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笑恶男》 楔子 他叫余定闲,总是彬彬有礼,总是笑容可掬,认识他的人都说,他拥有全世界最迷人温暖的笑容,而且人如其名,做任何事都一派优雅,气定神闲。 但她却认为,这些注解的后面绝对要再补上一句—— 他做坏事,也从来不眨眼…… 第一章 余定闲一身名牌亚曼尼黑色西装,面带自然而赏心的笑容,跟在留美名小提琴家父亲余海华身边,不停地与周遭的人寒暄致意。 这是一场由商界和音乐界合作的募款音乐酒会,余海华应邀回国表演,余定闲特地抽空陪父亲出席,并当场捐款百万,父子俩的热心公益让所有人都赞不绝口,也成为媒体青睐的焦点。 不过,整场酒会中,真正引起骚动的并非余海华,而是余定闲。 打从他一出现,那些赞叹的低语就没停过。 “天啊,余先生的儿子长得真是儒雅英俊,高挑迷人啊。” “果然是来自音乐名门,那清逸的气质、优雅的举止,一定都是遗传自他父亲。” “有教养的家庭,孩子就是不一样。看看他那正直又明朗的眼神,温暖又灿烂的微笑……唉,我也真想有这么一个优质有礼又懂事的儿子啊!” “人家可是用心栽培才能养出这么一个好儿子,国中一毕业就送出国,跟着名师学钢琴,虽然后来改修经济,但听说钢琴一样弹得非常好,完全不输国内一些名钢琴家呢!” “几岁啦?” “好像有二十八了,未婚,也没听说有女朋友。” “要是我有女儿就好了,真想要一个这样的好女婿。” “人家还不见得看得上呢!这位余少爷自己还拥有一家企管顾问公司,据说营运得非常好,身价还远超过他的父亲!” “真的吗?可是他的样子好文气,完全看不出商场气息。” “所以才有许多人说他是完美贵公子啊!长得好看、身材好、个性好、家世优良、又有钱……这种条件兼备的好男人,人间少有啊!” “像这样的好男人,会喜欢什么样的女人呢?真令人好奇。” 一群人眼睛直盯着余定闲,互相窃窃私语着,言谈中全是对他的欣赏、赞美,以及爱慕。 宋相如站在角落,听着这些对话,目光移向那位男主角,嘴角不由自主抽扬了一下。 果然任何事都不能只看表面啊! 但人们偏偏只喜欢看好的、美丽的事物,尤其是经过华丽包装的虚假美好。 不过这也不能怪大家,因为余定闲这个人真的把他自己包装得太好了。 要不是她在国中时期认清了他的本质,说不定她也会和其他人一样,被他炫亮优质的外表所迷惑。会场中的余定闲仍然笑得灿烂迷人,光看那气场,就知道他又一次把他周围的人都征服了,不论是男人还是女人。 这就是他的本事,光靠他那张俊脸和微笑,就赢得所有人的好感,再加上自然优雅的谈吐,几乎没几个人能抵挡抗拒,轻易就被他笼络收买。 厉害。 宋相如再一次佩服她的老板。 也再一次怀疑自己跟着这样一个危险人物到底是对还是错。 虽然她已经成为余定闲的特助半年了,但这个疑虑始终没有排除。 坦白说,若不是余定闲给了想当高的薪资,她在面试时见到他的那一刻就想闪人了。 老板竟是她的国中同学!甚至是她最讨厌的同学! 她的自尊受不了,她的反感更藏不了。 可是,她还是因现实问题而接受了这份工作。 所以,她有什么资格嘲笑其他人呢? 她虽然清楚余定闲的为人,抵挡得了他虚容假貌的诱惑,可是,她抵挡不了他的金钱诱惑。 钱,向来是她人生的死穴。 而余定闲从以前就非常明白这一点。 热烈的寒暄告一段落,余定闲转头丢给她一个眼神,她会意,他的个人秀要结束了,于是立刻拨了手机叫司机备车。 三分钟之后,余定闲大步走向她,堆了一晚的迷人的微笑慢慢从脸上褪去,来到她面前,轻哼一句:“走吧!” “是。” 她应了一声,跟在他身后,走出会场,上了他的私人轿车。 “今天的行程结束了吧?”余定闲一上车就问。 “是的。”她点点头。 “但你还不能下班,跟我去个地方,有份文件要让你拿回公司。”他说着向司机道:“去夜魅,十点前要到。” 司机点点头,方向盘转右,加速疾驰。 “今天要见雷老大吗?”宋相如问。 “对,东西他应该拿到手了。”他说着开始脱下西装外套,解开领带,将衬衫钮扣打开三颗,再从他放在车上的w包里拿出一条银链挂在脖子上。 宋相如很熟稔地自动将他的西装收起,放进包包里。 “你今天跟我进去,雷永应该帮我拿到文件了,你顺便带回公司。”余定闲边说边抓梳着他原本梳得整齐的头发。 “是。”她从包包里拿出一面镜子,让他照镜整理。 他对着镜子,将整个头发挑乱,发型立刻从优雅变得时髦狂野,就这么简单的小改变,他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就迥然不同。 当然,主要原因不只是他的发型,而是他的表情。 就像换下面具一样,余定闲的眼神和嘴角的笑容,已和刚刚在募款音乐酒会完全不一样。 “啊,累死了……这个酒会时间真长,看一堆人这么热络,我真怀疑大家有那么热爱古典音乐吗?”他仰靠在后座椅背,讥笑地道。 宋相如默默将镜子收好,没有回答,这问题不属于她的工作范围。 他看她一眼,突然轻讽:“无关公事的事,你从来不会和我抬杠。同学,你这样很无趣耶。” “我本来就是一个很无趣的人。”她面无表情地道。 “也是,从以前就无趣得要命。”余定闲补上一句嘲讽。 她对他的嘲讽完全不以为意。 四十分钟之后,车子抵达“夜魅”。这是一家时髦的顶级酒店,许多政商名人都是这里的常客。 余定闲下车走进大门,直接走向包厢,宋相如跟在他身后,对这种场合的气氛和烟味轻皱着眉头。 这种地方对她来说像个异世界,但对她的老板来说,才是他真正的天地。 瞧他一进门就和酒店女经理熟悉地打招呼,和对方搭肩搂腰,女经理掏烟,为他点烟,他那侧身低头含烟的神态,手指夹烟的方式,那笑容的角度,那站立的姿势…… 这人已不是刚才在音乐募款酒会里的贵公子了,现在的他,像个玩世不恭的大少爷,又像个道地的生意人,或者,更像个在三教九流精混了多年的龙头老大…… 也许有人会好奇,哪一面才是真正的余定闲? 每当有人问她,她总会觉得可笑,余定闲没有所谓“真正的一面”,他是个多面人,性格原本就诡异复杂,刚开始她也曾纳闷他如何去调适这样变化多端的自己,但后来她就明白,他哪需要调适?他根本以此为乐! 用不同的面貌去面对不同的人,是他最大的乐趣! 她的老板,就是这种可怕的人…… 包厢外,两名壮汉看似在把风站岗,他们似乎认得余定闲,见到他还恭敬点头。 余定闲笑着拍拍其中一人的肩,走进包厢里,里头坐着一个高大魁梧的男人,左拥右抱着陪酒佳丽,被伺候得像皇帝一样。 “哦,定闲,你来啦!”雷永一见到他就朗声大喊,伸长着手臂,五指握拳。 “抱歉啦!雷永,我迟到了。”余定闲笑着走过去,像好兄弟一样,握拳与他轻击。 “没关系,我有她们陪,喝得很开心。”雷永笑着重重吻了右边的小姐,满脸酒意,眼里已有色欲。 “看来,我该晚点来的。”余定闲笑嘻嘻地在沙发上坐下,慵懒地翘叠着长腿。 另一个美丽女郎立刻体贴地靠向他,帮他倒酒,还夹菜喂送到他嘴边。 他很自在地张口吃下,好像非常习惯这样的伺候。 “哎,没关系,正事谈完了,我们再一起玩。”雷永意有所指地朝他挤挤眼,但一瞥见跟在他身后进门的宋相如,顿时一怔。 宋相如冷冷地向他点个头。 “怎么,你秘书也跟来啦?”雷永的脸色有些扫兴。 “是特助,不是秘书。”宋相如冷冷地驳斥。 雷永一呆。 “噗……我这位特助很死脑筋的,她很在意她的职称。”余定闲噗哧一笑。 “哎,特助,秘书,还不都一样嘛。真是……干嘛叫她来?”雷永皱眉。 “呵呵,别和她计较了,是我要她来的,让她先把东西带回去。”余定闲笑着道,左手夹烟,右手端起酒,轻啜了一口。 雷永点点头,对两名陪酒女郎道:“你们先出去。” 女郎退出,雷永便从身后的皮箱拿出一份资料袋,放在桌上。 “这资料可花了我不少力气,开臣那死老头很硬,要不是我们绑了他孙子威胁他——”雷永话到一半,突然一顿,防备地望着宋相如。 余定闲会意,轻笑:“没关系,我的事她都知道。” 雷永挑了一下眉,轻哼:“老弟,不是我说,女人最善变了,绝不能轻信。” “我知道,但她根本不算女人。”余定闲小声讥讽,但音量又故意放得正好能让宋相如听见。 宋相如面无表情,国中时就开始打工赚钱,她很早就学会,不该听的、不想听的,就不要去听。 少听闭嘴多做事,是她从小就认定的原则和态度。 而且她早就知道,在余定闲的字典里,没有所谓的道德尺度,也没有是非善恶的标准,他做事的依据,纯粹只凭他个人的喜好。 他,就是这种连坏也坏得光明正大的男人。 余定闲将资料袋打开,确认里头的文件都已签名盖章,才将资料袋转交给她。 “你把资料带回公司,就可以下班了。” “是。”她接过资料,谨慎收进公事包里。 “还有,明天中午再找我,我今天要玩通宵。”他补上一句。 “是。”她点头,转身走出包厢。 雷永盯着她冷冰冰又硬邦邦的背影消失在门外,忍不住纳闷地直拍桌问:“我忍了很久了,实在很想问你,这世上美丽可爱的女人多得是,你怎么偏偏会找上这么无趣又不美的女人当特助啊?这不像你的作风嘛!” 余定闲每次出现,身边的女人哪个不像天仙般迷人标致?就只有这个宋特助十足让人倒胃。 “她长得不难看啊!身材也不错。”余定闲笑道。 宋相如的确不是会让男人惊艳的那种女人,但她的五官算是端正了,只不过她不会像时下那些女人靠眼妆和打扮让自己更靓更吸引人。 不,她不是不会,而是不想。那女人从国中时期就只希望别人看见她的能力,而不是外表。 “不难看又怎样?老是板着脸,穿着深色套装,每次看到她,就好像看到我高中老师。”雷永啐道。 “呵……的确,她有时真的太严肃了。严肃又乏味。” “那你当初干嘛还录用她?你到底看上她哪一点?”雷永真搞不懂,余定闲看女人的眼光不可能这么差啊。 “说起录用她的原因,还满特别的。”余定闲笑着轻晃手中的酒杯。 “是什么特别的原因?”雷永奇道。 余定闲没回答,只是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然后露出一抹极富深意的微笑。 其实,会录用宋相如当特助,只是因为她一个小小的动作。 在半年前的那场面试里…… ◎◎◎ 宋相如回到家已经十一点半,母亲已经睡了,她很快地洗完澡,清理衣物,再把明天的工作准备一下,上床时,时钟已显示近两点。 她疲倦地吐了一口气,收拾好文件,将笔记型电脑关机。 这就是她的工作,特助,职称听起来似乎还挺威风的,但事实上不过就是帮老板打杂,大小事全都得一手包办,每天从早忙到晚,好让她的老板开心地吃喝玩乐。 啧,那一天她实在该直接转身逃走的…… 关灯上床,她躺在舒服的枕头上,却一时难以入眠,脑中一直回想去年到“余恒企业顾问公司”应征特助时的情形。 那天,应征者不少,个个都是留学归国的博士、硕士,而且男的体面英挺,女的姣美干练,她在洗手间整理仪容时,盯着镜中自己平凡的长相,只希望这家公司的老板不是太讲究外貌和学历,那么,她的胜算可能会高一些。 因为她实在迫切地需要这份工作。 第一轮的专业笔试难不倒她,向来成绩优秀的她,从国中到大学商学院,都是以第一名毕业,加上六年的相关工作经验,她相信和其他人比起来,她有绝对的优势。 第二轮的口试,她同样以流利的英文轻易过关。虽没出过国,但她的英文能力甚至能够口头直译,更拥有许多英文检定资格。 十个人,淘汰剩下三人,最后一场,听说是由“余恒”的总经理亲自面试,面试者必须进入总经理办公室,与总经理一对一谈话。 她排在最后一个,等待时不免紧张,还在思考着要如何表现自己的能力,好让这位老板留下良好印象,得到这份工作,可当她一踏进办公室,见到总经理,顿时瞠目惊愕得说不出话来。 余……定闲? 虽然十多年不见,但眼前一身优雅西装的斯文俊秀男子,确确实实是当年在国中时她的同班同学。 那个表里不一的—— 虚假伪善的—— 一肚子坏水的—— 小恶魔! 他……竟然就是“余恒”的总经理? 那一瞬间,她真的有转身开门逃走的冲动。 因为她太清楚他是个怎样的人,这种人别说打交道,最好连边都不要沾上,否则一不小心就会被他整死。 骇然中,余定闲已起身来到她面前。 她虽然心中惴惴,但仍保持镇定,自我安抚。 冷静冷静,他应该认不出她,毕竟只是国中同学,那三年她和他甚至没什么交集,更没说过几句话,事隔这么久,可能也不记得她了…… 对,肯定不记得了,绝对不记得了,这家伙那时忙着在学生会进出,忙着和流氓打交道,忙着欺压弱小良善,忙着在老师面前装好学生…… 但她内心的os尚未结束,余定闲就喊出她的名字。 “宋相如?” 她一惊,不禁后退一步。 余定闲盯着她,满脸惊讶。 “天啦!是你吧?宋相如,我们二班的班长。” 真要命!这家伙居然还认得她?一阵懊恼的低咒很快闪过她心里。 但她还是忍住皱眉,低声地道:“是。” “我是余定闲,你还记得吧?” 记得,当然记得,他这种人要忘记不太容易。 “是的……好久不见。”她点点头。 “真的好久不见了!”余定闲脸上扬起了他的招牌笑容。 非常和煦,非常迷人,非常灿烂。 非常……令她头皮发麻。 国中时,他就是用这种笑脸骗死一堆人,校长、老师、同学……几乎所有的人都认为他是个多么聪明懂事又有礼貌的孩子。 本来她也这么以为,但在一次回家路上,正巧让她撞见他和一大票流氓混在一起抽烟,而且还像老大一样地指使流氓去修理那个要出来和他竞选学生会会长的同学,他自己则躲在暗处冷眼观赏。 那时,她才惊觉他是怎样的一个人,也让她对他的印象完全改观。 那次之后,她就开始小心观察余定闲,然后愈来愈发现他的复杂可怕。 凡不顺他心、不如他意的,他明着不说,但暗地里绝对会找机会“调整”过来。 用属于他自己的手段去“调整”。 不论是人,还是事,总之,一切与他有关的,都得照他想要的进行,他才会罢休。 像这种隐形恶霸,比明目张胆的坏学生更差劲、更阴险,也更无耻,她既厌恶又害怕,因此总是敬而远之,只要能不和他谈话她就尽量少开口,而且尽量别和他有交集,能闪多远,就闪多远。 “没想到我们竟是在这种场合重逢。”余定闲盯着她,还是笑。 “是啊,真的……没想到。”她很想挤出微笑的,但她没办法。 “国中毕业后就没再见过面了,你没多大改变嘛!” “是吗?”她还真希望她变得多一点,好让他认不出来。 “是啊,还是一副老成少言的资优生模样。”他口气里有些调侃。 “我不是资优生。”她忍不住反驳,把她的努力当天生资优,是她最痛恨的事了。 “国中三年都是全校第一名,还不算资优?我那时就很佩服你了,也很想问你,读书真的那么有趣吗?” 她没有回答,因为她其实读得很辛苦。 为了第一名的高额奖学金,她读书几乎是用拼的。 “抱歉,离题了。坐吧!你今天是来应征我的特助……”他笑了笑,请她坐下,低头看着手中她的履历。 我不想应征了! 她很想这样跟他说,但这种情绪化的字眼从来不会不经她理智的大脑就冲出,顶多只在心里绕一绕,又咽回去。 更重要的是,她觉得余定闲根本不会录用她。 他现在和她哈啦些过去的事只是寒暄。从刚才他一发觉她是他国中同学,他的眼神就明白告诉她,他觉得她不合适。 在职场上,旧识反而更不方便成为主管和下属。 “你还真的从国中就一路优秀到大学毕业啊!连工作经验都很完整。”余定闲叹佩着,接着又道:“可是……” “我明白。”她立刻道。 他一愣,抬头看她。 “我想,你需要的特别助理应该不是我这样的人。”她又道。 “哦?那你觉得我是要找什么样的特助?”他轻轻挑了一下眉峰。 “第一要件应该是长相要漂亮吧!余同学从国中时身边的女生就没一个丑的,所以,我想我是不合格的。”她自嘲地轻勾嘴角。 他眉峰挑得更高。 “谢谢你拨冗面试我。”她站起身,准备闪人了。 余定闲也慢慢站起,盯着她几秒,带点审视的意味。 “我都不知道,原来班长还满了解我的。” 她一凛,觉得自己口快犯了大忌,立刻道:“抱歉,这只是我个人的猜想。” “你不用道歉。你说时也没错,我是喜欢漂亮的女人,不过漂亮的女人多半太笨,工作能力也弱,让我很伤脑筋;相反的,工作能力强的,好像都长得不怎么样。”他轻笑。 这人拐着弯在损她呢!果然是个连一点亏都不吃的阴险家伙。 这次她谨慎地闭着嘴,不再乱开口。 “所以,我也不得不调整自己的要求,这次的应征者都很不错,有关这次面试,我会仔细考虑决定之后再通知你。”他伸出右手,用他迷人的笑容送客。 意思就是不会再联络,太好了! 她实在不想和他握手,非常不想。可基于礼貌,她也只能勉强伸手。 “不论如何,很高兴能再遇见你。”他轻轻握了握她的手。 “是,那我先告辞了。”她按捺住心里冒起的嫌恶,很快地抽回手,挤出一丝淡淡微笑,然后借着转身之际,掌心迅速在衣服上擦了一下,并快步走向办公室门口,准备逃生去也。 不料,余定闲却突然又叫住她,“等一下,宋相如。” 她怔凛,眉头轻蹙一下,才慢慢回过身,看着余定闲。 倏地,她心一凉,有种大难临头的预感。 因为,余定闲虚伪的灿烂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那种恶劣使坏、阴狠深沉的真面目。 “我忽然觉得,其实你还挺适合的……我看就你吧,你当我的特别助理!”他双手插在口袋,目光烁烁地直盯着她。 她吃惊地杵着,傻住。 不对劲!有问题!绝对不是好事…… “不要。”她不禁脱口拒绝。 余定闲愣了愣,随即大笑出声。 “哈哈哈……真是太有意思了!” “对不起,我只是觉得自己并不合适这个工作。”她冷着脸,一点也不觉得有意思。 他笑声乍止,缓步走近她,讥讽地道:“为什么?因为你的自尊不容许你当一个国中同学的下属?还是你怕我这个国中同学把你吃了?” 她没吭声,戒备地后退一步。 “再不然……就是你真的对我非常非常了解。”他坏坏地笑了。 “没有,我不了解,我只是自认能力有限,无法当你的特助,很抱歉。”她说罢,再次转身握住门把。 “待遇是你上个工作的两倍,你也不接受?加班费另计呢?”他丢出了诱惑。 她动作顿止,睁大双眼。 两倍的薪资?加班费还另计? “如何?有兴趣了吗?贫穷的班长大人。”他恶毒地补上一句。 有!当然有兴趣! 她掉头转过身,看着他一脸挑衅与嘲弄。 “为什么要花两倍薪资雇用我?”她疑惑,他已经知道她讨厌他了吗?如果知道,应该更不可能录用她才对啊! “因为……”他冲着她邪恶一笑,“我觉得这样肯定会很好玩。” 好玩? 这种可恶的理由实在难以让人接受,但,她还是接受了。 就为了钱! 她需要钱。 需要钱付弟弟的医疗费,需要钱让母亲减少负担和折磨,需要钱让自己活下去…… 所以,那天她没有逃,她留下来了,成为余定闲的特助。 就这样,一直到今天。 半年来,她很努力,虽然辛苦,但收入颇丰,减轻她不少金钱压力,因此,即使在余定闲身边再操再累再厌恶,她也会继续撑下去。 为了钱,她会撑下去的…… 想着想着,困意渐渐来袭,她在凌晨两点半,沉沉睡去。 第二章 手机音乐铃声准时在十二点响起,将余定闲从宿醉的深渊中吵醒。 他惺忪厌烦地伸手抓起手机,打开又关掉。 两秒之后,铃声再响。 他没好气地直接将手机丢出去。 手机顿时安静。 又过了十秒,电话铃声大作。 他痛苦地翻个身,将电话打落地面。 正想再入眠,门铃像催魂一样地直叫,他不想理会,但铃声就这样持续叫了三分钟,五分钟,十分钟…… 如果不去开门,他知道门铃有可能会响一个小时。 所以,他只能认命地下床,拖着痛到欲裂的头,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去打开大门。 “你真的是吵死人了!”他靠在门边,带着一肚子起床气骂道。 宋相如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外,完全无视他半裸着上身,直接进入屋内,将手中的一袋物品放在客厅的桌上。 “下午一点半要和南星的董事长开会,最慢十二点半要出发,你还有三十分钟梳洗清醒顺便吃个午餐。”她不带任何情绪地说道,并从袋子里拿出一份三明治,以及一杯热腾腾的黑咖啡,还有一瓶解酒剂。 余定闲痛苦地揉着太阳穴。昨夜和雷永喝了太多,又玩得太疯,凌晨六点才回家,现在他整个人都快挂了。 “请先把这解酒剂喝掉。”宋相如道。 他看她一眼,拿起那瓶解酒剂,灌进口中。 宋相如接着又从皮包拿出一支新手机。 “这是新手机,旧的应该坏了。” 她已经很习惯了,她这个老板几乎每次疯狂一夜之后,就会损坏一支手机。 在早晨被他摔坏。 “你该得奖的,宋相如,如果有最佳特助奖的话。”余定闲嘲弄地说道,一把抓起新手机,转身走回卧室。 宋相如绝对是个称职又完美的属下,她冷静、聪明、能力佳,而且不多嘴,做事有条理,明快又细心,公私分得清清楚楚,这半年来,有她在,简直事半功倍,完全不需他操心。 但…… 但有时她的这些优点,反而变成缺点。 该做的事她每个环节都会做到,甚至做得毫无瑕疵,但也因此没有通融的余地。 跟这种人在一起工作,有时还挺累的,因为稍有偷懒就会被盯上,真烦腻,也挺辛苦。 可他又不甘这样放她走,这女人惹毛了他,他绝不会轻易放过她。 强力的水柱从莲蓬头洒下,余定闲边冲澡边想起宋相如面试那天擦手的小动作。 与他握手之后,她竟然嫌恶地擦了一下掌心,仿佛把他当什么恶瘤病毒,把他当某种脏物。 她那个小小的动作,彻底把他激怒了。 这是他活了二十八年来,最大的羞辱! 同时也让他发现,她似乎早就看穿他的本性,因为看穿,所以讨厌他,所以才一见到他就想逃。 哼! 怎能让她逃了呢? 要对付一个讨厌你的人最好的方法,就是强迫对方留在你身边,而且不得不对你低头。 这种自尊和情绪的慢性折磨,才有趣啊! 冲洗完毕,他将起雾气的镜子一抹,映出一张恶劣冷笑的俊脸。 既然她都了解他的真面目了,他可不能太客气。如果她以为这半年来的工作压力就是他的全部手段,那未免也太小看他了。 他对她真正的恶整,都还没开始呢! 噙着坏坏的笑,他走出浴室,穿上白衬衫,再打好领带,顿时一身俐落清爽,俊雅非凡。 拿起宋相如买的最新款最流行的手机,装进sim卡,他不得不赞许一下她的伶俐和眼光,她总会知道他喜欢什么东西,这点算她厉害。 “总经理,时间快到了。”宋相如在门外提醒。 他走出卧室,宋相如已把三明治加热放在白盘中,并将咖啡倒进瓷杯里,等着他食用。 不吃冷食,不用纸杯喝任何饮料,她对他的一些习惯也了解得很透彻。 坦白说,撇去她得罪了他这件事不说,她真的是个很优秀的秘书兼特助,但,一旦让他起了反感,再多的优点都弥补不了她的过错,也救不了她。 他在心里轻哼,走到餐桌旁,咬了一口三明治,皱起眉头:“这味道有点奇怪,不够新鲜。” 宋相如没说什么。那家三明治他前天才说好吃。 他皱眉,将三明治丢回盘子,端起咖啡啜了一口,再皱眉:“今天的咖啡怎么这么淡?这能喝吗?” 宋相如还是保持沉默。因为她很清楚他的嫌弃不只是因为他严重的公子病,有更多原因是冲着她来的。 事实上,她一接下特助这个工作时,就已警觉,余定闲肯定已经知道她对他的厌恶与反感,而他之所以故意录用她,目的只有一个—— 整她。 所以,他在她面前也不再费神戴着虚假面具,邪恶、阴险、耍诈、冷酷……种种劣行嘴脸全都露。 