司长您都准备送苏昀那么多座灵石山了,这种小东西不值钱也无所谓。”  ……可是现在小昀迟迟没有答应,难道是不喜欢人间的定情小物件?  他解释道,“我想了很听说人间流行这种不值钱的石头,就准备了一份,钻石里面封着的是我许下的婚誓。”  苏昀眼眶有些湿润,他将头转到别处,深呼吸了几口,可是蕴在眼睛里的泪还是一个劲地打着转。  “另外,求婚礼还有这些东西——”  陆钺又有些不安地将许多大红色的储物袋塞进苏昀的怀里。  苏昀手忙脚乱地抱着储物袋,随手打开一个,就差点被里头高纯度灵石所照射出的光芒给闪瞎了眼。  里头是数不清的灵石。  的确数不清,因为举目皆是灵石。  陆钺用指腹帮苏昀拭去眼角的泪珠,又帮苏昀戴上钻戒,低声道。  “小昀,你不说话我就默认你答应我了。”  怀里的储物袋散落了一地,苏昀踮起脚,用力地环住陆钺的腰,主动亲上去,嗓音还带着点要哭不哭的沙哑。  “好,陆钺,我答应你了。”  *  次日,平静无波澜的天庭彻底炸开了锅。  【陆司长居然真的要成婚了!!!!!!】  天庭娱乐报足足用了一个版面的感叹号去感慨这件事情。  他们报道的绯闻八卦居然第一次成了真,简直难以置信。  报道内容第一句就是【据月老司与百花司的知情司员所透露,陆司长与苏昀的婚礼将会在陆司长的大殿里举行】  第二句则是【除此之外,大婚的婚车将由全天庭最后一条龙所拉,届时将环绕天庭一圈,所有小仙皆可观摩……】  天庭娱乐报在刚出来的一瞬间就被蹲守的小仙抢购完毕。  消息一传十十传百,不到一个上午的光景,近至天庭中心的监罚司,远至偏僻荒野处的小司,整个天庭都知道了这件事情。  原本寂静寡闷的监罚司里人人热烈地奔走相告——  司长终于要结婚了!他们终于可以放假了!!喜大普奔!!!  肃静沉重的监罚司就差一串噼里啪啦驱逐加班气氛的鞭炮了。  陈副司长更是破天荒地抛下黑衣,穿上了喜气洋洋的大红衣服,穿扮得像自己第二天就要当新郎官般。  再捎上准备好的彩礼,去恭贺陆钺。  “司长,恭喜恭喜!”  陆钺的心情明显由阴雨连绵转为阳光明媚,连带着案桌上笔杆的折损率都大大降低。  “多谢。”  送上彩礼后,陈副司长又小心翼翼地问出大家最关心的问题。  “司长,您结婚当天,监罚司……”  陆钺抬眼,“嗯?”  陈副司长艰难地吞咽了口口水,“……放假吗?”  陆钺微眯起眼,轻描淡写地反问道。  “你觉得呢?”  陈副司长的表情立刻跨了下来,正想沉重地表下忠心,说‘自己一定会为监罚司奉献上生命,像枝蜡烛为监罚司熊熊燃烧’时,门后忽然探出颗毛绒绒的小脑袋来。  小脑袋上的呆毛还快乐地摇晃着。  “阿钺,我来啦。”  是苏昀来做兼职了。  陆钺眼眸中生疏冰冷的神色瞬间柔和了下来,改口道。  “那就放三天吧。”  陈副司长恍如服下了颗起死回生的灵丹妙药,蔫蔫的整个人瞬间就鲤鱼打挺似地鲜活过来了。  他发自内心地希望陆司长能和小月老长长久久,监罚司也可以长保安宁。  “多谢司长!那我就先走了……”  即便陆钺的眼里只剩下小月老的身影,陈副司长还是激动万分地退下了。  史无前例的额外三天长假!  完全可以载入监罚司的史册!  陈副司长刚退下,苏昀就托着腮,坐在案桌的另一边,苦恼地盯着卷轴。  “我娘已经在着手挑选吉日吉时了。”  陆钺缕着苏昀头上的呆毛,“是我跟娘说越快越好的。”  苏昀第一次带陆钺回家时,花锦被陆钺开口的一声‘娘’给惊得差点神魂离体。  她没预料到两人的进展竟会如此之快,深呼吸无数口,强行冷静了十分钟,终于扯出一个堪称慈祥的‘丈母娘’笑容。  