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美女》 第一章 滴答、滴答、哗啦啦啦…… 窗外的雨突然发狂似地从天空倾倒下来,伴随着闪电划破天际,轰然雷声像要翻覆世界般,从远方滚动爆发,阵阵传来。 阴暗的屋里没有开灯,静悄悄的。 雷声再度响起,这次更近了些,地面几乎要震动了。 深沉的夜色中,一辆颜色低调、款式却让人难以忽略的银色跑车灵巧地钻入大厦底部,耍帅甩尾后一口气停入地下室的专属停车位。 车门打开,一名和这部跑车极为相称的挺拔男子自车上走下来,他一身黑衣,人高腿长,跨开步伐没几步就进了电梯。他伸出修长手指按下三十五楼,楼层数字飞快跳动着,电梯随之攀升。 “刚才在地下室收讯比较不好……”男子一边对着虚空说话,一边踏出电梯。 他来到铁门前,伸手刷过指纹辨识系统,铁门应声而开。 “……我才刚到家,怎么了?”水珠自黑发滴落,男人拨开湿发,微微露出扣在耳上的蓝牙耳机。“什么收讯不清楚?不要装死!我每句话都听得很清楚……你又给我惹什么麻烦……什么?什么女人--” 还没听懂对方的重点,电话就突然无声,显然是被挂断了。 男子俊朗的五官恼怒,表达出明显的不爽,喃喃低咒着,“这小鬼……” 他在玄关脱下鞋子和淋湿的大衣,正准备要进浴室洗个热水澡时,左方的大厅里突然传来细微的声响。 听起来像是衣物摩擦的声音…… 不会吧?这么严密的保全系统还有贼能进得来?来送死的吗? 男子挑起眉,嘴角微扬。 这几天他都在办公室跟会议室度过,连例行的练拳都没空去,要是有人傻到来他的地盘兴风作浪,那正好让他练练拳头,活动一下筋骨。 尽管他身形挺拔,脚步却如猫般无声的走到门边,他好整以暇的开了电灯,准备跟不速之客好好打个招呼。 水晶灯照亮了客厅,男子环视一圈,却没看到人影,但沙发的另一头,细碎的声音却持续传来。 “不用躲了,出来吧。”好听温醇的男中音带着一股漫不在乎的语气。“该来的总要来,不过如果你自首,我可以留你四肢健全。” 话落几秒,依旧没人现身。 男子摇摇头,叹了口气,一面活动着指关节,一面像只优雅的大猫般,慢条斯理地迈开长腿往前走去。 “我给过你机会了,是你不懂得珍惜。”口气还真是百般惋惜。 只不过当他走到沙发的另一头时,眼前的景象竟让他一时说不出话来。 只见地上趴着一名女子,长发遮去她大半脸孔,正朝着他缓缓爬来,听见他的声音,她仰头露出充满血丝的眼,朝他伸出手臂…… “哇啊……”方才还潇洒说着大话的男人,瞬间发出一声惊恐的叫声。 “裴心恬!你给我讲清楚,在我家地上那条爬来爬去的虫是什么鬼东西?!”天不怕地不怕只怕鬼的裴仲礼,此刻俊颜扭曲,口气怒不可遏。 万事好商量,只除了刚刚害他颜面尽失,活像小女生看到蟑螂一样的花容失色、出尽洋相,这笔帐他非得好好算算不可。 “哥,我刚刚跟你说过了嘛,可是你说你在地下室,收讯不太好啊。”手机彼端传来语气一样漫不在乎的女声。“那个是我同学啦。她超可怜的,被男友劈腿,五年多的青春就这样被骗走,多惨啊!惨到连身为女生的我都为她心疼了。” “她失恋关我屁事。”裴仲礼打死不想再回客厅去看那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家伙。 “哎唷,不要这样啦,你那里是顶级豪宅耶,房子那么大,光是房间就有四间,还不包括一间书房,借放个人进去又不会怎样。” 真是痞子兄妹二人组,裴心恬声音还是皮皮的,根本没在怕。 “我房间是留给你跟爸来做客,不是要给陌生人住的。我警告你,你最好赶快把你同学带走,不然我会做出什么事我可不知道。”裴仲礼冷笑几声,“你是我妹妹应该知道,我对女人的照顾有多‘周到’。” “三八!我哪会知道这种事,想知道要问那些受过‘招待’的美眉们吧?”裴心恬笑嘻嘻的,完全不理会口气中的语气有多暧昧,还反将一军。 反正她早摸透了这个花心哥哥,就一张嘴厉害而已。 “不过我同学真的不错啦,人美、气质优、心肠好,最重要的是她虽然漂亮但却非常专一深情,对男人很死心眼,一旦认定就不会放手喔,真是超级优质、百年难得一见的好女生,现在近水楼台,你可要好好把握。” 叙述到这种地步,她那位可怜的同学现在在哥哥心目中大概已经宛如伊波拉病毒一样恐怖,令人避之唯恐不及,保证哥哥打死都不敢动她一根汗毛。 谁教花花公子最怕这种纯情女。 “裴心恬!”裴仲礼警告的声音充满无力,对这个妹妹完全没辙。 “啊!我忘了跟你说我要去泰国玩两个月,现在人在机场……你说什么?我手机又没收讯了……真糟糕……”彼端又重现老梗。“看来我得办别家手机了……喂、喂……” 又被挂断了。 裴仲礼闭了闭俊眸,十分忍耐地回拨电话。 “您所拨的号码没有回应,请稍后再拨,您的电话将转接到语音信箱……” 机械化的女声熄浇他最后的希望,也让他的理智完全断线。 啊-他真想仰天长啸。他到底是做错什么事情,爸妈要生这么个妹妹来惩罚他啊?让他好好当个独生子,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而且也没人胡搞他的人生,不是很好吗? 裴仲礼深呼吸了一口气。 冷静。事情一定有解决的方法。 他只要到大厅,把那位趴在地上像爬虫类蠕动的女生叫起来,问清楚地址、帮她叫辆计程车,再仁至义尽一点先帮她预付车资,这样应该就可以把这恐怖的麻烦赶走了吧? 他揉揉额际,深深觉得头痛了起来。 今天跟好几个厂商开了整天的会已经筋疲力尽,本以为有小偷入侵可以让他发泄一下,结果谁知竟是个爬虫类女鬼…… 裴仲礼回到客厅,只见那长发女鬼又趴回原地,动也不动。 他走近几步喊道:“喂,小姐?”裴仲礼居高临下,双手插在裤袋里,眯着俊眸打量她,只差没用脚尖踢人家。 没办法,谁教他最怕这种纯情女,万一一个不小心被她爱到,死缠不放怎么办? 尤其她现在正值脆弱时刻,他又这么玉树临风、俊朗不凡,这种事情发生的机率太高了,所以他必须谨慎提防,务必将所有爱情的可能性全数消灭。 “小姐,醒醒,请不要在我家睡觉好吗?”向来对女生细心呵护、温柔怜惜,一句大声话都不会说的裴仲礼,此刻的口气充满了嫌恶。 地上的人儿还是毫无动静,完全无声无息,连蠕动都没有了。 他小心翼翼的靠近她,动动鼻子嗅一嗅,却闻不到一丝酒味。 不对劲。他警觉地想着。如果不是喝醉酒,怎么会瘫倒在地上爬不起来? 他蹲下身,伸出食指,像碰触秽物般的点了点她的肩膀,可依旧没有反应。“小姐?小姐?” 蹙起俊眉,挣扎了两秒,他终于伸掌扳过她的脸颊,想探探鼻息,只是转过脸时,那张虽惨白却仍然娇艳精致的脸庞让他心弦为之一震。 好美的女孩子……这念头只维持了三秒钟,恶魔妹妹那句“漂亮却非常专一深情”就像空谷回音一样在他耳边徘徊缭绕。 他很快甩开不当的念头,伸手探了她的鼻息。 不错,还活着。 “小姐?你醒一醒……”拍拍她的脸颊,柔软光滑的触感自他掌心传来。 他挑起眉,不明白哪个男人这么傻,放着活色生香的美人不要,还另寻新欢? 不过现在可不是检讨别人品味的时候,看她脸色苍白、嘴唇发青……该不会是在他家吞了什么药物吧? 虽恨苍天妒红颜,但为何他如此一个青年才俊,劳心劳力一整天后还要面对这种鸟事? 裴仲礼打从胸腔深处深深地叹了口气,认命地弯下身将地上的美人一把抱起,发现美人身材凹凸有致,露出的肌肤粉嫩雪白,绝对是不用坐怀也会让男人大乱的极品。 可惜他现在铁了心不碰这只“虫”。 只要把她送到医院,一切就能解脱了吧,是吧? 不是吧…… 血糖过低,饿昏的? 医院不允许裴仲礼丢下病人就走,他只好在凌晨一点半,被迫在急诊室里听这个让他出现掐人冲动的诊断。 “帮她打葡萄糖点滴,休息一下就可以走了。”医生简单的交代,顺便再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女孩子不用太瘦,节食减肥搞到昏倒太夸张了。她刚才血糖再低一点、或你再晚点送她来,就要闹出人命了。你要好好照顾女朋友啊。” “她不是我女朋友。”裴仲礼连忙否认。 医生干么露出一副“她的健康会出问题都是你害的”的眼神?他连她的名字叫做夏茉言都还是看到她的健保卡才知道的。 “老婆也一样。健康最重要,知道吗?”医生不给他反驳的机会,严厉的目光自镜片后扫了他一眼,头也不回的离开。 “我……”医生潇洒一挥白袖不带走一片云彩,背影让他欲辩已忘言,只能吞下满腹委屈。不过一转头,就有年轻的护士小姐招呼他,他得到自滚滚黄河抽身的机会,迅速展露俊帅笑颜撇清道:“那不是我老婆。” “没关系。先生那麻烦你,点滴滴完的时候跟我们说一声。”毕竟是帅哥,年轻的值班护士小姐看到他,还是心头小鹿乱撞,脸红红地交代着。 “可爱的护士小姐,我跟这个女孩真的没有关系,希望你不要误会。”终于有正常异性可以让裴仲礼一扫怨气,他微微一笑,再次重申自己的清白,眼神放电地凝着她。“这么晚值班很辛苦吧?等等我去买杯咖啡给你。” 护士小姐先是娇羞的笑了笑,接着目光扫向病床上容貌娇艳的女子,判断几秒,她很快确认自己不是对手,毫无挣扎地死了心,敛起笑容。 “不用了,我刚喝过。”小护士狠心推拒帅哥的好意。“等你太太的点滴快打完时麻烦通知我们,谢谢。”说完,照样头也不回的走了。 看着护士小姐逐渐远离的背影,裴仲礼只觉得自己正在一寸寸石化、崩解。 打从他上幼稚园至今,向来是人见人爱,亲和个性加上帅气外型,阳光笑容搭配俊俏脸庞,无远弗届的魅力从未失手过,而今,他居然因为身后那只在他家昏倒的爬虫女鬼,被、拒、绝、了! 这不迁怒在她身上还有天理可言吗? 裴仲礼紧绷着俊脸,回头看向床上太过美艳动人、睡得一脸无辜的女生,可没一会,他紧咬着的牙根突然慢慢的放松了,满腔的怒火只慢慢剩火种大小的焰光跳跃。 哪个男人不好美色?更何况他的花名还远近驰名,遇见的是这款美若天仙的美人,就连自命风流的他都不得不投降。 第二章 事到如今,他也只能恨恨的骂一句“人正真好”,然后乖乖坐到旁边,浪费他宝贵的睡眠时间盯着点滴看。 不然还能怎么办呢? 夏茉言缓缓睁开酸疼红肿的眼楮,映入眼帘的白色天花板、闻到的消毒水气味,一点一滴侵入她的感官知觉,然后,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在身边响起。 “你终于醒啦?” 是啊,她醒了,可是为什么要清醒?失去意识时她恢复了平静,心也不再疼痛了,上天为何又要让她清醒? “喂?”没反应?难不成她是睁着眼楮睡觉吗?裴仲礼又轻唤了一声。 一秒钟、两秒钟……水盈盈的黑白眼眸一下子布满水气,水气迅速凝结成泪珠,串串滴落下来。 要是非洲的天空能像她的眼楮这么争气,广大苍生就不会有干旱之苦了。 “你不要哭,现在不是流泪的时候。”我才该哭吧?我明天早上八点还要去开会啊小姐,结果为了你回到家就手忙脚乱到现在,连澡都还没洗呢……裴仲礼礼貌地把后半段话吞下来,很快提出解决方案。“医生说你醒了就可以回家,你家住哪里?我叫计程车送你。” 对方没有回答的意思,倒是圆滚滚、晶莹剔透的泪珠不断滚落在她苍白细致的脸颊上。 美人无声垂泪,是多么让人心疼的画面啊! 男性的保护欲让他想将眼前心碎的人儿拥入怀中好好疼惜,但理智却又像铁锤一样敲着他的脑袋大喊- 离这只黏答答虫远一点!不要被沾到! 裴仲礼用力闭了闭双眼,只差没捏大腿要自己清醒一些,他清了清喉咙,正经八百的开口,“夏小姐,如果你还不想回家,也麻烦你跟院方讲一下,不要把我留下来当人质好吗?” 纤纤玉手抬起,抹去颊上的泪水,眼神却仍空茫地看着天花板,完全不给身旁的美男子一点注意力,仿佛沉浸在她的小世界里,比回应身边嗡嗡扰人的苍蝇重要得多…… 等等,他不该是苍蝇的角色吧? 裴仲礼把脸凑上前去,希望能用自己俊秀的容貌唤回她的神智。“夏小姐。” 那双盈盈水眸正对着他,空茫的目光逐渐对焦,直直盯住他的俊脸。 与她四目相接的一瞬间,裴仲礼觉得自己的心跳快要爆表。 那样温柔惹人怜爱的眼神,让人不禁沉醉其中,视线挪向那张丰盈却略失血色的性感菱唇,距离只要再缩短几寸,他就可以一亲芳泽。 此时菱唇微动,轻轻吐出柔媚无比的嗓音,说出了两个字,“走开。” “嗄?”裴仲礼太过震惊。 竟然会有女人叫他走开面对他这张俊脸,就算不是一见钟情,至少也都会下意识地轻声细语、温柔以待吧? “你打扰到我了。”她吸了吸鼻子,不留余地的解释。 “夏小姐。”男性自尊严重受创,裴仲礼深呼吸了好几次才能控制自己抓狂的冲动。“我也不想打扰你,我甚至根本不想待在这里。只是现在已经半夜三点了,可以告诉我你家地址了吗?我请计程车送你回家后,也要回去睡觉了。” 听见他毫不掩饰的真情告白,那双仍然水亮的泪眸睨向他,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将他看了一次,终于施舍般地开口,淡淡念给他一串地址。 裴仲礼很快拿纸笔记下,却越写越觉熟悉。 “等等……这是我家吧?”在听到门牌号码后,他终于警觉地瞪视她。 “你是裴心恬的哥哥对吗?”她再次开口,不等他回答,其实是她根本不在意他的回答,便直接宣布道:“我要在你家住一阵子。” 裴仲礼一听,先是为她理所当然的态度微微一愣,随即严辞拒绝。 “抱歉,不可能。”他厉声出口后,再看到她柔弱的模样,强硬的口气稍微软了几分。“我是说,我家不方便。” 夏茉言并没有露出任何失望或反弹的表情,只是用更漠然的语气开口,“我已经和你签约了。” “什么时候?”有这种事?难道他早发老年痴呆忘记了吗?裴仲礼皱起眉。 “我有一份租约,合约上说裴心恬把她的房间租给我,我则用帮忙整理家务作为租金。我不想多说,等回家再给你看。”美人很明显表示出“我懒得跟你解释”的模样,再度让某人心上中箭。 裴仲礼握紧拳头,又做了个深呼吸。在短短的谈话中,这已经不知是他第几次深呼吸了,累积速度之快,令人叹为观止。 “抱歉,房子的所有权在我手中,即便是我妹妹和你签约,也无法生效。”他尽量心平气和地解释。 “和我签约的不是你妹妹。”夏茉言轻轻投下一枚震撼弹,“是你。” “我没有……”话还没说完,聪明如裴仲礼已经明白状况,显然流亡海外的某位小姐代他签下了不平等条约。“裴心恬!”他咬牙切齿地呼唤胞妹的名字,恨不得将她捏碎踩扁。 不过就算夏茉言持有的是违法合约,他能控告自己的妹妹伪造文书吗?不可能啊!而且最近他也忙得没空处理这种无聊事。 深呼吸、深呼吸……把跟总裁开会的耐心拿出来…… “好,你要住我家可以。”裴仲礼不想再多耗时间,只好先答应下来。“但有几个条件你千万要遵守,否则别怪我不顾念我妹的情面,要你走人。” “好。”她答得漫不经心,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在听。 他暂且不理会她的诚意指数,迳自开口,“第一,你答应我妹要整理家务就一定要做到,家里的清洁卫生全交给你负责,只要有一点不干净就算违反约定。还有,不能打扰到我的生活,最重要的是,绝对不能爱上我。” 他电力无远弗届,虽然她现在一时为情所困,血糖又才恢复,在身心不健全的情况下造成忽视他魅力的盲目,但难保哪天她情伤愈合后,会不小心发现自己身边有个优质男人而忍不住动心。 裴仲礼越想越觉得风险很高,他对自己的自制力非常有信心,绝对不可能随便招惹深情专一的她,但对方能不能抵挡他的男性魅力,这就很难说了。“只要你一爱上我,就得马上搬离我家,绝不能纠缠我。”他笃定的加上但书。 语毕,只见那双美眸淡淡睨来,黑白分明的眼珠上下扫过他,神情波澜不兴、心如止水,犹如佛前打坐般不为所动。 他依旧戒慎小心,双手环胸,自信笃定的回视。 菱唇连动都懒得动,只随便“哦”了一声,好像这件事易如反掌,不足挂齿。 她轻蔑的态度让裴仲礼不禁有种想照镜子的冲动,明明他帅气俊美、不是路人甲乙丙,为何美人如此不屑? 算了!他相信她走出情伤后,一定会爱上他的。 他自我安慰着,继续道:“第二,你不能死在我家。” 这次,美人反应快了很多,水眸幽幽望向他,秀眉微蹙,百般为难,最后才仿佛无限惋惜的轻叹了口气。“好吧。” 什么态度啊她在可惜个什么劲?就不能积极正面往人生光明大道走下去吗? “自杀未遂、寻死觅活都不行!”不过就是失恋而已,有必要搞得要死不活吗?裴仲礼厉声警告着,就怕她寻短见。“给我好好活着,只要再进一次医院,我就会把你赶出去。” 面对他变相的关心,美人哀怨的眼神飘来,好似他提出的要求是多么艰难无理。 她安静思索了许久,终于讨价还价的开口,“肠胃炎或重感冒也不行?” “啥……”什么东西啊? “如果急性阑尾炎,痛得快要死掉呢?到时我可能会一样命悬一线……”她幽幽地说。“即使到生死关头,都不行进医院吗?” “急性阑尾炎……”她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抱歉,我还没有割过阑尾,所以无法预测会不会突然发炎。”她很平静的道歉。“或者,我应该先请医院帮我安排手术,割掉以后再搬去你家。” 这是什么对话为何他会在春宵时段跟个美人讨论她的阑尾 裴仲礼俊颜扭曲,崩溃猛抓头发。“不用割掉,万一真的发炎了,我相信到时我会做出理智的判断。” 美人点点头,垂眸静默半晌,又抬起头要一个笃定的答覆。“所以,我如果真的发炎了,割完还能回去吗?” “可以!你割完阑尾后还可以回我家,这样满意了吗?”天啊!为何他必须承诺这种毫无逻辑道理的事?“没事了就快点去准备办理出院,我要回家睡觉了!”理智断线地吼完,发现美人眼眶迅速盈满晶莹泪珠,他顿时歉意翻腾。 糟了,他忘了不该对感情脆弱的人太凶恶。 唉,他明明是个对女人温柔多情的翩翩贵公子,为什么会被逼到这个地步? 裴仲礼清清嗓门,放软声调道歉,“对不起,我太大声了。” “嗄?你说什么?”困惑的美眸抬起,泪盈盈而不解的看向他。 显然美人的眼泪不是为了他,裴仲礼当下面容一僵。 今夜,他的男性自尊饱受挫折,伤痕累累了啊…… 世界像是毁灭了,灰濛濛的,看不清楚,因为五年的感情,突然间就消失无踪。 每个人都警告过她说他们看见了,看见他和那个女生在冬天里相拥走过街头,看见他和她甜蜜的在他们最喜欢的餐厅用餐,看见他在大庭广众下温柔亲吻着她的唇,看见他挺身而出,扞卫别人骂她“狐狸精”…… 每个人都说看见了,她却总是笑着听听,躲起来哭过之后,更努力更温柔地想挽回他。 她一次次的骗自己他不会对她说谎,催眠自己所有的谣言都只是见不得他们幸福……所有的逃避,只因为放不开手。 好多次了,明知道他想说分手,她却狡猾的转移话题,不给他机会。 直到最后,再也躲不开的那天,他带着那个女生回到公寓,两人十指紧扣坐在她面前,像是面对万恶反派般,带着坚定的勇气要求她成全和谅解他们的爱情。 “茉言,你很好……是我配不上你。”曾经那么温柔在她耳畔甜言蜜语的嗓音,说出来的话语现在却变成一把穿心利刃。 “不要走,求求你……我哪里做错了?不管是什么,我会改。”她抛弃自尊,狼狈哭泣的哀求他留下。 “茉言,你不要这样……”他心软的说。 “夏小姐,我们真的很对不起你,但如果没有了爱,继续下去只是彼此折磨而已。”那女生轻轻地阻止了他的退缩。“你们的爱情早已经结束了。” “明伟是爱我的……”期盼的泪眼望向深爱的男人,她想要他说,只要他能在那个女生面前承认他们爱过,或许她可以不那么心痛,可以稍微的放手。 只要他承认过去的那些温柔、那些甜蜜都是真实的,都是他们的爱情…… “对不起,茉言。”他只是颓丧的低下头,不敢面对她,却用细如蚊蚋的声音宣判了她的死刑,“我不爱你。” 她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心碎得几乎要窒息。 第三章 “夏小姐,对不起,明伟和我都对不起你,但感情的事情无法勉强。”那个女生的声音如此轻柔,却说出了让她彻底绝望的话语。“而且,我和明伟已经决定十二月要结婚了。喜帖我会请明伟寄给你,你可以不来,但……我知道这要求很不恰当,可是如果你能来,我和明伟都会很开心。明伟的私人物品我们会择日搬走,看夏小姐什么时候方便……” 她还说了些什么她都听不进耳里了,爱情的城堡崩塌后,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了。 他们走后,她绝望的把自己缩在被窝里哭泣,不想面对外面的世界,直到裴心恬强硬的跑去跟林明伟要了公寓钥匙找到她,替她安排新住所,才让她逃出她自己的家。 