所以,这半年来,她经常得面对他丢下来的庞大工作量与无理要求,而她唯一应付他的方法,就是在工作上尽量做得完美,让他无从挑剔。 至于一些琐事上的刁难,她只能忍耐。 忍着做这些已经形同管家或是跑腿的杂事,忍着被他使,忍着心里对他与日俱增的厌怒。 为了钱,她忍。 “你是怎么搞的?买这么难吃的东西,这样我怎么吃得下?”他不悦地将咖啡倒进水槽。 “三明治是现做的,咖啡也是你常喝的那家买的,由老板亲手煮的。”她淡淡解释。 “啧,全都走味了,以后换别家。”他哼斥。 “是。”她记住了。 “走吧!我没胃口了。昨晚给你的资料都整理好了吧?”他穿上西装,问道。 “是的。” “那应该也很晚才睡吧?早上有没有迟到?” “没有。”她从不迟到的。 “你也真厉害啊,宋相如,你好像都不累,难道是我给的工作量太轻了?”他轻讥。 她没吭声。这种事不回答最保险。 “看来要再加重你的工作量了。拿了两倍的薪水,再加上加班费,你从我这里赚了不少钱,我可不能让你太轻松。”他瞄她一眼,噙着恶笑,走向大门。 这混蛋。她在心里骂道。 他倏地站定,回头调侃:“你如果对我不满可以说出来,别憋伤了。” “时间有点紧迫了,总经理。”她只是淡淡地提醒他。 他盯着她几秒,嘴角拉开一道迷人的微笑。 “记忆中,你好像从来没发过脾气,我真想看看你爆发时会是什么模样耶,班长。” 想看她爆发吗? 不会有那种机会的,因为,她会把自己的情绪控制得很好。 这是她的专长,从小就练成的专长。 永远保持冷静,永远,不要像她父亲一样。 父亲年轻时好赌嗜酒,每喝醉酒,全家遭殃,妈妈、她和弟弟,必定被痛打一顿,没有一个幸免。 好几次,母亲都想带着她和弟弟一起逃,但最后都在清醒时的父亲苦苦哀求下心软,然后,事情就一再重演,她和弟弟的苦难也永无止尽。 她十岁那年,那一晚,母亲不在,父亲再次酗酒发疯,她冷静地拉着弟弟冲进房里,把门锁上。 这时,一群流氓找上门,似乎为了父亲欠下的赌债起了争执,双方大打出手,她隐隐听见父亲狂呼大叫地扬言要点燃瓦斯桶,大家一起死…… 她吓得不知如何是好,没多久,一阵烟味窜进房里,她更害怕,不敢出去,好怕整栋大楼会被父亲炸掉,抱紧弟弟不敢动。 不知过了多久,烟味愈来愈呛,她的头愈来愈昏沉,哭闹的弟弟也没声音了,这时,门外响起母亲的尖叫声。 “相如!快出来!快带弟弟出来!失火了……” 她很想去开门,可是她的身体好重,母亲的声音听起来也好遥远…… “相如啊!快出来……” 母亲在哭,怎么回事?父亲又打她了吗? 一想到此,她努力从昏沉中爬起来,一步步走过去,把门打开—— 火! 门外一团火,又热又烫,她惊恐地瞪大双眼。 “快逃出去!快!”母亲尖喊,再冲进房里抱起弟弟。 这样会呛死的!她脑中闪过书上的求生知识,直接奔进浴室沾了湿毛巾,一条给母亲,一条掩住自己的口鼻,就这样慌乱地踉跄逃出火海。 经过客厅的一瞬间,她依稀瞥见父亲躺在地上,但她脚步没停,也没提醒母亲。 她……不想停下来,救那个人…… 结果,那场火烧毁了她的家,烧死了那个令她痛恨的父亲,也烧坏了她的人生。 那场火,让她家的恶魔君消失,却又带来另一种折磨,弟弟从那时起就变成植物人,一直都未曾醒来…… 接下来的日子变得艰辛羊,母亲拼命工作还债,还得负担弟弟的医疗费,已无暇顾及她,所以她完全得靠自己,不论是生活还是课业。 所以她不能不考第一名耳,因为只有第一名才有奖学金,只有第一名母亲才允许她继续念下去。 而为了贴补家用,她每卯天下课都还得去打工,高中大学更申请贷款补助,白天读书,晚上兼职,这种日子,她过了十年。 十年,她没向家里拿过一毛钱,甚至还将自己兼差赚来的钱贴补家用,好不容易熬到大学毕业,但长期照顾弟弟的母亲却累倒了,她得将弟弟送到疗养院,还得偿还助学贷款。 她肩上的担子更重了。 那时,她真的想过去酒店上班,真的想过。 但她又很清楚自己的自尊心无法接受那样的工作,于是,她咬紧牙根找了三份工作,白天在一间贸易公司当秘书,晚上接英文书籍翻译工作,假日则在补习班教英文。 她的生命,似乎一直在和钱拔河,也一直受钱牵制、摆布,她憎恨它,却又需要它。 这样没日没夜地工作了将近六年,她任职的公司却突然周转不灵,倒了,她急迫地重新找工作,就这样,找到“余恒”,遇见了余定闲。 坦白说,余定闲给的高薪让她稍微喘口气,她不用再因那时有时无的书籍翻译伤脑筋,也不必再假日拖着疲惫的身子去补习班,她终于可以抽出时间去疗养院看弟弟,陪陪母亲。 不过,两倍的薪资还是让她的生活只维持在最低标准,她依然得省吃俭用,依然得精打细算,弟弟和母亲的医疗费与生活费绝不能少,她宁可苦自己,也不要他们再受苦。 只是,她有时总会想,这样的日子,要到什么时候才会结束…… “你说,我们和南星董事长约几点?” 余定闲的问话,将她的心思从回忆里拉了出来,她顿了几秒,才吸口气,正色道:“一点半。” “资料都备齐了吧?” “是。” “咦,你刚刚好像在发呆啊!真难得。”他瞄着她。 她低头继续用笔记型电脑处理资料,不吭声,却有点懊恼。 早跟自己说好绝不回头看、不怨艾,她只要不断地往前走就对了,哪怕前方荆棘遍野,她也会勇闯过去。 “在想什么?”她很好奇。这个女人从不会在工作时晃神的。 “没有。”她防备地道。 “不会是想男人吧?”他挑眉。 她蹙眉,以冷漠无言抗议他的调侃。 “应该不是……你这种人的脑袋应该没空去想男人。而且你这样子,要说有男人我也不信。”他说着打量她一眼,皱眉叹气。 又是深灰色的套装。她每天穿的衣服大概只有两套,一套深灰色长裤,一套铁灰色窄裙,在她身上,绝对不会有灰色以外的其他颜色。 而且,头发总是高高盘起,梳理得一丝不苟,要说像空姐,还不如说像那些慈济的师姐。 唉!雷永说的没错,她真的会让人倒胃。 “我说,你可不可以换件衣服、改变一下造型?”他一手撑在车窗边,侧头看她。 “我觉得这样很好。”她冷声道。 “这样太呆板了,我看得好腻。”他不客气地道。 “很抱歉,我去坐前座。”要不是余定闲刚才说想先看资料,她也不会坐到后座来伤害他的眼睛。 “不必了,就算你坐前座,那身打扮还是很凝眼。明天起换件亮一点的衣服来上班,如果没钱买,我准你报公帐。人已经长得不怎样了,总得在打扮上做点努力。”他讥哼冷笑。 余定闲眯起眼,冷冷盯着她。“你知道吗?你这种自以为是的沉默,有时比忤逆犯上还要让人不爽。” “抱歉。”她淡淡地道,淡到根本感觉不出她在道歉。 余定闲俊脸闪过一抹不悦。 “你的道歉和你的人一样,很空洞呢。”他轻哼。 她不再回应,专心整理资料。 人只需对自己在意的人说的话在意就好,这是她这些年来修到的哲学。 所以,他的话,她一点都不在意。 不过,她不知道,她的不在意已惹恼了她的老板,更不知道在前方等她的,不只有荆棘,还有更大的苦难。 ◎◎◎ 一个小时后,他们抵达“南星”企业,宋相如跟随余定闲进入对方办公大楼,董事长柯南星对余定闲竟能帮忙搞定这次“南星”并购“开臣”的事宜开心不已。 “哇,你真厉害啊!竟能说服开臣那老头。” “这没什么,天下无难事,只要用对方法就行了。”余定闲笑得温文优雅。 用对方法? 宋相如在心里轻哼。 如果柯南星知道余定闲所谓对的方法,多半是些什么不入流的手段,大概会不敢签约吧! “你这年轻小伙子看起来斯斯文文,没想到挺厉害的,难怪大家都说你很行。”柯南星赞赏地拍拍余定闲的肩。 “你过奖了。” 余定闲笑得谦逊,但宋相如可没忽略他眼底的狡色。 “那么有关签约的事……” “哈哈哈,别急别急,来来,先让我看看你带来的开臣的相关资料。”柯南星滑头地避开重点,似乎还不愿谈签约的事。 “好的。”余定闲也不以为意,点点头,接着向她招招手。“宋特助,把资料交给柯董。” “是。”她将一份完整的资料交给柯南星。 柯南星睁大双眼盯着她:“哦哦,你就是之前和我联系的宋特助啊?” “是的。”她冷淡有礼地向他颔首。 “听你的声音沉稳有条理,没想到你这么年轻。”柯南星的双眼直勾勾打量她。 她佯装不见他对她放肆的目光。 “她和我同年,我们还是国中同学呢!”余定闲笑道。 “哦?现在很少年轻女孩能这么成熟能干。”柯南星毫不掩饰对宋相如的兴趣。 余定闲看在眼里,嘴角恶劣地一勾。 五十多岁的柯南星是出了名的好色,敢情这只色鬼玩腻了妖娇美女,现在是看上宋相如了。 “宋特助的确很能干,她这人做事仔细又认真,是我的得力助手,我现在非常依赖她呢!”他故意强调她的优点。 “是吗?那等一下宋特助也会进来开会吧?”柯南星热切地问。 “当然,这次南星的细节都是她处理的,我打算把这次的工作都交给她,日后和你的接触应该很频繁。”他笑道。 宋相如很快地看他一眼,心里起了警戒。 他想干什么?这件案子原本都是他在主导的,怎么…… “那太好了!”柯南星笑嘻嘻地主动伸手揽住她的肩。“宋特助,那以后可要请你多费心。” 她浑身一僵,下意识想挣脱,却瞥见余定闲阴冷警告的眼神。 这件案子搞砸的话,你得负全部责任。 什么时候她得承担这次签约的成败了?她很想抗议,但又不便发作,只能握紧拳头,把那份怒气和厌恶强忍下来。 接下来的会议在余定闲和柯南星的抬杠闲聊下变得既冗长又繁琐,明明两个小时可以结束的事,居然开到了傍晚。 她是沉得住气,但她不明白,余定闲向来不会在这种会议上浪费他的时间,但他今天有点奇怪。 结果,过了六点,约竟然还没签成,柯南星便提议由他做东,去吃个饭,大家边吃边继续谈。 “那我先回公司。”她立刻道。 “不不不,宋特助,你怎么可以不去?你不是负责这次案子的人吗?”柯南星一把拉住她。 她微惊,立刻挣开,迅速移开一步,冷声道:“我还有很多工作未完成。” “哎,总要先吃饭吧!工作明天再做就行了。对吧?余总。”柯南星目光移向余定闲,扬了扬眉。 “当然当然,现在以柯董的事优先,宋特助会和我们一起去吃个饭的。”余定闲笑道。 “太好了。”柯南星于是忙着叫秘书订餐厅。 她则蹙眉看向余定闲,怒火暗生。 “这不属于公事。”一开始就说好,不属于公事的事,她一概不做。 “看来我付的高薪宠坏了你的自尊了。宋相如,你搞不清楚状况哦,穷人是没资格拥有自尊心的,今天你敢拒绝柯董的邀请,这损失我会记在你头上。”余定闲的口气轻缓却冷酷至极。 她心一凛,清楚地感受到他的威胁。 “更重要的是,你一定要记住,所谓的公事,标准是由我认定,而不是你。” 他阴狠地又补上一句。 她不禁微颤了一下。 对,他说的对,是她太天真,还敢以自己的立场去判断何谓公事私事。 真是太不小心了! 她可是跟一只猛兽在一起工作啊!虽然这半年来他一直深藏利爪,但并不表示他已转性变得驯和。 “走吧!今晚你可要好好表现,讨好我们的客户。”余定闲轻哼,转身先行。 她顿了顿,稳了稳情绪,整理好资料,跟在他身后,心里暗想,不过就一顿饭局,撑过去就没事了。 但,她怎么也没想到这根本不是个普通饭局! 在一间餐厅的隐密包厢里吃饭,感觉诡异又令人不舒服,柯南星叫了许多酒菜,边吃边喝,还不停地帮她倒酒。 “来,宋特助,我们干一杯!” “对不起,我不会喝酒。”她蹙着眉,冷着脸道。 “哎呀!就一杯,一杯就好。”柯南星坚持。 “我……” “你就敬柯董一杯吧!宋特助,这是基本的礼貌啊!”余定闲笑着跟劲,但眼神充满命令的意味。 她无奈,只能举杯敬酒,勉强啜了一口。 “哈哈哈,太好了。来来来,吃点菜,这几道菜都是这里的招牌,非常美味。”柯南星心情大好,还亲自帮她夹菜,然后顺势又帮她把酒补满。 她看着盘中的菜,根本吃不下。柯南星坐得很靠近她,身上的古龙水味令她想吐,他那嘴脸更令她反胃。 尤其喝了不少酒之后,他的群言谈举止就更加聊放肆,他简直把她当独陪酒小姐一样,动不动就搭搭她家的肩、碰碰她的手,带着明显的性骚扰,让她又气又恨。 “别怕胖啊,宋特助的身材很好,尽量吃,我还特地挑些很补的东西哦,吃了对女人很赞。”柯南星嘻笑着,整个人几乎贴过来。 “谢谢,我吃饱了。”她僵硬地向一旁移开。 “我看你都没吃,怎么会吃饱了呢?来来来,我喂你好了。”柯南星笑着夹起一块肉递到她嘴边。 她大惊,急斥:“柯董,请你放尊重一点!” “哎哎,瞧你大惊小怪的,我只是开玩笑而已啊!”柯南星大笑。 见他带几分醉意,她心里掠过一抹恐惧,脸色渐渐发白。 喝醉酒的男人在她心中是和恶魔画上等号的,这是父亲留给她的梦魇。 “余总,你们特助胆子真小。”柯南星对余定闲笑道。 “不会啊,我倒觉得她胆子挺大的。”余定闲意有所指地道。他从一开始就闲凉地坐在一旁看着好戏。 这女人日子过得太舒服,也该受点教训了。 宋相如转头看他嘴角噙着愉快的笑容,头皮又是一麻。 他知道她这一餐吃得很痛苦,可他却在享受她的痛苦…… 坏家伙! 他根本是在恶整她。 “宋特助,柯董很少对人这样体贴,你要觉得荣幸啦!”余定闲丢给她一记嘲弄的微笑。 她抿紧双唇,强忍住气。 “哈……余老弟,你的话让人听了很爽啊!”柯南星高兴地大笑。 这时,余定闲的手机响了,他趁势起身,道:“我接通电话,出去一下。” 见他要出去,她一惊,忽然觉得恐慌。 “好好好,你去忙吧!”柯南星急急挥手。 他边接听边走出包厢,先是回头瞄了一眼脸色发白的宋相如,又和柯南星交换了一下眼神。 宋相如捕捉到他的表情和眼神,心一凉,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果然,他一离开就是半个多小时,留下她一人应付柯南星,柯南星则不停地想灌她酒,她挡得都快发火了。 “放轻松点,宋特助,你这样硬邦邦的,多没情趣啊!”柯南星整个人靠向她。 “柯董,我是来谈签约事宜的,不是来谈情趣的。”她挪开椅子,严肃地道。 柯南星盯着她,突然嘿嘿低笑。 “我说,你也太嫩太不上道了吧?商场上有不少事不只是靠谈,还要有对价关系和一些暗盘,或是投对方所好……你连这点都不懂,怎么混得下去哪?” 她瞪着他,当然听懂他的弦外之音。 “所以,要签约,简单,你就乖乖陪我一夜。”柯南星握住她的手,猛力将她拉向他。 她骇然抵抗,怒喝:“你别太过分!我们总经理马上就会进来!” “余定闲?他比你灵精,早就默许,才把你一个人留下来,你以为他真的去接电话吗?”柯南星嗤笑。 难不成……余定闲已经走了?她暗暗抽气,浑身不停发抖。 那混蛋打算把她抵给这只色鬼?用她来换一纸合约? 见她发愣,柯南星倏地扑过去,将她压倒在角落的长沙发上。 “不要!”她吓得尖叫。 他一掌按住她的嘴,阴狠低斥:“安静点!虽然你看起来像个圣女一样无趣,但我却被你搔得好痒……” 她吓到全身无力,怎么也没想到会遇上这种烂事。 堂堂一家大公司的董事长,竟然这么下流! 她的惊恐反而更刺激柯南星,他使劲扯开她的衣领。色迷迷地凑近她的唇。 “别碰我!”她又惊又怕,别开头,拼命呐喊挣扎。 就在这一刻,门悄悄被打开,余定闲无声无息地踱了进来,手里的手机对准柯南星和宋相如,卡嚓一声,拍下照片。 柯南星一呆,放开宋相如,脸色微变:“余总……你在干什么?” 宋相如则惊抖地缩到一旁,紧拉着前襟,瞪着他。 余定闲竟然回来了…… 他回来了…… 明知这混蛋设局整她,但看到他的这一瞬,她竟然差点掉泪。 “拍照存证啊。”余定闲灿烂一笑。 “你……”柯南星呆住了。 “让我想想,要下什么标题才好?南星董事长色欲熏心,性骚扰同业女特助?还是柯南星董事长人面兽心,意图侵犯某公司女特助?”余定闲把玩着他的手机,讥讽地说着。 “你……你在开玩笑吧?”柯南星慌张地干笑。 “如果要把这个当玩笑也可以。”余定闲再度拉开一抹迷人笑容,道:“只要你把合约签一签,这张照片应该就不会传进媒体记者手里了。” 柯南星脸色如土,为之结舌。 余定闲这小子原来这么狡诈!他实在太大意了! “我相信日后我们的合作会很愉快的。是吧?柯董。”余定闲一副胜券在握的得意笑容。 柯南星不再猖狂难搞,乖乖签了合约,盖了章。 十分钟之后,余定闲和宋相如带着合约一起离开,走出餐厅时,宋相如仍然不停地发抖,但她已分不清自己是太生气,还是太恐惧。 余定闲点了一根烟,看了一眼她那凌乱的上衣和头发,不但毫无怜悯同情,反而还恶劣一笑。 “哇,真难得看你这个样子呢!宋相如,你那份刚强和一丝不苟跑哪儿去了?” 她揪紧衣领,瞪他。 “呵,你瞪我?怎么,生气吗?怨恨吗?还是对我很不满?”他吐了一口烟,讥讽道:“你该感谢我的,本来我还打算再晚个十分钟再进去呢!嗯,再晚个十分钟,拍的照片应该会更有看头……” “这样整我,你很开心吗?”她终于挤得出声音了,不过声音还是微微发颤。 “是啊,很开心。能看到我们班长狼狈的样子,太有趣了。”他轻哼。 “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如果你很讨厌我,当初就不该录用我!”她低吼,情绪已在崩解边缘。 “谁说我讨厌你了?你还不够资格浪费我的情绪。宋相如,我只是对你某些自以为是的态度有点看不顺眼,所以趁机给你一个机会教育罢了。”他狠笑。 她气得说不出话来了。 机会教育?因为他,她差点就被柯南星侵犯了,他竟还大言不惭地说这种话? 再继续跟着这种人工作,也许她哪天被卖了都不知道。 “怎么了,怕了?不想干了?想把辞呈摔在我脸上,是吧?”他挑眉,看穿她的心思,接着冷冷一笑。“如果你不高兴,明天起可以不用来上班,我不介意。” 她一怔。 “坦白说,你没那么重要,谁都可以取代你,职场要的不是总是考一百分的第一名,而是懂得在任何时候调整自己的姿态去做事的人,如果你还老是捧着自己的骄傲和自尊,拉不下身段,那么,你和别人根本没有任何竞争力可言。”他犀利而严峻地道。 她呆住。 他的话像根针刺进她的心中。 “没有豁出去的决心,就别妄想改变现状,所以,你就只能这个样子,一个被钱操死的优等生,永远都是。”他毫不客气地再补上一句重话。 她呆呆地杵愣着,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为什么她明明是受害者,却又得接受他的责备和羞辱? 为什么她连一句话都无法反驳? 后来,他让司机送她回家,在车上,她的情绪终于崩溃,掩面痛哭。 今天她真的受够了! 受够柯南星的骚扰,受够余定闲的打击,但最让她难以忍受的是余定闲最后说的那番话。 那些话,又毒又刻薄尖锐,但—— 偏偏该死的都对。 第三章 宋相如没有辞职。 她只是请假一天,去剪短了头发,还买了几件新的衣服。 然后,继续到“余恒”上班。 余定闲对她的改变只是挑了挑眉,没多说什么。 这女人虽然顽固,但还算聪明,懂得把他的话听进去,也知道与其和大环境赌气,不如先改变自己。 而且,改得还不错—— 俐落的齐尾短发,刘海斜拨,清爽又不失干练,比之前祖母级的发型更适合她。 她的新衣服也不再是套装,而是两件式紫色线衫加上窄裙,感觉专业又不失时尚,让她整个人也赏心悦目起来。 当然,她依然不是美女,可起码顺眼多了。 “今天上午十点要参加一个投资会议。下午要见上海来的客户,晚上七点你有个私人约会。” 宋相如将一杯咖啡放在他桌上,站在他面前向他报告今天的行程,脸色像以往的平静严谨,完全看不出前天那件事的阴影。 他靠在椅背上,定定看着她,发现她的神情也做了调整,之前的她总会在冷漠之余不经意地展现她的傲气。看似自卑实则自负,明明需要金钱又瞧不起金钱,好像她在这里上班是完全的逼不得已,看了教人火大。 不过,现在她的眼里已没有冷睨一切的自视甚高,似乎认分了,也认命了。 很好。人啦,在什么位置就要用什么心态,想要别人认同你的高度,最好有本事先爬上来。 “看来,你整理过你的心情了,宋相如。”他忍不住调侃。 她没说话,因为不想回答她是用什么样的心情去整理和改变。 要去认同一个自己最痛恶的人的话,那种心情等同进入地狱滚了一圈。 没必要让他知道她昨天在家想了多少,又痛苦了多久。她怕他、讨厌他,但最终,因为母亲的病和弟弟的医疗费用,她选择向现实妥协,放掉自己一直捏紧的自尊,才有勇气再回来上班,回来面对他的奚落、耻笑和讽刺。 还有恶整。 “很不错啊,你的新样子。” “谢谢。”她淡淡接受赞美,无喜无乐,那表情比在听别人打喷嚏还无动于衷。 这女人不是全部都改变啦! 她对他的厌恶可一直都没变呢。 余定闲眯起眼,心里又开始不爽了。 他从来不刻意要去得到全世界的关爱,但这样被一个女人讨厌还是第一次,虽然他从没把宋相如当一回事,可是,不被她当一回事,这种感觉,不知为何老碍着他,让他很不舒坦。 在女人圈无往不利惯了,他竟会踢到宋相如这块铁板? 凭她那长相?那完全无法讨男人欢心的模样,也配当个铁板? 啧! 他愈想愈不是滋味,轻拧了一下眉峰,端起咖啡,轻啜一口。 “投资会议是十点?那现在该出发了吧!” “是,我已经请司机备车了。”她道。 “对了,听说康全科技即将发表智慧型声控手机,似乎很有意思,我们在上海投资的科技公司可以参考借鉴,你先收集点资料。” “是。” “还有,你休了一天假,今天下班前要把所有待处理的公文资料全都弄好。” 他指指他桌上的一堆文件。 “知道了,我会处理完再下班。” “可别故意拖太久好多算加班费啦!”他讥讽。 “如果你在意,今后可以不算加班费。”她冷冷地道。 “算了,我也不是那么小气的人,你就继续请领吧!就当是我救济你好了。” 他恶劣一笑。 她忍住怒气,不被他轻易激怒:“是,非常感谢你的捐款。” “呵,不错嘛,你也开始有幽默感了。”他兴味地瞄她一眼,也实在佩服她的忍功。 “如果没别的事……”她很不愿再和他谈下去。 “等等,今天帮我把这个东西寄出去。”他顺手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包裹,交给她。 “是。”她接过一看,被包裹上的名字引起了注意。“尹正心?是我们国中同班同学那个尹正心?” “你还记得?”他挑眉。 “她很特别,我经常看你和她走在一起。”她脑中擦过一张清秀冷静的小脸。 印象中那个叫尹正心的女生话不多,但身手很好,她是那时候围绕在余定闲身边唯一的一个女生。 “哦?你记性真好嘛。”他轻哼。 “她和你弟弟之间的事闹得很大,很难让人忘记。”她随口一提。 余定闲目光微闪,盯着她。“还以为你那时只是个书呆子,没想到还挺八卦的。” “不是我八卦,是你弟弟高调的告白搞得全校皆知。”那一场轰烈又幼稚的情事,最后却以死收场,很多人都觉得余定闲的弟弟很可怜,她却只觉得很荒唐又愚蠢。 “的确,我老弟很奇怪,做事就喜欢高调……连死都得搞上社会新闻版才甘心。”他轻抚着咖啡杯的底盘,口气让人分不清是什么情绪。 “奇怪的是你吧!那时候我就很纳闷,自己喜欢的女生被弟弟缠着不放,你不但毫不在意,还跟着瞎闹。”她不解地道。 他的手一顿,扬扬眉:“你认为我喜欢她?” “难道不是吗?你对她很特别。” 他露出一抹复杂的表情。 他喜欢尹正心?也许是,也不见得是。尹正心曾经帮他打跑一些找他麻烦的宿敌,那件事让他第一次卸下心防,把她当朋友。可她个性太正义刚直,实在让他受不了,而每当他故意惹她、逗她,她又无动于衷,她甚至从来没把他当成异性看待,就是那种态度让他不爽。 