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孕大吉》 第一章 桃园机场的入境大厅里,一个婀娜倩影款款现身,吸引不少人的目光。 尽管身上穿的只是再寻常不过的t恤、牛仔裤,仍丝毫无损她的丰采。 她是夏品妮,身价惊人的夏氏集团千金。 拉着简单的行李,鼻梁上的墨镜大得几乎掩住她三分之二的脸蛋,还没走出航厦,外头灿烂的阳光已经让她有点招架不住,夏品妮忍不住后悔自己没有预先做好“抵抗高温、清凉至上”的万全准备。 因为没有将自己的归期知会任何人,所以没人接机,她得顶着艳阳自己走到计程车招呼站,好让小黄将她送回位于台北市区的公寓。 也罢,热就热呗,不热,就不是她记忆中的台湾了。 她勇敢迈开步伐,像是伸展台上的模特儿,自信展现优雅迷人的猫步。 正是这份优雅的自信,吸引了大厅里超过半数的目光,惊艳的同时,也忍不住好奇起墨镜底下的脸孔。 “是明星吧?”许多人窃窃私语着。 夏品妮觉得啼笑皆非。 可惜,她不是明星。她,是煞星。 不是开玩笑,是千真万确! 见过夏品妮的人都夸她美,活脱脱就是个老天巧手捏出的可人儿。晶莹剔透的白晰皮肤,双眸水灵动人,秀美鼻梁下的红唇,无需妆点就已然丰盈水亮,更别说她还拥有连模特儿都自叹弗如的完美身材比例。 身为一个芳华正茂的富家千金,她要钱有钱、要美色有美色,合该是男人见了都会想要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可谁会相信,这样的夏品妮,感情之路居然很坎坷,二十来岁才谈了生平第一场恋爱,而且还是美貌富家小姐跟平凡小上班族的悬殊组合。 那场恋爱谈得轰轰烈烈,最后却因为她天生带煞的克夫命格,凄惨结束。 不过是想要一份恋爱的感觉,却无端拖累了一条年轻生命,无法面对男友车祸横死的内疚与自责,夏品妮黯然远走他乡。 睽违三年再度踏上这片土地,她的心境明显有了转变。 如果,她的爱会害死人,她可以不爱。 但,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不为过吧? 视线范围里闯入了两个小家伙,一男一女,放肆追逐嘻笑的模样令夏品妮忍不住停下脚步多看几眼。 稚气、天真、可爱、活泼…… 好友宋欣恩口中进化不全的麻烦精,看在她眼中却是那么的惹人怜爱。 她瞅着,越瞅,嘴边的笑容就越大。 想像不久的将来,也会有那么一个无敌可爱的小家伙,满嘴妈咪妈咪的追着她喊,夏品妮就觉得自己整颗心都快要融化了。 “一定会像他们这么可爱……”她喃喃自语。 喔,不,她夏品妮的小孩会更可爱、更聪明,像天使一样! 她回来,是为了要替她的孩子觅得一个拥有完美遗传基因的爸爸。 但,她只需要他的精子。 泰国曼谷 位于苏逸坤路某间公寓的浴室里,两只雄性动物正光溜溜地共处一室。 五岁的周子靖一屁股坐在浴缸里,脖子上还残留着沐浴乳的泡沫,忘我地玩着手中的机器人,时不时还会替机器人配音,发出咻咻咻的厉害音效。 一旁的花洒下,满身汗水的周逸衡正站着享受淋浴的快感。 健硕结实的肌肉线条,让这具属于成年男子的躯体,充满了阳刚力量。只见他双手迅速地将掌中的沐浴乳,或抹或搓地涂满全身,接着摁下开关,在强力水柱的冲洒下,俐落完成冲洗的动作。 瞟了儿子一眼,他无奈想着,又是光顾着玩,难怪每次洗澡都洗到感冒。 “别玩了。” 宛若大提琴般的低厚嗓音响起,他伸手抓起玩得不亦乐乎的周子靖,取来花洒,蹲下身子耐心地把小家伙身上残留的泡泡冲得一干二净。 刹时间,整个浴室充满了氤氲的热气。 “哈哈哈……爸比,会痒啦!”超级怕痒的周子靖,正像只毛毛虫似的东歪西扭。 “站好,别动。”洗澡也怕痒,真是败给他了。 周逸衡,夏氏集团泰国分公司暨东南亚市场*****,今年三十岁,育有一子。 像这样的外派族群,整个曼谷不知道有多少,每逢周末,曼谷的国际学校和几个外派人员常去的地点,总是可以见他们或以单身、或以家庭的模式在活动。 周逸衡和几个一起被派驻到曼谷的同事组成了一支棒球队,常常利用周末时间和其他国籍的棒球同好打打友谊赛。 儿子头上的这颗大肿包,就是在稍早的友谊赛进行时,因为不小心踩空,从休息椅上摔下来的纪念品。 目光落向小脑袋上的肿包,周逸衡伸出手指轻轻抚过的同时,两道浓眉跟着蹙起,“还痛不痛?” “一点点。” “待会帮你擦药。” “嗯。”周子靖乖乖张开手臂,好让爸比手中的花洒把自己冲得干干净净。 周家没有女主人。 传言周逸衡是和妻子离了婚,才带着小孩外派到曼谷;也有人说,周太太是因病去世,但真相如何根本没人知道,因为周逸衡绝口不提自己的私生活。 周逸衡不理会外界的猜测,他只知道,他有一个五岁的儿子要照顾,尽管周家没有女主人,但他会用满满的爱来呵护这个孩子,其他的都不是重点。 “爸比,今天的球赛我们输了是不是?”周子靖难掩失望地问。 因为儿子突然在看台上摔倒,周逸衡挂心他的伤势,哪还管什么比赛,当场放弃打击就往儿子身边跑,那时已经是九局下两出局,想当然耳球赛是输定了。 不过,人都摔下来了,居然还惦记着输赢,周逸衡啼笑皆非地看了宝贝儿子一眼,“傻瓜,输掉球赛有什么关系?只要你好好的,输掉全世界也没关系。” 他不知道五岁的儿子懂不懂所谓的全世界,但他心里清楚这个孩子对他来说有多重要。 方才见到儿子摔下的那一瞬间,他是真被这小家伙给吓坏了,幸好只是一个肿包,要是头破血流可怎么办才好。 “爸比,今天雪莉问我,我的妈咪去哪里了?”小孩子的思考和情绪转变很快,一下又跳到不相干的话题。 雪莉是儿子在国际学校里的小女朋友。据雪莉的爸妈转述,这小子不只跟人家小姑娘私定终身,还对着他们呛声撂话,说是将来要把雪莉娶回家当老婆。伤脑筋,他有教他这个吗? “爸比,我们家为什么没有妈咪?以前有过吗?以后会不会又有?还是说,以后也没有?”虽然周子靖只是个五岁的小鬼头,自成一家的语言模式,却常常问得周逸衡快要招架不住。 “怎么,你想要一个妈咪了是不是?”也难怪,都五岁了,看到同侪玩伴家里不只有爸爸还有妈妈,免不了要问上几句。 他歪头想了想,“很好的话,我就要,不好的话,我就不要。雪莉跟我说,她妈咪会打她屁股欸,像那种会打人的妈咪我才不要。”他一副敬谢不敏的模样,“而且爸比不是说过吗,不是别人家有什么,我们家就得有什么。” 这是儿子之前吵着要新玩具时,他对他说的话,没想到小脑袋倒是记得很清楚。 “人小鬼大!”抽来两条浴巾,卡通图案的递给周子靖,湛蓝的那条则是往自己腰际一围,拍了小屁股一掌,“出去穿衣服了。” 一大一小结束沐浴,离开浴室,各自换上了家居服。 “把机器人先放下,快点把头发擦一擦,免得感冒了,今天午餐我们吃蛋炒饭。”周逸衡丢了一条毛巾让儿子擦干头发,自己则是走向厨房,准备动手张罗父子俩的午餐。 “爸比,我的蛋炒饭可以不加红萝卜吗?”周子靖清脆的童声从房间传出。 “不可以。”想挑食,门儿都没有。 从冰箱拿出食材,周逸衡熟练地切好备用的材料,一双筷子、一个碗,飞快地打散蛋汁,开火热锅、下料、快炒、起锅……动作再熟练不过,这些年,他可是累积了不少爸爸经,做饭根本不是难事。 不到十分钟,“周子靖,出来吃饭了。” 周子靖赶紧放下宝贝机器人,迅速出现在餐桌前,还不忘帮忙摆好餐具,父子俩一块儿坐到餐桌旁,共享午餐。 “好吃吗?” “如果没有红萝卜,那爸比的蛋炒饭就是全世界最好吃的蛋炒饭喽!”周子靖谄媚又心机地说。 “小鬼头,吃你的炒饭吧。”没好气地睨了小家伙一眼。 他让周子靖自己吃饭,偶尔注意他是不是吃了满脸饭粒,互动融洽而温馨。 “子靖,爸比的老板希望爸比回台湾工作,所以过阵子,我们就要离开泰国,搬回台湾了。” 三天前,夏氏集团董事长夏定成亲自飞来泰国找他—— 没有透过秘书联络,分公司这里也没有接获任何通知,夏定成一个人低调地来到泰国,两人在曼谷的东方文华酒店会了面,夏定成单刀直入地表示,希望他能调回台湾,大刀阔斧地帮他整顿夏氏集团总公司的业务部门。 “有没有把握回台湾好好大干一场?当然,任务一旦交给你,我也会百分之百授权给你,绝不多干涉过问。” 其实,只要董事长发布一纸人事命令,他这个小小分公司经理就算不愿意,也得乖乖回去接这个烫手山芋,除非他不干。 可是夏定成就是跟大家以为的董事长不一样,只是为了听他这个小人物的一句话,就愿意千里迢迢跑来泰国见他,这让周逸衡对这位大老板感到敬佩。 不过他也明白夏定成如此慎重的原因,整顿业务部门不像吃饭这么容易,当初开发泰国市场,困难在于从无到有,但现在面对趋近饱和的台湾市场,他这个空降的业务总监必须要力求好还要更好,除此之外还得面对人事问题和弊端,那将意谓着一场硬仗的开始。 可偏偏他周逸衡就喜欢打仗,尤其是硬仗。于是他当下就做了决定—— “泰国这边的工作,我会尽快做好交接,两个礼拜后,台北总公司报到。” “太好了,有你回来总公司坐镇,我就放心了!”夏定成大喜。 解决了心中的大事,夏定成整个人放松不少,遂和周逸衡两人天南地北的闲话家常起来。 “你还记得品妮那丫头吧?” “当然记得。夏小姐最近好吗?” 当年,穷大学生周逸衡兼职家教赚钱,头一个学生就是夏家千金夏品妮—— 一个灵精慧黠,对课业却散漫得过份的高中女生。 这个千金大小姐最初的成绩让他印象很深刻,连据说是她最拿手的国文,分数都低得吓坏他,一度以为这女生是旅居海外多年的小留学生,缺乏文学底蕴,以至于分数难看得紧。 更令他头痛的是,连拿手科目都是这样的惨况,那些不拿手的科目就更别说了,只怕岳飞看了也会忍不住为她唱起那首满江红。 但这个小姑娘显然毫无危机意识,居然还敢对他告白! 为了让这个满脑子粉红泡泡的散漫小姑娘多花点心念书,他对她很严厉,竭尽所能地羞辱她,激发她的自尊心,整整经过一年多的努力,她总算开始进入状况,并且顺利地找到一套属于自己念书的方法,听说后来大学还考得挺不赖,没砸了他这老师的招牌。 他不知道夏品妮是怎么看待那段家教岁月,只怕印象不会太好,然而对他来说,那真是一段非常快乐的时光,每次上课光是想怎么整治这个傻丫头,就让他的大学生涯平添了很多的趣味,直到现在,想起她那写满挫败却又死不服气的倔强眼神,心里还会涌出一股说不出来的怀念。 她好吗?是不是有了其他让她勇敢告白的新对象? “唉,说来真是汗颜,我对女儿的近况竟是一无所知,她去澳洲念书,三年没回台湾了,她妈妈去看过她,我则是整整三年都没看到那孩子一眼了。”夏定成言谈中不乏对女儿的思念之情。 周逸衡直觉皱眉,什么书这么了不起,可以让一个人念到三年都不回家一趟? 不对,印象中她明明是个念旧又恋家的人,怎么可能三年都不回家,该不会发生什么事情了吧? “唉,瞧我啰啰唆唆的,孩子长大了,总有自己的想法,不说这个了。”夏定成苦涩一笑。 尽管有些挂心,但他现在只是普通员工的身分也不好多问什么。 可说也奇怪,不知道是不是这个调职的决定触发了记忆,打从那天离开饭店后,他开始会不自觉想起台湾的点点滴滴。 周逸衡这才惊觉,原来,他远比自己以为的还要想念台湾,想回到记忆中熟悉的土地…… 听了爸比的话,握着汤匙的周子靖忍不住纳闷地问了一串问题—— “台湾在哪里?开车车可以到吗?那里会有房子跟学校吗?以后我要去哪里上学?爸比,我可以带我的机器人一起去吗?” “台湾跟泰国有点距离,光开车是到不了的,我们得搭飞机才行。回台湾后,爸比会帮你找一间新学校,那里会有新的老师、新的同学,你会认识更多更多的朋友,所以,以后请别再赖床了,儿子!”食指点点儿子眉心叮嘱。 “机器人呢?”他不想跟他的机器人分开。 “放心,这屋里的东西,包括你的机器人都会跟我们一起回台湾。” “那我们今天就要去搭飞机吗?”瞪大眼睛,充满了期待。 见儿子一脸迫不及待,周逸衡莞尔,“今天还不行,因为爸爸手边还有好多工作,等处理完了,我们才能去搭飞机。” “爸比,那我可以找雪莉一起去吗?” “对不起,我们不能带雪莉去台湾,因为雪莉必须跟她的爸比、妈咪住在一起。不过,你可以等学校放长假时,邀请雪莉来台湾玩。”唉,这么小就想拐女生回家,不是好现象。 “噢……”周子靖失望的拉长音,“要是我想她了怎么办?” “简单,你可以打电话给她,虽然不能像现在这样天天见面,但你跟雪莉一样可以继续当好朋友。”只是难度会增加。 “真的吗?” “真的。”顺便当作是训练儿子如何持之以恒好了。 “那好吧,我忍耐,因为我想跟爸比在一起。” 总算不枉他当了这些年的奶爸,周逸衡勾唇微笑,赞许地摸摸儿子的头。 可惜,他那个学生不在台湾,想当面问声好,怕是没有机会了…… 说起亚洲地区的医疗器材代理、制造,绝对不能不提夏氏集团。 早期的夏氏集团只是一间小工厂,专门承接医疗耗材的订单委托,始终是惨澹经营,直到夏定成从父亲手中接下工厂后,认为不能光靠耗材的订单,必须把饼做大,于是他这个门外汉决定拿出全部资本,勇敢前往欧美地区,积极洽谈高科技精密医疗仪器的代理引进,开拓商机,就此让夏家的小工厂成功转型。 夏定成非常有生意头脑,短短数年不只让夏氏从台湾第一变成亚洲第一,近几年,集团内部更成立了研发团队,跨足制造领域,不只制造导管、手套等医疗耗材,还有辅助性的医疗器材、检测仪器、人工关节制造等等也包括在内,在亚洲各地都设有生产线。 像夏氏这样的大集团,里头肯定汇聚不少精英,夏品妮为了替她的生子大计找到合适的人选,避开了父亲的耳目,参加夏氏集团的招考,成功应征上总机接待小姐一职。 她会选择做总机接待小姐,不是没有原因的—— 夏氏集团位于这栋商办大楼的十五楼至十八楼,总机接待小姐工作区域位于十五楼,董事长办公室则位于十八楼,日理万机的老爸进出都搭直达电梯,也鲜少下楼视察,夏品妮完全不用担心会被抓包。 此外,别小看这职务,所谓的总机接待处可是公司的八卦交换中心,每天不知道有多少小道消息在这里流通,举凡哪个部门发生什么事情,某某人出了什么纰漏,只要到总机接待小姐身边转转,马上就能知道。 总机接待小姐或许左右不了公司的重要决策,但在促进公司内部讯息流通上,肯定是厥功甚伟! 想要生下一个拥有完美基因的小孩,当然少不了一个优秀的精子贡献者,夏品妮正是希望透过总机接待小姐的工作,多听众人评价筛选出最符合她要求的理想人选,好完成她的生子大计。 进了公司,夏品妮在茶水间碰到了负责带她的露露姊跟人资部门的李姊,忍不住好奇问:“业务部今天有什么大事情吗,总觉得大家表情都很凝重。” “别说业务部,李姊今天六点就进办公室了!” “啥,六点?为什么?”同情地朝人资部李姊睐去一眼。 “原本下个礼拜才要报到的新任业务总监,决定提前上任,新官上任三把火,人还没出现,昨天晚上全业务部门的人就已经接到通知,今天早上十点整要召开业务检讨会议,大家剉死了。李姊被通知要在上班之前,把业务部同仁的相关资料送到新总监的桌上,你说,她能不六点进办公室吗?” “新来的业务总监什么来头?怎么会这么恐怖?”她兴致勃勃追问。 朝茶水间外头瞄了一眼,始终没吭声的李姊压低声音说:“他是泰国暨东南亚市场的业务经理,今年三十岁。根据可靠消息,他离婚育有一子,这次董事长特地把他调回来,就是要他好好整治台湾各区的业务,或许过阵子还要把整个亚洲地区的业务都交给他统筹管理呢!” 露露姊接着说:“我也听几个和他有过公事往来的人说,这个周逸衡优秀归优秀……” “周逸衡 ”夏品妮惊悚大叫,打断了露露姊的话。 不会吧,新任的业务总监什么名字不叫,偏偏叫周逸衡……会是那个人吗? “怎么,你不会认识他吧?”李姊问。 夏品妮不假思索地把头摇得像支博浪鼓。 不可能,那个周逸衡怎么会在夏氏集团工作,一定只是同名同姓。 可是,她有那么衰吗?这辈子认识一个周逸衡已经够惨了,怎么可能又认识第二个周逸衡! “ㄏㄡ,品妮,你安静听好不好?突然大叫一声,害我忘记我说到哪里了。” “露露姊,对不起啦,刚刚你说到,这个周逸衡优秀归优秀……”夏品妮非常乖巧地提词。 “对,他们说他优秀归优秀,但性格乖张、处事严格,对业务的要求有着超高标准,泰国分公司这几年会有这么亮眼的成绩,就是被他的铁血政策逼出来的,知道他要走,泰国分公司上下只差没放鞭炮庆祝了。” 怎么听起来跟她印象中的周逸衡很像,活脱脱就是个魔鬼教练嘛! “要我说,从今天起,业务部的好日子结束了。” 李姊在一阵摇头叹息中走出了茶水间,露露姊尾随在后,茶水间里只剩下夏品妮一个人沉思着。 姑且不论这个新官上任的“周逸衡”是不是她所认识的周逸衡,也不管他到底有多优秀,可以肯定的是,这个性格有瑕疵的家伙,职场人缘铁定不会太好,像这种人,她夏品妮绝对、绝对不会把他列入理想人选的名单里,要是将来生出一个不受欢迎的臭小孩,那可糟了! 回到座位,见到桌上摆着几张团购单,夏品妮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不知道今天又有什么新鲜玩意儿?”她连忙拉开椅子,坐下来对着团购单好生研究起来。 自从来到夏氏集团担任总机接待小姐,夏品妮才真正见识到所谓的办公室团购文化,并且强烈地感受到一群人团结下单一块海买的痛快感! 尽管这种团购活动让她的工作量增加,除了要帮忙通知各部门各种好康讯息、帮忙收款,等东西到了又得帮忙分送,可她还是乐此不疲。 对了,之前团购的阿舍干面今天会送到,她得先挪个位置出来备用,免得货物到了没地方放。 二话不说,她赶紧起身动手整理这属于总机小姐的小小空间,哪怕是挪出一丁点空间也行。 “品妮,帮我叫一下快递,这些是要送给各大医疗记者的公关资料。” “好的,我马上联络快递。”夏品妮抓起话筒,熟练地联络签约的快递公司过来收件。 “品妮,茶水间的茶包好像快没了。” “喔,我知道了,我马上去补,小威哥,谢谢你通知我。” 被美女感激的小威哥,得意了起来,硬是赖着多哈啦几句才离开。 又接了好几通电话,帮露露姊搞定几份文件,此时货运来了,一箱又一箱的阿舍干面被送了进来。 “货运大哥,不好意思哟,得麻烦你帮我尽量将东西往边边靠,千万别堆在走道上,老板会骂人的。谢谢。” 年轻美眉的拜托总是特别有用,货运大哥豪气干云地允诺,来来回回走了好几趟,才把干面通通送齐。 哇,看这阵仗,好雄伟喔!但上面的主管看到这等场面应该会不大高兴,还是赶快分一分,通知大家来领走,顺便告诉他们想参加新团购的就快呀! 夏品妮拆开纸箱,趁着没电话进来的空档,火速把距离最近的行政部门的订货先送去,接着拿起话筒,开始逐一通知各处室的大哥大姊。 财务部、采购部、人资部、秘书室……最后是业务部。 “喂,大伟哥,我是总机品妮,之前团购的阿舍干面已经送来了,因为数量好多,人家一个人搬不动,可不可以请大哥派几个壮丁来领货?另外呀,今天又有新的团购商品,超赞的,待会过来拿干面,我顺便把商品dm—— ” 夏品妮还来不及把话说完,不知哪里冒出一根又长又直的食指,毫不犹豫按掉她的电话,紧接着,一道低沉的嗓音冷冷响起—— “以后业务部门不准参加任何团购活动。” 第二章 是谁?居然敢禁止业务部门参加团购活动,群众的愤怒是很强大的,不想活了吗?而且,就算业务部门不参加团购,他也不可以擅自按掉通话中的电话呀! 她要看看到底是哪个白目鬼,居然做出这种事情,简直是太、太、太不礼貌了!难道不知道总机接待小姐是不能得罪的吗? 夏品妮单手叉腰,端起晚娘脸,猛地转过身来—— 正想要好好地晓以大义一番,孰料,当她看清楚面前这张脸孔后,血液瞬间凝结,脑袋一片空白,胸口狠狠拧紧,所有想说的话全卡在喉咙,连个字儿都吐不出来,一张俏脸更是惊骇得宛如见到鬼。 喔卖嘎,喔卖嘎,是周逸衡!她这辈子打死都不想再见到的周逸衡! 他怎么会在这里 难道,露露姊口中的那个性格乖张、处事严格,对业务有着超高标准的要求,不惜用铁血政策逼出泰国分公司一张张血泪成绩单的“周逸衡”,就是她认识的那个、她眼前的这个周逸衡 喔,天啊,让她死了吧! 人生有没有这么的冤家路窄? 不行,不能让他认出她是谁,要是让他把她的身家底细抖出去,别说她休想继续当什么总机接待小姐,她的生子大计也会受到破坏,更糟的是,老爸还会很生气很生气…… “原来是你,好久不见,夏品妮。”他弯起唇。 董事长明明说她人在澳洲,三年没回台湾了,怎么他第一天回台北上班,就在这里遇见她? 看来,他们师徒还挺有缘的哩,他轻哂。 听见他喊了自己名字,夏品妮一颗心简直是凉透了……被他认出来了啦!已经够惊骇的脸蛋更是瞬间一垮。 微眯着眼,周逸衡居高临下地瞅着面前这位久违的学生。 瘦了,当年那张婴儿肥的脸蛋没了,变成一张标致的瓜子脸,而且她还学会了化妆,睫毛刷得又卷又翘,腮红扑得脸蛋粉嫩嫩的,褪去了学生的稚气,摇身一变成了亮丽的美眉。 有几年没见过她了?好像在他跳级考上研究所,每天忙得分身乏术,而她也表示可以自己念书,不需要有人像老妈子一样盯着她时,他们就结束师生关系,再也没见过。算算,少说也快十年了。 不过,她这是什么表情? 碰到许久未见的熟人,就算觉得倒楣,基于礼貌,不是也应该要表现出开心的样子吗? 何况,他还是她的“恩师”。 当初若没有他的费心紧盯,以她那颗老是神游太虚的脑袋,高中能不能顺利毕业都还不知道呢!这个不知感恩的小东西,她可以再给他僵硬一点,再皮笑肉不笑一点。 夏品妮勉强挤出一抹不甚自在的笑,心虚地迴避着那双黑漆漆的眼睛,“这位先生,您、您好像认错人了,我根本不认识您呀。请问,您贵姓?到夏氏集团是洽谈工作吗?还是要找人?我马上拨内线帮您通知。”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几年不见,她迷上戏剧不成,居然还敢跟他装陌生?英挺的鼻子窜出一记冷哼。 