是啊,她自己的家……多么荒谬可笑啊 那个家,是她每个月从薪水里扣除贷款,每个月缩衣节食,努力存钱才买下的。她跟男友说,男生当兵起步晚没关系,她赚的钱多,支付得起,她会努力让他们有自己的新家。 但现在,那个所谓的“家”却像个笑话-在他退伍工作后没两个月,竟然就有了另一个她…… 那个曾经属于他们的家、她幸福未来的想望,被他无情丢下,只剩下痛苦的回忆,再也没有她能容身的角落。 幸好裴心恬将她带出那里。 严格说来,裴心恬虽是她大学同学,毕业后两人又进了同家公司,但跟她却完全不熟,即使在公司也不太有交集。 没想到,最后居然是她在自己人生最低潮的时候伸出援手。 “我哥最近在外地考察,要过几天才会回来,不过就算回来也没关系,因为他每天早出晚归,你不太容易遇到他。还有啊,他虽然很花心,不过他不会欺骗别人的感情,住在那里不用担心。”说着,裴心恬把自己乱拟一通的合约给她看,上头已经有了歪扭的签字还盖了私章。“里头有保障条款,要是我哥对你出手的话,他要赔偿我们两个各一千万。” 这种惩罚条款,基本上可说是仙人跳吧? 但当时她只想不顾一切地逃走,根本连合约内容都没仔细看就签字盖章,让裴心恬带她逃难似的连夜搬离自己的家。 此刻,她跪坐在地上,看着新居落地窗外灰色的天空和笼罩在灰色空气中的都市,怔怔地发傻。 她不知道自己来几天了,时间在他离开的那一刻起就停止了流动,心痛却好像一直没有减少。 歌手唱着“想念是会呼吸的痛”,一点都没错,失恋不只是心痛,而是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心跳,都延续着全身如撕裂般不肯停止的疼痛。 他曾那么慇勤温柔的追求她、耐心的守候她,陪她走过快乐悲伤……但现在,所有美好的回忆都成了凌迟她的刀刃,一刀刀的将她伤得体无完肤,不肯放过她。 她被抛下了,剩下自己一个人。 他的温柔已经是另一个女人的专利,他们曾一起拥有的甜蜜也不会再回来,他说过的承诺、握过的手、给过的拥抱……通通没有了。 她咬着下唇,低头用力擦拭着已不知清洁几次的大理石地板,想擦去所有的灰尘,和不停滴落在上头的眼泪。 她只能像歌词里唱的那样,一个人鼓起勇气,跟着时钟一格一格的前进…… 一又是一个加班的夜晚,裴仲礼回到家时已经是十一点多。 宽敞的屋子整齐而寂静得像是没有人住的样品屋,他瘫在沙发上,有那么一瞬间,几乎要忘记家里还有另一个人的存在。 直到他起身去厨房拿水时,看见餐桌上摆着一盘东西,上头的白色纸张写着“食物”两个字,才想起屋里的另一个人。 他仰头喝了一口水,长手拉开餐桌椅,在桌前坐了下来。 算算房子也买两年了,但他在餐桌前坐下的次数应该还没超过十次。 掀开盖在上头的白纸,下面是一碗白色面条,碗下又压着一张纸,上头画了个箭头指向流理台,写着“汤在焖烧锅”。 怎么?现在是寻宝游戏吗? 裴仲礼挑眉好笑的想,一时也不太明白什么是“焖烧锅”,他家有这种东西吗? 跟着箭头指示,他看到一个状似锅子的物品,走过去打开锅盖,一阵食物香气随即扑鼻而来,是红烧牛肉! 累了一天,晚餐也只有随便吃几口,现在看到色香味俱全的美食,他突然觉得饥肠辊辕,饿了起来。 他端着面碗到锅边舀满牛肉汤汁和肉块,拿了筷子,却发觉好像少了葱花。 虽然确定自己家里绝不可能有葱,他却还是带着一丝期待去开了冰箱,果然看见里头有一个小碗,上头贴了纸条写着“葱在这里”。 “纸条放这里是要给谁看?”他喃喃自语,嘴角却不自觉扬起笑容。 把面加了葱花,他坐回餐桌前,稍微搅拌面条后,浓郁带着微辣和蔬果甜味的牛肉汤香味刺激了食欲,他略带迟疑的试了一口汤,随即大快朵颐起来。 不能怪他怀疑,现在会做饭的女人很少,美丽又不得了厨房的更少,没想到那个怪里怪气的美人手艺居然还不错。 填饱五脏庙后,他顺手洗了碗,眼角余光似乎看到有个影子飘过,他警觉地转过头,却没看到人。 是他太累开始出现幻觉了吗? 他走回客厅,打开电视,czz正播报着美元指数持续走跌的新闻。上一波跌势造成盼出口毛利受损问题才刚过,不料第二波继续走跌,幸好他对美元走势并不看好,早避开了风险。 裴仲礼正思索着明天要开的会议重点,一面打开手提电脑上网做外汇交易。这几年来,除了工作的收入外,他之所以能迅速累积财富,靠的就是精准进出外汇市场的眼光。 他熟练的登入外汇交易网,再度感觉到身后有人走过,转头,依旧是没人。见鬼了吗? 裴仲礼当然没那么迷信,但一再被搅扰,他索性没好气的站起身察看,果然在沙发后看到一个娇柔身影,一动也不动的蹲低跪地。 “你在干么?”这是在躲猫猫吗?他居高临下的站着,不解地问。 蜷缩成一团,窝在地上的人儿没反应。她装上猫耳朵,大概就像窝在路边休息的猫咪了。 “喂!”他试探的又喊了一声,还是没反应。 他微微侧过头,隐约看见她手里拿着抹布,似乎是在擦地。 但擦地就擦地,她动作突然暂停个什么劲啊? “夏茉言!”他加大音量又喊,她仍然头也不抬。 长臂搭着沙发,裴仲礼倾下身,原想伸手推推她,却在她耳下看见一条黑线,他长指一勾,顺手拉下,耳机里传出忧伤的女声。 ……想念是会呼吸的痛,它活在我身上所有角落…… 那歌声清晰得不得了,他把歌词听得一清二楚,皱起了俊眉。 “就算失恋也不用把自己搞成重听吧。”这是什么鬼音量!难怪她什么都听不到。他站直身子,双手环胸问道:“你到底在干么?” “擦地板。”她幽幽的回答。 看她长发垂地低着头,黑眼珠还往上瞪,若再往前爬活生生就是个贞子了。 “呃……”此情此景,令他不自觉的吞了口口水。虽说是美人,但古今中外电影里的女鬼,哪个不是美人演的。“你要听音乐,可以把mp3接到音响上。” 这下,她终于多给了他几分注意力,稍稍抬起下巴,长长黑发往两旁拨去,露出一张芙蓉般粉嫩娇艳的面容。 她漆黑的眼珠冷冰冰地盯着他,没血色的粉唇吐出带着阴森寒意的话语,他怀疑仔细看搞不好还有白雾。 “你想赶我走了吗?” “没有……”他难以承受家中有人即兴表演鬼上身,很敬畏的摇了摇头。 “那为什么叫我把mp3接到音响上?”她瞪着他的跟神更锐利了。 振作点,裴仲礼!你平日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 “我是关心你。”他挺起胸膛,一面注意她掐着抹布的手有没有突然干枯或指甲变长,一面陈述观点,“你继续把耳机塞在耳朵里,音乐还开那么大声,迟早会重听。耳朵的听力一旦受损,就永远都不会恢复了。” “是吗?”她慢慢的说,露出猜忌谨慎的表情。“不是故意让我吵你,再找理由把我赶出去?” 他没好气的道:“我像是那么卑鄙的人吗?” 对于他不以为然的反问,她不予置评,只是直勾勾看着他。 真伤人!她干么无声的赞同!以为他瞎了看不出来吗? “总之在我家里,不要用耳机听歌。”裴仲礼觉得自己有点像老妈子一样啰唆,但无奈之余又忍不住鸡婆的冲动,毕竟他是个惜花人,就算这朵花不属于他,他也不忍这么美丽的人儿糟蹋自己的身体。“太吵了我会跟你讲,不会因为这个理由就把你赶走。mp3拿来,我帮你放吧。” “喔。”夏茉言确认他没有驱赶自己的意图后,鬼气全失,有气无力的应了一声,把mp3递给他。 “对了,谢谢你的牛肉面,很不错。”接过mp3,他转身切掉电视,一边往音响走,一边别扭的道谢。 明明是大众情人,但面对她,他居然连简单的赞美都说不出口,唉,大概是男性自尊被她伤太多次了吧。 “反正吃不完。” 她又低下头用力擦着地板,浑然不觉有人俊脸一垮,再度被打击到。 这女人果然夸不得。 裴仲礼无言的接上mp3,打开他昂贵的音响设备,用来播放古典乐的音箱拥有环绕立体声,用它来播放方才那首哀怨的失恋情歌,声音细腻、音质清脆,女歌手歌声中的感情不再被杂音雾化,放肆奔流。 ……遗憾是会呼吸的痛,它在血液中来回滚动…… “啪。” 一滴偌大的泪珠落在地板上,像透明的花朵。 “啪、啪啪啪……”下雨了。 裴仲礼后悔了。他很少后悔,但现在他后悔得想死。 就为了一台几十万的高级音响,他后悔了。 星期六的夜晚,是愉快欢乐桃花开的夜晚。 这里是一般时下年轻人玩乐的夜店,它装潢质感和顾客阶层都高出许多,属于私人俱乐部,能入会在酒吧喝上几杯小酒的,都不是简单人物。 裴仲礼此刻正坐在吧台边,跟年龄差不多的同行经理闲聊公事兼培养私人感情,当然,也顺便搜寻一下共度今夜良宵的伴侣。 “你们孙总这么倚重你,我看对你期望很高喔。不然亲上加亲,孙总就一个女儿,你加把劲,可以少奋斗二十年。”李彦文打趣地道。 “不不不,李大哥不要这么说,我们孙总的千金人美气质好,条件那么优,以后是要入豪门的,我高攀不上。”裴仲礼婉转的回答,其实一点兴趣也没有。 以孙总对他的欣赏和孙若庭对他的青睐,他若真愿意,早八百年前就当孙家女婿了。只不过他看得很明白,男人还是不要靠裙带关系做事比较好,否则一辈子成就再高,也是站不住脚。 而且事实上,他并不打算在现任公司久留。 第四章 他大学毕业后就进入孙家企业,一路爬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副总之位,几项由他主导的大企划和异业投资,也让公司从危机边缘慢慢转为稳定获利,直到在业界称霸前几名的大位。 不过也正因为太稳定、缺少挑战性,这份工作渐渐让他失去了新鲜感,再过一阵子,他就要另寻目标了。 他很清楚,他想要的世界,比这个大很多。 “裴副总你这么说太谦虚了啦,孙总真的很器重你。听说大和企业那边好像在跟你招手,我们老板也在问你的意愿,怎么样?要不要进我们一起奋斗?”李彦文试探的问。 “李大哥这话说出去,我会被我们孙总砍头的。”裴仲礼笑着说。他知道李彦文话中的玄机。 合林高层确实放话想挖他,但李彦文现在问他却并非有意招揽,而是担心他若真的跳槽,会影响自己的地位。 “我还要继续在孙总麾下卖命,忠诚很重要,这话我们私下讲讲就算了,如果传了出去,我不好做人啊。”他半真半假的道。“以后跟合林的合作,还要靠李大哥关照了。” 李彦文听完点头直笑,神情不自觉放松不少,又客套的喝了几杯便说要回家跟老婆交代,寒暄几句就离开了。 他前脚刚走,裴仲礼独自坐在吧台,一杯酒都还没喝完,就有桃色猎物自动送上门来。 “仲礼?好巧喔。”软语轻唤,粉色身影跟着转来,伴随着阵阵香水味。 裴仲礼慢条斯理抬起头,懒洋洋地勾起嘴角,桃花眼无声放电,绅士的举杯点头。“林小姐。” “干么叫得那么生疏。”佳人不依的靠上来,眼角眉梢透露着暧昧的情挑。 “这是礼貌嘛。”看着眼前的佳人,一样是美女,他脑海里却忍不住跃出另一张总是苦情幽怨的女鬼脸。 两相比较下,夏茉言虽然不施脂粉、每天哭得眼楮肿鼻子红,他竟觉得她还是胜过眼前精心妆点过的女人?这究竟是他的品味有问题,还是她真的这么漂亮? 即使心里胡思乱想着,熟练的情场老手依旧能下意识的回嘴挑逗,“不叫小姐,那叫美女可以吗?” “厚,仲礼,你根本是忘了人家的名字嘛。”被一句“美女”喊得心花怒放,却还是要撒娇一下,大小姐嘟着嘴抱怨,一面在他身边坐下。 “我这个人记性不好,确实常忘记人家的名字。”裴仲礼慢慢的说。“不过这么可爱迷人的小姐,怎么可能被我忘记呢?若云。” 情绪跟股市一样,要有低点才会有高点,先苦后甜的招数果然比直接给糖吃大上许多。 美女这下果真笑逐颜开,甜甜蜜蜜地靠过来。“仲礼,你很讨厌耶。我还以为你忘记我了。” “我怎么会忘记你呢?王总的生日会上最美的就数你了,不记得你还有谁值得记呢?”裴仲礼轻佻的回嘴,心知今晚枕畔有人相陪了,只是心里却没有平日的满足,反而有些不踏实的空虚。 倒是兼任吧台酒保的老板冷眼旁观,心中暗想要是俱乐部转型经营牛郎店,一定要请这位高人来当讲师。 “潘,麻烦给这位美女一杯天使之吻。”裴仲礼点了杯最普通的调情酒。 “好。”这杯酒一个晚上十几杯跑不掉,是男人搭讪时最爱点的几款酒之一,只不过同一杯酒,却不见得每个人都能抱得佳人归。 “这么软啊?”林若云嘟起红唇,一语双关的说。她托腮侧首,一双充满挑逗意味的眼楮直瞅着他。 “再软也是凡人的渴望啊。”裴仲礼勾起嘴角笑道。 “我以为长岛冰茶才是你的渴望。”红唇性感诱人的轻轻念出夜店有名的失身酒,几乎是明示着夜晚的邀约。 “不急,慢慢来。”他伸手缓慢滑过她的脸颊。“夜晚还很长。” 缠绵。 夜色深浓,情欲正烈,修长结实的性感身体叠上美人娇躯,挤压出暧昧的呻吟,喘息逐渐加速。 “仲礼……嗯……”女人难耐地娇吟着。 “别急……”诱惑的男声轻轻在女人耳边低语,正要伸手解开衣裳,外头便不识相地响起男人深情的嗓音,痛苦嘶吼着绝望。 你想要的,我却不能够给你我全部,我能给的,却又不是你想要拥有的…… 剥除衣裳的动作停顿了一下,俊眉皱起。 某人显然正拿着他新买的手提音响在外头移动。 自从上次太细腻震撼的声音效果导致屋内被泪水淹没后,裴仲礼就很识相地去买了台便宜又可以外接mp3的手提音响,还特地跟售货员强调要声音雾雾的那种,品质不用太好,就怕又引发第二次水患。 现在那台手提音响俨然已成为夏茉言的宠物了,她走到哪带到哪。 “仲礼,怎么了?”感觉到身上男人莫名中断动作,林若云不解地问。 “没事。”他再度将头埋入温柔乡。这是狂放的周末夜,是他尽情享乐的时间,拒绝任何干扰。 我给你最后的疼爱是手放开,不要一张双人床中间隔着一片海…… 音乐由远而近,同样的嗓音,却换了首歌,只是依旧苦情依依,要恋人不要痴迷,赶快把手放开。 在双人床上的挺拔身影一僵,正要抚上娇躯的手掌蓦地停在半空中,俊眉这次蹙得更紧了。 不行!他不能被影响,不过又是一首滥情的分手歌,谁规定双人床中间不能有海…… “仲礼,快,人家好热……”林若云又出声了。 “宝贝,不急。”他要坚持,要镇定,绝不可以认输。 几分钟后-- 傻瓜,我们都一样,被爱情伤了又伤,相信这个他不一样,却又再一次受伤…… 这次换了个高亢女声,唱着女孩的痴傻,一次次的纯情被负心汉所骗。 两人已衣衫不整到最激 情暧昧处,裴仲礼却忽然低咒一声,懊恼的停住--歌词像是在拷问着他的良心,问他这样一次次害女人爱上他,他却又让她们失去希望这样对吗…… 虽然他一直以大众情人自居,对象也都找理念相投的玩咖,但是这几年来,确实也有不少女人因为把持不住爱上了他而以心碎收场。 他对这类事情向来没有自责,毕竟游戏规则是早已说定,对方后来反悔导致自己受伤,不该是他的责任,难道长得帅就活该要被死心塌地的乱爱吗? 但说是这么说,此刻他脑子里却突然跳出某人老是泪眼婆娑地擦地板、发呆、半夜看停播电视画面的模样,她是那么的痛苦无奈不知所措,就好像是那些曾为他心碎的女人一般。 可惜不是你,陪我到最后…… “我知道了!我错可以了吧?”裴仲礼倏然坐起身大吼,一身欲火完全退光。 “怎么了?”林若云困惑的眨着假睫毛问。 “若云,对不起。”他下床迅速套上自己的衣物,并将她的衣服从地上拾起,放到她手上。“你是个好女孩,我不能辜负你。” “仲礼,我没有要你负责。”林若云急急的说。久闻裴仲礼是个经验丰富又体贴的大众情人,好不容易今天有机会让她遇上,怎么能轻言放弃? “你不懂。”你不懂我的魅力,女人总是爱上我,然后把自己弄得伤痕累累。 裴仲礼非常无奈地在内心下注解,觉得自己充满委屈。能力越大,责任越高,谁教他长得这么帅呢?“你好好爱惜自己,不要再跟我这样的人来往了。” “仲礼……”她胡乱套上衣服,下床走近他。 她确实很为他心动,甚至方才缠绵之际,她也一度动念,希望眼前的男人能永远臣服在自己脚下…… 但那也只是短短的一瞬间啊!难道这样他也看得出来?“是不是我哪里不好?我可以努力改进。” “不,不是你的问题。”他摇摇头,面如死灰,心如止水的伸手往门外一指,就怕自己临时反悔。“快走吧。” 林若云怎么说也是男人们追逐的社交名媛,几时曾受过这样驱赶的耻辱,高傲又没面子的她自是咽不下这口气。 “啪!”-个耳光声清脆的响起。 “裴仲礼,你给我记住!”她又气又恨,说罢便用力的踩着高跟鞋离开了。 看着佳人头也不回的转身,裴仲礼摸摸脸颊,看着那凹凸有致的火辣娇躯随他本该狂放精彩的桃花夜一同远去,不胜唏嘘。 他倚在门边,思索着自己莫名其妙的柳下惠之举,一面觉得自己人格高尚,一面又觉得自己脑袋智障。 他怎么会让到口的肥肉长脚跑了呢? 我不难过,这不算什么,只是为什么眼泪会流我也不懂…… 哀感的歌声换了一首,这次歌词倒是很符合他的心声,只能对着消失的春宵自我安慰着我不难过。 缩在客厅角落的大虫跟着歌声慢慢爬了出来,跪在地上一点一点的擦拭着高跟鞋留下的印子。 看着那奋力用从眼楮排出的水分擦拭他家地板的小姐,那身影好像又瘦了几分,裴仲礼摸摸俊脸,认真思索。 显然问题要从根本解决。 他不能再坐视这个女人继续沉溺在失恋的情绪中,进而影响到他放荡不羁、四处留情的生活,狂野的私生活可是他人生的养分,而他刚刚居然因为几首要死不活的分手歌,把自己的养分亲手毁掉……才过没五分钟,他已经后悔了。 “夏茉言!”他想上前好好跟她谈一谈,脚步却踢到放在墙角的箱子,箱子上头写着他的名字和他家的地址。 “这是什么?”他不记得自己最近有订购包裹。 “蔬菜、水果跟鸡肉。”她依旧看着地板,头也不抬。 他困惑的问:“隔壁超市现在都用货运的箱子装食物吗?” “网购买的。” “你用网路买菜?”他不可置信地扬起眉。“大厦隔壁就是生鲜超市,下楼就买得到,干么还网购?” 她没有回答,只淡瞟了他一眼,似乎是嫌他层次太低,不予理会。 裴仲礼稍微动脑就猜到始末,只是俊脸莫名沉了下来。“夏茉言,你该不会从来我家之后就没出过门吧?”如果连下楼买菜都不肯,那还有什么能让她踏出家门? 她静默不语,没有否认。 “你也太夸张了吧!不过就是买个菜……”看着她又低垂的发顶,裴仲礼真的不知该怎么骂她了。 好几次张口欲言,但看她已经把自己搞得这么悲惨,他怕雪上加霜,最后都只好作罢。 他长长叹了口气,无奈又不解的问:“夏茉言,失恋真的这么痛吗?” 自从她赖在这里开始,他家的湿气就好像突然变重,即使外面是大晴天,屋内仍无时无刻笼罩在一种湿冷阴郁的气氛下--那自然是以她为中心点辐射出来的悲伤氛围。 她蹲着的娇弱身影上方,好像永远跟着一朵黑云,随时准备下雨。 初次见面,她苍白却美丽,但现在将近三个星期过去了,美丽的人儿已迅速凋零。不知道是不是哭得太多水分被榨干,她连发梢都干枯了,每天也不打扮,只有几件衣服轮流穿,最经典的是她擦地时穿着的那件黑色帽t,帽子一拉上,整个人马上阴沉得像只地缚灵。 第五章 “你不懂。”遮面的长发下,幽幽吐出三个字。 “我是不懂,也不想懂。”恋爱果然是万恶毒物,足以让一个貌美如花的正妹变成深山小庙的阴沉巫婆。裴仲礼一面庆幸自己一路走来始终如一,贯彻快餐爱情的信念,一面在内心燃起熊熊英雄火焰,想拯救枯萎的花朵。“不管失恋有多痛苦,你都不能继续这样龟缩下去了。” 憔悴的娇颜缓缓抬起,无时无刻充满水气的目光笔直射来,依旧带着让人毛骨悚然的怨气。“你又想赶我走了吗?” “不,我没有要赶你走,要赶的时候我会事先通知你好吗?收起你的疑心病!”裴仲礼很抓狂地澄清。为什么她总要把他想得这么冷血无情卑鄙呢?他怎么可能一天到晚拿赶她出去来威胁她?“现在我要订新规定,我叫你出门的时候,你就要跟我走。明天早上跟我去跑个行程。” “不要。”夏茉言断然拒决。 “不然你就搬出去,我眼不见为净。”好吧,人该卑鄙的时候,是不能怯懦的。 她抬起脸,目光比方才更加怨毒了,阴冷的盯着他。 好恐怖!真的好像鬼……裴仲礼不自觉地瑟缩了一下,随即挺起胸膛。“总之……咳……你要遵守我的新规定,我叫你出门的时候,你就要跟我出门。” “你……”她迟疑了一下,“是想跟我约会吗?” “不是约会!”她那么冷静、没有七情六欲的讲这件事是怎样?跟他约会有这么无聊吗?他很受伤的大声反驳道:“我没有要跟你约会,如果是约会,我会让你知道的。 夏茉言低头沉吟半晌,再度抬头时神情认真了许多,“裴先生,虽然我住在这里,但我不是你想的那种女人,我不会去接客的。” “你脑子到底在想什么?”裴仲礼只差没抓着她的肩膀用力摇晃。“你给我正常一点,我只是想要你出去透透气。” “喔……”她长长应了一声,又沉默半晌,才慢慢说道:“我不想透气。” “我不在乎你想不想。”他难得对女人霸道的说:“如果你要继续待在这里,就要听我的话,我不希望你整天窝在家里,搞得整个人死气沉沉的。” “可是我在失恋,本来就会死气沉沉。”