之后弟弟定文疯狂地君爱上尹正心,那从头到尾都只是无聊的闹剧,他很清楚,尹正心根本不可能喜欢定文,就像她从没喜欢过他一样。 但定文死了两年之后羊,当他从美国回来找她,发现她居然会爱上白睿安时,他的自尊心就抓狂了。 他在她身边这么久,耳她始终看不到他,却对一个才认识不到两个月的大男孩动心?真扯!甚至还甘心为那小子挨一枪…… 要不是他,她能活命卯吗?可她清醒后想的念的,还是白睿安,整整十年,心里都只有那小子。 “我对她特别,她自己都不知道呢。”他哼道。 “尹正心到现在都不知道你喜欢她?” “对,那笨蛋从来都不知道。”他冷讽。 “你不说,她当然不知道。” “认识这么久,这种事,一般女人早感觉出来了,还要我说?” “就因为认识你,才认为你这种人不会爱上任何人。”她脱口道。 “哦?”他眼神变冷。 她微凛,知道自己越界了,很快地道:“抱歉,不该谈论你的私事,我先出去了。” “宋相如,你也认为我不可能爱上任何人吗?”他故意叫住她。 她不想回答这个危险的问题,只道:“我先去叫人把包裹寄了。” 他挑起一道眉,冷笑:“遇到麻烦就逃,这也是你的专长啦!班长。” 那是因为她本身的麻烦已经够多了。 她在心里嘀咕,佯装没听见,继续往外走。 “包裹要确实寄到她手上,这可是我送给她的结婚贺礼。”他朗声叮嘱。 “尹正心结婚了?”她猛站定,回头看他。 “是啊,半年前就结婚了。” “半年前结婚了,现在才送贺礼?”她觉得奇怪。 “不行吗?不想太早祝福她,也不想让她太好过,就让她一直活在我弟弟为她而死的阴影里,痛苦自责,辗转反侧……呵,这样不是挺有趣的吗?” 她暗暗悚然,蹙眉低语:“看来,被你爱上的人会很可怜。” “会吗?” “就因为你的嫉妒,她就得一直痛苦下去。” “与其说是嫉妒,不如说是生气,谁教她太大条筋,我其实只是欠她一份人情想还她,她却从来不好好收下,白白糟蹋我的心意。”他啐哼道。他难得想付出感情,尹正心却像颗笨石,怎么敲也敲不透。 最后,还用一发子弹,结束他和她之间多年的情谊。 “人情是这样还的吗?你真是个奇怪又可怕的人。”她凛瞪着他。 “对,我就是这么坏的人,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他看她一眼,突然站起身,走向她。 她凛然,不自觉向后退一步。 “所以,你也要小心啦!”他说着向她伸出手。 她瞠目惊惶,正不知该不该逃,才发现他只是拍掉她肩上的丝线。 “小心点,别被我迷上,也别让我迷上,这两种下场会很惨哦!”他的手顺势按住她的肩,低头向她冷笑。 她反感地抖了一下,很快地移开,正色道:“请放心,这两种事绝对不可能发生的。” 说罢,她转身疾步走出办公室。 绝对不可能? 这句话听起来很挑衅呢! 余定闲眯起眼,若有所思地扬起了一抹诡谲的笑容。 ◎◎◎ 宋相如从早忙到晚,一直专心埋首处理堆积的案子和公文,当她把桌上大部分文件都整理完毕,一抬头,才发现已经晚上九点了。 所有人都下班了,只有她一个人留在办公室里。 伸个懒腰,扭扭僵硬酸疼的颈肩,她疲惫地靠向椅背,觉得肚子空,心也好空。 有时,愈是忙碌她就愈感到空虚。活到二十八岁,她的人生似乎就是不停地工作工作和工作,没有任何乐趣可言,也没时间停下来休息。 快乐究竟是什么,她不懂,为什么有人能那么开心地大笑,而她却每分每秒都过得好辛苦? 望向大窗,外头大台北的夜景璀璨如繁星,但那些光亮却照不到她身上,也照不进她心里。 她的世界,早就注定是一片黑暗。 活着,真的好累…… 这时,手机突然响了,那是母亲专属的铃声,她很快就拿起接听。 “相如,还不回来,今天又加班吗?” “嗯,等一下我就回去,妈,你先睡吧!”她道。 “好。”母亲说着,停了许久,才道:“相如……” “怎么了?”她敏感地问。 “对不起。”母亲轻声说道,就挂了电话。 她怔怔呆住,一股酸楚翻涌而来,泪突然溢出眼眶。 不要说对不起,那会让她变得脆弱,会让她想抱怨,会让她停滞,走不下去…… 没有谁对不起谁,如果这一切都是命,那她认命就是了,认了命,然后背负她的母亲和弟弟,努力往前走,就算他们再沉再重,她也不会舍弃他们。 她绝不会轻易被命运击倒的。 吸口气,抓起面纸擦掉泪水,她不能再哭了,也没有时间哭,与其把时间浪费在哭泣上,不如多做点实际的事。 起身泡了一杯黑咖啡,她大喝几口,继续她的工作,余定闲交代要收集“康全科技”研发的智慧型手机资料,她得做完这件事才能下班。 纤细灵巧的指尖在键盘上敲打着,她正专注地盯着电脑,倏地门外传来一阵嬉笑声。 “唉呀,讨厌啦!让人家进去是会怎样?”一个女人娇嗔地嚷着。 “不行,我有两个地方不让外人随便进去,一个是我的住所,另一个就是我的办公室,你只能在秘书室等我。” 秘书室的门霍地被打开,余定闲搂着一个年轻女子走了进来,一看见她,愣了愣,声音顿止。 她愕然抬头,立刻起身。 “咦?你还没下班?”他挑眉。 “是……还有点工作未完。”她解释着,心里却纳闷他回办公室干嘛? “定闲,她是谁啊?”女子媚声媚气地打量着她。 “她是我的特别助理兼秘书兼管家兼打杂。”他恶劣地笑道。 “啊?她一人兼那么多工作哦?”女子诧异地盯着宋相如。 “是啊,因为她很能干,又爱钱,所以给她愈多工作她愈高兴。”他讥讽。 “真的吗?”女子像在看稀有动物一样睁大眼睛。 宋相如懒得回应,开始收拾桌面,将电脑关机。 “怎么,你要走了?”余定闲看着她。 “是,不打扰你们了。”她冷冷地道。 “等一下,进来帮我找个东西。”他招招手,走进他的私人办公室。 她跟着他走进去,那女子不满地大喊:“哎,定闲,不是说不随便让别人进你办公室吗?” “她不一样,她是特别的。”余定闲简单丢下一句,就把那女子关在门外。 听他这么说,宋相如心蓦地一跳,但很快又自嘲地暗忖,他应该是指“特别的助理”吧! “你有没有看见上海那家科技厂的评估资料?明天我要直接交给上海来的客户。”他一进办公室就翻找抽屉。 她二话不说,直接走向他办公桌旁的矮柜,拉开最后一层,拿出一叠资料,递给他。 “你怎么知道我放在这里?”他讶异极了。 “那天我交给你时,看见你顺手把它放进那里。”她道。 他眯起眼,笑叹:“你真的是个很优秀的特助啊!班长。” “谢谢,那我出去了。”她转身就走。 “出去顺便叫辆车把那女的送走。”他又道。 她微愕,回头看他。 “她是凯旋建设郭董的千金,只见过几次面,今晚在酒店巧遇就被缠上,硬要跟我回去,真烦,你帮我打发她。”他挥挥手,神色有点不耐。 “我知道了。”她点点头,拿出手机先拨了一通电话,接着她外头秘书室的电话响了,她才急步走出办公室,虚掩着门,拿起话筒佯装接听。 “是,是,我马上帮您转接。”她按下转接键,走到门旁向办公室里的余定闲道:“总经理,上海来的急电,好像出了些紧急状况,请你接听。” 余定闲嘴角勾起,忍住笑,拿起话筒,也很配合地惊呼道:“林总,是,我是余定闲,什么?有这么紧急吗?出了什么状况……” 宋相如借机向呆立在秘书室的那女子道:“很抱歉,我们总经理突然有急事要处理,恐怕短时间内没办法马上离开,也不方便让你久候,需要我帮你叫辆计程车送你回去吗?” 那女子从门缝里瞄了一眼“处理急事”的余定闲,嘟起嘴。 “讨厌,说好要去他家玩的……算了,不用了,我叫我家司机来接我就行了。”说着,悻悻地踩着高跟鞋走了出去。 宋相如亲自送她到电梯口,确认她下楼离开,才回到秘书室。 一进门,就看见余定闲斜倚在他的办公室门边,似乎在等她。 “已经把郭小姐送走了。”她报告道。 他盯着她,调侃道:“如果失业了,你可以考虑去演戏,宋相如。” “我演技太差,没有人会用我的。”她走回座位,低头整理皮包。 “不会啊,刚刚我就觉得你演得很好呢。”他笑道。其实这半年来,他真的见识了她为何从以前就一直能读到第一名。她的反应敏捷和头脑清晰,在女人中算少见的了。 “没有你演得好。”她反讥,他讨厌那个郭千金,居然还能笑着拥着对方,嘻笑着。 “哦,你在讽刺我吗?”他挑眉。 她一凛,赶紧闭嘴,将桌面整理干净,背起皮包。“如果没事的话,那我先走了。” “一起走吧!我的车就停在地下停车场,我送你回去。”他站直,随手将门关上。 “不用了,方向不一样,完全不顺路,而且我搭捷运很快。”她立即地道。 “唉……不是我说,你在这方面一点也不像个女人,就说一句好,谢谢就好了,干嘛老是硬邦邦?怎么,是不懂,还是不愿向男人示弱?”他啐念着,与她一起走出“余恒”。 她将公司大门上锁,看他一眼,才道:“我只是觉得没必要。” 两人搭电梯下楼,他按了地下二楼,靠在电梯后方,瞅着与他保持距离的她,心里那股不爽又犯了。 “不是没必要,而是你不想和我在一起。你打心里讨厌我,对吧?” 她按了一楼按钮,面朝电梯门,直盯着电梯下降的数字,不回答。 “我在问你话,宋相如。”他盯着她的侧脸。 “公事以外的问题我不需要——” 不等她话说完,他倏地伸手将她往后一拉,转身把她压贴在镜壁上。 她大惊,吓得立刻闭嘴。 “你知道吗?全世界,会讨厌我的女人,就只有你。”他俯下脸,危险地凑到她面前,冷冷地说道。 她瞪大双眼,呆住。 他的唇停在离她两公分处,一张口,就仿佛在对着她吹气…… “真的这么讨厌我吗?”他偏着头,轻蹙着俊秀的眉,一双电眼直望进她眼里。“为什么?国中时的印象深植到现在,你就真的以为你了解我这个人了吗?还是,你只是主观地把我贴上标签,然后故意用讨厌我来保护你自己?” “不是……我并没有……”她惊怒地伸手想将他推远。 他按住她的手,反而更紧地压制住她,嘴移向她的耳边低哼:“你知道吗?你实在是个很让人火大的女人。” 她向一旁抖缩,闪躲他的骚扰,转头直瞪着他低斥:“不要这样——” “不要怎样?这样吗?”他恶笑着,出其不意地猛攫住她的唇,重重攫吮。 她猝不及防,完全骇然惊傻。 像被灼热的火炙烫着、烙着,有点痛,有点麻…… 但就在这时,电梯停在八楼,门打开,有人进了电梯,余定闲才放开她,扬起一抹邪恶的讽笑,移开身子,站在她身边,一副没事的自在模样。 进电梯的三人都以异样眼光瞄着他们,她又窘又气,低着头,捂住嘴的手还轻轻颤抖。 可恶的家伙!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电梯到了一楼,她已迫不及待地跟着其他人走出去,才跨一步,余定闲就将她拉了回来,迅速按下关门键,电梯继续往下。 “你到底要干什么?”她惊怒地瞪他。 “我说了,我送你回去。”他道。 “我也说了,不用了。”她气道。 “那换个说法吧。宋特助,我命令你陪我兜兜风。”他轻哼。 “我已经下班了。”她冷冷地道。 “那就算加班吧!陪我开车兜风还能赚加班费,我对你不错吧?”他讥笑着。 她脸色铁青,感觉得出他的羞辱。“这笔加班费我不想赚。” “何苦在这种小事上跟我过不去呢?别傻了。” 电梯来到地下二楼,门开启,他强拉着她走出电梯。 “放开我!我只是不想下了班还跟你这种人走在一起。”她生气地用力甩开他,失控怒喊。 他眉一挑,被惹毛了。 “我这种人?我是属于哪一种人?恶人?坏人?”他走近她。 “别过来!”她吸口气,立刻后退一大步。 “我都还没开始认真对付你,你就吓成这样?那接下来你要怎么接招啊,宋相如。”他阴狠一笑。 还有别的招?老天,光是这样她就已经快受不了了。 她拧起眉,下意识擦着刚刚被他强吻过的唇。 这动作令他俊脸一沉。 有多少女人渴望他的吻,她竟然还嫌弃? “我不想接招,也没想过要惹你,我只想认真工作赚钱,只是这样而已,如果你真的对我有意见,我可以辞职。”她大声道。 “不,现在换我不准你辞了,在我对你的这股气消解之前,我要你一直跟在我身边。”他冷哼。 他那诡异的眼神令她不安,她惶惶地倒吸口气,突然惊觉自己好傻,她不该把一头凶猛的野兽激怒的,明明温顺一点、忍耐一点就不会有事了…… “现在还是不跟我上车吗?”他故意再问一次。 她没吭声,钉在原地。 他笑哼,也不勉强她了,直接走向他的车。 她暗暗松了一口气,转身正要按电梯按钮,电梯门陡地打开,三个男人走了出来。 “喂,你挡到路了。”其中一个看似喝了不少酒的人推了她一把。 “对不起。”她微惊,急忙让开。 “唷,是个年轻的小姐。”那人突然按住她的肩,贼笑道:“这么晚了,要不要搭我们的便车啊?” 另外两人吃吃地笑着。 她脸色骤变,害怕地拨开那人的手,想改走楼梯。 但那人却又堵住了她,道:“小姐,别走啊。我们还要去续摊,你要一起来吗?” “不了,我还有事。”她吓到了,紧张地回头找寻余定闲,但他人已经不见了。 一股恐慌袭上心头,因为她知道就算他在场,他也不会救她的。 那家伙就是这样的人。 “走嘛,一起去玩玩。”那人缠着她不放,突然扯住她的衣袖。 “不要!”她尖叫一声,拿起皮包猛向那人的脸砸下去。 “哇!妈的!你这女的……”那人掩面痛喊。 另外两人则大吼:“哇,你怎么打人啦!别走!” 她恐惧地冲向停车场出口,边跑边向后看,就怕那些人追来,结果一个闪神,腿一软,跌扑在地上,顿时,所有的气恨全涌进心头。 “可恶可恶可恶!”她用力捶着地面,眼泪不知不觉迸出了眼眶。 这是什么该死的世界?为什么所有的烂事全让她遇上了?为什么? 一辆车刷地急刹在她面前,她骇然抬头,只见车窗降下,驾驶座上的余定闲一脸幸灾乐祸地看着她。 “活该,早点上我的车不就没事了?”其实他刚才就看见她被那些人骚扰了,但他只是坐在车内悠哉地冷笑。 她瞪他一眼,急忙擦干眼泪。 “上车。”他命令。 她没动。 “我只等三秒,看你是要对付那群人渣,还是和我在一起。”他冷冷地警告。 她顿了一下,暗暗咬牙,别无选择,只能乖乖站起,打开车门,上了他的车。 “哼,你啊,简直自找罪受。”他讥啐一声,猛踩油门,车子冲出停车场。 她闭上眼睛,既无奈又懊恼。 在余定闲面前,她已经愈来愈没有自尊可言了,如果可以,她真想和他彻底撇清切割,逃得远远的。 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他转头对她阴鸷地笑道:“别想逃哦,班长,被我盯上的人,愈逃下场愈惨,这点你比谁都清楚,不是吗?” 她一怔,背脊微微战栗。 没错,她是很清楚,他想整的人,没一个逃得过,从来没有。 第四章 “原来你住在这里。”余定闲看着眼前的破旧公寓,皱起了眉头。 他从没想过台北还有这么破的建筑,更没想到他的特助宋相如真的穷到要租这种房子好节省开支的地步,这公寓怎么看都有七、八十年了。 “几楼?” “顶楼。” “顶楼?加盖的吗?”他低呼。 “请你回去吧!”她蹙眉,这样被他看着她住的地方,她简直像被剥光了似的全身都不自在。 “我很想看看顶楼加盖的房子里面是什么样子。”他仰起头往上看,双手插在口袋道。 “不行!”她惊道。 载她回来,还把车停在巷口,特地走进来看她的住处,这还不够,现在更想进去她家里?他到底想做什么? “为什么不行?”他看着她。 “不方便,而且我妈已经睡了。”她急道。 “你跟你母亲住在一起?弟弟呢?不是还有个弟弟?”他又问。 “你今天是怎么了?干嘛突然这样?”她不安地瞪着他。 “半年了,我都没有好好关心自己的特助,似乎有点说不过去啊。”他笑道。 “不用太关心,现在这样我已经很感激了,拜托你回去吧!”折腾了一天,她真的好累了。 “哼,但你表现得却好像不太感激。”他讽刺着,再抬头,却突然一呆。 “顶楼有个人!” 她抬头一看,五楼顶边缘,站了一个摇摇欲坠的妇人! “不!不……”她脸色大变,骇然大吼一声,惊急抓起钥匙,打开一楼大门,两步并三步直冲上楼。 余定闲跟在她身后冲上去,只见她不停地喘息,抖着声音对着那个妇人轻喊:“妈!你……你在干什么?” 那妇人站在顶楼围墙边的一个铁桶上,回头看她,眼中全是泪水。 “相如……” “妈,快下来!那里太危险了!”她睁大眼睛,全身颤抖,一步步走近。 “相如啊……对不起……”她母亲哭着道。 “什么对不起?怎么了?有事先下来跟我说……”她哽咽地道。 “对不起……相如,我对不起你……咳咳咳……”她母亲说着突然一阵猛烈咳嗽,脚下铁桶因而不稳地晃了一下,身体于是往顶楼的围墙外倒去。 “妈!”宋相如心脏几乎停止,嘶声尖叫地冲上前。 但余定闲比她更快,一个箭步奔过去,及时将女人拦腰用力拉回,两人失衡,同时向后摔倒。 妇人倒在他身上,但不知为何却晕了过去。他则手肘擦伤,痛得眉心一皱。 这一幕变化太快,宋相如呆愣了好几秒,才虚软地扑过去。 “妈……妈!你醒醒啊!”她脸色发白地大喊。 “冷静点,她大概是生病了,身体很烫,得马上送她去医院。”余定闲坐起身,对她低喝。 她抬头看他,这才回过神,有点难以置信他刚刚救了她母亲。 他……不是从来不管别人的死活吗? “没时间发呆了。起来,帮我把她扛下楼。”他冷峻地道。 “是。”她打起精神,和余定闲合力将母亲送往临近的医院。 经过治疗,母亲很快就转醒,但是,醒来的母亲却还是一直哭着向她对不起。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喝问。 “有人说有种药可以治好你弟弟,于是……我……我借了点钱,买了药……” 宋母哭泣地说了。 宋相如脸色骤变,暗抽一口气。 “对不起……我早该知道,那些卖药的人都是骗人的……但我真的不希望你弟弟和我再拖累你……” “什么时候的事?借多少?”她冷声问。 “三个月前……先借了三十万,后来又借了二十万……但现在那些人说加利息之后要我还两百万……后天就要还……”她母亲哭道。 宋相如没力地向后坐倒在椅子上。 两百万?后天之前,教她去哪里筹两百万?以前每个月贴进弟弟的医疗费和生活费,总是透支,进了“余恒”,她努力存了半年,也才有五万元…… “相如,对不起……我真的太傻了!我好蠢……”宋母一直捶打自己的头。 宋相如呆若木鸡,动也不动。 对,母亲好傻,无知又笨得要死,父亲的前车之鉴她都忘了吗?被债追得快死去的痛苦都忘了吗? 弟弟都躺了十多年了,还指望他群醒来吗?天底下哪有治好聊植物人的良药?做人能不能不要这么独愚昧又天真?能不能……不要再逼她,不要让她家更悲哀,让她更恨下去? “妈本来想帮你减轻负担的,谁知道反而变成这样……我真的好想死……呜呜呜……”宋母泣不成声。 宋相如怔怔地望着母亲,没有力气安慰,更没有力气体谅,因为现在,连她也好想死。 她的命运,究竟要背到什么时候? 谁来将她从这黑暗无底的深渊里拉出去?谁来…… 背后一个脚步声缓缓走近,有人一把将她从椅子上拉起,她怔怔地回头。 余定闲一手插在口袋,脸上挂着怜悯的讽笑。 真悲惨啦!宋相如,这就是你的人生啦! 他没开口,但他的表情正是这个意思。 “你就尽量笑吧!”她虚软地挣开他的手,游魂般往急诊室外走去。 在余定闲面前狼狈也不只一两次了,这样也好,能看的、不能看的,全都摊在他面前,以后也没什么好再顾虑的了。 余定闲跟在她身后,还真的很不客气地笑出声。 “噗呵呵呵……你真的是有够不幸啊。” 她根本懒得回应,从出生就一直住在云端的天之骄子,怎么会明白被逼到绝境的痛苦? “喂,别一副好像世界末日的样子。” “你走吧!” “放心,你不是最惨的,这世上比你更惨的人多得是。”他的安慰充满奚落。 “拜托,我求你回去吧。”她捂住脸道。 今晚她受够了,真的不想再看见他,或是听见他的声音。 “对一个救了你母亲的人,你一声道谢都没有,就要赶他走吗?”他冷哼。 她一呆,转身看他,胸口微窒。 是啊,刚刚要不是他,她母亲就摔下五楼了。 “对不起,忙得都忘了……真的多亏你,我妈才没事。谢谢你。”她想起他那时的奋不顾身,虽然感激,但又莫名地有些不安。 那真的不像他的作风。 “不客气。虽然撞伤了手肘,不过让你欠我份人情,这样还挺划算的。”他阴险地笑着。 她拧紧眉,瞪大眼。 就知道他做任何事都是有目的的,只是,在那人命关天的一瞬间,他还有心思算计这种事吗? “不过,我不只救了你母亲,我还能救你哦!”他接着又道。 她愕然。 “钱的问题,当然得用钱来解决。”他走近她,伸手将她前额凌乱的头发拨开,灿烂一笑:“你怎么忘了,用钱来解决问题,正是我的专长。区区两百万,只要你开口,我可以借你啊!” 她瑟缩地退后,盯着他的笑容,警觉地绷紧。 是的,她当然知道他有钱,也知道他有两百万,可是,她不敢,也绝不能开口跟他借。因为,这个恶魔要她抵押的肯定是很可怕的东西…… “干嘛一副害怕的表情?我是说真的,只要你要求,我就借你,不用再为还债而痛苦。”他笑得俊秀迷人。 “代价是什么?”她防备地问。 他眉一挑,笑容顿时变得邪恶了起来。“呵,我就欣赏你这点,但也很讨厌你这一点——反应太快,又很快就看穿我的想法。”他说着又缓缓向她靠近。 她再退一步。 “没错,我做事从不吃亏,没有好处就宁可不做,但看在你是我同学兼特助的份上,我可以不收利息,甚至,你还可以不用还。” 她愕然。借钱可以不用还?这种事怎么想都是个陷阱。 果然,他接下来又道:“只要你当我的女人两个月就行了。” “什么?”她脸色一变。 “两个月内,所有的事都听我的,二十四小时都随我传唤,我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包括陪我吃饭、洗澡、睡觉上床。”他恶劣地笑着道。 对付她最好的方法,就是彻底撕碎她的自尊。 “够了!你这个疯子!你把我当成什么?”她怒喝,用力推开他。他等于是叫她用两百万把自己卖了!可恶的混蛋,他是想趁这个机会狠狠整死她吗? “怎么,你不觉得这笔交易很划算吗?”他挑眉。 “你别太过分!余定闲,你要玩女人去找别人!”她瞪他。 “别的女人都引不起我的兴趣,现在,我觉得你最好玩。” “你……”她气得发抖。在他眼里,她就这么不值吗?花两百万就想玩她?他凭什么把人看得这么低贱? “好好想一想,宋相如,你还有一天的时间可以考虑,看是要用最简单的方法解决问题,让自己轻松点,还是拼死拼活继续和命运,或是那些讨债的流氓对抗。”他双手插在口袋,笑得像个没心没肺的恶魔。 “不用想,更不用考虑,我死都不会向你借这笔钱的!”她怒喊。 “是吗?”他诡异一笑:“死都不借吗?可是有时候死也不容易呢,到时想死都不能死,可能比开口向我借钱还要痛苦哦!” 她心一抽,被他的话踩到痛点。 想死却不能死……对,这就是她最难堪的处境,偏偏他看得比谁都清楚…… “我走了,明天记得来上班,我可不准你再请假。”他说着,转身离开。 她瞪着他的背影,从没想过还有人能比她父亲更让她痛恨。 不,余定闲根本不是人! 他早就不是人了! ◎◎◎ 她认输了。 到处都筹不到钱,也借不到钱,她急得精神都快崩溃了,而老天似乎嫌她还不够惨,疗养院竟来电说她弟弟身体有状况,得进一步治疗,要她补治疗费。 然后,期限到了,那些地下钱庄的人果然找流氓来她家恫吓,把原本就简陋的家捣得乱七八糟,不但打伤了她和她母亲,还把她母亲架走,要挟她不准报警,逼她立刻还钱。 流氓走后,她坐在一片狼籍的家里,整个人空芒地出了神。 这是在演电影吗?