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女》 第一章 “唉!”一声长叹,康熙皇帝一张龙颜上净是苦恼之色。 攒眉苦思、绞尽脑汁,案桌上的手指一敲再敲也敲不出一个办法来,这可怎么办才好? 国家大事皆难不倒英明神武的康熙皇帝,偏偏就是这件事让他费尽心思也想出个应对之策,当真苦恼。 “唉!”又是一声长叹。 “皇上心里有事?”在皇上身边服侍多年的厉公公,还是第一次看皇上如此苦恼,这可真令他讶异极了。 “朕心里确实有事。”就因为有事,所以才会如此。 “奴才愿为皇上分忧解劳。”食君之禄,本当分君之忧,只要皇上看得起他,厉公公就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你……”这奴才心思向来缜密,说不定真可替他解决难题,“朕的琉璃公主你知道吧?” 琉璃公主?“奴才知晓。”厉公公不只知晓,更清楚所有事情只要跟这位难缠的公主扯上关系,就是皇上也会解决不了的“大事”。 想想,还真是难为皇上了! 满意的点了点头后,康熙皇帝再问:“你说……公主容貌如何?” “明眸皓齿、花容月貌,真所谓沉鱼落雁也。”厉公公这话绝非吹捧,熟悉宫廷内大小事的他,对皇上的家务事也是了如指掌。 就拿这位琉璃公主来说,她不只有天仙之色,性子更是古怪得很。 别人求之不得的美色,在她眼里却成了灾害祸水,整天蒙着一块黑纱,绝不轻易以真面目示人。 就因琉璃公主如此怪异的行径,让她无端落了个无盐之名,众说纷纭实在难听,可琉璃公主却一点也不在意,依旧过她想过的日子,终日也不知她到底在忙些什么,任何人,包括皇上在内都无法捉摸她怪异难解的性子。 “你说的对。”康熙皇帝老王卖瓜,自卖自夸,说起自己女儿的容貌,他也颇觉骄傲,可…… “公主芳龄已十八,朕终日为她的终身大事烦忧不已;前日朕特拨空与她详谈,想探探她的心意如何,谁知她竟给朕出了道难题……唉!你可猜得着琉璃公主给朕出了道什么样的难题?”就是这难题让他苦恼多日啊! “这……奴才愚钝,实在无法猜出公主心意为何。”今日对象若换成别人,厉公公尚有几分把握能猜出个方向,唯独那琉璃公主,总让他猜不着、摸不透啊! “不能以权势迫人,不要朕颁旨赐婚,不能对外宣扬她的容貌;若求姻缘,一切但凭真心。”这样的要求看似简单,实则不易。 所谓真心指的就是两情相悦,情意相投。 日久方能生情,试问,一个出身皇室的公主能到哪儿去找个男人来与她朝夕相处?更何况琉璃公主向来爱静,不爱与人多有纠葛,这更是难上加难啊!这也是康熙皇帝心里的第一道难题。 好!今日就算皇帝有办法帮她找个合适的对象,试问他又该以什么样的名目把人留在宫中,好让他与自己的女儿朝夕相处,培养出真感情? 这又是一个棘手的问题。 听完皇上的烦恼后,厉公公也跟着攒眉烦恼了起来。 天下事唯有感情之事最难操控,琉璃公主要求的是两情相悦,既不要皇上赐婚,又不准人对外宣扬她的美貌,这……该如何是好? 什么都不能做,再加上外界对琉璃公主种种不堪的评语,这段姻缘还真是难以凑合,也难怪连皇上都要束手无策了! 左思右想、仔细推敲,厉公公脑中突然灵光一闪,“皇上,这事不妨就交给奴才来办,奴才保证定将它办得妥妥当当、万无一失。” “你当真这么有自信?”他不是信不过厉公公的能力,只是这件事太过重要,让他不敢稍有轻忽,就怕误了自己女儿的终身大事。 “奴才愿意一试,也有这个信心。” “好!有关琉璃公主的婚姻大事,朕就交付与你,希望你能慎重其事,千万不可马虎,知道吗?” “奴才遵旨。” 一声遵旨,厉公公乱点鸳鸯谱的戏码于焉展开。 琉璃公主非常清楚自己所开的条件让皇阿玛很为难,也知道她所要求的全都不容易做到,更了解自己实在太过任性。 可她偏偏执意如此。 不是为了刁难皇阿玛,而是想让他知难而退,从此不再过问她的婚姻大事。 她讨厌男人,更讨厌婚姻;这不是偏激的思想,只是她心有所感。 从小她所接触的净是后宫钩心斗角的丑态,觊觎的不过是天子一晚的临幸,好怀个龙子、龙女,从此母凭子贵生活无虑。 这样的心态让她非常瞧不起。 男人是人,女人也是人,是何道理女人就必须在男人的世界中仰人鼻息?唯唯诺诺一辈子,永远也没机会抬头挺胸。 琉璃公主有时会想,这时代对女人实在不公平。 为什么男人三妻四妾被喻为正常,还换个风流倜傥的雅评;女人勾三搭四就被指为淫荡无耻、不守妇道? 史书上个个皆评妹喜、妲己、褒姒为祸国红颜,从不见有人替她们喊冤叫屈。 试问,若不是君王性好渔色,她们哪有祸国殃民的机会? 综合以上所叙,琉璃公主讨厌男人实在不是没有原因,若真要说她偏激,不妨换个词,说她是个有思想、不肯苟同世人鄙见的独特女子。 经过那日与皇阿玛的一番深谈后,琉璃公主本以为已经彻底解决所有难题,谁知事情的发展却完全出乎她意料之外;不过数日,皇阿玛竟满脸欢喜的出现在她眼前,一开口就是—— “皇儿,朕已经替你找到对象了,现在就等着你的下一步动作。” 青天一个霹雳,差点把琉璃击昏,她怎么也想不到皇阿玛竟能如此轻松的解决她的故意刁难,这下子就算她有心违背也不可行了。 不过……要她就这么乖乖认命,当然也是不可能之事。“皇阿玛心中的对象也得要有儿臣的认可,不是吗?”意思就是她若不想嫁,康熙皇帝也无法勉强。 知女莫若父,康熙皇帝又怎会看不出自己女儿有心刁难的举止呢?“朕属意的对象是豫亲王府的大贝勒,瓜尔佳玄骥,接下来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朕答应你绝不出手干涉,也不勉强,这样如何?” 太好了!这情况正是她想要的,“谢皇阿玛成全。” 是成全也是纵容,当今世上也只有琉璃公主有此荣幸,只因皇上对她向来是宠爱有加,呵护备至。 听说琉璃公主貌似无盐,脾气古怪,难以伺候。 又听说,琉璃公主是个心肠狠毒的女人,终日以整人为乐,手段残酷,真可说已到罄竹难书的地步。 众说纷纭,诉之不尽,这样的女子就算拥有公主的高贵身分也难以觅得良婿。家世好的说这样的公主难以服侍,家世差一点的,又怕委屈了公主的身分。 因此,这桩婚事才辗转落到豫亲王府的大贝勒身上。 说起这豫亲王府的玄骥贝勒,不只是个赫赫有名的才子,更是个俊挺无比的翩翩佳公子。 他风流倜傥、出口成章、挥笔成文、满腹经纶,文韬武略样样精通,骑马射箭的功夫更是了得。 琉璃公主若能嫁给这样的人才,当也不算辱没了她公主的身分才是。 不过,问题就出在玄骥贝勒的身世上。 话说瓜尔佳玄骥乃满州镶黄旗人,他有个非常了得的曾爷爷名叫鳌拜。 鳌拜虽非皇族,但他自幼弓马娴熟、作战勇敢,曾被赐封为“巴图鲁”,也就是勇士之意,在皇太极时代颇受重用,擢三等昂邦章京。 清兵入关后,鳌拜追赶李自成、斩杀张献忠,为清廷立下了赫赫战功,可时运不济,还差点丢了脑袋。 直到顺治帝死后,康熙八岁即位,鳌拜与索尼、苏克萨哈、遏必隆等辅政。 谁知他野心勃勃,势力日益坐大,伺机铲除异己。 此时的鳌拜虽已权倾一时,却还不能满足,终日作威作福,惹恼了年龄渐长的康熙皇帝。 康熙皇帝为夺回自己的实权,苦思良策,计杀鳌拜成功。 鳌拜被杀后,瓜尔佳氏从此没落,虽有王爷之名,却无任何实权。 这样一个无权无势的王爷,就连八品官也可以骑到他头上放肆。 因此,当赖大学士替皇上向豫亲王垂询时,个性怯懦又毫无主见的豫亲王心中虽有百般不愿,却也不得不替自己的儿子答应下这门亲事。 可答应归答应,这桩婚事却依旧无法成定局,因为男方有家世的考量,女方有拒婚的打算,这下子可还有得磨了! 茶楼酒肆向来是王公贵族的最爱。 无人打扰的雅座,桌上放着一盅春茶、几碟瓜果糕饼,就足以让知交好友闲嗑牙,磨掉好一段时光。 “玄骥,听说你即将与琉璃公主成亲,可真有此事?”开口说话的乃庆亲王府的二贝勒阿济格。 说起庆亲王可是皇上跟前的红人,与豫亲王两人的际遇悬殊甚大,那为何庆亲王膝下二子还愿与玄骥相交,且成为知己呢? 其实这原因说来也简单,阿济格之所以与玄骥相交,最主要是看重玄骥贝勒的文学修养。 与他交谈可说趣味横生,不至让他感到索然无味。 聪明人交聪明人,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样一个良师益友,试问,他怎可能因为权势这点小问题而错过他呢? “是好友就别跟我谈起此事。” 满腹经纶之人,难免比别人心高气傲几分;想他玄骥贝勒人品与容貌皆属上上之选,有心成亲,只要登高一呼,包管百诺应声,可偏偏他就是无法自主、身不由己啊! 仔细想想,这情况也真是讽刺。 能晋身为皇室额驸,该是所有王公大臣人人求之不得的天大殊荣,怎可能轮到瓜尔佳氏的子孙身上? 今天若不是外传琉璃公主貌比东施,若不是她心肠歹毒,性子诡异难以服侍,这份荣耀再怎么轮也轮不到他玄骥贝勒身上。 想到此,玄骥心里更加欷吁不已。 “哈!看你这又是感叹又是无奈的表情,想来那谣传果真不假,不过……”阿济格话说到此,脸上表情更见神秘,声音也压低了许多,“好友你也别过于沮丧,听说倒霉之人可不只你一个。” “现在的我可说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哪还有空去管别人家的闲事!”别人家的闲事他玄骥管不了,也不想管。 “这倒是。”好友都已经自顾不暇了,阿济格觉得自己实在不宜再对他说东论西,眼前最重要的是帮他出个主意,解决他的难题才是。“对了!皇上此次又无明确下诏赐婚,你若不愿意大可以直接拒绝,不是吗?” 玄骥一双冷眼横瞟而过,只因阿济格的废话。“你想我能吗?”若真能,他就不必在此憾恨不已了。 “是不能。”唉!想想这事还真难解决,就连向来自诩聪明绝顶的阿济格也不由得跟着一起苦恼了起来,“其实娶公主对你家来说也不算坏事,至少那位浑身上下没啥长处的公主,还能帮你得到你一心所想的权势与地位,不是吗?” “这也许就是这桩婚事唯一的好处了。”就是因为有这好处,所以玄骥才无法拒绝阿玛的要求,这也是他身为长子的悲哀。 看好友依旧是一副落落寡欢的模样,阿济格再替他出了个主意:“对了!你不是跟四皇子向来私交不错吗?改日若有机会,你不妨探探他的口风,也许琉璃公主不如外界所传那般不堪也说不定。”流言未必可信,谣言止于智者,想弄清楚所有事情真相,除了找上本人外,别无他法。 “探口风?哈!”自家人当然是替自家人说话,这口风还有必要去探吗?“你想,四阿哥可能会对我说琉璃公主不好吗?”多此一举、画蛇添足的蠢事实在不必去做,真要做了也是枉然,何必呢? 唉!这也不行、那也不通,这下子就连阿济格这个旁观者也得跟着他一起愁眉苦脸,长吁短叹不可了! 就在玄骥与阿济格陷于苦恼之际,倏然一名男子闯了进来,只听他一开口即大言不惭地道: “玄骥贝勒的难题,在下有自信可以帮得上忙。” 听!这话说有多狂妄就有多狂妄! 瞧他年纪轻轻,身子又比一般男子来得纤细弱小,巴掌大的一张脸黑得像木炭般,简直就是其貌不扬,这样的一个人,说他有多大能耐,任是谁也不会相信。 当然,玄骥与阿济格更是不可能把他的话当真。 阿济格不等玄骥开口,直接一声冷嗤,脸上净是不屑,“你这小子也未免太过自大了点,凭你……哼!能帮得上什么忙?”连向来自认聪明过人的他,都不敢有此自信,这小子有何能耐,胆敢在此大放厥词! “你不信我无妨。”反正他今日的目的不是他,管他信还不信,他针对的是另外一个人。“你呢?你可信我?” “我信或不信,暂且不谈。”玄骥心里在乎的不是他的能耐,而是这陌生男子的来历。“小兄弟若真有心帮我,为何不先表明你的身分与来意?” 会有此疑问,说到底,他终归是不信任他。 对玄骥的不信任,他只是冷漠一笑,“想知道我的身分与来意?可以!只要他离开,我就说。”年轻狂妄的他一点也不在意惹恼庆亲王府的二贝勒,手里的纸扇朝他一指,清楚明白的指出该退场的对象。 “你……”想他阿济格是什么身分,怎肯吞下这口怨气,身子一站正想出手好好教训这目中无人的狂妄小子…… “稍安勿躁,阿济格。”玄骥适时劝阻好友发飙的怒火,再暗中以眼神示意请他先行离去。 “算了!我走就是。”既然自己的好友都同意那小子的话了,阿济格也不好再继续留在此地自找无趣,索性袖子一甩,悻悻然离去。 看那碍事的第三者已离去,男子不等玄骥招呼,直接往阿济格方才的位置大方坐下,眼神一瞟,示意他一起坐下。 “现下这里就只剩你我二人,阁下总可以开口把话说清楚了吧?”他就等着看他葫芦里卖些什么药。 是该说话,不过在开口之前,他得先跟他确定一件事,“在下想先听听贝勒爷对琉璃公主的看法。”知晓他的看法后,他方可决定自己能对他坦白多少,又该帮他多少。 剑眉冷淡的一挑,玄骥聪明的听出这黑脸小子在套他话,只是不知他目的何在。 “貌似无盐,性子难缠,心肠狠毒,坏事做尽。”这些全都是道听涂说,他信或不信姑且不谈。 真是难听啊!万万没想到她在外的名声竟如此不堪,不过……这对他来说倒也算是好事一件。“既然如此,我想玄骥贝勒应该非常不屑娶这位琉璃公主才是。” “哈哈!”这问题能回答吗? 说是,乃亵渎公主的重罪;说不是,又未免太过牵强,玄骥索性狡猾的回个四两拨千斤的答案:“时势所逼,我必须娶。” 聪明!对他的聪明,他不得不另眼相看。“倘若没有所谓的时势逼迫,你是否依旧愿意娶琉璃公主?” “既是皇上圣谕,岂容玄骥说个不字?”皇命难违,违者罪及九族,这可不是能拿来当玩笑话的。 “错!”一个字,他说得断然笃定,自信得好像还知道些不为外人所知的秘密,“这件婚事全看双方自愿,就是皇上也无法强迫你同意,所以……”话说到此,黑脸少年停顿了会儿,以一双异常犀利的眼眸直盯着玄骥贝勒不放,跟着勾唇一笑,笑得邪佞且颇富深意,“我俩就干脆点,把话给说白了,其实玄骥贝勒心底是万分不愿娶那坏心狠毒、容貌不堪的琉璃公主,对吧?” 可疑,这小子确实可疑! “既然小兄弟执意要求我把话说白了,那敢问你呢?”要人坦白,自己却连名字也不肯吐露,这小子未免也太狂妄霸道了吧! “我?”今日有问题的是他,干他底事?“我有什么好说的?” “有!而且好多,譬如你的名字、你的来历,还有你帮我的目的何在等等,这些你总该先说清楚,要不我如何信你,如何把话说白?”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这道理他该明白才是。 “原来你终究是不信我。”想想,这也难怪,算了!“好吧!你想知道,我说便是。在下世居京城,不是什么王公贵族,也非官家子弟,只是一介默默无名的生意人,名唤裴兰。至于想帮你的理由是……朋友。” 第二章 朋友有难理当两肋插刀,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可玄骥与这名唤裴兰的黑脸小子并无任何交情,昔日也不曾见过一面,他这朋友二字未免用得太过牵强了点。 “你误会了。”这误会不用玄骥亲自开口,单从他脸上的神色自可明白,“裴兰所说的朋友不是指你我之间,而是我与琉璃公主之间的交情。贝勒爷不想娶,同样公主也未必肯嫁,因此我才会出现在你面前。” 公主不想嫁?玄骥不信。“既然公主不想嫁,皇上为何要赖大学士向我阿玛询问这桩婚事?” “同你一般,身不由己啊!”看他依旧满脸疑虑,裴兰更进一步指出:“倘若贝勒爷依旧不肯信我,不妨把这事从头再想清楚。你阿玛都已经亲口允婚许久,皇上为何至今仍迟迟不肯下诏,其中道理何在?” 经他一说,玄骥方才顿悟,对啊!依循前例,皇上若有意赐婚,根本连问都不用,直接一道圣旨不就了事。 可这件婚事却悬宕至今还了无音讯,可想而知其中定遇有阻碍,而且那阻碍不是别人,正是公主本人。 意外!实在太让人意外了!玄骥怎么都想不到,原来琉璃公主也无成亲之意,这让他心里不由得对那位公主诸多好奇,“公主是个怎样的女子?”倘若可以,他更想亲自会会那奇特的公主,听听她不想嫁的原因。 危险!玄骥突然而来的问题,让裴兰隐约嗅出一股危险的味道,他神情一凛,不答反问:“贝勒爷怎会突然对琉璃公主有了兴趣?”他既然不想娶她,又何必在意她是个怎样的女人? 玄骥看他防得如此紧,也不道破。反正只要巴住这小子,他不信自己没机会见那琉璃公主一面。 “甭紧张,我不问这话就是了。”打定主意后,玄骥索性换个话题,“那我总可以知道你究竟想到什么法子来帮我吧?” 太好了!只要不谈公主的话题,裴兰心里也轻松许多。“简单!裴兰只要帮贝勒爷消弭所有不得不的因素即可。”权势、利禄,所有一切,只要是他想要的,他就想尽办法给他,让他有足够的后盾可以拒绝这门亲事,这样一来不就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简单?”看这黑脸小子说得自信满满,玄骥心中可不这么以为。“说得简单,做起来可不容易,看你年纪轻轻,能有何作为?” 年纪轻轻能有何作为?哈!若无三两三,他岂敢在玄骥贝勒面前说大话? 在要来见他之前,裴兰早打听出瓜尔佳一族因鳌拜之故,原本享有的俸禄早被皇上削减了一大半,再加上豫亲王个性怯懦又不识生财之道,生活早面临拮据困境。 “裴兰虽不敢说自己会有多大作为,不过我却清楚的认识这世上是钱在做人的残酷,只要能帮你们豫亲王府解决金钱上的困境,相信其他的也就容易许多,不是吗?”他可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玄骥贝勒并非无能,只是太过墨守成规,不懂得穷则变、变则通的道理。 他只求能有个好时机,好再争取皇上的注意,寻回瓜尔佳氏往昔的风采,却完全不懂官场也是个现实的社会。 单单有好才能是不够的,除此之外还要有万贯家财做后盾,这样一来不用他求,自然多的是奉承阿谀之徒,甘愿拜倒于金钱的力量下,受他摆布、受他驱使,如此一来他索求的目的不就如探囊取物一般容易吗? “哈!听你把话说得如此简单,那敢问……钱从何来?难道要本贝勒去偷、去抢,还是净干些偷鸡摸狗的丑事不成?” “错、错、错!”连三错,裴兰说得摇头晃脑,跟着才一脸严肃的订正他的错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裴兰想向贝勒爷建议的取财之道乃为经商,而且不是做普通的商人,而是走海上经商这条路线。敢问,贝勒爷可有这个胆子试试?” 就算他问得极为挑衅,就算他精明的想以激将法逼他听从,玄骥贝勒依旧坚持自己的立场,“我不是不敢,更非无胆,而是不想。”