她闷闷地说。 真难沟通! 裴仲礼一个深呼吸,索性配合她不讲理到底。“总之,明天我有个行程,很适合你这副表情。记得换上深色衣服,九点准时跟我出门。” “拈香……献花……献果……家属答礼。” 公祭的现场场面肃穆哀感,灵堂上放着一幅男子的黑白照片,影中人年纪尚轻,看起来约莫二十多岁。 人世间最伤心的,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等候上香致意的座位上,不时传来宾客交头接耳的话语,大多是在惋惜年轻生命的殡落。 “他是我们分公司的工程师。”裴仲礼对着身旁的夏茉言低声,“才二十九岁,几天前回家途中被酒驾的车子撞上,当场死亡。他父母就他一个独生子,好不容易等到儿子立业准备成家,没想到却发生这种事。” 夏茉言安静恍神的点点头。 今天的她穿着一身黑衣,白皙素净的脸庞在黑衣衬托下显得格外娇艳清丽,如同雨后的荣莉。过近的距离让裴仲礼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气,一时竟有些心醉神迷。 难得见她正常的模样,细致光滑的脸颊,长长的睫毛下美丽的双眼,小巧紧抿的嘴唇,纤细洁白的颈项……在在都让他心跳不已。 如果不是因为她古怪又专情的个性,他是真的很想将她…… “拈香--” 司仪严肃的声音打断裴仲礼奔放的想像,他摇摇头,想将脑中的恐怖画面晃掉。他今天带她出门,可不是为了让自己沦陷。 他会安排这样的行程,除了因为她看起来充满哀感感外,更重要的是,他希望能借此让她清醒一点。他受够了她的负面情绪,失恋只是生命的一个过程,不会是最痛苦的事情,他希望葬礼能让她看清人只要还活着,就有希望。 而且现实点来说,人在低潮的时候,借由他人更不幸的遭遇通常可以安抚自己,甚至转嫁伤痛。 所以无论是她自己觉醒,或是经由比较他人遭遇后得到安慰,只要有一个能达成他的目的,让她摆脱失恋阴影,他就算成功了。 “你看站在左边最后一个的女生……那是他的未婚妻,他们原本预计下个月结婚,没想到却出了意外,以后……喂喂?”原本想加强说明的裴仲礼,话还没讲完马上就后悔了。 夏茉言说哭就哭,一点也不需要时间酝酿,眼泪像不用钱一样哗啦哗啦的流淌。 他无奈的用力闭了闭眼楮,从怀中拿出提早准备好的面纸递给她。她的情绪也太难掌握了吧,哭点到底在哪里? 她也不是省油的灯,面纸有几张就哭几张,可怕的失控眼泪加上本来就抢眼的美貌,立即引来不少人侧目。 “……百盛集团,由副总裁裴仲礼先生代表上香。” 来不及收拾她哭得乱七八糟的惨状,司仪已经唱名了,裴仲礼只好硬着头皮站起身,让泪眼朦胧的她跟在后头。 “拈香……” 她站在后头,跟着他拈香,手边的面纸却没停过拭泪的动作,眼泪擦了又掉。 “献花……” 他走到前头代表献花,她这下没事,干脆边鞠躬边把脸埋在面纸里,放肆的让泪水奔流。 “献果……” 抬头不小心看到往生者的遗照,年纪与她无缘的男友相仿,夏茉言心里更加酸楚,可惜手上的面纸早已湿破,无法再承受更多的水分。 “家属答礼……” 裴仲礼一面跟家属鞠躬回礼,一面紧张的频频用眼角余光看向哭得宛若未亡人的女人,只见她眼着鞠躬的身影一个踉跄,接着就要倒下,他连忙眼捷手快的回头伸手一抱,将她搂入怀中。 会场顿时骚动起来,家属们也急忙围上来。 “怎么了?没事吧?” 裴仲礼只觉得头很痛,因为他很明显在往生者的未婚妻眼里看见了一丝疑惑。 众人扶着夏茉言坐下,家属急急慰问着眼神空洞的她。 只有未婚妻很清醒的直指问题核心。“谢谢裴先生今天特地前来上香。这位小姐好像很伤心,请问她是……” 未婚妻的声音在一片吵杂声中竟格外清晰起来,现场顿时鸦雀无声,众人目光望向裴仲礼,都是同样的暧昧质疑。 试想,一个大美人莫名为自己无缘的老公哭到昏倒,这对于尚未结婚就失去丈夫的未婚妻来说,绝对是件可疑又困惑的事情。 可疑的是,这陌生美人和自己的未婚夫究竟是什么关系?感情怎会这么深厚? 困惑的是,无缘的老公虽然是自己的心头肉,可凭良心说,他外表也只是平头方脸、端正老实,实在没道理吸引到这种极品美人啊。 “这位小姐是国梁的?”未婚妻不安的又问了一次。 “她和国梁兄只有一面之缘。”裴仲礼力持镇定的回答。 “那……” “她只是……呃,触景伤情。”事到如今,裴仲礼也只能昧着良心临场发挥了,他先是眼神怜悯的看向夏茉言,而后深深叹了一口气说:“几个月前,她也经历过一样的事情,就在结婚前夕,一场意外,男朋友也……唉!” 尽在不言中的一声叹息,将两个心碎的女人串连在一起,未婚妻像是找到同病相怜的知音,隐忍了一整天的泪水终于爆发,抱着夏茉言哭得泣不成声。 眼泪像是传染病一样,一个传一个,在场的每个人看见女孩心碎哭泣的模样,都被感染到伤心的气氛,无一不动容,再铁石心肠也都红了眼眶。 看着小雨成泪海的公祭现场,裴仲礼只能无奈再无奈的叹息,这一趟到底是对还是不对呢? 在眼泪鼻涕的攻势下,邱国梁的家属和未婚妻对夏茉言抱了又抱,安慰再安慰,彼此鼓励打气后,才终于依依不舍地送走他们。 就心理学的角度来看,这或许是件好事吧。 裴仲礼很认真的回想大学通识课程上的基础心理学内容。 分享悲伤,让伤痛发泄以后,情绪会平静些。 他无言的开车思索着,一个带着些许沙哑的嗓音轻轻响起。 “谢谢。” “你是该谢谢我。”她简单的两个字,却莫名让他感到一阵愉快。“心情有好一点了吗?” “你都这样吗?”夏茉言没有正面回答,反而认真的闯,“用参加葬礼来改变心情?” 他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这样问,我实在不知道该不该接话。” “不管怎样,很有用,谢谢。”她淡淡的说:“今天的告别式,让我知道爱情有另一种结束的方法。” 怎么听起来这么不吉利?裴仲礼微惊。“你……什么意思?” “死亡,也是一种结果。”她的答覆充满禅机。 “不不!你冷静点……”这跟他想的不一样啊! “听说酒驾肇事也可以易科罚金,不用坐牢。”幽幽的嗓音仿佛来自地狱,带着几乎令人致死的寒意。“如果他也被车撞死就好了。” “啊?”他吓得差点紧急煞车。 冰冷的视线扫来,红唇轻启,“我开玩笑的。” “是……是吗?”那没有高低起伏的音调,真的只是玩笑话吗? “就算他变心了,我也不希望他死。”她语重心长地保证道。 “嗯。”这是想通了的意思吗? “我舍不得……”千回百转,又痛又恨,她始终还是无法绝情狠心。 只有四个字,却包含了那么多的酸楚无奈,裴仲礼忽然觉得心脏微微抽痛了下,但他很快甩开那股奇怪的感觉。 “到底专一有什么好?谈个恋爱就让你这么伤心。为什么不像我这样,找个伴就好了,不用很爱很爱,只要喜欢就可以。” “这样就不会痛了吗?”她问。 “这样只会有开心的记忆,在痛苦之前,你就可以选择结束。”他叙述着自己的恋爱模式。 “可是,这就不是爱情了。” “你确定不是吗?”他潇洒地笑了笑。“谁规定爱情一定要你死我活、一定要痛不欲生?你也可以爱得很潇洒啊!他不爱你,你就去爱别人,也让别人爱你。你长得很漂亮,世上会有很多男人抢着要爱你。 “可是他们的爱对我来说都不重要。”就算有一千一万个人爱她也没有用,因为他们不是他,他们的爱,对她没有任何意义和价值。她神情黯淡说:“我只在乎他爱不爱我。” “宝贝,我很遗憾这么告诉你,爱情只是人的一种错觉。”看她垂头丧气的样子,身为大众情人的裴仲礼自然而然温柔起来,非常大方的分享科学小常识。“爱这个错觉,只是来自于脑中的化学反应,是可以控制、可以安排的,可能是声音、气味、被误解的肾上腺素,不管什么,只要控制得宜,你可以让任何人爱上你。” “真的吗?”闻言她双眼一亮,期待的看着他。“要怎么做?告诉我。” 第六章 “很可惜,你的爱情时机已经结束了,爱是有期限的。”他继续滔滔不绝地分析着。“爱情专属的化学变化差不多能维持三十个月,也就是说,所有的恋情不出三年,感觉就会消失。如果你们的爱情超过了有效期限,那么结束也是理所当然,就像食物过期一样,放着一定会坏掉。” “他对你的化学反应已经结束了,你再怎么努力也没有用,现在他爱上别人,就只对那个人有化学反应,可是有一天那个反应也会过期,然后他会再爱上另一个人。永远都是这样。” “不!爱情不是那么简单!”她不认同地大声反驳,“如果会过期,为什么我这爱着他……” “或许是因为你的爱情还没过期,也或许你只是一时还未习惯。”他平静的说:“失恋会心痛,是因为大脑在处理痛苦情绪的时候让心跳频率变慢了,所以你才会觉得心痛、觉得食不下咽。但是只要你找到新的刺激,让心跳变快,你就不会再难过了。” “是这样吗?”一切只是心跳频率的问题? “人只要三十天,就能有新的习惯,如果你的爱是习惯,那么你去找一个没有他的环境过生活,用心坚持下去,三十天之后,你就可以完全不爱他了。” “爱情……真的那么简单吗?”只是一些生理变化?所有的回忆、甜蜜、痛苦,原来都不是那么重要? 夏茉言茫然了,他这番话,推翻了她一直以来执着的想法,完全用另一种过于理智的态度在分析爱情。 “我不知道。”裴仲礼诚实的看着她。“我没有那么爱过,所以我不知道。但我晓得,如果能学会脱离痛苦,失恋就可以变得不那么难过。” 如何让失恋变得不难过? 那天葬礼之后,裴仲礼的一番话让夏茉言想了很多很多。 她受够了这些日子以来的那种无力感,讨厌为林明伟心痛流泪的自己,她像被困在笼子里的动物,渴望自由,想逃离已经没有爱的牢笼,却无计可施。 她想要不爱,也不想再痛了。 裴仲礼说,人会觉得心痛是因为心跳变慢的关系,所以,她只要让心跳变快,就不痛了吧? 夏茉言在跑步机上一步步地往前跑,汗水浸湿了她的衣服,她气息不再平稳,耳边不再听痛彻心扉的分手音乐,只剩下脚步声、心跳声和呼吸声急促的响着,像是她活着的证明。 “你已经跑了快一个小时,该停下来了吧?”裴仲礼从电脑荧幕前抬起头,微微蹙起俊眉道。“叫你让心跳变快,不是叫你想办法让自己心脏病发。” 但夏茉言不想停,她现在感觉很好,脑子里很空白。 这些日子以来,她第一次觉得自己每下的心跳都那么笃定,不再彷徨犹豫,不再心痛得不能呼吸,也不会想哭了。 “你一下子运动过量,膝盖会受不了。”裴仲礼受不了她新发明的自残方式,碎碎念着。“去洗澡,好好休息一下。”他走过去,把跑步机的速度按缓,让她减慢步伐。 她并没有反对,只是一边喘息着,一边跟着跑步机重新调整步伐。 裴仲礼看着她因运动而嫣红的脸颊,娇艳可人,花了很大的自制力才控制住自己胡思乱想的心绪,但随即因为她无心的话语再度兴起波澜。 “我闻到你的味道了。”她突然倾过身,往他身上嗅了嗅,他身上有种清爽干净的味道,还带着点古龙水的淡香。 “什么?”她突如其来的靠近让他一愣。 “我一直没有闻到你,可是现在我闻到了。”她边喘气边说道。“你长得很好看。” “什么叫你闻到了,我长得很好看?这是哪门子的称赞?再说我本来就很帅。”被她莫名其妙的标准称赞了一句,裴仲礼竟有些不自在。“快去洗澡,我肚子饿要吃饭了。” 夏茉言点点头,调整呼吸,慢慢在跑步机上走着。半晌,她突然迸出一句话,“停下来的话,我还会哭吗?” “还哭?我看最好不要。”他警告的瞪她一眼。“汗都流成这样了,再哭万一你脱水,就要去医院了,到时候我就不得不赶你出去。” 对于他半警告半开玩笑的话语,她投有回答,而是浅浅的勾起嘴角。 她笑了! 裴仲礼第一次看见她的笑容,心突然漏跳了一拍,整个人有些发愣。 看了快一个月的苦瓜脸忽然绽放笑颜,就像是连绵不断的阴雨终于结束,得以看见温暖的太阳,他心里竟莫名感动起来。 明明笑起来那么甜美,足以拥有全世界的美好,她却那样吝啬展露欢颜,总哭丧着脸。如果能让她一直开心笑着那该多好…… 夏茉言并没有察觉自己无意的笑容带给裴仲礼多大的震撼,她只是感觉到难得的轻松,关上跑步机,回房间去冲澡。 随着冷水洗去一身汗,她觉得自己的心灵好像也被洗涤干净,所有的阴郁已跟着那些讨厌黏人的汗水一起被冲进了排水管。 她知道运动时脑部会产生脑内啡,那是一种类似吗啡的快乐机制,而这久违的轻松感正是她自己努力运动造成的,她感觉好舒服。 如果她就这样不停跑下去,是不是就能回到从前无忧无虑的快乐时光?她愣愣的想着。 梳洗完毕后,她随意把头发擦干,准备出去吃饭。 看着她洗完澡清新愉快的模样,裴仲礼脸上不自觉浮起温柔的笑。 本来嘛,女生就是要这样,干净清爽又开心,看来才最美丽。 “快来吃饭吧。”他从橱柜中拿出盘子,今天她煮了咖哩,他刚刚试尝了一口,味道让人食指大动。“你搬来以后,我们还没有一起吃过饭。” “嗯。”夏茉言有些不好意思的点头。这些日子以来,她像条烂抹布一样每天窝在地上,哪有心思和他一起吃饭。 正准备添饭时,一阵熟悉的手机铃声响起,令她微微一震。 那首歌,是他们的歌…… 五年来从没换过的来电铃声,每一次响起都是甜蜜的期待,现在,却让她心脏再度紧缩。 她放下饭匙拿出口袋中的手机,看着荧幕,确认了那个心心念念的名字。 真的是他。 裴仲礼冷眼旁观,不用想也知道,能让她有这种反应的除了那个混帐前男友还会有谁?看着她发愣的模样,他心里竟莫名的不是滋味。 夏茉言双手握住手机,傻傻看着它,觉得自己的心跳突然扑通扑通,好像又复活了。 是他打来的!他后悔了吗?他想跟她复合吗?他是不是还爱她……戒慎恐惧又充满期待,她深呼吸了一口气,终于小心翼翼的按下通话键。 眼角余光看见裴仲礼不以为然的表情,她像做了坏事似的,心虚的捂着话筒站到角落去。 “喂?”她的声音紧绷干涩,握着手机的指节用力得发白,像是溺水者紧抓着最后一丝希望。 “哈啰。”话筒彼端传来熟悉而轻快的女声,粉碎了所有的期待。 是她!那个声音她永远不会忘记…… 夏茉言脑海里迅速浮现那日女子亲昵挽着林明伟的情景,悬得高高的心,突然摔入谷底,碎成片片。 她想马上挂断电话,可是紧握着手机的手却只是不听使唤的轻轻颤抖。 “夏小姐,我是明伟的未婚妻,我们见过面的,记得吗?”那女声非常礼貌的说。 她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勉强吞下喉头的埂咽应了一声,“嗯。” “是这样的,这周六我跟明伟要结婚了,想邀请你来参加。我们喜帖印好之后本来想拿给你,可是你好像都不在家,我跟明伟去你公司,也听你同事说你申请留职停薪,所以没办法亲自将喜帖交到你手上。”电话那头迳自滔滔不绝,几近狂热的放送着自身的喜讯,像是天真的欢喜,又像是恶意的炫耀。“不知道你现在住在哪?可以给我地址吗?我好把喜帖寄过去。” 夏茉言浑身颤抖得太厉害,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眼眶已经盈满泪水。 看她自甘堕落的接了电话,裴仲礼虽然很不想理会,却也发现了她的异样,见她一副要哭要哭的样子,他当机立断地大步上前,伸手一把抢过手机。 “喂?哪位?”他明快地问,一边睨了眼还在发愣的她,边听着对方的自我介绍,皱起眉头。“喔,寄到我家就可以了,反正她也住这里。”他报上自家地址。 相信只要对地理位置有点概念的人,一定都知道这是城市中最精华的地段,显然彼端的女人也察觉到这点,好奇地多问了几句。 “与你无关。”他冷冷的回应,一面承诺道;“反正婚礼我们一定会去。”扔下一句话,他连再见都懒得说就把手机给挂了,心里燃起一股怒意。 夏茉言好不容易恢复一点精神了,却又接到这种电话,之前的努力完全自费,反而雪上加霜。 看着她恢复成烂抹布状态,颓然坐在沙发上,害得他原想对她发的脾气也都消散无踪。 “别想了,过来吃饭。”他上前摸摸她的头顶,轻声地说着,转身要走,却被一只小手给拉住。 “裴仲礼,为什么没有用?”她像孩子似的抓着他的衣角,声音压抑而颤抖,眼泪却已大颗大颗的滚落下来。“为什么还是那么痛?为什么……救我好不好?我不要再回去了!我不要!” 看着她无助的模样,他的心不知为何竟传来细微的抽痛,即使觉得她蠢得难以置信,他却怎么也无法扔下她不管。 她只是个用情太深的傻瓜,反覆被自己的执着折磨得无处可逃。 裴仲礼长长叹了口气,终于忍不住伸手将她拥入怀中。 “嘘,别哭了。”他轻抚着她的背,温柔保证着,“你不会回去的,你可以好起来,相信我。” “可是我的心……好痛……好痛喔……”终于找到温暖有力的支撑,夏茉言再也顾不得矜持,失声痛哭。“是不是……我心跳得还不够快……是不是我跑得不够认真……” “你很努力了。”他轻轻的说。“只是时间还没有到。” “那要什么时候心痛才可以停止?”她真的好痛,她不想再痛了。 “很快。”他承诺了。“相信我,我会救你。” 此刻,他多希望自己是她爱的那个人,如果是他,一定不会让她哭泣的。 这念头在脑海里一闪而过,裴仲礼很快地摇摇头,甩掉这个不切实际又不符合他人生准则的幻想。 一切只是同情,不是爱情。他在心里反覆宣告,只是同情而已…… 裴仲礼身为花花公子、大众情人,从来不给任何女人承诺,承诺太沉重,他很明白这点,因此从不在感情上对任何女人做出保证。 可是,夏茉言却让他破例了。他亲口答应了要救她,要帮她脱离那个莫名其妙的恋爱苦海。 不管是一时冲动还是真心诚意,他都已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既然要彻底替她摆脱失恋之苦,他不得不去了解让她这个大美人伤神至此的男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但调查的结果却让他大失所望。 第七章 看着电脑荧幕上那几张平凡至极的照片和乏善可陈的履历,裴仲礼开始思考夏茉言究竟是挑选对象的眼光有问题,还是爱情真的能这么盲目。林明伟这种男人,随便从大楼丢个花盆下来都能砸中好几个,到底有什么本事能让她这么死心塌地的爱着他呢? 他不敢轻忽的认真研究着网路高手友人替他搜集来的资料,其内容五花八门,还包括了林明伟和第三者田唐心的网志及脸书。 林明伟的网志文字跟他本人一样乏善可陈,而田唐心的倒是详细很多,网志中仔细记载着她生活的大小细节,其中当然也有爱情生活。 根据田唐心的记载,林明伟只是她爸爸部门里的小员工,她第一次对他有印象,竟是因为他有个很美丽的女友,让她对他很感兴趣。接下来的纪录,当然就是他们诡异的感情发展,田唐心不停地勾引、试探,到林明伟的动摇、一夜情…… 他今天答应要离开她了。我赢了她! 这句话暧昧暗示着某些事情,让裴仲礼有些意外,夏茉言如果知道她之所以失恋,全都是因为自己太出色,惹来其他女人的好胜心和觊觎,她大概会哭笑不得吧。 “……不知道裴副总对我提出的企划有什么意见?”一个娇滴滴的嗓音点名,拉回裴仲礼的注意力。 “嗯。”他微微挑起眉,想起自己正在主管会议中,才轻咳了声,慢条斯理的从容开口,“孙专员的企划非常大胆新颖,让我很佩服,但由于企划超前于目前市场所能负荷的程度,所以在执行上,我们必须注意几个条件……” 其实他刚刚根本没认真在听,因为那份企划看没几眼就知道问题很大,但大老板的女儿信心满满的提出,他总不能不给面子,只好很婉转的赞同,同时提出几项现实面的执行难度。 反正讲完最好能让孙总觉得自己的女儿很聪慧,让孙大小姐觉得自己有才有貌,只是遗憾生不逢时,天才很寂寞,所以才不能实现她高瞻远瞩的企划,这样就算任务达成。 这种事情久久会来一次,敷衍过去以后,孙大小姐就会带着过人的自信去思考她下一个奇妙的企划案来整人,每次提案会议,各部门主管皮都绷得很紧,就怕被孙小姐问一句“你觉得如何?” 曾有主管不知好歹,诚实以告企划天真幼稚行不通,结果不但被爱女心切的孙总痛骂一顿,还被降级减薪,有了这种前例,自此没人敢在老虎嘴上拔毛。幸好后来孙大小姐对裴副总颇有好感,谁都不问就只问他,才让各部门主管得以免除这种酷刑。 裴仲礼对孙家父女脾气了若指掌,气定神闲的回答,还佯装认真的看着电脑荧幕,实际上却是在一面浏览网志。他滔滔不绝的分析,数据、理论兼具,让人无法反驳,心悦诚服。 “很好,这次孙专员的企划案很好。”孙总听完爱将的分析,笑得阖不拢嘴,以父亲对女儿能拥有的最大包容去忽略裴仲礼暗指“完全行不通”的弦外之音。 “希望孙专员继续努力,好好研究执行的部分,未来也希望能发挥长才,协助我们公司发展。今天的会议就到这里结束。” 开完会,各部门的主管们表情都明显松了一口气。 裴仲礼也把情资看得差不多了,收起手提电脑,准备离开。 “仲札,今天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饭?”趁着老爸在场,孙若庭自然大方的提出邀请。 “是啊,你们年轻人有机会多出去走走,不要一天到晚忙公事。” 他对这位年轻有为的后生晚辈是越看越喜欢,满心希望能促成他跟爱女的好事。“若庭在台湾也没什么朋友,裴副总有空可以带若庭出去走走。” 看孙总积极的只差没直接说出“我女儿就拜托你”,裴仲礼只是四两拨千斤地微微一笑。 “孙总、孙小姐,不好意思,我今晚刚好跟勤胜的小老板有约。孙总你也知道,勤胜最近的案子要下来了,好几家公司都跟他们接触过,我们虽然胜算很大,但还不是很有把握,还是得谨慎点。” “这样啊……”尽管爱女不停使眼色,孙总却有些为难了,勤胜可是重要的潜力客户,一笔上亿的生意若谈成,关系到的可是公司明年度的营业额。“那好吧。若庭,改天再约裴副总好了。” 孙若庭失望地瘪着嘴瞪老爸,裴仲礼装作没看见,客套了几句,迳自走出会议室。 他回办公室简单收拾一下后,很快离开公司,却不是去了勤胜,而是往市中心高级造型沙龙的方向前进。 不一样了。 夏茉言看着镜中的自己,不由得有些发愣。 五年来,她的造型一直都是直长发,因为那是林明伟喜欢的样子,所以她很努力的维持。 现在,镜子里的她却不一样了,设计师替她将长发剪短及肩,尾端烫卷,整个人气质突然都不同了,变得俏丽又活泼,而且很轻盈。 从前明伟总说,女生就长发直直的最好,原来,不是真的。 夏茉言轻轻触碰着卷卷的发尾,她喜欢自己的新模样。 “你好美。”低沉的嗓音轻声开口。 不知何时,镜中多了个挺拔身影,那张英俊的脸庞上有着浅浅笑容,眼神却紧凝着镜中的她的眼。 裴仲礼来了。 “谢谢。”他深沉的凝视和赞美让她莫名脸红心跳。 “看样子我的坚持是对的。”他看着她的新造型,由衷赞美道。 为了强迫她改变,他中午特别牺牲用餐时间,回家拎她出门,送她到整体造型设计沙龙大改造。 这家造型设计沙龙来头可不小,顾客群都是上流社会的社交名媛与影视红星,若非有私交,设计师h的预约早排到年底去了,哪容得下这种临时插队的客人。 夏茉言被丢下车之后,就被专人带着进行一连串的护肤、按摩、精油疗程,弄得她晕头转向,好不容易坐定,接着就是发型改造,洗、剪、烫三个步骤而已,却好像永远不会结束似的,令她觉得自己仿佛已被丢在这里一个月了。 “裴仲礼。”娇媚的男声从后头喊来,接着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男人扭着腰,像花蝴蝶般的一脸笑迎上来。“你来得正好,我要骂骂你。” “jj大师,我来捧场还得挨骂啊?”裴仲礼不以为意的笑了。 “好好一颗绝世美钻,被你弄得灰头土脸,费了我多少功夫你知道吗?”jj插腰娇嗔。 “都说是绝世美钻了,哪费得了你什么功夫?”裴仲礼笑嘻嘻的反问。 “啧,就爱耍嘴皮子。”jj笑得花枝乱颤,“茉言,过来,我们别理他,来试衣服。” “还有啊?”夏茉言叹了口气,表情无奈的起身走过来。 “当然!”jj瞪大眼,一边跟裴仲礼抱怨,“你看她这么痛苦的样子,好像我逼良为娼一样。来我这里做造型的女生,每个都兴奋得不得了,就她啊,什么也没兴趣、什么都不知道,白白长得一张脸好看,看了我就气。” “别念我,我也是最近才认识她的。”裴仲礼笑着撇清。“我看到她的时候,比现在还恐怖。” “还恐怖?”jj拉高音调,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连忙扳过夏茉言的脸瞪大眼楮检视。“这张脸是能有多恐怖?” 裴仲礼笑着摇摇他修长的手指,表示状况难以想像。 “咳。”夏茉言看着两人你来我往的讨论自己,忍不住发声了,“你们记得我人还在这里吧?” “你啊你啊,上进点,不要以为有本钱就可以挥霍。”回头,还是不忘碎碎念几句。“过来挑礼服吧。明天我们非得气死那对没心没肺的狗男女,一定要穿一件够正够辣的礼服才行。” “也不用这么激进啦……” 她有些不知所措的说。不知道是不是jj的气质太让人安心,经过一个下午的相处,她独自伤神了快一个月却从未说出口的伤痛、她和他变调的爱情,她忍不住全都对着jj一古脑倾诉出来。 h边听边用极有创造性的字眼痛骂挞伐,令她心中那股失去爱情的不甘似乎也得到了一点宣泄。 “那怎么可以?惩罚贱人最好的方法,就是让她们嫉妒到死!”jj大声说,带着她走进更衣室,还不忘回头指着裴仲礼。“你,别想跟!给我在外面等着看。” 裴仲礼举双手投降,退到沙发旁看杂志。 没多久,更衣室里头传来夸张的抽气声,他莫名跟着紧张,忍不住站起来。 只见夏茉言走了出来,一袭墨绿色深v绕颈式露背小礼服,完全展露了她的好身材,深色的布料更衬得她的肤白胜雪,诱人的乳沟火辣性感,白皙的颈项让人想一亲芳泽。 让她转了个圈,一转过身,美丽无瑕的背部线条一览无遗。 裴仲礼只觉得呼吸一窒,完全无法移开视线,她整个人从头到脚,根本是对男人自制力最大的考验和折磨。 半晌,他才勉强发出声音,“这件不行。” “我觉得很好啊。茉言该大的大,该小的小,皮肤又白又细,穿这种衣服最好了。”jj可是满意得不得了。“你别看样式简单,能撑起这件衣服的没几个。茉言明天就是要穿这种衣服,才能达到效果。” “太露了。”效果可以有很多种,但裴仲礼一点也不希望明天害得在场男性跟他此刻一样热血奔腾、即将失控。 “哎唷!裴仲礼你这花花公子,也有嫌女人衣服太露的一天啊!”jj饶富兴味的环胸看着他。 裴仲礼没好气地瞪他一眼。“衣服是要看场合穿的,对吧,夏茉言?” “我觉得没差。”除了穿起来她很凉快之外,她确实没什么其他感觉。 他受不了的翻翻白眼,开始怀疑她是不是缺乏监别力跟审美观,之前他只见过她失恋颓废的模样,她的穿着一直是运动裤,不过现在他不禁怀疑,该不会她正常的时候也都是穿那个样子吧? “总之,换掉。”他不希望她引来狂蜂浪蝶的追逐。 jj气呼呼的瞪了他几眼。“不懂欣赏的男人!走,茉言我们再换一套。” 几分钟之后,夏茉言再度走出来,这次她穿的是浅银灰色无袖露背丝缎小礼服,看在裴仲礼眼中仍旧美丽得不可方物,可是跟刚才那套比起来,只不过是胸口多了一块布遮着,依旧还是…… “还是太露了,不行。”他摇摇头否决。 夏茉言依旧看不出太大的差别,只是耸耸肩。 jj就没那么好脾气了。“裴仲礼!又没叫你穿,你抗议什么?”他夸张地尖叫。“茉言明天就是要去尽情展现美丽,你这样挡东挡西的,怎么让那个贱男人后悔?” “反正不用太夸张,简单典雅就可以了。”裴仲礼气定神闲的说。 “简单典雅?又不是老太婆。不过就是个男伴还管这么多,真啰唆。走,茉言我们再换一套,这次我们不要让他看,我们自己选好就好。” “喔。”夏茉言乖乖应声。 “jj!”裴仲礼不安了。 临别转头,恶狠狠的瞪着他。“不要吵!我保证简单典雅到美死你!” 第八章 其实这只是一场极为平凡普通的婚宴,女方家长是中型企业的高级主管,男方家庭则无出奇显赫之处,邀请的来宾也都只是男女双方的亲朋好友,没有任何大人物。 可是出席这场婚宴对夏茉言而言,却是她人生中最紧张不安的一次。 因为她不只要面对背叛自己的男友和第三者修成正果,还必须面对他的父母,他的朋友们,这些人曾见证过他和她长达五年的爱情,今天也将见证她被愚蠢的爱情所羞辱。 她想过千百次不来,她害怕得不得了,光是想像就让她反胃、无法呼吸,可是裴仲礼却坚持要她来。 “如果你不去,你会一直骗自己还有希望,没有亲眼看到他们结婚,你就永远会给自己后路。你不想再回去,就要往前走,我会陪着你。” 不知是他前面那段话说服了她,还是最后一句话给了她勇气,她终于还是踏入了那两人的婚宴会场。 会场触目所及全是粉红色充满浪漫的布置,气球、彩带、鲜花,入口则摆着两人亲昵甜蜜的结婚照,提醒着夏茉言新娘不是她。 “裴仲礼,我……”站在门口,她胆怯地迟疑了。 “在这里打退堂鼓就难看了。”他伸出手臂,一边鼓舞着她:“来,不用担心,不会有事的。” 她看着他带笑的俊眸,半晌,终于伸手挽住了他。 “深呼吸,微笑,你今天美得不得了。”他凝视着她,露出迷人的笑容。 确实如此,她美丽得太耀眼。最后帮她挑了一款简单典雅的平口小礼服,什么也不露,包得紧紧的,搭上珍珠项链,浑身充满从容优雅的性感。 裴仲礼带着夏茉言签到,送上礼金后便步入会场,才一走进,众人的目光马上被这对金童玉女所吸引,男的英俊挺拔,女的美丽出尘,简直就是一对完美的壁人。 随着进入会场,夏茉言熟悉的面孔一一出现,过去和林明伟共同的朋友、认识的亲戚,均列席在座。 不少人也认出眼前的美人正是新郎倌的前女友,细碎的耳语议论迅速扩散。 夏茉言不安地拨了下头发,没发觉自己挽着裴仲礼的手捏得死紧,她看见那些人惊讶的眼神,像是不敢置信她怎么敢来前男友的婚礼,也有些人的目光里带着戒备紧张,似乎担心她是来破坏闹场。 突然之间,她觉得一切荒谬可笑了起来,明明被抛弃的是她,被强迫参与婚礼的是她,但被众人所排斥恐惧的也是她? 一股傲气升起,让她倔强地昂起了下巴。她没有错,这段感情自始至终她都问心无愧。 裴仲礼似乎察觉到了她细微的变化,微微一笑,轻轻伸手揽住她的腰,倾身附在她耳边低语,“保持这个态度,我们今天要坐主桌。” “嗄?”夏茉言一惊,“怎么可以?” “怎么不行?”他挑挑眉。“看,有人来求我们去了。” 果然,没一会两名身穿西装的中年男人快步朝他们走了过来,其中一名襟上别着红花,显然是新人家属。 “裴副总,您怎么有时间大驾光临我们田部长家的喜宴?这面子太大了。”较为年长的男人脸上堆满惊喜的笑容,远远迎来。 “是、是,裴副总竟然抽空莅临小女的婚宴,真是太感谢、太感谢了!蓬筚生辉啊!”别着红花的男人笑得阖不拢嘴,极为慇勤讨好的招呼他们。“来来,跟我们坐,这边请。” “我今天只是陪女友来,没想到竟然是田部长家的喜事,恭喜恭喜。”裴仲礼也不推辞,跟着往主桌走。 “亲家,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裴副总,平常非常照顾我们公司,等等一定要请裴副总上台为我们讲几句话。”田部长满面红光地大声介绍,一点也没发觉亲家二老的脸色在看见夏茉言时变得很难看,还自顾自地询问,“这位小姐是明伟的朋友还是我们家唐心的朋友?” 夏茉言不由自主地紧抓住裴仲礼的手,绷紧了神经。 “都是。”他轻松的替她回答。 “那太好了,没想到我们家唐心有这么美丽的朋友。”田部长替两人拉开椅子。“裴副总您跟我们王经理先坐,差不多要开始了,我要先进去看一下。” “没问题,您忙。”裴仲礼神色自若的挥挥手。 田部长一离开,正对着林家二老的夏茉言紧张得胃痛了起来。 “冷气好像有点强,要不要先喝点红酒比较温暖?”裴仲礼温柔地递上酒杯,细心亲昵的握住了她的手,像对待情人一般的轻哄。 “裴副总对女友好体贴啊。”王经理称赞着。 “当然,好不容易追来的当然要珍惜啊。”裴仲礼笑了笑,任她紧紧握着自己的手,舒缓她的恐惧。 没多久,灯光缓缓暗下,司仪在台前测试着麦克风,宣布典礼开始,众人耳熟能详的结婚进行曲随即从音箱流泄而出,红毯的彼端,一个身穿白色新郎礼服的男子出现,随着音乐一步步走向红毯的这端。 那张令夏茉言朝思暮想、心痛神伤的面容,随着步伐的接近,逐渐清晰。 林明伟紧张僵硬的带着微笑往前走,接近证婚台时,主桌那抹娇艳美丽的身影忽地映入了眼瞳。 他的表情瞬间变得惊愕慌张,甚至在台前站定等待时,目光还忘记望向新娘的方向,而是直直盯着夏茉言。直到伴郎察觉异样,轻推了他一下,他才回过神来。 只是这短暂的变化却尽收新娘眼底。 田唐心站在红毯彼端,挽着父亲的手臂走来,清楚看见了自己的新郎竟在那头贪婪地猛看着前女友。 她更料想不到的是,夏茉言不但出席了,而且还带着一个外貌极为英俊出色的男人坐在主桌的位子。 新人彼此各怀着复杂的心思站到证婚台前,在司仪和众人见证下,制式的交换戒指,互相亲吻。 两人笑着,脸上的笑容却虚假僵硬,他们听着双方父母致词,眼光却不时飘向主桌那对璧人的身上。 “今天很荣幸能够邀请到百盛集团的副总裁裴仲礼先生到场参与小女唐心的婚礼,希望能请裴副总替我们讲几句话。”爱面子的田部长致词结束,巴不得让在场宾客都知道自家喜宴来了大人物。 林明伟和田唐心下意识搜寻这位大人物的身影,没想到夏茉言身旁那位出色的年轻男子竟从容不迫地站起身,气度大方的走上台。 “谢谢田部长给我这个机会讲话。”裴仲礼微微一笑,俊帅的模样让底下不少女子顿时芳心大乱。“从前我就听闻田部长有个非常出色、才貌双全的女儿,原本想找人帮我介绍一下,没想到被捷足先登,让人给摘走了。今天一见,果然是美丽大方,难怪新郎会倾心于她。” 田唐心站在一旁,僵硬地扯着笑容,不自觉朝父亲望去,心里充满不甘。裴仲礼跟自己身边的林明伟一比,简直是云泥之别。 “老实说,我并不认识这对新人,今天会来参加,全是为了陪我未婚妻,她面子比较大,我是推掉跟蓝海企业郭董的餐会才过来的。没办法,未来老婆嘛,她说的都有理,这句话是我给新郎的建言和未来的婚姻生活守则。” 轻松的致词惹来众人哄堂大笑,也不禁好奇起是哪个女子能吸引到如此出色的人物。 裴仲礼对操纵群众心理并不陌生,制造了悬疑感后,他大方朝着主桌的夏茉言招招手。“未来老婆,上来陪我致词好吗?” 众人顿时起哄拍手吹口哨,热闹欢乐得压根忘了今天的主角。 夏茉言红着脸,害羞低头没有动作,裴仲礼索性走下台,伸手拉起她,像是对待尊贵公主般小心翼翼的温柔领着她上台。 不明所以的宾客见到如此美女,不免又是一阵鼓噪,唯独新郎新娘看着台上登对的两人,一个内心咬牙切齿、妒恨不已,一个则遗憾唏嘘、悔不当初。 “今天答应来参加婚礼,其实是做见习啦,目前我还是黄金单身汉,所以也没资格给太多建言,只能祝你们百年好合,白头偕老。”裴仲礼说完老套贺词后,转头望向夏茉言,“未来的老婆大人,你才是收到喜帖、了解他们爱情故事的那个人,不如你也给这对新人几句话吧?” 此言一出,不只林家长辈脸色大变,台下知情者也纷纷竖起耳朵,紧张起来。 夏茉言手里突然被塞了麦克风,慌张得不知所措,裴仲礼却给了她一个鼓励笃定的笑容,倾身在她耳边低声的说:“说你想说的话,想骂他们也可以尽量骂。不用怕,我会帮你善后。” 他半戏谵半认真的话语,安抚了夏茉言的不安,她深呼吸一口气,站在台上,握着麦克风,静静看向台下的新人。 此刻,林明伟也正看着她,热烈的眼神露骨的流露出眷恋与不舍。 夏茉言看着盛装的新郎,这个曾是她以为会共同步上红毯的男人,现在看起来却变得渺小陌生。而站在他身边、硬逼着自己出席婚宴的女人,被她不知痛苦咒骂了多少次,现在却也不过是个极度紧张不安的新娘。 再看向在座知情而忧虑的亲友宾客们,她突然明白了,眼前的一切就是她曾想拥有的爱情,而这段爱情,已经真正结束了。 “裴副总说错了一件事,我并不了解林先生和田小姐的爱情故事。”她轻声说道,这开场自让许多人神经紧绷到极致。接着,她缓缓露出了微笑,“但一段爱情要从恋爱走到婚姻并不容易,期间必定经过了许多挣扎和波折,我相信今天他们能站在这里,接受大家的祝福,就证明了他们对彼此爱情的坚定。在这里,我也祝他们长长久久,幸福快乐。” 她简单的致词,让担心的人松了口气、想看好戏的人感到失落,而裴仲礼则是露出赞许的笑容接过麦克风。 “请各位鼓掌祝福他们吧。”田部长在一旁叫好的说。 随着众人的掌声,裴仲礼紧紧握着夏茉言的手,两人就像王子公主一样,简直抢尽了新人风采。 看着裴仲礼对夏茉言的温柔呵护,更让田唐心妒恨十足,过去胜利的喜悦,此刻似乎成了苍白的笑话。 看看身边穿着白西装却还是不够称头的新郎,她突然觉得,自己用尽心机,却只是捡拾了人家不要的厨余。 裴仲礼找了个借口,带着夏茉言提前离开婚宴会场。 虽说让新娘嫉妒的戏码很有趣,但他实在没兴趣看新郎猛盯着夏茉言不放,更没兴趣看新娘对自己慇勤询问、失控表达兴趣的模样--这看在新人的长辈眼里,不论哪一样都很难堪。 离开婚宴后,夏茉言一直保持沉默,直到上车后,她才突然冒出一句话,“可以陪我去一个地方吗?” 裴仲礼知道此刻她的心情必然很激动,即使她在婚宴上表现得很得体,一滴眼泪都没掉,可他很清楚那都是伪装的坚强。 依着她提供的地址,他开车来到离市中心略远的住宅区,这里的社区看得出来已有些年岁。将车停在路边后,他跟着她进入一栋维持得还算不错的中古大楼。 她熟门熟路的进电梯上楼,从包包里拿出钥匙,开门进屋,始终不发一言。 第九章 裴仲礼默默跟着她。 地方不过十几坪,甚至没有裴仲礼家的客厅大,但是屋内布置得极为雅致温馨,处处是精心设计过的巧思,看得出屋子的主人很爱护这方小天地。 夏茉言走进厨房,倒了一杯水给他。 “谢谢。” “不客气。”她淡淡的说。“一个月没回来,冰箱没有饮料了,但我想水不会坏。” “呃……”裴仲礼僵了下,顿时不知道这杯水该不该喝,只好把杯子拿在手里,转移话题。“这是你家?” “嗯。”她点点头,沉默的环视着屋里的一景一物,幽幽开口,“jj说我不会打扮,是因为我把所有的钱都花在这里了。我不买昂贵的保养品、不买新衣服,省吃俭用,都是为了这里,” 他有些明白了,这是她对过去的告别,需要有人倾听,于是他没有插口,静静的听着她说。 “这是我为他布置的家,我们的家。”她从沙发上拿起一条毛线毯,温柔地抚摸着,这是她亲手织的,毯子的一角还有她和他的英文缩写。 “原本一切都计划好了,婚后头几年我们先不要有小孩,各自努力赚钱,等到有经济能力换新房子的时候,就把这间房子脱手或出租,然后再考虑生小孩。一开始会很辛苦没关系,但是我们那么相爱,一定可以幸福……” “刚买房子的时候,明伟仍在东部当兵,我自己挑家具、组家具,想像着他回来会很喜欢这个新家……结果,现在却连我都不敢回来这里,得想办法赖在你家。” 看着夏茉言自嘲的落寞神情,裴仲礼突然有种冲动想紧紧抱住她,告诉她,她可以一直在他家住下来,他不会介意。只是,他却不知道自己有什么立场可以永远留住她。 她深呼吸一口气,一会终于下定决心说:“最近我会把这里收拾一下,可能出租或是转手卖掉。如果住你那里会麻烦的话,我会尽快搬出去。” “不。”他很快的否决,随即发现自己好像表现得太积极,于是轻咳了一声,“我是说……你不用急,慢慢来,反正你跟我妹的合约还没到。而且,有人帮我做家事也好。” “谢谢……”她仍背对着他,声音却开始有些哽咽。“这有谢谢你今天陪我去婚礼。虽然我还是很难过,可是亲眼看见他们的婚礼,我终于可以放手了……” 背对着他的双肩微微颤抖,看起来那么无助可怜,裴仲礼忍不住伸手从后面环抱住她,将她的柔软脆弱拥入怀中,低低的安抚着,“嘘,别哭了。他不值得。” 这拥抱究竟是心疼还是心动,他说不上来,只知道自己的心因为她的眼泪和颤抖而莫名的抽痛。 “这是……最后一次了……”感觉到身后传来的温暖,夏茉言转身环抱住他,接受了他的怀抱。 眼泪不停的掉,她好讨厌这个没用的自己,如果不爱得那么深,就不会那么痛了吧? 他沉默的任她发泄所有的伤痛,直到她逐渐平复。 “过了今天,我不会再为他哭了。”好一阵子后,她吸了吸鼻子,擦干狼狈的泪水,宣示般的开口。“再也不会。” “当然不准再为他哭,太不值得了。”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小眼楮、扁鼻子、厚嘴唇、月亮脸,长那么丑、那么矮,人看起来笨就算了,四肢又短、发线比天高,看起来很快要秃了!” 裴仲礼夸张的说词让夏茉言忍不住破涕为笑。 “哪有那么糟糕……”她没好气的笑瞪着他,被泪水洗过的眸子更加灿亮,微红的鼻头和艳色的唇瓣更显得我见犹怜。 裴仲礼心神一动,忍不住倾身吻住她。 夏茉言先是惊讶的瞪大眼,愣了几秒,才放弃似的闭上双眼,被动地接受他的吻。 他小心翼翼的以舌尖轻轻佻逗着她,热烈而温柔,试探的吻逐渐缠绵浓烈,直至两人都气息粗喘,他才挪开唇。 她睁开眼,迷濛的看着他,耳根热辣。 “为什么吻我?”不哭不伤心的时候,她的语气仍旧是那样平淡。 “为什么不躲?”他不愿承认自己的情难自禁,眯起俊眸凝视着她,无法忽视方才吻她时带给他的强烈冲击。 他居然只为了一个吻就心跳加快,这对身为情场老手的他来说实在太不可思议。 “本来想推开你,打你一巴掌,然后骂你王八蛋的。”她很老实的回答。“可是我突然想知道跟他以外的人接吻是什么感觉。” “那我表现得好吗?”