却无论如何都不敢叫陆司长为‘小钺’。  第一次叫的时候话语里都带着颤,第二次就不适应地换成了‘陆钺’,最后干脆恢复成‘陆司长’。  同时也希望陆司长不要在单独的场合叫她‘娘’。  原因无他,花锦总觉得陆司长开口叫他娘会折寿,主要是特别显老。  所以苏昀在场时,陆钺会叫花锦‘娘’,如果苏昀不在,陆钺还是称呼花锦为‘花司长’。  苏昀瞪了陆钺一眼,直接摘下了陆钺的面具,捏着陆钺两颊的肉,胆大包天地往两旁扯去。  “那么快做什么?我才刚回月老司没几天,就又要请假,司长肯定……”  陆钺不恼,眼底还带着宠溺的笑意,任由小苏昀拉扯着他的脸。  “……秦无缘说什么?”  陆钺补充道,“他要是敢说什么,你就帮我跟他传达一句,说我知道他将白璃带回了天庭。”  苏昀好气又好笑。  “我要是敢跟司长说这句话,第二天你就无法在月老司看见我了。”  陆钺冷酷地说道,“那第二天秦无缘也无法在天庭看见白璃了。”  “没事,小昀,我帮你向他请婚假。”  苏昀警觉道,“你要帮我请多久?”  “一年?”  ……一年过去,黄花菜都凉了。  苏昀无情地挣脱了陆钺的怀抱。  “不行,顶多半个月。”  “好好,那就半个月。”  陆钺嘴上哄着苏昀,心里却在寻找着其他帮苏昀请长假的理由。  “阿钺,你通知你弟了吗?”  “他好像收了一个男孩为徒,最近忙着训练他的徒弟,不知道有没有空。”  苏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确定好日子后,还是要去妖界发一趟请帖。”  “好,我可以顺便带你去妖界游玩。” 第111章 *  婚礼前就已经是一篇手忙脚乱的混乱场景了。  没有哪位小仙敢不识相地打扰陆钺,于是所有的人都一窝蜂地涌向苏昀这里,嘴上贺喜的话语大概能够重新编成一本《婚礼祝福话语大全》。  还有各种琐碎的事情,例如客人就坐的顺序问题,准备什么菜色以及上菜问题。  试穿好喜服,向所有亲人同僚发完喜帖,再应付着各路贺喜的恭维,苏昀被折腾得半条命都快没了。  他奄奄一息地瘫倒在床上,双眼无神地望着墙壁上挂着‘先赚他一个亿灵石’的目标标语,喃喃道。  “我为什么这么想不开,年纪轻轻地就要把自己嫁出去……”  床头柜上摆着一盆陆钺送他的含羞草。  苏昀说这句话的时候,含羞草忽然轻轻地抖动了下叶子,叶子的朝向扭转了一个角度,正好面对苏昀。  苏昀将头缩进柔软的枕头上。  “不结了,这婚不结了……好累……”  含羞草成了精般,抖动得更加剧烈了些,连带着花盆都在微颤。  苏昀头痛到失了智,蓦地从枕头底下伸出小脑袋,自言自语道。  “……现在退婚应该还来得及吧?”  含羞草颤动的叶梢忽然僵硬地停滞住了。  苏昀注意到旁边的含羞草仿佛独自经历了一场地震,从叶梢到根部,带动着小花盆都在剧烈摇晃着。  他坐直了小身板,微眯起眼凝视着那盆不寻常的含羞草。  一被苏昀的目光注视,受到惊吓的含羞草就立刻恢复了正常状态,镇定地随着微风轻轻摇曳。  苏昀尝试着问道。  “陆钺?”  含羞草的叶子摇曳的幅度小了些,几近静止不动。  苏昀捧起含羞草,指尖缓慢地摩挲过敏感的叶梢,两片叶子才迟钝地闭合起来  随后他出其不意地拎起片叶子往上一揪——  “陆钺,说话。”  含羞草像被揪住耳朵般,往上一歪,顽强地不吭声。  苏昀快被气笑了,将含羞草放回床头柜上,故意自言自语道。  “还好现在没结婚……”  刹那间,流光自上而下环绕着含羞草,璀璨光芒流转间,陆钺的身影显现出来。  