还是什么电视剧?为什么剧情这么悲惨荒谬又老套? 能不能转台?可不可以换个喜剧?这个频道、这种烂戏,她从小看到大,真的腻了……好腻…… 好腻,却摆脱不了,因为这就是她的人生,是老天帮她写好,又逼着她非演不可的剧本! 她该怎么办? 她怔怔地望着四周,然后,目光定在厨房的那个瓦斯桶,下意识地走了过去。 那种东西,点燃了真的会爆吗?会把一切烧光吗?死亡的成功率有多少?万一没死,伤残不就更麻烦?到时像弟弟那样…… 想到弟弟,再想到被抓走的母亲,她震了一下,站定,顿时觉得四肢、脖子像被什么缠住似的,让她动弹不得,就要窒息。 想死却不能死,可能比开口向我借钱还要痛苦哦。 余定闲尖锐的嘲讽倏地窜过她脑中。 她脸色苍白地颤抖着,终于明白,余定闲早把这情况看透了,他看透她的放不下,她的无法切割,还有她的无奈。 所以,他赢了,此刻,她唯一的一条活路,就是向他投降。 只有他有办法救她母亲,只有他能帮她…… 于是,她抓起钱包,穿着拖鞋便冲出了家门,拦了一辆计程车,直奔余定闲的住处。 平常,她是以特别助理的身份到这栋高级大楼,但现在,她只是一个卑微的女人,抛弃了自尊,来这里,用自己换求两百万。 像是早就算准她会来,看见她,余定闲的脸上没有诧异,只是挂着冰冷得意的笑容。 “比我预想的来得早嘛!我以为你这个顽固的女人起码会多撑个两三天,看来,对方追得很紧,把你吓到了。”他斜靠在沙发上盯着她一身的狼狈,以及脸颊上的一道刮伤,嘲弄地道。 “救救我妈,还有,借我钱。”她脸色苍白地看着他。 “哼,非到这种时候你才肯低头啊?”他低睨着她。 她无言以对。 “你要借多少?两百万够吗?你弟弟那里不是也要缴医疗费吗?要不要干脆借多一点?”他故意问。 她惊愣。他怎么知道……她不该吃惊的。跟了他半年,她早该清楚他对要对付的人,都会查得一清二楚。 “反正都到了这个地步了,就多借一点。放心,我给你的优惠还是一样,借多少都不用还,只不过你得把自己抵押在我身边的时间拉长。”他说得好像他有多大方慷慨。 她握紧拳头,起身走近她,用一副在评估货品价值的可恶表情打量她。“五百万?以你这种长相,这种身材、这种性格,实在称不上精品,应该抵个五年十年。不过,让你在我身边待太久,我又怕我会腻。” “我也怕自己会先腻,你还是借我两百万就好了,两个月,我想我还可以忍耐。”她太急太气,忍不住反讥。 他眼瞳收缩了一下,脸上掠过一丝怒火。忍耐?她还真敢惹他。 “好!两百万,你任我使唤两个月,这两个月,我要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特助的工作依旧,薪水我会照给,但私底下……”他说着陡地凑近她,冷惊一笑:“你就等于是我的女奴。” 她一惊,下意识想后退,但他很快扣住她的后颈,将她拉近,沉下俊脸警告。 “还有,想拿我的钱,第一要件就是不准再闪避,或是嫌恶我的靠近和碰触,你最好要有这样的体认,如果做不到,现在马上滚出去。” 她微颤,很快将心底那股反感压下,昂首面向他。 “我知道了,我会修正我的行为。现在,可以借我钱了吗?可以先救我妈。” 他眯起眼,哼道:“别急,我们还得先签约啊!” “不能明天再签吗?我得马上回去。”她担心母亲在那些人手里会受苦。 “别傻了,当然要先签了约、盖了章,我才会让你带着钱离开。”他啐道。 “那我马上签。合约在哪里?”她心急如焚地催促。 他诡笑着,陡地抓住她的手,将她拉进卧室。 “你……你要做什么?”她惊问。 “做什么?当然是要签约啊!”他关上门,邪气地盯着她。 “签约为什么——”她问到一半,突然明白他的企图,挣开他的手,小脸微变。 “我们之间的交易不需要一张无意义的纸,你的身体就是合约,进去浴室洗干净,等一下我会在你身上盖章的。”他意有所指地笑了。 她恐慌地呆凛着,非常清楚他打算做什么。 “怎么,你不是有了觉悟才来找我的吗?那还有什么好怕的?”他讥讽。 “一定……得现在?”她颤声问。 “对,现在。” “为什么?” “因为你此刻脆弱无助,看起来很好欺负,而且我要让你永远记住今晚。”他走到床边,带着某种暗示地瞄了一眼他的大床。 这家伙果然是个恶魔。 她瞪着他,气恨得握紧拳头。 “快进去。”他的态度好像他已是她的主人。 “先救救我妈,拜托,我知道你可以办到……只要我妈平安,想对我怎样都随你!”她急喊。 “随我怎样吗?”他邪恶一笑,拿出手机,拨给了雷永,交代了几句,然后对她道:“行了,雷老大会搞定的,等一下你母亲就会回家了。” 她知道他不会骗她,这种事,对他来说轻而易举。 “现在,我们可以好好地来玩签约游戏了吧!”他将手机丢向床上,朝浴室努努下巴。 游戏?他把她的苦难和无助当成游戏?这种人为什么不下地狱去呢? 用力吸口气,她压下怒气,大步走进浴室,正要关门,却听见他的命令:“不准关门,我要看着你洗。” 愕然转身,她真的不知道他要羞辱她到何种地步。 “快点,我没什么耐性。”他在床沿坐下,优雅潇洒地翘着腿,直盯着她。 她咬着下唇,背对着他,抖着手,缓缓解开钮扣。 “转过来,面向我。”他又道。 这一瞬,她突然好想逃出去。余定闲折磨人的手段太可怕了,也许接下来会有更多更多她无法承受的事…… “你已经没有后悔的机会了,宋相如。”他冷哼。 是,她已无法回头了,所以,她也不需要再挣扎了。闭上眼,深深再吸口气,她转向他,迅速脱下身上所有衣物,拿起莲蓬头冲洗自己的胴体。 余定闲冷眼盯着全裸的她,目光随着泡沫从她纤瘦的颈肩移向她的胸前,意外地发现,她虽瘦,却有一对姣美而丰满的乳房。 ...... 她虚软地缩在地上,忍着下体的疼痛,不停地发抖。 他没理她,冲洗了自己的身体,再将莲蓬头丢在她脚边,冷冷地道:“把身体洗干净,穿上衣服,出来拿钱吧!我们的合约从现在起开始生效。记住,不得反悔,也不准赖帐,两个月内,你整个人都是我的。” 她咬着下唇,什么话都不想说了。 这合约,签得她好痛苦、好痛苦…… 但令她胆寒的是,真正难熬的,是在后头,这一切,只不过,才刚开始。 第五章 宋相如的债还清了,母亲受了惊,但平安无事,弟弟的医疗费也用她的存款勉强先付了部分,家里的问题似乎解决了,但她却一点也不轻松,因为她发现,她的新债主比那些地下钱庄的人还要可恶。 余定闲真的二十四小时都没让她好过。白天,她这个特别助理的工作变得更多更杂,以前除了公事,其他的她可以不管,现在不论大事小事,只要他传唤开口,她就得随伺在侧。 这还不是最辛苦的,下了班之后的时间,那才叫地狱。 下了班,她果真成了他的女奴,他会叫她去他的住处清理打扫,明明很干净的地板,他会故意要她一次又一次地擦过;或是叫她弄一顿晚餐,但又嫌恶地全部叫她倒掉;要不就是叫她大老远跑去买个点心,要求她限定时间内赶回。 其他像跪着帮他穿鞋,或是每隔三分钟叫她倒水,各种整人花样他都想得出来,而且乐在其中,似乎把对付她当成了一件很有趣的娱乐。 这些她都能忍,唯一难忍的,是入夜之后那近乎虐待的性游戏。 他会故意要她作各种奇怪又恶心的装扮,那些装扮有时色情得超乎她的想像,什么全身镂空的洞洞装,还有透明的军装,或是三点全露的内衣…… 他强迫她穿上那些难堪又反胃的衣服,然后在床上折磨她。 因为第一次的疼痛,她对性事有了畏惧,他明知如此,仍然天天逼她就范,害她每到下班就开始紧张胃痛。 尤其是前一天晚上…… 一想到前夜的情景,她的胃又不禁抽紧。 那一夜,余定闲十一点才将她叫去他的住处,她到达时发现他似喝了点酒,整个人亢奋得像只野兽,心里就开始惊惴。 “我今天想到了一个很有趣的玩法哦,班长。”他笑得带点淫色,拿出一条绳子。 她脸色一变,害怕得好想逃走。 “你这个变态!” “男人的性幻想,几乎没一个正常的,懂吗?”他笑着扯了扯绳子。 她以为他要抽她,惊恐地抱住头,缩起身子,脱口喊:“别打我——” 他愣了一下,讥讽:“怎么,你怕挨打啊?” 她颤抖着,没开口。 “放心,我从不打女人的——应该说,我从来不打人的,因为那会让我的手痛。”他拉开她的双手,凑近她,笑着道。 她看着他,眼中仍有恐惧。 他挑了挑眉,眯起眼:“不对,我不想看你这种眼神,这一点都不像你。宋相如,我不要你怕我,我要你恨我,这样才有意思。” 她还没弄懂他的意思,他就将她拉向一张高椅,命令她脱光衣物,再将她绑在上头。 她直到被绑上才发现椅子有多奇怪,而她的姿势又有多猥亵。 ...... 她抖着手穿上内裤,拉好裙子,才跨一步,突然一阵晕眩,晃了一下。 他伸手捞住她,讥笑:“怎么,才玩一下体力就虚脱啦?还是想用这招博得我的同情?” 她头昏得说不出话来,吸口气推开他,移向门口。 只是,她的手尚未碰到门把,眼前一黑,整个人向前倒下。 余定闲动也不动,就这样袖手看着她昏倒在他眼前,表情冷峻地自言自语:“嗯,期限还没到,一下子就把玩具折磨死可就没意思了,看来得换个方式……” ◎◎◎ 宋相如醒来时,发现自己竟然躺在余定闲的卧室大床上,吓得立刻弹坐而起。 怎么回事?她怎么会在这里?她明明是在办公室…… 倏地,在办公室桌上那场做爱的情景跳入她脑中,她立刻羞怒地捂住脸,痛苦地低喊:“真是够了!我受够了!” “你醒啦?”余定闲在这时推门而入,端了一个餐盘走进来。 她一惊,急着下床,但一翻开被子,头又晕眩。 “躺着别动,医生说你营养失调,贫血,要多休息。”他轻喝,走向床沿,将她按回床上,把餐盘摆在茶几上。 “医生?”她纳闷。 “你在办公室里晕倒了,我抱你去医院检查,确定只是太虚弱,让你打了点滴,又带你回来。”他温柔地解释。 她愕凛。余定闲抱着她去医院?那公司里的人不就全看见…… “你都没在吃饭吗?穷得连一顿饭也吃不起吗?竟会营养失调!你知道我听见医生的诊断结果有多吃惊吗?”他盯着她苍白的小脸,关心又不舍地摇头叹气。 她拧着细眉看他。这家伙怎么了? “所以我特地买了一些营养品要帮你补补身子。”他朝她微微一笑,从餐盘端起一碗粥。“这是鲍鱼粥,你先趁热吃,来,我喂你。”说着,他舀起一匙粥送到她嘴边。 她瞪着他,冷冷地问:“你又在玩什么把戏?” “你疑心真重,我是担心你的身体。怎么,对你好你也怕吗?”他微微一笑。 “对,很怕。”她推开他的手,戒备地道。 “放心,我不会毒死你的。”他嘲讽地耸肩。 “你是不会,因为毒死我你就没得玩了。”她反讽。 他挑眉,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宋相如的确够了解他,了解得让他有点不爽,但又有些兴味。 从来没有人能真切地看透他,不论是他的父亲,或是他那个受宠又愚蠢的弟弟。从小到大,他觉得周围的人都不懂他,都只凭外表,然后用他们的想法来看待他,为他塑形,而他也乐得配合他们,玩弄着他们的主观自以为是。 但为什么宋相如总是能把他看得这么清楚? 国中时,他们甚至没什么交集,她是从哪一点观察出他的本性? “没错,毒死你就不好玩了,所以我不能让你死啊!也不能让你没精神,因为我们还有一个多月要一起玩呢!班长。”他贴近她,露出原形。 她寒着小脸,真想把粥全泼到他脸上。 “吃!把整碗都吃完!一点都不可以剩。”他收起佯装的温柔,改以命令的口气。 “我不饿。” “不饿也给我吞进去,否则我会直接用嘴喂你。”他警告。 她惊恐地怒视他一眼,只能乖乖捧起碗,一口一口把粥塞进嘴里。 他满意地点点头。“这样才乖,我第一次去帮女人买粥,你如果不吃,我会很生气哦。” “你帮女人买粥已经好几次了,黄小姐、李小姐、陈老板、赵副理、张总监……”她冷冷吐槽。 “天啦,你都记得这么清楚?”他愣了愣。 当然记得清楚,因为帮他的女友们订粥也是她的工作之一。 “啧,看来我不能轻易放过你,我的事你知道太多又记得太详细了,对我来说,你是个危险人物。”他攒起眉。 “这点你可以放心,我离职的那一刻起,会自动清除有关你的所有记忆。”要不是因为工作,她才不想让他的事占去她的脑容量。 他俊脸微沉,被她的话惹毛。 “清除?你以为你清除得了吗?” “当然可以,一些与我不相干的,我都不想记——”她正说着,他突然凑过来,吻住她的唇。 她吓了一跳,粥差点打翻,别开头想闪,但他扣住她的后颈,牢牢地锁住她的小口,不让她避开。 “唔……你……”她张口急斥,他却趁机探进了舌尖,卷弄着她的小舌,尽情挑逗缠绵。 这咸湿热吻足足持续了好几分钟,吻到她几乎缺氧断气,双唇整个红肿,他才放开她。 “谁说我们不相干?你以为你能轻易就将我清除?不可能,我会让你一辈子都忘不了我。”他撂话。 “我的记忆,你管不着。”她气喘吁吁地怒道。 “那是你不懂。人的记忆,通常不是自己能选择,总是受别人影响呢!”他冷冷一笑。 她一怔。 “而我,将会是影响你最深的人,所以,我要你的脑子里,到死都有我的影子,不准你清掉。”他说着揉了揉她的前额。 他连她的大脑也想掌控吗?太狂妄了。 “好了,把粥吃完,好好睡一觉吧!”他又道。 她这才惊觉时间似乎很晚了,望向时钟,竟然已经十二点半,于是着急地下床。 “我得回去了,我妈一定很担心……” “别紧张,我已经打电话通知她,说你今天出差不回去了。”他懒懒地道。 “你打电话给我吗?”她呆住。接到老板亲自打的电话,妈会怎么想? “是啊,所以你今晚就乖乖待在这里。” “不用了,我好多了,可以回去了。”她找寻自己的皮包,一点都不想留在这里。 之前就算天天晚上被他折磨凌辱,她也会撑着身体在天亮前回家,不只是因为他从不让女人在这里过夜,最重要的因素是她和他在一起根本无法安心。 “干什么?没听见我说的话吗?我叫你留下。”他双手叉腰,挡在她面前。 “我不想留下。”她瞪他。 “我破天荒让你待一晚,你竟然不知好歹?” “你把我留下,肯定不安好心,我不会这么笨。”她说着绕过他,走向房门。 “我不准你走。”他不悦地揪住她的手,将她扯回。 她害怕地推挡着他,却见他突然脸色大变,按住自己的脖子,不停咳嗽。 “咳咳咳……咳咳咳……我、我的喉咙……” 看他痛苦地猛咳,她呆了呆。 这情况和他以前食物过敏时一样! 于是她马上转身拿起那碗鲍鱼粥,急问:“你买的粥有加乔麦吗?” “我……咳咳咳……我不知道……咳咳咳……”他咳得几乎站立不稳,眼睛也充血。 她连忙拿水给他喝下,斥念道:“怎么会不知道?这家店专卖养生粥,我买给你吃的时候都特别指定要纯白粥,不能加乔麦。” 余定闲对很多东西都严重过敏,乔麦正是其中之一,所以她为他买任何吃的东西都会特别小心。 他灌下一大口水,瘫坐在地板上。 “咳咳……那是买给你的……咳咳……我又没吃……”说着,他突然一顿,看向她的嘴巴,拧起眉。 不,他吃了,刚才吻她时,她嘴里还有残粥。 她一怔,会意地捂住嘴巴。不会吧?就这么一点点也…… “该死……咳咳咳……都是你害的……”他埋怨着。 “是你自找的。”她忍不住道,谁教他要突袭她。 “咳咳……你去给我漱口刷牙!连喉咙里面也清干净。”他大骂。现在喉咙又痒又热,难受死了。 虽然挨了骂,但第一次看他这样气急败坏地嚷嚷,她的嘴角不自觉往上扬起,直到发现他盯着她,她才意识到自己在笑,脸瞬间僵住。 “你……咳咳咳……在笑我?”他眯起眼。 “没有。” “你明明就笑了……咳咳咳……该死的乔麦……”他仍继续咳着,还伴随不停的咻喘。 这症状不轻,她看不下去了。“解敏药在哪里?你必须马上吃一颗才行。” 过敏原就算只有一点点也会引发休克死亡,她是当了他的特助之后才研读这方面的资料。没办法,她这位有公子病的老板毛病着实不少。 “咳咳咳……柜子里……咳咳咳……药箱……” 她立刻冲到客厅,找到药箱,拿了药又奔回他身边,拿出一颗药,放到他嘴边。 “快吞下。” 他接过药丸,往嘴一放,才和着水吞下,但喉咙整个过敏,又差点梗到。 “咳咳咳……”他抽气猛咳。 她满脸担心,急拍他的背:“还好吗?没事吗?” 他摇摇头,起身走向大床,无力地倒在床上。 “要不要送你去医院?”她不放心。 “不用了……咳咳……等一下就好了……你要走就走吧……别管我……”他闭上眼睛,呼吸急促。 她看他一眼,暗暗皱眉。 虽然这家伙是个浑蛋,虽然她很希望他下地狱去,可是……可是看他这个样子,她又狠不下心不管。 叹口气,她进浴室拧了一条毛巾,帮他擦去额上的汗渍。 “再喝点水,睡一下吧!” 他又喝了一口水,虚弱地瞄她一眼,闭上眼。 经过这一番折磨,原本就不太舒服的她头更晕了,连站的力气也没有,只能坐在床沿喘口气。 没多久,他的药效似乎发作,症状减缓,也渐渐睡着了。 她盯着他像个大男孩般的睡脸,心中一动,竟有些发怔。 这好像是她第一次看见他的睡容,俊美的脸孔像个天使,温和而无害,完全看不出他的恶质。 怎么会有人长得这么好看,可是心肠却又坏又毒呢? 或者,她也该学其他人只看表面,这样她反而比较轻松吧?有些事看得太清楚,反而替自己惹来危险。 所以,人还是要笨一点比较好,如果当初她笨一点,今天就不会成为余定闲恶整的目标了。 想着想着,她的头更昏沉了,忍不住对着沉睡的他低语:“只有这种时候,你才不会算计人吧?你那一肚子心计坏水,也该有休息的时候吧?你这样活得不累吗?不,你不会累的。你这个人以整人为乐,怎么可能会累?可是我好累……光应付你,我就快累死了……” 说到后来,她趴倒在床的另一侧,眼皮沉重地闭上。 一分钟后,余定闲却睁开了眼睛,缓缓撑起上身,看着她,嘴角狡猾地勾起。 “不是恨我恨到想杀我吗?结果稍微演个戏,你不但上钩心软,还这么为我担心……哼,脑袋不会转变的笨女人,你只有考试第一名,玩人性却完全不及格,你这样,活该被我欺负。” 噙着诡笑,他将手中那颗根本没吞下的解敏剂药丸,丢进那碗“燕麦”鲍鱼粥里。 第六章 翌日,因为睡迟了,宋相如被迫和余定闲一起到公司,一进大门,所有人都睁大眼睛看着他们。 余定闲一派自在,她却别扭地跟在他身后,匆匆走进办公室。 才刚坐下,助理秘书就用一种暧昧的眼神看她,低声问:“特助,你和总经理在交往啊?” 她一惊,冷冷澄清:“当然没有。” “可是……昨天你昏倒在总经理办公室里,总经理满脸焦急地抱着你冲出公司,看起来好、心疼……” 心疼?真会装。她在心里低哼。 “总经理只是被我吓到了。”她淡淡解释。 “可是,今天你们又一起进公司……难道昨晚你们……”秘书助理偷笑地看着她身上没更换的套装。 她暗暗蹙眉,耳根子微微发烫。 早上,她竟是在余定闲的怀里醒来,睁眼的那一瞬间,她简直吓僵了。 她昨晚居然在余定闲的床上睡着了? 她懊恼地想赶快下床离开,但余定闲未醒,双臂紧抱着她,她完全无法动弹。 忍了一分钟,她小心地移开他一只手臂,正要移开,他却更向她搂近,整张脸几乎贴向她。 她屏息着,不由自主地瞪大眼睛看着他的脸孔,看着那长而浓密的睫毛,那挺直的鼻梁,还有那形状优美的薄唇…… 这家伙俊美得太邪恶了,这种长相是罪过啊!这种长相却配着歹毒心肠,是更大的罪过! 幸好她对他没感觉。 她脑中这么想着,可是,为什么她的心会无法控制地怦然狂跳? “喜欢我的脸吗?”他忽然开口。 她愕然,还来不及收回目光,他就睁开那双漂亮深邃的眼睛,捕捉到她偷窥他的视线。 “小心哦,这样看我,会很容易爱上我。”他美形的唇扬起一抹招牌微笑。 她大震,慌张窘迫地转身想走,他手一勾,反将她拥进怀中,轻笑:“你要逃到哪里去?” “放开我!”她惊呼。 “等做完我想做的事之后,我就会放开你。”他说着一个翻身将她压住。 “走开,已经很晚了……我得赶去上班!”她使劲抵抗着,大喊。 “怕什么?我是老板,只要你乖乖取悦我,我准你迟到。”他轻哼着,低头攫住她的唇。 “唔……” 她慌忙推阻,但还是挣不脱他的怀抱,转眼间,衣物已全被褪下,她以为又会是一场可怕的肉体折磨,以为他又要强攻进她的体内,可是,他却用一种从未有过的柔情魅惑着她,与她缠绵,并且熟练地抚弄着她的敏感带,有如妖魔的蛊惑,将她一寸寸诱进地狱…… 那种几乎会让人融化的吻法,那种怜惜浓烈的爱抚,那种软中带硬的占领,让她简直不知所措。 ...... 正因为做得太过狂猛,事后,余定闲又赖在床上许久才起来,也不让她起来,结果,他们迟了将近两个小时才进公司。 她本来想先回家换洗更衣,但他不许她浪费时间,命令她一起搭他的车,就这样,她不得不硬着头皮来上班。 她知道他是故意的,故意让她难堪局促,也故意制造同事间的揣测,他很清楚向来低调的她有多么不愿成为人们注目的焦点。 余定闲就是这么可恶,可是,她今早却和这个可恶的男人在一起疯狂地做爱…… 她眉头拧得死紧,对自己变得这么荒唐也难以理解,总觉得,她愈来愈无法掌控自己。 “真的吗?特助,你和我们总经理……”另一个助理也睁大眼睛,好奇地问。 “我和总经理没什么,你们别乱猜了,工作吧!”她心烦地发起脾气,对助理秘书怒斥。 两个助理秘书愣了愣,互换一个眼神,吐吐舌头,不敢再多问。 宋相如对自己情绪的失控有些懊恼,打开电脑,强迫自己专心在工作上,可是不知怎么回事,明明看着电脑,眼前闪过的却是余定闲那双太过漂亮的眼睛,还有他的吻,以及他在她身上抚摸的指尖…… 真是疯了! 她打着键盘的手不自觉发抖,心里升起一抹惊惧。 坦白说,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早上那场性爱有点吓到她了,因为在那个余定闲怀中狂野的女人根本不像她。 那不是她! 想到此,她霍地起身冲向盥洗室,用冰冷的水猛泼自己的脸。 一定是太累了,脑袋才会不正常。 一定是这样。 抬起头,她瞪着镜子,但里头的那个自己,满脸湿漉而苍白,那恐慌的表情仿如迷了路,或是遗失了什么东西…… 她摇摇头,深深吸口气,再缓缓吐气,试图让自己冷静。 不能被余定闲影响,这是他的陷阱,如果你连心也守望不住,你就真的完蛋了。 她悄声自我提醒,擦干脸,再补点妆,确认自己沉静下来了,才走回办公室,专心投入公事之中。 只是,她好不容易才调整好的情绪,很快就又受到严峻的挑战。 余定闲这个恶魔仿佛要彻底把绯闻闹大,午休时故意地来到她桌前,对着她道:“走吧!宋特助,我们去吃午餐吧。” 她一呆,抬头瞪他。 “你应该也饿了,从昨晚到现在几乎没吃什么东西。”他露出迷死人的微笑。 她惊慌地瞪大双眼,这混蛋竟然当着助理秘书们的面说这种话! “医生说你营养失调,我得帮你补补身子才行。”他继续暧昧地说下去。 “谢谢,但我不饿!”她气急败坏打断他的话。 “不饿也要吃一点,你别再让我担心了,走吧!”他说着迳行拉起她。 “总经理——”她拧着脸想挣开他的手,却对上了他警告的眼神。 现在不走,我会让你更难堪! 她清楚地接收到这个讯息,心中一凛,僵住,很快瞥向两个助理秘书,只见她们脸上都充满惊愕和羡妒。 “走吧,我知道一家餐厅还不错。”余定闲狡笑着,拉着她就走。 她只能乖乖就范,就这么被他拉出秘书室,在同仁众目睽睽之下,走出公司。 这不好了,整个公司一定开始闲言闲语了,她气闷又无可奈何,烦恼得要命,就算他带她来到一家高级法式餐厅,她也一点胃口都没有了。 “吃啊!这里的料理很美味。”余定闲坐在她对面,大快朵颐。 她沉着小脸。 “怎么,要我喂你吗?”