不想让豫亲王府因他而蒙上半点污尘,更不愿无端落了个话柄在外人手上。 穷就该穷得有志气、穷得有节操,这样一来就算真穷得三餐不继,倒也能心安理得,不是吗?他最不喜欢商人的市侩和见钱眼开的模样。 “老冬烘!”哼!这人还真是死脑筋,竟一点弯也不会转。咬了咬牙,裴兰看他如此不知变通,索性开口:“这样好了!在外头经商时就用我裴兰之名,你玄骥贝勒干脆就做个幕后老板;有钱赚时,你一半我一半,万一不幸蚀了本,就全由我裴兰一人承担,这样总行了吧?”这样优渥的条件,他若再不知好歹拒绝的话,他可就真的没辙了。 听完他所谓的合作条件后,玄骥心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这小子的脑袋瓜子肯定异于常人。 一般的生意人不都该把“利”字摆在前头,就算真有心为朋友两肋插刀,也该有个底限才是。 反观眼前这名叫裴兰的黑脸小子,竟甘愿为琉璃公主不计代价、不计酬劳的付出一切。 “我想……你跟琉璃公主的交情定然不浅。”不只如此,玄骥甚至还怀疑眼前这小子跟琉璃公主之间的感情绝非三言两语就能道尽,讲难听点,这小子也许还是琉璃公主的入幕之宾。 要不,他为何肯为那个女人付出这么多? “哼!”不用问,单看他脸上的表情,裴兰也能看出他把自己与琉璃之间的关系想得如何不堪。不过这对公主来说也不算什么坏事,所以辩解就免了,省得浪费唇舌,眼前他最该在意的还是他的答案。“你毋需管我与公主之间的关系,只要给我你的回答,要或不要?” “要。”不用出钱,又不会玷污豫亲王府的名声,另外还有利可图,这等好事他为什么要拒绝? “好,这件事就此说定,不过……”这不过可让他难以启齿,“裴兰在京城里并无熟稔到可以打扰多日的朋友,倘若府上许可,可否为我安排个住处?” 浓眉往上一挑,玄骥对他这个要求还真感到意外。“怎么,你不是跟公主交情不错?难道这点小问题也能难倒那位皇室骄女?” 这人说话可真是毒啊!因此,裴兰心里对他的评价更是差了。今日若不是为了她,他又何须在此受他这般冷嘲热讽? “你是真蠢想不通,还是在用话糗我、气我?也不想想,那皇宫内苑岂是一般人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寻常地方,我要真住了进去,还脱得了身吗?” 以牙还牙,有来有往,他能用话来奚落他,难道他就不会吗?要比毒舌,论他的道行还早得很呢! 可恶!这小子竟敢在言语间暗示他愚不可及,当真是胆大妄为。“哼哼,我想往后我俩定会相处得非常愉快。” 才怪!以他俩现下这种唇枪舌剑的对话方式,将来若能别不欢而散就该抚掌称幸,哪还有愉快可言? “嘿嘿。”言不由衷谁不会,笑里藏刀的功夫他同样了得,“是啊!同感,同感。” 于焉,心思各异的两人开始了合作计划,玄骥心中自有打算,裴兰心里也有所求,这场游戏还真是颇有看头呢! 裴兰是谁?他身分不清、来历不明,可说是个极具神秘感的年轻人;但真要说穿了,也不怎么神秘就是。 对着铜镜,他看着镜里装扮好的自己——一顶瓜皮帽遮盖住顶上的毛发,全身上下涂满的黑色颜料,适当的遮掩她一身白皙细嫩的雪肤;一身宽松的衣袍将玲珑有致的曲线完全掩饰,这样的装扮虽比平时来得丑些,却恰巧合她的需求,让她颇感满意的点了点头,笑开一张巧装的黑脸。 呵呵!这样完美的装扮,任谁看了,也万万想不到她竟然是个女人,更不可能把她与琉璃公主联想在一块儿。 没错!裴兰不只是个货真价实的女人,还是当今皇帝的掌上明珠,大清皇朝的金枝玉叶,那个貌似无盐、心肠狠毒、坏事做尽的琉璃公主。 想到外界对她的评语,爱新觉罗裴兰不由得调皮的对镜子吐了吐粉舌,至今她才了解流言的可怕,真是应验了那句“积非成是、众口铄金”。 想她这辈子不曾害过任何人,平日在宫中也少与人交谈,纵然常偷偷溜出皇宫闲晃,言行举止倒也不曾失当过,那么……那些传言到底是从何而来的? 想不透,真的是想不透! 可回头一想,这样不堪的流言对她来说也不算什么坏事,况且她做事向来只求自己心安,不曾在意他人的想法,所以追根究柢想个仔细后,她终于归纳出一个结论,那就是——管他的!人家说人家的,她做她的,只要她自己高兴,又不违背良心不就得了! 对!就是这样!况且她这辈子也不想嫁人,哪管在外的名声如何不堪,眼前最重要的还是先摆平那个名唤瓜尔佳玄骥的男人。 就在裴兰忙着凝思怎么摆平那男人的法子时,门板上传来几声轻敲。 一大清早的会是谁呢?裴兰疑惑,可依旧移动脚步上前应门。 房门应声而开,出现在门外的是一位侍女打扮的年轻女子。 “姑娘有事?” “裴公子您早,香儿奉我家主子命令,特来侍奉裴公子您梳洗,等梳洗完毕之后再带您到偏厅用膳。” “梳洗就不用了,裴兰向来是自己来的,至于用膳嘛……”摸摸肚皮,裴兰还真感觉有几分饥饿,“就请香儿姑娘带路吧!” “请。” 说了个请字后,裴兰吃饭去了。 有什么天大的事情,也得等喂饱肚皮之后再来处理,对吧! 一入偏厅,迎面所见就是一名笑脸盈盈的贵妇,瞧她那身打扮,裴兰用猜的也能猜出她定就是豫亲王的福晋,也就是玄骥贝勒的额娘。 “裴公子是吧?来来来,一起用膳。清粥小菜,裴公子你不会嫌弃吧?” 福晋人长得甜,笑容更是甜,一伸手就主动拉起裴兰的手往饭桌方向走。 裴兰向来不喜与人做肢体接触,可那笑脸盈盈的福晋却让她拒绝不了,只好乖乖的随着她,让她把自己安排在玄骥身旁。 基于礼貌,裴兰先对沉默的豫亲王父子轻点个头算是打声招呼,跟着才转头回答福晋先前的问题。“福晋您客气了,裴兰怎会嫌弃。”清粥小菜倒也爽口,况且她向来就不怎么注重口腹之欲。 正当大伙儿举箸准备开始用膳时,福晋又开口了:“裴公子,我听我家骥儿说你有意带他做生意,是吗?” “是的。”裴兰边回答,边动手准备用膳。 可一口粥都还未来得及入口,又听福晋追问了第二个问题,“那是做什么样的买卖?” “该是海外贸易吧!”她也不怎么确定,毕竟这条线是先前布下的,情况如何还有待商榷就是。 听到海字,福晋一颗心更是忐忑,赶紧再追问第三个问题:“需要搭船出海吗?” “不用。”就算玄骥真有意搭船出海,以她所拥有的时间也不允许。“我只是托朋友从海外带回一些本土比较少见的珍玩转手变卖,以获得利润罢了。”物以稀为贵,本土看不到的东西,就是再便宜的物品也能以高价卖出,这就是商人们的生财之道。 听到不用出海,福晋一颗心总算是放了下来,可跟着她又想到,“裴公子口中所说的那位朋友信得过吧?” “万无一失。”简单的给个的答案,裴兰赶紧乘隙扒入今早的第一口饭,要不她还真怕这顿饭会永远也没个结束的时候。 果然,福晋真如裴兰所料,接着又问了另一个问题:“不知裴公子口中所说的那位朋友家居何方?你是否有打算带我家骥儿一同前去拜访?” “福晋如果不嫌弃,就叫我一声裴兰吧!”看福晋没完没了的问个不停,裴兰索性放下筷子、搁下碗,决定先好好满足她老人家所有的好奇。 “毛叔就是我刚刚口中所称的朋友,他本来是替人管船掌舵维生,因缘际会让他侥幸发了笔横财,他再用这笔钱财添购几艘商船,专门做起走海贩货的生意来,几年下来,他老人家俨然成了这圈子里的佼佼者,只要提起『海上贸易』这四个字,就必定会想起毛叔这个人,当真已到了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境界,所以福晋您大可放心。” 话说到此,裴兰水眸一转,才发觉她方才那席话连王爷也听得凝神专注,再瞟向身旁的玄骥,只见他一脸莫测高深,不发一语的直瞅着自己。 看什么?伪装的浓眉一挑,裴兰无声的反问。 就见玄骥笑而不答,也不知他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真是讨厌。 听完裴兰所说,福晋更是宽心许多,“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动身去拜访这位毛叔?” “就今天,待会儿吧!”皇阿玛允她的时间有限,当然是越快越好,以免夜长梦多,坏了她的好事。 “今天!?”玄骥一直以为自己的额娘已经够性急了,没想到这小子竟比额娘还要性急。“昨日我怎么没听你提起?”事出突然,他什么也来不及准备,要如何成行? “你又没问,我何必主动提起?”况且这主意还是她刚刚才打算好的,要她从何说起? 看这小子态度如此狂妄,玄骥不由得发了火,正打算开口好好训他一顿时——福晋见自己的孩子就要发飙,赶紧挡在他前面开口:“好,赶紧出发的好。” “额娘……”玄骥万万想不到连自己的额娘也跟着这小子一起起哄,难道她老人家都没想到豫亲王府就只剩个空壳,外表光鲜,里头却空荡荡的什么也不剩,哪来的银两跟人家做买卖? 看自己的儿子气急败坏的神情,福晋心里当然有几分底,知晓他在顾虑些什么。 为此,她只好厚着脸皮再开口问:“呃……裴兰,我有个问题对你来说可能失礼一些,还望你海涵,不要与我这个老人家计较才好。” “福晋心里若还有疑问,尽管开口就是。” “裴兰,你是个聪明人,一定一眼就可以看出我们家徒四壁,实在拿不出什么银两做买卖,所以……” 话听到此,聪明人一定能懂;裴兰不笨,再加上福晋那局促不安的神色,她立即心领神会,“这问题我昨日已经跟玄骥兄讨论过,福晋只管宽心,不用多虑。” “我不要!”昨日所约定之事,玄骥不曾当真,这种占尽别人便宜的小人行径,他不屑为之。 听他怒喊不要,裴兰了悟的一笑,心忖:玄骥这人倒有几分可取,人虽穷,还穷得有几分志气。 不错!这样的人挺值得帮忙,况且帮他等于是在帮自己,她又何乐而不为呢? “想来玄骥兄心里顾虑的该是怕占裴兰的便宜吧!” 一句话道破在场所有人的心思,玄骥听了是满脸的不自在,豫亲王则羞愧的低头不语,老福晋更是一脸的沮丧。 看他一家人的脸色,裴兰先绽放出一抹安抚的微笑,跟着才开口:“其实这事玄骥兄真是多虑了!说穿了,裴兰也同你一般身无分文,能帮的不过是在下的一点薄面,与朋友间的诚信罢了!” 一番话下来,两位老人家的神色便见好了许多,可那最重要的人却依旧是一脸犹豫。 “玄骥兄该没忘记,裴兰所做的一切并非全为了帮你。”这句话能听到的只有他与她二人。 一句话如当头棒喝,霎时将玄骥心里的疙瘩完全除去。 对啊!他怎么没想到这裴兰所做的一切并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那位身分娇贵的琉璃公主呢? 他帮他重振豫亲王府往昔雄风,而他则答应自愿放弃与皇族公主的联姻之约,这是两厢情愿的条件交换,谁也不吃亏的,不是吗? 那他又何必再为此事耿耿于怀? 对吧! 第三章 “毛叔本名华铁毛,他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身材魁梧雄壮,嗓门特大,为人更是爽朗且不拘小节,待人以诚,可说是个值得深交的朋友。所以,待会儿你见着他时,表现毋需过于拘谨,更别把官场上那一套拿出来在他面前耍弄,一切但求自然就好,知道吗?” 在裴兰与玄骥两人踏入华府大厅,等候仆人进去通知毛叔有客来访的空档,裴兰赶紧把毛叔的喜好与性情详细告知予他知晓,就希望能帮他留给毛叔一个良好的印象。 “知道了。”不亢不卑向来是他待人的态度,这点哪还需他再来费心叮咛?真把他给看轻了不成。 知道才怪!以他那副对人爱理不理的倨傲态度,连她都无法忍受了,更别说毛叔那个怪人。 可她也懒得多费唇舌,再去纠正他的态度。 管他是好是坏,总之她该说的已经全都对他说得一清二楚了,是福是祸,一切就看他自己的造化。 就在裴兰与玄骥两人相对无语,气氛越见紧绷时,倏地传来一道极为浑厚豪爽的笑声。 笑声由远而近,跟着出现的是一位高头大马、身材魁梧的中老年人。 玄骥看到这老人出现,心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裴兰对他的形容还真是恰如其分。 只见他一看到裴兰,一张豪气的嘴笑得更开更大,长腿一跨,三两步就拉近了两人的距离,跟着大掌往她纤弱的肩膀一拍,笑得更是夸张。 他笑得开怀,裴兰却痛得龇牙咧嘴,连一旁的玄骥看了也不免替他担忧,担心他纤弱的肩膀承受不住老人粗鲁的一掌。 “你这小丫——” 肩膀被拍的痛处才稍稍退去,裴兰又听这粗心的老人差点泄了自己的底,赶紧打断他的话道:“毛叔,我俩算是旧识,有啥贴心话可以待会儿再聊,你可千万别怠忽了我这『小子』今日为你带来的贵客啊!”她有心强调“小子”二字,意在提醒他小心言词,切莫泄漏了她的真实身分,还不忘边眨眼对他示意,就希望他能看得懂、听得分明。 没错!毛叔是她所有朋友中唯一知晓她真实身分的,更是提供她伪装道具的幕后藏镜人。 总而言之,裴兰在他老人家面前是没有任何秘密的,只因他实在太过精明,才刚认识就一眼识破她女儿家的身分,害得她想狡辩也无能。 “喔……”看这丫头猛眨着眼,华铁毛初时还不能领会,等看清楚她身旁还站着另一个年轻人,他方才顿悟。“有贵客在啊!华某失礼了。” “毛叔,您客气了。”玄骥话虽说得极为平静,可心里却充满疑虑,只因方才这老人一时的口误。 小丫……丫什么?鸭子还是丫头? 鸭子这答案,玄骥很直接就把它给否决掉,只因他看得出裴兰与那毛叔之间的情谊深厚,老人家绝不可能把如此不雅的称号冠在他身上才是。 若是丫头呢?倘若真是,那是否意味着裴兰实际上是个女人的事实? 因为这份疑虑,玄骥忍不住多瞟了那黑脸小子几眼。 正与毛叔忙着窃窃私语的他,乍然一看,实在无几分姿色,他给人的第一印象就只有“黑”这个字。 可若仔细观察她的五官,玄骥方才发现,这黑脸小子……喔,不!该说她是个黑脸姑娘,长得可真美呢! 她脸上的肌肤虽黑似煤炭,却掩不住她那张娇俏有形的鹅蛋脸;翦水似的秋瞳,恍如一池幽深的潭水,眨呀眨的泛起粼粼波光;鼻子高挺有型,带有她性子的倨傲与倔强;那抹朱唇虽未沾染任何颜料,却红嫩得恍如熟透的樱桃。 原来这女人的姿容堪称绝色,若不是方才毛叔口快,自己可能就要错过这样一个美娇娘了。 她竟是个女人,裴兰竟是个货真价实的女人! 这事实给玄骥无比的震撼,他想起昨日与今日跟她相处的种种,她的慧黠、她的精敏、她的倔强与倨傲、她答辩无碍的口才,哈!当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啊! 对了!她曾说她与琉璃公主交情甚笃,难道她与琉璃公主是亲密的手帕交?倘若是,那琉璃公主呢?她又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琉璃公主能与这样的女人结为闺中密友,想来她的性子应该不如外界所传那般不堪才是。 就在玄骥想得出神之际,耳旁倏忽传来——“玄骥兄,玄骥兄!” “嗄?啥事?”猛然惊醒的玄骥带着一脸的迷糊问。 “你到底在想什么?想得如此出神,连我在叫你也听不见。”真是!这男人也未免太漫不经心,竟选在这重要的时刻魂不守舍,当真是不知长进。 “对不住、对不住,我方才一时失了神,没听到你在说什么,能否请你再说一遍,我保证仔细倾听。”没错!他的推断果然没错!裴兰果真是个女人。 且看她那瞋怒的神情,既娇又俏,娇俏中又隐有几分媚态,试问一个男人怎可能有这样的表情? 就是这样的表情,让玄骥更能肯定她女儿家的身分,只是表面上他依旧不动声色,怕吓走这唯一了解琉璃公主的女人。 喝!听听,那身分尊贵、性情高傲的贝勒爷竟开口跟她道歉!这种事可不容易发生,因此,裴兰不得不原谅他方才的错误。“我说,毛叔已经答应让我们先拿货,等卖完了货再来跟他清帐;所以,现下我们可以动手搬货了。” “当真?”玄骥惊喜的问。 “当然是真的,不信你大可自己去问毛叔。” 玄骥无言,只是眼神疑惑的瞟向那满脸笑容的老人家,得到他一个承诺的点头后,他赶紧欺身向前,双手抱拳开口道:“玄骥在此感谢毛叔对在下的信任。” “错!我华铁毛与你并无交情,哪谈得上信任二字,今日之所以破例答应,完全是看在兰小子与老夫交情的份上。”这原因只是其中之一,至于其中之二嘛……在与裴兰一番密谈后,毛叔对眼前这位俊逸少年的身分也知道不少。 他知道他乃豫亲王府的玄骥贝勒,还知晓他正是当今皇帝钦点予琉璃公主的准额驸,而裴兰之所以带他来此的目的,他也一清二楚。 就因他身分特别,毛叔忍不住多看他几眼,瞧他英姿飒爽、挺拔俊逸,是个不可多得的好男儿,越看毛叔心里越觉得他与裴兰真是天生一对。 可这两人,一个是一心忙着拒婚,一个是迷糊得不知对方是谁,可真把毛叔给急坏了,就怕他们双双错失了彼此;为了帮他们一把,他才肯破例答应裴兰的要求。 “经毛叔这么一说,玄骥可得跟裴兰说声谢谢才成。” “甭谢了!别忘了我俩现在的关系可是唇齿相依、鱼水共生;唇亡齿寒、水枯鱼死,帮你也等于在帮我自己,只要你在事成之后别忘了我俩之间的协议即可。”说到底,她依旧不忘自己最初的目的。 “是……”吗?这点,玄骥可不敢再如当初一般肯定了。 此时他心里存有两个想法,一个是探知眼前这女人的想法,看她到底想做什么;另外一个则是对琉璃公主的好奇,他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才有幸结交眼前这行径大胆、心思细密的女子。 不过眼前这些都不急,玄骥自信早晚有一天会厘清所有疑虑,只要他有这个心,就不可能会有放弃的一天。 常言道:天下三分明月夜,两分无赖是扬州。 “扬一益二”这是唐时留下的谚语,意味扬州与益州的繁华,可说是全国大都会中排名数一数二的。 扬州不只是个不夜城,更是个奢华的地方,该地聚集不少商贾名流,盐、粮、缎、丝绸……举凡吃的、用的一应俱全,只要你说得出名字,它全都应有尽有。 载着一车稀奇珍玩,玄骥与裴兰欲往何处? 想也知道,定然是往最热闹繁华的都市去。 京城虽也是个不错的地点,可因为两人心中各有顾虑,更为了掩人耳目,他们不得不舍近求远,辛苦的雇些人手再加上两人亲自上阵,一行人就这么浩浩荡荡的前往扬州。 “裴兰,你觉得毛叔介绍的那人真的值得信赖吗?”玄骥虽是官家子弟,却不是一只坐井观天的四脚蛙。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那人虽是毛叔介绍的,可兹事体大,他不得不防。 “崇晔这人我曾与他见过一面,可他心思难测,见人总是一副笑呵呵的模样,我也摸不着他的底细。”