陆钺很是无辜地站在床边,试图做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小昀,我就是担心你会有危险。”  苏昀盘腿坐在床上,托着腮,上下打量着陆钺。  好像瘦了些。  有点心疼。  他面上神色却不显,问道。  “偷听几天了?”  “……半天。”  苏昀点点头,“自己说说该怎么罚。”  陆钺立刻从储物袋里掏出颗布满尖刺的大榴莲来。  苏昀摇头。  陆钺动作自然地伸出了手掌心,递到苏昀的面前。  苏昀又摇了摇头。  陆钺沉痛地思考半晌,掏出了布满铁刺的搓衣板。  苏昀盯着上面冒着冷光的锐刺,“……”  这算是上刑了吧?  苏昀命令道,“低下头。”  陆钺俯身低头,两人距离极近,温热的鼻息喷洒在脖颈间,就像有根小羽毛在挠着般。  虽然和陆司长亲吻过多次,苏昀的脸还是不可抑制地烧了起来。  “闭上眼睛。”  他又补充道,“不准随意睁开。”  陆钺顺从地闭上了眼睛。  苏昀捧着陆钺的脸,从额头亲吻到鼻翼,最后才到嘴唇。  在唇瓣处停留片刻,像小奶猫亮出毫无威胁的肉爪般,苏昀微微用力地咬上陆钺的嘴唇。  他加重了千分之一的力度,含糊不清地说道。  “这就是惩罚。”  陆钺眸色深了些,反咬上苏昀柔软的唇,他声音沙哑。  “……小昀,那你以后多罚我几次好吗?”  ……  两个小时后,苏昀整理好衣衫,面红耳赤地从房里走出,想吹吹风冷静下来。  只留陆司长一个人在房间里跪着被磨平了刺的搓衣板。  花锦有急事想找苏昀,在苏昀的房间门口喊了数声,却没有人答话。  推开房门,迎面看到的就是低头跪搓衣板认错的陆司长。  双目相对间,气氛是死寂的尴尬。  就像倒放了一遍镜头般,花锦冷静地将迈出的脚收回来,合上门,转身扭头,不发表任何感言地离开了。  似乎撞见了什么不该看见的场面。  现在的夫夫真是太会玩了。  *  婚礼前夕,陆不归也及时地赶回了天庭,带着他新收的小徒弟——那个在比武场救下的小男孩。  兄弟俩在主殿里面对面坐着,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莫名的对峙厮杀味。  小男孩站在陆不归身侧,面无表情,小手拘束地垂在身侧,后背紧绷着。  活脱脱一个缩小版本的陆钺。  陆不归优雅地翘着腿,右手举着茶盏,慢悠悠地品着。  他转头对旁边的小男孩说道。  “小渊,你看到对面那个冷着脸的老爷爷了吗?”  陆钺正用瓷盖拂去茶面上的白沫,听后动作微微一顿。  小男孩迟疑地望向容貌年轻的陆钺,正在经历变声期的少年音有点沙哑。  “师傅,你是说陆司长吗?”  陆不归‘慈爱’地摸摸小男孩的头。  “对,就是那个老爷爷,只要你打败了他,你就算出师了。”  瞬间,暴风猛地从地底钻出来,凭空化成一柄锋锐风剑的模样,兀然刺向陆不归。  陆不归巍然不动,背后所插的长剑嗡嗡作响,从剑鞘中飞离而出,硬生生地挡住锋锐风剑。  然而长剑终究抵不住攻势强烈的风剑,被逼得一步步向后退去。  陆钺手往上一扬,打散风剑,啜饮了口茶,淡淡地回击道。  “你师傅至今没有打败过我。”  陆不归毫不在意地拍了拍小男孩的肩膀。  “所以师傅将希望全部都押在你身上了。”  小男孩不动声色地攥紧了拳头。  陆钺懒得搭理陆不归,转身走回房间。  “明天要早起,不要睡过头了。”  陆不归突然说道。  “哥,娘一定会很欣慰的。”  陆钺顿住了脚步。  他接着慢慢说道。  “毕竟你没有孤独终老。”  陆钺回头瞥了眼还在品着茶的陆不归。  “娘当时早就对我不抱希望了,反倒是你……”  “……她曾亲口跟我说过希望你能给他抱回来七个大胖孙子。”  