他挑眉问,心里竟有些不是滋味--好吧,其实是很受伤。 怎么不是因为他很帅,所以情不自禁才和他接吻,听起来居然反而比较像是好奇心使然或报复心作祟? “比他好。”哭过一场后,夏茉言心俨已经舒坦许多。“可能是你勤于练习的关系。” 第一次被女生调侃这种事,老是为自己桃花旺盛和情史丰富而骄傲的裴仲礼竟突然感到尴尬了,一时说不出话来。 她安静了半晌,突然开口,“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说说看。” 她认真的看着他问:“你交过那么多女朋友,分手时都不会难过吗?” “有时候会有点遗憾,但难过倒是不至于。”他潇洒的笑了笑。“而且当大家都爱你的时候,你很难拒绝每个人。” “可是当你真正爱着一个人的时候,不管其他人有多爱你,你都不会在乎。” “那么,或许我没爱过吧。”他不在乎的自嘲一笑。 “我也好想像你一样。”她忽然说。“可以谈恋爱,可是又不会痛。” “以你的傻个性大概不可能。”她这种专情执着的个性,大概得下辈子重新投胎才能变成玩咖。他很快否决她的希望,随即又觉得自己太残忍,连忙补充道:“不过我可以介绍不错的对象给你认识,或许你会找到适合的人。” 只是这话一出口,裴仲礼马上后悔了起来。 老实说,他根本不想再看见任何男人让她失魂落魄、伤神难过的样子,更不想见到她被其他男人拥抱的快乐模样。 一闪即逝的想像画面让他心中莫名燃起不快的妒火,但他很快甩掉这个傻念头,她又不是他的谁,刚刚的吻只是一时情难自禁,不代表什么,而且最重要的是,她还是他最害怕的那种纯情女。他永远都不能招惹她! “对!就是这样!我介绍新对像给你,你一定很快就能找到适合你的男人。” 然后,我就可以把想独占你的念头抛到脑后,继续我的花花公子生涯。裴仲礼默默在心里决定。 要帮夏茉言找到新对象并不困难,事实上,是太容易了。 裴仲礼执行力惊人,过没两天就特地带她出席了百货龙头千金的生日party。 他早打听过宾客名单,由于百货业大老板也正在替女儿物色良缘,因此不少黄金单身汉,包括他自己在内都应邀出席。冲着这点,他就非带她来不可。 行前他自然又带她去jj那里稍加打扮,天生丽质加上巧手妆点,使她一入会场就引来不少男性贪婪的目光。 裴仲礼原本打算介绍几位条件个性还不错的朋友给夏茉言,后来却发现自己实在太多余,他不过是放了今天女伴并非他女友的风声,然后去拿杯鸡尾酒,再回来时她就已被淹没在男人堆中。远远看着她在男人堆中应对自若的模样,他突然有些好奇起她的背景。 这一个多月来,她在他眼中一直都像是失恋痛苦的烂泥巴,讲话常常出现诡异逻辑,整天只会发呆掉眼泪,一听到要去前男友的婚礼就紧张害怕得要死…… 可是不失恋的时候,她又是怎样的女孩子呢? 看着她在那群陌生公子哥儿堆里的表现,实在不太像没见过世面的小女生只会紧张不安的傻笑,也不会过于热络讨好,而是偶尔开口搭腔个几句,嘴角始终噙着礼貌的微笑。 怎么反差这么大?她的真实个性究竟是怎样? 裴仲礼玩味的思索着,一个娇软的女声伴随香水味传来。“仲礼,那真的只是你的普通朋友吗?”今天的寿星阮美玉小姐娇滴滴的靠了过来。“她很漂亮。” “她?还好啦,普普通通,哪有你美呢。”他露出迷人的笑容道。 “仲礼,你嘴巴好甜。”被玉树临风的美男子称赞,阮美玉笑得很开心。 “美玉小姐就是这么美丽才值得称赞啊。”身为情场老手,这种调情公式早熟到不需用脑子想就能回答。 裴仲礼和阮家小姐见过三次面,很清楚阮小姐对自已有意,而且气味相投,对男女关系的看法与他类似,绝对是能短期发展的对象,只是……他今天却有些心不在焉、意兴阑珊。 他一面和阮美玉调笑着,目光却一面时时刻刻盯着屋里另一端的人儿,眼前明明有个好对象,他却开心不起来,反而只感到烦躁。 相对于他的烦躁,另一端的夏茉言似乎发展得很顺利,此刻,狂蜂浪蝶们已经结束了最初的竞赛,留下一位优胜者独占她的注意力。 那男人背对着他,不知道正对夏茉言说什么,方才她脸上那种客套淡然的神情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温暖的微笑。 心里一股酸溜溜的感觉偷偷作祟,裴仲礼忍不住皱眉再皱眉,终于跟阮美玉简单敷衍几句后,便抛下猎物往那刺眼的两人走过去。 “仲礼。”那个男人先认出了他,愉悦招呼。 “是你啊,宇国,我还以为是谁把茉言逗得这么开心。”裴仲礼的招呼带着自己也没察觉的酸意。 “你一定不相信,茉言竟然是我国中跟高中的学妹,大学我们还念同一个科系,超有缘的。不过我居然没有早点认识她,真是可惜。”江宇国扼腕地道。 “嗯,江先生是我以前的学长。”夏茉言淡淡的附和。好不容易遇到有相似背景的人,总算能让她从恐怖的社交人群中得到一点喘息,轻松不少。 裴仲礼虽说要帮她介绍对象,但一进门就把她当海龟放生一样,丢到鲨鱼群里自顾自的去找桃花,即使久闻他的风流史,也看过他带女伴回家,然而第一次亲眼看到他把妹,夏茉言不知为何心里竟有些怪怪的感觉,尤其在那一吻之后…… 她毕竟不是玩咖,一时冲动接受的那个吻,早己悄悄地在心里发酵。她拚命告诉自己那不是爱,但却无法控制自己失序的心跳。 “那很好啊,宇国他……很开朗,可以跟他多聊聊。” 裴仲礼直视着夏茉言,想开口美言,江宇国虽然不是太熟的朋友,但条件还不错,是中等公司的小老板,也曾听说江家长辈正在催婚,对她来说,应该是个能以结婚为前提交往的对象,只不过他话到嘴边,却一点也不想称赞对方。 “喔,我也这么觉得。”她敷衍的虚应。 “那……我不打扰你们了。”裴仲礼,快丢下这个烫手山芋,不要留恋了!心中冒出一句警告,他不自觉握紧了酒杯,轻咳一声,下定决心似的开口,“茉言,我等一下有事,可能无法送你回家了。” “没关系,不方便的话我可以送她。”听出弦外之音,江宇国连忙接话。 第十章 “太好了。”僵硬的表情,怎么看都不像“太好了”的样子,裴仲礼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开口,“宇国,茉言就交给你了。我先失陪了。” 夏茉言看着他潇洒离去的背影,心里无法解释的失落像涟漪一样一圈圈扩大再扩大…… 把充满共同回忆的房子卖掉、认识新的男人、回到职场好好工作,这是夏茉言决心恢复正常生活的三部曲。 时间果然是最好的解药,痛哭过后,心虽然还会痛,但已经不那么痛了。即使偶尔会想起他,但也已不再是对情人的思念。 花了一整天整理,她终于打包完属于自己的行李,其他的家具大概就分赠给朋友或捐给公益团体。这些附有着回忆的一切,她一样也不想带走。 站在毫无生气的屋子里,她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她的生活终于又回到干干净净、清清楚楚的样子。 她并没有想放弃爱情和幸福,所以也没有拒绝裴仲礼带自己出席社交场合,她还想相信爱,还想要努力。 视线不经意地看向红色沙发,她突然想起那日裴仲礼的吻,脸颊热辣了起来。 那个男人,很奇妙。明明一开始很嫌恶她,当她是瘟疫病毒一样,可是却总在她最痛苦的时候拉她一把。 为什么吻她?他始终没有回答,因此她也不愿追问。他们就像两条平行线,或许这一生就只会交会那么一次。她知道自己对他有些暧昧不明的感觉,但他永远不会是她的幸福。 就这样吧。她想。 最近几个星期,江宇国约她约得很勤,等一下也会过来接她一同去吃晚餐,和他相处的感觉不错,或许未来会有可能……总之无论如何,裴仲礼都不该在她的世界…… 夏茉言正想着,门外却突然传来细碎的声响,门锁被转开,她惊愕的回身,看见一个熟悉的男人出现在门口。 “明伟?”她讶异他竟然还会来这里。 “好久不见。”林明伟并不意外,他早请大楼管理员帮他注意,只要夏茉言一回家就马上通知他。 “有事吗?”分手后第一次单独相对,没想到此际她竟觉得心如止水。 林明伟很快环顾屋子一圈,干涩的开口,“你要搬走了?” 她平静的说:“要卖了。” 倒是他反应激烈起来。“为什么?小言,这是我们的地方!” 她不解的看他一眼。“已经不是了。” “小言,你……”林明伟的表情顿时有些苦涩。“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但我最爱的人一直都是你。” “喔。”她冷静地答腔。“那你太太呢?” “她……唉。”他叹了口气。“都怪我一时冲动,被激 情冲昏头才会犯下这样的错误。小言,你相信我,我最爱的一直都是你。” “是或不是又有什么差别?”当时分手仓促,她忘记跟他把钥匙拿回来,明天第一件事情,就是要找锁匠换锁,夏茉言想着。 “小言,这些日子我真的很想你……唐心她……比不上你。”他期待的看着她。“分手以后,我常常回来这里,希望可以碰到你……我真的很想你。” “我要走了。”好不容易自伤痛中抽身,她不想再和他有纠葛,想要走手臂却被一把拉住。 “小言!你听我说,我们难道就这样了吗?你甘心吗?” 夏茉言冷冷地推开他的手。“现在我甘心了。” 她面无表情的冷淡模样刺激了林明伟,他是认真的想挽回她,为什么她不懂呢?他也不是故意要背叛她的啊! “你以为分手是我一个人的错吗?”他情急的说,“我们在一起那么久,你却从来不让我碰你,我会去找唐心,真的是因为有需求……我也是个男人,没办法一直过没有性的生活。” 他的话让夏茉言愣住了。她一直以为他的离开是感情变淡,是他变了心爱上别人,结果,竟然只是为了她还不想跟他上床?这么自私的理由,他居然可以这样理直气壮的控诉她? 五年的感情不是输给爱情,而是输给精虫上脑的冲动,真惨。 她突然笑了,嘲讽的开口,“就当我错吧。祝你新婚愉快。” “小言,你为什么变得那么残忍?是因为婚礼上的那个男人吧?”看着夏茉言往外走,林明伟连忙跟上去,说的话却越来越尖锐。譬我们才分手多久你就交了新男友,他比我有钱,所以你就靠上去了吗?” 她停下脚步,回头冷冷的望着他。“他确实比你有钱,但这不能改变你是个混蛋的事实。你慢慢缅怀后悔吧,我要去约会了。” 浪漫的西洋情歌缠绵地在狭小的车厢里流动,男人一面握着方向盘,一面不时偷瞄身边的佳人,最后索性车头一转,停在路边。 “茉言,你还好吗?怎么了,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江宇国关心的问着。 “没事。”林明伟的那番话实在打击太大,夏茉言心里一时仍无法乎复,一整晚和江宇国的约会都心不在焉,她不免有些歉意。“不好意思,只是有点累了。” “你喝了那么多,一定很不舒服。”他伸手温柔地摸摸她的头。 “嗯,睡醒就没事了。”她稍微一闪,避开他的触摸。 她今晚确实忍不住喝多了,红酒后劲强,头开始有些晕眩。 “你要不要去我家休息一下?我可以帮你按摩、放个热水澡,让你放松一下。”江宇国状似轻松的说,伸出手按着她的肩头,意图明显得毫无掩饰。 夏茉言微微一僵,先前和林明伟的争执瞬间浮现脑海。“你想约我做进一步发展吗?” 没想到她会直接说破,他反而笑了。“我们都是成年人了,这很正常不是吗……或是你不习惯在陌生的地方?那去你那里也可以。” 所以……她又傻了一次吗?夏茉言安静许久,而后认真的抬起脸,望着他缓缓开口,“宇国,我想确定一件事,你是以结婚为前提跟我交往的吗?” 这次轮到江字国错愕的看着她。 “我从没说过……”不是吧,这年头交个男女朋友就要论及婚嫁,未免也太沉重了。 见他支支吾吾,她了解的点头。“我知道了,那请你送我回家吧。谢谢。”原来男人都是这样。夏茉言突然觉得一切好可笑。 舍不得到手的美人就这样飞走,江宇国连忙补充,“茉言,如果你想要这样的关系,我们也可以试试看。为了你,我愿意!” “是吗?”她又轻问,“那如果在结婚之前,我们不能发生性行为呢?” “呃……”江宇国皱眉犹豫起来。“茉言,我是觉得这件事没有必要刻意避免,男女交往本来就会发生……其实……” 夏茉言打断了他。 “送我回家吧。” 都十点了,怎么还不回家? 裴仲礼胡乱转着手中的遥控器,心情烦躁,手提电脑的荧幕显示着国际外汇走势,他却无心看盘。 他早习惯单身生活,除了偶尔有女伴相陪外,独处的感觉之于他,向来都是自由而非寂寞,只是此时,墙上时钟明明就是无声的指针,却让他有听见滴答声的错觉,莫名的焦虑着。 跟江宇国那小子出去有这么好玩吗?那家伙看起来明明就很无趣。他有些不悦的想。 最近夏茉言忙着处理卖屋的事情,加上江宇国似乎追她追得很勤快,常约她出去,她在家里的时间变少许多,也不再像从前一样神出鬼没的在屋里擦地板、听悲歌。照理说,他应该要感到庆幸放松,为何反而更心烦不安? 裴仲礼爬了爬头发,整个人不明所以的焦躁着。 自从她和江宇国交往后,他的情场生活就像被诅咒似的停摆,无欲无求到让他都不禁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生理障碍,否则他为何竟对其他女性的主动邀约变得兴致缺缺、欲念全无? 他握着手机,犹豫着该不该打电话给夏茉言,却又想不出好借口。 正烦恼时,门外传来声响,她终于回家了。 他憋了又憋,话还是忍不住问出口,“怎么玩得这么晚?”口吻里满是等门丈夫的醋意。 她没有答话,只是脸色难看的从他身边走过。 他灵敏的察觉到酒味,一股莫名的怒火熊熊燃起,“你喝酒?臭死了!” “我去洗澡。”谁知她只是静静看了他一眼便进房去了。 发生了什么事?这不太像她平日约会后该有的反应。 裴仲礼坐在沙发上,视线却始终盯着她紧闭的房门。 半小时后,他终于再也克制不住的去敲门。“夏茉言?你没事吧?” 里头没有回应,他也不好闯进她房间,只好一面拨打她的手机,一面不安的继续敲门。“夏茉言?你睡着了吗?没事吧?” 依旧没有回应。 最近她心情不是已经平复了吗?昨天还提到今天要回去收拾住处……难道她又触景伤情了?裴仲礼不安的猜测着。 “夏茉言,如果听到回答一下好吗?夏--”他话没说完,门就忽然被拉开。 夏茉言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眼楮干干的,没有哭过的迹象。 还好,他真是怕死了又要看她流眼泪。她哭得再惨,最多也只是哭到脱水,补充点运动饮料就没事,他却会因此被弄得手足无措,慌张不已。 “你没事吧?”他皱起剑眉上下打量,这才发现她刚洗完澡,穿着一袭白色浴袍,领口不低,露出的一小片雪白肌肤仍然引人遐思。 裴仲礼不自在的挪开视线。 夏茉言冷静看着他,开口说出让他惊愕到差点下巴脱臼的话。“跟我做爱。” “嗄?”他愣看着她,觉得自己一定是产生幻觉了,可是……这幻觉怎么从听觉转移到了触觉? 纤纤玉臂抬起,主动环住了他,她以飞蛾扑火之姿投入他的怀抱,仰头迎上了他的唇,那柔软甜蜜的感觉是那日一吻之后,无时无刻浮现在他脑海中的想望…… 裴仲礼根本撑不过三秒,完全无法抗拒的举手投降,她企图诱惑的亲吻明明那么生疏,却又无邪得诱人。他从来就不是柳下惠,对她始终压抑克制着的渴望更让他无法冷静思考。 他狂野炙热地回应她的吻,直到察觉她不知何时已拉开腰带,露出了浴袍下美丽雪白的胴体,让他心醉神迷。 她退了一步,直视着他,眼神羞涩混合着一种难解的复杂,她伸手将自己的衣襟往后轻拨,浴袍霎时滑过完美的曲线堆落脚边。 她没说话,只是静静朝他伸出双臂。 这个世界上没有男人能抵抗得了这么美丽的诱惑。 裴仲礼往前踏一步,打横抱起她,将她放在那张柔软的大床上。 深蓝色的床单上,她的肤色显得更加雪白,丰满诱人的浑 圆,纤细平坦的腰肢,还有修长的双腿,无一不美得令他叹息。 “你好美。”他轻叹着,身子叠上她的娇躯,细细地抚摸过她的每一寸肌肤,温柔地在她身上落下无数的吻。 直到欲 望深浓,迷濛了她的双眼,漫长的夜才悄悄展开…… 裴仲礼很久没睡得这么安稳了。 第十一章 他醒了,却慵懒得不想睁开眼,感觉有一股暖意流窜到四肢百骸,令他浑身放松,那是一种熟睡过后才有的舒畅。 昨晚热烈的欢爱让他有一种奇妙的感受,像是心里有个空缺被填得满满的,很踏实、很完整。 他从没想过这竟是夏茉言的初夜,没想过世界上竟然还有情侣能交往五年却没有发生过关系,这让他震惊不已,心里却又莫名的愉悦。 她稚嫩而生涩,却如此让人失控,当激 情过后,她娇喘着被他强硬揽入怀中,终于敌不过睡意的在他臂弯里沉沉睡去时,看着她疲累的睡颜,一种甜蜜的满足感占据了他的心,他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 长臂伸去,想再次回味昨夜的缠绵温存,不料却扑了个空。 他惊慌的睁开眼,果然枕畔已虚。 她该不会像老旧电视剧里演的那样,春风一度后就从此消失无踪,结果两人要十年后才会在街上偶遇吧? 这么一想,他连忙跳下床,拾起衣物套上,快步走出房间。 一踏出房门,浓郁的咖啡香气扑鼻而来,厨房里传来烹煮时厨具碰撞的声响,他循声望去,那抹纤柔的身影仍在,方才跳动得太厉害、几乎要蹦出胸膛的惊慌心跳,瞬间被安抚了。 裴仲礼倚在门边,微笑地看着忙碌的小女人,突然有种新婚的错觉。他单身自由惯了,这辈子没动过结婚的念头,然而此刻,他竟然会觉得这样的生活似乎也很不错…… 夏茉言将平底锅中的培根、煎蛋盛盘上桌,才看见某人正静静地带着笑意注视着自己。那眼神太温柔,令她不由自主的心跳加速,想起昨晚的甜腻缠绵,更脸红的无法直视他。 “吃早餐。”她终于想起该说的台词。 裴仲礼慢条斯理的走来,并没有在餐桌边坐下,反而越走越近,搂住她的腰俯身在她唇上迅速印下一吻。 “早安。”他说完才坐回自己的位子,喝了一口黑咖啡,开始享用热腾腾的早餐。 夏茉言看他神色自若的样子,果然是情场老手,对这种事习以为常,落落大方,一点也不放在心上…… 明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她心里却还是忍不住有些许失落,但她很快恢复平静,知道该讲清楚的还是要讲清楚。“昨晚的事--” “抱歉。”不等她说完,他很快的打断她,露出俊朗温柔的笑容,“我不知道你没有经验,所以第一次太粗鲁,有没有弄痛你?” 闻言她脸热烫了起来,连忙摇头。 “今天好好休息一下。”裴仲礼看起来心情很好。“晚上我早点回来,带你去吃饭。” “不用了。”她很快的说道。 “为什么?”他疑问的扬起眉。“还是你想在家里吃?” “不是。”她深呼吸一口气,轻轻开口,“只是你不用特别对我好。” “什么意思?”察觉她神色有异,他放下了刀叉问。 “昨晚只是普通的一夜情,我们不是情侣,你用不着这样。”没想到“一夜情”三个字也会出现在她的人生词汇中,夏茉言只能苦笑。 “你是什么意思?”裴仲礼十分不解。昨晚羞怯却主动迎向他,拥抱亲吻他,激 情时轻唤他的名字、为他柔软绽放的小女人,为何今天变得这么冷淡? “就是一夜情。”他不是经验丰富,为何要她解释呢?她极力不让自己露出困窘的表情说:“跟其他女人一样,你不用特别放在心上,昨晚就只是普通的一夜情,像你平常那样处理就可以了。” “该死!什么叫普通的一夜情?”明明她说的都是事实,他却忍不住恼怒。那是她的第一次,她不是玩咖,哪来什么普通的一夜情? “你为什么反应这么大?”她困惑的看着他。“你应该习惯这种……呃,成人关系了吧?” “昨天才发生第一次的人,不要跟我讲什么成人关系!”他再迟钝也听出了不对劲,眼神锐利深沉起来。“昨晚是怎么回事?” 夏茉言看着他,沉默了一会儿才慢慢开口,“我想,总有一天我终究得摆脱。”她的语调不轻不重,却有种难言的哀愁。“我太在意这件事,所以才会和明伟走到这一步……所以我想,或许我该放弃这种无谓的坚持……” 裴仲礼觉得心脏像是被人重重地一击,他脸色铁青,眯起俊眸,表情危险而阴郁。“你的意思是,你昨晚只是利用我?” “我只是觉得你应该不会排斥。”他昨晚不也很享受吗?她理所当然的说。 “我不排斥一夜情,是因为那些女人都跟我一样,只是解决生理需求!”他几近咬牙切齿的说。“但是你根本不是会一夜情的那种女人,为什么要这么做?” 真正让他受到打击的是她昨晚所有的诱惑和甜蜜,竟然不是为了他,而是为了另一个男人?除了受伤的自尊,他的心也被刺痛着,丑陋的妒意迅速发酵。 “我是不是那种女人,对你来说有分别吗?”她觉得他莫名其妙到了极点。“只是一夜情而已,难道你会认真吗?” 