这是实话,另外裴兰没说出口的是她对那人的感觉实在不怎么舒服就是。 可在地不熟、人面不广的情况下,他们唯一能委托的也只有崇晔这个人而已,要不还能如何? “听毛叔提起,那崇晔世居扬州,你怎会与他见过面?” 跟裴兰相处的这些日子以来,玄骥总在言语间探问她的底细,经由多日的努力后,他已然能推敲出她是个固执、倔强,还有几分愤世嫉俗的奇异女子。 她虽聪慧、反应机灵,可依旧是个不识人心险恶的纯真女子;她也许比一般闺女多懂一些世情,也许比一般的书呆多识几分真理,却依旧不够透彻。 简单一点的说法就是她依旧摆脱不了那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千金形象;若真要深究,只能说是她的胆子比人大些、好奇心比人多些,这样的她应该少有踏出京城的机会才是。 那么她又是在什么样的因缘际会下来到扬州,见过那名唤崇晔的男子呢? “我跟毛叔一起到扬州谈生意时见过他一面。”提起那次的经验,裴兰还真是欷吁不已。 那一行,可是她千拜托万拜托,毛叔才勉强同意的;还让她跟皇阿玛闹得颇不愉快;也是因为那次远行,皇阿玛才毅然决然的决定帮她找个额驸,好替他约束她狂野不羁的举止。 跟着才会有今日的局面,你说,她能不感叹吗? “原来你是跟着毛叔一起过来的啊!”这答案,玄骥早该猜得出来才是,却因一时大意而忽略了它。“那对扬州这地方,你该有几分熟悉才是,看来此行还得多仰仗你了。” “哈哈,当然、当然!有我裴兰,万事搞定,你大可宽心。” 看她一副沾沾自喜的模样,玄骥只得强压下一些事实不说,不忍扫她的兴。 其实在一年前,玄骥曾受四皇子胤祯之托,前来扬州替他办些事情,他不只熟悉扬州的路径,对扬州地方的官府也熟稔得很,另外他也有幸结交了不少该地的仕绅名流。 为什么不提?为何不忍扫她的兴致?攒眉细思,难道就为了对她的那份欣赏吗?欣赏她的机灵、佩服她聪灵慧黠的机智、心折她那份无人能及的大胆与好奇? 想想,也许真是因为这份心意吧! 当玄骥与裴兰两人踏入扬州城时,随即商议先找间客栈安身,等一切安置妥当之后,再拜访崇晔。 “浩宾阁”,听说是扬州城内数一数二的大客栈,它闻名的不只是精致的膳食,客房的雅致更是闻名遐迩;因此,两人决定住进这间客栈。 当晚,两人相偕同下楼用膳,席间—— “我考虑再三,决定明日就先去拜访那位名叫崇晔的商人,不过我们先别急着下定论,先仔细观察此人是否可靠后再来作决定,这个法子你觉得如何?” 玄骥当然可以独断独行,可他也了解,以裴兰的性子,对她太过霸道只会适得其反,引发她的反感,到头来反而误事。 考虑周详后,玄骥决定还是先徵询她的意见,再来作决定。 这是为大体着想,同时也是对她的尊重,和他对她能力的肯定。 裴兰先咽下满口的美食,方才开口:“你说的正是我的想法,既然我俩意见相同,那就这么办吧!今夜我先草拟一份货单,明日我俩再带着这份货单前去拜访。” “货单?有需要吗?”不曾涉足商场的玄骥,对货单两字实在不怎么认识。 “相信我,绝对需要。”曾跟毛叔走一趟的裴兰,对商场的规矩可有几分认识,她笃定自己的作法绝对没错。 “既然你如此有自信,那一切就拜托你了。” 听到拜托两字,裴兰一双眼睛倏地瞪大一倍,她一脸怀疑,直瞅着面前的玄骥开口问:“我发觉你最近对我的态度改变很多,几乎不像我初时认识的那个人了,为什么?”这情况她早有所觉,只是一直没机会问出口罢了。 今夜时间允许,又不会有人突然出现打扰,裴兰若再不问,可真的要憋死自己了。 “有吗?”事实上是有的,玄骥自己也知道,只是他不想对她吐实罢了! 从知道她是个女儿家开始,他对她除了好奇外,还多了一份敬重;红粉知己不少的他,却从没遇过如她这般奇特的女子,若不是他还不能确定能否推掉与琉璃公主这桩婚事,也许他会决定娶她为妻。 “有。”裴兰笃定的回答,一双水眸更是直直的凝视着他,犀利的眼神就像要看透他的内心一般。“别想骗我,我不蠢也不笨,不是你三言两语、装疯卖傻就得以蒙混过去的。” 裴兰精敏慧黠,玄骥同样也不笨,才眨眼的功夫他已然想到可以应付她的理由,“我俩不是合伙人吗?既是合伙人,何必整天针锋相对,闹得两人都不愉快,对吧?” “就为了这个理由?”裴兰还是不怎么相信,却又提不出任何的反驳,只因他的理由实在用的太过于光明正大了。 “当然。”肯定的语气再加上坚决的点点头,颇具说服力,只是他依旧不忘耍弄她,“除了这点以外,你认为还能有些什么理由说得过去?” “也许吧!”不知为什么,裴兰心里总隐约感觉有一些不对劲,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算了!就当它是吧!吃饭、吃饭。”不想了,再想下去不过是庸人自扰,还是吃饭要紧。 就在裴兰忙着埋头苦干之时,玄骥双眼中闪过一丝丝的诡谲神采,乍然若现,但才不过是须臾之间,根本没让人有察觉的余地。 人说来的好不如来的巧,好巧不巧,就在玄骥与裴兰拜访崇晔的当日,崇府正好在大宴宾客。 诸贾为会,率以赀为差。上贾据上座,中贾次之,下贾侍侧。 商贾以货单定座席的习性,让身为官家子弟的玄骥还真开了一次眼界,直到此刻,他方才领悟裴兰所拟的那张货单的妙用之处。 由于毛叔所提供给他们的净是一些国内少见的珍奇古玩,所以很幸运的裴兰与玄骥安排到的座席正巧紧临着主人。 这样的安排有好有坏。 好的是他们方便观察崇晔的言行举止,但同样的在主人家的眼睛里,他们也无所遁形。 乍然一看,场面的浩大还真让人瞠目结舌,与会嘉宾更是形形色色,富贾巨商也就不用说了,文人学士、官绅名流比比皆是,几乎可说各行各业全都齐聚一堂,共襄盛举。 丝竹之声响彻整座厅堂,中间娉婷美妙的歌女献舞献技,安排这样的筵席就是连一般王侯将相也少有与之匹敌的能力,裴兰见此光景,不由摇头兴叹。 自古男子多风流,这话当真不假。看所有在场男宾,每个不都坐拥美女,醇酒一杯接着一杯猛灌下肚,她心忖:难道这些男人全都不懂酒是穿肠毒药,美人能让英雄气短的道理吗? 反过头来,裴兰双眼转向身旁的玄骥,这一眼,可差点让她气晕过去,她万万也没想到原来他也跟一般凡夫俗子同一个丑样。 左拥西施,右抱貂蝉,一副自以为潇洒不羁的恶心模样,当真让她气闷不已,差点克制不住把自己面前的酒全数泼往他身上算了! 不气、不气,裴兰无暇自问自己怒从何来,只一心忙着压抑心里的怒气,到最后干脆来个眼不见为净,索性撇过头朝着主人崇晔的方向望去。 他在看她?为什么?那深邃的眼光,那诡谲的神采,在在要胁着她,让裴兰禁不住有些忐忑。 可想了想,自己又没做些什么亏心事,难道还怕他不成? 哼!他要看,她同样也可以看,干脆就来跟他比比看谁的眼睛大算了! 就这样,裴兰瞪着眼睛直瞧他,崇晔同样也不转移自己的视线,心思各异,这举止看似十分无聊,实际却是场意气之争。 第四章 裴兰在忙,玄骥又在做些什么? 外表上,他如同一般宾客一般,与女人调情、喝酒取乐,实则他正暗中观察四周的一切。 逢迎拍马,暗中较劲,商人那“有利则趋,无利则止”的职业习性,正一幕幕赤裸裸的呈现在他眼前。 官场若是黑暗的,商场上则以金钱现实挂帅。 难怪古有人言,“拐子有钱,走歪步合款;哑巴有钱,打手势好看。”真应验了句“钱是好汉”之说。 觥筹交错的奢靡气氛容易让人堕落,虚与委蛇、唯利是图的嘴脸看多了实在令人生厌。 与眼前这极尽虚伪的一切相比,玄骥反倒感觉裴兰的多怒、多瞋来得可爱许多。 头一摆,双眼凝注,玄骥直觉的想寻身旁那朵浊流中的清莲。谁知,这一眼竟让他心绪起了巨大的波涛。 这女人到底在做些什么?就算真要观察崇晔,也毋需这样光明正大的盯着人家直瞧啊! 他们这样到底算些什么?眉目传情吗?想到这四个字,玄骥心里顿起一股无明火,狂燃的怒焰一发不可收拾,按捺不住的玄骥嘴一张,正欲打破他们之间弥漫的微妙气氛时—— “哎呀!这不是玄骥贝勒吗?下官老远望来还以为是自己老眼昏花认错了人呢,走近一瞧才知……果真无误。” 一声贝勒爷把玄骥真实的身分当场披露,同时也拉回裴兰的注意力。 熟人吗?裴兰暗中眼神一使,向玄骥提出疑问。 是的。玄骥同样以眼神回应。 这位醉眼迷茫,脚步虚浮的官吏,正是玄骥去年前来扬州办事时,不幸认识的“熟人”。 千算万算也算不到会遇到玄骥认识的熟人,这下应该怎办呢?裴兰心急如焚的思忖着。 临危之时,她想起自己当初对玄骥所下的承诺,干脆站起身,“呃……玄骥贝勒是特地陪草民来扬州谈场生意的。”裴兰的这番话本是想平息四周因玄骥真实身分而起的喧哗,可有用吗? 亡羊补牢,为时已晚。 连主人崇晔都给惊动了,更别提在场的众位宾客。 只见崇晔凝着一张平静无波的脸,一步步往她二人的方向迈进,“这里对贝勒爷您来说,可能稍嫌吵了点,崇某人大胆,敢请贝勒爷您移驾偏厅一叙,如何?” 识人好坏一向但凭自己直觉的裴兰,对崇晔的感觉依旧如昔,理所当然对他这突兀的邀请也实在提不起兴趣。 可今天作主的不是她,人家邀请的也非是她,眼神一睐,她干脆把决定权丢给同样一脸平静的玄骥。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纵然这崇晔眼神不正,但为人是好是坏无从得知,玄骥还是大胆的决定闯他一闯,“既然是主人当面亲口邀约,本贝勒若是拒绝了,岂不辜负主人一番美意?” 意思就是说跟他一起走罗! 好吧! 裴兰心忖,她既然是跟玄骥一起来的,跟他同进退也理所当然。 就算等在他们前头的是龙潭虎穴、森罗地狱,裴兰决定义无反顾、满腔义气誓死跟随到底。 这譬喻……会不会太夸张了些? “贝勒爷您请坐,这位小兄弟你也请。” 三人落座之后,现场又是一片寂静,主人不开口,身为客人的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三个人就这么你看我,我看你,他看我,你又看他,看来看去,没完没了。 到最后,聪明有余,耐心不足的裴兰终于率先开口,打破这要命的沉寂,“你带我们进来,总不会就为了观赏我与他的长相吧?”这人的举止实在太让人难以理解。 有话说,方才在筵席上他尽可畅所欲言,就算真出言不逊,满堂宾客也没人敢出面纠正主人家的过失。 玄骥虽贵为贝勒爷,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就算有胆在言语之间激怒了他,贝勒爷也拿他莫可奈何啊! 综观以上各点,崇晔此举可算是画蛇添足,更是诡谲莫名。 “当然不是。”对她的伪装,崇晔是一目了然,他若有深意的笑着,眼神更是邪肆直接,就像在告诉她,我能一眼识破你的伪装,“两位一踏入崇某府宅,崇某就约略能感觉出两位出身定然不凡,在你们身上崇某闻不到属于商人所有的铜臭味,更不像一般的文人学士。果不其然,贝勒爷尊贵的身分证实了崇某的眼光,只是不知贝勒爷驾临寒舍,有何赐教?” 在那双犀利的眼眸逼视之下,裴兰一颗心可忐忑得很,她想逃避更不想直接面对他,可迫于时势,她不想也不行,只因她与玄骥曾有的协议,“贝勒爷是裴兰的至友,裴兰则是毛叔介绍来的。 毛叔说你在扬州这地方人面甚广,想谈生意找你准没错。因此,我们才会出现在此,因缘际会,好巧不巧,正好碰上你宴请各方宾客,我们也就顺水推舟当个嗟食客。” 理由真就这么简单吗?崇晔存疑。 崇晔当然不信,可为了那项计划,他决定还是早早把他们打发为妙,“既然两位是毛叔介绍过来的,崇晔也大略看过你们送过来的货单,这笔生意崇某愿意接下。” 意外的顺利以及他的干脆,让裴兰与玄骥两人震撼不已。 看都不看,价格谈都不谈,他就这么爽快的接下这笔生意,这未免也太说不过去了吧! “价钱呢?”他不提价格,裴兰干脆自己来。谈生意的伎俩她可跟毛叔见识过的。 爽快是他家的事,斤斤计较则是她做生意的原则。 崇晔脸色不变,开口说出一个让人惊讶的天文数字,“这样的价格,敢问小兄弟你可满意?” “满意,满意。”这价码可比毛叔给她的还要多上一倍有余,裴兰岂有不满意的道理。 卖方既然满意,买方当然就掏钱付清货款,银货两讫之后,“两位可还有需要崇某效劳之处?”这话听来客套有礼,实则是请客出门,只是较为含蓄一些。 裴兰不笨,当然听得懂他客套话背后所隐藏的逐客令,“呃……叨扰许久,我俩就此告辞。”话落,她当即扯着那从头到尾不发一言的玄骥,当场走人。 向来口若悬河的玄骥为何在紧要关头却突变为一个哑巴了? 他虽然不说话,可那双眼睛可没瞎,崇晔的一举一动都难逃他的锐眼。 他神情虽静如止水,可双眼的神采却闪烁不定,这说明了他心中有事,而且是一件不能让他们知道的“私事”。 一路被裴兰扯着走的玄骥,心思百转千回,把方才所发生的一切仔细过滤一遍之后发现…… 他说,从他俩一踏进崇府大门,他就已经注意他们许久,还准确的猜出他俩的身分定然不简单。 这是第一个疑点。他特别注意裴兰与他的缘由何在? 在那糊涂官吏当众揭露他贝勒爷的身分时,崇晔就急着找他们私下晤谈。此乃第二个疑点。 玄骥虽不懂得经商之道,可却也知道赚钱绝不是这么简单的事,爽快干脆就是第三个疑点。 再则,玄骥曾从裴兰的口中得知那批货的合理价码,而他所出的竟高出合理价码一倍有余。这出手大方阔绰乃是第四个疑点。 综合以上四个疑点,玄骥可以大胆推论崇晔这个人心里绝对藏有一件天大的秘密,只是他还推敲不出他所隐藏的秘密到底是些什么。 而单就他对“贝勒爷”这三个字的反应来看,玄骥可以很大胆的推敲那件秘密绝对涉及朝廷,更有可能跟皇室扯上关系。 “玄骥,玄骥……”唤了许多声,始终得不到他的回应,裴兰终于忍无可忍,索性伸手扯住他的脸颊,强将他的注意力拉回自己身上。 “做什么?”会痛耶,这女人的手劲怎那么大,把他掐疼了不说,还摆出一张臭脸,给谁看啊! 瞧他一张臭脸,裴兰也不甘示弱,一手叉腰、一手指着他,摆出一副茶壶模样的泼辣架式与之对视,“我独自一人喜孜孜的说着,一心想把生意谈成的喜悦与你分享,可瞧瞧你……哼!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想得如此入神。”话说到此,裴兰脑筋一转,回想起了方才在筵席上他与女人调笑喝酒的场面时,气得顿足再厉声斥责:“喔,我知道了,你是不是还在想方才筵席上的那名女子,想她妖娆的体态,想她柔情似水的服侍?说,是不是?” 这……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啊!面对她无理的泼悍,狂怒的尖啸,玄骥只能苦笑无奈的摇头,“你到底在说些什么,什么女人,什么妖娆体态,什么柔情似水,简直就是胡诌一通。” “哼!否认也没有用,事实胜于雄辩,你若还眷恋不已的话,大可回到那温柔乡去。”女人有时是不讲理的,尤其身分尊贵的琉璃公主,她若真要歪曲事实,谁也拿她无可奈何。 “你……”该不会是在吃醋吧?这话,玄骥虽不敢说出口,心底却明白得很。 女人吃醋的模样,他并非不曾见识过。 过往,他总认为女人吃醋的表情最是可憎,今日看她…… 杏眼含怨,红唇微噘,满脸的怒色,这样的表情让她更具几分女人的风情,就算她身着男衫,依旧掩饰不了女儿家才有的娇媚可爱。 会吃醋是否代表着她心里有他? 想到她心里可能有他,玄骥一颗心奇妙的涨得满满,一股陌生的感觉就这么从他心头卷去了他的理智,若非情况不许,他真想……真想展臂将她拥紧,更想猛攫那张微噘的檀口,直吻得她神智昏眩也不愿休止。 感情泛滥,强烈得几乎让他难以克制,可理智的一面以及事情的严重性,让他不得不压抑心底的渴望,一脸正经、满眼严肃的直瞅着她开口:“那个崇晔绝对有问题,我打算今夜夜探崇府。” “什么?”听到崇晔那个人有问题已经够让裴兰惊讶了,再听他说今夜打算夜探崇府,她更是惊诧得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现在到底发生何事了? 崇府的墙头上,隐约看出两条黑色的人影。 一个身材壮硕高大,一个纤细矮小,在月光的照耀之下,两个人恍若成为一体,映照在地上的影子重叠在一起,仔细一观方才看出原来是高大壮硕的他紧抱着纤细弱小的她。 紧张时刻,裴兰整个心思全摆在这事上头,根本无心在意这样亲昵交缠的姿态,不只不雅更容易让他发觉自己是个女人的真相。 “外面守卫甚多,看来是很难闯进去。”若是只有他一个人,玄骥有把握绝对闯得进去,可现在身边多了个累赘,他实在不敢冒险。 玄骥很故意的趴在她耳旁低语,更故意对她吐口热气,可瞧她根本毫无反应,他还真有几分泄气。 这女人的个性还真是不安分啊!玄骥无奈的想着。 不想让她跟,她拼死硬拗,把所有能用的理由全都搬出来,荒唐的也好,可笑的也行,到最后甚至还搬出他阿玛与额娘来压他。 理由就是:“我曾在福晋面前,拍着胸脯保证你的平安,所以、因此、我一定要跟。” 所以什么,她没说。 因此什么,她也没提。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重点就是她一定要跟,若不让她跟,她保证他前脚出门,她后脚马上跟上。 为了减少麻烦,更担心她的妄举可能会招来致命的危机,玄骥不得不受她威胁,乖乖的拎起她一起来。 可现下……哈哈!她总该知道自己错了吧? “才这样的场面,简单。”轻功裴兰也许不行,可使毒的功夫她可有一套,很神气的她先探测一下今晚的风向,跟着更神气的命令抱着她的男人说:“你先把我带到那个方向去。”顺风而行,事半功倍。 “做什么?”危险时刻,若不先问个清楚,玄骥实难照办。 “帮你摆平底下的那些人啊!”这不是他目前遭遇的困难吗?这么简单的问题有必要问吗? “你想怎么摆平他们?”动刀舞枪她不会,还能有什么摆平的办法? “照我说的去做就好了,你怎么那么罗唆?要不,我自己过去也行。”话落,裴兰立即努力挣扎,想靠自己的力量,做给他看。 “好,好,你别动。我带你过去就是。” 高墙上,危险;底下守备甚严,更是危险至极。她这样卤莽的举止,还真把玄骥吓出一身冷汗。 黑色的人影再次移动,直到裴兰所指定的地方伫立,跟着玄骥就见怀中的女人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的纸包,接着就听她命令道:“立即屏息。” 直觉的玄骥真把气息给屏住了,就在他屏住气息之时,裴兰随即小心翼翼的打开纸包,一抹无色无味的云烟跟着随风而去。 