他笑了笑,切了一块前菜里的鳕鱼卷,递到她嘴边,“来,张口。” 她瞪着他,紧闭双唇,动也不动。 “吃掉。”他还是微笑着,但声音很冷。 “我不饿。”她低哼。 “不饿也给我吃进去,我可不希望我花了两百万买来的女奴不到一个月就挂了。”他眼中闪着危险的冷光。 她握紧拳头,恨恨地张嘴吃下。 “这才对嘛!乖一点,才不会受更多罪。”他讥笑着,轻啜了一口酒。 “你到底想怎样?”她怒问。 “你认为呢?” “你制造绯闻,让公司里的人对我们指指点点,对你也没好处。”她提醒。 “我不介意。就让他们去说,这样反而好玩啊!” “好玩?” “是啊,看你神经紧绷,气急不安,心乱如麻,我就觉得很有趣。”他恶笑。 “你……”这混蛋! “其实你也不用这么紧张,公司里——不,该说全世界有多少女人想和我闹绯闻都没机会,你该感到荣幸的,班长。”他自负地道。 “对不起,你再说下去我要吐了。”她忍不住啐道,这个人的王子病真的不是普通的严重。 他一怔,陡地捧腹朗声大笑。 “哈……”敢这样跟他吐槽的女人,大概只有她吧! 看他笑成那样,她微怔。 她认识的余定闲不可能会这样大笑才对,这种真心开怀的笑容,比冷笑更让她不安。 这时,侍者送上两人的主菜,余定闲拿起刀叉,仍止不住嘴角往上扬。 “你真的愈来愈有趣了,和你聊天竟然能让我觉得好笑。”说着,他缓缓切开餐盘中的干贝,正要放进口中。 “等等!”她倏地出声阻止,将他的餐盘端了过来。 他愣了一下。 她沾起盘中的绿色酱汁,尝了一口,皱眉道:“这酱汁里加了奇异果,你不是对奇异果也会过敏吗?换吃我这一盘吧!” 他眉一挑,深思地盯着她。 “宋相如,你知道你现在的行为像什么吗?” 她呆了呆,问:“像什么?” “像我老婆。” 她一凛,很快将盘子推回他面前:“我只是尽一个特助的责任。” “也太尽责了吧,让你把我的事摸得一清二楚,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他轻哼。 “很抱歉,我只是怕你又像昨晚那样急喘。”她解释。 “所以你是在担心我吗?”他很快地问。 她微凛,心咚地敲了一下。 “一个女人开始担心一个男人,这意味着什么,你知道吗?”他手肘撑在桌面,托着下巴,冲着她诡笑。 她顿了一秒,才冷冷反驳:“没有任何意味,我只是不希望付我两倍薪水的老板因为一点点小过敏就休克死掉。” 真是个反应快的女人,居然用他的话反击他,真有意思。 他在心里暗笑,不过嘴上却带着戏谑:“这样啊。真可惜,我还以为你爱上我了呢。” “你想太多了。”她冷哼。 “我是想很多啊,而且都在想我们今天早上的事。”他暧昧而色色地眨个眼。 “够了!你……”她顿时惊红了脸,羞愧又气恼。 就在这时候,一个年约三十、身披貂皮的女人突然迅速走近余定闲,什么话都没说,直接就从后方蒙住他的眼睛。 她愕然地看着那个唐突却美得惊人的女人,声音戛止。 余定闲倒没有太吃惊,只是抿嘴一笑,低喊:“荷娜!” 那女人放开手,娇声笑道:“哎唷,定闲,你怎么猜得到是我?” 余定闲站起身,反身抱住那个女人。“你的香水味太独特了,我永远也忘不了啊!” “哎呀,你这小子鼻子就是这么灵。”那女人笑着搂紧他,还和他热烈地拥吻,两人看似非常亲密。 宋相如明知这样是洋派的招呼,但还是不太能接受,因此很快低下头,视而不见。 “什么时候回来的?” “前天,正打算去找你,没想到今天和朋友来这里吃饭就遇见你了。” “可见我们太有缘了。这次回来有什么重大的事吗?”余定闲帮那女人拉开椅子。 “一年一度的菁英宴啊,你忘了?那些有钱老板的二世祖每年的聚会,我怎么能错过?”那女子风情万种地笑了笑,挨着他身边坐下。 “哦,那种无聊的少爷聚会啊。”他嗤笑。 “别这样,你不喜欢去,但那种聚会是我们这些名媛的福利耶!”荷娜笑着,目光终于瞄向宋相如,娇声道:“啊,抱歉,我打扰你们用餐了吗?这位小姐是……” “我的女奴。”余定闲半开着玩笑地道。 宋相如抬头瞪着他,脸色微变,但荷娜却大笑:“女奴?你几时养了个女奴,我怎么不知道?” “前不久。”他讥讽地瞄了宋相如一眼,等着看她受伤又痛苦的表情。 这场游戏,最好玩的,莫过于操纵着宋相如的情绪,她的喜怒全掌握在他手中,那种感觉,竟让他有些沉迷…… 荷娜朝她伸手,爽朗一笑:“你好,我是荷娜。” “你好,我是余总的特别助理。”她握住荷娜柔软纤美的手,淡淡地自我介绍。 “哦哦,原来你是定闲的特别助理啊!”荷娜打量她,笑了笑,转头揶揄余定闲:“你换口味啦?她应该不是你的菜。” “原本不是我的菜,不过吃了之后,竟觉得满对味的。”他轻笑。 宋相如脸色瞬间刷白。混蛋! “啊?你竟然连这种菜也吃?坏小孩!”荷娜的眼神突然一变,犀利地瞅着宋相如。 “你吃醋吗?”他搂住她的腰。 “哼,我有必要吃这种醋吗?在美国时,我们同居了将近两年,对你来说,还有谁比我更特别?”荷娜涂得鲜红的指尖戳戳他的左胸。 这个叫荷娜的女人曾和余定闲同居两年?没来由的,宋相如心轻拧了一下。 “是啊,你是最特别的。”他说着凑近她,轻攫了一下她的红唇。 特别?这个形容词让宋相如眉心轻蹙,她忽然觉得非常不舒服,也非常不自在,于是起身道:“抱歉,我得赶回公司工作了,你们慢慢聊。” “等等,我们一起走吧!”余定闲别有居心地瞄了她一眼,嘴角一勾,转向荷娜道:“我也该回去了。荷娜,有空吗?要不要一起去我公司等我下班?我们今晚好好聚一聚。” “好啊,我想死你了。”荷娜笑道。 三人因此一起回公司,一路上,荷娜黏贴在余定闲身边,勾着他的手,和他依偎地走在前方,有说有笑,宋相如则像跟班似的跟在他们身后。 以往,这种情形并不少见,她早该习以为常,但今天她不知怎么了,胸口一直发闷。 三人一进公司,又再度引发一阵骚动,余定闲和宋相如之间多了个艳光四射的女人,员工私下都在揣测三人的关系,有些人甚至已直觉认定宋相如才被老板玩了一天就惨遭抛弃。 那些蜚言耳语,那些异样眼光,让宋相如原本郁闷的心更加沉滞,她这才发现,这又是余定闲整她的手段,他约荷娜进公司,就是想制造这种令她丢脸的效果。 所以,她只要不为所动、不受影响,就是对他最好的反击。 冷着脸回到座位,她打开电脑,开始认真工作。 然而,没多久,余定闲就来电要她泡两杯咖啡进他办公室。 她知道他这是指名要她亲自泡咖啡,再亲自送进的意思,因此亲手泡了两杯咖啡,端了进去。 但一进办公室她就整个呆住,余定闲和荷娜两人竟然就在沙发上交缠拥吻,荷娜骑跨在他的腿上,衣服背后拉链还整个拉开,不用猜也知道他们正打算做什么。 她瞪大双眼,杵愣在门前,呼吸突然变得不太顺。 “啊,你进来了?”余定闲瞥见她,完全不以为意,像主人在命令女仆似的道:“把咖啡放着就出去。” 她沉滞地走向前,慢慢从托盘里端起刚煮好的热咖啡,放到桌上。 荷娜性感妖娆地将头靠在他肩上,长卷发拨向一旁,示威似的侧看着她,娇声问:“哎,你这个特助什么打杂的事都做吗?” “是啊,任何事。只要我说出口的,她都做,所以我才说她是我的女奴。”他笑着看宋相如一眼。 她佯装没听见,再端起另一杯。 “哼,那她也能取悦你吗?”荷娜挑衅地问。 “这很难比较哪。”他说着,重重吻了荷娜裸裎的颈肩,手更沿着她的大腿往里摸。 “啊……”荷娜发出了娇吟。 像是被狠踹一记,宋相如的心整个揪紧,手不自觉抖了一下,咖啡杯里的咖啡顿时溢了出来,烫到她的手,她闷哼一声,手一滑,咖啡杯掉落摔破,里头的咖啡渍溅到荷娜的小腿和余定闲的西装裤上。 “啊呀!你在干什么啊?”荷娜惊怒地低喊。 “我……抱歉!”她大惊失色,连忙抽出纸巾,走过去想帮荷娜擦拭。 “走开!”荷娜从余定闲身上下来,发起脾气,使劲推开她。 “真的非常对不起……”她懊恼又自责地说着,一抬头,却对上了余定闲了然得意的目光,整个人又是一呆。 他那胜利的表情,仿佛看穿了什么。 她惊慌地战栗了一下,急忙弯身捡拾地上的咖啡杯碎片,但因为心神太乱,手被碎片割伤了也没感觉,匆匆将碎片收好之后就冲出了办公室,躲进茶水间。 将咖啡杯碎片放进水槽,她打开水龙头,愣愣地望着水流,有些出神。 刚刚……她在想什么? 那一瞬间,闪过她胸口的又是什么? 余定闲抱着女人这种事她以前见过n次了,从来都无动于衷,为什么刚才会突然像被螯了一下,心一阵揪痛? 她是怎么了? 从昨晚开始她就有些不对劲了,余定闲那个混蛋对她愈来愈过分,她分明就非常痛恨他、非常厌恶他,可是昨晚她却还是留下来照顾他,今天中午更担心他吃错食物引发过敏,现在又……又对那个女人坐在他腿上的事在意…… 她疯了吧?脑袋不清楚了吧?他是个没良心的恶魔啊! 对那种人,她有什么好担心在意的? 她不是一再提醒自己,除了工作,除了欠他两百万,她和他之间绝不能有任何瓜葛吗? 那她又为何会产生这种不该有的心情? 难道她…… “不!”她惊抽一口气,猛然凛住。 停下来,别去想了!也别去研究!没有什么“难道”,这只是一时的错乱而已,一时的失常,就这样,根本没什么。 没什么…… 水不停地流泄,她的思绪却僵在一个点了,过不去,不想过去,不敢过去…… 就在这时,余定闲悄悄跟了进来,她一惊,警戒地道:“刚才非常对不起。” “你在慌什么?”他嘲弄地笑着,“我没有。”她别开脸,不敢看他,关掉水龙头开关,低头将咖啡杯碎片包进报纸再丢进垃圾桶内。 “没有吗?你简直心神不宁。”他走近她。 “我很抱歉,吓到你的贵客了,我马上再泡两杯咖啡进去。”她借着转身伸手去按咖啡机按钮想避开他。 但他却倏地扣住她的手,将她拉向他。 “还说没慌?连手割伤了你都没自觉吗?”他盯着她食指尖那道正在流血的伤口。 她呆了呆,手什么时候受伤了?她竟然不知道。 “呵……你啊,真的太不小心了。”他轻声责备着,将她的手拉到水槽里,打开水帮她冲洗。 她挣扎着要抽回。但他紧抓住不放,还抽了纸巾轻轻帮她的手擦干。这种温柔,是猛兽的陷阱。 她暗暗提神,防备地瞪着他。 “我明明警告过你要小心的。”他露出了一抹像是捕捉到猎物般的诡笑。“小心别爱上我。” 她浑身一震,手微微发颤。 爱上他?她怎么可能会爱上他?爱上这个可怕的恶魔? “你脸色发白耶,宋相如,怎么,不能接受这个事实吗?”他笑得像朝阳般灿烂。她却觉得阴寒。 “你想像力太丰富了。总经理,我只不过打翻了杯子,你想到哪里去了?”强忍住内心的激动慌乱,她严厉驳斥。 “你否认也没用,宋相如。不是有人说吗?这世上最难掩饰的两件事,就是咳嗽和爱情。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你刚刚那张脸啊,摆明了写着两个字——嫉妒!”他嘲弄着。 “我没有!”她一悚,气急惊喊。 “说谎。”他讥哼一声,低头含吮住她仍汩着血的食指。 她心荡大骇,惊狂地推开他,脱口怒道:“别用那只摸过别的女人的手碰我!” “走开!要玩去找你那个荷娜玩!” 见她发怒,他不但没生气,反而笑嘻嘻地道:“会说出这种酸味十足的话,就表示你真的沦陷了,班长。” 她惊愕傻住,微微颤抖。 “你惨了。”他冷笑,如恶魔般预告着,然后,像只猛兽将她扑压在茶水间的墙上,低头猛烈攻击她的唇,夹着支配者的兴奋,激狂地吻着她。 她连抵抗的力气都没有了,因为她也发现,现在她该抵抗的对象根本不是他,而是她自己。 第七章 仿佛要逼疯她才甘心,余定闲自从那天看穿她的心情,就二十四时把她绑在他身边不放,不论到哪里都带着她,不让她有片刻的喘息。 她现在不只是他的女奴,更是他的囚犯。 上班,他动不动叫她君进办公室,讨论公事之后,就用腻死人的吻诱惑她,吻到她整个人瘫在他身上才肯放她离开。 他这样比直接攻击她羊的身体还要可怕,她这才明白为何会有一堆女人为他死心塌地,一旦他收起了野兽恶狠的爪子,刻意展现他的俊雅温柔时,他浑身散发的电力简直强到令人眩目。 下了班,他不论应酬耳、游乐,甚至回家,也都不准她稍离,他甚至命令她搬到他的住处,逼她和他一起生活。 这根本是恶意的折磨卯,他不但征服了她的肉体,还要征服她的心,明知她已经手无寸铁可以防御,还持续猛攻掠夺,不留活口。 于是,她真的成了他的禁脔,白天为他工作,夜里为他暖床,两人以一种扭曲的模式相处着,在性和恨的情绪里,撞击着彼此的灵魂。 这是场不公平的战斗,因为从一开始她就是输家,被他剥夺了自尊,她等于没有盔甲,在他面前,她还剩下什么? 他明知她爱他,又故意使坏让她恨他,不断操弄着她的情绪,再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享受着她的沉沦和挣扎。 她不懂,他到底为了什么非要这样对付她、整她? 为什么……就只这样对她? 痛苦地闭上眼睛,她愈来愈疲惫,只因和他在一起,她都得打起精神,阻止自己那颗总是想靠向他的心。 真可笑,也真讽刺,她现在最大的敌人竟不是余定闲,而是她自己。 “哈……来,再喝一杯,帮余总倒酒。”雷永大笑地鼓噪着。 “是。”美艳的陪酒小姐偎在余定闲身边,帮忙倒酒。 余定闲左拥右抱,开心地笑着,一身狂浪性感,邪气又迷人。 宋相如冷着小脸缩在角落,被烟味和酒味和那吵杂的声音搞得快神经崩溃。 今晚余定闲和雷永约在“夜魅”,她不知道他为何要带她来,有她在,他不会觉得碍眼或无趣吗? 但当她看见他和这些坐台陪酒小姐们嬉闹,她就知道他的目的了。他要她眼睁睁看着他玩,激起她的妒意,他就是想看她烦躁不安的样子。 所以,她的心里再不舒服,也绝对不能表现出来。 她不想再被他耍得团团转,她愈痛苦嫉妒,只会让他愈开心。 “哎,我说宋特助,你也喝一点嘛!来了就痛快地玩啊!”雷永看着她比南极还冰冷的脸,皱眉叹道。 “我不喝酒。”她冷声道。酒是她最痛恨的东西,她绝不会去碰。 “你……”雷永真的被她打败了,转头朝余定闲低声埋怨:“你带她来干嘛啊?真扫兴。” “别管她,我们玩我们的。来,干杯。”余定闲轻哼一声,举杯和雷永大口喝着酒。 接下来,两个男人玩得更凶了,当场就和那些小姐磨蹭起身体来,尤其是余定闲,完全不在乎她就在现场,竟和那女的交叠在沙发座椅上,动作惹火又煽情。 宋相如快要窒息了,虽然她一再告诉自己别去看、别去听,更别去想,但她却没办法让自己冷静,他和那女人的喘息、呻吟,以及笑声,都像火一样炙烫着她的心,烧焚着她的理智。 最后,一阵恶心反胃上涌,她再也忍不住,冲出包厢,躲到厕所去吐。 趴在马桶上,她又气又恨,真想把自己的心也一并吐掉,只要吐掉这颗不听话又控制不了的心,她就没有什么好怕的了。 但心不但吐不掉,还急速地跳动着,似乎在告诉她,她再怎么逃避都没用,她的心,早就不归她所有。 “扣扣。” 有人敲着门,她才惊觉自己躲在里面太久,于是匆匆拉开门,不料,在门外等着的,竟是余定闲。 心猛抽一下,她下意识按住胸口。 “怎么回事?受了什么刺激吗?窝在里面这么久,害我以为你掉进马桶去了。”他讥讽。 她没理他,洗了手,再漱漱口,转身走出女厕,然后直接走向夜店前方大厅。 “你要去哪里?”余定闲跟在她身后,冷冷地问。 “我要回去了。”她受够了。 他一个箭步,拉住她。 “我有准你走吗?” “你自己好好玩吧,别让我坏了你的兴致。”她扭着手。 “啊,你不知道吗?有你在,我才玩得尽兴啊!”他紧扣住她,低头在她耳畔恶劣地低笑。“有些事,有了观众,反而让人更加兴奋。” “你有病!”她变脸,气得斥骂,奋力甩开他,向前直冲。 因为心烦气乱,急着离开,她没注意前方,就在大厅入口,撞上一名正要进来的高大男子。 “啊……”她整个人失衡,倒向一旁。 “小心!”那人很快地伸手揽住她的腰,将她抱住。 正走进大厅的余定闲看见这一幕,眉峰微蹙。 “没事吧?”那男子关切地问道。 “没事,我很抱歉……”她想站稳,但才干呕过,头有些晕,晃了一下。 那男子又要扶她,余定闲已大步走过去,一把将她拉进自己怀中。 “你在干什么?连走路都不会吗?”他对她低斥。 宋相如不悦地挣脱他,瞪他一眼,才抬头对着那男子道:“不好意思……” “相如?”那男子直盯着她,叫出她的名字。 她一怔,定眼看清楚,愕然低呼:“学长?” “真的是你!”那男子惊喜地道。 “学长……你怎么……”她一时还反应不过来。 这人是她大学的直属学长李卓群,对她一直很照顾,两人之间曾有过那么一点小小的情愫,但她忙着打工读书,根本没时间陪他,加上他一毕业就出国,这段本来该萌芽的恋情便无疾而终。 “我们有六、七年没见了吧,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李卓群笑着道。 “是啊。” “你变漂亮了。” “哪有。”她不好意思地摸着自己的脸。 “对了,你怎么会来这里?这不是你这种人会来的地方啊。”李卓群纳闷地问。 “我……” 她还没回答,余定闲就冷冷地打岔。“她和我一起来的。” 李卓群愣了愣,看他一眼,再询问地看向她。“相如,这位是……” 余定闲眼中闪过一丝恶光,正要自己介绍,她就惊慌地急道:“他是我的老板。” 瞧她紧张的样子,他不禁勾起一抹冷笑。 “哦?是你老板?”李卓群有些惊讶,也有些怀疑,这个斯文俊秀的男子可一点都不像个老板。 “你好,我是余定闲。”他露出招牌微笑,伸出手。 “你好,我是李卓群。相如的大学学长。”李卓群伸手与他相握,表情难掩惊叹。即使同样为男人,他也感受到他独特的魅力。 “原来是相如的大学学长啊,难得见面,要不要一起进包厢聊聊天?”余定闲故意邀请。 宋相如脸色微变,忙着道:“总经理,我想,学长应该约了别人了。” 李卓群笑道:“其实是几个国外认识的朋友约我来的,我和他们不是很熟,不进去也没关系。” “这样不太好吧。”她暗自焦急。 “比起和他们喝酒,我更想和你叙旧呢!相如。”李卓群看着她,眼底闪过热切的光芒。 那种纯男性的眼神,余定闲看懂了,宋相如却不懂,她一点都没注意,就怕余定闲会在李卓群面前故意说些奇怪的话,让她难堪。 李卓群是她生命中一个美好的回忆,不论如何,她都不想破坏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印象。 “学长,这里不太方便。我们……改天约个时间……”她慌张道。 “相如,你这样太没礼貌,也太不给我面子了。”余定闲一手拥住她,接着挑衅地望着李卓群:“我想,李先生应该不会拒绝我吧?” 她浑身一僵,李卓群则瞄了余定闲搭在她肩上的手一眼,很快就道:“当然,就一起聊聊吧!这么久没见到相如,我挺想念她的。” “太好了。”余定闲眯起眼,笑得很灿烂。 宋相如却冷得差点打颤。 回到包厢,余定闲互相介绍了雷永和李卓群,支开了陪酒小姐,四人就座,宋相如很自然地要陪李卓群坐到右方,余定闲却突然开口:“相如,过来。” 李卓群微怔,她则吓了一跳,转头瞪他。 “你怎么糊涂了?你的位置在这里。”他笑着拍拍自己的身旁。 她暗暗咬牙,很清楚最好听他的,否则下场会很惨。 因此她认分地走到他身边坐下。 李卓群讪讪地道:“相如,原来你和余先生是……” “不是!”她急忙反驳。 李卓群愣住,余定闲则目光转冷。 “我只是他的特别助理。” 她话刚说完,余定闲就一手搭在她的膝上,暧昧地道:“是啊,很特别的助理。” “别这样!”她气闷地推开他的手。 “我怎样?我们之间还有什么没做过的?”他故意道。 这下子在场三人脸色都一变。 “请你别太过分!”她羞愤地站起。 “哈……我只是开玩笑,瞧你紧张的。”他大笑。 “这种事不能乱开玩笑吧?这已构成性骚扰了。”李卓群不太高兴。 余定闲眉一挑,似笑非笑地轻哼:“那去告我啊!” 李卓群愕然,搞不清楚他的话是真是假。 宋相如很快走向他,道:“学长,我看你先走吧!我们再找别的时间见面。” “你还有别的时间吗?我们最近很忙呢!”余定闲眯起眼。 她一凛,脸色微白。 “再忙总也有假日吧?”李卓群哼道。 “相如这两个月得加班,她不能休假,一秒都不能。”余定闲笑道。 “为什么?” “因为她啊——” “因为我工作太多了!”她再次急急打断了余定闲的话。 余定闲狡笑着,李卓群则不解地看着她。 “我拜托你,现在走吧。”她低声恳求道。 看她为难的样子,李卓群于是站起身,道:“好吧,那我——” 但他的脚不慎撞到桌角,桌上的小火锅和酒瓶应声翻倒,火苗大燃,沿着酒液烧向桌沿,站在桌边的宋相如首当其冲,腿上的毛料长裤瞬间着火。 “啊!”她骇然,大声惊喊。 “相如!”李卓群很快将她拉开,抓起水杯洒向她的裤子,着急地拍着她的大腿烧焦处,然后紧紧抱住她。 雷永则忙着将桌上的火灭掉,并找来服务生处理凌乱的桌面。 只有余定闲始终没动,他只是冷冽地盯着紧紧靠在一起的宋相如和李卓群,俊脸第一次完全失去笑意。 “有没有吓到?没事吧?”李卓群不停地拍着宋相如的背安抚她。 宋相如把脸埋在他胸前,久久无法平息。十岁时那场火,让她对火有种无名的恐惧。 “坐好,我看看你的腿有没有烧伤。”李卓群扶她坐下,低头检视着她的左边大腿。 “还好,没事。”她尴尬地摇头,一抬眼,对上了余定闲那双寒厉的眼神,突然一抖。 “还说没事!好像有点灼伤了。”李卓群急道。 “我……我没事……”她急急按住大腿,向旁边挪开。 “有这么严重吗?看你们惊慌得不得了。”余定闲嘲弄地道,声音和眼神一样森冷。 “相如小时候家里失火,她很怕火。”李卓群瞪着他。 “哦?你发生过这种事啊?我真是太不用心了。”他盯着宋相如,眼里闪着危险的火光。 “相如一直过得很辛苦,你这个老板应该多体谅关照她。”李卓群替宋相如表达了强烈的不满。他总觉得余定闲对宋相如的态度很诡异。 “我还不够体谅关照你吗?相如。”他看着宋相如,嘴角轻轻扬起。 宋相如悚然打颤,不敢回话,她知道他虽然在笑,但已因李卓群的言语挑衅而生气了。非常非常生气。 “我对相如太了解了,她是那种再辛苦也不会说出口的人,所有的苦只会往自己肚里吞,我真担心她哪天会崩溃。”李卓群心疼地看着宋相如。 宋相如怔了怔,差点被他的话惹出眼泪。 这阵子累积的种种压力和情绪,真的快要把她压垮了。 余定闲看她一脸感动,脸色更加阴沉。 了解?这个姓李的小子是在向他炫耀他和宋相如之间的关系有多密切? 这时,服务生又送上新的餐食和酒,余定闲瞄了一眼水杯,轻哼:“相如,水。” “是。”她立刻习惯性地从皮包中拿出一瓶进口矿泉水,打开瓶盖,递给他。 这位公子病少爷在外只喝这种矿泉水,因此她总会在皮包里放一瓶备用。 这情景让李卓群和雷永都呆住了,余定闲却很自然地接过水,喝了一口,又道:“再点些东西来吃吧。” 雷永拿起菜单,正准备再点餐时,宋相如就脱口直道:“不要炒虾,他不吃虾类。也不要有咸蛋,他讨厌那个味道。他也不喜欢牛肉咖喱,看有没有羊肉或者清蒸鲜鱼……” 雷永和李卓群都愕然地看着她。 她发现他们异样的眼光,猛地一震,慌忙住口。 “定闲,你这个特助可真了解你。”雷永调侃地道。 “所以我说她是非常特别的助理啊!”余定闲噙起得意的讽笑。 李卓群的表情微沉,直望着宋相如,若有所思。 宋相如懊恼又局促,好怕被别人看穿什么,只好低头不语,手轻按着隐隐作痛的左大腿。 