黑色的俊眸跳跃着森冷的怒火,他瞪视着她,口气冰冷,“所以你是因为我不会认真才跟我上床?” “因为我太在乎这件事,所以想把第一次给一个绝对不可能有结果的人,只有这样,我才不会认定对方,才不会因为分手而痛苦。” “你知道你到底在做什么吗?”她到底在说什么鬼话? “我知道我在做什么!我知道!我只是累了!”被他一吼,夏茉言早已演练多次、要合理表达一夜情动机的理智瞬间消失,她紧紧握拳,大声的吼回去,“我对自己累了不行吗?我不想再当好女人,不想再这么认真过日子,我不要再这么笨这么蠢,我想像大家一样,想上床就上床、想分手就分手,可以不要那么痛、不要那么执着!” “是你说的,是你说不要很爱很爱,找个喜欢的伴就可以不受伤的谈恋爱,我也想这样……不管跟谁都可以潇洒的恋爱、上床、分手,谈一百次恋爱或许会有一个愿意跟我白头偕老的人……我要的只是这样……”她的声音越说越微弱,终至哽咽。她痛恨自己的脆弱,倔强地撇开头,不愿让他看见她的渴求与软弱。 对于她的爆发,裴仲礼先是愕然,而后心疼的感觉狠狠攫住了他。 他真是个白痴!明知道她是那么容易认真的人,为何要说那些话?她就是让人心疼的执着傻气,永远都不可能变成无情潇洒的那种人。 他走上前,沉默的抱住了她。“对不起。”他低声道歉。 “不关你的事……我只是讨厌自己的个性……”她努力想平复自己的情绪,却仍忍不住微微抽泣。 他稍微放开她,长指轻轻拭去她的眼泪。“如果可以的话,你想试试看吗?我们……” “我不需要你负责。”看着他真切的模样,她怎么可能不动心?可是她知道要一个热爱自由的男人放弃自由,只是一种奢望。 “我想我对你……有点不一样。”他认真却带着些许不确定的说。 “不,都一样。”她抹去眼泪,定定地看着他。“你相信爱情只有三十个月的保存期限,如果到时过期了、感觉消失了怎么办?你就要抛下我不管了吗?” 夏茉言绝对不是第一个向裴仲礼要求永恒的人,但却是他第一次想承诺的人。 只是,看着她,他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他无法保证,因为他从来不曾有过真正的爱情,所以不能确保自已的爱情不会过朝。 看着哑口无言的他,夏茉言仿佛早就料到似的平静,说她不失望是骗人的,毕竟她并非对他毫无感觉。 “看吧,这就是我选择你的理由。”她苦涩的说。“因为我们只能是一夜情。” 一年后 上班时间,宽敞的办公楼层里充满忙碌的打字声、说话声,一个看起来很菜的新手业务正用英语苦恼地讲着电话,眉头越皱越深,眼看都要黏在一起了。 “……是、是……但拉尔先生,之前是因为……不,我们真的没办法……可是……”林小蓝哭丧着脸,撇见正拿文件走过来的女神,慌张的跟电话那头说:“拉尔先生,请您稍等一下。” 按下等候键,她伸手抓住路过人的衣角。 “茉言!救我!”林小蓝哀号着大声求救。“印度那个超机车小气的拉尔打来讲运费的事情,我已经跟他说我们内地运费这次要收钱,他还一直不懂,我没办法……” 夏茉言安抚地笑了下,伸手接过话筒,点头示意她按下通话键。 只见林小蓝如获大赦的露出笑容,听着前辈用流畅好听的英语反击奥客。 “拉尔先生您好,我是林小姐的上司。”她当然不是林小蓝的上司,但当业务的,说几句谎在所难免。夏茉言完全不用思考的回应着,“是的,我们了解先前一直保有您的这项优惠……但拉尔先生,请您了解,这次订单量太小,加上国际油价上涨,我们无法支付……我了解您公司需要找到最划算的厂商合作……这方面我们有成本上的考虑,若无法配合,可能要请您另外考虑了,总之我们将不继续提供这样的服务。谢谢,再见。”她面无表情的讲完,挂上电话,低着头准备回自己位子。 “等等,茉言,你挂了他电话?”林小蓝这下表情更惊慌了。 拉尔先生是她接手的第一个大客户,虽说是黄丽雅为了整她,才把这么难缠的客人丢给她,但随便就把客户给弄丢,恐怕她的饭碗也难保了。 “我有说再见。”夏茉言抬头补充道。 “不是啦!我是要问拉尔先生的订单怎么办?”林小蓝不懂前辈为何可以这么冷静。 “他会再打回来的,你放心。”看她紧张,夏茉言终于拨了几分注意力给她。 “拉尔绝对找不到会这么傻帮他付内陆运费的公司。就算有这种公司,这个价钱给的品质也绝对不会比我们好。” “可是……”虽说只是小订单,一笔也有好几百万,她一个小小的国外业务而已,怎么担得起这种失误? “业务不能永远只会让步,就算这笔订单完了,下笔还是会回来。”夏茉言平静的说。“如果拉尔跑了,我手上的客人就转给你,经理那边,我会跟他报告拉尔是我处理的。还有,我想他马上就会再打回来了。” 林小蓝还正抱持着怀疑的态度,电话突然响起,她连忙接起。 “拉尔先生?是,我是林小姐。”她紧张的听了几秒钟,然后对夏茉言比出了ok的手势,感激得差点没流泪。“好的,没问题……这样可以……” 见事情顺利解决,夏茉言只是微笑了下,低头走回自己的座位,浑然不觉在办公室的另一端,有一双黑眸正静静的、贪婪的凝视着她。 “茉言是我最好的国外业务。”年约四十多岁的男人对着百页窗前的男子开口道:“她去年进我们公司,到现在一年多,工作很拚命认真,帮我们打开德国市场,带了好几个大客户进来。两次欧洲的国际展览也都办得很出色,以后有机会升到业务部当经理。” “难怪……”裴仲礼低头扫了眼手上的履历,微微扬起嘴角。 第十二章 难怪她那时在那么多的公子哥儿当中,能表现得落落大方,一点也没有惧怕不安。 原来她从大学毕业后就一直在担任国外业务,跑了好几个国家,什么样的人物没见识过?自然不会把那些只懂吃喝玩乐、声称接班却只是在办公室练签名的豪门第二代看在眼里。 只不过这干练聪明的形象,实在跟她失恋时死去活来的模样天差地远。 “你这次答应协助我的公司升级,就是为了她?”邱总好奇的问。 要知道,裴仲礼可不是一般人物,年初他从百盛集团副总裁的位子退下来后,业界跟他接触的龙头大老不在少数,只不过他却选择成为独立的企业顾问。 不但如此,身为炙手可热的王牌顾问,他竟然还主动屈就自己这间连上市资格都没有的小公司? “你不会以为我没有要收钱吧?”裴仲礼开玩笑道。 “但你开的价码比业界请你的行情低很多。”三分之一,邱总打探过了。若不是裴仲礼自愿降价,以他的行情,他们是绝对请不起的。 “就当我有价无市喽。”裴仲礼耸耸肩,看着窗外的纤细身影,微微眯起眼。 “走吧,该我上场了。” 他怎么会在这里? 看着站在总经理身旁那个西装笔挺的男人,夏茉言惊讶的瞪大眼,完全没注意到身边众家女性同胞已全都眼楮一亮,虎视眈眈地盯着眼前优雅英俊的帅哥。 怎么这么倒霉?她都躲到这种中小型公司了还会遇到他? “各位同事,这位裴仲礼先生是我们新聘的顾问。”邱总介绍着,“他将会在接下来几个月,协助我们公司进行内部评估。” 此话一出,空气中立即出现了骚动的波纹,这是女性同胞们隐忍尖叫兴奋的情绪张力和荷尔蒙。 裴仲礼仿佛嫌自己的电力还不够强大,露出俊朗迷人的笑容,轻松的开口,“大家不要紧张,我的工作是协助公司未来的产业升级和异业开发,不是人力资源,所以不要用害怕的眼神看我。” 那是害怕才有鬼!有人害怕的时候双眼会闪闪发亮还带点迷濛雾气吗?夏茉言冷静下来,没好气的瞪着那个明知自己充满魅力还随便放电的花花公子。 “这次裴顾问的评估要好几个月,所以我们需要一位了解公司内部运作的同仁担任他的助理。”邱总难得不多做演说,因为他可以明显感觉到现在不管他说什么都会被当作耳边风。他速战速决的宣布道:“这次我希望可以由国外业务部的同仁来担任助理,除了因为我们的产品以外销为主外,也是因为只有国外业务部的同仁对工厂制程跟实际业务有所了解。不过目前业务部的柯经理人刚好在欧洲,所以就请业务经验丰富、对几个工厂也都熟悉的同仁--” 话还没说完,身为国外业务部里最被经理重视的资深业务黄丽雅,已骄傲地挺起胸部、抬起下巴,只差没踏出脚步站出来自动宣布当选。 可惜,邱总的下一句话却让众人跌破眼镜。 “夏茉言来担任裴顾问的助理。” 邱总说完,众人羡慕、某人气愤的目光纷纷落在夏茉言身上。 “不要!”对上裴仲礼那副意有所指的笑容和看好戏的眼神,夏茉言很快的拒绝道。 “呃……”邱总没料到小业务竟然会一口回绝,一时愣住。 “我手上还有客人,忙不过来。”她赶紧解释。 “没关系,我陪你做。”裴仲礼轻笑的回应。 充满磁性的嗓音、深情款款的注视,他这句话简直就像爱的告白,让在场女性为之疯狂,巴不得自己能立刻变成夏茉言。 只有夏茉言本人恶狠狠的回瞪他,丝毫没有动摇或感激。 “这……”邱总倒是紧张了,虽说如果员工跟他谈恋爱,就可以打折请到这种高手来整顿公司实在很划算,但讲没两句话就这么光明正大的把妹,好像也不太好。 裴仲礼慢条斯理的继续开口说道:“既然要了解公司运作的情况,从客人型态跟业务工作开始也不错。” “对对,很好,那就暂时让裴顾问待在国外业务部。”见导回正题,邱总松了口气。“裴顾问的临时办公室,目前就以第二会议室为主,如果各位有什么问题或建议,也可以去跟裴顾问聊聊。希望借由这次裴顾问的帮助,我们公司能在五年内上市上柜。” 裴仲礼彬彬有礼的说:“以后就请大家多多指教了。” 他那张脸,哪个女性同胞指教得下去啊?根本就是作弊!夏茉言不以为然的想。 接下来,邱总又讲了几句场面话才宣布解散。 等邱总一离开,裴仲礼便很大方的召唤他的新助理,“夏小姐,麻烦你跟我到会议室一趟,我想我们需要私下了解一下未来合作的工作模式。”扔下这句话,他也不等她回答便自顾自的往会议室走。 夏茉言虽然满心不甘,但也只能跟了上去。 会议室门一关上,冷静如夏茉言也忍不住开口了,“裴仲礼,你是故意的?” 他不该出现的!一年前的一夜情之后,她就下定决心要把这个太过危险的男人从自己的生活中抹去,于是辞去原本的工作后,她还特地找了距离他住所和自己原本公司较远的地方上班。 可为何还会遇见他? “世界很小。”他只是愉快的笑道。 “我不要听这个,我说过是一夜情。”她焦虑的重申,“所以你不可以再出现!” “一夜情可没这种规定。”他眼中闪过一抹危险的光芒。“如果你想玩成人的爱情游戏,就应该知道一夜情之后,另一个人不会无端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这女人完全不知道当时她的不告而别让他有多担心害怕,他怕她轻生寻短、怕她真的永远走出他的生命……光凭这点,他就有足够的理由好好教训一下这个小女人。 “不行!你马上跟总经理说不能这样,让黄丽雅当你的助理好了。”就算真的这么不幸必须跟他在同一间公司,她也拒绝跟他有任何接触。 “好啊。”他爽快答应,看着她松口气的表情,随即又恶劣的补充但书,“我跟你们老板说,因为我跟夏茉言小姐上过床,所以不方便继续和她共事。” “裴仲礼!”上床这种字眼对保守的夏茉言还是太刺耳,她又羞又怒的红着脸警告,“你不要太过分喔。” “看到我真的这么不开心?”他眼神变得锐利,深沉的凝视着她,一字一句、轻轻的说:“夏茉言,你真的这么想摆脱我吗?” 他幽深的目光让她神经紧绷,心跳莫名加速。“对,我很想。” 如果可以的话,她多希望时光倒流,不要发生那件事,因为那绝对会是她一生中最后悔的一件事。 她从来就不是随便的女人,所以当自己意气用事和他发生一夜情后,她还是她,什么都没改变,没有因此就可以随便爱人,一样又傻又认真。 更糟糕的是,跟他发生过那一夜的关系后,让她简直像着了魔似的,心里再也容不下另一个男人。 是她作茧自缚,把自己困入了可笑又悲惨的境地,硬是在心上留下一个永远不可能回应她爱情的男人。 “我给你永远摆脱我的机会。”她坚定的答覆让裴仲礼有些受伤,但他仍不动声色的继续说:“只要你答应我两个条件,我保证之后消失在你的人生中。” “什么条件?” “接下来一个月内,我要接送你上下班。” “为什么?”这是什么怪条件?夏茉言错愕的反问。 他却不准备回答她,迳自继续道:“我还没说完。另一个条件是,在两个月之内,你必须陪我吃三十次晚餐。” “这什么鬼条件?”跟他一起工作已经很折磨了,居然还要一起上下班、一起吃晚餐,她又不是疯了。“不要!我为什么要答应你?” “因为我威胁你。”他微笑地看着她。 “嗄?” “为什么新来的帅哥顾问会指名要夏茉言当助理呢?为什么这么帅的男人会在夏茉言身边跟前跟后呢?为什么呢……”他的笑容狡猾如狐狸,像在说悄悄话般地轻声说出那句魔咒,“听说他们有过一夜情……” “裴仲礼!”她红着脸斥责。 “别气,事情总有解决的方法。”他摊摊手说。“答应我这两个条件,完成之后,你要我消失、要我离开公司,我都悉听尊便。” 瞪着他轻松写意的表情,夏茉言终于咬牙切齿、心不甘情不愿的签下了不平等条约。“好,可是要吃什么由我决定。” 小巷里的一间小面店挤满人,位子塞得满满的,没半个空位,即使天气冷,没有人多流汗的问题,但如此狭窄的地方,光是和其他人比肩而坐、座位不过一个手肘的距离,就足以让吃惯高级餐厅的人痛不欲生。 每当有烦得要死、赶都赶不走的有钱公子哥追求自己的时候,夏茉言就会把约会地点定在这里,毫无例外的,约会绝对仅、只一次,下次掰掰。 她答应裴仲礼的不平等条约后,下班后的第一顿晚餐就是带他来这里,希望能一举消灭他无聊的想法,结果……他根本就是乐在其中。 裴仲礼完全失控,点了招牌面食外加各式小菜,搞得一张小桌摆得满满的,几乎动作稍大就会把盘子扫到地上。 “这样会吃不完。”原本打定主意不与敌人互动的夏茉言终于忍不住皱起眉头。 “不会。”裴仲礼早有先见之明,将西装外套扔在车上,领带也早在上班时间就拆掉,此刻他身上是衬衫长裤,休闲得很。他丝毫没有违和感的融入用餐环境,尽情太快朵颐。“我很饿。” 瞪着他自在用餐的模样,她只好承认自己战术失败,闷闷低头吃了几口面,才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开口,“你是不小心刚好收到我们老板的邀请,才来茂平当顾问,不是故意来找我的对吗?” “不是。”他笑出一口白牙,粉碎了她最后一丝希望。“这是我精心设计的。” “为什么?”她懊恼的问。 “一夜情之后我发现自己深深爱上了你,忘不了你,所以想办法回来再续前缘。”他一边吃面,一边含糊的说。 就算举出一百个理由,这个可能也不会被列入考虑。夏茉言睨他一眼,只当他在开玩笑。 “我们公司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他在百盛集团都当到副总裁了,何必来屈就这种小公司?她想了想说:“你搞砸了什么被解雇吗?” “对啊。”裴仲礼毫不考虑的承认。 夏茉言正准备要同情他,随即被他的话气得哭笑不得。 “我太有骨气,不肯娶老板的女儿当驸马,所以被踢出来了。” “如果是你的话,一定是发生关系后不肯负责。”她冷静的分析,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 “我要慎重澄清。第一,我没碰过那位小姐;第二,过去我的对象都不需要我负责,这是共识。而唯一一个我想负责的人,就坐在我面前。”他非常无辜地看着她。 第十三章 “喔。”夏茉言一点也不相信,只觉得一定要找出症结才能彻底把他踢出自己的生活。“你最近情场不顺利吗?” “怎么会这么想?” “不然怎么有空强迫我陪你吃晚餐?”应该是跟女人夜夜春宵才对吧?她不禁有些酸涩的想着。 “因为我爱你啊夏茉言。”他吃了口皮蛋,自然又轻松的说。 明知是谎言,但那最俗气、最浪漫的三个字,却还是让她热辣了脸颊、加速了心跳。 “住口啦。”夏茉言闷闷的制止他,对自己的反应过度感到无奈。 “不让我说,我心里还是这样想。”裴仲礼似乎一点都不在意她的反驳。“反正我会一直讲,讲到你听懂为止。” 裴仲礼确实是个说到做到的人。 自从晚餐宣言后,他简直就像被植入录音档案的机器人,每天反覆播放着他爱她的话语。不仅如此,他还将之实践在行为上。 “各位早。”裴仲礼一早神清气爽地踏入办公室,一面跟大家打招呼,一面大刺刺的往夏茉言的位子走去。“茉言,这给你。” 一盒金色包装、昂贵的godiva巧克力引来女同事们的惊叹。 “女生吃巧克力会开心点。”他温柔的看着她笑说。 夏茉言怒瞪着他,根本说不出道谢的话。刚刚一起来上班的时候,分明就没看到他手上有东西,居然藏到现在才暗算她! 这两个星期下来,她开始理解他整她的行为模式了,就是让办公室里的女性同胞们误会白马王子对她青睐有加,故意用显著的偏差待遇激起女同事们对她的敌意。 裴仲礼丝毫不被她冰冷的目光所影响,依然若无其事的交代,“我先进办公室处理一些事情,等一下再来跟你讨论欧洲客户。” “裴顾问。”终于有人看不下去了。 两个星期以来,无论外表或能力一直没有得到任何注意的黄丽雅笑吟吟地站在裴仲礼面前,强迫他正视自己。“欧洲客户有一部分是我负责的,我想如果我可以参与讨论,或许能给你更多不一样的意见。” “好。”相对于她有备而来、气势万钧的宣告,他的答应显得很随便,应了一声就又回头把注意力放在夏茉言身上。“对了,茉言,晚上我要跟偕肯的老板吃饭,陪我出席。偕肯算还不错的设备厂,你一起过去就当多了解业界情况。” 在众目睽睽的情况下被忽略,黄丽雅怎么也下不了台,再接再厉的插口,“裴顾问,不好意思,我想提一点建议。”她露出自认为最让男性倾倒的笑容。“茉言虽然是我们部门很不错的同仁,但是对业务部情况的掌握可能还是没有我清楚。我在公司五年了,相信如果能出席,一定可以对公司未来的发展有更多帮助。” “对啊,丽雅对业务部最了解。”就算平时很不对盘,夏茉言此刻也愿意倒戈推荐。“你带她出席会更有帮助。” “谢谢你,丽雅,”裴仲礼完全无视夏茉言的建议,对黄丽雅露出抱歉的笑容,“但其实这次我跟偕肯老板的会面算是私人聚会,如果带公司同事去不大恰当,下次正式会面我会请邱总一起出席,这样对对方也比较尊重。” “那夏茉言呢?”黄丽雅不平的问。她在公司比夏茉言待得更久,两人外表也不相上下,她甚至更有女人味、更懂男人心,没道理他的态度会落差这么大吧? “我要茉言陪同,是请她以私人身份出席。”他简单地回答。“多个美丽的女伴也比较热闹。不过还是谢谢你的热心。” 这到底是在讲黄丽雅不够美丽,还是在暗示他跟夏茉言有私人关系?无论是哪个答案,都引人遐想,也都让黄丽雅尴尬得下不了台。 裴仲礼把话讲明了,像没事人般的回他办公室,留下两个恨得牙痒痒的女人。 他真的想害死她!夏茉言决定把此生最后悔的一夜情改变排名,不是此生最后悔,是她再投胎十次都会最后悔! 当然,这排名根本无济于事,也完全消灭不了某人的怒火。 “真厉害,这么快就把他弄到手了。”咬牙切齿的语气,酸溜溜到ph值趋近于零的狠话从某人气到颤抖的红唇中吐出来。 面对黄丽雅的讽刺,夏茉言有的只是有口难言的无奈。 “茉言不要理她,黄丽雅她想勾引裴顾问,所以才那么嫉妒你。”林小蓝把椅子滑过来安慰她。 “没关系。”反正她早知裴仲礼就是个惹麻烦的花蝴蝶。“小蓝,这给你吧。” “真的吗?这是godiva,超贵的耶!”林小蓝接过女人的梦幻甜点,又惊又喜,不敢置信,“你真的要给我吗?” “嗯,只是巧克力。” “茉言,裴顾问真的对你很不一样耶。”同事甲一边啃着蛋饼一边靠过来,暧昧的说。 “对啊,他好像喜欢你。”同事乙附和着。 “拜托,根本就是正大光明、假公济私在追茉言了好不好!”同事丙铁口直断地道。 这是不言而喻的事实,大家都很清楚又帅又客气的裴顾问确实对夏茉言很不一样,不过重要的是-- “茉言,那你喜欢裴顾问吗?”林小蓝代表发问。 夏茉言轻轻扫了她一眼,冷若冰霜、表情平静的开口,“我要杀了他。” 等等!这不是可爱女生应该有的正常反应啊?文艺爱情片顿时成为惊悚恐怖片,众人看着女主角充满杀气的眼神,纷纷一惊。 “茉言不要冲动。” “我们不说了。” “裴顾问只是很会关心别人,上次我感冒他有叫我多喝热水。” “对啊对啊,他上次看我拿的东西很重也有帮我拿。” 看着她们紧张的模样,夏茉言慢慢的说:“我开玩笑的。” 众人仍然心惊惊。真的是玩笑吗?为何茉言的表情还是那么让人不寒而?电影“追杀比尔”里有个杀人不眨眼的日本女学生正妹就是这个样子,看似纯真,实则嗜血变态…… “真的是开玩笑。”夏茉言恢复冷静,再次保证道遭。 呼!大家不禁松了口气,真恐怖的玩笑。 “那晚上你会陪他出席吗?”林小蓝不怕死的又追问。 “会。”夏茉言无奈地叹了口气。 刚才在上班途中,裴仲礼就跟她说此事已经呈报总经理,无庸置疑,违令者死,所以她非去不可。 “有这么好的机会可以认识大老板,哪个傻瓜会拒绝?”