须臾之后,底下所有人立即一个接着一个倒了下去,看到此等光景,玄骥方知,“你使毒?”她竟然懂这些旁门歪道,真是让人惊讶啊! “放心,死不了人的,不过是请他们睡上一觉罢了!”才只是迷烟而已,他就大惊小怪,真是!“好了!现在障碍已除,我们该可以进去了吧?” “可以。”手法虽不值得赞扬,可她的机智却让玄骥佩服不已,为此他对她更是另眼相看。 黑色的身影彷若一只庞大的夜枭一般,在夜晚的穹苍中展翅高飞,时起时落不留任何痕迹。 找了好几个房间皆毫无所获,裴兰还真有点失望,“你想,我们来的时机恰当吗?” 做坏事并不一定非得选在夜晚不可,朗朗乾坤之下也多的是横行霸道之举,不是吗? “相信我,在这方面我的直觉还不曾出过错。”在皇上面前,瓜尔佳玄骥也许是个不可用的人才,可在四皇子心里,他玄骥可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就因此他常受四皇子之托出城办事,可说是阅历颇丰。 “好吧!你既然坚持,那我们就继续逛下去好了。”裴兰看自己劝不动他,索性把这一趟当成闲逛,反正时间还早,上床也未必合得了眼。 两个人,两种不同的心理。 一个是坚持不肯放弃,一个是随性而行,大半个夜下来,还真把偌大的崇府逛得仔细,可惜的是依旧毫无所获。 “喂,都已经把崇府给逛完了,现下总该可以回去睡觉了吧?”压低的声音里藏有几分怒火。 可这实在也不能怪裴兰耐性不佳,折腾了大半夜下来,不要说她,连玄骥自己都感觉疲乏困顿了。 正想开口承诺可以回去之时,倏忽眼角一扫,玄骥忽然发觉眼前这茂盛的树林里似乎隐藏一股诡谲的玄机,“你说,我们方才可逛过这片树林?” 顺着他口中所说,裴兰转头一看,“不曾,我可以肯定。” “那……你想就这么无功而返吗?” “废话!当然不想。”都已经折腾了那么久的时间,好不容易才有意外的发现,说什么也不能放弃。 “好,英雄所见略同,那就走吧!”话落,玄骥双臂再展,同样抱起她一路飞奔进那片茂盛的树丛。 茂盛的树丛将仅有的月光遮掩,眼前净是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正所谓疑心生暗鬼,裴兰表面虽说得慷慨激昂,实际上她心里可怕得一塌胡涂。 自然而然,她身子更加朝他的怀中偎紧,揽在他颈项上的藕臂也不由紧缩,顺着夜晚吹来的凉风,一阵阵从她身上散发出的淡雅香气就随着玄骥的呼吸侵占他的感官,更霸道的扰乱他的神智,逼得他几乎克制不住。 第五章 四周虽然一片漆黑,可对武功精湛的玄骥来说根本就是一件小事。 他目能夜视,不只把周遭的环境看得一清二楚,甚至连怀中女人的神情也尽览眼底。 看她紧闭的双目上轻覆的羽睫,感受自己怀中的玲珑曲线,玄骥的心怦怦直跳,身子不只紧绷,更亢奋不已。 但事有轻重缓急之分,在这紧要关头其余一切都是妄想。 玄骥在心里一遍遍的警告自己,逼自己冷静,叮咛自己千万不可因怀中的女人而自乱阵脚,想做什么,反正来日方长,多得是机会。 好不容易,两人终于越过那片茂密的树林,皎洁的月光再次照射在他们身上,裴兰张眼一望,“哇!” 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玄骥万万也没想到,树林后竟藏有这样一片天地。 裴兰满脸惊诧的瞅着眼前的一切,百花争妍、小桥流水,风景雅致不说,那奇石珍玩更是俯拾皆是,好似不值钱的砂砾石头。 “你想,这里会是谁的住处?” “主人。”不用猜,这绝对是肯定的答案。方才外头的建筑虽也讲究,可这里的一切却更胜一筹,这样的地方也只有崇家的主子住得起而已。 “你再想,他为什么要把自己的居处筑在这么隐密的地方?”眼看答案呼之欲出,玄骥心里可是雀跃得很。 “正常的情况该是他个人喜静,若不正常点的话就是……” “秘密。”异口同声,玄骥与裴兰两人说得一脸笃定。 秘密,言下之意就是邀请人前去探索。既然主人如此欢迎,他二人岂可辜负这番美意。 打定主意,玄骥轻功再使,几个翻落两人就藏身于屋檐上,俯瞰底下的一切,就见两个男人正在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也不知在说些什么。 屏息细听,裴兰恍若听到四阿哥的名字——胤祯。 她一听到自己四哥的名字,脸色乍然一变,心忖:既然他二人所谈之事事关自己家人,她说什么也得听清楚些才行。 脑中只有“听清楚”这个念头,裴兰不顾任何危险,将身子倾得更斜,眼看就快掉下去。 玄骥看怀中女人竟如此不知死活,很故意的挪动手掌,就着裴兰的胸前强抱紧她。 “放开我!”该死!这男人到底在摸她身体的哪处,真是不知羞耻!虽然她胸前已伪装妥当,可还是敏感得很,她不由得涨红一张小脸,低声怒吼。 “安静一点。”一声安静,玄骥也不管她如何挣扎,继续屏息凝听底下人所谈的秘密。 “你……”这该死的男人竟如此待她! 裴兰怒火冲天,却不得不顾虑此时这非常情况,不敢太过挣扎,更不敢发声怒咆,只能当个无奈的哑巴,随他去算了! 这笔帐,她发誓早晚有一天会向他讨回,现在还是继续听秘密要紧。 正当她安静的想再继续窃听之际,玄骥却已经觉得自己知道的已经够多了。 当下,也不管她的意愿如何,他直接强抱着她再顺着原路回客栈去也。 挣不过他的蛮力,大喊大叫又有失端庄,裴兰只好忍气吞声,等着回客栈再同他算清楚这笔帐。 回到客栈后,玄骥什么话也没说,直接就往自己的厢房前进。 裴兰不肯死心,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看他当着她的面就要把房门关上,她随即伸手一挡,“你给我等等!话还没说清楚之前,谁也别想上床休息。”她话说得霸道,神情更是坚持,说什么也不肯让步。 “什么话?难道是因为方才我摸你胸口那件事?”玄骥故意提起这事,就等着看她的反应。 “呃……”不提起这事,裴兰还不感觉什么,一听他提起,轰然一声,她整张脸霎时涨得绯红,双眼更忙着回避,呐呐的开口道:“呃,其实这种事也没提起的必要,我跟你同样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何必计较这点小事,对吧!” 哼哼!还真能装呢!她不坦白,玄骥也不道破。 她既然决定继续假扮男人,他也能奉陪到底。“既然不是为了这件事,那敢问兄台深夜不睡,紧跟着我不放到底所为何事?” “就是方才我们听到的秘密啊!”提起这件事,裴兰可没空继续脸红下去了,她咄咄逼人,气势强硬的逼着他说:“我刚刚好像有听到他们提起胤祯这两个字。他是谁?他们又想对他做什么?” 胤祯即是四皇子。 他们批评他少年无赖,广交武林剑客高手,制造残酷兵器“血滴子”,能杀人于百里之外,意图引起一场武林风暴;又说他城府颇深,性残嗜杀,疑心又重,是个真正的祸害,此等祸害非除不可。 他们妄想除去四皇子,也得要有这份能耐。 以四皇子在外的人脉而言,玄骥相信这讯息该早已传到四皇子耳中才是,所以他一点也不担忧。 至于四皇子打算怎么处置,他可管不着也无心去管。 “说啊!别只是发呆不说话,告诉我,他们都谈了些什么?”看玄骥不言不语,心里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裴兰更是着急万分。 “你为何如此焦虑难安?”她那不懂得掩饰的表情已然清楚的说明一切,让玄骥无法厘清的是她为何如此挂心四皇子的安危? 她可能认识四皇子吗? 玄骥想起与她刚认识的那天,她就曾表明与琉璃公主之间交情颇深,那她要认识胤祯就非不可能之事。 既然认识,会为他担忧就是人之常情。 玄骥心里在意的是四皇子在她心中到底占有何种地位? 是朋友?抑或情人?不管裴兰与四皇子之间存有何种牵连,玄骥心里就是直觉的排斥。 若为朋友,她那份关怀未免太过了点;若是情人间的关怀,她更是不该。 为什么不该?这……暂且不提。 “我哪有。”被他这么一问,裴兰才惊觉自己反应过急,赶紧设法补救,“我只是想……既然崇晔有可能是个坏人,那胤祯可能就是个好人,正所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站在正义的一方,为好人担忧乃属天经地义的事情,不是吗?” 又说谎了!玄骥面对她满口谎言,心里是更加无奈。 这女人为什么总有那么多的秘密?性别是假,身分是谜,也许连她用来接近他的理由都可能是个天大的谎言,这满口谎言的女人给他感觉扑朔迷离。 玄骥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什么也无法摸清的状况。 因为讨厌,让他更下定决心,总有一天他会把这女人的秘密全部掀出来,逼得她无所遁形。 为了这个决定,眼前他什么也不能做,更不能打草惊蛇,可今晚到底要如何把她打发走呢? 思绪一转,他忽然想到一个绝妙之策。 就见玄骥的俊颜绽开一抹邪肆的笑,他一步步走近眼前的裴兰,目光笔直的瞅着她不放,直把她盯得心惊胆跳。 她直觉的感到危险,直觉的想逃,可双脚却彷如被他那双犀利的眼眸箝制一般,进退不得,只能颤巍巍的看着他欺近自己,全身直打哆嗦的任他俯在自己耳边亲昵的喃语着: “对了!我方才忘了问你,你身子看起来虽纤细弱小,胸膛的地方倒是挺雄伟的,你倒说说这是怎么回事?”这番话他说得一脸邪佞、满眼坏意,还颇有隐喻。 惊疑、诧异、恐惧诸多的情绪翻涌而上,裴兰一张脸表情变化万千,她想开口怒咆他的放肆,更想大骂他一声无耻,但在他一双利眸的注视下,她什么也不能做,一心只想着——他知道了?他可能知晓她的真实身分吗? 不!不可能的!就算他知道了又如何,裴兰认定只要自己死不认帐,他也拿她没有办法。 她先是心虚的一笑,“你想知道实情吗?”说罢,裴兰当真伸出手,做出要解开自己衣襟的模样,满眼挑衅的盯着他,就等着他点头或摇头。 这是着险棋,赌的就是裴兰自己的运气。 玄骥看这女人当真跟自己杠上了,心中益发佩服她那无人能及的胆识。 原本玄骥是想用这招逼她逃离他的房间,可现下他反倒让自己的话给逼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能让她褪去身上的衣服吗?更重要的是,她真的敢脱吗? 答案根本不用玄骥费心去猜想,只要从她这些日子的表现,他就知道这女人为了跟自己赌上这口气,当真会脱。 只是脱了之后呢?唯一可能的后果就是她将从此从他的生命中消失,永远不相来往。 玄骥不想逼她入此绝境,在还未搞清楚她为何有所隐瞒之前,他说什么也不容许她就这么消失。“好了!现在已经不早了,你若真想褪衣,请回自己的房间去吧!当然,除非你承认自己是个女人,还承认对我情有独钟,欲心甘情愿的献身于我,那我就委屈一点——” “你给我住口!”瞧他越说越不像话,裴兰真是听不下去,再听下去她怕会污了自己的双耳。 这男人真以为自己是潘安再世不成?就算他是,她也无心于他,更不可能做出如此厚颜无耻的举止。 “今日莫说我裴兰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就算我真是个女人,也不可能对你钟情。献身于你?哼!你臭美!”说罢,裴兰立即气冲冲的甩袖而去。 玄骥没出门去追,也不开口,就这么静静的目送她回自己房间,直到砰的一声巨响传来,他才摇摇头,关上的房门、躺回床上。 可许久后,玄骥还是翻来覆去,了无睡意,脑子里所想的净是裴兰方才所说的那番气话。 她当真无心于他吗?想他文才武德样样兼具,也算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他若有心娶妻,只要稍稍表示,没上千也有个上百的对象应门,她难道真能视而不见? 连皇上的公主,只要他玄骥有心都能娶到,更何况是她一个小小的裴兰。 好!她越是不想嫁他,他越发坚定要招惹她,就算为她放弃能带来富贵荣华的琉璃公主也在所不惜。 这晚,玄骥终于下定决心,把心底对琉璃公主的那份好奇割舍,毅然决然用全部的心思去试探那位个性奇特、性情倨傲的裴兰。 这下子可有好戏看了! 一大清早,裴兰心里就盈满悔恨之情。 她再次暗骂自己愚蠢,竟让那个男人三言两语分化了她的注意,让她一时不察,忘了逼问他昨晚到底听到了哪些秘密。 事关自己的哥哥,裴兰无法不顾,更无法做个旁观者,为了逼问出实情,她决定放下身段,再去找玄骥一次,就算用求的也得求出真实的答案不可。 打定这主意后,裴兰装扮妥当,随即迫不及待的出门再访玄骥。 叩叩叩—— 无人应门,难道他早已起床下楼用膳不成? 管他是或不是,要答案自己下楼去找不就得了,何必在此多费疑猜? 正当裴兰转身欲往楼下去时,咿呀一声,房门应声而开,那开门之人就是她在找的玄骥。 门外的她神清气爽,门内的他却睡眼惺忪,一副没睡饱的模样,两人一比还真有天地之差。 “大清早的你就来吵,烦是不烦?” 因为她,玄骥几乎一晚没睡,直到天刚破晓才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精神都还未养足呢,她就急急的出现在他面前,也难怪他摆不出好脸色相迎。 喝!瞧瞧,这男人在摆脸色给她看呢! 身分尊贵的她几时受过这样的气,裴兰当即愀然变色,正欲发飙时,才想起刚刚所下的决定。 委曲求全、委曲求全,为了自己的四哥,她就算不能忍也得强忍下这口怨气, “不烦,不烦,只要把昨晚你所听到的一切说出来,裴兰保证立即从你眼前消失,不再吵你。” “你还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啊!”看她明明义愤填膺,一副想杀人的模样,却为了四皇子甘心受他的气,玄骥不由得心生歹念,想好好恶整她一番,“想知道就进来服侍我穿衣。” 服侍他?这话她可是听错了?“你刚刚是说……要我服侍你?”若是,他就该死! “对!”想杀我就过来啊!玄骥一点也不怕她那怒恨的表情,更狂妄的挑战她的耐性,“我方才就是这么说的,你没听错。” “你……”去死吧!三个字,裴兰硬生生的吞下肚,想起自己的目的,想起事关四阿哥的严重性,只得再忍,“好!我服侍你就是。”话落,她不容许自己有反悔的机会,当真一脚跨进他的房间。 就在裴兰身子才刚站定,玄骥随即伸手把门给合上,朝她步步进逼,直把她给逼到床沿。 看玄骥话也不说,就这么顶着一张俊脸步步逼近自己,裴兰心里不只忐忑,更是慌乱,“你到底想做什么?”失策,当真是失策,瞧他那脸邪佞的表情,裴兰方知自己中了他的计谋,只是不知他到底想对自己做些什么。 “我改变主意了,想要你陪我睡觉,不行吗?”这是疑问句,可玄骥的行动却一点也不迟疑,直接以泰山压顶之姿,大剌剌的将身材矮小的裴兰压上床,更霸道的张臂圈锁住她的腰身,使她动弹不得。 “不要,放开我!”裴兰死命的挣扎,说什么也不让他越雷池一步,“你这小人,不守信用,没道义、没人性、乌龟王八……” 一阵怒骂,词汇虽然精采,可那魔音却无情的贯穿他的耳膜,几乎把他给震聋了。 “住口!”不堪其扰的玄骥只得摆出一副阴狠的表情威胁她安静下来,见她脸露怯懦之色方才接着开口:“我昨晚没睡好,只要你乖乖的陪我睡上一觉,不要吵我,睡醒之后,我定把所有的事情对你说个清楚。” 不可否认的,这念头是玄骥临时起意的,他原本是想好好恶整她一番就要放手,可当他贴近她的身子时,那念头就改变了。 她身上的味道好闻极了,她身体的曲线更让他不舍得放开手,况且他还打定娶她为妻的念头,这样亲昵的举止就没什么不妥了,不是吗? “你出尔反尔,我不相信你!”裴兰已经上过他一次当,要再被他骗一次,可就只能怪自己傻了,“方才你说要我服侍你穿衣,我也妥协了,现下你又说要我陪你……呃……睡觉,这岂不是存心诓我吗?”再说男女有别,就算她此时身着男衫,可骨子里可是个货真价实的女人,要她就这么大胆的与一个男人搂搂抱抱的,这事要传了出去,要她如何做人! 已经打定主意的玄骥,哪还管她的理由如何正当,说什么也不肯放弃怀中这软玉温香的女体,“诓你也罢,你不相信也莫可奈何,总之我的决定是不会改变的。”强词夺理一番之后,他更是张狂的贴近她,深深嗅进一口属于她身上的淡雅香味,跟着一脸满足的闭上双眼,哪管怀中的她如何挣扎。 “你别这样啊!”玄骥能闻进她身上的味道,同样裴兰也能感受到他的体温,那撩人心乱的气息几乎逼得她发狂,更逼得她一颗心怦怦跳,“两个男人搂搂抱抱的成何体统,你放开我啊!” “哈!就是两个男人才更加无所顾忌,不是吗?”她喜欢以男人自居,就别怪他吃她豆腐。 因为她的执着,因为她喜欢说谎,让玄骥更大剌剌的对她上下其手,光明正大的偷起香来,还偷得一脸满足,就像只偷腥成功的猫儿一般。 “光天化日之下,你这举止未免太惊世骇俗,不怕被人撞见,坏了你玄骥贝勒的一世英名吗?”裴兰依旧不放弃的挣扎,还滔滔不绝的把所有能用的理由全都给搬出来,就希望他能收歛一点,莫再如此张狂邪肆。 “客房之中,谁有胆敢直闯?只要你不说、我不张扬,所有一切就是我俩之间的秘密。”见招拆招,是玄骥最了得的功夫;她口齿伶俐,他可也不差。 挣也挣不开、说也说不赢,这下裴兰可真要束手无策了。她一时情急,不小心落下泪,那楚楚可怜的娇弱模样,就是铁石心肠的人也心软。 看她如此,玄骥低叹口气,方才放开紧锁的双臂,坐起身来,“你别哭啊!我不逼你就是。” 本以为已经是山穷水尽,没想到才几颗泪而已,就让他心甘情愿的放开自己。 面对这意想不到的情况,裴兰还真是又气又恨又无奈。 气的是自己一时的怯懦,恨的是他的邪恶,无奈的是他那一脸对自己的怜惜。 难道他已经知道她的真实性别不成?要不为何要以那样的眼神凝视她? 抱着鸵鸟的心态,只要他不主动提起,裴兰也没打算掀开自己的底牌。 纤手一伸,她一把抹乾脸上的泪珠,开口再问:“你要求的我全都做了,虽然做得不怎么完善,可也不许你再对我食言。” 不管如何难堪,裴兰就是不肯放弃她该知道的。 第六章 裴兰的不肯放弃,只让玄骥体认到一件事实,那就是她是真心在关怀四皇子的安危。 为什么?难道她也同一般女子般,妄想飞上枝头作凤凰? 胤祯是玄骥的好友,玄骥当然对他有几分了解。 他了解四皇子是个野心勃勃的人,对男人来说,他也许是个好朋友、好主子;可对女人来说,他却绝非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好对象。 