陆不归手一抖,瓷杯没有拿稳,掉落在地上,应声而碎。  他一口茶没有咽进去,呛得咳嗽起来,小男孩连忙帮他拍起背来。  在茶盏落地破碎的清脆声中,陆钺继续往房间走去。  “为了娘的遗愿,记得勤奋耕耘,还有,瓷杯一千灵石一盏,记得赔。” 第113章 小口吸着玫瑰汁,他含糊不清地问了一句。  “阿钺,你怎么来了?”  他们大概打破了成婚礼前的所有规定。  从两人三日内不能见面,再到仪式正式举行前不能相见,所有不知源头的规矩悉数被打破。  陆钺细细地打量着苏昀,苏昀皮肤白,裹在一袭喜服中更显得肤白似雪,他眸中神色渐深。  “来给你送水。”  其实是因为他想小苏昀了。  苏昀抱着陆钺,奖赏性地亲了一口,又推了推他。  “你快点回去吧。”  小龙感受到陆钺来了车里,速度猛然飙快,眼看着就要直接冲到了主殿门口——  陆钺只能无奈地立刻瞬移回去,再走出房间,在宾客注视下来到主殿门口,等待龙誉带着婚车降落。  感受到车停住时,苏昀刚起身打开车门,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就探了进来。  陆钺站在车门外,稳稳当当地抱住了苏昀,牵起他的手,与他十指相握,走向大殿里主持成婚礼的天庭长。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此生,唯有此愿。  ……  白璃坐在秦无缘的旁边,看着苏昀陆钺两人幸福的牵手模样,忽然夺走秦无缘手中的酒壶。  “我们过几天也办婚礼吧。”  秦无缘正要给自己倒一杯酒,结果银质小酒壶猝不及防被夺走,他眯起眼,转头盯向白璃。  “发什么疯?我什么时候答应你了?”  话虽这样说,他的耳垂却逐渐红了起来。  白璃掰着手指头,认真地数道。  “前世,前前世,前前前世,前前前前……”  秦无缘打断他道,“都不算数。”  “只有今世的才算数吗?”  “嗯。”  白璃眨眨眼,诡计得逞般地紧紧抱住秦无缘。  “虽然对我说是前世,但对你来说就只有一世,这也算是今世答应了吧?”  秦无缘怔住了,随后不自然地别过头去,耳垂已然由浅粉变成了深红色。  “不算。”  白璃没松开手,将脑袋搁在秦无缘的肩膀上,像只黏人的大狗般蹭来蹭去。  “没事,我还可以继续追。”  “反正你前几世都答应了,这一世肯定也会同意的。”  秦无缘从鼻间挤出一声轻哼来,也不知道是代表着不屑还是害羞,他僵硬地把手往旁边一伸。  “把酒壶还给我。”  “这个酒太烈了,不要喝太多,上次你喝了两杯就扛不住了……”  秦无缘冷笑一声,强行夺回酒壶,给自己斟了满满一杯酒,抬头一口饮完。  “姓白的,你说谁一杯倒?”  不到半分钟,秦无缘眼前的视线逐渐模糊起来,就连旁边的白璃也变出三个‘分身’,在他面前晃着手。  白璃的声音仿佛隔着层厚壁才模糊地透进耳膜中,忽远忽近。  “缘缘,没事吧?”  秦无缘努力支着眼皮,嘴硬,强撑着说道。  “当然没事……我千杯不醉,怎么会有事……”  话音刚落,他就一头栽进了白璃的怀中,昏睡过去。  白璃无奈地摇摇头,帮秦无缘理好额前的碎发。  凝视着秦无缘的容颜许久,他又俯身,轻轻地在他的唇瓣落下一吻。  就让他当回小人,趁人之危一次吧。第84章   一整套祭拜天地的仪式下来,乱七八糟的小岔子出了不少。  比如陆钺牵着苏昀走向花锦和苏昀爹时,活泼的旺财和狗蛋从猫窝里窜出来,挡在两位爸爸的身前。  并且瘫在了地上,露出毛绒绒的雪白小肚皮。  一副求抚摸求怀抱的可爱模样。  