他挑眉,“你不叫夏品妮?” “我不……” 唉,虽然仍长得灵精慧黠,但显然还是散漫不改。在她愚蠢地否认前,他非常好心地指了指她胸口的名牌。露馅一。 夏品妮瞬间脸孔涨红。是……她是夏品妮,她是,呜呜…… “周先生,您还没告诉我,您到夏氏集团找什么人?”挺住。在顺利将他打发走人之前,一定要挺住。 又挑了一下眉,冷哼,“你说你不认识我,又怎么知道我是周先生?”犀利的黑眸揉着诡森的笑意,嘲笑她,露馅了。 见周逸衡扬起嘴角,好整以暇地等着看她要怎么三度出糗露馅,无计可施的夏品妮挫败地垂下肩,自认倒霉地瞅着他。 “好啦好啦,我投降可不可以。”遇到克星,她还能怎么着? “所以现在认识我了?也知道我的大名了?”他调侃问。 “不就是叫周逸衡嘛。”没好气地说。 她或许会老,会记忆力衰退,但是周逸衡这三个字,她肯定一辈子都忘不掉,正是因为他,让她彩色的高中生活变成黑白,她怎么可能忘掉! 突然一记爆栗敲上脑门—— “周逸衡——老、师。”他非常刻意强调了后面那两个字,“连规矩都忘了?” “我早就已经不是你的家教学生了,而且,现在是在公司。”小声抗议。 就算他曾经是她的家庭教师,可出了社会到了职场,他们就是平等的,难不成她还得卑躬屈膝地在一旁伺候不成。 “我记得你当年最拿手的科目就是国文,你难道不知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这句话的涵义吗?”周逸衡答得不疾不徐,理直气壮。 “我……”夏品妮当场哑口无言。 他不就是比她聪明那么一点点……呃,好啦,很多点行了吧?为什么就让她每次站在他面前,就没了气焰?真可恨! “没话说了?” 呼!夏品妮重重叹气,吹着额前的发,心里呕死了。 “你不会是今天新上任的业务总监吧?”她绝望地问。 尽管早就有心理准备,可她还是忍不住默默地在心里祈求那微乎其微、百分之零点一机率的否定,偏偏老天一点都不想如她所愿—— “正是。” 听到这句肯定的答复,她闭了闭眼睛。 完了,以后怕是没有好日子过了! “我以为你现在人应该在澳洲。” 她闻言,猛地抬头,“你怎么知道我在澳洲?” 他歪头瞅了她一眼,给了她“你说呢”的表情。 算了,当她没问,听说他是董事长——也就是她老爸亲自去泰国请回来的,关于她的消息自然是从老爸嘴里得知。 周逸衡双手环胸,一脸纳闷地瞅着她,“有个问题让我很纳闷,堂堂夏氏集团的千金……” 说时迟那时快,夏品妮急忙伸手捂住他的嘴巴! “拜托!千万别说出去,我拜托你……”她紧张兮兮地仰望他,“对了,也不能跟我爸爸说,听到了没有?”赶紧又补充。 要是让大家知道她是董事长的女儿,她这总机接待小姐还干得下去吗?而且老爸要是知道了,不把她揪回去臭骂一顿才怪。 属于她的香气,透过她捂在他嘴上的手掌,骚乱着周逸衡的呼吸。 以前是稚气,现在是香气,果然是女大十八变。 瞅了她须臾,刻意忽视她手心里的香气,周逸衡拉下捂在他嘴上的手,捏握在手里,一派爽快地承诺,“我今天可以不说。” 夏品妮正想要松了一口气,没想到他马上又补了一句—— “但明天就不知道了,或许你可以每天到我面前提醒我,免得我不小心泄露了你的秘密。”口吻狡猾至极。 “你——”她气结,指着他的手指,不住地发抖。 什么叫做今天可以不说,明天就不知道了? 美其名是要她多多提醒,依她看,根本是想要她每天到他面前请安吧?他骨子里的老师魂还真是可恶得可以。 明明发过誓,这辈子打死都不想要再看到他,哪怕只是一眼,但为什么命运就偏偏要在多年之后让他们重逢?这是不是就是所谓的莫非定律,越是不想碰上的,就越会是碰上? 抑或是她的命格搞的鬼?唉,她真是恨透自己多舛又带煞的鬼命格了! 周逸衡看看时间,“十点钟了,业务部要召开业务检讨会议,再见。”越过她,转而往办公室的方向走。 才刚迈了两步,似是想起什么,他顿下步伐,头也不回地又说—— “记得我刚刚说过的话,以后业务部门不参加任何团购活动,所以,有任何团购讯息,都请不用通知他们,也麻烦总机小姐做好把关动作。” 迟迟没有听到她的回答,周逸衡斜睨她一眼,“怎么不回答?” 又来了,跟以前上家教课时一模一样,每次讲完话,就非得人家乖乖回答他——是、我知道了、好、没问题……他才肯罢休。 不过,谁叫她没志气……她挣扎须臾,就乖乖地应了句,“知道了。” 听见她的应允,周逸衡噙着一抹饶富兴味的笑容,走向会议室。 当他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夏品妮整个人就像是枯萎的花朵跌坐在座位上,外头的阳光灿烂到不行,她的身子却无端打了一阵寒颤。 完了,以后每天都要看见他,她的人生又要变成黑白的了! 接到夏品妮的电话,她还以为是恶作剧,但再听到她说已经回台半个多月,宋欣恩简直怒了! 半个月,夏品妮都已经回来整整半个月了,却直到今天才想到要找她这个好朋友出来聚聚。 那么前天、大前天、上个周末,她们在msn上对话,是在聊心酸的还是在揪团练打字? 飙着她的万年小绵羊,杀气腾腾地赶到老张麻辣锅店,一看见那个骗得她很惨的夏品妮正笑眯眯地坐在位置上对她猛招手,宋欣恩几乎暴走。 忽地,浓郁的辣香扑鼻…… 她低头一瞧—— “麻辣鸭血!”满肚的怨气顿时烟消云散。 没办法,她什么都可以不要,就是无法抵抗老张麻辣锅店的麻辣鸭血。 拉开椅子,一屁股坐了下来,立刻抄起筷子往嘴里送了一口,当那浓郁辣香一滑进嘴里,满腔的感动流遍四肢百骸,美味到她都快哭了。 “好不好吃?”夏品妮笑眯眯地瞅着她问。 “好吃,简直是人间极品。” “来,快吃快吃,多吃点,今天我请客。” 一眼看穿这女人粗劣的伎俩,宋欣恩连忙放下筷子,歪着脑袋冷冷地瞅着她。 “夏品妮,别以为这样我就会放过你。”麻辣鸭血只能让她暂时熄火,该抗议的还是得抗议。 “别生气嘛,你不觉得这样充满了惊喜吗?”洋洋得意。 惊喜!宋欣恩不以为然地撇撇嘴,“你可以再没良心一点。” “哎哟,人家没空嘛……”夏品妮连忙涮了好几片好友最爱的猪五花,堆满她的碗,希望食物可以让宋欣恩的怒火一直降一直降……最后化成一缕白烟,通通不见。 “你到底在忙什么伟大的事业?可以忙得连‘我回台湾了’五个字都没空告诉我?”她在msn跟她瞎哈拉的字句,早就不知道是这区区五个字的几千几万倍了。 没空?鬼才信! “人家刚开始上班,有很多事情需要学习啊!” “你回去帮夏伯伯打理公司了?” “嗯,也不算啦,总之这事说来有点小复杂,不过,绝对不是靠我爸的关系,是我自己应征上的。”她忍不住强调。 “神神秘秘!所以你到底是在夏氏集团干什么?总有个职称吧?” “很有趣的工作,我在夏氏集团当总机接待小姐。”她喜孜孜地跟好姐妹分享她的壮举。 噗——宋欣恩前一秒刚灌进口中的乌梅汁,下一秒便一滴不剩地给喷了出来。 夏氏集团总机接待小姐。 “吼,恩恩好脏!”幸亏她闪得够快。 抹抹嘴,“喂喂喂,我说夏大小姐,你是神经搭错线吗?堂堂夏氏集团千金,没事跑去应征自己公司的总机接待小姐干么?你是来乱的吗?”宋欣恩忍不住往她光洁的额头戳了两下。 “什么来乱的,好歹我也是打败了不少漂亮美眉才争取到这个工作机会的。” 夏氏集团薪资佳福利优,在就业市场上可是抢手得很。 是是是,很不容易,拥有高学历的夏氏集团千金,跟一堆小美眉在抢自家公司的总机接待小姐职务还得意洋洋,夏伯伯要是没意见,她宋欣恩三个字让这女人倒过来写。 “夏伯伯知道吗?” “嘿嘿……”夏品妮咬着筷子傻笑。 “少给我装傻,别以为这样就可以蒙混过关。”看来是不知道。 “呜呜,恩恩对人家好凶,早知道就不回来了,一个人在澳洲孤独到死算了……” 瞧夏品妮唱做俱佳的模样,没去当演员还真是可惜了。她冷冷瞅着她,“演完没?”宋欣恩没好气地问。 真不捧场,夏品妮腹诽。 “你说,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神神秘秘地回台湾,偷偷摸摸地应征自家公司的总机接待小姐,肯定有鬼!” “呃……是有那么点小小的计划啦!”夏品妮伸出两根手指头,捏成极小极小的模样。 根据宋欣恩累积多年的经验,通常夏品妮越是说小,那肯定越是大得惊人。 “说。” 夏品妮敛起笑容,端起正经八百的模样,“我想要生一个孩子。” 啥,生一个孩子!果然是大问题。 “几个月了?出去玩你怎么连防护措施都不会做?”宋欣恩没好气地骂。 “就知道你会想歪。听着,我现在没有怀孕,我只是在计划,希望不久的将来能生一个宝宝。” 阿弥陀佛,不是搞出人命就好,宋欣恩松了一口气。 咦,等等,她说她想要生一个孩子,那不就是意味有个帮忙贡献精子的对象存在?所以,是有人惦惦吃三碗公喽? 哎呀,好事、这是好事!能够放下过去拥抱新恋情,这是天大的好事。 “对方是什么样的人,你跟他怎么认识的?”宋欣恩兴奋地问。 正在涮着猪五花片,夏品妮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什么对方?” “就是让你想要跟他生小孩的男人呀!”没好气地提醒。 现在是怎样,难不成这位夏品妮小姐以为自己神通广大到可以自体繁殖、无性生殖? 夏品妮这才恍然大悟,“喔,人我还没找到,不过,你放心,从现在可是我会积极寻找。恩恩,我们再叫两份麻辣鸭血好不好?”她今天胃口好极了。 “两份够吗?至少得一人各两份。”招来服务生,再加点了四份麻辣鸭血,大有把一次吃全三年份的态势。 宋欣恩左手托腮望向对面的夏品妮,忍不住端详又端详。 三年前那件意外,夏品妮受到太大的打击,原以为她这辈子都将陷在自责里,无法重新敞开心房,不过,今天能够听到她亲口应允会积极寻找新恋情,宋欣恩打从心里为好友开心。 只有学会放下,才能拥抱更多,三年,够了,是该重新开始了。 再者,像夏品妮这种集财富与美貌于一身的好货色世上能有几个?不结婚太可惜了,结婚不生小孩,更可惜! 少子化问题日益严重,要是每个人都只想做单身贵族,以后全台湾的教育机构迟早要因为收不到学生而关门大吉,那多可怕。 “喂猪啊你,留点给我啦!”一回神发现少了大半,她一把抢过夏品妮即将送进口中的肉片。 “是你自己光顾着发呆,怪谁?”吃东西本来就是各凭本事。 一瞬间,餐桌上的两个人不免有些错觉,仿佛两人一起回到无忧无虑的纯真年代。 “品妮?” “嗯?”她咀嚼着口中的百叶豆腐,等着宋欣恩继续说下去。 “真高兴看到你走出过去,重新迎向未来。这一次,你一定要快快乐乐地重新谈场恋爱,幸幸福福地把自己嫁出去,然后努力增产报国,不能只生一个喔,现在少子化的问题那么严重,要是你能多生几个宝宝,小的就不用担心会失业。总之,我挺你。”在小学任教的宋欣恩说。 嘴里说得率性爽快,可藏在字句间的感性关怀,却是那样令人动容。说着说着,宋欣恩自己都快要哽咽。 夏品妮却觉得情况不对,“恩恩,你是不是搞错什么了?我没有要谈恋爱,更没有要结婚。”恋爱、结婚、她又不是疯了,那可是会死人的。 宋欣恩心头一阵凉,“你不是打算要生孩子吗?” “是呀,但就只是生孩子而已。” 什么叫做“就只是生孩子而已?”宋欣恩困惑不解。 “品妮,你把我搞糊涂了。”她眉头微蹙地望向夏品妮。 “很简单,就是——台湾的法令并不允许我这样的单身女子寻求捐精协助,所以我只能自己私下找寻一个拥有完美基因的男人,跟我一起制造一个完美的宝宝。 但我和那个男人不会恋爱,更别说是婚礼,那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怎么不可能?”宋欣恩反驳。 “恩恩,难道你忘了吗?我可是命格带煞克夫的不祥之人,为了不再害人,我已经决定这辈子要彻底远离爱情。” “品妮,那只是巧合,也许这一次——” “不,一次就够了,真的够了。恩恩,不要觉得我很可怜,换个角度想,事情其实没那么惨,就只是不能爱男人而已,我还可以爱我自己的小孩啊!”她夏品妮的想法可是乐观又正面的。 “所以你去应征总机接待小姐,就是想在夏氏集团里挑选拥有完美基因的男人?”宋欣恩恍然大悟。 咽下软嫩的麻辣鸭血,夏品妮便涮着油花分布均匀的肉片,心情愉悦地回答:“没错,毕竟夏家不能绝后。我们家恩恩真是聪明!” 不,她一点不想要这么聪明,这个计划实在是太疯狂了。想到日后面对夏伯父跟夏伯母的质问,宋欣恩只觉得头皮一阵麻。 “欸,先不说那个,你都不知道我今天有多衰!我有预感我的好日子没了,以后别想开开心心地当我的总机接待小姐了。”因为她看到周逸衡就会心情不好,不,光是现在想起这个名字,她的心情就非常非常的不好,“怎么了?” “我遇到周逸衡了啦!”她懊恼得简直要捶胸又顿足。 周逸衡……宋欣恩努力想了又想,忽地,猛然击掌,“我想起来了,周逸衡,你高中时期的家庭教师!” “对,就是他。你知道吗?他居然就是我们公司新上任的业务总监。”夏品妮索性把他们碰面的经过全都说了一遍。 “哇,他当上业务总监喔,真了不起!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你们两个还能有这样的缘分,实在是太难得了。我记得他长得挺不赖的,又高又帅,虽然有点精英分子的自负优越,却不讨人厌,毕竟人家就是有能耐才能这么骄傲!夏品妮,每天上班有俊美的男人养眼睛,你知足吧你,哪像我,成天只能跟一堆未进化的麻烦精打交道。”担任教职的宋欣恩简直快羡慕死了。 “我才不稀罕这种缘分,我真恨不得永远都不要见到他!”慷慨激昂。 凉凉挑眉,“喔,既然那么讨厌他,你当初干么还对人家深情告白?”宋欣恩歪着头,一把抖出好友的陈年往事,调侃的目光笔直地射向这口是心非的女人。 轰的一股热气涌上,夏品妮瞬间脸孔涨红。 啊,人真的不能干蠢事呀,会被记上一辈子的…… 下一秒,她挫败地将额头抵在桌面上,捏握成拳的小手不住捶打桌面,心里更是懊悔莫及。 第三章 怎么会跟那种人告白呢?她当初是鬼迷心窍了吧! 躺在床上,一夜没睡好的夏品妮想起当年就后悔得快要死掉。 记得两人初次见面,是在高一期中考过后的一个周末下午—— 夏品妮百无聊赖地窝在书房里,两只白净的脚丫有一下没一下地踢晃着,一点念书的兴致都没有。 “人生真苦闷,为什么每天都要面对这些讨厌的课本呢?”无奈自问。 她不想念书,书也不理她,果然第一次考试战绩惨烈,把妈咪吓坏了,直嚷嚷着要帮她找家庭教师,于是在这美好的周末,她被勒令哪儿都不许去,得乖乖在家等着家庭教师上门。 “啧,什么鬼家庭教师,不就是考上了大学的书呆子嘛!跩什么跩。”她心里直犯嘀咕,羡慕姐妹淘宋欣恩可以快快乐乐地去看电影。 叩叩—— “进来。”趴在书桌上的她,懒洋洋地应着。 门一开,她没精打采地回过头去,下一秒,原本无神的两只眼睛,在看见妈咪身后的那个男人后,立时瞪大。 稍长的头发盖住了一张年轻、英气勃发的脸,他的眼形略显狭长,明亮有神,直挺的鼻梁骨高得不像话,性格的嘴唇厚薄适中。 他长得好高好高,尽管只是穿着一件普通的条纹衬衫跟洗得泛白的牛仔裤,拎着破背包站在那儿,夏品妮却觉得他好帅、好性格、好潇洒、好迷人…… “品妮,这位是周逸衡周老师,从今天开始,周老师会来教你念书,要有礼貌喔!”夏母再三叮咛。 她忘了自己是不是有回应妈妈,可能有吧?夏品妮水汪汪的黑眸无法克制的瞬也不瞬地望着他…… 一看就知道他不是什么有钱人家的小孩,他穿的衣服、用的东西都旧得不能再旧,可那都无损他骨子里与生俱来的自信丰采。 他神情冷静,黑眸里隐隐透着超乎年龄的早熟与犀利,浑身上下充满了蓄势待发的气势,自信的仿佛天地间没有什么事情可以难倒他。 不知道为什么,光是望着他那双深不可测的黑眸,就令她无端战栗,看着看着,一股陌生的情愫就这么在心里整个爆发开来…… 周逸衡走了过来,拉过她身旁的一张椅子,迳自坐下,“夏同学,你好,从今天开始,由我担任你的家庭教师。学校刚考完第一次期中考吧?考卷发了吗?方便借我看看贵校的命题走向吗?” 他表现得自然而稳重,明明是说着再寻常不过的事情,可是也不知道怎么的,居然就脸红了,措手不及的她完全无法阻止诡异的红晕在脸上扩散开来。 怯生生地拿出考卷,递到他面前。 “你最拿手的科目是什么?” “国、国文。”她感觉连自己的声音都在发抖。 不用怀疑,她就是对这个家庭教师一见钟情。 但,这全是她一个人的无聊粉红泡泡……周逸衡几乎是看也不看她一眼。 尤其当他摊开考卷,看到她期中考各科分数时,表情古怪的仿佛是在说—— 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愚蠢的人? 看着她的国文考卷,他问:“你是旅居海外多年的华侨吗?”因为不常使用中文,所以严重退化。 然而看着她的英文考卷,他轻嘲嘀咕,“现在我可以肯定你不是abc。” 看着数学考卷,他眉心几乎打结,“我是不是要从加减乘除开始教起?”在他眼里,她的程度比小学生都不如。 更别说其他科目的考卷,他看了就是沉默,永无止境的沉默。 那时的她什么都不管,她只知道,她的苦恋要开始了…… 周逸衡这个家庭教师是全才,国英数史地物理化学外加生物通通包,而后他每次来上课就拉着椅子远远地坐在一旁。 他几乎不多看她一眼,就只是冷冷地要她读完他指定的段落,或算完一大叠的习题,而他则拿着一本书,盖住自己的脸。 她怀疑,是不是在他打开书本往自己脸上一盖的时候,课本的内容也开始跟着一点一滴地流进他的脑袋里,所以他才那么聪明。下次考试前,她也要试试看。 书房好静……静得令她忍不住怀疑他是不是睡着了。 少女的顽皮促使她想要窥视他,没想到才刚要转头,低沉的嗓音就突然想起—— “看来你已经念完了,现在课本阖上吧。” 呃……她才看了一半欸! 无视她的悲惨表情,周逸衡起身,一个箭步上前,大掌猛地压住她的课本,开始狂丢问题。 他不让她看课本,自己也不看课本,可那一个又一个问题就这样疯狂地冒了出来,丢得她满头包,完全招架不住,十几个问题问下来,她居然只答对了一个,还是经过放水才勉强闯关成功的牵强答案。 “夏品妮,你脑袋有洞吗?”森冷的嗓音,抛出一句忍无可忍的质问。 “……” “把它补起来,立刻。” “怎、怎么补?”她无辜地望着他问。 他气坏了,抿着唇,神情冷冽的仿佛想要掐死她。 而后,她的日子更难混了,他总是想很多方法整治她、甚至羞辱她,有时候她觉得他似乎以欺负她为乐,可她这个傻瓜却还是期待他的到来…… 现在想想,她那时候若不是病得不轻,就是被下蛊了,才会如此病态地迷恋他。 她很喜欢他,如果她是马,那他就像是吊在她面前的红萝卜,引诱着她学习。 可是,十六、七岁的女孩哪能只甘于暗恋?她决定大胆告白,在一个面前满是数学习题的时刻—— “周、周老师……” “嗯?”闷闷的声音,从他盖在脸上的书本缝隙飘了出来。 挣扎好一会,她深呼吸一鼓作气地扯开嗓门宣示,“我喜欢你。” 那一瞬间,时间仿佛静止了…… 他依然维持着原本的姿势,书本牢牢地盖住他刚俊的脸庞,以至于她无法看见他脸上的表情。 沉默,仿佛过了有半世纪之久…… 然后他坐起身,脸上的书本跟着滑了下来,转过头,狭长的黑眸瞬也不瞬地瞅着她。 卜通、卜通,她清楚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好快好猛好烈。 “你说你喜欢我?”淡淡问。 “……对。”嗫嚅。 “想不想知道我的回答?”他弯起一抹好看的微笑问。 “想。”毫不犹豫地点头。 “仔细听着我的话。夏品妮,我也喜欢你——” 那一瞬间,她的世界仿佛开出了灿烂的花朵,她觉得所有的苦难都获得救赎,整个人像是飞上天似的飘飘然。 然而下一秒,她重重地跌落,落入地狱。 “如果不是因为你这么笨,我哪能有赚钱的机会?所以,我喜欢你的笨,而且觉得越笨越好,但,我不喜欢笨蛋。这两者之间的差别,你应该知道吧?” 他不喜欢笨蛋,但笨蛋可以让他赚钱,所以,他是喜欢她的笨! 听到这话的夏品妮猛然僵住,整个人仿佛瞬间石化,久久说不出一句话来。 “……我、我才不是笨蛋!”她听见自己气呼呼地说。 “不是笨蛋会毫无羞耻心地看着连三十分都不到的数学考卷,还满脑子粉红泡泡吗?”端起厉色,反唇相讥。 “……”哑口无言。 “这样好了,我这人也很讲求证据,从今天开始,我们就来验证一件事情,看看你究竟是不是笨蛋。我的要求也不多,六十就好。” 接着,他丢了一叠读书计划表,里头密密麻麻地规定着她每天的进度。 “照着进度走,如果你不是笨蛋,下一次期中考应该会有小小的进步。但如果你是,那就另当别论了,最坏的情况,我只能建议你爸妈直接帮你换颗脑袋会比较快。”他无情讥讽道。 “不过就是念书,谁怕谁!” 她气坏了,被他刻薄的嘴巴气坏了,是可忍孰不可忍,就算她再怎么喜欢他,也不能放任自己的自尊被践踏! 那真是一段水深火热的日子,只要表现不佳,他脸上就会出现那种非常欠揍的得意嘴脸,仿佛她真证明了他的论点,是个无可救药的笨蛋!实在可恶到了极点,所以她只能追,拼了命地追,把以前没念的书通通追回来。 出来混总是要还的,谁教她以前真的太悠哉了…… 现在想想,理智上,她是该感谢他当年的羞辱,但是心里就是有点过不去,谁教他让她的告白成了人生的污点! 铃铃铃…… 闹钟在下最后通牒了,纵使有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她还是得上班去。 端午都还没过,整个台北就像是火炉里烘烤的胡椒饼,被炙得又烧又烫。 为了抵抗高温,清凉是必要的,而且将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有助于提振陷入低潮的情绪。 