李卓群看着她的小动作,迳自上前拉住她:“不行,我看你真的被烫伤了,我带你去上个药吧!” “不用了!我没事,真的。”她急道。 “余先生,现在应该是下班时间,我可以带相如先走吧?”李卓群盯着余定闲,口气很呛。 余定闲嘴角一扬,把决定权丢给宋相如。 “那得看相如要不要跟你走啊!” 宋相如当然听得出来,他的意思很清楚,没有我允许,你敢走就试试看。 冷瞪他一眼,她也不想忍下去了,直接道:“不好意思,我想先回去休息了。” 余定闲蹙起眉峰,冷冷地瞪着她。 李卓群点点头,一把揽住她的肩,道:“那我送你!” 说着,也不再向余定闲招呼,就将宋相如带出包厢。 余定闲的俊脸慢慢蒙上一层火气。 她居然敢当着他的面,和别的男人一起离开? 雷永看着他,哼笑:“你今天怎么了?” “我怎么了?”他冷瞥他一眼,情绪坏透了。 “你不太对劲。” “哪是不对劲?” “你好像在嫉妒耶,定闲。”雷永叹道,人活着真的什么事都能看到,余定闲这小子会在意一个女人,而这女人还是那个宋相如。 “嫉妒?我?”他嘲弄。 “不是吗?” “她也配让我嫉妒?我只是不爽。”他哼了哼,眼神浮起了杀气:“那个李卓群,去查清楚他的来历。” “你想干嘛?”雷永一呆。 “我要整整他。”他恶笑。 “为什么要整他?” “因为他太白目了,碰了属于我的东西。”他阴狠地道。 “你的东西?你是指那个宋特助?她是你的东西吗?”雷永愕然。 “是啊,她是我的,从头到脚,都是我的,就算我不喜欢,就算我玩腻丢弃在垃圾桶里,她还是我的,没有我点头,谁也不能碰她。”说着,他端起红酒一口喝下。 雷永傻眼,认识他这么久,从没看过他对哪个女人这样,就算是之前那个尹什么,他也不曾这么夸张。 “你知道你这种心态是什么吗?小子。”他一瞬也不瞬地看着余定闲充满妒火的俊逸,忍不住问道。 “这只是我个人的洁癖。” “那请问你这种洁癖,曾用在哪个女人身上?”雷永再问。 余定闲心中一凛,被问住了。 雷永暗暗叹口气,他很想告诉这位老弟,这根本不是什么见鬼的洁癖,而是种可怕的独占欲,这种独占欲和“嫉妒”是同义字,而它们形成的原因,都源自于同一种病…… 看来这小子是病了,重点是,他自己一点都不知道。 ◎◎◎ 你和余定闲是什么关系? 你为什么要为那种人工作? 你们是恋人吗? 你爱他吗?他呢?他爱你吗? 宋相如缓步走回自己的家,脑中一直绕着李卓群的问话。 刚刚他开车送她回家的路上,他没有谈这七年来两人彼此的生活,反而不断地打探她和余定闲之间的事。 这让她很慌乱,也很不安。李卓群也看出什么了?难道她的表现真的有那么明显?爱情,真的像余定闲所说的,很难藏得住吗? “我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你别胡思乱想,学长。”她努力否认着。就当她自欺欺人好了,她只是不想让他鄙视她。 “我看那男人不是好东西,你最好和他保持距离!”他严肃地对她道。 她怔怔地看着他,好想哭。 来不及了啊!她的心早已被那个恶魔夺走,根本就回不来了。 接下来,李卓群和她聊了些什么,她完全记不得,因为,当她回过神,她才发现,明明和学长在一起,她脑中竟一直想着余定闲。 想着他是否在夜店里抱着其他女人,想着他对着陪酒小姐的灿烂微笑,想着他吻着她们的景象…… 她真的快要疯了,谁来帮她清一清她的脑袋?那个坏透了的男人,到底对她下了什么魔咒? “我们约个时间再见面吧!相如。”李卓群送她到门口之后,握住她的手道。 她很快地收回手,后退一步。 “很抱歉,学长,我没空和你见面。” “这是我的名片,上头有我的电话,后天有个菁英宴,我希望你能当我的女伴,陪我一起出席。” 菁英宴?她当下一愣,这是国内企业家第二代的年度聚会,就在几天前她才听那个荷娜提起过。 学长也要去参加菁英宴?那不是任何人都能参加的,难道学长的出身…… 走上顶楼,她从皮包里拿出李卓群的名片,就着灯光,赫然发现李卓群是康全科技的研发部系统总工程师! 康全科技,他们研发的新型智慧型声控手机,正是余定闲这阵子一直想得到手的。 一阵凉意窜过背脊,李卓群的身份绝不能让余定闲知道,他那个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李卓群不会是他的对手。 “你回来得真晚。”一个低沉的嗓音在她背后响起。 她大惊,急忙将名片塞进口袋。 “而且还回错了地方。你应该回我那里的,不是吗?”余定闲缓缓踱到她面前。 “我今天想回来这里看看我妈。”她抬头瞪他。 “你经过我同意吗?我有说可以吗?”他低睨着她,凌厉的目光在她脸上审视。 她没回他的住处,更关了手机,和李卓群两人不知野到哪里去,深夜一点了还不归营,惹得他火大,直接驱车到她家来等人。 她可真有本事,居然能让他气得做出这种事。 但除此之外,他生气的另一个原因,是雷永最后对他说的话—— 你这种洁癖,曾用在哪个女人身上? 就是这句话,令他整晚陷入烦躁。 他的洁癖,只在生活起居上,对于女人,不论是一夜情的玩乐,或是几段亲密关系的维持,他从不会这么吹毛求疵,也不会有如此强烈的独占欲。 但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如此在意起宋相如?在意她的反抗,在意她的顶撞,甚至在意她和别的男人太过靠近…… 这女人,凭什么影响他的情绪? “为什么连这种事我都得向你报备?”她不知道他在看什么,但他的眼神让她不安,更让她生气。 他仍盯着她,看着她并不算漂亮的脸蛋,看着她那不懂低头解语的硬性子,看着她从不会流露任何柔媚的双眼…… 她,根本一丁点吸引男人的魅力都没有。 可她就像现在这样,常常会做出惹恼他的事,或是说出惹恼他的话,然后,他就更想狠狠欺负她,逼她求饶。 是啊,应该只是这样,他并非在意她,而是想让她明白,他现在才是她的主人。 于是,他出手将她拉近,冷哼:“你是我的女奴啊,你忘了?这是你用你自己抵押两百万的后果,这两个月,你的身体、你的喜怒哀乐、你的一切都是我的,就连你呼出的空气也是……” 说着,他低下头,凑向她的唇。 “不要这样!别让我妈看见。”她推开他,压低声音怒斥。 “怎么,你觉得丢脸吗?”他讥讽。 “对,很丢脸,也很惭愧,因为我为了两百万不只是出卖我的身体,甚至出卖我的灵魂,这种事让我羞耻又痛恨,如果可以,我真想忘掉这一切,忘掉所有和你有关的一切!”她痛苦地低吼着。 “我说过,我不准你忘,你这辈子都得把我记在你脑子里,永远记住。”他怒哼一声,捏住她的下巴,猛攫住她的唇。 “唔……”她奋力挣扎。 他激吻着她,更强硬地想探进她嘴里,她气极,狠狠地咬了他的唇一口。 “啊!”他吃痛地放开她,尝到嘴唇的血腥味,双目怒瞪。 “你咬我?” “我说了,别在这里对我做这种事!我不要我妈发现我和你之间这种污秽的关系。”她抖着唇喝道。 “不是这个原因吧?”他冷哼。 “什么?” “我看是为了李卓群。”他拭去血丝,阴森地道。 “这和学长一点关系都没有,别把他扯进我们之间。”她急道,深怕他去追查李卓群的事。 “提到李卓群你就慌了,还敢说和他无关?”他眼瞳开始窜起火苗。 “他……” “你应该喜欢过他吧?” 她一呆。 “他似乎到现在都还喜欢你呢,他看你的那种眼神,真是让人不爽。”他愈说愈怒。 “我们什么都没有,以前没什么,现在更没什么!”她大喊。 “少来,你当我是呆子吗?说,你们出去那么久,去了哪里?都做了什么?”他扣住她的手,口气变得凶恶。 “我们什么都没做,他只是送我回来。”她咬牙道。 “送你回来送这么久?” “我还去药局擦药。” “还有呢?” “没有了!他只不过绕了点路,才送我回到这里。”她不懂他为何要像审问犯人一样问东问西。 “绕了点路?就这样?这种话你以为我会相信?”他眯着眼。 “不然你以为我们做了什么?”她斥道。 “他吻了你?碰了你吗?”他进一步逼问。 “你在胡扯什么啊?”她快被他搞疯了。 “回答我。” “我不需要回答这种无聊的问题。” “你觉得我的问题很无聊吗?”他眼瞳着火。 “不只无聊,还很龌龊!你把我当成什么?又把我学长当成什么?他才不是你想的那种人,别用你那种肮脏的想法来看我们,我们什么都没做,只是单纯的聊聊天!”她气极,失控地低吼。 “我们?”她竟敢和别的男人一起称“我们”?这可彻底地将他激怒了。 “龌龊?肮脏?你错了,还有更龌龊更肮脏的手段我都还没对你做呢。”他阴邪地冷笑,一把将她揪往楼梯。 “不要……你干什么?放手!我今天不想去你那里……”她惊恐地挣扎低吼。 他处在盛怒之中,完全不理会她的反抗,硬是将她拉下楼。 两人就这么一路拉扯上车,都没有注意到,宋相如的母亲悄悄地出现在顶楼,用一种悲伤自责的眼神,目送他们离去…… 第八章 宋相如从来没看过余定闲这样发过脾气。 从以前到现在,他即使生气了,也都自我群控制得很好,最大的限度,通常只有聊眼神表情变得阴寒凌厉,或是说话语气独尖锐刻薄,他是不会、也不愿意把精神家浪费到暴怒这种非理性情绪的人,因为他不需要生气,也有办法让那些惹恼他、阻碍他,或是他看不顺眼的人,一个个痛苦或消失。 但现在,他却像个发狂的野兽一样,一回到住处就把她抓进浴室,边撕扯她的衣服边拿水柱猛冲她全身。 冰冷的水打在她身上,冻得她直发抖,不但嘴巴眼睛全进了水,身体更被他抓得好痛。 “啊!你在干什么?”她边闪躲边尖叫。 “你被别的男人碰脏了,我要把你洗干净!”他阴惊地说着,仍用水柱强力地冲刷着她的身体。 “唔……”就在她差点被水呛死时,他才关了水柱,她还没来得及喘息,他已像野兽扑了过来,狂暴地撕开她的上衣。 粗野的吻在她唇上重重吸吮,蛮横的手放肆地蹂躏她的乳房,他的气息沉重而急促,那表情,仿佛想要把她撕碎! “不要……”她吓得急喊。 他完全不理会她的恐惧,一阵狂吻之后,更使劲扯下她的长裤,手在她腿上烫伤的部位擦洗。 “你竟然让那家伙当着我的面碰你的腿!”他冷冷地责备。 “啊,好痛!”她痛喊。 他接着又将手探进她的双腿间,揉捏着她脆弱又柔嫩的部位,森然地问:“那这里呢?你也让他碰了吗?有吗?” “不要这样……你这个疯子!”她气得眼泪夺眶而出。 “哼,我疯?那我就真的疯给你看!”他狂暴地压住她,往她裸肩狠狠咬下。 “啊!”她痛叫着。她好害怕,太害怕了,他的样子让她想起小时候父亲痛揍她的凶悍,因此随手抓起一旁的沐浴乳瓶罐,砸向他的头。 他闪到一旁,她趁机挣开他,拉起长裤冲了出去,直奔向客厅大门。 但他动作更快,顷刻间就抓住了她,她奋力扭身抵抗,再推开他,躲到餐桌后方,不停发抖。 “过来。”他狠狞地瞪着她。 “不要……”她双手不停地想把破碎的上衣拉拢,眼里充满惊恐的泪水。 “你逃不了的,过来。”他缓缓移向她。 她吓得转身从柜台的刀桶抓起一把水果刀,厉声大吼:“不要!走开,不要再靠近我!” 他眼中怒火更炽。她竟敢反抗他,甚至还拿刀威胁他? 她是向谁借的胆子?李卓群吗?她和那家伙见过面之后,就变得这么不听话了! 他一脸阴鸷,再向前一步。 “站住!别过来!再过来别怪我不客气!” “要怎么对我不客气?拿刀杀我吗?你敢吗?下得了手?”他怒极反笑。 她心猛颤了一下。 杀他?是,这一刻她好恨他,恨到好想杀了他这个坏家伙。 “为什么不敢?我受够你了,我为什么得不断被你折磨羞辱?我也是人啦,只不过向你借了两百万,却得赔上我的所有……你凭什么这样对我?凭什么玩弄我的身心和自由?”她哽咽地大喊。 这阵子所受的罪、所忍的气,以及所承受的爱恨,终于全部爆发出来了。 “这是你自找的。从一开始,你不就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而且会有什么后果?”他冷笑。 她一呆,无言以对。 没错,所有的痛苦都是她自找的。当初,她就不该为了钱而留在他身边,这一切,就是从她成为他的特助那一天开始走样。 而她向他开口借钱的那一刻,她就一脚跨进了地狱。 她的性格,决定了她的命运,所以她才会走上这条路,成为他的女奴,最后,甚至不由自主地爱上了他。 明知他坏,明知他恶,明知道他没有心,她还是对他动了情。 所以,他说中了,她绝对没有勇气杀他,就像她没有勇气承认自己爱他。 “是……是我太蠢,所以我活该,所以我没资格埋怨,没资格喊累,也没资格说痛……究其原因,就是我太傻,太无能……”她忍不住哭了,为自己哭,为她悲哀的人生而哭。 “这就是你的命,你认了吧!”他哼道,向她一步步走近。 她脸色惨白,双眼顿时空茫。 认命吗?这一生,她早就认命了啊!但认了命,命还是不放过她,所有人都来伤害她、欺负她,不论是她的家人,还是眼前这个叫余定闲的男人。 他们一个个都想逼死她才甘心吗? 那么,只有死了才能从这悲惨的命运解脱,是吧? 只有从这世界消失,这些无止尽的痛苦,才能消除…… 顿时,绝望的悲哀铺天盖地向她翻涌而来,她觉得自己已经到了极限了,再也没有力量呼吸,再也不想让心跳动,再也不想在爱他或恨他之间摆荡,不想再和自己对抗。 于是,她举起了水果刀,瞪着他。 余定闲勾嘴冷笑:“你还真想用刀对付我啊?真是可笑。” 但他话未说完,脸色倏地大变,笑容急冻。 因为,她正把刀用力划向自己的脖子—— “住手!”他厉声惊吼,冲向她,急扣住她的手。 可还是慢了一些,刀子仍在她的颈部划出一条血痕。 “你干什么?你到底在干什么?”她夺下水果刀,勃然狂斥。 她木然无语,任由血液从伤口流出。 他惊凛地抽了一口气,迅速丢掉水果刀,抽出面纸,按住她的颈部,恶声咆哮:“你这白痴,真的想死吗?” 她厌恨地推开他的手,冷冷地道:“对,我想死,很想死,不行吗?” 他看着手中瞬间被血染红的面纸,再瞪着她那无所谓的脸孔,胸口一阵揪拧,火气顿时飙窜。 “没错,不行!你想死也得先问问我准不准!你该知道,奴隶连死的自由都没有,你别想用死来摆脱我。永远别想!” 连死的自由都没有?真过分…… 她气得泪水再次夺眶而出。凄厉地怒喊:“你为什么就是不放过我?为什么一定得这样折磨我?我哪里惹到你了?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了吗?我们之间,从以前到现在,从来没有任何恩怨啊!你究竟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因为痛哭,血流得更多,她整个颈肩已成一片血红。 他看得惊心,一种强烈的感觉瞬间充斥全身,那感觉令他窒息,令他难以呼吸,令他烦躁,更令他生气。 怎么回事?她伤了她自己,是她愚蠢,是她活该,他为何会觉得那道伤口仿佛割在他心上一样刺痛? 这个女人,不是只是他的玩具吗?既是玩具,她的痛、她的伤,都不关他的事才对啊!玩具坏了,就是丢掉的时候了,破了,再买一个就好了,他在这里不舍个什么劲? 他傻了吗?疯了吗? 不行!不该是这样的,他被她影响得太深入,这太不像他了。 太不像他自己了…… 暗暗喘口气,他怒瞪着她,愤怒恶声冷斥:“你不知道吗?你的态度、你的口气,常常得罪了别人而不自知。我知道你讨厌我,但你不但不会掩饰,甚至还经常在有意无意间显露,这就是你的原罪。宋相如,从一开始,你对我的那份讨厌就惹火了我。” 她愣了愣。就因为这样?就因为她讨厌他,他就视她为眼中钉? “所以我要把你绑在我身边,让你痛苦,这个游戏最终的目的,就是要把你的人和心都变成我的俘虏,任我摆布。”他又道,眼神变得阴鸷。 对,想想他原有的目的,这女人,从头到尾都只是他的玩物,如此而已。 她悚然一抖,心一阵刺疼。 爱上这种恶男,根本是自寻死路啊! “结果,游戏还没结束你就想逃?而且还想用死来弃权,求得解脱?”他轻蔑地喝斥。 “我从来就不想和你玩游戏,现在,我更没力气玩下去,就当你赢了,我输了,行吗?就放过我吧!求求你……”她闭上眼,泪水不停流下,真的好疲惫。 他定定地盯着她,突然觉得没意思了。 看她掉泪,看她求饶,不但失去了之前的快感,还让他觉得索然厌腻。 恶整一只垂死又毫不挣扎的小虫,太无趣。 “真是的,你这个傲气的女人居然会求我?兴致全被你打坏了。”他说着,又看了一眼她颈上的伤痕,心微拧,顿了一秒,火气又上来了。 从柜子抽出一条干净的毛巾,擦掉她伤口附近的血,他冷斥:“啧,你把我的地板弄脏了。快进去擦药,再换件衣服,然后滚回你家去。” 这游戏,他也不玩了。 一个只会哭哭啼啼又自残的女人,连当他玩具的资格都没有,留着只会碍眼,只会心烦,只会搅乱他的情绪。 “现在起,滚出我的视线,别再让我看到你。” 宋相如呆了呆。她自由了吗?他想放过她了吗? 但为何听到他叫她离开的瞬间,她的心会这么痛? 明明他给了她一条活路,她潜意识里却留恋着成为他的死囚? 疯了!这是种什么样病态的爱啊? “在我后悔之前,快滚。”他冷哼。 她看他一眼,虚脱微颤地走向卧室,经过他面前,一张小纸从她的口袋掉出,他弯身捡起,盯着那张皱掉的名片,脸色骤变。 李卓群,康全科技研发部系统总工程师? 宋相如打算把这件事藏住,瞒着他? 怒火瞬间又在心里狂烧,他阴狠地瞪着她的背影,眼中闪着一道狡诈的冷光。 “宋相如,你学长原来是康全科技的重要人物啦!你竟然没告诉我。” 她惊慌地转身,看着他手中的那张名片,脸色僵住。 “怎么,你想保护他?怕我对他出手?”他走近她,冷冷地问。 “我……”她非常不安。 他猛抓住她的手臂,道:“本来想就这样放过你,但现在觉得,就这样放你走太便宜你了。这样吧,只要你帮我做最后一件事,你欠我的债,就一笔勾销,从此,我们之间就再无瓜葛,如何?”他嘴角一勾,对她露出他特有的招牌迷人微笑。 她屏住气息,不寒而栗。 他要她做的,一定不是什么好事。绝不是。 ◎◎◎ 菁英宴,是国内企业家或者富豪第二代的封闭式聚会,每年举办一次,参加者除了身份背景需经过认可,还得缴交一笔年费。 余定闲一身黑色西装礼服,俊逸优雅地挽着艳光四射的荷娜,走进会场。 今年的菁英宴在一位企业家的私人别墅豪宅举行,占地千坪的庭园建筑,被灯光和花束装点得璀璨缤纷,加上参加者无不盛装出席,使整个年会充满了上流社会奢华的氛围。 余定闲虽然不讨厌这种彼此虚应交情的吃喝聚会,但来了几次之后就觉得乏味了,因此这两年他都不参加。 不过这次不一样,为了捕捉李卓群这条大鱼,他可不能缺席。 “你今年居然会想来,有问题哦。”荷娜瞄他一眼。毕竟同居过一段时间,她对他颇了解,这小子做任何事都有目的,绝非随兴。 “我只是来拓展新人脉。”他微笑。 “是吗?这次目标是谁?” “没目标,就只是随便撒网,看能不能抓到肥鱼。”他说着,视线突然定在前方不远处。 李卓群笑着和几个朋友打招呼,并介绍他身边的女伴宋相如。 宋相如穿着蕾丝高领无袖黑色礼服,那是他专门为她挑选的,蕾丝的高领正好遮住她的伤痕,无袖合身黑礼服衬出她的端庄和气质。 经过打扮,她竟也显得出色娴静,自有一份淡雅清柔的味道。 余定闲看着她,目光微微闪动。 宋相如是长这个样子吗? 原来,拉开了距离,才能真正看清一个人。之前他和宋相如太靠近了,反而觉得她是模糊的。 “你在看谁?”荷娜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愣了一下,惊呼:“咦?那是你那个女奴特助嘛!” “是啊” “嗯?她变美了。”荷娜酸酸地道。 “的确。” “她怎么也来了?她身旁那人是谁?”荷娜好奇不已。 “他啊,听说叫李卓群,职称是康全科技的系统总工程师,不过真正身份是康全大股东李董事的少爷。”余定闲花一天就把李卓群这个人打听清楚了。 “哦?那身价如何?” “中上。我想,他应该不是你的目标。”他揶揄着。 他是他的目标,他的肥鱼。 而宋相如,是他丢出的饵。 宋相如在这时转头,目光对上了他,惊凛了一下,心脏不安地狂跳。 今天她是李卓群的女伴,但她是被迫来参加,被余定闲强迫…… “成为李卓群的女伴,陪他出席,然后,诱他带你去他的住处,想办法窃取他电脑里的资料。” 余定闲那天要求她做的,竟是这种事。 “我准你色诱他,陪他上床也无所谓,总之,只要得到他电脑里的档案资料就行了。” “我不要!”她惊怒大吼。 “你有权利拒绝吗?现在,我是在命令你,如果你不想让你母亲知道我们之间无法启齿的关系,也想解决我们之间的纠葛,最好乖乖听话。”他邪恶地道。 她瞪大双眼,浑身颤抖,终于彻底明白她是和一只恶魔在做交易! 他明知她爱他,还可以把她推向别的男人。 明知她有多怕她母亲知道他们的契约,他就刻意用这件事威胁她。 “你……真是个该死的混蛋!”她气得眼泪不停滑落。 “我是啊。我本来就不是个好人。”他冷笑。 所以,她不得不来,穿上他帮她订好的礼服,硬着头皮,陪李卓群出席。 李卓群什么都不知道,还笑容满面地带着她到处和朋友寒暄,她心虚又痛苦,整个晚上心神不宁。 但她没料到余定闲也会出现在这里。他只告诉她会派人盯着她、接应她,但看样子他是打算亲自出马监视她。 她心中一阵气苦,原本就不淡定的心更加纠结,尤其看见他和荷娜在一直,两人俊俏登对,有如一对璧人,胸口便被一股酸楚侵蚀淹没,难以喘息。 “相如,饿不饿?我弄点东西给你吃。”李卓群体贴地问。 “我吃不下,谢谢。”她挤出笑容。 “但你脸色有点苍白,冷吗?我去拿点酒好了,等我一下。”李卓群温柔地摸了一下她的脸颊,走向会场中央的餐食区。 她独自杵在原地,看着周围与自己格格不入的人群,突然有股冲动想逃出这里。 “不准逃哦!”余定闲的声音鬼魅般在她身后响起。 她惊愕转头,瞪着他。 她噙着恶笑,直接抓住她的手臂,走向后花园。 “你要干什么?”她低呼。 他没吭声,将她带进树篱后方,盯着她,嘲弄地道:“看来你表现得还不错,李卓群对你很照顾。” 她挣开他的手,反讥道:“对,他对我很好,和你完全不一样。” “哦?”他眉峰不悦地蹙了一下。 “我虽然对他很抱歉,不过你放心,为了早点还清债务,早点摆脱你,我一定会尽我所能,好好地演这场戏。”她恨恨地说完,转身就走。 他拉下脸,一手扳过她的肩,低下头猛攫住她的双唇。 她大吃一惊,别开头闪避,并全力抵抗。 他则扣住她的后脑,牢牢镇定她的唇瓣,狂野地吻她。 她气愤不已,不明白他这是干什么?是他叫她来诱惑别的男人,现在他自己却想搞破坏?他到底在想什么? 唇上的力道不断加重,吸弄含吮,他仿佛多么饥渴,密密地封住她的口,不让她发出任何声音。 她有些晕茫了,他的气息火热,从嘴渗进她的胸口、她的心脏,然后,她听见自己的心像是在欢迎主人归来,激昂地狂跳…… 不要跳!停下来!他不是她的主人,他不是! 她对着自己的心呼喊,可是它听不见,自从余定闲进驻她的心,它就失聪了、盲目了。 绵密的吻就这样持续着,他不停地探进舌尖挑弄她,舌尖与舌尖相卷互抵,口沫与气息交融,催动了情火,她的意志渐渐凌乱,整个人陷入一种飘忽的错觉…… 许久许久,他才慢慢抬起头,放开她的唇。 她娇喘咻咻,如微醺般迷乱地望着他,回不了神。 他捧着她绯红的脸庞,盯着她鲜润欲滴的唇瓣,心中一荡,带着连他也无法解释的心情,又狠狠再吻一口,又一口,接着又是一记狂野的舌吻,最后,直到他发觉自己几乎着火,才强迫自己将她推开。 