四皇子不好女色,女人在他心中占不上任何地位,玄骥更不曾看他对哪个女人付出真正的感情,裴兰这样的深情只会换来他的冷眼罢了! 玄骥不忍,不忍看裴兰就这么被四皇子糟蹋,更何况他自己已然属意这个女人,说什么也不肯放手,就算她的心属于四皇子又如何? 为了她好,更为了自己,玄骥决定来个横刀夺爱也在所不惜。“我想你该知晓胤祯的真实身分才是,不用急着否认。”看她又急着强辩,玄骥霸道的打断了她的话,才开口续道:“别忘了你刚开始就已经表明你与琉璃公主之间交情匪浅的事实,所以你认识四皇子并非不可能之事,对吧!”这番话,本意是在提醒她莫忘了四皇子的高贵身分,以她的身分来说,再怎么妄想也是多余。 可裴兰的心思不若玄骥那么曲折。 经他这一说,裴兰方才顿悟自己的失言,她怎会大意的忘了自己刚开始用来接近玄骥的谎言呢? 也就难怪他这些日子以来异常的举止了,原来是她自己先露出破绽,“既然你已经知道我认识四皇子的事实,那你就该了解我为何会特别在意这件事,执着的想知道昨晚我们听到的内容。”既然他已经全都知道了,那她就毋需再继续哄骗下去,干脆大方的承认一切。 “其实你的担心根本多余,想四皇子身分高贵不说,能力更是不弱,那点小小的诡计害不了他的;况且……”话说到此,玄骥故意顿了顿语气,偷觑她脸上神情的变化,看她依旧是一脸紧张的模样,他方才松口说出:“别忘了,我们昨晚夜闯崇府时,你所下的迷药。那一着,我相信定能让崇晔那伙人心生警惕,一时之间尚不敢轻举妄动才是。” 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啊!裴兰万万也没想到自己的无心之举,竟能帮四阿哥逃过一劫! 那只要他们把握这短暂的时机,快快将讯息传递回京让四阿哥知晓,通知他带人过来一举歼灭敌人,不就什么事也没了吗? 难怪,难怪玄骥在听了那秘密后,依旧泰然自若,这事实更证明他是个心思极为缜密的男人。 这样的人才,皇阿玛若真错失了他,岂不太过可惜吗? 此时裴兰不得不重新考虑,她是否该在皇阿玛面前大力举荐他?不过这样一来,她岂不是非要嫁给他不可?要不,她有何立场荐举玄骥这般的能人? 不行!琉璃公主一生不肯嫁人的念头,不是说变就能变的,说什么她也得坚持下去;况且,她就算有心想成就他的功名,也非三言两语就能抹去鳌拜所犯的过失,不是吗? 当裴兰在帮他与不帮他之间挣扎之际,一只手却挑起了她的下巴,逼她正视眼前的他,“现在你是否已经想清楚了?倘若你心中疑虑已解,那本贝勒可要下逐客令了。”她再不走,可就别怪他意志薄弱,当场先占有她清白的身子再说。 水眸一眨再眨,此时的裴兰是一脑子迷糊,对他的话更是有听没有懂;等看清楚他那奇怪至极的脸色时,她才恍惚嗅到一股危险的气息,赶紧开口道:“我马上走,马上就走!”话落,她一溜烟的就不见人影。 “喝,逃得可真快啊!”懂得逃,就代表这女人还算聪明,只是折腾了玄骥自己罢了!想想,还真是不值啊!他无奈的摇头苦叹。 这像捉迷藏似的游戏,他到底要陪她玩到什么时候呢? 不行!玄骥断然告诉自己绝不能再处于挨打的地位,看这情形那女人是绝对不可能自己对他坦白,唯今之计只有靠他的机智,一层层慢慢的掀,掀开覆盖在她身上所有的神秘面纱,定要逼出她的原形不可。 只是该如何做呢?这可就是个伤透脑筋的问题了。 从扬州一路回到京城,裴兰与玄骥两人相处倒也相安无事。 一踏入豫亲王府的大门,迎接他们的是福晋真诚的关怀。 “玄骥,你可回来了,从你出门开始,额娘就悬着一颗心,整天提心吊胆度日。”儿子的能力她当然晓得,可当人家额娘的她,儿子不在自己身边时,总难免胡思乱想。“不怕你们赚不到钱,就怕你们有个万一;现在看你们安全回到家,我总算可以放心了。”捏在手心怕碎,含在嘴里怕化,这就是父母对子女爱护的心情。 看福晋为玄骥如此担忧的神情,裴兰不由得感叹地想起自己去世已久的娘亲,倘若她老人家还在世的话,她是否就不会如此离经叛道? 摇摇头,裴兰为自己的多愁善感觉得可笑,赶紧重新振奋起精神来,转头偷觑玄骥的反应,方才发觉他竟是一脸的平淡,也不见他说些体己话安抚福晋,逼得心有不平的她只得代他上阵,“福晋您请宽心,我俩这一路上还算平安,不只如此,还赚了一笔非常可观的利润呢!” 福晋一听这等喜事,当即笑得合不拢嘴,甩开自己的亲生儿子,转而拉起裴兰的双手,“好,好,真是太好了!”能赚钱纵然可喜,可真正让她老人家高兴的是这孩子的贴心,“你一路上辛苦了吧?我家骥儿可欺负你了?若有,你尽管告诉我,我定为你出这口怨气。” 福晋的话纵然夸张,可听在裴兰的耳里倒也受用,更洋洋得意的冷瞟那站着不动的玄骥一眼,挑衅的以眼神告诉他:哈哈!连你的额娘都站在我这边,这就足以证明你为人失败的事实。 既然他做人如此失败,就别怪她落井下石,干脆再把他抹得更黑,“福晋您不知道,您生的那个儿子说有多恶劣就有多恶劣,简直就是恩将仇报之徒。也不想想我一心为你们豫亲王府,想的就是如何帮他飞黄腾达,可他待我不只不堪,甚至多加欺凌,当真可恼可恨!”本是作戏的成分较多,可裴兰越说就越停不下来。 想起客栈房间中他对她的轻佻,她更是气得咬牙切齿,干脆一古脑儿把心里的愤恨全向福晋说个清楚明白,“还有,他性情极为怪异,对我言语不当不说,甚至把我压在床上,意图轻狎,害得我不得不疑心他是否有断袖之癖。” 轻狎?断袖之癖?福晋听了还真不知应该如何回应才好。 她自己生的孩子,也只有她这个做母亲的最清楚。 玄骥个性虽然桀骜难驯,可性向绝对正常,要不也不可能老有一些女人几乎踏平他家门槛;举止方面有时虽会大胆失当了些,但再如何也不可能对一个男人伸出魔掌才是。这点,福晋可自信得很。 那现在问题到底出在哪里?她又该如何反应才好? 正当福晋被裴兰的话惊得不知所措之际,一旁的玄骥看了还真感到好笑。他心忖:这女人还真是敢啊!竟然在他额娘面前搬弄他的是非,果真不智。 玄骥并非无情,对自己额娘的关怀之情也能感受,只是他了解福晋性子向来夸张,所以他才懒得回应,就怕一回应会换来个没完没了的场面。 谁知竟给了那女人可乘之机! 好啊!既然她敢当着他的面对他不仁,那就别怪他出手不留情面。 猿臂一伸,玄骥就着裴兰的肩膀一揽,直接将她搂向自己怀中,光明正大的在自己额娘面前做起她所谓的轻狎之举。 “额娘,裴兰所说的就是这个样子。”抱她不够,玄骥更是大胆的往她颈项一钻,深嗅一口属于她身上的味道后,接着摆出一脸无辜的表情开口道:“这样的举止算是不当吗?若真要算是的话,也只能怪她身上怀有异香,让孩儿忍不住多闻几口。额娘若是不信,大可亲自闻闻看。”说完,他大手一推,把裴兰推向福晋面前,张着一双看好戏的大眼睛,等着看她如何应付。 这下两个女人都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福晋心忖:自己的孩子这举止确实失当,可听他说裴兰身上怀有异香,这可是真? 女人身上带有香味算是正常,可他一个堂堂男子汉,若有的话,还真的说不过去。 这也就难怪骥儿会心生好奇,做出不当之举了;连她这个老人家都跃跃欲试,满心好奇的想亲自上前闻闻裴兰身上的香味呢! 左瞧右看,一个是邪佞的等着看她出糗,另一个则是一脸的好奇,看那表情还真想闻上一闻的模样,她若再不逃的话,岂不真要羊入虎口。“我……呃……累了,先进去休息,有话待会儿再聊,待会儿再聊。”说完,裴兰当即落荒而逃,身后追着她跑的是玄骥可怕的笑声。 “哈哈哈!”看她夹着尾巴逃跑的狼狈模样,玄骥快意的大笑,还差点笑岔了气。 搞不清楚状况的福晋,只能张着一双盈满疑惑的眸子瞅着那笑得不可自制的好儿子,再瞧瞧那逃去无踪的裴兰。 “好了!不准再笑,现在好好给额娘解释清楚,你与他之间到底发生了何事?”福晋虽然不明就里,可也看得出自己的孩子实在笑得太过分,也难怪裴兰那孩子会逃得如此狼狈。 “没什么。”在问题还未解决之前,玄骥不打算把真相说出,“孩儿不过是跟裴兰闹着玩而已,额娘尽管宽心,不用过于在意。”收歛满腔的笑意,此时他脑中想的是怎么逼出那女人的原形。 玄骥想他自己的事情,福晋心里也忙着盘算。 裴兰那孩子皮肤虽黑了点,可五官长相倒也端正,虽是平民出身,却有一身赚钱的好本事,如果……“骥儿,你想额娘若作主把你妹子许配给裴兰的话,她可能接受吗?” “什么!?”两个女人成亲,这怎么行得通,这岂不闹了个天大的笑话!玄骥说什么也不赞同,“不成,不成。” “为什么不成?”把自己的女儿许配给裴兰,这念头已深植在福晋心中,向来惯于当家作主的她,可不容许自己的孩子坏事,“你若不给额娘说出个明确的理由,我是绝对不肯罢休的。” 问他理由,已经算是福晋最大的让步,要不是顾虑玄骥的性子不像王爷那般怯懦,她大可不管他的意见,独自作主。 “理由?”理由就是裴兰也是个女人。 玄骥心里清楚,却有口难言,感觉真是无奈。今天就算他不出面反对,裴兰也断然不可能会同意这个安排。 等等!这窘境是裴兰自己招惹来的,他为何要在此为她费心拒绝呢? 再想想,这情况对他也非不利,也许还能顺水推舟,逼出她真实的身分也说不定,“好!孩儿不反对就是。”以额娘向来铁腕的作风,也不容许他有反对的意见,“只要额娘能说服得了裴兰,妹子又肯答应下嫁,能结秦晋之好,孩儿保证乐观其成。” “这事还需要你来操心吗?”福晋可是当自己所生的这对儿女为心头肉、手中宝,今日若不是看裴兰这孩子的人品还算不错,要她就这么把自己的女儿嫁出去,她还真是不舍又心疼呢! 想到此,福晋又异想天开的想着,倘若裴兰那孩子家里兄弟甚多,是否可以说服他入赘豫亲王府? 豫亲王虽无权又无势,可再怎么说自己的女儿也算是个格格的身分,要求裴兰入赘,当也不算过分才是。 嗯!越想,福晋就益发觉得自己的想法可行。 好!就这么决定,等跟王爷通知一声后,她便着手探探裴兰的口风,相信他也是个识抬举的聪明人,应该不会辜负自己的这番好意才是。 同样是用膳时间,这顿饭裴兰可说是吃得难以下咽,就恨不得能赶紧结束这场饭局。 不知怎地,她总感觉福晋与王爷看她的眼神实在太过怪异,再看看玄骥瞅着她的眼神,更是让她莫名的心惊胆跳,差点坐不稳椅子。 “裴兰,吃啊!客气什么。来,这腌肉的味道极好,你来尝尝。” 福晋热情的招呼她,态度更是热络得不像话,害裴兰差点咽不下嘴里那口白饭,只得安静的承受福晋的热情。 眼神一使,福晋暗中催促王爷开口,可那性子向来怯懦的王爷,只安静的摇了摇头,再把催促的眼神送回福晋身上,意思就是说:要女婿,请自个儿来,他是没那个脸主动向人开口的。 哼!真是没用! 看自家王爷如此没用,福晋也只好厚着脸皮,跟着开口问:“裴兰家中可有兄弟?” “有。”这问题安全,裴兰赶紧开口回答。 福晋听了,笑得可开心了,“府上兄弟有几人呢?” 几人啊!一时之间裴兰也算不清楚,只得含糊的胡诌个数字出来,“该是十几个有吧!” 哇!好大的家族啊!“难道你父亲妻妾众多吗?”若不是这个理由,一个女人要生出这么多孩子,还真是困难呢! “是很多。”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这该算是很多很多了吧! 很多!这下子婚事可得重新考虑才行。“那裴兰将来若是成亲,是否也想像你阿玛一样,娶很多妻妾来服侍你?”福晋再怎么老胡涂也不可能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一个性好渔色的男人。上梁不正下梁歪,这点可得先防着。 “不!”断然否决,裴兰是一脸的愤恨。她一生最恨的就是男人朝三暮四,更恨有了新人忘了旧人的无情汉,“这辈子若真要裴兰成亲,我只属意一人,同样的也要求他如此待我。” 这话福晋听了是一脸胡涂,玄骥则是一脸深思,眼神更加专注,直盯着裴兰硬是不肯移开。 原来这女人要求的是一生不变的专情,这对他来说可是个难题。 想她平民身分,他若真要娶她进门,顶多也是让她占个侧福晋的地位而已。 若要求他一生对她专情,他做不做得到尚在其次,阿玛额娘那关就不是那么好过了;这点可得多费些心思,以防将来家人失和。玄骥兀自在心里思量。 不知事情真相的福晋,虽听得胡涂,倒也不以为意,“自古只有男子三妻四妾,可不容许女人怀有二心,你这层顾虑算是多余的。”跟着就是今晚最重要的主题,“呃……福晋看你是越看越喜欢,所以……想把自己的女儿许配给你,不知你意下如何?” 轰然一声,如青天霹雳般的一句话,硬生生的把裴兰震得头晕目眩不说,还惹来满心的慌乱,“不成的,不成的,这万万使不得啊!”两个女人若真成了亲,天下岂不大乱! “为何不成?难道你看不起咱们豫亲王府吗?”提亲不成的福晋,顿感脸上无光,说出口的话难免刻薄了些。 “不是的,不是这个理由,而是……”而是什么?快想啊! 裴兰心急如焚,一颗脑袋胀得比平时还要大上一倍,就急着想出一个能拒绝又不会得罪人的藉口。 无奈偏偏脑袋就是发挥不了平时的机智,逼得她只得无助的把目光调向一旁的玄骥,无声的求他伸出援手。 要他帮忙?可以,可这就算她欠他一次,往后若有需要,她得先还他这份人情才成。 玄骥同样用眼神回她的话,意在为自己的将来铺路。 交易谈妥,你赶快帮我这一把啊! 束手无策的窘境,让裴兰只得随玄骥予取予求,哪还有那个心思多管往后会面对什么样的情况。 交易既然谈妥,玄骥理所当然的开口道:“额娘,请暂且息怒,孩儿相信裴兰并非看不起咱们豫亲王府。”话落,他目光一调,强逼裴兰点头同意后,才续道:“婚姻大事,岂可儿戏,您老人家总得给裴兰一些考虑的时间,这样穷追猛打,只会把她给吓跑的;况且,裴兰又不曾见过玉妹,这点恐怕您老人家也没想到吧!” “对啊!”经儿子这一提,福晋方才想到这最重要的一环,“哎呀!我这老胡涂,一心只急着要裴兰这乘龙快婿,倒把最重要的一环给遗忘了!” “是啊,是啊。”呵呵,总算惊险的度过一关,裴兰可真是冷汗涔涔啊! “好!就这么决定,今日起我就交代自己的女儿多出来跟你见见面,让你们小俩口多说说话,等过一段时日后,再来讨论这件婚事。” 天啊!地啊!听福晋之言,她老人家似乎依旧不放弃逼她成亲,这下子裴兰可真要伤透脑筋了。 怎么办?怎么办?目光再次一瞟,又瞟回那满脸恶意的玄骥身上,谁知他这次竟袖手旁观,兀自埋头吃他的饭。 呜,谁来救救她啦!裴兰在心里呼天抢地,大叹自己命运多舛,才会面临这种哭笑不得的窘境。 反观玄骥,他心里可得意得很,只因事情的进展正合乎他的期望。 如今他只要放任额娘去逼迫她,再私下跟玉妹套好计划,还怕他的心愿无法达成吗? 玄骥想得得意,殊不知事情的变往往出乎人的意料之外,还会逼得他措手不及呢! 第七章 眼前这幕还真是场天大的闹剧啊!可偏偏她却无力阻止这场闹剧的发生与延续。 在福晋的强拖硬拉下,裴兰逼不得已只得随她老人家走一趟玉格格所居的绣阁,会会福晋口中所谓的佳偶良伴。 平心而论,初见玉格格那眼,裴兰心里确实对玉格格惊艳不已。 豫亲王府的玉格格当真长得花容月貌、仪态万千,她秀丽而娴淑,当是每个男人心目中贤妻的最佳典范。 倘若今日的裴兰是个货真价实的七尺之躯,定无二话,直接拜倒在玉格格的石榴裙下。 无奈她不是个男人,所以面对这飞来的艳福,只有满心的焦虑,却无福消受这别人想求也求不到的美人恩。 她虽不是什么英雄好汉,可面对眼前的佳人也难免气短。 拧着眉,裴兰满脸无奈的听着身旁的福晋为她所说的种种好话。 什么商场上叱 风云的英雄人物,还说她裴兰是个行侠仗义、乐于助人的善心人士,更是个风度翩翩的美少年。 “没错!他这小子皮肤是黑了点,可五官长相倒也端正,双目更是炯炯有神,眉宇之间隐约有一股少有的英气——” 话听到此,裴兰实在再也听不下去了,只得开口打断福晋对自己的种种吹捧, “福晋真是太看得起裴兰了,其实裴兰并不像福晋所说的那么好,真的。” 说商场上叱 风云也不过是扬州这么一趟,能成功的主因除了拜四哥所赐之外,再来就是极佳的运气。 行侠仗义、乐于助人的背后也是为了自己的终身大事而做的善举,只因她与玄骥之间有牢不可分的联系。 至于长相就更不用说了,今天她就算长得再俊,也改变不了身为女儿家的事实,所以福晋的好意,裴兰唯一能做的只有心领。 “哈哈,玉儿,你听听,裴兰这话岂不更凸显他是个谦恭有礼的君子吗?” 谦恭有礼的君子?不是啊!听福晋再为自己添个谦恭有礼的雅评,裴兰整个人都快昏过去了。 她万万也没想到福晋竟能把她受之有愧的神情,看成腼腆的矜持,还不忘锦上添花赞上一句。 这算不算越描越黑呢?面对这样的窘境,逼得她只好抿起嘴,不再多说一句,以免再生事端,徒惹人的误会。 裴兰不想说话就能没事吗?才怪! 意志坚定的福晋可不是个能让人轻易打发的老人家,她在自己女儿面前拼命吹捧裴兰的优点之后,跟着还不忘反过来在裴兰面前大肆夸耀自己女儿的贤慧,“我这女儿长得如花似玉不说,琴棋书画更是样样精通,三从四德样样兼具,端庄贤淑不落人后,仪态高雅无人能及,这样好的对象,就是打着灯笼也没处找。所以我说裴兰啊!你若错过了我这女儿,可会遗憾终生喔!” 这……这实在太荒唐可笑了吧!哪有人求亲是这样的求法。 又哪有哪个女儿家的父母如福晋这般,直来直往、咄咄逼人、气势强硬,一点也不给人考虑的余地。 这下要裴兰如何应付才好? 说好,是万万不可能之事;说不好,又怕得罪眼前这位老人家,当真棘手啊! 玄玉心里对这名唤裴兰的年轻人也无好恶,第一次见面只有矜持与羞涩,还有对他的好奇;心里怀疑,心忖:这人真有额娘所说的那么好吗? 压抑不下心里的好奇,玄玉偷偷地抬眼往他一睨。 这一眼,方才让她发现眼前的裴兰竟是满脸的无奈与苦恼。 看他这般的无奈与苦恼,玄玉不得不怀疑,难道他对自己根本无意,只是不好推拒额娘的盛情罢了? 既然无意,又为何要答应额娘来与她见面呢?玄玉不由得对裴兰心生几分怨懑,当下也赌了气,抿起嘴来懒得开口说话。 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福晋看两个年轻人兀自低头不语,真恨不得能一棒敲醒裴兰这愣小子,就恨他的不中用。 女儿家羞赧不好意思开口,乃人之常情;他身为一个堂堂男子汉,怎也跟女人一个样,真是!“裴兰,初次见面,你都没话要对我家玉儿说吗?”呵呵,再不说话,可别怪我不留情面,当场给你难堪。 这简直是赶鸭子上架嘛! 裴兰面对福晋言语上的明示以及眼神的胁迫,不想开口也不行,只好呐呐低语:“玉格格好,初次会面,裴兰在此向你问安。” “裴公子,你也好。”