所以夏品妮穿着一袭斜肩上衣,大秀美丽肩线和白嫩嫩的胳膊,迷你热裤下是两条幼白细直的美腿,配上当季流行的罗马式黑色高跟凉鞋。 随着她的走动,披散在脑后的波浪长发也俏丽地随之摇摆着。 “嗨,这不是我们家最漂亮的总机美眉吗?哇塞,你今天美得让小威哥都快要窒息了。”采购部的小威油嘴滑舌,他被夏品妮那双美腿给狙击到,快喷鼻血了。 “小威哥早安。”她依然无敌嘴甜。 “今天下班后有没有空,小威哥请你吃饭。我今天生日。”最后一句话,他是靠在她耳边说的。 忍住那股令人不舒服的热气吹佛,夏品妮不着痕迹地退了一步。 吃饭?他是想把她吃了吧?啧。 这个小威哥名声非常不佳,花心前科累累,上个月才跟厂商那边的员工打得火热,回到公司又忙着招惹财务部的小姑娘,昨天还跟人资部的佳玲打情骂俏,这种花心男根本完全不在她的考虑名单内,只想速速打发他。 她嫣然一笑,“好呀,既然是生日,一定要好好庆祝才行,我现在就进去通知大家,晚上大伙儿一起帮小威哥庆生肯定更热闹……对了,这么多人一定要先订包厢,我这就去打电话,晚上见喽。”小手挥得卖力。 “喂,不用这么盛大啦,夏品妮!”小威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完了,那么多人去庆生,他会被吃垮啦…… 成功摆脱了小威哥,她噙着笑快步走进办公室。 “露露姐,早安。” “唔,品妮,你到了啊,来来来,我正好有事要找你。”露露姐一副看到救兵的样子。 “露露姐,什么事情?” “新来的业务总监需要人手,从今天开始,你被借调去业务部,待会收拾你的私人物品,马上就去找周总监报到,知道吗?” “啥?”夏品妮错愕得当场大叫。 等等,现在是什么情况?她好好的当她的总机接待小姐不行吗?为什么要被借调去业务部? “怎么会这样,露露姐,我是不是哪里做得不好?”为什么要把她推入火坑? 她可怜兮兮地问。 “品妮,你没有哪里做得不好,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昨天下班前,我碰巧遇到周总监,周总监随口问起你的工作表现,我也没多想就实话实说,哪里知道周总监一听到我对你的赞美,就突然开口说他需要人手,想借调你去业务部帮忙。” “不能拒绝吗?我走了,总机谁来当?”别以为少了一个总机接待小姐不痛不痒,那可是会天下大乱的。 “所以你没看到我正苦恼着,临时也不知道该找谁来补你的缺。我是一百个不愿意让你走,可偏偏上头有交代,举凡周总监有任何要求,公司上下各部门只能配合不得拒绝。你……节哀顺变吧!”露露姐爱莫能助。 这个该死的周逸衡! 为什么一出现就要找她麻烦?他就见不得她好吗?以前吃尽他的苦头不说,连现在还不得安宁! 夏品妮气得浑身发抖。 周逸衡休想左右她的人生,地球不是绕着他一个人转的! 风驰电掣地杀到业务部的总监办公室,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暂时压抑住怒火,举起手往门上敲了两下。 叩叩! “进来。” 低沉浑厚的嗓音,穿透紧闭的门扉,传进夏品妮耳里。 她一把推开办公室的门,却发现周逸衡的秘书在里面,她只得先忍住话,帮他这个新官上任的大总监留点面子。 座位上的周逸衡迎上她的目光,“你来得正好,我刚刚交代了邱秘书几件事情,你这就去帮他。”对于她的出现,他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夏品妮挤出一抹笑容对邱秘书说:“不好意思,我有几个问题想要私下请教周总监。” 邱秘书非常识相地颔首退下。 门一关上,她马上开炮——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是呀,为什么?他也很想问自己。 他明明已经摆脱家庭教师这个身份很久了,为什么还要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看她当总机接待小姐还当得挺开心的,他实在没必要这样惹人嫌。 还不都是因为董事长的一席话,害他骨子里的老师魂又再度被唤醒。 昨天中午,董事长特地请他吃饭,用餐的时候聊着聊着,董事长突然有感而发…… “可惜,品妮那丫头不在台湾,要不,我真希望她能跟在你身边好好学习!” 周逸衡看了夏定成一眼,总觉得那双眼睛里,藏满了对女儿的思念。他是不是应该让夏定成知道,其实他女儿眼下就在台湾,而且还在夏氏集团总公司工作。 可他答应过她不说的…… 对了,他可以不说,但用写的总行吧?而且还不违背他对她的承诺。 念头一起,周逸衡拿出胸前口袋的钢笔,在餐巾纸上写下两个字——她在。 夏定成一看猛然抬头,“你说什么?” “我什么都没说。”周逸衡淡淡笑答。 接着又写——夏小姐人在台湾,在总公司。 夏定成大受打击。 “天啊,我这个爸爸是不是做得太失败了,居然连自己女儿的行踪都不知道。 等等,如果品妮人在总公司,那我怎么一直没见到她?她到底在哪个部门工作?” 周逸衡做了一个接听电话的动作。 “总机。” 周逸衡点点头。 夏定成恍然大悟,因为他上班是搭直达电梯,又不在同一个楼层,难怪他从来没碰见她,可是,他不懂,女儿既然回来了,为什么不跟家人联络,还偷偷跑来公司当总机接待小姐? “这丫头到底在想什么?我真是越来越不懂她了。”他很是挫败。 突然,一个念头闪过,夏定成压下心里的震惊,转而目光灼灼地望向面前的周逸衡,“周总监,有件事情我想拜托你,请你务必答应我。” 周逸衡直觉夏定成说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事情,他该不会是想…… “让她跟在你身边做事吧!” 果然!“董事长,这——” 原本以为女儿人还在澳洲没回来,所以感慨她失去一个跟在周逸衡身边学习的机会,现在既然她在,说什么也要好好把握机会。 “你说我自私也好,说我无理也好,但哪个父亲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好?我也不瞒你,夏氏集团目前几股势力在争夺经营权,我不奢求品妮成材接班,但是,我希望她至少可以多了解一些公司的运营状况,要是哪天我突然倒下,她也不至于毫无头绪地任人宰割。周总监,我拜托你了……” 果然不该说的,瞧他给自己惹来什么麻烦! 可是看着董事长苦苦请求的模样,他又怎么忍心拒绝?而且,他也不想看她在未来的某一天,被一群凶猛的股东当做砧板上的肉,宰个精光。 “董事长,我可以帮这个忙,但是能达到什么样的效果,老实说我没把握,我会把她带在身边做事,至于夏小姐能不能成功接班,这就不是我可以控制的了。” 毕竟,他也只是个业务总监,没那么大的能耐影响一个集团的接班问题,他只能尽量让这个准继承人有点准继承人的样子,而不是赖在总机接待小姐的位置上,毫无危机意识地每天搞什么办公室团购。 “我知道,这样就够了,谢谢你。” “另外,我希望董事长继续假装不知道夏小姐已经回台湾。” “没问题,我答应你。” 所以,他自找麻烦地接下这个烫手山芋,准备再次拿起教鞭,诲人不倦。 然后,她就被以借调的名义被抓来业务部了…… “你说话呀,我总机接待小姐干得好好的,为什么要借调我来业务部?”她忍不住跺脚。 他收回思绪,流利回答,“我需要人手帮忙,思来想去,你最适合,毕竟我们以前相处过一段时间。再者,没听说过‘有事弟子服其劳’吗?”理论基础非常完美。 服他个大头劳啦!他还有脸说以前,以前根本是他在践踏她的自尊。 “我就不信你有那么缺人。就算真的缺人,业务部有那么多人可以帮忙,关我这个总机接待小姐什么事?” 她可是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得去做,他最好不要阻碍她的生子大计,不然,她就跟他杠上。 听听,说这什么话?身为夏氏集团准继承人,这个夏品妮真的很没有继承人该有的样子跟自觉,什么不关她的事,只要事情跟夏氏集团有关,就通通关她的事。 “昨天才跟你说过,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今天就忘得一干二净,你脑袋有洞的旧疾又复发了吗?”周逸衡挑眉冷睇,不忘刻薄嘲讽。 “不许你又说我脑袋有洞!”她气得直跺脚。 “好,我不说,我只是想提醒你,你不是不希望我把你的底细抖出去吗?我怕我会不小心漏了口风,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你待在业务部,时时盯紧我这不牢靠的嘴巴。这是第一点。第二,总机接待小姐是公司的门户,你大摇大摆地坐在那里,难保哪天董事长福至心灵下来巡视,届时你想逃都没机会。” “不可能会那么衰吧……”她不甚确定地说。 她的人生一直都只有他这号人物在身边才开始走衰运的,只要他闪得远远的,她肯定一世太平。 “就是会那么衰。”当场粉碎她的侥幸心态。 “如果我拒绝呢?” 周逸衡慢条斯理地拿起一旁的话筒,俊美的薄唇微扬,“总机小姐,请问董事长办公室几号?我有几件事情想跟他报告。”悠哉悠哉地挑衅问。 杏眸怒瞠,“……你、你、你威胁我?” 他端出一脸“就是威胁你,怎样?”的无赖表情。 夏品妮兵败如山倒,当场溃不成军。 “还有什么问题吗?你已经浪费我将近十分钟了,如果没事,现在去找邱秘书报到,我有很多很多事情需要你的协助。”他做了个请的手势,优雅地下逐客令。 看来他是不打算放过她了。 好,是他自己要她帮忙的,到时候越帮越忙,就不要怪她! 狠狠地瞪了周逸衡一眼,夏品妮转身出去。 “等等,回来——” 眸光一亮,不会是改变心意了吧?啧,真是个善变的男人。 夏品妮怀抱着一丝希望转过身来,熟料,周逸衡一声也没吭,就只是用两只眼睛,死命地瞪着她。 刚刚忙着跟她唇枪舌战,完全没注意到她的穿着打扮,直到她转身要离去,他才愕然发现,她今天穿得非常非常……清凉! 这还是周逸衡在脑中的词汇资料库里,经过反复挑选,好不容易才挑出的最礼貌的说法。 确实,这件斜肩上衣成功展示了她美丽肩线和白嫩嫩的胳膊,让她看起来别有一番小女人风情,尤其那一大片从颈项到胸口的动人雪白,更是只要是男人都会忍不住想要多看一眼的美丽陷阱,包括他自己。 不过,这是上班时候该穿的衣服吗? 周逸衡强烈怀疑。 还有,那件迷你热裤是怎样?根本短得不像话,几乎要包不住她的翘臀,更别说那两条大剌剌露出的白皙长腿。 他都不知道她现在这么自信且慷慨,居然把自己的青春肉体这么大方地供人观赏。 确实,她那双腿很美,匀称而白皙,尤其脚踝更是不可思议的细,那双黑色的罗马高跟凉鞋延伸了整体视觉,看得他几乎舍不得把视线从她身上收回…… 没想到当年一脸稚气还发育不良的女高中生,如今已然亭亭玉立,如果以前的她是一朵含苞的花蕾,现在的她已是挣脱花萼的束缚,开始大大绽放自身美丽的娇美。 可不知怎的,光是想到路上会有一大群居心叵测的男人这样名正言顺地大饱眼福,一股强烈的不悦就这么浮上他的心头,让他有股冲动很想拿起外套冲上的去遮掩她那双该死的美腿。 “请问亲爱的周老师,伟大的周总监,你到底还有什么事情要交代?” 她已经足足在这里站了好几分钟了,没听到他为什么唤住她,倒是发现他两道浓眉莫名其妙地打了个死结。 这一问,让周逸衡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居然对着她就这样胡思乱想了起来,他不免有几分尴尬。 清清喉咙,借以掩饰自己的走神,他恢复一贯的从容,淡淡扬声说—— “夏特助,明天开始,烦请着正式服装,不要过度裸露,以免影响办公室同仁的工作情绪。” “过度裸露?”她低头看了看自己,不觉得这样算是过度裸露,该紧紧包起的,她都有包住啊,她只是没像他那样把衬衫扣子一路扣到顶,再拿条绳子捆在自己脖子上。而且,这人是温度感知有问题吗?天气热得像火炉耶,他居然还穿这么多。 “你的审美观是不是有问题?天气这么热,我这是抵抗高温。”她反驳。 周逸衡微眯起眼睛,薄而有型的唇扬起一抹戏谵,“我可以体谅你热情如火,但是,这里是办公室,不是酒店,你是白领,不是坐台小姐。” 他可不想拿着西装外套,像个佞臣似地跟前跟后帮她遮掩双腿的美丽春光。 酒店? 坐、坐台小姐? 花容月貌瞬间扭曲。 第四章 晚上八点钟,老张麻辣锅店。 夏品妮正在吃晚餐。 因为有个讨厌鬼非常热爱工作,都和工作耳鬓厮磨一整天了,还黏踢踢地不肯分开,明明都过下班时间了,还死都不肯离开办公室。 更讨厌的是,他不走,也不让别人走,拉着她和邱秘书加班到刚刚。 又是汇整业务报告,又是各区销售资料整理,这个周逸衡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地奴役她啊! 她饿死了…… 中午为了准备会议资料,她只嗑了一个御饭团就撑到刚刚,走出大楼的时候,整个人头重脚轻,一度以为自己会昏倒在马路边。 好悲惨的一天…… 莫名其妙丢了总机小姐的凉缺,被抓去当苦力不说,还被狠狠地气了那么一顿,夏品妮觉得自己身体里的细胞都要死光光了,她需要大量的食物来安慰她,还需要友情的慰藉,所以找来宋欣恩共嗑麻辣锅兼吐苦水。 “恩恩,你知道他跟我说什么吗?” 气急败坏的夏品妮,激动地挥舞着手中的筷子,好几次,宋欣恩都以为,若是周逸衡人就在现场,夏品妮铁定会把筷子往他身上招呼,狠狠戳出几个大窟窿。 “你不说,我怎么会知道?我又不是周总监肚子里的蛔虫,我也没在贵集团的办公室装窃听器,会知道才有鬼啦。”宋欣恩忍不住调侃。 “他说——我可以体谅你热情如火,但是,这里是办公室,不是酒店,你是ol,不是坐台小姐。” 她怪腔怪调地模仿完周逸衡说话的口吻,下一秒又失控大嚷,“恩恩,你听,他居然暗指我精心打扮的样子看起来很像酒店的坐台小姐!” 夏品妮非常用力地哭诉,她实在是被周逸衡气死了,简直恨他入骨。 “哈哈哈……周总监真这么说啊,啧啧,他嘴真坏!”宋欣恩大乐。 “恩恩?”夏品妮狠狠地瞪了好友一眼。 宋欣恩连忙收起过分灿烂的笑容。 打扮得漂漂亮亮居然被说成是酒店坐台小姐,这确实有点惨,可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多想了,她总觉得,事情的重点根本不在周逸衡说了什么,而是说话的人是周逸衡。 接连两次和夏品妮碰面,她发现,只要提到周逸衡,夏品妮就特别在意,特别容易抓狂。 她很少这么在意一个人,就连三年前和那个上班族男友吵架拌嘴,宋欣恩也没见她这么在意过。怎么一遇上周逸衡,她整个人就情绪大暴走,非但无法冷静还几度濒临失控? 难不成…… 宋欣恩眯起眼睛,静静地端详眼前的好友。 “小姐,麻烦再加点两份麻辣鸭血、两盆猪五花。”夏品妮豁出去地大吃大喝。 “品妮,为什么你对周逸衡说的话特别在意?该不会是因为你还对他有意思吧?”宋欣恩冷不防地问。 “咳咳咳……”一阵狂咳后,夏品妮瞪大眼睛说:“宋欣恩,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我才没有对他的话特别在意,我更不可能还对他有意思!”强力扞卫清白。 “为什么?” “因为我早知道他那个人有多坏多刻薄啊!” “可是你以前很崇拜他。” 当年为了提升夏品妮的成绩,周逸衡刻薄的话可没少说,最经典的就是嘲讽夏品妮脑袋有洞这件事,她还不是喜欢上人家?夏品妮忘了,她可没忘。 “那是以前,年轻不懂事的过往你不许再提。”夏品妮下通牒。 咳,此地无银三百两,说的就是夏品妮这种人。 “好啊,不说以前,那说现在好了,隔了这么多年还能再重逢,多难得,要我是你,就会把握机会一圆年轻的梦。” “拜托,人家已经结婚已离婚,还有一个小孩了,谁跟你圆年轻的梦。” 年轻的梦,早在告白失败的那一天起就已经破灭啦!真正令她好奇的是,周逸衡的前妻究竟是什么样的一个女人?为什么有勇气跟他结婚? “离婚带着小孩又怎样?这代表你的机会来了啊!” “宋欣恩,你的脑袋也有洞吗?到底要我警告你几次,听着,我、已、经、对、他、没、有、意、思、了。”龇牙咧嘴兼咬牙切齿。 “你到底是对谁没意思,需要嚷得这么大声?”周逸衡口吻玩味地问。 耳熟的男嗓一响起,夏品妮猛然一惊,整个人仿佛遭到雷击。 不,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是他…… 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转过头去,看见熟得不能再熟的脸孔,夏品妮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让她死了吧! 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希望她和恩恩的对话,他没有听见太多,否则,她真的无颜见江东父老了。 瞟了她面前的麻辣锅一眼,“这种时间还吃这么多辛辣食物,也不怕明天肚子不舒服。” 见她迟迟不语,他扬起一眉,疑惑地瞅着她。 周老师又上身了,没等到回答,不甘心呐。 “才、才不会呢!”麻辣锅再刺激,也远不及他一句话刺激。夏品妮嘟起嘴,心里犯嘀咕。 周逸衡被她嘟嘴的孩子气模样给惹笑了。 “品妮,这位先生是?”宋欣恩觉得很眼熟。 “抱歉,打扰两位用餐了,我是周逸衡,现在跟品妮是同事。” 啊!原来就是当年大名鼎鼎的周老师,现在的周总监啊! “久仰周先生大名,我是宋欣恩,品妮最要好的朋友。”宋欣恩笑得暧昧。 那句“久仰周先生大名”,惹来周逸衡低头一瞟,并且二度用充满疑问的眼神瞅向她。 夏品妮装作视而不见,心里却不住咒骂宋欣恩,没事说什么久仰大名啦! 见机不可失,宋欣恩多打量了眼前这个男人几眼。 啧啧,这个周逸衡是不是变得更帅了? 瞧他西装笔挺的模样,一看就知道是个社会精英,即便经历了婚变还带个小孩,却一点都没扣分,反而更显成熟稳重,比起当年不知道更增加多少魅力! 这男人走的不是时下流行的花美男路线,刚毅俊帅的脸庞充满了男人味,眼睛炯炯有神,嘴唇薄而性感,适合接吻……嘻嘻,夏品妮说对他没意思,哼,白痴才信,连她都想心动了说。 “既然是品妮的同事,坐下来一起吃吧,人多比较热闹。这里的麻辣鸭血超有名,你一定要尝尝看。”宋欣恩热情邀约。 宋欣恩是疯了吗?居然邀他坐下来一起吃,存心要害她消化不良吗? 她拼命对宋欣恩挤眉弄眼,用犀利的眼神企图传达她无声的抗议,偏偏宋欣恩眼巴巴地盯着周逸衡看,完全不理睬她。 夏品妮一个恼火,抬起桌下的脚就往宋欣恩踢去。 “啊!痛……” “怎么了?恩恩,你还好吧?”夏品妮不忘惺惺作态一番。 周逸衡抿唇浅笑。这么粗糙的把戏,普天之下也只有夏品妮做得出来。看来他今天把她整得很惨,还是别害她食不下咽了。 “谢谢邀请,下次吧,我已经订了外带,就不打扰两位用餐了。” 老张麻辣锅店不只卖麻辣锅,还有不少标榜清爽养生的锅种,周逸衡拎着打包好的养生锅,回到夏品妮桌边,“明天见。” “慢走,不送。” 面对某人的不友善,周逸衡丝毫不以为意,噙着浅笑转身优雅离开。 “你刚刚干么踢我?”宋欣恩率先发难。 “我才想问你干么邀请他?” “帅哥养眼,增加食欲啊。”宋欣恩说。 “你明知道我看到他会消化不良。” “会吗?我不觉得耶。再说,我这是在给两位制造友好的机会,就算有什么深仇大恨,上了餐桌,一饭泯恩仇。” “鬼扯。”夏品妮没好气地白了好友一眼。 忽地,夏品妮不知道想到什么,一把放下手中的筷子——“不行,我不能老是被他这样耍着玩,一定要让他知道,我夏品妮不是好惹的。”漂亮脸蛋暗藏杀气。 “你又想干什么了?” 她扬起一抹神秘的笑,“才不告诉你咧。” “有种你就不要说。”好奇心没被满足,宋欣恩只得恨恨地回。 自从接下业务总监一职,周逸衡每天都提早进公司,积极地为整顿业务部门而努力,邱秘书才刚进办公室,周逸衡已经拿着几份资料朝他的座位走来。 “……由外贸协会和台湾医学会主办的台北国际医疗展,向来是一个很好的采购平台,通知业务部同仁,我希望他们加强对公司产品的熟悉度,后天开始会有一连串的教育训练,请他们把握这次争取订单的机会。” “是,总监。”有这么一个上司,他每天上班都得绷紧神经。 “我已经看过近期的订单记录,其中安和医院的业绩锐减,去了解一下是什么原因,顺便安排个机会,我想跟安和医院的采购委员会的成员碰个面……”这时,一阵鞋跟敲击地面形成的独特节奏,由远而近地传来…… “嗨,总监早,邱秘书早。”夏品妮的声音听起来精神抖擞。 “早,夏特助。” 周逸衡回头看了她一眼。 只见她双手背在后面,整个人站得直挺挺,一副等着他检查服装仪容的模样。 一改昨日的清凉,今天的夏品妮将头发挽得中规中矩,身上穿着一袭深色外衣,裙长及膝,搭配黑色丝袜、黑色包头鞋,是上班族该有的模样。 很好,知道改进就好。周逸衡满意地暗忖。若是手边有好学生印章,他会毫不犹豫地给她十个以兹鼓励。 见他不发一语,她扬起一眉,狐疑地瞅着他。 周逸衡轻扯嘴角,依旧是没说话,转头继续向邱秘书交代事情。 不说话就是ok喽? 太好了,待会看我怎么吓死你!夏品妮那双黑漆漆的眼睛闪过一抹狡黠。 回到座位,她先是抽掉了手上的蕾丝手套,双手慢条斯理地解着外套扣子,接着脱下外套…… 座位正面对她的邱秘书原本低头速记着总监交代事宜,没想到不经意地抬起头,竟会撞见如此香艳的画面,整个人蓦然一怔,当场目瞪口呆回不了神。 这这这……会不会太震撼了点。 敏锐的周逸衡发现异状,连忙朝身后传来的悉索声看去—— 这个该死的夏品妮! 