化为人形坐在席上的龙誉见此形状,抬头将温酒饮入腹中,冷哼一声。  这未开灵智的蠢笨猫崽子。  苏昀往右边左移一步,旺财也坚持不懈地跟着立刻起身,再流畅自然地躺在苏昀面前,瘫着小肚皮,歪头不解地望着苏昀。  碰瓷碰得轻车熟路。  负责照顾这两只猫主子的人慌忙跑出来,想将猫抱回去时,苏昀却弯腰俯身抱起了旺财和狗蛋,并将狗蛋交给了陆钺。  两人仍旧十指紧握,用空余的手搂着猫,对视一眼后,再缓缓走向眼眶发红的花锦。  龙誉装作不屑、实则嫉妒地瞥着猫,手里握着的玉盏差点被捏碎。  可恶,龙不如猫。  在正常的成婚礼上,新人对拜过后,应当还有个宾客给新婚夫夫出难题的环节,但由于新人中的其中一位是陆司长,大家就不约而同地跳过了这个环节。  毕竟,谁敢让陆司长在大家面前玩游戏出糗?——  可是偏偏有一位勇士握着玉盏,懒洋洋地站了起来,问道。  “没人出题吗?”    是陆不归。  陆不归的视线在全场逡巡了一圈,没人敢接话。  大家都是用看待壮烈牺牲者的目光望着他,崇敬神色中隐隐含着‘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同情。  陆钺则是冷淡地瞥了眼陆不归,似乎下一刻就要将他直接抡出主殿。  陆不归拍拍手,他的手下抬着六层的芝士奶酪缀鲜花蛋糕进来,摆放在中央的一张案桌上。  芝士奶酪蛋糕上点缀着心形巧克力,一层层精致地垒上去,最上面还放着苏昀和陆钺拥抱模样的迷你小人,底下则是龙飞凤舞的‘万年好合’。  这是陆不归在人间特意定制的结婚蛋糕。  听到写‘万年好合’的时候,蛋糕店的老板还用看神经病的眼神打量着他,差点就要拨电话给医院。  直到陆不归轻描淡写地甩出厚厚一沓钱,老板才相信这人不是拿自己寻开心。  苏昀眼睛蓦地亮了一重,喉结微微上下滚动着。  看起来很好吃的模样。  陆不归切下一小块蛋糕来,将蛋糕递给苏昀。  “哥,题目很简单,在不能使用灵力的情况下,嫂子蒙着眼,喂东西给你吃,你只能说一句话提醒自己所在的方位。”  苏昀将红绸带蒙在眼睛上,站在离陆钺大约十几步距离的地方,右手握着叉子,左手举着小蛋糕,摸索着慢慢走向陆钺。  陆不归还以为陆钺会说诸如‘小昀,我在这里’的话,却没想到陆钺只是低头淡淡地扫了眼两人之间的距离,直接开口道。  “小昀,走十步,直接喂我就好。”  陆不归挑挑眉,期待着苏昀不小心将一叉子蛋糕送到陆钺的脸上而不是嘴里的画面。  苏昀在心里默数着步伐,一步步往前走着,竟然毫无偏差地走到陆钺面前。  视觉被屏蔽的时候,听觉就格外地敏锐,陆钺平稳的呼吸一声声地撞击在耳膜上。  苏昀叉起一小块蛋糕,手紧张到有些发颤,担心会让陆钺当众出丑。  然而他却低头,将那块蛋糕送进了自己的嘴中。  旋即熟练地踮脚,用力地吻上陆钺。  两人的唇瓣正好亲在一处。  不偏不差,刚刚好。  甜腻的芝士蛋糕融化在舌尖,融化成一滩蜜水,被苏昀渡着送进陆钺的口中。  唇齿交缠间,皆是醉人的香甜滋味。  漫长的一番深吻结束后,陆钺解开蒙在苏昀眼睛上的红绸带,接过蛋糕和叉子,再贴心地喂给苏昀。  小仙们倒抽一口冷气,目瞪口呆,龙誉则见怪不怪。  猝不及防地被灌下大份的香甜狗粮,陆不归眉头蓦地一跳,顺手拿起手边的玉盏喝口酒压压惊。  小男孩仰头看着陆不归喝了口,才低声提醒道。  “师傅,您拿的是我的杯子……”  陆不归瞥了眼案桌,才反应过来拿错了,随手将自己的杯子推到小男孩那边。  “师傅的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