这种虚伪的问候,让玄玉心里充满了不屑,可在额娘面前,她也不好不回应,只是回应的语气冷了些,表情淡漠了点。 问候完后,场面又是一片冷清,两个年轻人又不说话,迳自低头。 福晋看了,只得再用脚踢踢裴兰的腿,用眼神暗示他继续下去。 “呃……”该说什么?又能说些什么?裴兰头疼的想着,想了好久才终于想到,“对了!裴兰临时想到尚有要事在身,先行一步,改日再来叨扰,告辞。”告辞两个字一说完,裴兰完全不给福晋有反应的机会,直接拔腿就逃。 “裴兰,裴兰,你这小子给我回来!该死!”福晋看裴兰就这么逃离,顿感脸上无光,也没空理会自己的女儿,提着裙摆匆匆忙忙地追了出去。 眼见裴兰与自己额娘所演的这场闹剧,玄玉可真被闹得胡涂了。 她实在搞不懂他们到底在做什么,摇摇头,她招来侍女正欲回房之际,一个男人突然出现在她眼前,仔细一瞧,原来是她大哥,也就是玄骥贝勒本人。 玄骥的突然来访,已经够让玄玉讶异了,再听大哥所言后,玄玉更是不敢置信。 “什么!?你说那个裴兰是个女人!”这怎么可能!玄玉实在无法相信。 她脸黑如炭、双目炯炯有神,眉宇间的那股英气更非一个女人所有;可大哥的话又不容她置疑,玄玉在信与不信之间踌躇不定。 “好妹子,我们兄妹两人平时虽少有联系,可大哥的为人你该晓得才是,我玄骥贝勒可能说谎,把一个堂堂男子诬指为女裙钗吗?” 玄玉看他一副言之凿凿的模样,只得信了他的话,只是……“就算裴兰真是个女人又如何?反正这压根儿不干我的事,我何必管她是个女人还是个男人?” 两人初次见面,若说玄玉已对裴兰动心,实在太过夸张。 不过,好感与好奇倒有几分,尤其在知道她是个女子后,她更是羡慕她一个女儿家竟也能跟男子一般在外闯荡,不受拘束。 欣羡之余,玄玉心里也滋生出想与这般的奇女子结为金兰之交的念头。 “好妹子,倘若大哥有一事相托,不知你是否愿意挺身相助?” “嗄?”大哥竟然会向她这个妹子求助,这种事可不曾有。“妹子方才是否把大哥的话给听错了?你……当真需要我的援助?”震撼过后,玄玉还是不怎么肯定。 “没错!”为了裴兰,玄骥不忌讳在自己家人面前低头。 “大哥都已经开口了,做妹子的我哪有说不的道理?有何需要效劳之处,尽管直言就是。” 于焉,兄妹间展开一场密谈,谈得净是怎么把人逼入绝境的诡计。 就在同一时刻,裴兰好不容易躲过福晋的追踪,可心里却依旧毛毛的,颇有风雨欲来之兆,害得她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全身冰凉不堪。 这……这莫非是个凶兆? 福晋的逼迫、玉格格有意无意的表态,在在给裴兰极大的压力。 辛苦的忍受几日后,她终于忍无可忍,只得找上玄骥本人,要他好好安抚自己的家人,替她婉拒福晋的美意与他妹子的错爱。 “很抱歉,这点忙我可帮不上。”玄骥一句话就拒绝了她,真是半点人情也不讲。 笑话!这一切可是他精心策划的计谋,他怎可能会出面干涉,破坏自己苦心设下的巧计呢?这岂不是自相矛盾! “你骗谁啊!她们可全都是你至亲的家人,当今世上除了你,还有谁能帮我这个忙?”不肯放弃这最后希望的裴兰,说什么也不容玄骥有说不的权利,“你好歹看在我为你家所做的一切帮我这次,好吗?”挟恩求报虽是小人行径,可此时的她也顾虑不了那么多。 只要能让她从这场可笑的闹剧中脱困而出,就算再卑劣的手段她也不惜一用。 “没错,你对玄骥确实有再造之恩,这点我无法反驳。”单就扬州一趟的获利,就让豫亲王府上下生活改善许多,这点任是谁也无话可说,“可恩情是恩情,儿女私情则是儿女私情,这完全是两回事,怎可相提并论?况且舍妹对你有意,我这个做哥哥的怎可坏了自己妹子的姻缘?这种事再怎么说,任何人,包括你在内都是做不出来的,你说是不是?” “你这头驴子,怎么老是说不听呢!告诉你,我若真答应娶了你的妹子,只会误她终身而已,懂了吧?我实在有不能娶妻的理由。”心急如焚的裴兰,开始有些口不择言的迹象,差点就泄漏了她的真实身分。 哈哈!兜了一大圈,玄骥眼看就要逼出她的底细,立刻进一步逼迫她,“好,今天倘若你能说出个实实在在、合情合理的道理出来,不要说我,就是我额娘,我相信她也不会逼你才是。” “理由就是……”我是个女人。 这句话就这么含在裴兰口中,差点脱口而出;可当她看清楚玄骥脸上的神情时,心口不由得一悸。 他知道了!他肯定知道了! 这事实,在扬州客栈里她就已经略有所觉,只是故意忽视罢了。 今日看他一脸等着她吐露实情的戏谑神情,她更是笃定他一定知道她是个女儿家的事实。 好啊!原来这男人从头到尾就等着看她的好戏! 他根本就不是无力帮她,而是不愿帮她,就为了看她出糗,等她自掀底牌的时候。 试问,性情倨傲的裴兰怎可能如他所愿,“好!既然你不愿意帮我,我也不再求你,我们就等着看这场戏如何落幕吧,哼!”冷嗤一声,裴兰当即悻悻然拂袖而去。 玄骥也不想追上了,就这么沉默的目送她离去的背影,甚至是无奈的喃喃自语:“唉!这女人还真是倔强啊!事情都已经到了这个节骨眼,她还是不肯低头,当真让人头疼不已。” 裴兰坚持不肯吐实,玄骥就什么也不能做,只因他了解裴兰性烈如火的脾气,就算用逼的,也无法让她妥协,只会适得其反,让她做得更绝。 面对这样的她,玄骥唯一能做的就只有一个等字了。 只是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就是。 面对福晋的逼婚,裴兰大可一走了之,可她为何迟迟不肯离开豫亲王府? 不是她不想走,更不是她心存眷恋,而是她执着于自己最初的目标;就因目标还未达成,她才不甘心就此放弃。 半途而废非她的行事作风,况且这事还攸关她自己的婚姻大事,岂能儿戏? 再说,她这次出宫可不同往昔,这趟是她与皇阿玛两方的条件交换。 其交换条件为……——只要让她亲自出宫,验证玄骥贝勒这人确实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对象,她就二话不说,立即披上嫁裳,下嫁与瓜尔佳氏,绝不食言。 因此,她才勉强忍耐眼前这可笑、尴尬、困窘又孤立无援的情况。 花园里和风徐徐、鸟啼虫鸣、百花争妍,四周又无人打扰,一对看似绝配的璧人,在此良景互诉情衷,怎么看都算是一幅绝美又充满诗意的画境。 可实际上的情况却是莺燕相伴,不能成双亦不可成对之滑稽窘境。 裴兰眼中净是无奈,直瞅着眼前的美娇娘,看她温柔似水、貌美如花、端庄娴雅,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儿。 这样的女人该是天下男子竞相追逐的贤妻典范,无奈她裴兰就是无福消受,只能与她两两相望、默默无言。 “唉!”忍不住,裴兰低叹了口气。 “裴公子感到无趣吗?玉儿知道自己不善言词、不懂得讨人欢喜,所以才会委屈了裴公子。” “不,不。”这真是天大的误会啊!裴兰怎么也想不到自己随便叹口气,也会招来无端的麻烦,为免伤了美人脆弱的心,她赶紧开口解释:“裴兰绝非嫌弃格格无趣,只是心里牵挂家务,难免喟叹。” “裴公子心里有何困惑,不妨直言,玉儿虽不善辞令,却是个好听众,只要你不嫌弃,玉儿衷心希望能为你分忧解劳,并替你守口如瓶。”玄玉话说得贴心,实则一双水眸中净盈满诡谲兴奋的神采。 她心里打着如意算盘,认为裴兰终于忍受不住,想对她说出真相了。 快!赶快说,我正等着听呢! 玄玉所做的一切,就为了不辜负好哥哥所托之事。 这也是她与哥哥那日达成的共识,因此她才会对裴兰百般求好、百般温驯,意在逼出她的秘密。 “我……”裴兰差点把所有真相全盘道出,可想想这屋子里净是同一家人,所谓胳臂是往里头弯,怎么也轮不到她这个外人,细忖之后又觉得不妥,真相含在嘴里又被她给吞了下肚,改开口道︰“其实也没什么,只是出门已久,想家想得紧些罢了。” “就如此而已?”玄玉心里失望极了,眼看她一脸明明就要吐实之状,怎会又被她给逃过了呢? 看来大哥所托之事,注定要好事多磨,还有得等了! “是的。”有话要说却不能说可真是一件痛苦的事,裴兰几乎要忍受不住,想想这样耗下去也不是办法,还是赶紧脱身要紧,“呃……格格若没事的话,裴兰想先行告退,我们改日再聊。”话落,她也不管玄玉同意与否,直接夹着尾巴就逃,还真有几分狼狈。 裴兰前脚才刚离去,玄骥后脚随即出现,兄妹两人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又错失了一次良机,心中直叹可惜。 “大哥,我看你这计策不妥,小妹我都已经使尽浑身解数,还是帮不上忙,你看是否要换个方法试试?” 想那裴兰心思细密不说,性子更是谨慎,一张嘴紧得跟蚌壳一般,教她怎么套也套不出她心底的真话,这令玄玉对她不得不另眼相看。 同是女人,她对她还真有几分惺惺相惜之情。 若站在朋友的立场,她铁定站在裴兰这方。 可自家的哥哥好不容易才看上这么一个才德兼备的女子,她就算再怎么欣赏她,也断然不可能为她而不顾自己的兄长吧!更何况这事还攸关玄骥的终身幸福。 “唉!”玄骥摇头苦叹,想起这些日子以来,他与妹子两人能做的都已经做尽,却功亏一篑,毫无所获,心里还真有几分颓丧,“眼前我实在想不出什么好法子,除非亲手褪去她身上的衣服,当面证实,逼她无从抵赖。可……这是最后绝招,也是下下策,万不得已我实在不敢轻易尝试。”就怕这一试,佳人从此销声匿迹,他就算有天大的本领,也无从找起。 “褪衣证实”这四个字,让玄玉乍然心生一计,“大哥,不妨试试用酒。” “酒?”玄骥微眯起一双锐眼,就等着自己的妹子说个明白。 “古人有云『酒后吐真言』,只要大哥能把裴兰灌醉,小妹相信接着下来的事,聪明如你,定然不用人教才是。” 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啊! 酒,他怎会没想到这一招呢? 玄骥心怀万分感激的拉起妹子的一双柔荑,“谢谢,大哥这事若成,其中功劳最大的就属你了。” “大哥这谢未免言之过早,还是等你真成了亲,再来说谢也不迟啊!”在事情未成定局之前,玄玉不想让自己的哥哥抱有太大的期望,就怕他期望越高,往后事情若不顺遂,失望也就越大。 “不!”这不字玄骥说得断然,更说得一脸坚决,“这次我说什么也得成功不可,要不岂不辜负小妹献计的一番美意?” “好!有志气,这才是我的好哥哥。”看大哥如此笃定的神情,玄玉也不免受其影响,有了满腔的信心,“小妹就先在此祝你马到成功、顺遂心意,真把裴兰给娶进门来。” “谢谢。” 一席话,兄妹两人再次联手,意图把裴兰逼入退无可退之境。 第八章 秉烛夜读是裴兰的生活习惯之一,纵然出门在外,她这自小养成的习惯依旧改不了。 豫亲王府中的藏书虽不如皇宫里来得多,却也不算少,跟王爷开口借几本书,裴兰便畅游于书中世界,孜孜不倦。 就在她沉浸于书中世界时,门板上突然传来几声轻敲。 “是谁?”这么晚了,还有人来打扰她的安宁,裴兰难免口气差了些。 “是我,玄骥。”手上拿着一壶上等醇酒,玄骥依计出现在裴兰房前,就等着她前来开门。 “晚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谈也不迟。”对他,裴兰总有几分戒心。 就因防他甚紧,所以她聪明的不打算开门迎客。 门外的玄骥才刚出师就遇挫折,他说什么也不肯放弃。 看她执意不肯开门,他干脆肆无忌惮的扯着喉咙大叫:“开门!若不开门,就别怪我硬闯。”威胁的话才刚说完,他当即伸脚猛踹房门,那声音在夜晚寂静的时刻听来更是让人心骇。 可恶!为什么这男人总是那么霸道,害得她总是招架不住。 逼不得已,裴兰只得心不甘、情不愿的上前把门打开;看他就要闯入自己的房间,她纤弱的身子一挺,挡在门口硬是不肯放行,“有事快说,没事滚蛋,少来烦我。” “喔!你口出秽言,有辱斯文。”月色下的她,皮肤虽黑了点,可那双满是怒火的水眸却分外晶亮可爱,让玄骥忍不住想招惹她,就爱看那闪烁晶光的神采。 “你……”别气,别气,跟这种人生气只会侮辱了自己的人格。 裴兰勉强顺了口气,方才压下心头的火气,“深夜造访,敢问兄台有何赐教?”他若要斯文,她给就是,何必与他硬拗。 “咬文嚼字,故作斯文,这可一点也不像你裴兰的性子。”矢志招惹她发怒的玄骥,好的坏的全有他的理由,就不怕她真躲得掉。 “你可是存心来此寻我晦气?”柳眉聚拢,她眼中的怒火更烈,就恨不得能亲手拆得他全身一根骨头也不剩。 “哇!真可怕,可真让玄骥心惧不已啊!” 瞧他一个劲儿的在她面前装模作样、言语挑衅,也不说个正题出来,不堪其扰的裴兰干脆身子一退,就当着他的面想把房门合上。 看她就要关上门,玄骥赶紧伸脚一挡,“好,好,我道歉就是了,别抛下我啊!”他说得楚楚可怜,就像是只被人丢弃在路旁的野狗一般,惹人心怜,“夜深人静,偏偏我又睡不着,所以才带着一瓶醇酒上门打扰,想找你陪我畅饮聊天,解解闷儿。” “没空。”两个字,裴兰回得毫不犹豫,更无怜悯之心。 “别这样,好歹我们兄弟一场,你总不好看我消沉颓丧吧!”未达目的,玄骥是绝不死心,就算用缠的,也非得把她缠到答应为止。 不该心软,可看他那副可怜的模样,裴兰还是忍不住心软了,沉默的以点头的方式答应了他的要求。 “太好了!”哈哈!好的开始就是成功的一半,眼看胜利在望,玄骥笑得可开心了,也不让裴兰有后悔的机会,猛然伸手攫住她的柳腰,提气一跳,才眨眼的工夫,两个人已安全的置身在豫亲王府的屋檐上。 面对这种居高临下的状况,裴兰忍不住心慌的往下俯瞰,才发觉这地方离地还真是远啊!“要喝酒在底下喝不就得了,为何要把我拎上你家屋顶?” 就为了断绝你所有的退路。 玄骥当然不可能把心里所想的真正理由说出口,只巧妙的寻了个最最荒唐的理由说:“清风明月,堪称得上是良辰美景,我俩不妨就学学唐朝诗人李白那月下畅饮的潇洒。” “哈!只可惜你我之间无人姓李,况且吟诗作对的风雅,裴兰是一窍不通,唯一懂的就是商场上那锱铢必较的小心眼。”小心眼这三个字,裴兰可说得别有用心,意在提醒他,心眼小的人一生最爱记恨。 今夜玄骥能把她陷于上下不得的绝境,改日她若有机会,肯定要让他灰头土脸,让他有冤无处诉,有苦说不得,哼! 唉!这女人怎么总喜欢泼他冷水呢?当真不可爱!可偏偏他就爱她这点不可爱之处。 想想,这算不算自讨苦吃? 玄骥扪心自问,再想想也罢,“算了!唇枪舌战太费脑力,还是喝酒的好。来,闻闻,这可是瓶难得的美酒呢!” 瓶盖应声而开,酒香立即溢满四周,裴兰深嗅一口,心里当即有几分明白。 这种酒寻常人不易喝到,就算家财万贯者也无福品尝,只因这酒实在太浓太烈了些,就算酒量极好之人也难过三杯之量。 玄骥今夜会拿出这种酒邀她品尝,当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他妄想陷害她、蒙骗她,这计划可是失策了。 认识裴兰的人,都知晓她酒量如海,千杯下肚依旧能面不改色,就算是这种极烈的黄酿,也难让她折服。 “好,好酒!”想要喝酒,她裴兰奉陪就是,顺便乘机挫挫他的锐气也好。只手一伸,她豪迈的接过他递上来的醇酒,毫不犹豫一口尝尽,“再来一杯!” 看她牛饮的方式,玄骥真是既心疼又沮丧。心疼的是她这种喝法,对酒来说可算是一种浪费;沮丧的是他看出她酒量甚好的事实。 这下当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一想到自己挫折不断的事实,玄骥难免失神,一时大意,竟把一杯好酒给拿翻了,好巧不巧,刚好倾倒在裴兰的手上。 “啊!对不住、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自觉失礼的玄骥,赶紧伸手握住那只亟欲退缩回去的小手,心急的直想跟她道歉。 “没关系!”裴兰不怕喝酒,却怕酒倒在她身上,当即一把甩开他的大手,快速收回自己的手,一脸的惊惶失措。 天啊!这情况可非在她的意料之中,碰上这意料之外的事,她是越想掩饰,就越容易让人起疑。 玄骥本还不觉得有什么,可她的脸色实在太过奇怪,让他不由得好奇的摊开自己的手掌往月下一瞧—— “这……这是怎么一回事?”搓搓手掌,他不敢置信的瞧着自己掌上的黑色颜料。这到底从何而来? 这黝黑的颜色,看来就像是裴兰脸上的肤色。 难道说……因为心里的怀疑,玄骥也不管裴兰意愿如何,直截了当的一把压在她身上,也不管她挣扎得如何剧烈,拿起酒壶就往她那张黝黑的脸庞直泼。 “不要!放开我,放开我……”深夜里,裴兰不顾一切的尖声大叫,还拳打脚踢,唯一想的就是甩开他的桎梏;螓首乱摇,拼命躲的就是倾倒下来的琼浆玉酿,妄想做最后的挣扎。 无奈所有的秘密皆在这皎洁的月色下曝了光,浪费将近一瓶的好酒,换得一张艳丽无双的姿容,这笔交易怎么算都划算。 她貌比西施更甚,肤白若瓷、细嫩如脂,如粉雕玉琢一般忒是撩人,让玄骥看得不禁傻眼,心怦怦然不饮也醉。 “看够了吧!看够了就放开我,不要压在我身上,走开!”底子被掀的窘况,让裴兰心恨不已,看他如痴如醉的神情,更是让她怒上三分,只恨这男人也跟世人有相同鄙见,以貌取人最不可取。 裴兰不出声,玄骥还真忘了她所有的欺骗;这下她出了声,才提醒了他被骗的事实。 “不起来,我就是不起来。”玄骥霸道的宣言,还不忘加重力道,把躺在他身下的她压得更紧,“你可知,你骗得我好苦。不只性别是假,连容貌也假,若不是今夜的巧合,我当真要被你骗上一辈子的时间。” “哈!我骗你?这话可冤枉我了。”裴兰就是死也不肯承认自己骗他,“我一切伪装不过是为了在外行走方便,这哪算得上欺骗之举?反观你……”说到他,她心中可愤恨难平,“不守言诺也就罢了,还执意拆穿我一切伪装,这算什么?”忘恩负义、不守信用的小人! “不管。”蛮横霸道的宣言,玄骥完全无视她那双怒眼的鞭笞,更狂妄的宣告:“我不管我们当初约定的是什么,我只知道这辈子我是非得到你不可。”就像在证实他的决心一般,头一低,他就想侵占那两片红嫩如火的樱唇。 “不要!”纤手一挡,裴兰说什么也不肯让他越雷池一步,“你若敢对我轻薄妄举,就别怪我也学起你的食言而肥!” 玄骥可以强逼,论力道如她这般瘦弱的女子,怎比得上他这么一个孔武有力的男子,可他就是不敢,只因他怕她真从自己眼前消失,到时要他去哪里找人? “好,我答应你收歛行止,不强逼你就是。”话落,玄骥当真爽快的从她身上爬起,还她自由之身。 这是妥协,可这妥协并非永远。 