座位上的夏品妮已经脱掉了拘谨的西装外套,上身只穿着一件令人窒息的马甲,露出漂亮的肩颈和胸口若隐若现的白馒头,瞧她一脸神情自若,还不住冲着他甜甜浅笑。 周逸衡脑中那条名为理智的神经当场断裂,原本从容的神情转为凛冷,在触及她揉着狡黠的美丽黑眸后,他懂了——夏品妮是故意挑战他! 他挪动脚步,利用身形优势阻挡邱秘书的视线,隐忍不悦地对她下达命令,“夏特助,请进来。”光是这六个字就差点咬断他的牙。 无辜的小脸望望他,笑眯眯地答:“是。” 嘿嘿,知道自己成功激怒周逸衡,夏品妮可得意着呢! 周逸衡气势雷霆万钧地走进办公室,夏品妮得意洋洋地跟随,门一关上,一双犀利无比的黑眸瞬时冷冷地盯住她。 “总监,请问有什么事情需要弟子服其劳的吗?”她佯装发问。 “我不是要你上班时间请着正式服装吗?”沉声问。 “我有啊!”还不忘故意转了一圈。 周逸衡这才发现,夏品妮的心机真的很重。 脱掉规矩保守的西装外套,她上身就只剩这件紧身马甲,看似土气的及膝黑裙侧边开了高衩,足足开到大腿的一半,就连那双丝袜,后方两条黑线让她复古中还惹人遐思,他将她从头到脚看了一轮,唯一合格的,就只有她脚下的高跟鞋。 “去把你的外套给我穿上。” “看来总监对我的正式服装不甚满意哩。”她故意调侃道。 他勾起诡谲的笑,“对。你很快就会知道,不管是服装还是业绩,凡是让我不满意的,我都会想尽办法改进它!别忘了,我这个人最喜欢扮演诲人不倦的角色。” 转身走向办公桌,他抱起一大叠资料来到她面前。 “今天下班前,麻烦夏特助把这些资料汇整完毕,送到我桌上来。”重重地往她双手一放,“对了,从现在开始,在你成功改善你的衣着品味之前,你的位置在这里。”周逸衡指了指一旁的矮沙发区。 想出去招摇,门儿都没有! 她一天不改变衣着,她的位置就一天在这里,他可不会让她有机会降低邱秘书的工作效率。 他不介意每天跟她大、眼、瞪、小、眼。 夏品妮瞪着手中沉重的资料。 吼,周逸衡这个魔鬼,这些资料那么多又那么杂,光是要看完消化,就得花上一整天的时间,别说还要汇整完毕!他的个性真是数十年如一日的糟糕,一旦权威被挑战,就会想出更恶劣的方式奴役她! 可如今好歹她也念了个硕士学位,不再是当年傻不隆咚的高中女生!好呀,谁怕谁,一天就一天,本小姐跟你拼了,无论如何,绝对不能在气势上输给他! “现在麻烦夏大小姐纡尊降贵,自己出去把你的外套穿上。” “知、道、了。”悻悻然地奉旨穿衣。 让他发了一顿火的服装风波,总算是暂时告一段落,办公室恢复了平静,纸张翻阅的声响一如既往地伴随着电脑打字声。 可周逸衡的心,显然没有恢复平静。 眼角余光不断地投向某人屈着身子在矮沙发区一边埋首苦读,一边把重要数据输入的忙碌身影。 瞧她多认真、多专注,一点也不像是那个只要看到课本就开始神游太虚的夏品妮。 其实这些年,他也曾想起她,想她好不好、想她变得怎么样了,想起年轻时那段家教的日子,总能让他从忙碌的单亲爸爸身份里,获得一点喘息。 为什么?他也想知道为什么。 好几次,答案就在那里,可是他却没有勇气揭开覆盖在答案上的那层纱。 怕知道了,原本单纯的美好回忆,就再也不能满足他。 他知道他现在该专心工作,可视线就是忍不住飘向她。 她是把外套穿上了,但碍于座位高度,必须弯着身,也许是不舒服,她没有把扣子扣上,以至于他还是可以轻易看见她那令人血脉贲张的打扮。 深色的马甲,衬得夏品妮肌肤更显雪白通透,坐在沙发上的她为了迁就桌面的高度,几乎整个人都往前倾了大半,从他的角度看去,很难避开她胸口的这片美景。 看着看着,一些不该冒出的念头就这么无预警地从周逸衡脑中冒了出来,无法克制地开始对夏品妮想入非非,想象着握住她滑润肩膀的感觉、想象着拥抱她姣好体态的感觉,想象着…… 铃铃铃——电话拼命地响。 奇怪了,他是聋了吗?怎么不接电话啊?发啥呆呀? 夏品妮隐忍半晌,终于受不了地大嚷,“周总监,你的电话响了!” 突如其来的大喊,让严重走神的周逸衡猛然从遐想中惊醒过来,目光不意对上了夏品妮眼里的狐疑,不由得一阵心虚,连忙强作镇定地抓起电话—— “喂,我是周逸衡……董事长,”他瞄了夏品妮一眼,果然,听见来电者的身份,她也瞪大眼睛瞅着他,“对,目前来说都很顺利,对于即将开幕的台北国际医疗展,我一定会让业务部做好万全准备,请您放心……您要过来我办公室?” 听见董事长老爸要下楼来,夏品妮惊骇万分,不住地对着周逸衡狂摇头。 不能答应,要是老爸发现她在这里,她要怎么交代啦! “董事长,这样好了,您等我一下,我这就把文件送上去给您过目,如果有什么问题,我也可以当面向您解说……好,我这就上去。” 挂了电话,他瞟了夏品妮一眼,“我又救了你一次。” 轻吐舌头,“谢谢。”她说得悻悻然。 “啧,还真感觉不到你的诚意。”说完,他拿着文件离开办公室。 一关上门,完美的伪装全部崩解,周逸衡完全不敢回想自己的脑袋里,刚刚都想象了些什么。 其实,方才的电话早在请董事长放心那就结束了,是他故意演那么一段,想吓吓夏品妮。 看着她一双眼睛瞪得老大,只差没跪下来的模样,实在令人啼笑皆非,也算成功转移了她的注意力,没让她再注意他严重走神的糗事。 不同于他的心虚,办公室里的夏品妮是满心纳闷,咦,不对啊,他说他救了她,问题是,刚刚提醒他接电话的人是她欸,怎么不是他对她跪拜叩谢? 啊,不管他了,这些鬼东西她才看了三分之一不到,可是时间已经快中午了,她可不想饿肚子…… 董事长办公室里,周逸衡正向夏定成报告台北国际医疗展的筹备事宜。 “品妮那丫头还好吧?”谈完公事,做老爸的不免要问问宝贝女儿的近况。 “工作上的事情已经渐渐上了轨道,多少会辛苦点,但为了她好,这些辛苦都是必要的。” “当然,我明白,职场不比学校,不是考个好分数就好,她要学的事情还很多,就请你多费心了。” “这是我应该做的。” “没什么事情了,你先去忙吧。” “是,董事长。” 走出董事长办公室,周逸衡忍不住自我解嘲地想—— 如果董事长知道,他不久之前才对着他女儿想入非非,他还敢把女儿摆在他身边吗? 第五章 直到累得眼睛发酸,饿得几乎可以吃下一整头牛,血糖低得脑袋发晕,夏品妮决定投降了。 这几次和宋欣恩碰面,她都太放纵口腹之欲了,以至于今天早上为了把自己塞进去这件紧身马甲上衣里,她只能牺牲一天活力的来源——早餐。 偏偏她的工作又是如此繁重,动不完的脑子、打不完的文件,时不时还得跟周逸衡唇枪舌战,热量消耗异常快速,要是没趁中午休息时间好好补充能量,难保下午她不会因为体力透支在办公室里倒地不醒。 反正工作摆着不会有人抢,但是饿死自己不划算,所以,吃饭去。 推开这堆惹人厌的文件,夏品妮霍然起身,回到座位拎起钱包,快步冲向公司附近的自助餐—— 夹了满满一盘菜,夏品妮迫不及待地选了一个位置坐下,低头就是一阵狂吃。 蜜汁鸡腿好销魂、西红柿炒蛋好美味、高丽菜真鲜脆、凉拌海带真、真、真…… shit!为什么连在这里都会碰见他? 她瞪大眼睛,嘴巴微张,手中的筷子夹着一口菜顿在半空中。 周逸衡结了账,一眼看到角落的夏品妮,立刻端着餐盘不疾不徐地走到她面前,迳自入座。 这位小姐一到吃饭时间溜得还真快,他不过是绕去和负责医疗展的人讨论了一些事情,回到办公室就发现她已经溜了。 不过,他们还真是有缘,附近用餐的地方这么多,他们偏偏又在自助餐店碰面了。 “我可以坐下吧?”隔着桌子,周逸衡笑问。 夏品妮翻了一个大白眼,哪有人都屁股占着位置了才问这种问题! “奎验。”因为嘴巴塞了太多食物,以至于她的“随便”听起来很不随便。 “胃口不错。” 瞧她餐盘里的菜堆得像小山,记得上次在麻辣锅店看到她,也是满满一桌菜,鲜少看到年轻女孩这样不忌口,却还能保持婀娜体态,不容易呀! 夏品妮撇撇嘴,原本胃口是不错,但是看到他之后,很难继续不错了…… “最近每天一进办公室都忙着工作,我们师徒俩还没机会好好坐下来叙旧。” 叙旧?他们有什么旧好叙?如果是要叙他笑她脑袋有洞这种旧,就免了。 “嘿嘿……”她僵硬地陪了两声干笑。 她不吭声还好,两声干笑一出口,周逸衡直皱眉,抬起黑眸睨了她一眼,“你可以再敷衍一点。” “不然我要说什么?”一气,问题就这样脱口而出。 “真是令人心酸,想以前,哪怕是对着三十分的数学考卷,都还不忘对我告白,现在居然对我无话可说。”一副大受打击的感慨样。 “你给我闭嘴——”突如其来的大叫,惹来一旁用餐客人的侧目,夏品妮糗毙了,赶紧压低音量,对着周逸衡狠狠警告,“不许再提那件事情,永远都不许!” “可那毕竟太难忘了,不是吗?”他故意挑衅问。 “那、那只是以前年轻时候的不成熟举动,有什么好难忘的?”陈芝麻烂谷子的蠢事被当事人这样提起来,还真窘。 瞧她表情古怪,活似吞了什么鬼东西,横看竖看分明就还在意得很。 “既然如此,你又有什么好在意的。” “我才没有。”她不服气地挺起胸。 这个夏品妮外表是变得成熟了,但性子可没什么变,还是像当年那样容易被激怒、容易上当,稍微戳她一下就气得跳脚,难怪再次遇到她后,他又觉得日子有趣了起来。 只是,这样单纯的她将来要想镇住那些凶残的股东,只怕要更努力了,唉,这可怜的小东西! “没有就没有,不用挺胸。”那件合身的西装外套都快要被她挺起的小馒头挤得变形了。 夏品妮低头一瞧,脸蛋瞬间涨红,连忙按住春光欲泄的胸口,整整衣服,佯装无事地继续吃饭。 周逸衡慢条斯理地低头吃着午餐,眼角余光看见对座的她拿着筷子拨呀拨的,也不知道在拨啥,忍不住好奇地抬起头,就看见她餐盘里的青椒牛肉被一分为二,牛肉吃嘴里,青椒落盘底。 “把青椒吃掉,都几岁的人了还挑食。” “很多人都不敢吃青椒啊!尤其是小孩。”她一副是在数落神通广大的他,居然连这种事情都不知道的模样。 “我儿子五岁,他吃青椒。还有,你不是小孩了。”周逸衡吐槽她。 “那是因为他有个恶势力的爸爸,我为他掬一把同情泪。” 他挑眉,接着眯眼,“所以我是那个恶势力的爸爸?” 她给了一抹“不然是别人喔”的眼神,光是服装问题就可以烧起一把火,不是恶势力是什么? “其实我不只是恶势力的爸爸,我还是恶势力的上司,我突然想到过几天教育训练的资料还没整理好,就麻烦你了。有事弟子服其劳嘛。”他收拾自己的餐盘,起身离开。 又丢工作!“喂,周、周……”见他头也不回,她冒着被噎死的危险,赶紧把剩下的菜扒进嘴里,匆匆收拾餐盘,追着他出去。 听着背后急匆匆的鞋跟声响,周逸衡忍不住扬起一抹饶富兴味的微笑。 “我手边的工作还没完成,你不能把工作一直往我头上丢。”她终于追上他。 “因为我记仇啊,谁教你说我是恶势力的爸爸。” “你……真可恶!” “我一直都很可恶,怎么,你今天才知道吗?”近乎无赖的口吻。 “你、你老婆一定就是受不了你这种坏个性,才跟你离婚的——” 话一说出,夏品妮就后悔了。 她怎么会说出这种刻薄话呢,居然拿他失败的婚姻当作攻击他的武器。 这次周逸衡没有回应她什么,只是静静看着她。 那眼神深沉得教人瞧不出端倪,反而激起一股不安与紧绷,骚乱夏品妮的情绪。 他转身往前走,一句话也没说,一个人默默承受她的毒舌攻击。 完了,他好像很难过,她过分的言论怕是刺伤他了! 没有勇气追上去,看着他独行的背影,夏品妮只觉得胸口闷闷的,有点喘不过气来,整个人好想、好想……好想吐…… 脑中刚闪过这个字眼,她已经急急忙忙跑到一旁的水沟盖旁,弯着身子哇啦的就吐了出来。 听见异声,周逸衡回过头,就看见方才还气呼呼的她,居然蹲在路旁表情痛苦地吐了,心一抽紧,他连忙快步走了回来。 “怎么突然吐了?” “我……”她眼眶含泪地瞅着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被那双眼睛望住的当下,周逸衡只觉得心口猛然一抽,一股异样的情绪迅疾地涌上他的心头,紧紧地笼罩住他。 似曾相识的感觉,好像多年以前的某个周末午后,他第一次去见家教学生,当推开书房的瞬间,见到门后那双紧瞅着他不放的年轻眼睛,也曾给过他这种微妙却强烈的感觉。 那是一种无声的羁绊和悸动,多年来始终缠绕着他的心…… 该死,现在不是想那些事情的时候! 他甩掉脑袋里的旧回忆,偏头看了看四周,快步走进一旁的便利商店,买了一瓶矿泉水,扭开瓶盖,递给她,“漱漱口。” “谢谢。”她低声道谢,声音虚弱而哽咽。 伸手帮她拍背的同时,周逸衡掏出折得方正的手帕,递到她面前,“好点了吗?要不要去医院?” 她摇摇头,无声接过他递来的手帕,擦了擦嘴,缓缓站起身。 他拉了她一把,接过她手中的矿泉水。 怕她又会不舒服,回公司的路上,他们走得极缓。 “刚刚……对不起。”脸色苍白的她呐呐地说。 “什么?”他没听清楚,还挂心着她的不适。 “……我不该拿你的婚姻来攻击你。你一定很难受吧?”她内疚死了。 他安静了一下,回过头一脸严肃地看着她,许久,他才开口,“对,那确实非常伤人。” 她慌了,“我、我真的不是有意的,这样好不好……以后你有什么工作忙不过来,我通通帮你好吗?”她急着想要弥补。 一抹算计悄悄地揉进黑眸,“就算得加班到很晚也没关系?” 很晚? 夏品妮嘴角一阵抽搐,“……加班就加班,谁怕谁。”天人交战到最后,她硬着头皮答应了。 周逸衡笑了,狡猾地笑了。 她真不应该答应得这么爽快的,她忘了吗?他可是恶势力的上司呀! 而她,还是这么好骗,依旧是当年那个惹人怜爱的傻女孩。 接下来整整半个月,夏品妮果然没有一天是准时下班的,总是忙到天黑得不能再黑了,整个人饿得前胸贴后背,那个工作狂、魔鬼周才肯放人。 她实在想不透,到底是怎样可怜的女人会嫁给他? 到底是怎样的倒霉孩子会喊他爸? 这家伙是魔鬼变身来的,根本不是人! 对,她就是想叫他魔鬼。 因为只有魔鬼才会那么没人性,不断地丢工作给她、不断地指派她任务还限期完成,搞得她时时刻刻都不得闲,工作堆积如山不说,就连下班后,还得带着沉重的资料回家详读。 拜周逸衡之赐,那种坐下来好好吃顿饭的感觉,她已经想不起来了! 他有丝毫愧疚感吗? 没有,完全没有,甚至还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完全应验了露露姐说的话—— 优秀归优秀,但性格乖张呀! 可她有什么资格抱怨? 谁教她那天失言攻击人家破碎的婚姻在先,豪气放话在后—— 以后你有什么工作忙不过来,我通通帮你,就算加班加很晚也没关系。 这不是罪有应得吗?活该她被吃死死。 “夏品妮呀夏品妮,你就是败在爱逞强。”她不知道是第几次责备自己。 下班前接到他的内线电话,夏品妮胃部又是一阵紧缩。完了,又有回家功课了!她垂头丧气地推门进去受死。 座位上的周逸衡对她秀了手中的东西。 “那是什么东西?” “人工关节。”周逸衡头也不抬地答。 “啥?”说来还真汗颜,她对医材领域还是一知半解。 “扣除事故患者,近年来,台湾退化性关节的族群扩大,这是夏氏集团旗下的制造团队所研发的人工关节,而这几个是其他厂牌的人工关节,临床数据显示,不管是材质还是耐用度,我们的产品远比他们好,可是市占率却不如预期。” “……那该怎么办?” 他嘴边扬起一抹令人战栗的笑容,“问你啊!明天给我一份报告,告诉我,你觉得该怎么提升本公司该产品的业务绩效。” “明、明天?”大惊。 “还是你想写完报告再回去?”他欠揍得近乎无赖地问。 她哀伤地领命回家,果不其然,这份家庭功课又让她一夜没能好睡了,报告写不好,可,她真的尽力了。 第二天进了办公室,夏品妮硬着头皮交出惨不忍睹的报告。 周逸衡只看了一眼就往垃圾筒扔,前前后后花了两秒钟不到,接着,他从自己桌上拿来一份他打算用来提升业绩的企画书递给夏品妮。 看完内容,她深知大输,感觉很挫败的同时,却又不得不深深佩服…… 原以为他就像是绝大多数的机车主管那样,每天只会坐在办公室里,光出一张嘴,对着员工鬼吼着要好业绩,直到看到他这份提升业绩的企画书,她才了解,周逸衡不仅能够看见问题的症结所在,了解前线业务代表遭遇的困难,还能够帮着一起想出解决问题的方法,带领大家向上提升。 她好像误会他了…… 夏品妮一脸崇拜地望着他,并为自己之前的误解感到汗颜。 “你、你写的真好。”忍不住赞美。 周逸衡自信挑眉,狠狠揶揄:“这就是脑袋有没有洞的差别。” 啧,果然不能赞美他,一丁点都不能啊! 本来还很崇拜他的过人智慧,但这句可恶的话又把夏品妮激怒了。 “有洞又怎样?海绵也有洞啊,但是,只要我像海绵那样源源不绝地吸取经验,总有一天会变得比你强!” 话一出口,她蓦然一怔,该死,她又逞口舌之能了。 “那好,我很期待那天的到来,好好加油,我可不允许我辛苦教导却教出个笨蛋。”其实,她进步不少,这些他都看在眼里,对她严厉,是希望她能更进步。他噙着浅笑拍拍她的脑袋。 咦,什么意思?干么要这样拍她的脑袋啦!当她是小猫小狗喔。 不过,这家伙干么笑得这么欠揍、这么迷人……扰得她脑袋乱糟糟。 当天晚上,她忍不住又打电话给宋欣恩诉苦,痛陈周逸衡对她做的非人行径。 “你看,我每天被他奴役个半死,根本没有时间好好执行我的筛选工作,我到底哪一天才能找到一个合适的男人,来实践我的生子大计?” 听着夏品妮的抱怨,宋欣恩却觉得那不全然是抱怨,反而比较像是拿抱怨当一个借口,来自在地畅聊那个令她耿耿于怀的人。 可惜,夏品妮这个傻瓜对自己的心意仍不自知呀…… “品妮,我有一个人选,肯定非常符合你的要求。”决定提点一下好友,宋欣恩说。 “谁?”电话那端的夏品妮兴奋地问。 “周、逸、衡。” 静默许久,下一秒,电话那端传来夏品妮咬牙切齿、恶狠狠的警告—— “宋欣恩,你今天晚上睡觉最好把门窗关紧,不然我怕你有头睡觉、没头起来。”居然敢开她玩笑!找周逸衡,她又不是疯了。 不过恩恩这一说,害她想到早上他对她笑得……各种想象纷至沓来,电话那端的夏品妮拼命地以手往脸上扇风,企图扬去那莫名的热。 “喂,我可是站在客观又公正的立场才得到这个结论的。你有没有想过,撇除周逸衡在工作上没人性的一面,他的基因确实不错,不仅长得无敌帅,人又无敌聪明,如果你的小孩能够拥有他的遗传基因,肯定会优秀到不行。这么好的一个人选摆在你面前,你不要,硬要浪费时间找一堆阿猫阿狗,我看你不只脑袋有洞,还被门板狠狠挤压过。” “我说过了,我对他没意思。”夏品妮极力撇清关系。 “谁要你对他有意思?你不是说了,你没打算恋爱也没打算结婚,你只是要生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所以啦,你根本不用跟周逸衡谈感情,你只要把周逸衡的优良基因弄到手就好啦,事情多简单啊!” 她听得有点心动,“可是……如果我跑去跟他说,我要你的精子,他不扁死我才怪。” “干么跟他说,你没听过酒后失身卡自然?算好你的生理周期,然后好好地海睡他一晚,你又没要他负责,男人感激还来不及呢!” “恩恩,看不出来你这么豪放……” “我是受不了你拖拖拉拉,要生就快。” “我、我再想想。”也不知道是在心虚个什么劲儿,夏品妮匆匆挂上电话。 洗过澡,她穿着睡衣仰躺在舒适的大床上,满脑子都是宋欣恩在电话里对她说过的话。 确实,撇开个性不说,周逸衡在各方面的条件的确很不错,要外貌有外貌、要智商有智商、要能力有能力,十六、七岁的时候,她就曾经拜倒过…… 再者,他也是截至目前为止,最接近她标准的男人,如果能拥有他的基因,小孩肯定很优秀。 “对,肯定很优秀,非常的优秀。” 猛然正坐起身,夏品妮决定了,那个男人就是周逸衡! 城市另一端。 “哈啾——” 正在帮儿子换睡衣的周逸衡冷不防地打了一个喷嚏。 “爸比,你感冒了喔?要多喝开水喔!”周子靖用他可爱的童音叮咛着。 他莞尔一笑,“好,喝两大杯。快上床睡觉吧,明天还要上学。” “爸比晚安。” “晚安。” 走出房间,周逸衡忍不住动了动身子,“怪了,怎么觉得一阵冷?该不会真的感冒了吧?” 他还是倒了一杯温开水,从药柜里翻出感冒药,仰头和水送药。 第六章 先是在台北国际医疗展争取到大笔订单,并且独家取得和德国厂商的代理合约,接着又在之前大丢订单的安和医院医疗仪器公开招标案上顺利得标,业务部在周逸衡的坐镇指挥下,一扫过去的阴霾。 为此,大家找了个名目想要聚会庆祝一下。 不敢洋洋得意地说是庆功宴,因为大家都知道周逸衡的标准很高,这一丁点成绩,他是不看在眼里的,但说是帮周总监迎新总行吧? “……所以,今天晚上的聚会总监无论如何一定要出席。”刚报告完正事,业务部的赖经理不忘代表业务部同仁向周逸衡盛情邀约。 “总监今天晚上临时有行程,得代表高总去参加国内医材代理商的餐会。”负责行程安排的邱秘书提醒。 “这样啊……”哎呀,也太不巧了吧! “这阵子业务部同仁都辛苦了,别因为我个人行程,坏了大家的兴致,晚餐是肯定不能参加了,第二摊我会尽早赶到。邱秘书,今晚聚会的所有费用由我买单,当做是犒赏大家的努力。”周逸衡允诺出席聚会。 “是。”邱秘书记下交代。 “总监,这怎么好意思,说好是欢迎总监……” 他扬手制止赖经理的推辞,“应该的,赖经理你就别跟我争了,大家开心最重要,我们晚上见。”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总监,没什么事,我先回座位。”赖经理转身走出办公室。 因为今天晚上周逸衡有应酬,业务部还有众会,所以她终于可以不用加班了喽! 前一秒才从邱秘书口中获知消息的夏品妮还来不及窃喜,下一秒又被邱秘书的一句话推入万丈深渊—— “对了,总监请你进办公室,说是有几件工作要派给你。” 靠,有没有这么狠啊,这个大魔鬼不会是又想丢工作给她了吧? 夏品妮只觉眼前一暗,硬着头皮走进办公室,只见座位上的周逸衡指了指桌上的一叠资料,“这些是本季的各区业务汇报,你整理之后给我一份完整的书面报告。