她满脸愕然,眼中一片晃漾。 “对,就是要这样,刚才你的样子太僵硬呆板,现在这种柔媚的表情,才能诱惑男人。”他压下心底的骚动,冷冷一笑。 像是当头被淋了冰冷的水,她瞬间清醒,火热消失,她的心,从高空重重摔下。 敢情他是特地来调教她的?调教她怎么去色诱李卓群? “记住这种感觉,就带着这种李卓群那里去。”他抚摸着她刚才被李卓群碰过的脸,冰冷无情地道。 “这种事不需要你来教我!”她挥开他的手,心痛地低斥。 “你太笨拙了,我当然得提醒你。” “不用麻烦了,你忘了我从你那里学到许多绝招吗?我已经非常懂得如何用我的身体去取悦男人了。”她咬牙反击。 他脸色一凛,胸口辗过一道狂烈的火焰。 她说罢,拉起裙摆急步走开,却在转角处撞上一个女子。 “啊!”她惊呼一声,连忙道歉:“对不起。” “不,是我该道歉。”那女子扶住她,有礼地道。 “不,是我撞到你……”她看着那女子清秀正气的脸蛋,突然觉得她看起来有点眼熟。 “正心,怎么了?”一个高挑帅气的男子走过来询问。 “没事,我和这位小姐擦撞了一下。” 听见那男子喊正心,宋相如愣了愣,脱口问:“你是尹正心?” 尹正心惊讶地看着她,满脸疑惑。“你认识我?” 她还没回答,余定闲就缓缓踱了过来,轻哼:“她是我们二班的班长啊,正心。” 尹正心见到他,先是错愕,接下来立刻拧起小脸。 一旁的白睿安也同样攒起双眉,冷哼:“余定闲,我们居然会有这里碰面。” “是啊,真不巧。”余定闲微笑地耸肩。 “你真的很过分,早就知道一切,还故意拿小文的事来整我,一整就是十多年。”尹正心收到他寄来的余定文日记之后,整整虚脱了三天,接着,只感到非常非常生气。 “我就喜欢做过分的事啊!”他笑得更迷人。 “你会有报应的,姓余的!”白睿安已暗地诅咒他不下一万次。 “报应?那也不错,应该会很有趣吧!”他不在乎地道。 这种狂人真该受点惩罚才行。尹正心摇头叹气,转向宋相如,道:“原来你是我们班那个认真又负责的班长宋相如,真的好久不见。” “是,毕业后就再也没见面了。”宋相如淡淡地道。 “这是我丈夫,白睿安。”尹正心介绍白睿安。 “你好。”她向白睿安轻轻点个头。 “你怎么会来这里?和朋友一起来的吗?”尹正心关切地问。 “我……”宋相如微微迟疑。 “她是和我一起来的,我们还有事要谈,不聊了,抱歉。”余定闲拉起宋相如的手就走。 宋相如不敢违抗,只能匆匆向他们点头道别,微踉地跟着余定闲走开。 尹正心讶异不已:“班长那种人,怎么会和定闲扯在一起?” “你那位班长脸色怪怪的,余定闲这家伙又不知在搞什么鬼了。”白睿安起疑。 “是啊,希望他别又做出什么坏事。”尹正心有些担心地看着他们的背影,喃喃地道。 就在同一时间,在后花园的一处阴影里,有一个人也一直盯着余定闲和宋相如,然后低头看着手机里一则“母亲携子烧炭自杀”的新闻快讯,嘴角扬起冰冷的狠笑。 第九章 菁英宴一直持续着,但在大家酒酣耳热之际,气氛变得更加热络,也更加浪漫,一个乐团在露天花园内演奏着慵懒的爵士乐,许多男男女女都躲到角落去谈情说爱,也有不少人随着音乐相拥慢舞。 宋相如这才明白,这所谓的菁英宴,说穿了不过是变相的相亲派对,让这些有钱少爷小姐们有管道交些男女朋友,如此而已。 “相如,我们也来跳个舞吧!”李卓群不等她回答,就将她从椅子上拉起,拥入怀中。 她有些僵直,努力想保持距离,但他却搂紧她的腰,不让她后退。 “我们从来没这么亲近过。”他低声道。 “是、是啊。”她浑身不自在,连话也变得生硬。 “你看起来有些紧张。”他笑看着她。 “因为……我从没跳过舞。”她随口道。 “也是,大学的舞会,你都没参加,只忙着打工赚钱,连我想约你,你也没时间。” “对不起……” “所以,今天你答应陪我来,真是太好了。”他说着低头吻了一下她的头发。 她瞠目一颤,心里兴起一阵排斥的疙瘩。 “等一下结束后,你要不要去我那里?”他忽然道。 “什么?”她惊愣住。她都还没开口,他就先说了? “我们……好好享受一下今晚。”他说着低头想吻她。 她慌张地别开头。 “你不想去吗?”他一脸失望。 “不是的,我……我……”她脸色发白,她要去,她必须去,难得学长主动开口了,这正是个好机会啊! 但是……但是一想到去了就得做些什么事,她就痛苦又害怕。 “怎么,还没办法接受我?”他盯着她。 “没有,我只是……只是……”她一阵支吾。 “咦?那是你老板余定闲,他也来了?”他突然看着右前方。 她转头一看,余定闲正看向她这里,一脸冷凝。 他那是什么表情,在警告她要好好地勾引李卓群吗?他真的一点都不顾虑她的感受,完全只把她当成一个操弄的工具? 恨恨地咬着下唇,她吸口气,道:“不对,那是我的前老板,因为我在今天正式请辞了。” “你离职了?” “是的,我不想再为他那种人工作了。” “那太好了。不过,他为什么一直盯着你?”李卓群皱眉。 “别管他了,我们跳舞吧!”她说着双手勾住他的后颈,贴近他。 他扬眉一笑,双手环抱住她的细腰,两人亲密共舞。 那一方,余定闲端着酒杯的手捏紧了一下,嘴角微沉。 “你这么舍不得的话,去把她抢回来算了。”荷娜懒懒地轻哼。 “什么?”他皱眉。 “那个宋相如啊。你看她看了一整晚了,定闲,看得好像想把她一口吃下。” 荷娜讥讽。 “你戏剧看多了,太会想像了。”他冷瞥她一眼,啜了一口红酒。 “真的只是我的想像吗?” “当然。你几时看我捡回被我丢弃的玩具?她们都成了垃圾了。”他轻哼。 “真是坏家伙!嘴巴坏,心更坏!”荷娜啐骂地瞪他一眼。 他嘴角勾扬,笑着,但心情却始终折叠着、闷着,张不开,放不下。 这是怎么回事?他不是已经把宋相如丢掉了吗?那么,这女人现在应该是在垃圾桶里,而不是他心里。 可为何看见她和李卓群卿卿我我,他会觉得全身都不舒服? 是他要她这么做的,不是吗?而且,这还只是计划的前段,计划的后段,她甚至会和李卓群…… 脑中闪过那些画面,他的心陡地发胀,一股气没来由地在胸口乱钻。 真该死! “唷?你女奴和她的新男人贴得很紧啦!感情似乎炒得很火热。”荷娜故意又道。 他眯起眼,怎么,李卓群这么容易就上钩?他该夸奖宋相如吗?没想到她这出戏演得还真好,好到让人发呕! 这时,李卓群不知在她耳边说些什么,她掩嘴一笑,然后更偎进他的臂弯。 余定闲呼吸一窒,拳头握得死紧。 那女人从来没在他面前这样笑过,一次都没有…… 他的心情瞬间跌入谷底,连手机响了也没注意。 “定闲,你在发什么呆?你的手机在响,好像是简讯。”荷娜真的觉得他今晚很奇怪,太奇怪了。 他一怔,拿出手机,盯着陌生的来电传来连续三封简讯,本想直接删除,但紧接着又传来一封。 他皱了皱眉,按开其中一封,脸色倏地大变。 那是一则新闻,是一则有关一位母亲带着二十多岁植物人儿子烧炭自杀的新闻! 这…… 这是宋相如的母亲和弟弟! 他惊骇地点进新闻页面看个仔细,赫然发现事情就发生在今天下午,就在…… 他带着宋相如去购买礼服的时候。 母亲留下遗书,表明厌世多年,不愿再拖累女儿,希望女儿能够好好活下去…… 自杀?宋相如的母亲竟然选择这条路? 为了确认消息,他立刻拨电话到疗养院去打探消息,结果疗养院的管理人员着急地直嚷:“是啊,就是宋相如小姐的母亲来把她弟弟带走,在她家里烧炭自杀了……我们晚上得知消息之后,都急着想联络宋小姐,可是她的手机都没人接听,请问现在你能立刻通知宋小姐吗?大家都在找她……” 通知宋相如? 他迅速抬头看了宋相如的身影,沉吟了几秒,才道:“好,这件事我会转告她,我明天会陪她一起去处理。” “明天?可是……” “对,现在她有事走不开。”他眼瞳闪烁,很快关上手机。 荷娜奇道:“怎么了?发生什么大事了?” “没事。”他淡淡地道,又瞄了宋相如一眼。 现在告诉宋相如只会坏事,等一切结束再说吧! 智慧型手机对他来说太重要了,他没必要为了她的家务事就中止计划。反正要恨,就让她恨到底,他无所谓。 只是,心里为何会有那么一点说不上来的郁闷呢?尤其是想到她得知时会有什么反应,那股令他烦躁的不安就不断扩大…… 拿着手机,他对自己的情绪有些发怔。 “哦哦,他们好像要走了耶,看来是要去共度良宵了。”荷娜故意“提醒”他。 他目光一抬,盯着他们,果然,李卓群已揽住宋相如的腰往外走。 很好,事情进行得比他预料的还顺利,就这样继续下去…… 他在心里自言自语,明明该开心的,但眼神和表情却相反地变得阴沉,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定闲,你在生气吗?”荷娜看着他的脸。 “没有。”他冷哼。 “明明就气得想杀人。”她嘲弄。 他瞪着她,正想澄清自己的情绪很正常,倏地,手机又响,这次是雷永的来电。 他定了定神,立刻接听。 “雷永,事情很顺利,一切照计划进行,他们正要离开……” “等一下,别让宋相如跟他走,定闲,李卓群这家伙有问题!”雷永传来的声音却充满焦急。 “怎么了?”他一怔。 “李卓群的外公就是开臣那个老头,自从我们帮南星并购开臣,不久之后那老头就活活气死了,李卓群这次是冲着你来的!他是要来替他外公,还有上次我绑架的那个表弟报仇出气!”雷永接着又大嚷。 余定闲脸色骤变。 李卓群那小子竟然是…… 可恶,这么重要的事他为什么会漏掉? “现在让他把宋相如带走就糟了,宋相如知道太多我们干的事了,而且李卓群是个双重性格的人,他一方面戴着电脑工程师的面具,另一方面则崇尚暴力,他在美国有段时间还曾接受过特务训练……那家伙不是正常人!他有好几次打伤人的记录,还有一次把同学凌虐成重伤,最后都是用钱才摆平。”雷永继续说下去。 双重性格 ?崇尚暴力?李卓群竟是这种人? “这么重要的事,为何没事先查清楚?”他怒喝。 “他在美国有另一个伪造身份,我也是透过管道才查出来的。而且他对宋相如似乎也很不满,我发现他不只在查你的事,其实已经盯梢她好一阵子了,而且是有计划地接近她,她要是落进他手里就完了,不但我们的事会抖出来,她的小命恐怕也难保!”雷永是焦急又懊恼。 盯梢宋相如好一阵子了? 余定闲愈听愈惊,继而联想到李卓群在“夜魅”的现身…… 那都是故意的!李卓群早就掌握了他和宋相如的一切行踪! 他骇然愤怒,脸色铁青,随即大步追出大门,并挂断雷永的通话,立刻改拨给宋相如,但响了半天她都没接。 他一凛。疗养院说一直联络不上宋相如,或者,她的手机已经被李卓群拿走了? 可恶,布局了半天,结果他反而成了李卓群的肥鱼! 那家伙显然是有备而来,故意用康全的智慧型手机钓他上钩,将计就计,反将宋相如变成了他的人质。 真该死! 他焦急地拧着眉宇,脚步加快,来到大门口,正好看见李卓群的车从他面前急速开走,宋相如就坐在驾驶座旁,没注意到他,但李卓群则在与他擦身的瞬间,透过挡风玻璃,对上他的视线,嘴角扬起了恶毒的冷笑。 他浑身一震,胸口瞬间抽紧,胃部整个纠结,一股从来没有过的寒气直窜进他心里。 这是二十八年来,他第一次明白,什么叫恐惧。 宋相如瞪大双眼,脸上充满了惊恐和错愕,因为眼前的李卓群,完全变了一个人! 离开菁英宴的会场,他不是带她到他的住处,而是把她带到这个偏僻的旧仓库,强押她进来,然后,凶恶地将她双手反绑在一张椅子上。 “学长……你是怎么了?”她颤声地看着李卓群,根本无法理解。 “我怎么了?我不像你认识的李卓群吗?”他阴笑着,右手拿着一根长棍,不停地敲着左手掌心。 “你本来不是这样的……”她害怕地暗暗抽气。 “我本来是怎样?你以为我们熟吗?不是吧!大学时,你从来就没好好认识我,我对你这么照顾,你却一点反应也没有,真让我没面子啊。”李卓群冷哼,缓缓走近她,又道:“花了三年的时间,我连你一点点边都沾不到,你知道同学都在背后说我什么吗?说我自讨没趣,说我热脸贴你冷屁股……把我说得有够孬!”说着,他还拿棍子撩了一下她的头发。 她紧张地缩了一下,骇然得说不出话来。 “我就带着这份羞辱和遗憾去了美国。本来想就这样放过你,没想到,从美国回来,竟发现你和那个姓余的扯在一起,还联手整垮了我外公的公司。”他脸色沉了下去。 “你外公?”她一愣。 “开臣企业啊!余定闲找了黑道绑架我的表弟,威胁我外公交出经营权,你不是和你的老板一起做了这件肮脏事吗?” 原来李卓群和开臣有这一层关系! 她呆愣着,万万没想到会有这么巧的事。 “结果,我外公后来活活气死了,我表弟吓得得忧郁症,这仇……你说我能不报吗?”他冷哼。 她瞪着他一脸戾气,突然惊凛恍然。敢情那天和他在“夜魅”的重逢,压根就不是巧合! “所以……那天你其实是故意找上我?”她紧声问。 他陡地咧嘴一笑,凑近她,用木棍轻刮她的脸。“不愧是第一名毕业生,你真的满聪明的,相如。” 她吓得屏息。 “我本来真正要对付的,只有余定闲一个人,但经过我调查,发现你居然也算帮凶,而且他的事你最清楚,要对付他,只要先逮到你就行了。”他拿出一支新款手机,飞快按了按键。 “啧啧啧,本来还以为你冰清玉洁,结果却自甘堕落,不但成为姓余的帮手,还成为他的玩物,任由他玩弄。” 她一惊,不懂他为何会知道? “看看,真是低贱!看看你和他在一起是什么淫荡的德行。”他将手机荧幕,递到她面前,口气充满鄙夷和嫌恶。 她盯着那荧幕,全身惊震,血液冻结,脸色刷白。 荧幕里的照片一张一张自动更换,拍的竟是一对裸身交缠,激烈做爱的男女,而那对男女,是她和余定闲! 李卓群竟然偷拍她和余定闲,而且是在家中偷拍…… “你……你在他家装了针孔,偷拍我们?”她气得发抖。 “是啊,拍得很清楚吧?现在科技很惊人吧?偷拍到的照片还能自动上传到这种智慧型手机里,随身携带。”他冷笑。 “你太过分了!你怎么可以侵犯别人的隐私?甚至还违法入侵别人家中!”她瞪着他,厉声怒斥,但话声刚出,就被重重捆了一巴掌。 “啪”一声,打得她耳朵一阵嗡鸣,也打得她骇然掉神。 “你这贱人敢责备我?不要脸的东西,你没资格说我!你和余定闲那个人渣同流合污,把自己搞脏了,让我看了都觉得恶心,居然还打算诱惑我,从我这里偷取智慧型手机的机密?哼,还敢说我违法,你们这对狗男女做的事更见不得人!”李卓群暴喝。 她的脸颊顿时红肿麻烫,但脸上的疼痛,远远不及他这些难听字眼的杀伤力,他的辱骂,字字刺中她内心最痛的伤口,让她痛到无法呼吸。 是,她也瞧不起自己,也认为自己为了两百万出卖了灵肉,这是她最大的悲哀。 “哼,你很爱他,对吧?我知道,有些女人就是蠢,不论被如何凌虐,还是把心也奉上……我只是没料到,聪明的你也会沦落到这种下场。”李卓群盯着她,冷哼。 她心抽了一下,小脸揪紧。 爱情就是这么毫无道理,她也想知道,她为什么会爱上余定闲,为什么只有她的爱情,会披着如此丑陋的外衣? “放心,他马上就会到了,我待会儿就会在你面前,好好地对付他。”他阴恻地笑了。 “没用的,他不会来的。”她心冷地道。 “你怎么知道?”他挑眉。 “因为我对他而言,只是一颗无关痛痒的小棋子,你用我威胁他,真是太失算了。”她凄楚地自嘲。 “哦,你的意思是他会舍弃你,不管你的死活?”他讥讽地道。 对,舍弃她,根本不在意她的死活,以她对余定闲的了解,他的确会这么做。 他处理事情的风格就是不留痕迹,如果有了麻烦,他也会立刻把所有会危害他、威胁他的东西,全部切割抛弃。 他就是个这么自私的男人。 所以,才有人说他没有弱点,因为他从不允许任何人、任何事成为他的弱点。 “你放心,我赌他会来的,因为你对他太重要了。”李卓群得意地冷笑。 她对他重要?不,她对他而言,只是一个随时可能替换的特助。 甚至,只是个女奴。 宋相如摇头低叹,并不抱任何希望,只是,在这样的心灰之中,她竟还有点庆幸,庆幸他不会因为她而涉入这次的危险…… 真悲惨啦!宋相如,在这种时候,你还在替那个恶男担心? 好傻,真傻。 李卓群盯着屋外,笃定余定闲绝对会到。同样身为男人,他很快就观察出,余定闲对宋相如很在意,而且比他自己认知的还要在意。 从在夜店里他的反应,还有菁英宴他看宋相如的眼神,不难发现宋相如在他心中的分量。 他爱着宋相如,但她不知道,他则不想去知道。 呵……这样更有趣,这两人,等一下非得好好玩一玩再弄死他们…… 就在李卓群的阴狠窃笑中,监视器荧幕上出现了一个高瘦的人影。 “瞧,他来了。” 宋相如愕然,抬头瞪着荧幕,呆住了。 余定闲正站在仓库外,俊脸深沉含怒。 他在生气,她知道。 但她不知道的是,他在气他自己。 宋相如被载走之后不久,他就接到李卓群的来电。 仿佛算准他不敢报警,李卓群没有刻意隐瞒行踪地点,只是指名要他一个人前来,不准带人,否则他会把宋相如的尸体分袋寄送给他。 这种嚣张的威胁,他原本不想理会,只要心一横,牺牲宋相如,再叫雷永找人解决掉李卓群就行了。 依往例,这种事这么做最干净迅速。 但是,他却惊恐地发现,这次他没办法轻松地切割,因为就在他看见宋相如被李卓群载走的瞬间,那股打心底涌上的恐惧让他醒悟。宋相如不知何时已成为他的一部分,再也无法舍弃。 那个女人,原来他不但没丢掉,反而更往心里藏…… 这个认知令他生气,更令他懊恼。他从不想让任何人牵绊他的人生,结果却在赌气和宋相如玩的这个游戏中,赢了。 如果没有这次事件,他也许可以不用去面对心里对宋相如的感觉,不必去在意那些影响他烦乱的真正理由,那么,或者他很快就能将她再从心中踢出去,将她彻底忘记。 但李卓群把一切都搞乱了,也把他逼到不得不出面救宋相如。 他怕死、怕痛,所以从小他就不当蠢英雄,也不站上第一线,不过,这次他还是来了,只因他发现,他更怕她死。 生平第一次,怕某个人比他先死。 看来雷永比他还早看清真相,才会替他着急,说他这次来赴约,不但没有胜算,搞不好连活命机会都没有。 他也知道,以他的能耐,要从经过特务训练的李卓群手中平安把宋相如救出来,机率真的太低。 不过,他估计他应该还有一丝希望,因为他手中还有筹码可以和李卓群谈判交涉。 “既然来了,就进来吧!”李卓群的声音不知从哪里传出。 余定闲拧眉,走进大门半开的仓库。 一进入,那看来锈剥的铁卷门竟然嘎嘎地往下降。 他一惊,直觉要回头,但门已很快地关上,整个仓库陷入一片黑暗。 接着,毫无预警地,一道杀气逼近,他的下巴立刻挨了一拳。 “唔……”他闷哼一声,还没站稳,肚子又挨了一腿,把他踹得内脏几乎移位。 他痛得滚倒在地,缩成一团。 “啊!”黑暗中,响起宋相如担忧的惊喊。 这时,一盏昏黄的灯亮起,他抬起头,第一眼看见的,是宋相如红肿了半边的脸孔,心中倏地一紧。 果然是暴力分子,这姓李的连对自己的学妹都能下重手。 “这是你欠我的,余定闲。我表弟听说也挨了不少打,我得替他讨回来。”说着,李卓群又朝他身体一阵猛踢。 “不要打他!不要再踢了……”宋相如焦虑心疼地急喊。 “相如,我是替你出气啊。你想想,他明知你爱他,还叫你来色诱我,这种无情无义的混蛋,不值得你替他担心。”李卓群说着又补一脚。 余定闲被踢得蜷缩在地,差点吐出来。 “够了!别踢了……学长,求求你……”她不敢看下去,痛苦地闭起眼睛。 “余定闲,你的女人替你求情,你做何感想?”李卓群一把揪起他。 他喘着气,转向宋相如冷哼:“谁要你替我求情了?你这女人真烦人,把我搞得一塌糊涂,真是个扫把星。” 宋相如一呆。 “怎么?我以为你是为她而来……”李卓群一愣。 “我是怕她抖出我太多事,逼不得已才来的。”他哼道。 宋相如一颗心往下沉。 是啊,她就知道,他不可能是因为担心她才赶来,不可能。 李卓群挑眉冷哼:“别假了,余定闲,你明明就非常在乎她。” “我疯了吗?她长得又不怎样,个性又硬,玩过就可以丢了,谁还会在乎她这种女人?”他冷讥。 宋相如脸色发白。 “哦?你真的对她无动于衷吗?这样也没感觉?”李卓群走到宋相如身边,用力撕开她的蕾丝领口,露出整片雪白酥胸。 “啊!”宋相如吓得惊叫,但双手被绑,无法遮掩。 余定闲的眉头颤了一下,咬紧牙根。 “你再嘴硬,我就当着你的面上她。”李卓群邪笑着抚摸她的胸口。 “不要……”她急得快哭了。 余定闲脸色一变,急斥:“住手!放了她,有什么事就冲着我来。” “嘿嘿,你也会有这种着急的表情啊?余定闲,你向来以整人为乐,自以为掌控一切,现在,该换你吃点苦头了。”李卓群说着陡地揪住宋相如的头发,低头舔吻她的耳朵。 “呜……”宋相如发抖地啜泣。 “够了!放开她!”余定闲怒喝。 李卓群得意地看他:“果然啊,爱情让人变得脆弱,她就是你的弱点啊!” “别啰唆了,我们来谈交易吧!李卓群。”他不想和他扯远,立刻主动要求。 “交易?” “只要你放了她,我有办法把开臣还给你,甚至还能帮你反过来吃下南星。”他开出条件。 李卓群一愣,突然哈哈大笑:“哈……” 余定闲微愕,不知他在笑什么。 “余定闲啊余定闲,你都是以利益在衡量一切,但这次你如意算盘可拨错了。”李卓群笑到后来,脸色变得狰狞。 “难道你不想夺回开臣?”余定闲双眉一拧。 李卓群猛地扭住他的手,将他扯向电脑旁,点出一张图片,将他的头按在荧幕前,吼道:“这是我外公,他是被你活活气死的!懂吗?他死了!就是因为你,他到死都还无法瞑目!” 余定闲盯着荧幕里的老人,心里凛然。 “为了让他老人家能安息,唯一的办法,就是用你的命去祭他!”李卓群阴狠地说着,将他推向宋相如身旁的椅子,同样将他双手反绑在椅子上。 余定闲暗叫不妙,李卓群果然从一开始就准备杀了他。 “你的朋友雷老大一定也来了吧?不过这仓库的出入口只有一扇铁卷门,那扇门现在由我的电脑控制,姓雷的除非把它炸开,否则你们出不去,他也进不来。” 李卓群边说边在他的笔记型电脑键盘上敲了四下,拿出他的手机。对余定闲冷笑:“现在,我设定这扇铁门只能再开一次,等一下我开门离开后,门就等于被封死了。” 余定闲瞪着他,面色冷凝。 “好了,时间差不多了,该来玩点有趣的游戏了。”李卓群拔出一把手枪,将子弹全卸出,然后,只装进一发。 “这里面只有一颗子弹,我轮流向他们开枪,看谁会中奖。呵呵,这游戏很好玩,我曾和我大学室友玩过,结果他吓到尿裤子。”他说着桀桀怪笑。 宋相如惊瞪着眼,全身发抖。 余定闲也骇然瞠目,一脸森白。 “那么,先来试试你的胆量。”李卓群笑得像个死神,第一个就朝余定闲开枪。 “不!”宋相如尖叫,闭起眼。 “卡”一声,空匣。 接着,李卓群指向宋相如,她低头闭紧双眼,余定闲也惊恐得心脏几乎停摆。 “卡。”又是一个空匣。 他们两人都急喘一口气,这种恐惧煎熬比一枪毙命还痛苦。 “哈哈……真好玩……”李卓群却玩得很开心,笑不可遏,再次举枪对着余定闲。 “不要!不要再开枪!”宋相如受不了了,激动地向他大喊。 “怎么,你受不了吗?放心,不一定他先死,也可能你会中弹,我会尽量一枪让你毙命,好让你去天国陪你母亲和弟弟。”李卓群冷笑。 余定闲脸色微变,但宋相如却一愣,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见她呆愕的表情,李卓群一脸做作的惊讶:“啊,原来你不知道你母亲和弟弟发生什么事了啊?真可怜!相如,我真替你母亲感到悲哀啊,她死了,她唯一的女儿竟还在这里担心别的男人!” “什么?”