只要他不肯死心,玄骥相信假以时日,定能从她口中套出她真正的身分,到时就算她身怀上天入海之绝技,也难翻出他的五指山。 身子虽然已经恢复自由,可人还在人家的屋檐上,裴兰就算想逃也逃不得,只好转身寻那罪魁祸首之人负责,“你送我上来,还不快快送我下去吗?” “不行,现在的我已经醉醺醺,使不上力,无法送你下去。”玄骥真的是醉了,醉在她那张美丽的容颜下,瞠目傻望。 “醉?”这理由可荒唐了,“从头到尾,你不过喝上一杯就能醉得使不上力,你真把我看成三岁孩童一般好欺负不成?”她不笨,所以不信。 “色不迷人人自迷,酒不醉人人自醉,我是醉在你这张绝色的姿容上,看着你,我就算不饮也熏然啊!” 轻狂的言词,让人听来分外惊心,他那双炯炯有神的利眸更把裴兰盯得手足无措,只能用怒火来掩饰自己浑身的不自在,“啐!满口荒唐,听了就知不是个良善之辈。”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在你面前,我是绝对做不得一个好人,要不就真的要被你给吃定了。”一说到吃字,玄骥心里恶念再起,言词更是煽情露骨,“不过……你若真想把我给吃了,我保证一定乖乖的躺在床上,任你啃咬,如何?想不想啊?” 这男人简直不知羞耻为何物,当真可恨!裴兰自认脸皮不像他如此厚,更清楚的知道话说得越多,只会换来更多的难堪,索性抿起嘴来不吐半语,这一来他可就没辙了吧! 不想说话?玄骥可能让她如意吗?才怪!他心里还有很多疑惑需要她一一解答呢! “你皮肤上的伪装,可是需要酒来清洗?” “哼!”冷嗤一声,裴兰冷眼一瞟,打定不开口就是不开口的坚决主意。 “不回答?”呵呵!这下子他可有个名正言顺的理由偷香了,“不说话,可就浪费了你这张樱桃小口了,不过……也无妨,顶多我委屈一点,吃了它算。”说着,玄骥当真把身子往她一倾,状似要吃她一般。 “不要!”看他这般逼人,裴兰更是气愤,不想屈服却又怕他当真对她使坏,只得百般不愿的开口回答:“是的。” “哦,那这颜料从何而来?” “毛叔。”华铁毛当了将近一辈子的商人,不只阅历丰富、见识更广,任何奇特的东西,对他来说都算稀松平常。 裴兰能遇上他,也算是幸运,从他身上,她不只习得不少书本外的知识,甚至连身上的颜料,以及那日在崇府所撒的迷药,都是由他提供,以防身之用。 夜的寂静,能让人心逐渐平静,屋檐上的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玄骥想知道的,能说的裴兰全说出来,不能说的她干脆以“不知道”或“无可奉告”两个答案相抵,玄骥因忌惮她先前的威胁,倒也配合不得寸进尺。 这一来,两人相处的气氛还算颇为融洽。 直到半夜时分,裴兰体力再也不胜负荷,疲倦的睡倒在玄骥怀中,他方才露齿一笑,瞅着她那张沉睡的容颜。 同样的一个女人,竟有如此多变的容貌。睿智时,犀利逼人;愉快时,笑得跟个孩子一般无邪;不言不语时,这张美丽的容颜让人看了更惊为天人;怒气冲天之时,让她更加光彩夺目。 她像个谜一般,有层层不同的外衣包裹着,一层比一层还让人惊叹,这让玄骥对她的爱慕更深。 这辈子他只求拥有这似谜一般的女人就已足够,哪还敢再妄想什么三妻四妾呢? 之前,他为她的才情倾倒,愿娶她为妻;今日见着了她真实的容貌后,玄骥更是不可能放手。 在玄骥的强势安排下,裴兰只得顶着一张真实无伪的姿容出来见所有豫亲王府的人。 那窈窕的体态,纵然身着男装,也无法遮掩住她一身玲珑纤细的曲线。 白皙若瓷的玉容,更是让所有在场之人惊艳不已,好一个美娇娘啊! 福晋看得眼睛都快翻白了,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竟还会把一个美人当成男人来看,更荒唐的想把自己的女儿许给她为妻,当真是老胡涂了! “裴兰……呃……你这名字,总该是真的吧?”连性别都能瞒的女子,福晋实在无法不怀疑她的姓名。 “裴兰的确是我真正的名字。”对福晋这有趣的老人家,裴兰就是无法恶言相向,也就因此,她先前才会落入那进退不得的窘境。 “呵呵,好,真是好,裴兰这名字可取的好啊!人长得美,名字更是美,真是合乎你的外表。不过……”话说到此,福晋忍不住有满腔的怨言要发,“你这女娃儿可骗得我们一家子好苦呢!” “请福晋原谅,裴兰所作所为全是为了在外行走方便,绝不是存心欺骗您与王爷两人。”裴兰确实心中有愧,可其中的对象绝对不包含玄骥在内。 至于玄玉,等会儿她会亲自过去跟她解释清楚的。 “不怪你,不怪你,相反的,我可佩服你佩服得五体投地,想你一个女儿家不只能力了得,胆子也大,净做些不让须眉之事,真是出人意表啊!”裴兰是个男人时,福晋对她就有偏爱之心,现在知晓她是个女儿家,她更是喜欢得紧,就恨不得自己膝下也有如她这般可爱的女儿。 玄骥在旁看自己的额娘与裴兰相谈甚欢的模样,当即聪明的把握机会,欺向裴兰身边,拥着她对自己的额娘说:“额娘,我想娶裴兰进门。” 一句话,震得在场所有人瞠目结舌,怔忡着不知该如何反应。 裴兰心中更为他的大胆与厚颜气愤不已,真恨不得手上有一把刀,当场砍了他省事。 “好啊!”震撼过后,福晋首先恢复过来,一开口就是一声赞同,“你这小子倒也长眼,知道要巴上这样的奇女子不放,好!额娘举双手赞同。” 向来习惯不出声的王爷,也忍不住赞上一句:“阿玛也赞成裴兰入我家大门。” “哈哈哈,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们一定都会赞同的。”玄骥说得欢喜,更是满意,还一脸的得意,“裴兰,这下子你可没话说了吧!” 裴兰都还来不及回话,那向来作风强硬、说风就是风的福晋抢着替她说:“哎呀!你这孩子也真傻,裴兰肯来帮你,就已经证明她对你是有心的,要不她这番苦心所为何来,对吧!” 福晋的话是对着裴兰而说,可回话的依旧不是她。 “额娘说的是,额娘说的甚是。”事实上,两人当初的约定,也只有玄骥自己一个人心知肚明,可在这欢喜时刻,他也顾不了这许多,一心就急着先把裴兰订下来再说。 母子两人迳自取得共识后,当场就开始讨论嫁娶的种种事宜,完全不给裴兰有发言的机会。 裴兰眼看他们母子热络的模样,又看王爷满脸欣慰的神情,还真有哭笑不得的无力感。 这家子人实在是…… “我想诸位在忙着讨论婚礼事宜之前,是否应该先考虑皇上的赐婚?” 这是最中肯的建言,同时也是一道青天霹雳,当场击得所有人哑口无言,脸色的变化更是精采万分。 王爷一脸愁苦,眼神更是无奈,就这么直勾勾的瞅着自己的好儿子,满心的愧疚,只为自己当初的自作主张。 这门亲事,是他亲口允诺的,说什么也推却不得,况且对方又是皇室的公主,他们有何能耐拒绝? 福晋则是满脸的泄气,她作风虽然强势,可亲家是皇上,未来媳妇又是个公主,就算她再怎么喜欢裴兰,也是无能为力啊! 玄骥则一脸苍白,为了整个瓜尔佳氏,他是该娶公主进门,可他自己的心与感情呢?又该置于何方? 这辈子他早已认定裴兰为自己的妻子,说什么他也不肯放手。 就因不肯放手,所以他不得不厚着脸皮,开口想说些什么—— “你什么也不用说。”裴兰丝毫不给玄骥有开口的机会,直接一句话就断了他所有的痴心妄想,“我说过这辈子绝不与其他女人共同享有一个相公,这主意断难更改。” 一个坚持不肯退步,一个又坚持不肯放手,现下这情况应该怎么解决才好? 这还真是个颇让人头疼的问题啊! 第九章 好不容易,从玄骥紧迫盯人的注视下逃离,裴兰双脚一跨出豫亲王府,就急着往最近的一家酒肆狂奔,只因四哥私下托人带来的讯息。 才入酒肆大门,一脸谄媚的店小二随即上前迎客,正要开口,谁知客人却一句话就把他给摆平了。 “不用招呼,我自己来。”这家客栈是她出宫时与四哥常联系的场所,所以根本不用人来招呼,直接就能找到她所要见的人。 果不其然,四哥的习惯依旧不改,固定的地方固定的酒香,连那喝酒的姿势都是那么令裴兰眼熟。 裴兰大方的选在胤祯面前落座,方才开口道:“四哥,你近来可好?” 胤祯甚是慵懒的把眼一抬,方才看清楚眼前的妹子竟……“你出宫在外,怎以这真面目示人?” “唉!”提到这点,裴兰可有满腹的委屈想说,却又不知该从何开始,“算了!不提此事。我倒有一事想先问四哥你,扬州的事,你可已经搞定?”虽然玄骥说得笃定,可毕竟是自己的家人,裴兰依旧难免为他挂怀。 “哼!一群鼠辈,何足挂齿。”想谋害他,也得有几分能力。 他胤祯虽是皇子出身,可对江湖上的种种也熟悉几分,在他底下为他效劳之人不计其数,只要一道命令下去,那麻烦就可摆平,根本不用他亲自上阵。 “这样小妹也放心了。”听完胤祯的话之后,裴兰才真的放下这件事,跟着再问:“四哥这次出宫找我,所为何事?” 胤祯锐眼一瞟,语气甚是平淡的开口:“这有必要问吗?” 是没必要,裴兰想也知道四哥之所以出面,定然是受皇阿玛旨意而来,“皇阿玛要你代传些什么讯息给我?” “哈哈哈!”胤祯狂肆的大笑,只因琉璃妹子玲珑剔透的巧心,与她交谈可真是愉快之至啊!“皇阿玛要我问你,你都已经出宫那么久了,那件事进行的如何?” “甭提了!”一讲起那件事,裴兰很自然又是一脸的愁苦,“停在原地没啥进展,你说这怎不让人气馁?” 那日,她本以为提起“琉璃公主”四个字之后,豫亲王府一家人也该会对她死心才是,谁知…… 王爷与福晋确实如她所料,不再逼她与玄骥成亲,可偏偏那男人就是不肯放弃,老是巴着她不放。 她走到哪儿,他就跟到哪儿,连睡觉时也执意守在她门外,就怕她偷偷离开。 在这样的紧逼之下,还真差点让她喘不过气来。 今日之所以顺利脱逃而出,还是因为他临时有事,托人看管着她,因此她才得以稍喘一口气,出来与四哥见面。 “其实……这件事的问题还是出在你身上,不是吗?”裴兰与他向来亲近,胤祯当然了解这妹子心里的真正想法。 他不同于皇阿玛一般,执意逼她成婚,也了解她不想成亲的观念从何而来,可现在这种状况,可不容她有说不的权利了。 “四哥这话岂不荒诞可笑,难道你真不能了解我的想法吗?”若是,就真的枉费他们之间深厚的兄妹感情了。 “傻丫头,四哥怎会不了解你呢?不过说实在话,玄骥的人品当真不错,能力也好,你若能嫁给他,也不辱没你琉璃公主的身分才是。” “裴兰要的并不是这些,四哥应当了解才是。权利、富贵、荣华之于我不过是过眼云烟,何必太过在意?我所要的并非皇室所享有的一切,而是真真实实的感情依归,若不是两情相悦的婚姻,我宁愿一生不嫁。”裴兰要的不多,不过是两心相属、恩爱一世的缠绵罢了。 “是吗?”正当胤祯想再开口多劝劝这思想奇特的妹子时,倏忽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 “裴兰,你给我过来!” 喝!听这口气忒是大啊!语气更是狂妄。 当今世上,有谁敢用这种口气命令他的小妹? 胤祯抬眼往那声音的出处一瞧,才发觉原来那头不要命的畜生不是别人,正是他们此时所讨论的对象。 “哼!”谁理你,要我过去,免谈! 裴兰对那怒吼,只冷冷的一哼之后,就甩头懒得理人,管他气得眦目欲裂,也是他家的事。 “你……”看裴兰倨傲的不肯听话,玄骥只得自己来,当下身子一纵,就着众目睽睽之下,飞掠上裴兰身边,攫起她的小手,才开口对胤祯说:“她是我的女人,不许你觊觎。” 不许?呵呵,这两个字至今除了皇阿玛以外,可没人敢在他面前使用,“错!这女人也是我心仪的对象,你凭什么来跟我争,不要命了吗?”玄骥越是生气,胤祯就越要招惹,看他发怒可是种不寻常的经验呢! 经验难得,不多看一会儿还真是可惜得很。 “就算你身分高贵,也不能做这种横刀夺爱的丑事。”妒火冲天的玄骥,脑子也跟着一起被妒火焚毁,此时就算站在他面前的是高高在上的君王,他照样也会对他宣示自己对这女人的所有权,“我告诉你,我与她两情相悦,任是你也别想介入我俩之间,懂了吧!”话落,他霸道的拉着裴兰的小手,转身就要走。 “不要,我不跟你回去!”两情相悦?哼!他敢说,她可不敢听。 再看四哥那一脸等着看戏的戏谑神情,她更是不可能当众屈服在这恶人的淫威之下。 “不跟我回去?”怒眸一眯,玄骥想起这女人对四皇子钟情的事实,心里的妒意更甚,不顾一切的他干脆拦腰抱起她,大跨步走出客栈,哪管众人的眼神如何暧昧。 “呵呵!看来裴兰妹子的婚事可成,这下子回去我也好向皇阿玛交代了,真好啊!”看戏的胤祯,看到此种状况,心里也有几分明白。 嗯,不错!看来终于有人制伏得了裴兰妹子,这下子婚事不成也得成了。 赶紧回宫把这好消息说出来与皇阿玛分享要紧。 一路上被人抱着回来已经够让裴兰感到无脸见人,她实在没脸再做出任何惊人之举。 因此,她才会乖乖的任玄骥放肆,安静的让他把自己抱回豫亲王府。 可当两人一进入豫亲王府大门,裴兰随即不客气的露出本性,拳打脚踢外加大骂一顿,把所有不能骂的词全部骂出了口,一路扯着喉咙尖叫着。 无奈,这样的挣扎只是让自己更不堪罢了!那个坏人依旧不为所动,直接把她给抱回他的房间,一把就把她丢上了床,跟着还不忘用脚把房门踢上。 “你想做什么?”身处险地,裴兰心惊胆跳,就怕他做出什么有辱她名誉的丑事来。 “你说呢?”顶着一张邪佞的表情,玄骥毫不客气的逼向她,双眼直盯着她不放,咬牙切齿的想着,他出门还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回来就找不到这个女人,大街小巷到处找,就怕失去她的行踪。 好不容易找着了她,所看到的竟是让他醋意横生的场面。 她竟然敢出外私会,而且那个人还是她属意的对象,这教他怎能忍受,又教他情何以堪! “不要再逼上来了,退开,退开!”看他一脸愤鸷的表情逼近,裴兰就算再傻也了解自己眼前的处境堪虑,直觉的挥舞双手,想挡住他一身狂悍的威势。 怒火冲天的玄骥,连四皇子都敢得罪了,又岂会怕她这么一个弱小的女子? 她越是不让他亲近她,他就越要亲近。不顾一切,他猛然一扑,就像只饿虎一般,扑向裴兰这只美丽的小羊,张口一攫,也不管她同意与否,先占有她那两片让他心动已久的樱唇再说。 果然!她的唇果然如他想像般的美好香甜,这香甜的滋味更是让他欲罢不能,不禁得寸进尺的伸出魔掌,探向她胸前的柔软。 面对这种不曾经历过的情事,裴兰除了满心慌乱以外,还有一股莫名的感觉席卷了她整个身子。 她脑子清楚的知道身上的他正在对自己做什么,可就是无法推开他;不是不想,只是全身虚软无力,难以应付这种事情。 裴兰生涩的反应,正清楚明白的告诉玄骥,她始终只属于他一个人所有,这让他更是亢奋不已,恨不得能当场占有她的清白,让所有的事情成为定局,逼她再也无任何的退路。 想到此,玄骥心意更是坚定,他又霸道又狂野的夺取身下女人的一切,认定自己就是她一生的归属,这辈子除了他的怀抱以外,他不许,不许她投向任何男子的怀里寻求庇护。 不许!绝对不许! 裴兰一颗脑袋昏沉沉的,整个人神智恍如神游太虚一般,没个着处。 可当他要拉开她身上的衣服时,她全身神经不由得紧绷。 不行!这事若再发展下去,就再也无挽回的余地,她说什么也不能让玄骥继续下去。 打定这样的主意之后,裴兰先让自己冷静下来,也不挣扎,就这么睁大眼睛看着他,盯着他的一举一动,直到他注意到自己的反常为止。 “你当真无心于我吗?”看她不为所动,玄骥一颗心不禁被揪疼了。 他是可以强迫她接受他,可就是做不来,只因她是他这辈子唯一钟情的女子。 就因心里有她,所以他无法任性的伤害她、不顾一切的伤害她,如此残忍,他做不到。 “就算我有心于你又如何?横亘在我俩之间的问题还是解决不了,不是吗?”这是事实,裴兰说得残酷,表情更是平静,语气也显得冷淡。 “啊!”怒吼一声,玄骥终于从裴兰身上爬起,就这么烦躁的在自己的房间里踱着方步。 他在想,想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出来。既能拥有裴兰,又不会招来皇上的满门抄斩之罪。 裴兰挣扎的坐起身,顺手整理好被他弄乱的衣裳,就这么曲着身子抱着腿,静静的看着他。 她并非对他无心,只是对普天下的男子没有信心。 出生在皇室的她,可算是看尽男人的丑态,不要说自己的皇阿玛,就是今日所见的四哥,也拥有不少侍妾。 看得越多,她的心就越冷,冷得再也无法相信任何一个男人。 也许在一般人的眼里,男子三妻四妾算是极为正常的事情,可在她裴兰的眼中,却是一种背叛。 她的心脆弱如琉璃,实在禁不起这样的背叛,就怕哪天换来心碎的下场。 一个人若是心碎了,要她怎么生存下去? 因此,她宁愿一生冷情,不谈情爱,等皇阿玛百年之后,再私下离宫过她想要的生活,不与任何男子牵扯。 不针对人,只是针对事,所以就算她看得出玄骥挣扎得有多痛苦,依旧残忍的冷眼旁观,就等着他的决定,还她自由。 玄骥在经过一段时间的挣扎后,终于下了决心,“好!我就当着皇上的面,辞谢琉璃公主这桩亲事。” “你不怕被砍头吗?”这提醒,算是琉璃公主为他所尽的一点点心意。 “不怕。”为了她,就是死,玄骥也心甘情愿,“为你,我什么也不怕。” “就算祸及你的家人,你也能毫不在乎吗?”当然,裴兰不会让事情真发展到这样的局面。 “一人做事一人当,皇上若真怪罪下来,全由我玄骥一人承当。”当然,玄骥敢出此言,自然也有他自己的计划,只是事情未成定局之前,他不想提。 “好!只要你能婉拒得了琉璃公主这桩婚事,我就答应嫁入你豫亲王府。”这是谎言,可裴兰却说得一脸无愧,只因这一切皆在她的计谋之中。 既是计谋,她又何须有愧?“不过,在你尚未婉拒成功之前,你得先放我回去通报我家人知晓才成。” “我送你。”玄骥最怕的就是这个,畏惧她就这么一去不回。 “不!别跟我争此事,我心意已定,万难更改,你若真有心想娶我,就依了我这件事。” 不要!玄骥心中想的全都是拒绝,可偏偏她性子特拗,不是他三言两语就说得动的,硬要勉强的话,恐会换来更糟的下场,“好吧!我依你就是。”依她是表面,玄骥心里可有另一番计划。 玄骥能有计划,同样的裴兰也有,心里各怀鬼胎的一对,就这么说定了,只是真的说定了吗? 这事可还有待商榷呢! “听说你在找我,是吗?”胤祯再次出现于玄骥眼前,可此次的情景却与前一次大大的不同。 上一次,玄骥对他言语失当不说,还大胆的在他面前强行掳走自己的妹子,这次的他……啧啧,同样都是男人,胤祯还真替他感到难过。 一脸的愁苦、欲言又止的模样,看来就是个为情苦恼的可怜男人,这教他怎能不替他难过呢? 可怜,可怜他天下众多女子不挑,偏偏爱上皇室中最难缠的琉璃公主,想来也是他的不幸。 “是的,我在找你。”玄骥有话要说,却碍于上次对四皇子的无礼,实让他难以开口求人。 “有事?”剑眉邪挑,胤祯看他脸上的神情还真是有趣得很,只是不知他接下来会说什么,还真是让人期待啊! “我……呃……先为我上次对你的冒犯跟你说声抱歉。”这声抱歉是玄骥欠他的,就算再难以开口,还是不得不说。 “算了!这种小事,我大人大量早已忘得一干二净。”更何况这个傻男人还是为自己的妹子发飙,胤祯再怎么说,也不好跟他计较太多。 “谢谢。”总算度过最难过的一关,接下来玄骥可不客气了,“另外我想托你在皇上面前替我美言几句,帮我婉拒与琉璃公主这桩婚事。” “什么!?”胤祯双瞳霎时瞠大,一脸的不敢置信,怎么也不相信这男人竟会开口提出这种要求,“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看他那日的表现,明明深爱着自己的琉璃妹子,今日怎会出面提出要他帮忙拒绝婚事的要求,任是胤祯如何的聪明,也猜不透其中的道理。 “玄骥非常清楚自己所说的话。”为了自己一生所爱,玄骥做出从不曾做过的举动,当场矮了半截,跪在地上诚心的恳求四皇子,“我所爱的对象就只有裴兰一人,为了她我甘心放弃额驸的富贵与荣华,只求能跟裴兰一生双宿双飞,还请四皇子成全我这个心愿。” “哈哈哈!”听完玄骥的恳求之后,胤祯只感到好笑至极,当场不客气的大笑出声,也不管那男人的脸色有多难看。 胤祯笃定的相信,当他知道所有的实情之后,脸色定然会更加难看,而且他非常想看。 “你当真要拒绝这荣华富贵?” “是的。” 喝!回答的这么笃定,“不后悔?” “绝不后悔。” “真的?”戏弄他至此,胤祯觉得自己也玩够了,再玩下去可要出人命了,“就算我告诉你裴兰即是琉璃公主,你也不改这个心愿?” “我……”是的。 两个字差点脱口而出,等那惊人的真相直冲入他脑际后,玄骥霎时张眼怒瞪,怎么也接受不了那震撼的事实,“你方才说裴兰就是琉璃公主,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忍着满腔的笑意,胤祯不忘再于他心头点一把火,“所以说,你被琉璃公主骗得好惨呢!我真的很同情你,真的。”话落,四皇子当即闪身走人,免得无端惹祸上身。 裴兰即是琉璃公主。这几个字不断的在玄骥脑中盘旋冲击,让他越想越是生气。 气那个女人的狡猾,更气自己的愚蠢,向来自恃聪明的他,想不到也有被骗得胡里胡涂的一日。 他好像正看着那个可恶至极的女人在他背后猛嘲笑着他,大肆的骂他愚蠢,竟被她一骗再骗,一次次的上她的当。 可恶!当真可恶至极! 那日他实在不该对她心软,直接占有她清白的身子不就成事,何须吃这种闷亏、生这种闷气? 可恶!他非得找她算清这笔帐不可,定要教会她不可撒谎骗人,更不可欺侮对她深情不悔的男人。 打定了要好好教训裴兰的主意之后,玄骥立即动身回家。 只是当他回到家门,那可恶的女人早已逃得不见人影。 不过这次他可不怕了,只因他已经知道要到哪里找人,这次任她本领再大,也难逃他的手掌心。 他会准备一连串的惊喜等着她投入自己的怀抱。 玄骥发誓,一定会,一定会的! 第十章 玄骥执意要娶裴兰,不娶琉璃;他虽对裴兰情深似海,却对琉璃无情至极。 也许在一般人的眼里,只看到他真情至性的一面,会称他是个有情有义的好男儿,会赞他甘为爱情而抛弃一切荣华富贵的举止。 可在琉璃公主的眼里,玄骥贝勒却是个无情、冷血又自私的薄情汉。 琉璃公主感觉自己就像个可有可无的女人,当玄骥需要荣华富贵时,自会想起琉璃公主的好,当他需要爱而不屑于荣华富贵,就能一脚把琉璃公主给踢开。 这该说他有情抑或无情? 再仔细一想,改日若当他不需要裴兰这个女人,或再过个几年,裴兰年纪渐大,容貌不若以往时,是否也会换来个色衰爱弛的下场呢? “男儿爱后妇,女子重前夫”是千古不变的道理,“只闻新人笑,不见旧人哭”更是比比皆是。 当玄骥与新妇在房里忙着恩爱缠绵之际,她是否就要暗自拥衾饮泣,斯人独憔悴? 这是裴兰此生最大的梦魇,那痛不需她亲自品尝,单从她那位过世的皇额娘身上,裴兰就能感受那种切肤之痛、椎心之苦。 她不恨皇阿玛的无情,只恨红颜命薄,就算想与天强争,也争不过流传千年的金科玉律。 所以,裴兰才会矢志终身不嫁,宁愿她负人,不愿人负她。 这一切谁都没错,只能怪造化弄人、月老胡涂,乱把一条红线系在她与玄骥贝勒的身上。 可算算,回到宫里都已有好些日子了,该来的却至今依旧毫无讯息,难道玄骥那方出了什么问题吗?抑或皇阿玛不肯允诺? 想到此,裴兰不由得心中忐忑,兀自胡思乱想,就在此刻,倏闻一阵快意的畅笑声传来,仔细一听,原来是皇阿玛亲临她的寝宫。 裴兰赶紧撇开心头的乱绪,莲步轻移,等候迎接圣驾。 那笑声由远而近,直到裴兰跟前,皇帝老爷依旧是一副眉开眼笑、龙心大悦的模样。 皇阿玛笑得开怀,为人子女的裴兰本也该跟着一起高兴才是;无奈皇阿玛这笑让她感觉太过诡异,忙着揣测皇阿玛驾临她寝宫的真正用意。 “想来皇阿玛定逢喜事,才会笑得如此畅怀。”这是试探,试探皇阿玛的心事。 “是有喜事,是有喜事,而且是与皇儿你有切身关系的大喜事呢!哈哈哈!”能解决琉璃公主的婚姻大事,当然是喜事,这可是皇上心里挂怀多年的心事呢! 裴兰一听这喜事乃关系到她本人,心里感觉更糟,聪明如她,心中早已有几分彻悟,只是不肯相信那人会再次背信于她的事实。 不!不会的!裴兰拼命的在心底否决,满心焦虑的更进一步试探地问:“儿臣愚钝,实在听不懂皇阿玛的意思。” “哈哈!皇儿可真是聪明一世、胡涂一时,怎悟不出这么简单的道理呢?朕从你及笄以来最关心的可是你的终身大事,今日大事底定,你说朕能不高兴,能不欢喜,能不开怀畅笑吗?” 果然,果然真是如此,只是对象可能会是他吗? “不知皇阿玛为儿臣属意的对象是谁?”谁都好,裴兰一心排挤的就是豫亲王府的玄骥贝勒,当今世上,只有他没资格娶琉璃公主为妻。 “还会有谁?”这问题简直白问,问了更显愚蠢,“除了豫亲王府的玄骥贝勒,你想朕还会属意谁呢?” 真是玄骥!果真是他! 裴兰身子如风中柳絮一般,摇摇摆摆几乎要站不住脚,只因那消息实在太过惊人,没想到他竟再次对她背信,没想到他真是个薄幸的男人。“裴兰不嫁。” “荒唐,怎能不嫁?”皇上一听裴兰的拒绝,当即怒染龙颜,“前几日,你不是满口对玄骥贝勒的夸赞吗?说他聪明过人、文采武略样样精通,还英姿飒爽、潇洒不羁,更在皇阿玛面前力荐他是个可用之人,若能善用,定能成为朝廷栋梁,造福天下黎民百姓,叮咛皇阿玛错过当真可惜吗?怎今日却翻脸无情,誓死不愿嫁他?” “那……”那是对他的弥补,弥补她欺骗他的过失,可今日错的不是她而是他啊!这教裴兰怎能甘心下嫁于他! “那是儿臣看错了人!事实上他是个背言无信之徒、调戏良家妇女的高手,行止荒诞可恶、假道学、真卑鄙、下流无耻、无品无德、可恶至极的恶徒,这样的人裴兰怎能嫁予他呢?” 这骂人的词汇可真是精采绝伦啊!出口成章不说,还句句直刨人心,康熙皇帝若不是早已了解些端倪,恐会被琉璃公主的这番言词吓着,当场下令斩了那人见人恨、卑鄙恶劣的玄骥贝勒。 只可惜,康熙皇帝早从四皇子胤祯口中探出些端倪,所以他当然不可能只听琉璃公主的片面之词,“皇儿啊皇儿,你来告诉朕,你心里当真那么恨玄骥贝勒吗?他在你心中当真是这么一个不可取的狂徒吗?” “我……”裴兰确实是恨玄骥,但那恨却不足以至想取他性命的地步。 裴兰也知道她的回答将会关系到他的生死存亡,只要她开口说个是字,玄骥贝勒肯定没命。 只是她的心没那么狠,做不来这样绝情的事,“他也许不是如此万恶不赦之徒,可也不是一个好人。”骗她、欺她、占尽她的便宜,这样的男人怎能称为一个好人! “既然如此,朕就没有食言的理由。正所谓君无戏言,你就算誓死不嫁也不成,三日后,你们正式完婚。”话落,皇上不再多言,直接转身就走。 “皇阿玛,皇阿玛!”裴兰不肯放弃的呼唤,还是唤不回皇上笃定的决心,这下该如何是好? 逃!对,逃吧!只要逃得出皇宫,裴兰自信就可以躲得让任何人都找不到。 管他玄骥贝勒如何,管他皇阿玛如何,总之她若不想嫁,谁也不能勉强她。 对!就是逃! 虽打定了逃亡的主意,无奈三日来,日日夜夜有人轮流在寝宫外头看守着她,让她连想跨出自己的寝宫一步也不能。 知女莫若父,裴兰心里所打的鬼主意,皇上只要用眼轻轻一瞟,自然明了;既然明了,当然就得防范。 就因为皇上睿智,提防得更是周密,把堂堂一个皇室公主当成宵小之贼来防,逼得裴兰只能坐困愁城,终日攒眉跺脚,一筹莫展。 光阴似箭,一转眼三日已匆匆而过,眼看成婚在即,裴兰心中更是焦虑,只恨自己不会飞檐走壁的轻功,要不怎会沦落现在这种境地。 凤冠霞帔、一袭大红嫁衣穿在身上的裴兰,容貌比平时更胜三分,只可惜她脸上无任何新嫁娘的喜悦,只有嗔恼怨怒之色,看来还真是不搭。 不搭就不搭,新娘还是得被迫迎入豫亲王府的门,跨过那道门后,再来个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交拜,送入洞房。 至此,裴兰,也就是琉璃公主,已然正式成为瓜尔佳氏的一员。 死是豫亲王府的鬼,生是玄骥贝勒的人。 但若要裴兰就此束手就缚,简直是痴心妄想! 玄骥贝勒既能耍阴弄狠,她岂有认输的道理? 当玄骥贝勒这位新郎倌被人簇拥于大堂上与众宾客狂欢之际,正是裴兰逃亡的最佳时机。 遣开随身服侍的婢女,裴兰自动掀开脸上的红巾,手忙脚乱的扯掉身上所穿的嫁裳,转而换上早已准备好的男衫,蹑手蹑脚的偷觑四周动静,确定安全之后,她人随即偷溜出新房,目标直指豫亲王府的后花园,想从后门脱逃出府。 眼看就差几步就能马到成功,自由两字正在裴兰眼前召唤诱惑着她,谁知平地一声雷,打散了她全盘计划。 “裴兰,我俩多日不见,来了也不知会一声就要走,这算什么朋友?” 是玄骥!他人不是正在大堂上与宾客饮酒同欢吗?怎可能出现在她背后? 不想相信,却又不得不信,只因他的声音,裴兰早已耳熟能详,霎时胸臆中充塞一股怨气,怒火攻心不再多顾。 自认自己没错的裴兰,当下身子一转,无畏的面向那身着一身大红袍的新郎倌,“你这失信背诺的小人,我裴兰不认识你!” 喝!听听,这女人竟指着他大骂他失信背诺,那她呢?她所作所为又算什么? 想起裴兰对他所做的一切,玄骥心里也有怨气,只是故作平静。 “裴兰,我是不得已的啊!琉璃公主硬是要嫁给我,我推拒不了,只有顺从一途,不过我玄骥在此发誓,这辈子只爱裴兰你一个人,往后也许会委屈你,可你千万不要离开我啊!” “你说琉璃公主硬是要嫁给你?”这句话,就足以让裴兰怒火中烧,再听他那番不知羞耻,妄想左拥右抱、享尽齐人之福的言辞,她更是气得不轻。“你说要我裴兰委屈,意思就是要我与琉璃公主两人共同服侍你,是吗?”脸色阴鸷,玄骥的厚颜,更增添裴兰心中的怒火,她不只问得咬牙切齿,更气得大有想杀他泄恨的冲动。 他算什么东西?就算普天之下只剩他一个男子,琉璃公主也不可能非他不嫁,更何况还要她留下来与人共侍一夫,这对她来说无疑是种天大的侮辱。 该死!这个男人确实该死!就算死个一千遍、一万次也不足惜,死后还要他下阿鼻地狱,受尽刀刨火烧之刑,她才甘心。 “是啊!”呵呵!看她气得双眼都快喷火了,玄骥才稍感平衡,心里的怨气也消了一大半。有来有往,这可是她自己欠他的,谁教先前她使坏,骗得他好苦。 为了她,玄骥甚至不惜当场向四皇子下跪,这笔帐,他岂有不向她讨回的道理?她能骗得他那么苦,他同样也能骗得让她怒火冲天,不是吗? 听他还真有胆说是,裴兰可真的气得无力,更怒得说不出话,干脆冷嗤一声;虽只是短短的一声,可她浑身散发的怒火绝不容人小觑。 丝毫不畏惧她浑身散发的怒火,玄骥跨大几步拉近两人的距离,顺势拉她入怀,不顾她的挣扎执着的拥着她,不让她有丝毫挣脱的机会,开口续道:“我告诉你,琉璃公主一见着我,就芳心暗许,非我不嫁……”抱着裴兰不放的玄骥,兀自喃喃自语的说了一堆,说的净是琉璃公主怎么倾心于他,怎么要皇上向他逼婚下旨等等,他说得越多,裴兰的脸色就益加难看。 “还有,琉璃公主为我做的可不只这些,她为了帮我振兴我豫亲王府,不惜巧扮男装伴我下扬州,获利万两以上却分文不取。” 伴男装下扬州?听到这些,裴兰方才领悟——“你知道了!” “嗄?知道什么?”论装疯卖傻的功夫,玄骥可一点也不输人。 “你……你到底还要戏耍我多久才甘心!”明明心里清楚得很,却装出一脸无知的表情,看了就让人感觉恶心,更让人愤怒! 怒不可遏的裴兰,干脆抡起双拳猛力的打、用力的捶,拳头有如雨滴般,重重落在玄骥宽厚壮硕的胸膛上,“可恶,可恶,你真可恶……”边捶,她还不忘边大骂着。 面对她打人又骂人的行径,玄骥应该如何应付才好? 这也简单!直接一个吻封住她的檀口,不只止了她打人的行径,还断了她所有的怒骂,既有香可偷,还可免除皮肉之痛,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孟浪狂野的吻,几乎让裴兰招架不住。 他彷若噬心的魔魅,掠取她一颗纯纯的少女心;更是勾魂索魄的魍魉,霸道的攫取她所有的神智,逼得裴兰头晕目眩不说,身子更是软绵绵的,若非他双手还抱着她的身子不放,她肯定自己会当场跌了个跤,难看又难堪极了。 玄骥何等聪明,当然不可能错失裴兰无力反抗的良机,顺手拦腰一抱,加大步伐直往他们的新房而去,春宵一刻值千金哪! 不会吧!这么快就结束一场男女战争? 那偷窥的人看得还不怎么尽兴说,能不能继续下去啊! “喂!是不是该转移偷窥的阵地了?”草丛后突然响起这样的窃窃私语。 “好,赶快,我真想看看大哥接下来会对大嫂做什么。”另一道清脆甜美的嗓音,加入这阵窃窃私语中。 豫亲王府中,两位为老不尊的王爷福晋,一听这嗓音,“咦,这声音不是我们家的玄玉吗?”夫妻俩共同转头往后一瞧,天啊!当真! “你这云英未嫁的丫头,出来跟人家凑什么热闹,回去,回去!”福晋一看真的是自己的女儿,赶紧亲口传授她什么叫作“非礼勿视”。 “不要!人家也要看嘛!额娘,您刚刚也瞧见了,大哥的表现可热情了,不看很可惜耶!” “嗯!确实可惜。”福晋想了想,想赶女儿回去,看女儿又是好奇又兴奋的,除非她本人亲自出马,押着她回去。 可这一来岂不是让自己也错失这等良机?“好!我们就一起去看吧!”就当成机会教育,以免以后女儿嫁出门什么也不知道,让娘家丢脸。 说着,说着,夫妇两人再加上女儿一个,果真偷窥起春光。 从窗户的细缝中望去,只见地上撒落一室的衣服,床上翻云覆雨、春光尽现、吟哦娇喘,害得玄玉的脸涨的如火一般红。 原来这就是夫妻相处之道啊!她活了十七个年头,直到今日方才了解,真……真是羞死人了! “娘子,相公我今日在街上见着一名美女,我想……”想什么就不用说了,聪明如裴兰,怎会猜不着自己相公的心思呢? 只见她慧黠一笑,笑得令人毛骨悚然、全身打哆嗦,方才听她开口道:“好啊!既然相公属意,我就允你把她迎入府中,与我一起服侍你,这样可好?”哇!表现得可真是落落大方啊!这种话像是琉璃公主会说的吗? 没错!她当真说出口了,这下玄骥总该心满意足了吧?能拥有这么一个宽宏大量的妻子,对每个男人来说,可说是份天大的福气呢! 只可惜玄骥脸上并无半点雀跃之色,相反的还一脸阴沉,大有风雨欲来之兆。 原来这不过是他对自己娘子的一番试探,想探探她是否爱他如自己一般,毕竟日前成亲之时,裴兰可是个心不甘、情不愿的新娘呢! 哈哈!看玄骥怒火中烧又不得不忍的模样,裴兰不由得在心里大笑三声,跟着才开口加了个但书:“不过,以我俩的身分来说,你这贝勒爷都可以拥有三妻四妾,我这琉璃公主当然也能招几个夫婿来玩玩,不是吗?” “你敢!”一听自己就要绿云罩顶,玄骥再也忍耐不了,身子往妻子的身上一压,大剌剌的将她压在床上,更霸道的攫取她檀口的芳香,悍猛的撕开她身上的衣物。 她想要男人,可以! 当今世上,只有玄骥贝勒一个人可以碰她,其余的,休想! 所以说妒心重的权利,可不是只有女人能拥有而已喔! 男子若真吃起醋来,那狂猛的醋劲绝非一个纤弱娇柔的女子可以比拟。 信不信,由你! 【全书完】 感谢 by 梦云 在写这本稿子时,很不幸的刚巧遇到纳莉台风肆虐,真可谓惨不忍睹。 为什么?因为梦云的家淹水了,水位虽然不高,可因为梦云的铁齿,以及梦云不听老人言的缘故,让梦云无故损失不少银两。 心痛啊!由于梦云前几年发生车祸的关系,到现在还背了一身债,可说经济极为拮据,一分钱都损失不得,谁知纳莉却害得我…… 呜!好想哭,梦云也真的哭了。 机车泡水,因为梦云不听老人家的话,不肯在未淹水之前先把它移往高处,只因为太懒。好了,不搬移的结果就是平白无故花个几千块请人修复。 跟着,老妈要我帮忙搬冰箱,把冰箱垫高,梦云一句话就回绝了她,告诉她不会啦!不必庸人自扰,想我们这地方前一次淹水的时间可是在十四年前,当初还是因为没有筑堤防的关系,现下堤防筑得比我家二楼还高,哪可能淹水! 结果,事实证明,果真淹水了。就这样,好好的冰箱,因为梦云的几句话,而注定了必须进厂修检的命运。 钱呢?当然得由铁齿的梦云来出罗! 很好!又是几千块泡汤,这下连这个月的会款都没个着落,怎么办?梦云急得连觉都睡不好,只好厚着脸皮打电话向︿飞象﹀出版社求救。 本来是不敢寄望太多,只因梦云的要求实在有点过分,违反当初梦云与飞象之间的协定。 谁知,非常意外的,在打完电话的第二天,梦云就接到一张由飞象寄过来热腾腾还是即期的支票。 天啊!这种雪中送炭的温馨,真让梦云有落泪的感动,赶紧拿起电话说声谢谢,更感谢育贞姑娘打来的关怀电话,真的!梦云好感动喔! 作者这行业虽然是寂寞的,没有任何同事,就算有也不曾见过一面,只凭电话交流,这样人家还会这么关心梦云,实在太让梦云感动又感激。 在此,梦云以十二万分的诚意,向飞象所有同仁以及颜先生再说声谢谢,谢谢!那张支票,实在帮了梦云很大的忙,真的! 梦云无以为报,只有以身相许,今后定更加努力编织出更多、更好的爱情故事,还希望大家不会嫌弃梦云,多给梦云一些支持与鼓励。 对了!这样的说法,会不会太恶心了点?如果会的话,诸位请尽管“捉兔仔”无妨,反正梦云又看不到。 虽开了点玩笑,可梦云的感激之情却是绝对的真诚。 最后再说声谢谢,谢谢大家对梦云的支持,以及那份无法形容的好,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