另外,杂志的记者请我发表一篇关于亚洲医材市场的评论,你来帮我写。” 交代完又补上几张写得密密麻麻的便条纸,“帮我搜集相关资料,明天一并送上来。” 含怨地瞅着这些天上掉下来的工作,夏品妮忍不住叛逆地想—— 绝对不能让工作侵蚀掉我的人生,这太本末倒置了,我要参加聚餐、我要去ktv唱歌!至于工作……反正不是第一天了,就当是回家功课,晚上拼它一个通宵。 当天晚上,约莫九点钟,周逸衡赶到第二摊的ktv包厢时,只见夏品妮正抓着麦克风,声嘶力竭地忘我高歌,包厢里气氛热闹得不得了。 “嗨,总监,你终于来了!”夏品妮热情地向他挥手。 大伙赶紧腾出位置,又是倒饮料,又是问好,忙得不可开交。 好不容易坐到位置上,周逸衡看了邱秘书一眼,无声询问那个抓着麦克风不放的热情姑娘是怎么回事,邱秘书指着桌上东倒西歪的空酒瓶,无奈地笑了笑。 唉,酒精果然会使人疯狂……周逸衡摇头。 夏品妮觉得自己并没有喝醉,她只是很开心,毕竟好久没有这样好好地玩了,当然要尽兴一点! 喧闹两个小时后,聚会结束,一伙人鱼贯走出ktv时,宣称没醉的夏品妮却是脚步不稳,不小心拐了一下。 “都跟你说别喝了,偏不听。”周逸衡及时抓住她的胳膊,她才没上演扑街。 她是清醒的,就是平衡感有点失调,知道拉了自己一把的人是周逸衡,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好了,大家都早点回去休息吧,明天还要上班。”周逸衡一声令下,大伙儿或搭捷运、或搭小黄,纷纷做鸟兽散,没人敢再吆喝着要续第三摊。 “走吧,我车子停在前面,我送你回去。”他对夏品妮说。 他向来自制,毕竟,他是个孩子的爸,总不能醉醺醺地回家吓坏小孩,所以养成了不沾酒的习惯,就算真的非喝不可,也是浅尝即止。 “喔。”她以龟速缓缓朝他指的方向走。 晚风徐徐,吹散了她脸上的热气,让她稍稍清醒一点,见到前方不远处有工读生在发广告面纸,夏品妮还不忘上前主动要了两份,回头对周逸衡嘀咕说:“有时候不主动去要,他们都会把你跳过。” 周逸衡无言,没想到夏氏集团的千金也喜欢收集广告面纸。 她瞠着微醺迷蒙的眼睛,看了看上头的广告,“……欧爷花都?给你热血沸腾的激情夜晚……这是汽车旅馆吧?”疑惑地喃喃自语。 他给了一记“不然你说呢”的眼神,总不会是巴黎那个花都吧? 夏品妮的脑中瞬间闪过对她而言十分重要的生子大计,而手中的汽车旅馆广告面纸,提醒了她……此地点非常适合成为执行场地。 勇敢一点,夏品妮,你得勇敢一点才行…… 抬起视线瞅向周逸衡,看似镇定的黑眸里,藏着她好不容易才鼓起的勇气。 “你……有没有去过?”她有些紧张地问。 他不解地瞅着她,“没有。” “今天是平日晚上有打折,要不要一起去?”夏品妮索性一鼓作气把话说完。 之后,两人足足安静了好几分钟…… 周逸衡安静,是因为脑中正在努力消化着她说的话。 夏品妮安静,则是在静待他的回复。 刻意忽视因为她的邀请而激发的澎湃情绪,周逸衡扬起眉,眼神直直地瞅着她,故作冷静自持地问:“你是不是每次喝醉了,就像现在这样邀男人上汽车旅馆?” “我才没喝醉!” 既然她说她没喝醉,那么,她是在耍他喽? 很好,她死定了,因为他将会让她为此不当行为,付出惨痛代价。 迟迟没等到他的回答,夏品妮既心虚又紧张,情急之下,忍不住强作镇定地挑衅说:“怎么,你不敢吗?既然不敢那就算了,当我没说。”转身就要闪人。 即刻,一只温暖的大掌猛然扯住她。 周逸衡扬起一抹诡谲的笑,“好。” 她怔怔地望着他,久久说不出话来,手心微微冒汗…… 取了车,周逸衡循着广告面纸上的地址,开向欧爷花都汽车旅馆。 办好入住手续,车子继续往里开,直接来到这间名为“纯爱地中海”的精致客房。 “下车吧。” “……喔。”她倏地一震,回过神应道。 相较于她的紧张,周逸衡显得从容,虽说是她提议的,可夏品妮却像个无知的小女孩,傻傻地跟着他的脚步,走进这间“纯爱地中海”。 第一次来到汽车旅馆,夏品妮被这里头巧妙的空间设计震摄了! 哇,没想到外头看来普通,里头竟别有洞天……她暗自倒抽一口气,心想,就算邀上十几个人来开派对,空间应该都绰绰有余吧? 不过,这房间设计得还真是别致,瞧,撷取自希腊诸岛上的特有色彩,悠然的蓝、纯粹的白,地中海特有的拱门、陶砖、海蓝色的屋瓦和门窗,一样不漏地搬到这个私密空间里。 而铺着雪白床单的四柱大床极其宽敞,给人宛若倘洋天地般的畅快自在。 在她赞叹之余,周逸衡不知道何时走到她身后,沉声低哑地间:“环境还满意吗?” 当他说话的时候,夏品妮感觉到一股暧昧的热气轻轻地搔拂着她的耳后,惹得她一阵轻颤。“满、满意。” 她鼓起勇气转过身,瞪着无辜的大眼睛,脸颊微烫地瞅着他。 周逸衡扣住她的肩膀,轻轻往下一压,夏品妮整个人跌坐进这张令人想入非非的大床。 要、要开始了吗? 是不是应该要先洗澡?! 光是想象着接下来即将发生的赤裸纠缠,她就紧张得肌肤泛起一阵疙瘩,可又止不住的兴奋。 过了今晚,她就能够拥有一个具备完美基因的小孩,那是她梦寐以求的宝贝。 “准备好了吗?”他像是骑士般,以优雅的高跪姿蹲跪在她面前问。 “我、我想先去洗澡。”她想洗掉身上沾染的酒气跟包厢混浊的气味,让接下来的一切更美好。 他温柔凝望,“不用这么麻烦。”捏捏她的下颚,端详着她美丽的容颜。 他的目光,令她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接下来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希望你是百分之百的清醒。”嗓音轻缓地说。 “当、当然。”她是真的没有喝醉,就算有,也被骨子里不断涌上的紧张与兴奋给弄醒了。 “可以开始了吗?” 她点点头,缓缓地闭上眼睛,怀抱着既期待又怕受伤害的志忑心情,静候着神圣的一刻到来。 但她没有等到预料中的亲吻,倒是等来了一个天大的“惊喜”。 先是额头遭到攻击,敲得她好疼,接着双膝感受到重量,夏品妮纳闷地睁开眼睛,满是困惑不解地低头一瞧-- 咦,这是什么? 好熟悉的黑色提袋,很像是她用来装笔电的袋子…… 而他刚俊的脸庞,已然不见丝毫温柔。周逸衡站起身,懒懒地说:“喏,你的笔记型电脑我帮你拿来了,现在可以开始工作了。” “工作?!”她傻了,瞠目结舌地望着他,浑然不懂他话里的意思。 “对,工作。我问你,明天要交的书面报告、杂志文章你都打好了吗?” 摇头。 “那我要你帮我汇集的资料你都搜集好了吗?”又问。 依然摇头。 见了她的回答,他两道浓眉不悦地紧紧蹙起,“既然都还没有,你还愣着干什么?”见她迟迟没有反应过来,周逸衡索性眯长眼睛,弯着身子凑到她面前,带着非常欠揍的可恶笑容问:“你该不会真以为我要带你来汽车旅馆上床吧?” 她就是这样以为的啊!她就等着今晚过后,能够顺利地怀上孩子,如愿完成她的生子计划。 ……难道,他打从一开始就不是这个意思? 周逸衡看看四周,然后冲着她扯了抹令人头皮发麻的笑容,“希望在这么好的工作环境里,你的效率也能相对地提升。” 呜……在汽车旅馆工作,什么跟什么啊! 夏品妮恍然大悟,可恶,她上当了啦,从头到尾,周逸衡这只笑面虎都只是在耍她?! “我劝你别再发呆,因为,只要工作没做完,你就休想走出这个房问。喔,你应该知道,我说到做到。”他阴险地威胁着。 为了妥善照料好宝贝儿子,周逸衡延续在泰国的生活模式,请了一个中年妇女来担任周家的家务助理兼保母,帮忙打理家里的琐事,并负责从周子靖幼稚图放学后开始陪伴他,直到他下班。 通常他会尽量把回家的时间控制在九点钟前,好能亲自送儿子上床,保母也只待到那时。 若是有应酬,时间势必会超过九点,他便会事先通知保母当晚住下,免得子靖一个人在家不安全。 而今天他先是代表高总去出席一个餐会,接着又赶来业务部的聚会,知道九点前肯定回不了家,他已经事先知会过保母,所以就算今晚一夜末归也不用担心子靖没有人照顾,这正好给了他极为充裕的时间,可以好好地整治这个夏品妮。 她想哭,真的好想哭,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悲情地打开电脑,像个受虐儿般的拿出资料,原以为会是如同广告上所说的那样,将会是热血沸腾的一晚,结果却是水深火热的一夜。 约莫是清晨五点,夏品妮打完最后一个字,输入那令人欢呼的句点后,整个人再也撑不住了,精神涣散体力不支的瘫倒在地板上像具尸体,握在手中的资料跟一整晚放在膝上的笔记型电脑也相继跟着歪倒滑落。 听见声音,周逸衡放下手边的文件,走近她,扶正笔电看了看上头的内容,勾起赞许的浅笑,完成存档关机的步骤后,拍拍她。 “起来,收工回家。” “让我睡、让我睡……”她痛苦地咕哝着。她困极了,怕是睡上三天三夜都不够。 “要睡回家睡,这里的床要钱。”而且贵。 “不管,我就是要睡,别吵我……”她耍赖,因为真的起不来。 弹了弹她的俏鼻,他无奈又宠溺地一叹,能怎么办,只能打包整个抱走了。 认命地收拾了房里的每份档资料,他重新回到她身边,弯身一把抱起她,缓缓走出这间“纯爱地中海”。 她在他怀中挪动,像只不安份的小猫,胸前的小馒头不断地挤压着他的胸口,惹得他浑身燥热,不得不挤出剩余的理智提高嗓门警告-- “想睡就乖乖睡,再蹭,当心掉下去!” 不知道是听懂了他的警告,还是因为找到最舒服的位置,夏品妮终于贴着他的胸膛安稳睡下,睡得毫不设防。 周逸衡松了一口气,尽全力忽视怀里软绵绵的身躯,僵着手臂把人抱上车。 帮她系妥了安全带,他回到驾驶座发动引擎,迎着清晨的凉风,驱车离开汽车旅馆,直奔他曾在员工资料中得知,她位于市区的公寓套房。 一路上,累极的她根本是睡得不省人事,不时还打呼噜,一旁的周逸衡忍俊不住。 “喂喂喂,收敛一点,好歹我也是个男人……”他轻笑低喃,眼神满是温柔。 回到公寓楼下,她怎么唤也唤不醒,直到他拿出手机拍下她呼呼大睡的模样,威胁着要传遍整个公司,原本还昏睡不醒的夏品妮,这才像是遭到电击,猛然正坐起身。 夏品妮看见周逸衡将手机镜头对着她,立刻哇哇大叫,一把抢过手机,赶紧消灭证据。直到确认没有任何不雅照片留在他的手机里,她这才放心地下车。 周逸衡驾车在前方回转,离去前,他降下车窗对她说—— “欢迎下次再找我上汽车旅馆。” “周逸衡!”她气得大叫。 他关上车窗,嘴角噙着令人发指的笑意,以一种非常欠揍的嚣张姿态扬长而去。 不过,这还不算什么,如果夏品妮知道,早在她删掉她呼呼大睡的照片前,他已经先寄了备份到自己信箱,肯定会更怒。 “哈哈哈……”周逸衡大笑。 这时间刚好回家帮儿子做早餐!完美极了! “纯爱地中海”事件都经过一个礼拜了,但现在回想起来,夏品妮还是免不了一阵捶胸顿足。 身为一个女人,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找男人上汽车旅馆,没想到他却视她于无物,完全不把活色生香的她放在眼里,整个晚上她根本连周逸衡的一根手指头都没碰到,这样能怀孕鬼才信! 好啦,活色生香是她自己说的,但,她确实不差啊!要身材有身材、要脸蛋有脸蛋,难道他老婆比她更美,所以他不稀罕? 就算是,他们也都离婚了,放在心里怀念有个屁用! 再说,她又没有要他爱她,她只是想要他的基因罢了,为什么事情就是不能顺利一点呢? 可恶! 夏品妮心里怄死了,虽然事后周逸衡并没有说什么,可从他刚俊的脸上看见诡异的揶揄表情时,她就很想要挖个坑把自己埋起来。 但要她为一次失败就放弃生子大计? 哼,休想,没那回事,她可是千里迢迢从澳洲跑回来,况且她也说了,她可以不谈恋爱,但是老天总不能连个孩子都不给她吧? 而且,这次周逸衡是真的把她惹毛了,没有拿到他的完美基因,她怎能甘心? 就不要让她抓到他的把柄,不然……哼哼,看你往哪逃! 踩着迅疾的步伐走进办公室,却见邱秘书正悠哉地喝咖啡。 “早安,夏特助,要不要来一杯?” “早,邱秘书,今天心情不错唷!” 咦,不对啊,周逸衡那生活紧绷、工作至上的魔鬼怎么可能让人这么舒心地在喝咖啡?把握每分每秒奴役下属,可是他的拿手绝活,发生什么事了? 她询问地指了指紧闭的门扉—— “还没进办公室。”邱秘书善解人意地答。 她两只眼睛倏地睁大,离奇了,热爱工作的周逸衡居然比她晚进办公室,天要下红雨不成? 忍着一肚子纳闷,夏品妮坐了下来,打开电脑,继续昨天下班前没弄完的会议记录。 不一会儿,熟悉的脚步声沉笃地朝总监办公室而来,夏品妮不做他想,肯定是周逸衡来了,整个业务部,也只有自信的他踩得这种脚步声。 不过,今天好像有点不一样,还有另一个节奏…… 这些微的异状,让夏品妮忍不住好奇地将视线从电脑面前挪开,偏头看向脚步声传来的方向。 几乎是周逸衡出现的下一秒,夏品妮的目光马上被他身边的小男孩给吸引。 小孩!周逸衡牵着小孩来上班! 应该就是他的宝贝儿子吧? 啧啧,瞧,那双眼睛多漂亮,配上白嫩嫩的脸蛋,不愧是周逸衡的儿子,真是要命的可爱! 夏品妮越看越喜欢、越看越惋惜,好恨那晚在汽车旅馆没有将周逸衡“就地正法”,把他优秀的基因“手到擒来”,不然,她现在肚子里说不定就有一个像这个小男孩一样可爱的小生命喽!扼腕呀…… 可不对啊,他怎么会把小孩带来上班?再说,这父子俩是怎么搞的,大的满脸阴郁,活似有人欠他几百万,小是可怜兮兮,眼眶红红的不时小声地抽泣。 “总监,早安。”她和邱秘书异口同声说。 “早。子靖,跟叔叔还有阿姨问早。” 周子靖抬起可怜兮兮的小脸,“叔叔早,阿姨早。” “早。怎么了,怎么哭了?”夏品妮走出座位弯下身,噙着笑意望住他。他好忧郁,整个人仿佛被一团灰色的气体给笼罩了。 他嚅嚅嘴,沉默不语。 夏品妮从口袋里拿出一包健达巧克力,“喏,很好吃的唷,送你。” “想要就收下来,然后跟阿姨说谢谢。”周逸衡说。 周子靖皱了皱眉,摇摇头,“阿姨,我不想吃,谢谢你……” 周逸衡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牵着儿子走进办公室。 夏品妮瞅着这一大一小,疑惑地喃道:“这父子俩的心情好像都很蓝色。” 对,很蓝色,周逸衡当了这些年的爸爸,还没有哪天心情像今天这样忧郁的。 造成父子俩忧郁的元凶是幼稚园几天前发的一张通知单,说是要举办运动会,希望家长能拨冗参加。那天是周末假期,平常他鲜少陪儿子,怎么可能还不陪他参加活动,运动会当然要陪着参加啊! 可问题就出在这里。 因为适逢五月份的母亲节,园方准备了好几个活动,希望小孩子能跟妈妈一起参与,但又怕妈妈们没空,所以条件放宽为家中女性长辈皆可。 这下好啦,周家本就人丁单薄,大哥、大嫂过世后,根本没了亲戚,他们家不只没有妈妈,也没有阿嬷,更没有姑姑、阿姨、婶婶、姐姐…… “爸比,我不要参加运动会了……”一早醒来,周子靖就很忧郁地说。 “为什么?” “因为没有人陪我呀!”口吻委屈至极。 “爸爸不是答应会陪你参加吗?” “可是你又不是女生。邱家宝说他妈妈会去,李育谷说他阿嬷会去,陈敏辉有姑姑,李大雄有阿姨……可是我都没有。”把他的玩伴都数过一次,发现只有他没有所谓的女性长辈,周子靖很难过,眼泪不由得冒了出来,闹着不吃早餐,也不想上学。 周逸衡的耐性通通被他磨个精光,差点想揍儿子的小屁股,可是想想,打他又有什么用呢? 五岁的他已经够体贴了,总不能什么都要他忍,什么都不让他拥有。 但,他要去哪里找个临时妈咪? 不是没想过让保母陈太太担任这个“女性长辈”,可是陈太太三天前就去南部探亲了,就算今天会回来,周末人家家里也已经安排要过母亲节,总不能剥夺陈太太的天伦之乐。 儿子拗着不愿意上学,保母又不在,周逸衡只能把他拎来公司。 周逸衡还是照常工作、准备会议资料、讲电话联络事情。忧郁的周子靖则是坐在沙发上默默地把玩他的机器人,偶尔翻翻他的图画书。 “子靖,爸爸要去开会,有事情就请阿姨帮忙,但是不可以吵阿姨工作,知道吗?”他轻声叮咛。 “嗯。”小脑袋低垂,乖乖应声。 周逸衡拿着资料开会去,邱秘书随侍在侧,夏品妮则待在位置上,继续她手边的工作。 不一会儿,办公室的门打开了,周子靖拿着他自己的小水杯,走到夏品妮身边。“阿姨,我想喝水,请问饮水机在哪里?” “来,阿姨带你去。”她笑眯眯地牵起他的手。 好小好软的手……周子靖完全激起了夏品妮骨子里的母性本能。 “是不是遇上不开心的事情?” 他不语,沉默地摇摇头。 “不想说的话也没关系,阿姨变魔术给你看好不好?” 在澳洲念书兼疗情伤的时候,她遇到了一个同是从台湾来的大学生,对魔术很有一套,不想让自己陷入自怨自艾的情绪中,夏品妮于是打起精神跟他学起了魔术。 变出花朵、鸽子这种她还没那本事,更别说是要把大楼变不见、把人切一半,不过,变点小零嘴用来逗小孩开心倒是绰绰有余。 夏品妮使出浑身解数,两只手在周子靖面前挥了又挥、动了又动,一下子是巧克力棒棒糖、一下子是水果软糖、一下子是饼干……看得他眼花缭乱,小脸一怔一愣的。 原本还满脸忧郁的周子靖被眼前的神奇表演吸引了,尤其当夏品妮咻地变出他的宝贝机器人,周子靖简直崇拜得五体投地。 “阿姨,你好厉害喔!星期六的运动会,你来当我妈咪好不好?拜托……” 他好想让幼稚园的小朋友知道,他们家才不是什么都没有呢,他可是有个很厉害的阿姨喔!如果小朋友们知道他有个会变魔术的阿姨,肯定让每个同学羡慕死了。 从他孩子气的字句里,夏品妮听到重点,循着线索继续追问,问出周子靖忧郁的原因。他不只没有妈咪,就连阿嬷、姑姑、阿姨、婶婶……通通没有,其他小孩就算是单亲,但还是有女性长辈答应出席。 夏品妮不禁心疼起这可怜的孩子,为了不让他失望,她回答:“好啊,如果爸比说可以,阿姨就陪你去参加运动会。” “谢谢阿姨!”他紧紧地抱住夏品妮。 她还是第一次被小小的一双手这样拥抱,夏品妮的心融化得一塌糊涂,忍不住也回抱他,她多希望能快点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小孩。 看看时间,都中午了,会议还没结束,那些工作狂大人可以饿着肚子开会,需要营养的小孩可不能饿。 也不知道会议要延误多久,夏品妮索性递了张纸条给邱秘书转交,便带着周子靖出去觅食。 带他吃了好吃的咖喱饭,又陪他说了故事,等周逸衡回到办公室,他已经枕着她的腿舒服地睡着了。 “嘘……”夏品妮示意他小声点。 周逸衡轻轻调整儿子的身体,让她可以起身离开,“不好意思,麻烦你了。” “有事弟子服其劳!你不常这样说吗?”夏品妮拍拍他的肩膀,噙着浅笑走出办公室。 周逸衡看着儿子的睡颜,忍不住嘀咕—— “小子,你还真幸运,不只吃饱饱,还可以枕在她腿上呼呼大睡,会不会太幸福了些?”他有些不是滋味。 不过,更让他不是滋味的还在后头,周子靖午睡结束一睁开眼,居然不是喊他这个爸比,而是开口要找妮妮阿姨,完全把他这个老爸摆在一旁不闻不问,真令人伤心。 才多久时间,夏品妮就完全掳获了儿子的心,满口都是阿姨做了什么,就连下班回家,整路讲的都还是妮妮阿姨。 奇怪,早上出门不是一脸未来的忧郁小生模样,现在又开朗地笑得一脸灿烂啦?周逸衡忍不住在心里怨起儿子的善变。 “爸比,我可不可以请妮妮阿姨来参加运动会?如果有阿姨陪我,一切就太棒了。”晚上睡觉前,周子靖提出请求。 “你这么喜欢阿姨?” “嗯,喜欢,她香香的,而且她还会变魔术。” 变魔术,他怎么不知道她会这个? 虽然当下周逸衡没有明确回答,但第二天上班,他还是帮儿子问了。 “礼拜六你有空吗?有件事情,想要请你帮忙。” “要加班没空,不过,如果是要去参加幼稚园运动会,我有空。”她狡黠地眨着眼睛。 “你早知道了。” “是啊。” 他眯起眼睛,故意调侃,“你该不会想染指我儿子吧?” “应该是说,你儿子比你这个爸爸讨人喜欢多了。”她不客气地吐槽他。 周逸衡也不是省油的灯,狠狠反击,“提醒你,他还未成年,请不要邀请他上汽车旅馆。” “周逸衡——” 可恶,这个周逸衡就不要让她抓到他的把柄,不然,有他受的! 不过,老天爷会不会太不公平了,即便是欺负人,周逸衡的嘴脸为什么还是这么帅气,让她的心忍不住又卜通、卜通地加速跳起来…… “我、我去工作了。”她心虚地落荒而逃。 第七章 星期六的早上,周逸衡开着车,带着儿子去接夏品妮。 一路上,周子靖吱吱喳喳说个没完,看得出来他很开心。 “爸比,我们要不要打电话给阿姨?” “出门前不是打过了吗?” “对喔……”周子靖傻傻笑了。 看见儿子一脸傻气的模样,周逸衡忍不住腹诽—— 夏品妮呀夏品妮,你是不是给我儿子下了什么蛊? 车子刚驶进社区巷弄,还没抵达夏品妮的公寓前,远远的,他就看见一抹俏丽的身影已经等在前方。 随着距离拉近,夏品妮娇俏的身影变得清晰、放大。 头戴一顶鸭舌帽,巧笑倩兮的她浑身上下做运动打扮,那头波浪长发束在脑后,两枚银圈耳环挂在她耳朵上,然后…… 又是短到不能再短的短裤! 瞧那翘臀把裤子绷得多紧,完全贴附着她身体的曲线不说,两条夺人目光的美腿又是无条件放送。 看得周逸衡忍不住捏捏眉心,这个夏品妮就是有挑战男人理智极限的能力! 车子一停下,她踩着轻快步伐走来,一坐进后座,周子靖当场给她一个大拥抱不说,嘴里那句“妮妮阿姨”更是喊得甜蜜蜜的。 夏品妮也礼尚往来地回他一句“小宝贝”。 啧啧,都喊小宝贝了! 算算前后也不过就是在办公室相处了一天,又通过两次电话——周子靖要求的,吵着说要打电话给妮妮阿姨说晚安,他受不了,只好硬着头皮打电话给她,拜托她敷衍儿子两句。哪里知道,电话一讲就是二十分钟,结果,这两个人现在就已经熟成一国了,至于他,充其量就是个司机。 