宋相如一愣。他说她妈妈和弟弟怎么了? “你母亲带着你弟弟,在今天下午烧炭自杀!死了!”李卓群无情地道。 宋相如瞪着他,整个人倏地呆愕出神。 学长……在说什么?到底……在说什么? 死了?谁……死了? 她还惊杵在空茫之中,无法思考…… “闭嘴!你别再说了。”余定闲瞪着李卓群。 “他……在说什么?”宋相如转头看他,声音轻抖,面容呆滞而苍白。“余定闲,学长他……说什么啊?” 他沉着脸,不回答。 “没听懂吗?你母亲和弟弟都死了,死了!”李卓群恶劣地一再强调。 宋相如睁大双眼,听得很清楚了,但又不想听清楚,这种事……不可能!不可能…… “不,一定是哪里搞错了!一定是……”她喃喃地说着。 “事情已经上新闻了,要看吗?”李卓群将他的笔记型电脑拿到她眼前,让她看着一小段新闻报导。 母携植物人儿子在租屋处烧炭自杀! 耸动的标题,荧幕里的背景是宋相如最熟悉的家…… “不,这不是真的!这不是!”她倏地惊恐大喊,“新闻都乱报,没有这种事,那绝不是我妈和我弟弟,我要回去看看,我要回去!让我回去——”她边喊边猛力挣扎晃动椅子,整个人陷入躁乱。 “你回去也没用,人早就死透了。”李卓群冷笑。 “不!不是!不是真的!放开我!我要回去!放开我——”她愈来愈激动,不停地狂吼尖叫。 “妈的,你给我安静!”李卓群上前狠狠地又打了她一巴掌,叫她住嘴。 她被打得声音戛止,差点晕溃。 “你干什么?”余定闲大惊,急怒大骂。 “哼,我只是要她闭嘴。反正她妈和她弟活得也累,干脆死一死算了,这对她是好事。”李卓群冷血地转向她,故意问:“对吧?相如,你心里其实也这样想过吧?” 宋相如心狠然一抽,痛到不能呼吸,痛得几乎泣血。 没有…… 她只有想过大家一起死,但她从没想过要抛弃妈妈和弟弟,自己独活。 否则,她又何必撑了这么久? 但他们为什么不替她想想?为什么最终是用这种方式抛弃了她? 为什么? “啊——”她忍不住仰头,声嘶力竭地凄吼。 此刻,她只觉得整个世界在崩解,四周在沉沦,而她的所有感觉,正在消失。 一切,都像个恶梦,她的人生,就是一场永远醒不过来的恶梦…… 第十章 “你直接杀了我吧!” 宋相如虚弱地抬起头,一双毫无生气的眼直瞪着李卓群。 从崩溃发狂边缘冷静下来,她的情绪已空茫,痛过了头,反而不再感到疼痛。 反而觉得可笑。 老天把她的人生剧本编得真烂,这种戏,谁要看? 辛苦地为妈妈和弟弟活了二十八年,突然之间,他们全消失,离开这出烂戏,走了。 那她还在这里做什么?还活着做什么? 干脆一起走吧!一起消失在这世界吧…… “呵,怎么,现在不怕死了吗?”李卓群讥讽。 “反正你也不会让我活,那就干脆一点,一枪杀了我。”她本来还担心,要是死在这里,妈和弟弟怎么办?现在倒好,他们先走,她也没牵挂了。 “宋相如,你给我振作一点!”余定闲惊凛地斥骂。 “哼,你叫她振作?她会这么可怜,你不是也得负一部分责任吗?”李卓群突然把矛头转向他。 余定闲脸色一沉。 “相如啊,你刚才还在替这小子担忧,可他应该早就知道你母亲出事了,却瞒着你不说,还要你继续勾引我,好帮他得到智慧型手机的机密,这种自私恶劣的男人,你不恨吗?”李卓群故意挑拨煽动宋相如。 宋相如原本麻木的心颤了一下,僵硬地看着余定闲。 “你……早就知道了吗?” 余定闲怒瞪着李卓群,忽然醒悟,那些新闻简讯就是他传来的。 这小子简直把他和宋相如玩弄玩股掌之中。 李卓群讥讽地瞅着他,眼里全是恶劣的笑意。 “余定闲,这件事,你早就知道了吗?”宋相如再问一次。 余定闲把目光拉回,盯着她半晌,不但不解释,反而直接道:“对。” 不论他早知道,或是晚知道,都没什么差别,在当下那一瞬,他就是不想告诉她,至于不告诉她的真正理由,是要她继续完成他的计划,还是怕她伤痛崩溃,他也不愿意去细究。 她怔愕地瞪大眼睛。 他早就知道了,却没告诉她,还逼她去菁英宴,逼她完成他的计划? 倏地,一个恐怖的想法钻进她的脑中。 她想起了他的威胁。那时,他威胁她,如果她不听他的话去勾引李卓群,他就要告诉她母亲他们之间的丑恶关系…… “你……是不是……对我妈说了什么?”她颤抖地问。 他直视着她起疑的眼神,眉心蹙了一下,但随即又像是决定了什么,很快扮起了邪恶俊脸,嘴角冷冷一勾。 “是啊,我说了,我告诉你母亲,你为了两百万,甘愿成为我的女奴,被我糟蹋、凌迟、使唤。” 她呆骇着,惊喃颤抖地道:“你……告诉她?你居然……告诉她这种事?我都已经乖乖听你的话了,你自私可以不守信用?怎么可以……” “天啊,原来是这样,你妈才会受不了打击自杀啊!余定闲等于是害死你妈妈和弟弟的间接凶手。”李卓群在一旁鼓噪嗤笑。 凶手! 没错,余定闲就是凶手!都是他害的!妈一定是受不了刺激,对她太失望,才会带着弟弟去死。 “你这个混蛋,你这个杀千刀的恶魔!你害死了我妈和弟弟,就是你——” 她痛恨地对着他厉吼。 “我本来就不是好人,这点你比谁都清楚。”余定闲任由她恶骂,一脸深沉。 对,恨吧!尽量恨我吧!恨一个人也是种力量,这样你才有意志活下去。 他在心里暗忖,只要她能振作,他不介意再当一次坏人。 “你根本不是人!你不是……”她怒喊哭泣,痛得麻木的心,再次因恨意而狂跳,逼回了她的感觉,也逼出了她的眼泪。 为什么她会爱上这个坏胚子?为什么她最爱的男人却害死了她亲爱的家人? 这股仇恨,要怎么解? “余定闲,把一个爱你的女人糟蹋利用到这种程度,你实在真恶毒啊。”李卓群嘲弄道。 “就算这样,我相信,这女人也还是爱我。”余定闲自负地哼道,继续在宋相如着火的心上加油。 宋相如一震。这男人太了解他对女人的毒性了。 太可恶…… “哼,死到临头还这么嚣张。”李卓群骂道。“相如,你也别太难过,我会让这家伙比你先死,替你出气。”他阴狠一笑,举枪再瞄准余定闲的头。 “游戏继续。我猜,这次一定有子弹。” 宋相如的心不自觉地停了一秒。即使再恨,这一刻她仍无能地为他担惊受怕。 她气苦,真恨自己。 “看好啊,相如,仔细看他脑袋开花。”李卓群预告着。 余定闲凛然变色,心里其实非常紧张,他很可能就死在这一枪。 就在这一瞬,电脑突然响起了奇怪的声响,李卓群分心转头,余定闲立刻趁机连人带椅朝他冲撞而去。 “砰!”他的手被撞歪,子弹偏移,正好射中后方一些不知名的铁桶,顿时窜起了大火。 一股汽油味散发出来,余定闲大惊,李卓群却陡地大笑,一拳将他击倒。 “哈……这是准备给你们用的,没想到你等不及要被活活烧死!哈哈……” 余定闲人和椅子侧倒在地,见火势随着汽油一路往这里烧来,骇然恐惧。 宋相如惊骇地瞪着那团火,浑身一僵,吓呆了。 她的意识瞬间拉回到十岁的那块火警中…… “你们就在里头做一对火烤鸳鸯吧!不过你们还是有机会逃生,等火烧到那里的瓦斯钢瓶,这里轰地一声,炸出一个大洞,就有出口了!哈哈哈……”李卓群恶狞地大笑。 这时,大火不知烧到什么物品,喷窜出许多火苗,火苗像小烟火般四射乱放,其中一团正好飞落李卓群的头发,烧了起来。 “啊!该死!”他拼命拍打灭火,跳着大叫。 余定闲见他不断跳了过来,于是伸出长腿绊他,他没留意,向后踩到余定闲的腿,整个人失去重心,顿时向后摔倒,后脑撞上木箱箱角,当场晕了过去。 这一变化让余定闲又惊又喜,急忙挣扎移动,利用地上残余的小火苗烧断背后手腕的绳索,再起身帮宋相如解开束缚。 “快走!这里快烧起来了!”他拉住她的手急喊。 但她木然地甩开他,无神地道:“我不走,火来了,我爸来找我了……他气我没救他……” 余定闲一愣,随即扳住她的肩膀怒喊:“你醒一醒!留下来你非死不可!” “我是想死啊。我根本不想活,不该活……大家都死了,我也要一起走。”她幽缈地看着愈烧愈近的火焰。 他一气之下,用力打了她一巴掌。 “你在说什么傻话!”他大骂。 她倏地清醒了,怔怔地看着他。 “谁准你死了?早知道你想死,我又何必来救你?” 她气火攻心,所有的煎熬痛苦整个爆发出来。 “我有叫你救我吗?我有吗?你这个混蛋,都是你!这一切都是你!为什么我会爱上你这种人?因为你,我痛苦得天天都想死,如今,我更对不起我妈,对不起我弟弟,对不起我自己——我发誓,不管是生还是死,我再也再也再也不想见到你,我要把你赶出我的生命,不论是以前,以后,还是严重,都不想再遇见你,永远不再和你有任何牵扯!” 她那激切的痛喊撼动着他的耳膜、他的胸膛,他,竟然第一次感到心痛。 但,更感到愤怒。 他第一次爱上一个女人,为了这个女人,他甚至不顾危险来到这里,但她现在却只想和他做彻底切割? 不!他不准,既然让他爱上了,她就只能留在他身边,哪里都不能去! “不行,我偏要和你继续牵扯!宋相如,你永远别想甩开我,你的人、你的命、你的心都是我的,我不放手,你也别想从我身边逃走!”他也大声吼她。 她狠狠地瞪着他,又气又恨,眼泪直流。 好过分,好霸道!这个人不论是什么时候都只为他自己,可恶透了…… “我们得先想办法开门……我不想死,你也必须给我活着。”他斩钉截铁地道,然后冲到笔记型电脑前,叫出监控画面,果然被设了密码,无法开启。 “shit!这密码是什么?”他烦怒地大骂。 宋相如站在他身后,发现地上有片尖利的玻璃碎片,心一拧,慢慢弯身捡起,一步步走近他,瞪着他宽阔的背,接着举起玻璃碎片,对准他刺下—— 可是,就在尖端离他背几公分处,她猛地停住。 心狂跳着,她吸口气,重新举起,再用力刺下…… 手,还是在半空停止不动。 她开始发抖,泪迸出了眼眶。 没用的人!连这种事也做不到…… “刺啊!为什么不狠狠刺下去?”余定闲突然开口,转身看着她。 她愕然傻住。 “要不要我教你?这种时候,什么都别想,用力刺下去就对了——”他说着抓起她的手腕,用力拉向他的胸口。 “不要!”她吓得惊叫,使劲甩开他,手中的玻璃顺势甩了出去。 他盯着她,轻哼道:“我就说,不论多恨,你还是会爱着我。” 她苍白地颤抖着,哽咽不语。 可恨!太可恨!明明这人害得她如此凄惨,她为何就是下不了手? 就在这时,火又爆燃了一下,小火球四窜,余定闲转头一看,火就要烧到第一支瓦斯钢瓶了,他大惊失色,抓起那台笔记型电脑强拉着她直奔铁卷门。 “你要是敢死在这里,我绝不会放过你!” 宋相如挣不开他的手,就这样被他拖着跑,但跑没几步,一阵爆炸,许多杂物震飞,他几乎没有多想,立刻将她拉进怀中,扑倒在地。 轰隆的声音震得整间仓库晃动,也震得灰烟四起。 她躲在他保护得紧密的臂弯里,心头一阵纠结撼动,从刚才就没停过的泪又一次在脸上泛滥。 这个男人,为何总要把她在爱恨两端拉扯?为何不干脆让她一直恨下去就好? 余定闲紧搂着她,也有半秒的呆怔。 因为在这一瞬,他竟把她的命,看得比自己还重要。 这种事,他曾以为永远不可能会有,以为这种爱情,绝不可能发生在他身上。 这种愚蠢得要命的爱情…… 片刻后,爆炸余威暂歇,他甩开脑中的杂思,焦急地瞪着铁卷门的方向,开始担忧,要是电源炸断,铁门就打不开了。 于是他急忙起身趴在地上,打开电脑,继续尝试解开密码。 宋相如看着他为了保护她,背后被杂物砸伤的痕迹,胸口一热,心里已有打算。 “我来开。”她迳自将他推开,按下四个按键。 顿时,铁门启动。 “你怎么知道密码?”他惊愕地瞪着她。 “我刚才有看见他输入的键盘位置,猜想应该是这密码。”她低声道。 “你在这方面真厉害啊,班长。”他冲着她一笑。 她心揪拧了一下。对他,她真的一点抵抗力都没有,但她真的不想再爱他了,因为爱得太累,也恨得太累。 “快走!”他拉起她,再次往铁门跑去。 但铁门开到五十公分高时却突然停住了,然后,当他们靠近时,竟然又开始下降。 “糟了!快,快躺下钻出去!”他惊喝,将她往前推。 她挣开他的手,后退一步,对他道:“你自己走吧!” “什么?”他脸色一变。 “我不想再和你一起活在这个世界,所以,我要留在这里,你走吧!”她再后退。 不能爱他,又无法恨他,君唯一的办法,就是永远离开他。 这样,她既对得起母亲弟羊弟,也能彻底从痛苦中解脱。 他怒眉一耸,怒吼地冲向耳她,急扣住她的手:“别想!你别想用死甩开我,跟我走!” “放手吧!我不要再和你卯这个恶魔在一起,再也不要见你!”她哭喊。 “不行!爱也好,恨也罢,你非得和我在一起不可,我要你永远留在我身边,不准逃!” 她不懂,不懂他为何对她如此执着,就让她走,让她消失,让两人不再有牵扯,不好吗? 他抓拖着她,回到铁门前,用力将她往外推。 “不要……”她挣扎低泣。 “快出去!”他将她身体推出门外,自己也躺下身,急滚出去。 然而,当他出来了之后,却发现有人抓住她的脚踝,将她硬拖了回去。 “啊!”她惊叫着。 “相如!”余定闲惊骇大吼,连忙从铁门下抓紧她的手,想再将她拉出,但铁门已压低人无法通过了,眼见就要落地。 “哼,我绝不让她走……我死,也要她陪葬!”李卓群粗喘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余定闲脸色刷白,大喝:“李卓群,你快把门打开,里头快要连爆了,难道你也想死吗?” “这门我后来设定,只能开一次……就会永远……关紧……”李卓群似乎受了伤,话声断续。 “不!”余定闲骇然倒抽一口气,更握紧宋相如的手。“不行!李卓群,放开她——” 宋相如看着他那紧扣得关节泛白的五指,仿佛他有多么不舍,仿佛……他有多爱她。 她忍不住啜泣。 只要他对她有那么一点点的爱,就够了,就够了…… “你就痛苦地看着……她死!”李卓群阴喘着,笑着。 “该死!”余定闲大吼。 “快放开我!不然你的手会压断!”宋相如哽咽着低喊,急着想挣开他的手。 “不,我不放!”余定闲颤吼,全身血液几乎冻结。 门就要头上了! 门已经有点压到他的手了…… “放手吧!余定闲,一切都结束了……我和你,都结束了……”她说着,一个使劲,抽回了自己的手。 “相如!” 门重重地关上,而同一时间,仓库内的钢瓶引爆—— 轰! 这爆炸的一瞬间,余定闲的心仿佛也跟着炸碎,他睁大双眼瞪着那扇迅速变形的铁门,脑中嗡然之际,突然响起了白睿安的冷讽—— 你会有报应的! 这,就是他的报应。 有好多人来来去去。 有时吵杂,有时安静。 但声音都很遥远,好像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完全听不清楚。 还好,这些都不能影响她,她还是继续睡着。 对,她在睡觉,睡得好沉、好舒服,好像一辈子从来没有这么平稳放松地睡过。 她甚至没作任何梦,脑中是一片纯白,干净、没有污点,思绪也是净空的,毫无牵挂,不沾惹任何尘埃。 她好喜欢这样,所以她不想醒来。 一点都不想…… 可是,有一天,有个声音把她吵醒了。 “你给我张开眼睛!宋相如,我不准你用昏迷来逃避我!” “宋相如,我的忍耐已经到极限了,我命令你马上张开眼睛” “宋特助,你已经昏迷两个月了,伤都好得差不多了,该回去上班了。” 就是这个吵死人的声音,一再地惊扰着她的熟睡,害她不得安宁。 “定闲,你安静点行不行?你让她好好休息。”一个淡淡稳重的女声道。 “她已经休息两个月了!特休早就请光了!我不准她再续假!”那吵死人的声音又开口了。 “这是公伤,而且是因为你才受的伤,你还敢发脾气?”另一个男子的声音略微低沉。 “你闭嘴,白睿安。” “你对救命恩人是这种语气?要不是我和正心觉得不对劲,拼命找到你,你就完了。” “我可没叫你救我。” “哼,早知道就让你被炸开的铁卷门碎片射穿算了。” “我是很想试试,谁要你多事。” “你……” 两个人像小孩一样吵架。 “好了,你们两个还是高中生吗?真幼稚。”那稳重的女生喝道。 “是他不知好歹,正心。” “是你惹我的。” “都闭嘴!这里是医院,要吵给我滚出去!” 这下子终于安静了。 呼…… 她满意地叹口气,正想再睡一下,那个吵死人的男生又罗唆了。 “到底是什么问题?除了身体的灼伤,脑部不是很正常吗?为什么她就是不醒来?” “班长也真是命大,爆炸的瞬间,正巧李卓群抓住她,挡在她背后,再加上铁卷门被炸破,她整个人被震飞,才能活下来。”那女子道。 “是活下来了,但好像都不愿意醒来。”声音低沉的男子这样说。 她不知道他们究竟在说什么,是谁和她一样不想醒来? “她身上发生太多残酷的事了,可能是这样才想躲进沉睡中。定闲,她母亲和弟弟的事……” “都处理好了。” “事情可以处理,心情却不见得能处理。一想到她醒来得面对那些事,我倒宁愿她继续昏迷。” “不行,她该醒了,我不喜欢看她这样一直躺在这里。” “你不喜欢?你就是这么强霸,她才更不想醒来见到你。” “白睿安,你……” 她终于忍不下去了。这些人就不能去别的地方聊天吗?非得在她耳边叽叽喳喳不可? 于是,她睁开眼睛,本来以为自己能大声骂人,可是说出口的声音却很无力。 “你们……好吵……” 三个人影立刻围拢过来,出现在她眼前。 其中一个俊雅斯文的男子,惊喜地握住她的手,激动低喊:“你终于醒了!” 她眨眨眼,看着他,好半晌,才茫然地问:“你是谁?” 那男子的脸色瞬间冻结,其他两人也愕然瞠目。 接着,她又皱起眉,问了第二个令所有人震惊的问题。 “我是谁?” 终曲 余定闲又走进了宋相如的办公室。 她现在是白睿安在台湾的机要秘书。 虽然她忘了所有的事,但她的工作能力依然很强,也相当熟练。 他几乎每隔几天就会出现在她面前,然后东拉西扯地和她闲聊着,只为了看她好不好。看她……有没有想起什么。当然,白睿安很不高兴他来打扰“他的秘书”,但他几时在乎过别人的情绪了?所以,他依然常来。 不过,从宋相如醒来到现在已经半年了,她依然像张白纸,她把她二十八年的人生全忘得干干净净,包括她的家人,包括他。 也包括她自己。 忘得干净又彻底。 所以,现在他眼前这个宋相如,是一个全新的宋相如,一个快乐、聪明、乐观、能干,又独立自主的女人。 这个她,和之前的她完全不同,但他常常会想念之间的那个她。 虽然尹正心一再告诫他,不准有任何逼宋相如恢复记忆的念头,但他总会想试试,在她的脑子里,真的不再有一丁点他余定闲的影子吗? 不过,他也知道,就让她这样活着对她最好,过去就过去了,何必去追溯?与其叫回她的记忆,他倒觉得,重新让她爱上他是个更有趣的挑战。 这次,他会使尽全力,一寸寸掳获她的芳心。 他确信,她就算把他忘了,她也逃不了的,就和之前一样。 “午安,宋秘书。” 今天宋相如又是一身白色套装,现在她似乎很喜欢白色,几乎每天都穿白的。 其实她穿白色很好看,但一想到白睿安姓白,他整个心眼就缩成一粒米豆。 真让人不爽。 “余总,你好,白总今天不在。”宋相如起身向他淡淡一笑。 “我知道,我故意挑他不在才来的。”他走到一旁的沙发坐下。 “有什么重要的事吗?”她有礼地问。 “没事,等你下班,我想和你一起吃个饭。”他盯着她,这半年来第一百次约她。 “我要加班。”她也第一百次把他的话当成开玩笑。 “我陪你加班。”坦白说,她并没有他想像的好追,但这样的铁钉,却吊足了他的胃口。 有趣。 “你在这里不方便。” “我喜欢让人不方便。”他再进攻。 “而我不喜欢让人不方便的人。”她反击。 这样的斗嘴,比调情还有味。 他笑了笑,再道:“那么你喜欢什么样的人?” “我喜欢好人。”她清亮的眼睛里有调侃。 “真巧,我正好就是个好人。” “不,你不是。”她起身去帮他泡杯咖啡,端到他面前。 他眼瞳微闪,问:“你怎么知道?” “我猜的。”她笑一笑。 他心一荡,很想吻那两片上扬的嘴唇。“猜得真准,为了奖励你,我请客。” “还是我请吧。同事送我一块蛋糕,你想吃吗?”她从办公桌拎起一个纸袋。 “要,你给的我都吃。” 她抿嘴一笑,将蛋糕放在小盘上,正要放到桌上,突然低呼一声:“哎呀!” “怎么了?”他愕然。 “这蛋糕上有奇异果,你会过敏吧?”她抱歉地说着。 他脸色一变,陡地拉住她的手。 她吓了一跳,睁大眼睛看他。 “你怎么知道我对奇异果过敏?”他惊悸屏息。 “我……我也不知道,就是知道了……”她愣愣地道。 他盯着她的眼,清澈的瞳仁,不像记起了什么,但,也许重点不在她记不记得,而是在她有没有遗忘。 “哦?是吗?就是知道啊。”他一扬眉,放开她,向后靠在沙发上,扬起一个迷人到足以致死的微笑。 宋相如,原来我还是在你心里,一直都在。 她被他的笑容电得双颊微红,很快地转身把蛋糕端开,心莫名地怔登狂跳。 这个人叫余定闲,长得斯文俊秀,总是彬彬有礼,总是笑容可掬,认识他的人都说,他拥有全世界最迷人温暖的笑容,而且,人如其名,做任何事都一派优雅,气定神闲。 但她却认为,他是个面带微笑的恶男,他很危险,面对他,一定要小心。 小心自己的心…… 后记 芃羽 这是一个不美丽的爱情故事。 不美丽,不梦幻,更不讨喜。 但我还是把它写完了,用一种在沙漠中行走的心情,痛苦地,厌恶地,沉重地,把余定闲这个人做了交代。 虽然写完了,但我真的好想重写,事实上,我在写这本的每一天,天天都想重来,却又一次次说服自己,这样其实最能显现余定闲的个人特色。 是的,就为了强调他这个人的坏,我才写出这样一本书。 挑战余定闲这个坏男人,并不是件愉快的事,因为一开始他就被设定成一个“真正”的坏家伙。 他和以往的男主角不一样,之前我写的男人,坏都只是表面,或只是某一面,随着女主角的现身,爱情的出现,多半就展现了内心的深情和温柔。 但余定闲不一样,他的坏是天生,是体质,是没救的,也是全面性的,他没良心,也没道德,做坏事做得理直气壮,他从来不在乎别人的眼光,他只在乎他自己。 像这种自私自利的家伙,该狠狠修理他一顿,该塑造个厉害的女主角整整他! 这是看完《风纪女孩》之后,所有读者的心声。 我不是没想过这样的安排,但基于想和余定闲对决的某种奇怪心态,最终还是找来了宋相如这样的苦命女,和他配对。 这一念之差,我就陷入地狱般的痛苦之中。 面对一个恶男和个可怜的女人,他们之间那种纠缠和扭曲的对手戏,差点把我搞疯。 坦白说,我也不知道换个写法会不会更有理,也许整个故事会是种迥然不同的氛围,但我却选择了用最现实无情的方式把故事说下去。 这也算自虐吧? 一开始,我就不该去挑战这种角色,或是,不该有那种想尝试不同写法的怪异想法,那么,这本《微笑恶男》,我就不会写得如此痛苦。 好了,现在说这些也无济于事,故事已掉在大家面前,喜不喜欢,我都只能接受。 总之,我只是想表现爱情不一样的面貌。不是所有的爱都很美好,这世上,也有那种失衡、难以解释的爱情存在。 谢谢小袖子接受我的怪点子,也很感谢她在百忙之中不断地帮我审稿打气,给我建议,这大概是她审得最多次的一本稿子了,我简直是在她的陪伴下才有力气与勇气把稿子完成。 小袖子,真的真的非常感激你啊! 民国第一百年,如果认真写,应该能在今年正好破百本的,那正好可以大肆庆祝一番,多好? 可惜我能力有限,加上偷懒成性(自首),所以至今一直没办法冲到一百本。 不过,书不在多,好看最重要,写得快乐更重要,期许新的一年,我能开开心心地写下去,写出更多让读者朋友喜欢,也让自己满意的书。 祝福大家,也祝福我自己。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