黄丽雅不知何时又飘来,酸酸的扔下一句,“说不定明年我们国外业务部就会有新经理了。” 又被裴仲礼阴了! 说什么当女伴,结果根本就是要她来假扮女友,但这种事若刻意澄清似乎很奇怪也不适当,夏茉言也就只能哑巴吃黄连。 但尽管如此,夏茉言还是必须承认,她很高兴裴仲礼能带自己一起出席。 看得出来偕肯的大老板梁董跟他是旧识,席间两人畅谈世界金融情势、业界发展,让她确实有“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的感觉。 梁董是白手起家的大人物,一个人能成功绝非偶然,听他言谈间展露的胸襟、气度和视野都非泛泛,光这点就让夏茉言觉得获益良多。而且更让她意外的是,裴仲礼比她想像的更聪明。 虽然经过这两个星期在公事上的接触,她确实感觉到他在商业领域很敏锐,公司不少隐性问题他都能一针见血的点出,但毕竟没有这么深刻的感受,一直到今天,她才真正明白为何他年纪轻轻就能当上一间集团的副总裁,在业界备受重视。 就拿今晚他和梁董的讨论来说,无论意见是否一致,他都能从各国历史、法令沿革中提出一套完整论述,甚至让梁董好几次转而认同他的见解。 每天流连花丛的花花公子,究竟哪来那么多的时问吸收这些知识呢?过了今晚,夏茉言不得不修正自己对裴仲礼的看法。 裴仲礼不是一个普通的花花公子,他是一个有学问又聪明的花花公子。 “真是后生可畏,半年没见面,你又精进了不少。”酒足饭饱后,他们两人陪同梁董走出来,梁董一面赞不绝口的道。 裴仲礼谦虚的说:“梁伯伯太看得起我了,我学得还很浅,只是爱卖弄而已。” “年轻人这样很好,只可惜我那不成材的儿子没你一半聪明。”梁董叹了口气。“你认真考虑看看,等哪天想通,偕肯随时欢迎你来接。” “梁伯伯说笑了,七均这么优秀,以后一定会把偕肯更加发扬光大。”裴仲礼婉转推辞。“我这人懒散没定性,现在当企业顾问刚好,合约做满就可以放假。” “可惜了。但人各有志,我也不勉强。不过这样一来,倒是可以有多点私人时间陪陪夏小姐。”梁董笑着说。“之前听说你在哪个公司部长的婚礼上宣布有未婚妻,一堆小姐都回家哭了呢。本来以为是开玩笑,不过士均说你在那之后就安分得很,什么绯闻都没了。啧啧,没想到你这个浪子居然也认真起来了,不容易、不容易啊,哈哈!” 梁董这番话让夏茉言微微惊讶。 婚礼事件离现在已经一年了,要一个嗜肉如命的人整年吃素,怎么可能? “年纪到了,也该定下来啦。”裴仲礼颇有深意的望了夏茉言一眼。 “能这样想就好。”梁董赞许地拍拍他。“男人最重要的就是家庭,再来才是事业。要是没有家人在背后支持,怎么可能茁壮呢。” “梁伯伯说的是。” “夏小姐不仅人漂亮、有气质,也很聪明。”梁董发自内心的称赞,只可惜这女孩没早点让他遇见,否则一定会介绍给他那笨儿子。“有空带回去给你爸看看,他老人家也等得很急了。” “好。”裴仲礼这么回答着,脸色却微微一变。 虽然只是转瞬的情绪波动,夏茉言依然察觉了。 “裴老其实也很挂念你,他年纪大了,很多事情都看透了,对的错的他自己都知道,你们小辈也就别去想太多,再怎么说还是父子。”梁董语重心长的说道。 “有空去看看他,也带夏小姐给他看看吧。” “嗯……”裴仲礼应了一声,神情沉下,并没有要附和的样子,气氛霎时变得有些尴尬。 幸好一辆黑头轿车在门口停下,及时打破僵局。 “梁伯伯,您的车子来了。”裴仲礼很快的说道。“改天我再去偕肯跟你们庄经理谈合作的细节。” “好好,”梁董也不再多说。“你跟夏小姐要是有喜事,要记得发我帖子。” “没问题,一定!” 黑头车的司机下了车,低着头快步跑来替梁董开车门。“梁董,请上车。” 简单的几个字音,却让夏茉言瞬间反射的望去,看见一张熟悉却又陌生的侧脸。 只见那司机小心翼翼地护着梁董上车,转头不经意对上了她的目光,脸色也是一僵,随即垂下头,头也不回的快步回到车上,似乎不愿多看她一眼。 “那我先走了。”梁董按下窗户,跟两人挥手。“年轻人晚上再去转转吧。” 送走梁董后,夏茉言还是无法回神,满脑子想着方才的惊鸿一瞥,愣愣地跟着裴仲礼走去取车。 真的是明伟!他怎么会在偕肯当司机? 第十四章 夏茉言细细想着,如果他是陪同梁董来的职员或干部,绝对没道理被叫去停车场负责接送,即使不一起用餐,也会露个面吧。 以前她一心觉得明伟有天一定会出人头地,在工作上有所成就,而且后来他也娶了上司的女儿,发展应该会更加顺利,但怎么会…… “怎么了?”裴仲礼察觉到她的失神,关心的问。 “刚才那个司机是……”她仍有些不敢确定。 “梁董年纪大了,而且又是大老板,请司机很正常啊。怎么了?” “那是……林明伟。”太久没提起这个名字,说出口她竟觉得陌生起来。 “谁?”裴仲礼狐疑地挑起眉,显然比她更陌生,却也很快的反应过来。“你前男友?不好意思,名字长相太平凡,我记不得。” 以他交友广阔的程度,要他记得这种只见过一次的小人物确实很困难,只是见她失神的样子,他心里不免泛起难言的妒意。 难道一年过去了,她还忘不了那个男人吗? “你跟他分手后,我听说那家公司为了撑过金融海啸,裁掉一半的员工。田部长好像也被裁员了。”他一面说,一面暗自观察着她,见她空茫的表情,终于忍不住开口,“你还忘不了他吗?” “早就忘记了。”她看了他一眼,轻轻说道,有些不胜唏嘘。 “有时候回想,连他的长相都变得模糊……你说对了,爱情真的不像我想得那么必要……” 那段跟裴仲礼刚认识的日子,她正为男友的背叛离去而痛苦,每天不停的哭、不停的心痛,简直像要发狂一样,可是那么激烈的痛苦过去后,现在回想却像一场梦一样,所有爱恨全都消失了。 曾经以为会爱一辈子的人,现在却连长相都快记不起来…… “我说错了。”他走在她身边,配合着她的脚步,低声说道:“你在我脑海中一直很清晰,从来没有模糊过。” 夏茉言心口一紧,困惑地抬头望向他。 “错的是我。”裴仲礼的神情很认真,没有戏谵、没有笑意。“那些科学家说的话,都不是真的。” “什么话?”她似乎有些理解他想说什么了,却又不敢确定。 “关于爱情的那些话。”他毫不掩饰的说:“我不停跑步运动、吃巧克力、改变生活作息……过了很多个三十天,你还是一直没有从我脑海中消失。” 他突如其来的表白让她心跳瞬间加速,只能怔怔的看着他。 “这时我才知道,原来爱情不是那么容易控制的。”他温柔的看着她说。“就算世界上还有其他很多事情一样能刺激多巴胺分泌,可是那都不能取代你。” “我应该高兴我赢了巧克力跟慢跑吗?” 连这种告白的浪漫时刻,她仍旧不改无厘头,同一件事情永远有奇怪的切入点。裴仲礼笑了。 “我花了很多时间培养新习惯,但是我家到处都有你的影子,那些回忆打断了所有的习惯。”他继续坦白道。“我开始明白你为什么想把努力存钱买下的房子卖掉了,不过我还不想卖我的房子。” “所以我该高兴你很喜欢你的房子吗?”她有些傻傻的反问,却好像有人在她心里溶化了一颗糖,好甜…… 裴仲礼还是微笑。“最后,你曾闯过我三十个月后,多巴胺不分泌了,爱情消失了怎么办?” “嗯。” “我去找了这个科学研究的资料,其实三十个月的多巴胺爱情论,只是研究的前半部。”他停下脚步,看着路灯下脸红红的她,仔细地解释,“研究的后半部说,三十个月后,爱情走入第二阶段,脑部会分泌催产素和后叶加压素。” “就算你很深情的看着我,我也听不懂那是什么。”路灯下,她的眼楮闪烁着笑意。 “催产素会让女人想变成妈妈,后叶加压素则让男人想当爸爸。爱情会变成亲密和信任,会变成家庭,会延续下去。” “是我的错觉吗?你在跟我求婚?”她偏着头笑问。 “不。”他伸手轻轻替她拨去颊边的发丝。“我只是事先告诉你,三十个月之后,我或许不会像现在这样疯狂的爱你,可是我会想娶你。” 他说……他现在疯狂的爱她? 夏茉言无法不心动,毕竟这一年来,虽知道彼此不会有结果,她却仍无法控制地将他放在心里想了又想。 但尽管如此,她也无法不怀疑他的爱,如果裴仲礼不是裴仲礼,她一定会答应。 偏偏此刻站在她眼前、深情望着她的男人不是别人,正是花名在外、纪录不佳的花花公子裴仲礼啊。 不管心跳得有多快,她都无法蒙骗自己两人之间的差距…… 裴仲礼的告自让夏茉言失眠了。 一整个晚上,她翻来覆去,满脑子都是他,心跳快到她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有心律不整的毛病了。 根据科学家的说法,她现在正处于多巴胺分泌的状态,所以会觉得兴奋、不觉得累。 被她这样过于理性的一解读,这种情绪到底是浪漫还是不浪漫啊? “茉言,你变得好漂亮喔。” 一个女生的声音出现,打断了她的思绪。 “嗨,玉婷。”夏茉言点点头打了招呼。 今天是她大学同学会,原本不打算参加的,但禁不住主办人再三来电邀请,终于还是选择了出席。只不过她昨晚没睡好,现在有点恍神。 “你那个男友林明伟没跟你一起来吗?”李玉婷朝她身后探头采脑,好奇的问。 “他娶别人了。”夏茉言淡淡的说。 “呃……”李玉婷尴尬的顿了几秒,才关心的问。“那你还好吧?” 她记得大学四年,这位班花同学几乎不参与学校活动,所有的时间都在家教和陪男友,不管身边出现多帅多厉害的学长,她都无动于衷,没想到最后竟是这样收场。 “我对他已经没有多巴胺了……”糟糕,被裴仲礼传染了!夏茉言无奈的很快更正,“我是说,没有爱了。” “那、那就好。”李玉婷松了口气,连忙替她打气。“你这么正,恢复单身一定一堆人追。等男生们到齐,宣布一下你变单身,这周末你就忙不过来了。 “不能宣布。”话才说完,一个悦耳的女声立即大声打断她们。 只见一个绑着俏丽马尾、脸蛋圆圆的女孩斜背着运动背包快步走来。 “裴心恬,你来啦。”李玉婷开心的打招呼,没察觉到身边的夏茉言表情有些不自在。 糟糕,她忘记自己跟裴仲礼的妹妹同班了!夏茉言暗自希望他们的事情没有被裴心恬知道……尤其是一夜情的那个部分。 “夏茉言现在被预订了。”裴心恬说道。 “被谁?”李玉婷好奇的问。 “我。”她一边说,一边拉起人往外走。“我们要谈谈,等等就进来。” 裴心恬拉着夏茉言一路穿过走廊走到底,推开了一扇门。 一将人拉进楼梯间,她急忙的问:“你答应我哥了没?” “啊?”显然裴心恬应该知道他们的事情了。 “我一回国就听说我哥追到你公司去了。”裴心恬紧张的问:“你答应了吗?” “还没。”夏茉言摇摇头。 “我想也是。”得到答案的裴心恬好奇心终于被满足,呼了口气,开始絮絮叨叨起来,“我哥那种纪录,要是我也绝不答应。自作孽不可活,这么爱玩女人,有报应只是刚好。” “我以为你是来帮你哥哥说情的。”夏茉言困惑的问。 “我……是啊。”裴心恬尴尬地抓抓头。“完蛋!我露馅了!其实话不能这么说……我的意思是,人各有所好,海畔也有逐臭之夫。甲之熊掌,乙之砒霜……” “你想表达你哥是很臭的砒霜,希望我当逐臭的那个人吗?”看她紧张的容颜有着和裴仲礼相似的轮廓,夏茉言表情柔和了下来。 “唉。”裴心恬看着她,深深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夏茉言,你知道为何你这么正,但大学时期追你的人却很少吗?因为你实在太中肯了。” 这算称赞吗?夏茉言无言了。 “我其实是想说,虽然我很唾弃我哥以前混乱的情史,但他今年已经完全改过了。如果你不嫌弃的话,请他去做健康检查,确定没性病之后,应该还能用。” 这种话怎么听都不像在称赞。 “你怎么知道他改过了?”夏茉言好奇的问。 “因为你失踪之后,我就从泰国回来,住回他那里。他每天晚上都乖乖回家,一个人喔!没带任何伴侣。害我曾一度以为他使用过度,终于不举了。”裴心恬吐吐舌解释。“后来我才知道,他一直在等着去找你。” 第二个人证实了这件事,夏茉言心里有些动摇了。 裴仲礼这次是认真的吗?根据他以前的纪录,一整年完全没有女伴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事。他真的为她改变了吗? “你不要以为搬家离职他就找不到你,其实你失踪第二天他就找到你了,只不过他自己还有些问题没厘清,也觉得你还需要花点时间疗伤,所以才没马上去找你。”裴心恬决定顾念手足之情,在不违背良心的范围内尽量帮哥哥说好话。“最近我知道他去了你公司,就知道他心里的结已经解开了。” “结?那些科学报导的事情吗?”夏茉言问。 “科学?不不不,他眼中只有钱跟女人,哪有科学那么高尚的东西。”裴心恬一讲完,又懊恼的咬住下唇。“唉,我这样一直诋毁我哥到底有什么好处呢?” “我也不是很清楚你的立场。”这对兄妹实在太宝了。 “其实是我爸妈的事情。”裴心恬深呼吸了一口气,正色说道,“当时我太小了,对这些事没什么印象,不过后来昕我阿姨他们讲,我爸妈人虽好,但婚姻却一团乱,两人三天两头吵架,还各自外遇,最后我妈在跟其他男人约会时,发生车祸过世……” “那时我还小,所以这件事对我没什么影响,但我哥已经懂事了,因为这个打击,他对感情再也不信任……如果你认识他久一点,就会知道他其实没有认真交过女朋友,在他身边所有的女人和他都只是各取所需,他没欺骗过人家的感情、没有同时和两个对像交往,最重要的是,他根本没有真正用心经营过任何感情。” 夏茉言静静听着,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她一直把裴仲礼的花心归类于男人的风流,是他不愿控制下半身冲动的后果,却从来没想过,那是他有着难以释怀的过去,心里有结没打开…… “看着两个相爱的人从争吵、憎恨到劈腿,或许会觉得一开始不要有爱情就好了,所以才导致他后来这么扭曲的爱情观。”裴心恬从来无法理解哥哥的那些感受,但她让夏茉言知道这些事情,是希望哥哥真心爱上的女人能够多了解他一些。 “不过,我真的很意外我哥有一天会对一个女人认真。被我哥喜欢上,我实在不知道该说你幸运还是不幸,只希望你知道这些事后,能用不同的角度理解他。” “谢谢。”夏茉言心里有些难过,但仍诚心的说。 第十五章 她自小生长在正常家庭,爸妈感情好得不得了,鲜少吵架,总是同进同出。也因为这样,她才会对家庭生活一直有着美好的憧憬,却没想到会遇到极端的相反例子。 “我不是要你同情他,只是让你知道你面对的是怎样的男人。”裴心恬急急解释完,叹了口气,“唉,为什么今天我讲的每句话听起来都像在帮倒忙呢……” 十几坪大的小公寓里,传来阵阵红烧牛肉汤的香气,夏茉言利落地从炉子上滚烫的热水里捞出面条,加上些许的香油拌开,再盛入热腾腾的牛肉汤,就是一碗好吃的牛肉面了。 “葱切好了吗?”她回头问着流理台前笨手笨脚切葱的男人。 “你不用特地把葱对齐,我没有规定葱花的长度……你那样会切到手……唉,走开走开。” 终于看不下去,她上前接过菜刀,猫爪压葱,快刀细切,一下子就变出满盘葱花。 搞了半天切不出个所以然的裴仲礼顿时觉得自己像个活动废物,只能略尽棉薄之力,把面端上桌。 “好久没吃到你煮的牛肉面了。”两人坐上餐桌后,他兴奋地接过筷子,愉快的吃了起来。 夏茉言没有动筷,只是安静地看着他吃。 “怎么了?”吃着吃着,他察觉到她凝视的目光。 “假设你喜欢我是真的--”她双手托腮,缓缓开口。 “不用假设,我是真的爱你。”他微笑道。 她肯特地约他到家里用餐,他就知道她终于愿意好好跟他沟通了。 “你有想过如果我不爱你怎么办吗?” 尽管裴心恬的话听起来很有杀伤力,怎么听都像劝退多于鼓励,但她还是让夏茉言动摇了,想更了解裴仲礼的想法。 “老实说,我没想过,因为你总是会爱上我的。”他一脸无辜的说。 自恋到没救的男人!她没好气地瞪他一眼。 他不以为意,温柔地凝视着她说:“你有想过为何会把第一次给我吗?” “说好不提的。”她不自在地撇开视线。“而且原因我早就说过了不是吗?” “那原因是假的。”他看着她,眼神笃定的说,停顿了几秒才又继续开口,“你一直都把感情看得很重,绝不是随便的人,或许很多原因促成了你把初夜给我,但我知道若重来一次,那个人依然是我,你不会选别人。” “你很自大。”她咕哝着。 “你不是会轻率交出自己的女生,但你却接受了我……”说着,他眼神变得深沉而温暖。“就算是生理上的也好,不管那是否是情感脆弱的转嫁,或者是我太有魅力你被我吸引,不论哪个原因,我都相信我可以让你爱我。” 裴仲礼的分析让夏茉言愣住了。 自从那一夜之后,她一直不愿去回想自己为何会这么冲动,可现在回头去看看当时的决定,她似乎真的无法反驳他的说词。 那时她确实还有很多选择,不打算以结婚为前提和她交往的江宇国、甚至是回头来求她复合的林明伟,可是她却谁都不想要,只选了他…… 直到用餐完毕,夏茉言都没有再说话,裴仲礼也没有逼她,帮忙收拾洗碗后就准备离开。 “如果我……不跟你做爱呢?”两人走到门边时,她冷不防的开口。 “嗄?”他困惑的回头。 “如果我们开始交往,”她深呼吸一口气,直视着他的眼楮说:“在婚前,我可能不想再有性行为。” “好。”他毫不犹豫的微笑点头,看得出心情很好。 “你不考虑一下吗?”看他承诺得这么爽快,她反而有些不确定了。 “反正我们可以明天就结婚啊……”他眨眨跟,见她惊愕的张大眼,开心的笑道:“开玩笑的啦,我答应你。” 夏茉言偏头思索了一下,最后仍决定开口跟他说清楚,“我一直很后悔那时的冲动……不是因为把初夜给了你,而是当时我不是因为很爱你才和你发生关系。这件事情让我很懊恼,我很后悔自己珍视的第一次不是给了当时真心爱着的人。” “虽然你这么说,但那却是我人生至今最美好的回忆。”他伸手轻抚她的脸颊,“一直以来,男女关系对我来说都只是发泄生理需求,我从来不相信有了爱情会有什么差别,可是在那一夜之后,我突然明白了爱情存在的意义,那种感觉……只有和你在一起的那个晚上才有,就好像心里有块缺角,被填满了。” “你是过尽干帆,才说这种话。”她心里涨满甜蜜的温暖,却仍故意调侃他。 “也不知道该不该相信。” “对不起,要你忍受我荒唐的过去。”他诚挚地看着她,低声开口,“我知道我的纪录让人无法信任,但我会很努力让你得到爱情里应有的安全感。” 他看着她,坚定地承诺-- “未来,我的生命里只会有你。” 未来,我的生命中只会有你。 经过一年的热恋,夏茉言依旧觉得这句话是她听过最动人也最恐怖的爱情宣言,当裴仲礼说生命中只会有她的时候,还真不是开玩笑的,他实在是个超黏人的男朋友! 交往后的每一天,他除了上下班接送外,电话、简讯也没少过,虽然她没要求,但为了能让她安心,不管去哪里应酬开会,他全都主动报备。只要有女性出席的应酬场合,他更几乎是半强迫的带着她参加。 “你要保护我,不然我会被染指。” 他义正辞严的理由让她啼笑皆非,但心里却也慢慢踏实了起来,她知道他确实对自己花心的过去感到后悔抱歉,但无法改变已存在的事实,只好退而求其次,更努力赢得她的信任。 但当他连中午吃便当都要开视讯给她看时,这就未免太过分努力了点…… 在他这样跟进跟出、凡事报备的甜蜜贴心之余,她不免也觉得自己这是招谁惹谁了。 就像这一次,裴仲礼必须出国出差,而她恰好无法陪同,她便已经不知被他卢了多少次。 “你真的不能请假吗?”他一面将衣服放进行李箱,一面碎碎念。 “不行,这段时间公司刚好要在世贸参展,我不能不在。”打从他告知要出国参加会议后,夏茉言已是第两万次重申这个事实。 “可是我不想自己去,要去一个星期。”俊脸明白写着烦恼和不甘。 “一个星期很快就过去了。”她一面在电脑上打字一面敷衍他。 “你真的真的不能陪我去吗?不然我跟邱总问问看。”说着他就要拿起手机。 半年前,裴仲礼为夏茉言的公司成功做出企业升级的企划后,原本普通的小公司异军突起,半年不到就抢下几笔业界的大订单,邱总因此简直将他奉若神祇,唯命是从。 “不行啦,不能这样。”她连忙拒绝,随即又把注意力放回荧幕上。“你知道邱总很感谢你,一定会做这个人情给你,可是我不能让他为难。” 看她心不在焉的样子,坐在床上的他索性伸手转过她的椅子,一把将她拉进自己怀里,从身后抱住她,下巴抵着她的发顶抱怨着,“你每次出国我都有陪你。” “是没错啦……”她也很哀怨好吗,他跟邱总结束合约后,继续当他的自由企业顾问,但只要一听她要出国出差,就马上腾出时间当跟屁虫,她不要也没办法。 “可是你仔细想想,我们还没交往的时候,你出国还不都自己去。” “不一样。”自从有了她,他才忽然发现自己过去的人生竟是那样寂寞可笑。 他将她抱得更紧道:“那时又没有你。” 