也罢,反正他今天就是司机命,开车开车。 当两大一小出现在喧闹的幼稚园,所有的目光全都往这儿投射过来。 “周子靖,你好慢喔!”邱家宝说。 “咦?周子靖,她是你妈咪喔,好漂亮喔!”李育谷挣脱阿嬷的手,跑了过来。 “她是我的妮妮阿姨,我们刚刚就是去接阿姨才慢了一下下。我告诉你们喔,我的妮妮阿姨很厉害唷,她会变魔术!”周子靖很得意地跟同学说。 “骗人!”陈敏辉不信。 周子靖和其他小朋友聚在一起,时不时可以听见从他口中说着:我的妮妮阿姨、我的妮妮阿姨、我的…… “这小子的所有格最近学得真好!”周逸衡忍不住酸酸地说。 夏品妮凑上前去,在他身边闻了闻,“好酸喔……也是,‘我的妮妮阿姨’已经完全打败‘我的爸比’,你慢慢呕,我去逛逛。”想到自己把周逸衡比了下去,她的表情很是得意。 周逸衡从鼻子挤出冷哼,拉住正要走开的她,“去哪?运动会要开始了,走这边。” 夏品妮就这样被他拉着走。 周逸衡掌心的温度,紧紧圈住她的手腕,和他这样牵着手走路还是第一次呢! 夏品妮脸微微发烫。 “怎么了?”回头的时候,看见她不住地拍自己脸,周逸衡纳闷地问。 “喔!没、没有啦,摸摸看我的防晒乳有没有涂好。”拍脸想散去燥热的她,顿时有种被抓包的感觉,脸好像更热了。 用摸的也能感觉得出来?女人还真是厉害。 “怎么?你也要涂吗?我有带。” 没好气地轻哂。最好他也需要涂防晒乳啦,又不是娇滴滴的女人。 当所有的家长和小朋友汇聚到操场上,原本就很迷你的园区顿时水泄不通,为了让孩子可以尽情奔跑表演,家长们几乎挤成一团。 注意到阳光直接打在她脸上,刺得她睁不开眼,周逸衡挪了挪位置,用自己的身体为她挡去刺眼的阳光。 “这样看得比较清楚,而且不刺眼。”说完,他别过头,继续看着场上小朋友的舞蹈表演。 夏品妮忍不住偷偷觎着他的侧脸。 看似粗线条、平时又爱欺负她的大男人,却有着这样的细心,就是这样才令人着迷……她突然忌妒起那个曾经拥有过他的女人。 她不懂,能够同时拥有这么能干体贴的男人和这么可爱乖巧的小孩,是多少人梦寐以求而不可得的幸福,只有傻瓜才会放弃。 若是她,肯定紧紧抓住不放。 可惜,她没有这种资格……男人和小孩之间,她只能选孩子,但如果是心爱男人的孩子会更幸福吧…… 突然,也不知道谁推挤了谁,夏品妮被挤得一阵踉跄,身旁的周逸衡赶紧环住她的腰,稳住她。 当那结实有力的臂膀环住自己,夏品妮整个人激动得忍不住泛起颤栗…… 他和她互相凝视,有一种无形的东西,在他们之间流动着。 直到广播声响起,通知竞赛要开始,要妈咪们下场做准备,两人这才回过神来。 “喏,快去,我在这里帮你们拍照。” 甩开脑中的胡思乱想,她快步走向周子靖,和他一起推大球、一起玩游戏。 “子靖,看爸爸这边,笑一个!”周逸衡拿着相机对着开心到不行的儿子猛拍,将他和他的妮妮阿姨,一起捕捉进这小小的框里,用快乐填满空白。 然而好几次,他都私心地只将镜头停留在她身上…… 喀嚓、喀嚓、喀嚓,此时的周逸衡完全没想到,手中的快门按得越快,意味着心沦陷得越彻底。 美好的时光,总是过得特别快,运动会结束了。 周子靖紧紧牵着夏品妮的手,满脸笑容地走出幼稚园。 “阿姨,这个花送给你。”他递出一朵康乃馨。 夏品妮蹲下身,开心地接了过来,周子靖旋即在她脸上印下大大的吻。 回程的路上,周子靖几乎像只无尾熊似的抱着夏品妮,没多久,整个人就瘫睡在她怀抱里。 “先别送我,直接回你们家,子靖已经睡着了。”她对驾驶座上的周逸衡说。 从后照镜里瞟了熟睡的儿子一眼,“这小子……”真教他羡慕呀! 车子回到周家父子住的公寓地下停车场后,原本夏品妮打算自己搭捷运回家,却听见周逸衡说:“嘿,我没手开门了,上来帮我,顺便坐坐吧!” 她没有回答,但是伸手接过了他的钥匙。 周逸衡抱着儿子,夏品妮则是帮他拎着随身的物品,尾随他走进电梯上楼去。 开门进屋将孩子安置妥当后,他走出房间,“喝咖啡吗?不过是速溶包。” “好。” “你坐一下吧!”周逸衡转身张罗。 “子靖念的幼稚园离你们住的地方其实有点距离,而且跟你上班的方向也不同,你没有找过附近的吗?”她疑惑问。 “有,其实前面的小学就有附设公幼,我原本想让他念那里的,但是错过报名时间,只好先送他去念私幼。不过,我希望过阵子让他进公幼,距离近,让他可以多赖一下床。” “前面的小学呀……啊!欣恩是在那里当老师。” “谁?” “我朋友,之前在麻辣锅店遇过的。你等一下,我帮你问问公幼的招生情况好了。” 夏品妮热心地打电话给宋欣恩,询问了公幼的入学规定。 “你记一下,要拿户口名簿或户籍誊本去登记入学申请,到时候如果额满,会采抽签制。上星期已经开始开放登记,你赶快找个时间去一趟,别再错过了。” “好,谢谢你。” “要谢的话就以后少丢点工作给我喽!”她顽皮地说。 “你想得美。”不客气地当面嗟她。 “魔鬼果然是魔鬼。”她对周逸衡大扮鬼脸。 见时间差不多了,夏品妮打算回家。 “我送你。” “不用麻烦,你留下来看着子靖吧。这位爸爸,不可以把小朋友一个人留在家里喔,这是违法的。” “品妮,今天真的很谢谢你。”周逸衡诚恳地说。 “这么感激的话,改天我要是需要你帮忙,你可不能推辞。” “能力范围之内绝对义不容辞。” “嘿,你这话有问题,表示能力范围之外就不帮喽?周总监,你还真狡猾!” 斜睨他一眼。 “路上小心。”他笑而不答,只再次叮咛。 夏品妮挥挥手,踩着轻快的脚步搭着电梯离开。 她离开后好一阵子,周逸衡隐约还可以闻得到她留下的发香。 淡淡的,就像是冲开的热茶,在空气里蒸腾散漫着芳沁的微香。 还真不想放她走…… 对于自己脑中突如其来的想法,周逸衡忍不住勾起一抹自嘲的笑。 日子还是一贯的忙碌。 早上,业务部有几张重要合约要签,最近董事长决定,让他不只是台湾地区的业务总监,而是整个亚洲地区的业务总监,所以,要做的事情更多了,每天醒来都是上紧发条拼命往前跑。 开完内部会议,周逸衡接着赶到卫生署开会,才短短一个早上,工作已经堆满了他的桌子,可神奇的是,即使被这样紧凑的行程挤压,他仍能在时间内把事情通通搞定。 就连她这个菜鸟,在他的密集调教下,工作效率也越来越高,以前要花上大半天才能挤出来的东西,现在一次可以搞定好几份,只能说,人的潜力真是无穷! 取过印表机上的文件,夏品妮确认内容数字无误后,拿出订书机完成装订,转身要送进办公室。 “夏特助,今天午餐我一起买回来,想吃什么?”邱秘书问。 她看看时间,哇,好快,又是中午了。“喔,好啊,麻烦你了,我跟你吃一样的吧!对了,总监呢,他应该快回来了吧?顺便也帮他带一份好了。” “没问题。” 夏品妮走向周逸衡的办公桌,放下手中文件,看见他桌边摆着运动会那天拍的照片,忍不住露出会心的微笑,正要顺手拿走几份已经处理完毕的公文,却不小心碰到一旁的纸袋,里头掉出了一份户口名簿跟几张照片。 夏品妮想起,他应该是要去帮子靖登记公幼的入学名额! 弯身拾起的同时,忍不住好奇看了那几张照片…… 一看就知道是一家三口,年轻的夫妻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孩子,脸上洋溢着喜获爱儿的幸福表情。乍看之下,男主人跟周逸衡有几分神似,但夏品妮可以肯定照片中的人不是他,男人神态憨厚腼腆,不若周逸衡自信沉稳。 会是谁呢? 才刚这样想,一段写在相片背后的文字吸引了她的注意—— 小子靖五个月喽,和爸爸、妈妈摄于附近公园。拍摄者:逸衡叔叔。 逸衡叔叔? 难道说,子靖不是周逸衡的孩子? 几乎是不假思索,夏品妮翻开手中的户口名簿,里头的注载证实了她的猜测。 周子靖其实是周逸衡领养的孩子,而不是他的亲生儿子。 天啊,之前口口声声说要逮住他的把柄,可这消息未免也太夸张了点,吓得她一颗心都要从嘴里跳出来。 就在她惊讶不已的时候,夏品妮手中的户口名簿跟相片,被人一把抽走,周逸衡的声音也跟着响起—— “不管你知道了什么,都不准说出去,听到了没有?” 毫无起伏的声线里,有着藏不住的僵硬紧绷。他冷冷地望住她,表情异常严肃。 子靖确实不是他的小孩,而是他大哥的孩子。 原本幸福的一家三口,就在子靖快满一岁的时候,大哥、大嫂竟不幸死于一场车祸意外,当时人在保母家的周子靖虽然逃过一劫,却也就此失去了双亲。 周家原本就没什么亲戚,事发之后,他义无反顾地领养了小子靖,决定代替大哥、大嫂好好照顾这孩子。 为了不让小小年纪的子靖承受丧亲之痛,他对两人真正的关系始终只字不提,打算等子靖成年后,再告诉他这件事情。 没想到,今天却会因为他的疏忽而让事情意外曝光。 “子靖的爸妈跟你是什么关系?你们是亲叔侄?”夏品妮问。 “这你不用管,你只要记住我刚刚说的话就好了。”他双手往她肩膀一按,“这件事请你会守口如瓶吧?” 是,她是该守口如瓶,毕竟子靖还那么小,他已经没有妈咪了,若是知道他最爱的爸比不是他的亲生爸爸,肯定会很受伤,可换个角度想,正因为周子靖的身世是不能说的秘密,所以,这绝对是能跟周逸衡协商的最好武器。 她知道自己不该这么做,但拥有一个自己的孩子,是无法拥有婚姻、伴侣的她唯一的梦想,而如果孩子还是她和周逸衡的…… 她望着他,一抹坚定闪过黑眸。 “要我守口如瓶,可以,除非……” “除非什么?”他眸中的瞳孔不自觉地缩了缩。 她弯起一道优美的唇线,“把你的精子提供给我。” 宛若遭到雷击,周逸衡当场震撼得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空气里弥漫着一触即发的火药味。 尽管脑中那条名为理智的线已到达紧绷,周逸衡仍死命地克制住随时都有可能爆发的怒火震愕。 “你说什么?”他几乎咬断了自己的牙,才勉强挤出这四个字。 “我需要你的精子,好让我受孕。”她努力凝聚勇气迎视他,就怕在他犀利目光的注视下稍有恍神,勇气便会溃不成军。 周逸衡心想,这小姐的人生还真是充满了离经叛道,先是不久前邀他上汽车旅馆,好不容易安分了一阵子,现在居然说要他的精子? “夏品妮,你在耍我吗?”他怒声质问。 “我没有。我是真的想要一个孩子!”她的眼神再认真不过。 “想要孩子就好好去认识新对象,然后嫁个好老公,到时候你要生几个没人会管你!”她是不是脑袋的洞一直没补起来?怎么会连这么简单的逻辑概念都没有? “我只要孩子!” 她不需要认识新对象,更不需要结婚,她只需要一个符合她理想的男人来让她生下梦寐以求的孩子。 “等等,你该不会还喜欢我,所以想用这种方式跟我在一起?”一个未婚的女孩想跟一个男人生小孩,如果不是因为喜欢,他想不出有什么理由。 “我喜欢过你是事实,但我不是想要跟你在一起才要生孩子。我是想要孩子才找上你,因为你是目前最符合我理想的人选,你不用担心要对我负责什么,因为我不需要,真的。”她解释,忽视心中对他呼之欲出的某种感情,她努力维持语气平静。 明白了她的想法,他的浓眉紧紧蹙起,“你……想未婚生子?” 他不想要表现得像只失控的野兽,但她说出来的这些话,真的会让人抓狂。 “对。”她不假思索地答。 他简直无力,“夏大小姐,容我请问你,这年头单亲妈妈难道已经成为一种名牌吗?” 他以为她在追逐单亲妈妈的流行风潮? “我是真的想要一个孩子,一个属于我的孩子!”夏品妮坚定强调。 “你给我仔细听着,孩子不是宠物,不是你说想要就可以要,你想要享受豢养的感觉,宠物店里有很多可爱的小猫、小狗可以满足你,别在这里给我捣蛋!” 现有的生命已经很多,她不需要那么麻烦自己制造。 王八蛋周逸衡,居然说她是在捣蛋!这件事情可是她经过深思熟虑,想了又想,好不容易才做出的决定,他居然说她是在捣蛋。 “难道养育子靖对你来说跟养宠物一样吗?”她气不过,反唇相讥。 “他是我儿子。” “所以喽,我要的是孩子,不、是、宠、物。” “你知道养一个孩子有多不容易吗?你有能力吗?很多事情不是用金钱就可以弥补的。”看到他和子靖,难道她不懂得汲取教训吗? 老天爷给她的路本来就不容易,夏品妮早知道了,这并不会让她改变想法。 她笑眯眯地仰头望住他,并大胆地伸手抚摸他的脸庞,“总之,我的立场很清楚,这就是我答应守口如瓶的唯一条件。我给你时间考虑。一天,就一天,相信以周总监的聪明才智,一天应该是绰绰有余。” 踮起脚尖往他嘴角落下轻啄,脚跟一旋,踩着自信的猫步,款款离去。 恨恨地抹去她留在嘴角的余温,周逸衡烦躁地爬了爬头发,愤怒得想要杀人。 这该死的女人! 他不可能答应这种荒谬的提议,她疯了,但他可没有! 翌日,夏品妮给的期限已至。 她坐在他车上,右手托着脸颊,眼神含笑瞅着他,静候他说出他的决定。 “很抱歉,这个条件恕我无法接受,弄大女人的肚子不是我的专长。”周逸衡断然拒绝这种荒谬的提议。 夏品妮敛起笑,“难道你不怕我让子靖知道自己的身世?” “如果真是这样,我也无话可说,我只能尽力让他不要太难过,因为那是我的责任。”说着,他转而凝望她,“而且我相信,你不是那种狠心的人。” 少说那种吃定她的话! 她一点都不希望被他相信,她只要他跟她上床。 他的回答惹得夏品妮怒火中烧,却又不知道如何是好,只能愠恼地瞪着他。 他相信,只要他的拒绝够坚定,她便会知难而退,并且彻底打消这种疯狂的念头,所以他不随之起舞,不管她要未婚生子背后有何原因,他都不想看她后悔,哪怕她因此揭发子靖的身世,他都不该点头答应。 车厢里足足安静了好几分钟。 最后,她不甚在意地耸耸肩,“算了,夏氏集团那么多优秀的男性员工,我就不信除了你周逸衡,我会找不到另一个符合我理想的人选。”她心中其实有满满的失落。 无视于他眼里的惊愕,夏品妮下车离开。 不、不是真的。夏品妮这么说,应该只是为了证明她并不是非他不可,她不会真的这么做的…… 尽管他这样努力说服自己,却止不住蜂拥而至的不安聚集心口。 第八章 她是跟他玩真的! 自从那天遭到他严词拒绝后,夏品妮果真不再多看他一眼,立刻转移目标,四处招蜂引蝶。 为了一圆她的生子梦,她立足于业务部,放眼全夏氏,举凡是单身、身体健康、无不良嗜好的男同事,通通是她挑选的对象。 她本来就漂亮,只要稍稍妆扮一下,肯定就是明媚动人,更何况她还有一双迷死人不偿命的美腿,穿上俏丽的短裙,蹬上高跟鞋,是男人看了都会心动。 因邱秘书有未婚妻了,夏品妮非常善良地跳过他。 “夏特助,你怎么都不约我喝咖啡?” 邱秘书昨天下班时,看见她和业务部的男员工在公司附近的星巴克喝咖啡,而那已经不是邱秘书第一次撞见了。 “可以啊,不过等你恢复单身再说吧!我可不想让晓莉姐为你流眼泪。”她娇嗔道。 “把订婚戒指拿下来,我也是单身啊……” 周逸衡刚好路过,听到后当场狠狠瞪了邱秘书一眼。 傻瓜都听得出来,邱秘书是真的觉得非常惋惜,毕竟,能跟女神般的夏品妮有那么一点点的接触,哪怕只是站在便利商店门口喝矿泉水,那些毫无理智可言的雄性动物都会很开心! 本以为太多的约会会让她无心工作,正好给他机会教训她、约束她,没想到这妮子拼命起来,是连男人都会害怕的。 不仅交给她的每份工作都处理得无可挑剔,就算丢再多工作给她,她也能如期完成,并且在下班时间一到就开开心心地去赴她和某个男人的约会。 瞧,她每天都打扮得非常漂亮,就连此刻她站在他面前,周逸衡都觉得她美得像是在发光、发亮…… “你最近工作得非常卖力。”周逸衡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 “当然,不卖力一点,怎么腾得出时间约会?”她漾开甜得几乎能掐出蜜来的笑容,一副乐在其中的模样。 果然,当天中午,他就在附近的自助餐店,撞见她和一位法务部门的新进同仁共进午餐。 那件圆领针织衫优雅地展现出她胸前的曲线,法务部门的那个家伙嘴里吃着饭,眼睛还在吃冰淇林,而她还冲着大吃她豆腐的男人笑得花枝乱颤,周逸衡当场气得连午餐都忘了买就走出来了,然后像个白痴似的到便利商店买两颗御饭团吞。 灌了一大口水,把不怎么好吃的饭团送下肚,他忍不住问自己—— 周逸衡,你干么生气?你又不是她的谁,凭什么生气? 你们的师徒关系早就结束了,现在的她已经是个成年人了,不管她要认识多少男人,找多少男人贡献精子,那都是她的自由! 对,是她的自由、她的自由。 尽管他在脑中对自己说了一百次,可等他回到办公室,第一件事却是急call她回来。 “夏特助,最新那份亚洲市场调查报告你放到哪里去了?我现在急着要,麻烦你马上进公司帮我找出来。” 就是这么冠冕堂皇的理由,让夏品妮不得不提前结束她的午餐约会,赶在五分钟内回到总监办公室。 可当她只花了一秒钟就将那份他找不到的报告从他面前找出时,周逸衡顿时有种被看穿的尴尬。 “总监果然是日理万机,眼睛大得连面前的东西都找不到呢!”她嘲讽地丢下这句话后,转身走人。 周逸衡这下子不只尴尬,简直糗毙了!本来就乱成一团的心情,这下子更是乱得一塌糊涂。 回到家后,想要喘口气,远离所有跟夏品妮有关的事情,可他忘了,他家有个“妮妮阿姨”的重度崇拜者! “爸比,你可不可以帮我打电话给妮妮阿姨,我想跟她说晚安!” 这小子对他都没有这么礼数周到,对夏品妮倒是讲究。 “她最近很忙。”忙着约会……周逸衡不是滋味地想。 “人家只是想要跟她说声晚安,爸比,你帮我打给阿姨嘛!拜托拜托……”周子靖央求着。 私心作祟,他也想知道忙着约会的她是不是回到家了,于是帮儿子打电话给她。 该死的,她没接! 打了几次都转入语音信箱,接着直接呈现关机状态。 望见子靖的可爱小脸堆满了失望,他也很无力,可他又能怎样?她就是不接电话啊!想到她这么晚了可能还在跟某个男人卿卿我我,周逸衡就浑身不舒服,整晚翻来覆去不能成眠。 第二天到公司,他趁着她送文件进来的时候问她,“昨天晚上你去哪里了?我打电话给你,你没接。” “总监又找不到文件了?” 他被问得脸一赧,“是子靖想要找你。” “喔,我昨天跟朋友去夜店玩,可能是那里太吵了,没听到。如果没别的事,我先出去了。” 他想要叫她别再这样了,他想跟她说,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可是窝囊的他连个屁也没挤出来。 周逸衡闷透了,好像有什么东西压在他胸口,教他喘不过气的同时,也让他烦躁透顶,完全失去了平日该有的沉稳。 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是午休时间她和邱秘书在楼梯间的谈话—— “我听说采购部的小威找你出去?” “哈,邱秘书消息还真灵通。小威哥的朋友在酒吧工作,他找我下班后去喝点东西,放松一下。”夏品妮说。 “离那家伙远一点。”邱秘书警告。 “为什么这么说?” “小威那家伙平时就油嘴滑舌,你别被他骗了。” “小威哥只是说话夸张了点,人还不错啊,我之前当总机接待小姐时,他还常常帮我呢!”夏品妮还很天真地解释。 “妹子,我只能说,你还太单纯,他花心的程度远超乎你的想象,听我的劝,离他远一点,今天晚上也不要单独赴约。”邱秘书苦口婆心地劝着,那小威的私生活很乱,简直可以说是声名狼藉。 “你对小威哥误解很深喔,其实,他就是爱在嘴巴上吃女同事豆腐,不是坏人。” “跟一个花心男人往来,注定你以后有流不完的眼泪,我不希望你到时候拿真心换绝情。” “邱秘书,谢谢你的劝告,可我不是小孩子了,我相信我自己的选择,休息时间快结束了,我先进去了。” 夏品妮就像是个一意孤行的傻子,根本完全听不进别人的话。 “……唉,怎么就是点不醒呢?”邱秘书很无奈。 不知道是不是期待着晚上的活动,整个下午她都工作得很起劲,还笑容满面,可越是看她这样,周逸衡就愤怒得快要爆发。 跟一个花心的男人约会就让她这么开心期待吗? 不行,无论如何绝对不能让她去! 他想了一大堆工作,准备下班前丢给她用来绊住她的脚步,却没想到反而是他自己为了泰国新厂的评估,被绊在高总的办公室里。等他赶回业务部,夏品妮早就已经不知去向了。 “该死!”看见她的座位空荡荡的,周逸衡气得飙出咒骂。 一旁的邱秘书被周逸衡的模样吓到了。 “打电话给她,问她现在在哪里。” 如果他打的,她肯定不会接,他只能透过邱秘书找到她。 他绝对不允许有人把歪脑筋动到她头上! 邱秘书很快就联络上她,捏造了一个工作上的问题后,顺口问起她人在哪里。 一旁等待消息的周逸衡就像是困在牢笼里的狮子,不断涌上的烦躁让他控制不了自己地在一旁来回踱步…… “她在捷运站,正准备去那家叫moht的夜店。八点以前那里有供餐。” 邱秘书很机灵,赶紧上网搜寻了店家的地址,周逸衡瞄了一眼,抓起车钥匙,头也不回地离开办公室。 邱秘书望着空荡荡的办公室,忍不住纳闷嘀咕,“……总监跟夏特助?怪了,什么时候开始的?我怎么没注意到?” 拜拥塞的交通之赐,等周逸衡飞车赶到moht,已经是半个小时后的事情了。他将车子往路旁的停车格一停,旋即顶着阴郁的脸色,大步走进酒吧。 “先生,请问有订位吗?” “找人。” 他一眼就看见座位上的夏品妮。 少了死板的外套遮掩,她穿着一件平口小洋装,在采购部的花心大萝卜小威面前大露香肩不说,还放任他将手搭上她的肩膀。 周逸衡良好的修养在这一瞬间彻底瓦解,他快步上前,一把将夏品妮拉起。 “跟我走。” “你没看到我正在约会吗?”虽然她对小威并不是那么满意,是抱着没鱼虾也好的心态来,也还有些犹豫,可是周逸衡来干么?既然拒绝她了,干么还来碍事! “跟、我、走,不要让我说第三次。”眼中的怒火已经开始烧了起来。 “总监?真巧,居然在这里碰到你,要不要……” 厉眸扫去一抹无声的警告,直接让那个碍事的家伙闭嘴。 “周逸衡,你到底想怎样?” “两个选择,是自己乖乖跟我走,还是我请令尊过来接你?”不惜撂下威胁。 “你——” 他真的做得出来,这男人为了逼她就范,什么都做得出来。夏品妮没辙,只得愤恨地瞪他一眼,心不甘情不愿地跟他走。 来到他停靠在路边的车子,他打开车门推她上车,回到驾驶座后,他发动引擎,下一秒,车子化身为一道箭矢,向夏品妮居住的公寓疾驶而去。 一路上,两个人都绷着张臭脸不吭声,直到进了夏品妮的公寓,双方隐忍的情绪顿时爆发—— “你这是什么意思?”她忍无可忍地质问他。 “你不应该跟他约会,你看不出来吗?他想要占你便宜。” “我就是希望他占我便宜,而且就在今天。”今天可是她怀孕的大好时机。 “你疯了吗?他根本不是什么好东西!” “那又怎样?他想要我的身体,我想要他的精子,很公平啊。管他是不是好东西,我又不是要嫁给他!再说,真要论起来,谁占谁便宜还不知道呢!”夏品妮不以为然地说。 听到她这样说,周逸衡气得暴跳如雷。 “你清醒一点好不好?为了一个孩子,如此不择手段,这样值得吗?”他额侧青筋浮现,下颚肌肉绷得死紧。 “你才莫名其妙,这是我的选择、我的决定,你不能认同,我无所谓,可你凭什么在这里指手画脚!你能挡我这一次,并不代表也能挡我下一次,你若看不惯,那就请你闪远一点!”她更火大地怒吼。 周逸衡一听,浑身都笼罩在一股黑暗的情绪之中,“闭嘴。” “我偏不。”挑衅。 “我叫你闭嘴!” “我偏不!” 没让她说完,周逸衡忍无可忍地一把捧住她的脸,用自己的唇堵住这张令人生气的小嘴,拒绝再听到那些令人生气的字眼。 他像是一只挣脱束缚的兽,狠狠地蹂躏着她软嫩的唇,贪婪地从她嘴里汲取她甜美的气息,像是要将她吃进肚腹里般的不顾一切。 可恶的夏品妮,居然把事情说得那么无所谓! 她知不知道,她快要把他搞疯了!每天看着她周旋在不同男人身边,他忌妒得快要死掉,他根本无法接受别的男人碰她一根手指头。 与其像这样继续看着她和其他男人约会,任由别的男人搞大她的肚子,他宁可自己下手! 她想要怀孕是不?她想要孩子是不? 好,他给!他给总可以了吧? 在被吻得昏沉之际,夏品妮忽觉天旋地转,她被他整个打横抱起。 “你的房间?”嗓音沙哑而低沉。 她喘息着无法言语,可周逸衡从她的眼神里找到方向,迈着坚定的步伐,毫不迟疑地走向这屋里唯一的大床。 几乎是迫不及待,他修长的手指挑起她的下颚,不由分说的便又细细密密地吻着她,又吮又啃,她一张小嘴被吃了又吃,他还不满足,极其霸道地采舌入口,并且毫不客气的在那小嘴里,翻搅得天翻地覆。 看着她细眉微蹙,满脸酡红,周逸衡整个人兴奋得就像是锅炉上的滚水,那么的烧、那么的烫! 他开始动手剥除障碍,甚至心急的蛮横撕扯,转瞬间便让她一丝不挂。 她美丽的躯体映入他眼帘,赤裸得宛如新生…… 震慑于眼前的美景,他目不转睛地凝视着,目光一路从她纤细的颈项蜿蜒而下,性感的锁骨、饱满的胸峰,可爱的肚脐…… 被那双炽热神秘的黑眸如此瞅着,夏品妮心跳快得不像话,想要遮掩自己,但只靠两只手作用实在有限。 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又摸又揉,像是要确认眼前的美景是否真实般,每一寸都不放过。 柔软滑嫩的触感,销魂而美好,他是那么地爱不释手,爱到忍不住以唇品尝、以吻膜拜,吻遍她身体的同时,也将她浑身摸揉个彻底。 瞧,她双眼迷离,神情娇媚,吞吐着气息的小嘴,诱人得不得了。 想到她居然打算让别的男人这样碰她,看尽她的美丽,一股火烧般的焦灼烦躁伴随着恼怒,突然充斥他的胸口。 想都别想,他绝对不允许别的男人看见这样的她,哪怕只是一根手指头,谁也别想碰! 霸道地封住她小嘴的同时,一股想要进入的念头强烈袭来,他想要进入,想要将那个激昂的自己,深深地埋入她美丽的身体里。 为了让她可以接纳自己,他吻得更欢、抚得更野…… 在解开自身的束缚后,他健美的身体包围着她,一股强悍的力量尝试地推挤向她脆弱的腿间—— 猛然传来的异样疼痛,令她震愕地瞠大美眸,浑身僵硬不已,欲张口惊呼之际,他的唇封住了声音的逸出。 她整个人都在颤抖着,小手紧紧攀住身前的他,闷哼抽气。 他放开她的嘴,转而亲吻她敏感的脉动,并不时在她耳边呢喃诱哄,“放轻松,让我进去……” 她感觉他稍稍退去后,又一寸一寸地挤进,直到完全被接纳。 那一瞬间,周逸衡觉得整个身体都在发烫,几乎是迫不及待的,他在她身体里展开了无法形容的亲密进出。 夏品妮的感官深陷在一种无法言喻的感受里,缠绵的亲吻、交缠的肢体,伴随着压抑的喘息声,正一点一滴地吞噬她的意识。 周逸衡的动作一开始是不疾不徐的,但发现根本不能满足,便渐渐加重了力道。 看着她的小手无力地握紧又松开,眉心随着自己的进出反复蹙紧又舒缓,一股难以言喻的快感袭身,敦促了他的行动,加剧他为所欲为的念头,将敏感的她逗弄得更为彻底,几乎招架不住这样的攻势。 他们反复的亲昵磨蹭,不断在彼此身体里推挤着情欲…… 她被他撞击着,不管是身体还是灵魂,都沉醉在他所带来的震撼。 男人与女人,看似截然不同的两个物种,却在这种时候亲密得难以言喻。 她快承受不住了,迷乱地喊着他的名字,“逸衡、逸衡……逸衡……” 眼前的她,不再只是那个纯情告白的高中女生,而是一个令人心醉的女人,他因为她的各种风情而意乱情迷。 当情欲累积到一个极限后,像是烟花蓦然在眼前绽开,他在她的身体里,毫不保留地献出了自己,给了她要的…… 有好长一段时间,他们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感受这高潮褪去时所留下的爱的余韵。 他搂着她,轻抚着她的背脊,“现在你高兴了吧?”她逼得他不得不乖乖交出他的精子。 “高兴!”一切都发生得这么美妙,她如愿在危险期和最符合她理想的男人上床,得到了他的精子,眼看生子大计就要成功,她当然高兴。 听她答得这么爽快,周逸衡还真有点想掐死她,她说他是魔鬼,真要说起来,她才是魔鬼,一个令人失控暴走的女魔鬼。 “为什么改变主意?” 他不答,只静静看着她漂亮的脸蛋,温柔拨开她脸上汗湿的发。 直到现在,他还是不能理解她为什么想要未婚生子,可要他眼睁睁地看着她胡来,他办不到,因为他会忌妒、他会发狂,他无法忍受别的男人碰她! “到底是为什么?”她追问,莫名期待他的答案。 “因为知道你肯定找不到比我更好的优良基因。” 切!这个臭屁鬼。她没好气地捶打他。 周逸衡一把抓住她的手,定定地看着她。 他深沉的黑眸盯得她发毛,忍不住扭了扭双手,“放、放开啦。” “……你还可以吗?” “啥?” 没等她意会过来,他已经低下头,密实地衔吻住她,相信等他将刚刚发生过的缠绵重新来过一回,她就会明白如何回答他的问题了。 第九章 走出洗手间,夏品妮满脸失望。 她的那个来了,她没有怀孕。 怎么会这样?她明明很有把握的,经过她的计算,那天和周逸衡上床的时机应该是好得不能再好了,而且他们还不只做了一次,事后他离去,她还参考坊间说法,把双脚高举了一整个晚上,可为什么她没有怀孕? 满心的期待化成泡影,夏品妮万分沮丧,几乎都快哭了,整个下午根本没心情工作,两只眼睛像是随时都要飙出泪来。 她忍,拼命地忍…… 可心里仍是不断地埋怨老天为什么要这样对她,为什么连个孩子都不给她? 天生带煞的克夫命格,好,她认了,反正就是不能爱嘛! 可当她都已经决定放弃爱人的权利,只想要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为什么还不肯让她如愿呢? 明明有那么多人一次就中奖,人家都还不见得乖乖算什么生理周期,可她计划了半天,结果咧?想想还真是心酸。 周逸衡不是没有发现她脸色怪怪的,但他想不透,明明早上看到她时她还眉开眼笑的,怎么不久就陷入阴霾?偏偏他又得去参加什么医材法规研讨会,苦无机会好好问她,直到下班前她送了一份文件过来,他总算能问问她。 “你怎么了?” “没有。”她闷闷地应。 没有才怪!没有的话,她是声音会有气无力,她的眼神会怅然若失,她的表情会泫然欲泣? 当他是三岁小孩好骗吗? “你到底是怎么了?” “我就说没有了啊!”她忍不住低嚷。 周逸衡眉心打死结,“没有你会连该送什么文件都搞错?”他把她刚刚送来的文件,一把扔到她脚边。 她呐呐地捡起文件,看了一眼,挫败地闭了闭眼睛,她真的搞错了,把该发还给同事的文件,又送回来给他,难怪他要生气。 周逸衡起身绕过桌子走了过来,“你到底是怎么了?” 她嘴一瘪,两只眼睛便冒满了泪花。 周逸衡轻叹一声,将她搂进怀里,心里无声地低语,别哭,哭了他就没辙了! 她果然轻轻低泣,身子一颤一颤的,他只好松开她,将她安置在沙发上,自己则是蹲跪在她面前。 “告诉我,到底是怎么了?” “我……我大姨妈来了。” “既然不舒服,你可以请假回家休息。”他以为她是生理痛。 摇摇头,“我没有怀孕……”她整张脸都皱成一团了,“我明明已经算了生理周期,那天是最适合受孕的日子。” 等等,所以她不是因为生理痛不舒服,而是因为没能成功受孕而难过? 可不对啊,距离他跟她上床的日子不过才过了四天,她今天大姨妈就来了?如果不是她算错日子,就是她的大姨妈不准时,以至于怀孕失败。 “你大姨妈准时吗?”周逸衡问。 “……一直都很准时。” 虽然是已发生的事件,但是听他说起,夏品妮仍不免有些害臊,“所以?” 周逸衡捏捏她的双颊,没好气地说:“所以,夏品妮小姐,你该不会从头到尾就算错排卵期了吧?” “啥——”夏品妮瞠大美眸。 怎、怎么可能,她怎么会算错排卵期,不是大姨妈来的前四天吗?高中护理课是这样教的啊! “我问你,你是怎么计算排卵期的?” “……就大姨妈来的前四天呀。”她困惑地望着他。 四天。 周逸衡当场有种快要厥过去的感觉。 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糊涂的女人,居然连排卵期算法都搞不清楚,明明就是十四天,她硬是比人家少了十天。 “不是吗?”她百思不解地问。 “当然不是!”周逸衡大叫。 “不然怎么算?” 很好,非常的好,以前是教她念书考大学,之后教她工作要领让她像个继承人,现在不会连这种女孩子家的私密事情,都要他这个大男人来教吧? 周逸衡无力地看向她,起身拿来智慧手机,上网搜寻了排卵期的计算方式,接着凑到她面前—— “麻烦看清楚一点,大姨妈来的前十四天才是排卵日,不是四天。以周期二十八天来算,你这次大姨妈来的日子是一号,那么下一次排卵日是十四日,若是加上误差日期,约莫是十三日至十五日,共三天。” 夏品妮脸上三条黑线,糗了,她算错日子了,结果非但不能怀孕,还白白浪费了他的优良基因,而揭发她蠢事的,居然还是他这个大男人。 夏品妮,你真是个天杀的大白痴! 她懊恼不已,双手捶打着脑袋。 片刻,她抬头偷偷觑他一眼,“……你好厉害,连这个都懂。” “这是、常、识!”周逸衡真想掐死她。 “好好好,是我没常识,那……现在怎么办?”她无辜地望着他。 “什么怎么办?”他神情没好气。 “就……这次失败了,那,下次……你可不可以再跟我……”吞吞吐吐。 “不行。” “为什么?” “因为那几天我人在泰国视察业务。”他下个礼拜要去泰国,预计要在那边待上几天,她的生子大计恕他无法共襄盛举。 “我跟你去。” “要也是邱秘书跟我去。”白痴才带着一个脑袋有洞的特助去。 “我不管,我要跟你去。” “小姐,我是去工作,不是去度假。”而且也不需要把一个单纯的视察搞成铁人竞赛,在工作与制造新生命之间忙得分 身乏术。 她拉着他,不住地往他怀里钻,“不管、不管、不管……” 她不管,那他也不管了…… 自从那天之后,他每天都在想念她漂亮的小嘴、想念她柔软的身体,想念着在她身体恣意进出的销魂…… 其实,让两个人的关系变得这么复杂,这样不上不下的,不是他的原意,可她偏偏要来招惹他,既然如此,他也不管了。 捏着她的下颚,狠狠吻着令他疯狂思念的小嘴,挑弄着她。 如果一开始有些讶异,但现在也已经被渴望抹去,她热情回应他的吻,捧着他刚俊的脸,享受他的每次吸吮。 身体里的那头野兽被她的甜美唤醒了,他大胆解开她胸前的扣子,放肆揉着她的胸房,不住地在雪白的胸前,落下他炽热的吻。 耳边响起她压抑的轻吟,是那么的动人悦耳,他埋在她胸口,大掌滑入她裙摆—— 她、她那个来了,不能—— “等等,今天不行!”她慌慌张张地推开他,白净的脸染满了晕红。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浑身紧绷得厉害,浓暗的黑眸里藏着没能纾解的欲 望。 许久,直到欲 望冷静下来,他伸手帮她扣上衣服,抹去她被吻花的唇彩,最后紧紧地抱住她。 他们现在的关系好混乱,没有正式交往,却已经做过男人与女人之间最亲密的事情。 但,好乱又怎样,还有什么比渴望的时候张手就能拥抱她,更令人满足? “子靖,要好好听陈奶奶的话喔!” “爸比,人家也想去……” “爸比是去工作,不是去玩,过几天就回来了。你要给雪莉的礼物,爸比无论如何都一定帮你送到。” “爸比,你要记得跟雪莉说喔,说我想她,叫她来台湾玩。” “好,一定。那爸比走喽,再见。” “爸比再见。” “陈太太,这几天就麻烦你了。” “周先生,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孩子,你放心去工作。” 坐上驾驶座,他朝窗外的儿子挥挥手。 周子靖小手摇得很卖力,尽管有些难过,但仍强忍着。 周逸衡转动方向盘,将车缓缓驶出社区巷弄,当儿子的身影已化成黑点,他重踩油门加速离开台北,直接朝桃园机场方向驶去。 经过了几个小时的飞行,他于中午时分回到了这个燠热的都市——曼谷。 机场大厅里,分公司的人已经等候多时,周逸衡搭上安排的座车,直奔分公司,准备展开他这一次的业务视察。 除了得参加那些像永远开不完的会议,还要到夏氏集团投资设立的生产工厂视察,了解目前的线上状况,并且进行新厂的设立评估。 这里有高达八成的市场空间获利可观,但是否要追加成立新厂,仍得经过各方面的评估考核再交由总公司决定。 第一天的晚上,因为要准备隔天的会议资料,他早早就回饭店。第二、三天则是和当地几个医材专家吃饭应酬,直到第四天,他才有机会去送礼物。 曼谷的交通比起台北还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下班时间塞得不像话,幸好简单吃过东西后,他还是依照预定的时间来到雪莉家,亲手把子靖精心准备的礼物交到雪莉手中。 “uncle,你可不可以帮我把这个交给子靖?” 芭比娃娃,呃……对于一个热爱机器人的小男生,芭比娃娃恐怕会被他唾弃吧。 “这就是我,以后子靖看到娃娃,就像是看到我。”小雪莉认真地说。 哇,小小年纪就这样浪漫,长大肯定不得了。 “好,uncle替子靖谢谢你。”他摸摸小女孩的头。 和雪莉的爸妈寒暄了一会儿,他才带着信物芭比娃娃起身离开。 坐在返回饭店的计程车上,趁时间尚早,他打了电话回台湾给子靖,向他转述稍早在雪莉家的情况,也问问他好不好。 “爸比,昨天妮妮阿姨带我去吃饭喔!”周子靖开心地说。 没想到她还去帮他看看儿子,待会打个电话给她好了。“是吗,那你有乖乖听阿姨的话吗?” “有啊,妮妮阿姨说我很棒,所以她要帮我去把爸比带回来。” 周逸衡心里一惊,忍不住思索起这句话的涵义。 “爸比,你要早点回来喔,我会想你的。” “嗯,爸比知道,好了,该上床睡觉了,跟爸爸说晚安。” “爸比晚安。” 挂了电话,他转而拨给夏品妮,却是没有开机。 没有如愿听到她的声音,心里有些闷,他甩甩头,算了,反正过两天就回去了,到时候再亲自跟她说声谢谢,感谢她还带子靖去吃饭。 车子在饭店门口停下,付了车资,周逸衡走进饭店,来到柜台拿门卡。 “先生,柜台有您的message。” 会是公司的员工找他吗?不大可能,若有公事应该会打他手机,应该不会在饭店柜台留讯息,那会是谁呢? 周逸衡接过一看,发现上头留着另一家饭店名称跟房号。 “东方文华酒店……会是谁呢?”周逸衡纳闷地想。忽地,脑中闪过一个人,“难道是她?” 他转身走出饭店,重新拦了辆计程车,飞快前往东方文华酒店,来到纸条上写的房间门口。 他按了两下门铃。须臾,紧闭的门扉缓缓开启,夏品妮就站在门后。 她笑盈盈地拉他进来,关上门。 刚沐浴过的她,穿着饭店提供的浴袍,松松垮垮地在腰际打了个结,长发慵懒地挽在脑后,整个人散发着香气,白皙的皮肤更因沐浴的余温而染着瑰红,看起来非常可口。 周逸衡没好气地瞅着身前的这个小女人。“你怎么来了?” “你不带我来,可没说不许我自己请假来。”说完,她脚跟一旋,更往里走。 她倒是懂得钻漏洞,他无奈问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你明明知道。”娇嗔。 “我跟你说过,我是来出——”差。 她猛然转身,将他的未竟之语一口吞下肚去,生涩而笨拙地啃着他的嘴唇,然后顽皮退开。 他有点被她惹怒,因为不满足。 “想要勾引男人,练练你的吻技再来。” 她笑得灿烂得意的很,挑眉道:“那你教我呀,周、老、师!” 话落,她扯开腰上的结,身子轻轻一抖,原本就松松垮垮的浴袍顿时落在她脚边,圈成一堆无意义的布。 他瞅着她无暇的身子,感觉自己身体里的欲 望被唤醒,浑身燥热了起来,然后,眼前这个小魔女伸出双手,捧住他的脸庞,温柔地献上她自己的唇,还有她毫无保留的美丽身躯。 咚!原本拿在手中的公文包,掉落地上,下一秒,他已经抓住她,狠狠吻住。 一切都来得那么迅速,她帮着他解开身上碍事的衣服,让他跟她一样赤裸。 两具赤裸的身体一前一后地躺上了套房里的大床。 “等一下,有件事情我们得先说清楚。”他沙哑地说。 “……什么事?”她一脸无辜地看着他。唉,都什么时候了,还有话说呀,该不会是要训话吧? “我帮你达成你梦寐以求的愿望,那我呢,你怎么回报我?” “那你有什么愿望吗?如果有我当然也帮你。”礼尚往来,很公平。 “好,不过现在我还没想到是什么,但你要记得,你欠我一个愿望。” “嗯。” 他们啄了彼此一口,当作是约定成立,两人旋即交叠纠缠了起来。 他是那样迫不及待地想要感受她 的 柔 软,她亦是那样迫不及待地渴望他的进入,一时间,急切的喘息声在房间里流淌着,伴随着痛苦与快乐交杂的呻 吟,浓烈的情欲袭卷两人。 大床上的身躯,时而分开,时而融为一体,这个夜晚,周逸衡用尽各种可以想到的邪恶方式,占尽她姣好身体的每一寸,让她只为他一个绽放美丽,让她只为他一个人呻 吟哭泣。 直到晨曦从河岸那端亮起,这两人终至精疲力竭。 他瘫躺在大床上,半睡半醒地微眯着眼睛,她则伏在他胸口,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他的身体。 “天亮喽,有人该去工作喽。”她的声音慵懒而顽皮。 “你真是来打击我的。”他沙哑地说。 “需要我打电话给分公司的人说,业务总监在床上起不来,今天行程全部取消吗?”说完,撑起身子,咬了他鼻子一口。 黑眸陡然瞪大—— “你可以再欠揍一点!”什么地方不咬咬鼻子,要是咬伤了能看吗? “呵呵呵呵……”她开心得不得了。 推开身上的她,周逸衡起身下床,拾起地上的衣物,迳自走向一旁的浴室准备梳洗。 噙着笑,床上的夏品妮撑着腮帮子,静静凝视着他的背影。 从他的宽肩、厚背到窄臀,看着完美的倒三角身形优雅走动的姿态,脑中想起他昨晚的狂野,忍不住脸红心跳。 在被他紧紧抱住,强悍占有的瞬间,她感觉自己像是真的被他热烈地爱着,整颗心仿佛快要融化! 正因为感觉那么热烈,以至于现在少了他,大床突然冷了起来…… 夏品妮缩进被窝里,想把自己弄得温暖。 周逸衡沐浴出来,就看见某人拼命地往被窝里钻,像是被恶寒侵袭那般。 “你有这么冷吗?”他明明记得她是非常怕热的。 她从被窝钻出来,露出了一张红扑扑的无辜小脸。 “不会是因为少了我而觉得寂寞、觉得冷吧?”他调侃笑道。 “鬼扯!”抓起一颗枕头丢他。 “什么时候回去?” “嘿,你说,晚上我们去看人妖秀好,还是去看浴衣皇后秀?”完全答非所问。 “懒得理你。” 这女人真是生来折磨他的,也不想想他现在还要去工作,哪有体力再去玩乐? 她倒好,就算欢好了整晚,待会也可以呼呼大睡,晚上一样又生龙活虎,他和她呀,真是命格有差。 “我得先回饭店换套衣服,待会还要去开会。” 不知怎么,就是不想让他走,可诡异的是,她的身体反应居然比她的脑袋还快,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从被窝里伸出来,一把拉住他的手。 他低头笑了,“怎么,舍不得我走?” “你还没回答我晚上要去看什么表演好。”她故意转移话题,想让他多留一点时间。 “要看男人,我看我自己就好。”对他来说,人妖是男的。 “最好你有人妖一半美。”冷哼。 “哈哈……”他笑着,捏捏她的俏鼻。“我要走了。” 她佯装没听到,抓着他的手把玩。 “乖,别闹了。”他揉了揉她的头发。 “吻我。” 他低头衔住她的小嘴,给了她一记温柔而缠绵的吻,并抢在一切还没演变成一发不可收拾的热情之前,理智地放开她。 “我看我最好快逃。”不然他会离不开这张床。 “快滚啦你——”她嬉笑推他。 他走后,夏品妮仰躺在床上,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孤单。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明明很独立呀,为什么会对他做出这种耍赖不让走的幼稚举动,像个小女人,依赖地痴缠着自己心爱的男人。 心爱的男人。 