夏茉言虽然觉得他烦,但心里对他的撒娇还是感觉暖暖甜甜的,她笑了笑说:“再忍一下,这是第十二个月,再过十八个月,你的多巴胺就会乖了。” “才不会。”他真后悔自己当初没事干么讲那些无聊的科学实验。 大掌将她身子转了个方向,让她横坐在自己腿上,他直视着她灿亮柔和的眼眸和轻启的粉唇,忍不住低头吻住了她。 粗糙的掌心轻轻抚着她,加深了热切的吮吻,或许是离别在即,她比平常多了点反应,主动回吻着他,让他闷忍已久的火焰更加一发不可收拾。 她真的好美好甜。 炙热的唇舌漩移而下,舔过她细致敏感的颈项,惹来她怕痒的轻笑。 他微微一僵,粗喘的气息在她耳边停住,双手突然挪开,握紧了拳头,隐忍着渴求。 她仰头看着他竭力强忍,模样似乎有些痛苦,勃发的欲 望抵住了她,她也已经很熟悉了。 每次进展到这里,他就会很克制地放开她,自己去喝冰水、做深呼吸,甚至去洗冷水澡。无论是以哪一种方式消除被点燃的欲火,他都不曾有任何埋怨。 看着他俊颜紧绷的样子,她忍不住爱怜的伸手轻抚他脸颊。 “你不用再忍耐……”他证明了一整年,已经够了。“今晚可以……” “不行。”他拉开她的小手,用力闭了闭俊眸,深呼吸一口气。“我答应过你的。” “没关系。”她认真地凝视着他的眼,轻轻开口,纤手再次抚上了他的脸颊,献上温热柔软的芳唇。“我想……我愿意。” 真是天堂和地狱的结合! 裴仲礼低吼一声,热切地吻了又吻,双手却仍紧握成拳不敢妄动,直至察觉状况几乎要失控了,才终于温柔地推开她。 “我不愿意。”他仍喘息着,靠在她耳畔低语,“你要跟我结婚才可以。我就只剩下肉体没有弃守,如果要得到我的肉体,你要先对我负责。” 原本被推开而有些错愕的夏茉言闻言不禁笑出来,她偏着头问他,“如果我不对你负责呢?” “那很可惜,你只能得到我的心,休想得到我的人。”他说得倔强,眼底眉梢却全是宠溺和温柔的笑意。 他知道她的退让是因为怜惜他的欲 望,他不要这样,他不要让她的爱再存有一丝后悔的可能。她若希望婚后才能有性行为,那他就忍到婚后吧。 不过裴仲礼还是加了但书,“虽然现在我的肉体年轻可口,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可是会逐渐衰退的,你最好早点决定。” “你这样……是在求婚吗?”她眨眨眼,认真地问。 “那你愿意嫁给我吗?”他顺势开口。 她将脸埋入他的颈项,害羞地小声允诺道,“我会好好考虑。” 不舒服…… 夏茉言一回到家就到厕所吐了一次,此刻人正蜷缩在沙发上,一动也不想动。 今天一整天她肚子一直很不舒服,上吐下泻了好几次,若非展览在即事务繁忙,她几乎要撑不下去的请假了。 刚才她去了医院,医生只说大概是食物中毒引起的上吐下泻和轻微发烧,简单交代了照护方式就让她回家休息,但她依言吃过药了,却还是很不舒服。 闭着眼楮窝在沙发里休息,疼痛闷闷的传来,间断而反覆,她开始感到疲惫,终于撑不住小睡了一下。 不久后,她突然睁开眼楮惊醒,发觉墙上的钟已经指到晚上九点多。 糟糕!该是时候上线了。 第十六章 她赶紧爬到电脑桌边开机,快速连上视讯软体,果然看见裴仲礼的帐号已经在线上等她,登入画面才一跑完,他的通话请求就跳出来,显然等很久了。 她稍微整理了下病容,才点选同意对话邀请。 “茉言,你怎么现在才上线?”地球彼端的裴仲礼已是西装笔挺、神采奕奕,一副准备去开会的模样。 “今天加班,才刚回家。”不想让他担心,夏茉言很快撒了小谎。 “邱总真没人性,你看起来好累喔。”他的脸靠得离电脑很近,似乎想从荧幕上看出什么端倪,她连忙退远一些。“我再过五分钟就要出门开会了,没办法跟你多说。” “不然你先去忙吧,我洗完澡也要去休息了。”腹部的那股闷痛又传来,她无法克制地捏紧了掌心。“你等我一下,我在煮东西,先去关火。” 她将麦克风调成静音,人很快退到镜头之外,痛得抱着肚子弯下身。 天啊!怎么会这么痛…… 她咬牙呻吟着,不想让他发觉她生病,不然以他太过关心紧张的个性,铁定会马上抛下公事飞回来。 夏茉言蜷缩着直到疼痛过去,她瘫坐良久舒缓下来,才又回到镜头前。 “茉言,你今天怎么心神不宁的,你都不想念我的肉体吗?”裴仲礼开玩笑的说道。 他的笑容像阳光一样,映衬着他身后美丽的晴天,让人心旷神恰。 “我又没那么饥渴。”她忍不住跟着他微笑。 “可是我的肉体好寂寞……非常空虚……”他加重语气。“它还在等着你回应。” “住口。”她没好气的说。“你那里已经快八点,再不走就要迟到了。” “好吧。”他很惋惜地叹了口气,随即正色叮咛,“那你记得多想想我跟我的肉体,不要再想我的灵魂了,我的灵魂现在很圆满。” “白痴……”她只能给他这两个字。 接下来,他又依依不舍的说了几句肉麻话才放过她,安心出门。 视讯一关上,夏茉言立刻往厕所冲,又吐得一塌糊涂,几乎虚脱的坐在地上喘气。 这次的食物中毒也太严重了吧…… 她勉强爬起来将自己清理干净,踉跄地想走回房间休息,电铃却不识时务的在此时响起。 这种时间会是谁来? 她走到门边从猫眼望出去,愣了下连忙打开门。 “二哥,你怎么来了?” 穿着衬衫跟咖啡色休闲裤的男人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他一脸无聊的站在门口,一点都没有见到妹妹的欢喜。 “刚好上来开会,妈妈要我拿东西给你。”夏永拢将手指勾着的一袋补给品放在桌上,转头看见妹妹惨白的脸色,皱起眉头。“你怎么了?脸色真差。” “好像吃坏肚子了,今天一直吐。”夏茉言瘫回沙发上,虚弱得几乎要站不住。 夏永拢左看右看,一针见血的问:“你该不会是害喜吧?” “怎么可能?”夏茉言咕哝着。两年前发生关系现在才害喜,又不是生哪?! “那就好。” “二哥……我真的很不舒服,可能没办法招呼你了,厨房有水……” 不等她说完,夏永拢便很自在地进去绕了一圈,拿了壶开水出来,顺便倒一杯给妹妹。 “你这里有住男人?”他方才看见厨架上成对的情人马克杯,很敏锐的问,“你交了男朋友?” “嗯……”痛到冒冷汗却还是被无视的夏茉言轻哼一声,根本难以回答。腹部传来的疼痛更剧烈了,这次她蜷缩到几乎发抖。“二哥,我肚子好痛,可能……要去医院一下。” “你好像也在发烧。”夏永拢走上前,伸手摸摸她的额头,下了结论。“看起来很不妙。” “对……二哥……不要这么冷静……快送我去医院。”为什么来看她的不是处事严谨的大哥,也不是凡事大惊小怪的小弟,而是这个不愠不火、老是慢吞吞的二哥呢? 她会在痛死之前安全抵达医院吗? “根据我们使用的材质,其抗热、耐磨、防腐蚀的分析数值分别如下……” 这次裴仲礼接案的日本公司本身是锅炉制造商,而到美国参加学术研讨会议,正是开发厂商的大好时机,因此他带着日商的员工前来,一方面做业务方针调整,另一方面也替公司做人力资源评估,目前已算是收成阶段了。 听着主讲人在台上卖力的发表研究,他却心神不宁,右眼皮直跳。 他并不是迷信的人,可心里那股莫名的不安就像涟漪般一圈圈扩大,他努力回想之前和茉言的谈话,有个感觉一直浮上心头--她今天不太对劲。 刚才讲话的时候,已经是台湾时间晚上九点多了,她加班回到家向来不再吃宵夜,为何炉子上又会煮东西?况且聊天时她并没有开桌灯,脸色却比平常白上许多,语气也显得急促压抑…… 她生病了吗?还是发生了什么事? 越想越不安,未知的恐惧让裴仲礼陷入紧张,再也无法冷静。 “抱歉。”他低声跟日商业务交代了几句便匆匆走出会场。 虽说现在是台湾时间晚上十一点多了,茉言可能已经在休息,但他无论如何都要确认一下她的状况。他先拨打家里电话,没有人接听,连忙又再打了手机,彼端传来熟悉的等候音乐声,他心跳却越来越急。 “喂?”没多久,一个男人的声音从话筒中传来。 “你是谁?”怎么会是个男人?裴仲礼一愣,连忙看了下手机显示的名称,是茉言的电话没错。 “你又是谁?”对方慢慢的问。 他急躁的说:“茉言呢?我是她男朋友。” “喔……”那人应了一声。“你叫什么名字?” “我不重要。你到底是谁?”脑海中千百个恐怖的想像闪过,每个都足以让他心痛窒息。 “喔……你是裴仲礼。”没多久,那人恍然大悟般地念了他的名字。 “你到底是谁?茉言呢?”他再度重复。 “她在医院。”那人还是不慌不忙的说。 “医院?”他不自觉地大吼。“发生什么事?她怎么了?” “医生还没告诉我,所以我也不知道。”对方理所当然的说。“你晚点打来我再告诉你吧。再见。” 语毕,电话随即被挂上。 裴仲礼愣了半晌,爆出一句脏话,连忙重拨,但电话却再也没被接起过。 电话这端,夏永拢在改造过的iphone4上讯速键入资料,搜寻那个陌生男人的名字。 “裴仲礼是吗……”看着手机荧幕上落落长的“丰功伟业”,夏永拢扬扬眉,下了个不轻不重的评语,“嗯,还算有趣……” 舒裴仲礼真想杀了那个持有夏茉言手机的男人! 无论那个家伙是谁,都该被千刀万剐! 他完全无法知道实际状况,又碍于研讨会中分不开身,只得托裴心恬替他查到医院,却因为非病人家属,院方不愿透漏病情,因此他心急如焚的直冲机场柜台买机票,搭了最快的一班飞机回台湾。 尽管已经用最快速度离开,他仍花了将近二十个小时的飞行时间才回到台湾。 一下飞机,裴仲礼就由机场直奔医院,一边尝试打夏茉言的手机。 这次手机通了,依旧是同一个男人接听,那男人只跟他说了病房号码便挂上电话。 当他风尘仆仆的赶到医院时,已是晚上九点多,门诊大多结束了,医院显得冷清阴森,长长的走廊底端有个男人正低头使用手机,听到他急促的脚步声而抬起了头。 “你就是裴仲礼?”那人推推镜框,眯起眼楮打量他。 “你是谁?茉言呢?”裴仲礼握紧拳头,忍住想揍他的冲动,咬牙切齿地问。 “我是她二哥。”察觉裴仲礼的怒意,夏永拢站起身,两人高大的身材不相上下。他皱着眉头,忧虑的开口,“你是o型对吗?” “怎么了?”这问题让裴仲礼心头一惊。 “需要肝脏移植,但目前没有合适的捐赠者。”夏永拢压低嗓音,表情充满无奈和忧愁。“而且我血型不符合,无法捐赠。” “我可以捐!”天啊!茉言究竟发生什么事了,竟然需要肝脏移植?裴仲礼连问都不问,毫不犹豫的马上同意。“我跟茉言同样血型,年初才做过健康检查,肝很健康。” “这是器官捐赠同意书。”夏永拢拿出一张纸,上头详列着同意书内容。 裴仲礼从怀中掏出笔,看都没看一眼就在同意人的地方签名,一边连珠炮似的问着,“医生呢?什么时候手术?茉言状况怎么样了?” “你不看一下吗?捐赠时会有生命危险,风险高达……”夏永拢顿了顿。“百分之八十。” “我不在乎。茉言呢?她状况怎么样?到底怎么回事?”这男人要不是茉言的二哥,他早就揍下去了。为何讲话这么拖拖拉拉的不说重点? 就在裴仲礼考虑着他要是再不回答他就要放任自己的冲动时,病房里走出一名医生,他连忙冲上前紧张的抓住对方。 “医生,我是o型,可以捐肝。” 医生先是一愣,随即一头雾水的说道:“谢谢你的好意,但我要你的肝干么?” “是捐给夏茉言的,她--”裴仲礼急急的开口,却被医生接下来的话打断。 “夏小姐她盲肠炎。我想如果我没切错地方的话,她暂时不需要肝。”医生笑了。“她现在醒着,你如果想看她,可以进去了。” 知道自己被耍了,裴仲礼却反而松了口气,顾不得追究便疾步冲进病房。 看着消失在病房门口的男人,转角走出了一个粉色身影,依旧是绑着马尾、背着运动背包。 “你干么骗我哥?”裴心恬其实不是很在意,只是她总得小小维护一下自家人的尊严。 “我有说谁需要肝脏移植吗?”夏永拢头也不抬,慢条斯理的说。 夏茉言是怪人,她哥哥也是个怪人。裴心恬打量着眼前戴黑框眼镜,打扮看起来俗俗的男人。 “你很机车。”居然看都不看她一眼,真没礼貌!她忍不住腹诽着。 夏永拢只是耸耸肩,继续埋首在手机里,对眼前的可爱女生一点兴趣也没有。 显然他的世界里,没有比电脑语言更有趣的事情…… “你怎么来了?” 夏茉言躺在病床上,看着此时本应在千里之外的男人,错愕的问。 裴仲礼没有回答,在她身边的椅子坐下,双手紧紧握住她的手,又用额头抵着两人交握的手,深呼吸了好几口气才抬起头,眼眶却红了。 “仲礼……”他哭了吗? 她慌张地伸手想摸他的脸,却不小心牵动伤口,痛得她咬了下唇。“你怎么回来了?我只是盲肠炎开刀而已,没事的。” “你怎么不通知我?”他的声音有些沙哑,焦虑和疲惫都写在脸上。 “一开始我以为是食物中毒,不要紧,所以不想让你担心。”看着他憔悴的模样,她心头悄悄泛疼。“后来太痛了,而且马上就要开刀,我来不及说。” “我一路上担心得快发疯了。”他靠近她,让她摊平的掌心贴着自己的脸颊。 终章 “你二哥又不肯讲清楚发生什么事情,还不接我电话……” “我二哥是个怪人,幽默感也很奇怪。”她也很无奈啊,二哥能及时送她到医院,她已经非常感谢了。 “以后我再也不会让你一个人了。”他深深凝视着她,温柔坚定的承诺。 “不要这么说……”经过上次他的承诺后,如今她只要听到他开口允诺都很害怕。“这次是意外,真的,你不用放在心上。” “不,我应该要在你身边保护你的时候却不在,那种感觉太折磨人了。”裴仲礼不敢回想自己刚才在飞机上的那二十个小时是怎么度过的,他几乎无时无刻都想起身走动,减少焦虑感,神色慌张到连空姐都来关切过好几次。 “得了盲肠炎,就算你在我身边,我也还是只能开刀啊。”她哭笑不得的安抚着他。 “你知道吗?科学研究指出,人在疼痛时如果身边有爱人或家人陪伴,疼痛会减少许多。”心情放松,他终于有兴致陪她瞎扯。 “我二哥也很爱我……”只是看不太出来。“但我还是会痛,所以不要再相信没有根据的谣言了。” “茉言,我真的不能没有你。”话锋一转,他突然认真的说:“嫁给我好不好?” 看着他为自己紧张憔悴,为自己放下最重要的工作,马不停蹄飞回台湾只为了确认自己仍安好……夏茉言说不出拒绝的话语,也不想再拒绝了。 她一直渴望婚姻,渴望着有一个爱她、保护她、能让她无条件信任依赖的男人可以一起建立家庭,现在上天把裴仲礼送到她面前,尽管他一开始并不完美,不是她梦想中的典型,可是他终究为她而改变,学会了专一的爱…… 对于这样的男人,她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呢? “裴仲礼。”她轻唤他,目光带着浓浓的笑意和感动。“我决定了,为了你的肉体,我勉强答应嫁给你。” 三堂会审也不过如此。 “如果要结婚,我想你应该见见我的家人。” 夏茉言说这句话的时候是面有难色的,被喜悦冲昏头的裴仲礼并没有察觉,他只是一个劲儿的对要拜见岳父岳母大入感到心花怒放。 “我们家是做园艺的,我的父母人很好、也很正常。”在回老家的路途上,她曾很保守的警告过他,“但是我有三个不太正常的兄弟……二哥你见过了,所以基本上,你就想像有三个像我二哥一样的怪人,只是怪的方式不太一样……” 我大哥是个很谨慎的人-- “裴先生,为了公正客观不影响判断,茉言会在别的地方等你,等我们谈完再来决定婚事。”夏守川果然也长得一副端正严谨的长相,坐在旧式厅堂,俨然就像一族族长,威严不容挑战。“先前我请茉言转告给你的资料,是否准备齐全了?” 要娶人家妹妹,就要遵守人家的规定。裴仲礼乖乖奉上事前被要求带来的全身健康检查报告和个人自传履历各三份。 厅堂里陷入寂静,只见三位夏家男人低头翻阅着履历,夏家父母则很不好意思的招呼未来女婿。 “仲礼来,来喝茶。”夏爸爸不知道自己算数子有方还无方,尴尬地说道:“我们家老大个性比较严肃,知道妹妹要嫁人,所以有一点紧张,请多包涵。” “不会不会,应该的应该的。”确实是太夸张了。裴仲礼忍住实话。 “不容易!实在很厉害!”老三夏行森看起来最正常。他看着资料,俊秀的脸庞带着乐天的笑容。 “哪里。”裴仲礼点头微笑的接受称赞,心想自己虽不至于妄称商界奇才,但在工作上的成绩表现,绝对能让同侪男人敬佩。 只可惜,对方赞许的内容完全出乎他意料…… “情史这么丰富,居然没有性病,十分健康,很不错!”夏行森点点头,“姐姐嫁给他很好,不会有得性病的风险。” 这到底要算称赞还是暗讽?如果是在讽刺他,为何脸上的笑容那么真诚无邪? 裴仲礼嘴角笑脸僵住,忍不住抽搐。 “来,仲礼多喝点茶。”夏妈妈无言地瞪向小儿子,却毫无成效,只好跟着再倒一杯茶,缓和气氛。“我家老三特别重视养生,注重健康,怕姐姐身体不好所以紧张了一点,你可不要介意。” 裴仲礼只能干笑,“不会不会,应该的应该的。” “裴先生和直系亲属的学历表现都很不错,我想基因上应该尚称优良。”夏守川非常严肃的下了结论,“以基因学的角度来看,生下笨孩子的风险比较低,不过我还是需要你提供三代之内的家族病史及死因以供参考。” 谈婚事还能这么大方的顺便讨论死因,死活都顾到了,果然是非常谨慎的一个人。 “是,我一定会把资料email给你。”裴仲礼已经完全投降,就算现在要他把祖宗十八代的资料都奉上,他也会拼了。 “人就跟花一样,配种的时候一定要特别注重基因……”身为二代花农,夏守川边点头边解释,但他的解释显然没有人想听。 “呵呵,仲礼来,再喝点茶。”夏爸爸又拿起茶壶来道歉,“我们家老大研究兰花太投入了,你别见怪。” “不会不会,应该的应该的。”把花配种跟结婚生子混为一谈,到底哪里应该了?裴仲礼只能继续陪笑。 “二哥,难得你都没有意见,是对裴先生很满意吗?”夏行森笑问着。 看来那么诚挚的笑颜,却让裴仲礼有点头皮发麻,不禁想起夏茉言的警告。 我小弟是笑味咪的咬人狗…… 早就把资料看完放在一旁,嘴里慢吞吞的说:“虽然茉言很丑,但毕竟是我妹妹,无论如何我都会保护她,只是--” “等等,茉言很丑?”听到这里,裴仲礼忍不住插嘴了。 “在某些人眼中或许尚可。”夏永拢的审美观明显与常人有异,他自顾自的又道:“但那不是重点,重点是,我没有敷衍,而是他已经过了我这关。” “他认识史蒂夫…贾伯斯?”夏行森问。 “我不认识。”裴仲礼否认。认识只果电脑的创办人算是加分题吗? “这个。”夏永拢拿出一张纸递给小弟,接着头也不抬。 “捐器官啊……”夏行森看着那张纸,再看看眼前的男人。“好吧,我也过了。大哥,你看。” 情况大逆转,裴仲礼突然感激起曾让他一度兴起杀人念头的夏永拢。他先前低级的恶作剧,此刻看来仿佛是天使的礼物。 “虽然年轻人应该要好好爱惜生命,不该被爱情冲昏头。”夏守川看完那张纸,紧皱的眉头舒缓了不少,“但是你对茉言的爱,我们看到了。” “谢谢……”终于!裴仲礼不得下承认,自己有种在法院上等候宣判的煎熬。 “希望你好好照顾茉言。”夏守川总结,语调沉痛严谨,宛如法官结案陈词,“但生物及健康教育还是要进修一下,捐肝给盲肠炎的人对病情没有帮助,希望这点你能记取教训,并确实理解。” “……” 屋外,夏茉言坐在花圃旁的凉亭边,心里七上八下地等着。 她那票兄弟虽然对她爱护有加,但个性都很扭曲,平常人难以沟通理解,对人评价的标准也各有不同…… 仲礼真能得到他们的认同吗? 虽说爸妈一见到仲礼就马上喜欢上他,几乎是迫不及待的要把女儿嫁给他,但她还是渴望得到兄弟们的祝福,可一想到他们的虽搞……唉!真搞不懂她正常开明的父母怎么会养出这么怪里怪气的小孩? 正当她兀自烦恼时,远远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从屋里走出来。仲礼出来了!他双肩下垂、头也不抬,似乎很沮丧的样子。 看着他朝自己走来的模样,夏茉言心一沉。果然,她那三位兄弟没那么好打发。 “茉言……” “仲礼,没关系,他们只是嘴巴坏,没有恶意。”不等裴仲礼说完,她就婉言安慰,“我爸妈答应就好,以后相处久了,他们会慢慢接受你。” “你爸妈也赞成他们的看法。”他垂着头,声音更低了。 “怎么会?”她一惊。“他们明明说--” “以后你必须好好珍惜我的肉体了。”他终于抬起俊脸,带着农浓的笑意凝视着她。“未来的裴太太,我是你的了。” 她先是瞪他,接着忍不住欣喜的心情,绽开了甜美的笑容扑茳他怀中。 他们终于要走进踏实的幸福里了,不管是多巴胺、催产素还是后叶加压素,科学终究会有无法解释的事情,无法解释为何地求上几十亿人口偏偏只遇见他,只有他,只能是他。 或许有一天,他们亲身见证后能告诉子孙,连科学也无法解释的他们最终相爱到老的原因……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dbb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