美目瞠瞪,下一秒,仿佛又看见血淋淋的死亡在她面前…… 她无法呼吸,浓重的自责与内疚像一只无形的手,紧掐住她的脖子。 不,周逸衡才不是她心爱的男人,他才不是! 选择周逸衡,只是因为他的基因够完美,绝对不是因为她爱他,绝不是! 恶寒袭身,胃部一阵紧缩…… 她翻身下床,直接奔进浴室里,跪在马桶前狂呕。 第十章 她没有先走,夏品妮一直待到他工作结束那天,两个人才一起回台湾。 虽然只有短短三天,可那肯定是最疯狂的三天! 白天,他继续他的出差行程;晚上,他领着她走访他所生活过的泰国。 他带她去吃最地道的泰国菜,带她去逛最泰国的商店,就连他以前常逛的超级市场,他也带她去逛了一圈,然后买了一包泰国饼干边走边吃。 回到饭店,那些耳鬓厮磨的缠绵火热,总是让两人情不自禁地一再沉溺其中,疯狂投入取悦彼此,直到精疲力竭。 至于她戏谵地要他带她去见识的人妖秀、情色酒吧、浴衣皇后秀,他一次也没理她。 “我们两人的夜晚还不够精彩吗?”他是这样说的。 她娇嗔不依地赏了他一拳! 最后一天的清晨,她醒得早,看着身旁的他像个大男孩般的睡着,不知怎地,眼泪就涌了上来。 多喜欢呀,多喜欢跟他一起发生的点点滴滴! 可以手挽着手一起走路、可以靠在一起共吃一碗泰式米粉汤、可以毫不保留地去碰触对方探索身体的神秘快乐、可以在他的温度包围下睡去,可以在他的怀里醒来……就像是一对深爱彼此的恋人。 但他们不是,爱,明明对别人来说是像呼吸一样简单的事情,却是她这辈子不能拥有的,只能像个小偷似的,从和他相处的日子里偷点幸福温存。 因为,她不能爱,被她爱上了,这个男人就必死无疑! 从没有像现在如此讨厌自己,怎么会连爱都不能呢? 不、不能太贪心,这几天已经够幸福了,也许,已经有一个可爱的小生命住在她身体里了,做人要知足,真的要知足。 抹抹泪,摸摸他俊朗的脸庞,她起身下床梳洗。 浴室里的花洒,哗啦哗啦地冲着她的身体,周逸衡走到浴室看到的就是这样美丽的景致,斜倚着身子凝视了半晌,最后,他决定加入。 突然有只大手环住了她的腰,令原本闭起眼睛迎向水流的夏品妮震了一下,回过头,就看见周逸衡噙着好看的笑容,冲着她笑。 “不能等一下吗?我快洗好了。” “一起洗吧!省时间。” 哪有节省时间,这男人也不知道是吃她吃上瘾了还是怎样,又狠狠将她吃个彻底,才肯罢手洗澡,结果差点赶不上一早的会议。 看着他手忙脚乱地穿衣,忙着扣扣子,还得挂记着领带没打,长裤套到一半,皮带不知道丢到哪里去……袜子呢?唉,又是一阵好找…… 他此刻狼狈慌张的模样,跟她印象中那个总是将自己打点得无懈可击、时时刻刻都从容整洁的周逸衡,简直是天壤之别,夏品妮不由得一阵好笑。 听见她的笑声,他杀气腾腾地扫来目光,“少在那边幸灾乐祸,快点过来帮忙!” 她放下手上的咖啡,起身走向他,顺手捡起他的皮带递到他手里,接手扣他衬衫的扣子,趁着他束皮带的时候,她帮忙抓起他脖子上的领带,慢条斯理地帮他打了一个漂亮硬挺的结。 “好了!”她抬起头,不经意撞进他深不可测的黑眸,隽朗的脸庞平静得教人瞧不出他内心所想,“怎么了?” “你这样好像我老婆。” 她脸色一变,不由得轻叱,“胡说八道什么!” 他不由分说地亲了她一下,旋即抓起西装外套跟公文包,“中午退房之后在大厅等我,一起去机场。” 砰!套房的门被他撞出巨响。 她看着门,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冒了出来。 她永远都会记得这一幕,记得他慌慌张张像个孩子、记得他说她像他的老婆、记得他匆忙之中给她的亲吻。 老婆…… 她这辈子都不可能成为谁的老婆了! 因为不能。 许久,她抹抹眼泪,打起精神,不哭。 慢慢地打包行李,朝窗外多看了好几眼这几天没能好好欣赏的湄公河,在接近中午退房后,坐在大厅里等着他回来接她一块儿去机场。 当班机飞上云霄,他突然问:“你还记得你欠我一个愿望吧?” “嗯,怎么,想到你的愿望了吗?” “还没,只是确认你有没有忘了约定,我回台湾后,会努力想的。” 瞥了他一眼,“我怎么有一种大不妙的预感?” 他莞尔,伸伸懒腰,“困死了,这几天真是累死我了……”闭上眼睛前,还不忘意有所指地瞟了她一眼。 夏品妮佯装没看见,拿起机上的免税商品目录,仔细阅读起来,耳根子却是红得厉害。 夏品妮懒洋洋地躺在床上。 反正是周休假期,没人规定要早起,无妨。 “嗯……”又来了,那种不舒服的感觉又来了,夏品妮撑起身子,拍了拍有点火烧心的胸口。 一直以为是这几天天气太热、工作太忙,以至于胃口不好。 可那股窒闷、嗯心、食不下咽的感觉,非但没有减缓,还有日益严重的情况发生,这让夏品妮直觉想起了一件差点被她遗忘的事情—— 会不会是怀孕了? 大胆的假设、让她顿时浑身血液一阵激流,身子跟着兴奋而颤栗。 于是,她行动力十足地换上外出服,打起精神到附近的药局买了好几个品牌的验孕棒,等不及一进门便开始撕扯包装,快步地走进浴室里。 过了十来分钟,夏品妮热泪盈眶地走了出来。 怀孕了,她真的成功怀孕了! 此刻,她的肚子里,正孕育着一条小生命,一个有着周逸衡跟她两人基因的小宝贝。 不知道是不是怀孕的人情绪比较不稳定,一回到客厅沙发,夏品妮便开始大哭。 不一会,两只眼睛就哭得肿到像核桃,她抽了面纸擤了擤鼻涕,接着又露出傻到不行的傻笑…… 唉,真的太开心了嘛! 对了,这个好消息一定要跟……呃,要跟谁说? 还不能跟爸爸、妈妈说,老人家听到女儿未婚怀孕只怕会直接疯掉。 精子贡献者周逸衡呢?好像也不太好,在公司有机会再说就好,这样特地打电话去,怪怪的,万一给他压力就不好。 对了,还是先跟恩恩说好了,她是最清楚她计划的人,通知她最合适了。 夏品妮赶紧抓起话筒,拨给宋欣恩。 听到消息的宋欣恩,不到半个小时就赶过来了。 叮咚!叮咚! 一打开门,两个人马上抱在一起兴奋尖叫。 “冷静一点,冷静一点,你现在是有小孩的人,一切都得小心慢慢来。”宋欣恩提醒,又搀又扶,小心翼翼地把夏品妮扶回客厅沙发。 “哈哈,好像太兴奋了!”夏品妮傻呼呼地笑了。 “是周逸衡帮的忙?” 她点点头,“嗯。” “打算告诉他吗?” “还是不要太刻意好了,不然,怪怪的。”毕竟,他们又不是在交往的关系,兴冲冲地跑去跟他说她怀孕了,他做什么反应都不对,还是等适当机会再说好了。 “好啦,成功怀孕了,接下来呢?打算怎么办?” “现在还不大稳定,等几个月后,胎儿状况稳定点,我可能会到澳洲待产,毕竟台湾这边容易有什么传闻,还是躲远一点比较安全。”吐吐舌头。 “你什么时候要跟伯父、伯母说?” “当然也是等孩子稳定喽,我怕他们受不了,抓着我去拿掉小孩,那就糟了……唔呕……”夏品妮脸色乍然变白。 “怎么了?”宋欣恩如临大敌。 她虚弱地笑一笑,“一直以为是这几天天气太热、工作太忙,所以胃口不好,三不五时想吐,不过现在想想,应该是因为小宝贝的关系吧!”摸摸自己尚且平坦的肚子,虽然气色不佳,但夏品妮脸上已经开始出现有子万事足的神情。 “你该不会早上到现在什么都还没吃吧?” “……”被猜对了,所以很心虚。 “夏品妮,你这样怎么当妈妈啦!” “我发誓,从现在开始,我会好好照顾自己。”她明白,她的身体不再是她一个人的。 宋欣恩赶紧去帮这位准妈妈张罗早餐,还跑了一趟超市,把夏品妮家的冰箱塞满食物,并且勒令她从今天开始,就算是用塞的,也得把食物塞进肚子去。 宋欣恩陪了她一整天,离去前还满脸的不放心,直到她再三保证自己可以照顾好自己,好友才离开。 可晚上一个人躺在床上的时候,她忍不住问自己—— “夏品妮,会害怕吗?以后责任不一样喽!” 心里的声音坚定回答—— 不,不怕,或许会不安,但是,为了孩子,我什么都不怕。 不知道小宝宝会像周逸衡多一些?还是像她多一些呢? 公平起见,男的就像周逸衡,女的还是像她喽,呵。 夏品妮不知道害喜居然会这么不舒服。 刚起床整个人就吐得快要虚脱,好不容易喝了点温豆浆,舒服了点,但眼看上班来不及了,她只好搭计程车上班。 到了公司,站在挤满人的电梯里,空气不是很好,加上她原本就有点头晕,那种不舒服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但她忍着,浑身发抖地忍着,等到终于抵达上班楼层,她赶紧推开前方的人,急急忙忙跑到洗手间去,出门前刚喝的温豆浆全都进了马桶。 好险,好险没吐在电梯里,否则就糗了。 她反复深呼吸,直到觉得好多了,才掬水拍拍脸,打起精神走出女用洗手间,准备开始工作。 “哇!”刚走出洗手间,她便被杵在转角的周逸衡吓到了! 他那双犀利的黑眸紧紧瞅着她,抿着嘴巴许久都不发一语,从他身上散发出的那股令人不安的气势,令夏品妮一阵心虚。 “你、你怎么站在这里?吓我一跳。”她挤出笑容。 “你怎么了?” “我?没有啊,哪有怎样?” “我刚刚也在电梯里。”周逸衡没好气地说。 他刚走进电梯,马上就从一堆人当中看见脸色白得像鬼、一脸病态的她站在电梯内侧的角落,不过她显然没看到他,因为忙着忍耐、深呼吸。 她最近脸色一直不大好看,整个人好像很累很累,尽管她已经努力打起精神,企图表现出她一贯的神采,效果终究有限。 昨天邱秘书问她,她只是用天气热没胃口带过,但早在那之前,他已经注意她一直是这种状态好几天了。 所以说,他看到她急急忙忙挤开人群,一路狂奔到洗手间的模样了?夏品妮嚅嚅嘴,没说话。 “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怀孕了?” 美眸瞪大,几乎是不假思索地抬起手掩住他的嘴巴。 他还真是没有危机意识,这种事情居然在这种人来人往的走道上,大剌剌地脱口就问,他是不知道有人的地方就有八卦吗? 他拉下她的手,“我们进办公室说。” “不行,邱秘书在。” “那楼梯间这时候没人。” “等等,先让我喝点开水。” “去茶水间等着,我回去帮你拿杯子。” 没等她应允,他已经迈开步伐走向办公室。 “总监,早。”邱秘书精神抖擞地打招呼。 “早。”随口应了声,拿起夏品妮座位上的保温杯,周逸衡转身离开。 邱秘书纳闷地歪头嘀咕,“咦,总监拿夏特助的水杯做什么?这两个人好像有点暧昧,有时却又不像那回事,真难懂。” 周逸衡来到茶水间,倒掉杯里的水,凑在水龙头下洗了洗,接着用热水烫了一下,才重新注入温开水递给她。 “谢谢。”夏品妮感激地接过,连忙啜了几口,重新盖上杯盖。 周逸衡领着她推开安全门,走到空无一人的楼梯间。 她才刚坐在阶梯上,他的声音旋即响起,“什么时候知道的?去做过产检了吗?” 她仰头看他一眼,“上个礼拜六。去过一次了。” “为什么没跟我说?”他有点急躁地问。 他霸道的口吻让她本能地扞卫主权,“这是我的宝宝欸!” “没有我的努力配合,你会有宝宝?”周逸衡反问。 “……”确实。 “所以跟我讲一声是应该的吧?”不管怎么样,他都是孩子的爸。 “我没有不跟你说啊,只是打算过阵子。” “过阵子是多久?等到肚子大起来,不用你讲我也看得到。”他又没瞎。 “咦,这倒是。” 这个脑袋有洞的夏品妮…… 他在她身边坐下,看着她问:“你打算什么时候让家人知道?这种事情不可能藏一辈子吧?” “等孩子稳定一点……唔。”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下那不舒服的感觉。 周逸衡皱眉,“是不是一直都很不舒服?” “有一点,每天都很想睡,容易恶心。”明明是怀孕,可她的体重却掉了。 “你瘦了,再这样下去不行!今天就搬过来跟我一起住,我好照应你。”他直接做出决定。 “不要。”她一口回绝。 闻言,他挑眉,“为什么不要?” “我不想告诉你就是不希望你觉得有责任、有压力,别忘了,这是我的孩子,我自己会好好照顾的。”夏品妮重申立场。 “夏品妮,你说错了,这,也是我的孩子,我有贡献精子。”他完美反驳她的论点。 “但是你的阶段性任务已经结束了!”他成功让她受孕了,所以该功成身退,接下来的事情,他不用管。 “什么叫阶段性任务已经结束,夏品妮,当我跟你上床做爱,一起制造出一个小生命开始,我的任务就只会持续下去,不会结束,直到死亡。”周逸衡坚定地说。 “没错,所以你们两个马上给我结婚!” 突如其来的严厉语句,让背对着楼梯的两人满脸震惊地回过头来。 “董事长!”周逸衡起身望着楼梯上的夏定成。 “爸……”夏品妮瞪大眼睛,脑袋一片空白。 完了,被老爸知道了,这下子事情完了。 “周总监,你跟品妮两个马上给我上来!”夏定成撂下这句话后,转身回楼上的办公室。 心血来潮想要下楼关心这阵子努力打拼的业务部同仁,没想到竟在楼梯间发现女儿未婚怀孕的惊人事实! 这对一个爸爸来说,一时之间真的很难接受。但,要理性处理,毕竟,女儿已经是个成年人了,她有属于自己的感情生活,他要学会尊重。 三年前就是因为他不懂尊重,执意干涉,最后才演变成不可收拾的局面,害得女儿的心灵受创那么严重,避居澳洲三年。 “你们什么时候开始交往的?” “我们没有交往。”夏品妮说。 “没有交往怎么会上床?还闹出人命?” “是我的错。”周逸衡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认错,因为是他没有守住原则,跟她一起造成了这件事情。 “不关他的事,是我拜托他让我怀孕的。”夏品妮急急解释,不希望父亲因此对他留下坏印象。 “什么?品妮,你为什么要拜托周总监做这种事?”是代沟太深吗?他完全无法理解女儿的想法。 “因为我想要一个孩子。” “荒唐!孩子又不是宠物,怎么能说想要就想要?”夏定成头都疼了。 看吧,董事长也是这么说,孩子不是宠物。虽然时机不是很恰当,但周逸衡就是忍不住用眼神向她示意。 夏品妮知道那一眼的意思,忍不住伸手打了他一拳。 现在是怎样?在爸爸面前打情骂俏? “品妮,我不管你们两个在玩什么把戏,总之,现在孩子都有了,你马上跟周总监结婚,要对这个生命负起责任。”夏定成做出结论。 “不,我死都不要嫁给他!”断然拒绝。 这句话,让周逸衡错愕地别过头来,难受地盯着她。 死都不要嫁给他?她就这么讨厌他吗?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他让她怀孕? 看见周逸衡的表情,她心猛然一抽。 不嫁,是为你好,是不想看到你死。 他的眼神让她难受极了,觉得自己伤了他的心,也伤了他的自尊,可她没那个意思,他很好真的很好,是她自己的问题。 “什么叫做死都不要嫁给我?既然这么讨厌我,为什么还要怀我的孩子?”周逸衡忍不住低哑问。 “没错,你既然不想跟周总监在一起,为什么还想跟他有孩子?这实在太胡闹了。”夏定成真不知道该怎么说女儿。 “我……”欲言又止。 叩叩! “进来。” 王秘书推开门,“董事长,小姐的同学——宋欣恩小姐来了。” “品妮?”见到好友也在,宋欣恩不禁微讶,她就是挑品妮在上班的时间要来告诉伯父秘密,怎么当事人也在? “欣恩?” 两个好友怔愕互看。 “欣恩,你怎么会来?” 宋欣恩抓抓头,尴尬地说:“品妮,对不起,你瞒着伯父、伯母未婚怀孕,又一个人住在外面,加上那天看你脸色那么糟,我越想越不放心,想说还是得来跟夏伯父说一声才行,让他把你接回家去,至少有人照顾你。” “欣恩!”她真是被好友打败。 “对不起啦,可是不说,我良心过不去。”她转而看向夏定成,“伯父,对不起,我跟着品妮一起瞒您和伯母了,可是,品妮会这么做也是不得已,她是不希望夏家绝后。” “宋欣恩!”这丫头抖起秘密还真是不手软,一桩接着一桩抖。 “抱歉董事长,方才我门外听到了一些,小姐只想要孩子却不想嫁的原因,我想,应该是为了三年前那件事吧?小姐?”王秘书问。 夏品妮紧紧咬着唇,不发一语。但,不说话,不代表事情不存在,只是要把旧伤口揭开,又真的好疼。 “三年前发生什么事?”周逸衡被搞糊涂了。 她吸了一口气,捏紧双拳,决定豁出去揭露一切。 “我害死了一个男人,一个想要娶我的男人!因为我天生带煞命格克夫,所以把他害死了。周逸衡,听到这个原因,你现在还想娶我吗?还敢娶我吗?”她的眼泪夺眶而出。 三年了,若是单纯的情伤她可以努力走出,可这件事情带给她的自责永远不会消失,无端受她牵连的早逝性命也无法从头活过。 “所以你去了澳洲,三年没回来?” 她默认。 周逸衡不知道该说什么,因为心疼。 印象中的她,是倔强不服输的,能够让她一走就是三年,可见那件事情给她的打击有多大,他心疼,真的心疼。 他揽过她,让她靠在自己怀里,轻轻哄劝,“别哭。都过去了,惦记三年,够了,别再想了……” “真的可以这样吗?”她很迷惘。忘掉,是不是对不起死掉的人?可是不忘,她又好痛苦。 “可以,当然可以,已经够了。”他抚着她的背,安抚她的不安。 “品妮,他说的对,已经够了,你要学着放下了。再说,那真的不是你的错,肇事原因笔录上写得很清楚,是疲劳驾驶又超速才造成意外,你别再自责了。”宋欣恩帮着劝说。 “品妮……真要说起来,是爸爸的错。”夏定成难过地望着女儿,“什么命格带煞克夫,那是爸爸胡说的,是我想要阻止你嫁给对方,所以才这样吓你的,爸爸没想到反而害你这么自责。” 她猛地别过头,“爸,你是说……” “是真的,小姐命格富贵,根本没有带煞克夫,董事长是因为知道对方和小姐交往其实存心不良,怕你盲目嫁人误了一生,所以才捏造了那个谎言。”王秘书说。 “所以,我没有天生带煞克夫?” “没有。”王秘书保证。 “品妮,既然你担心的事解决了,你总可以跟周总监结婚了吧?”夏定成问。 话题再度绕回两人身上,她看着周逸衡,周逸衡也看着她,夏品妮突然意识到他们居然靠在一块儿了,连忙推开他,拉出距离。 “别再装了,你明明就很喜欢人家不是吗?”宋欣恩再抖出一桩秘密。 “宋欣恩,我真的很想拿针线把你的嘴巴缝起来!”嘴巴说得凶狠,可是脸却红得像柿子,实在没杀伤力。 “你还记得你欠我一个愿望吗?”周逸衡低头问。 “记得。怎么,你想到你的愿望了?” “嗯,我的愿望就是,娶你。” 黑眸瞠大,“你、你疯了吗?” 疯,他还想更疯狂的呢! 周逸衡一把扣住她的下颚,低头炽热地吻住她。 画面太刺激,夏定成倒抽一口气。 宋欣恩好开心。 王秘书……嗯,恭喜恭喜。 尾声 等待产检的时候,夏品妮忍不住戳了戳身边狂看文件的忙碌男人。 周逸衡别过头,困惑地瞅着她。 “你为什么要娶我?” 她不想让他感觉是被逼,这样好像她很没行情,只能硬逼一个倒霉鬼娶她。 而更令她气闷的事情是,她完全没有享受到婚前那种被追求的感觉,居然就要嫁给他了。 “董事长不是说,要对生命负起责任。” 所以,只是为了负责? 夏品妮的心更闷了…… “责任就这么重要?你有没有想过,你根本不爱我,一段没有爱的婚姻怎么可能维系得下去?” 瞟她一眼,“你又知道我不爱了?” “因为你从没追求过我呀,我们根本连交往都没有。” 如果爱,他会想要追求她吧?可偏偏他以前拒绝了她的告白,就连重逢之后也没有任何表示,如果爱,会这样吗? “那是因为你不管先后顺序,直接跟我吵着要生孩子,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别人都是先交往、再结婚、然后怀孕生子,那我们现在已经是先怀孕生子、准备结婚,那就等婚后再开始交往好了。”周逸衡明快地说。 吼!她怒了,杀气腾腾地瞪着这个弄大她肚子的男人,觉得自己真是识人不清。 “如果我就是要你追我呢?” 他斜睨着她那颗藏有小生命的肚子一眼,“要追,等你生完再追,挺着肚子不要跑。” “不是那种追啦,是追求的‘追求’!” “你忘了吗?有事弟子服其劳,你想要我怎样,你就去做吧!想要玫瑰花,就自己打电话去花店订;想要首饰,就自己去店里挑。记得,不要挑太贵的,现在开始要养两个孩子,要节省开销。”他非常理性地说。 “这个无赖,你这个可恶的无赖……你根本就不喜欢我,你只是为了给我爸一个交代,我讨厌你,周逸衡,你真的很可恶……”她气得眼圈一红。 眼看自己快要把她弄哭,周逸衡知道该收手了,放下文件捧起她的小脸,温柔地亲吻她。 “不、不要这样,很多人在看……”这一吻,令她转为害羞,小脸红通通的。 “要看就让他们看,他们都不知道亲过多少回了,不然怎么会在这里?” 都到妇产科了,事情肯定不只亲吻那么简单,再说,他也只是轻轻碰了她的嘴,又没有用舌,完全的发乎情止乎礼。 “我是跟你说真的,你确定要跟我结婚吗?你甚至没有喜欢过我。” “谁说我没有,我一直非常喜欢……捉弄你!” “周、逸、衡——” “那你告诉我,怎样才算喜欢?”他正色反问。 “我……”该怎么说呢?那是一种情绪……哎哟,她不知道该怎么说啦! “我不知道真正的喜欢是怎么样,但是,我知道,有一个人一直在我心里没有被遗忘,她诳我说国文是她的拿手科目,可是考得奇烂无比,英文二二六六,数学是小学生的程度,但她跟我说‘周老师,我喜欢你’的时候,其实我很高兴。而且你知道吗,其实这些年我常想起她……” 她害羞窃喜,却又故作不在意,“想起她做什么?” “想起她脑袋的洞不知道补起来了没。” 没好气地睨他一眼。 这男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滑头?以前明明觉得他器宇轩昂、文质彬彬,现在,唉…… 他拉过她的手,十指交握,“别老爱胡思乱想。这些年,我是真的常想起你,现在很高兴,不用只能想起你,还可以看着你。” 可恶,闹了这么久,突然来这么一句骗人眼泪的,这男人怎么这样啦…… 她心里甜蜜蜜的,忍不住像个小女生,撒娇地偎向他身边,另一只手轻抚上小腹,现在的她,真的很幸福!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