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与北风》 第一章 喜欢刺激,抗拒不了诱惑,肾上腺素上升时会感到兴奋,即使预知危险,还是为了追逐快乐而堕落……为什么人就是这样学不乖? “听说他妈妈是别人的情妇,未婚生子,但是拿了一大笔那个叫什么费的,被赶回来这里。” “难怪他穿的鞋子看起来好赞哟!是那个有一只老虎的。” “什么老虎?是豹啦!你很土气耶!” “对了,你们知道吗?昨天有人看到他和教英文的女老师从视听教室一起出来。” “有听说,还有人看到老师的样子似乎怪怪的。” “之前也有人在后山的广场看见他和三年级的学姊在一起,他们还一起吃一枝冰呢!” “咦?太大胆了吧!” “还有啊,不只学校的女生,听说有人家里上大学的姊姊也很喜欢他,不是吗?” “对呀!你们有发现他的头发颜色吗?我听说他只要换一个女朋友,就会把头发的颜色一起换掉耶!” “那他之前把头发从茶色染成红色是因为谁?” “该不会是那个谁的妈妈吧?” “不会吧?村子里最漂亮的阿姨?!” “天啊!这剧情比夜市人生还要呛耶!” “说得也是……” 下课时间,齐朝予坐在角落的座位,默默的听着几个男女同学谈论才转来这所学校一个月的转学生。 刷的一声,老旧教室横拉的门被打开,众人谈论的正主儿出现在门口,霎时所有的声音都消失,只剩下那个男孩制造出来的奇异氛围,流水一般急速在狭窄的教室里扩散开来。 任晴,是他的名字。 从他踏进教室开始,她就知道这个长得非常好看的男孩一点也不适合这个淳朴的小村子。 村子里过于关心的耳语,同侪间窃窃私语的压力,对那个男孩而言,似乎都不是困扰,他可以孤独一人,不与人打交道,但是旁人又忍不住对他的好奇,被他突出的外表吸引,于是靠上去。 他身上似乎散发出一股如蜜的味道,所以人人都前仆后继的与他交谈、交往。 站在最安全的距离观察,她知道那是一种人家说的“恶魔的邀请”,然而,即使明白这点,那些朝他靠去的人也一定不会退却,因为人就是这样,越危险的处境越想靠近。 但她绝对不会是其中之一,因为他们就像太阳与北风。 “大小姐,你下课啦!” “陈叔好。” 在这个小村子有个不成文的规定,那就是看到齐家的人一定要打招呼,大概跟齐家是这村子里的大地主有关。 其实小村子人情味浓厚,互相打招呼不是什么怪事,只是村子里人人见着齐家的人,总是带着七分恭敬、三分畏惧的姿态在打招呼,明显就能分辨不同。 齐家人是特别的,是地方上的名人。 这似乎是村民认定的事实,所以虽然与其他人格格不入,久了,为了响应别人的期待,她也习惯以凛然的姿态,生疏但有礼的回应。 在这个温暖的小村子里,她就像让人不断加上外套的北风吧! “你今天搭公交车回去吗?司机没来载你?” “我今天和朋友约好了。”齐朝予扬起优雅的笑容,如同显赫的家世背景一般,气质出众,立刻迷倒了五十多岁的陈叔,为自己的粉丝团扩张年龄层。 在这种乡下地方的女孩子,说好听一点是直率,说诚实一点就是大剌剌、举止较粗鲁,偏偏齐朝予一头长直发梳得整整齐齐,光滑柔软,搭配上齐刘海,五官精致,品行端正,就连制服最上面的扣子都会扣上,俨然是来自某个神秘国家的小公主,如何不出类拔萃,讨人喜欢? “那要小心,别太晚回家了。”陈叔朝她挥挥手,露出彷佛和什么大人物说过话的与有荣焉的表情,扛着锄头,转身回家。 唧……脚踏车急速煞车的刺耳声音响起。 齐朝予回头,看着因为社团活动而耽搁的好友蓝孔翠,眉头忍不住往上挑。 她明明是心理研究社的社员,是如何把自己搞成这副狼狈的模样? “孔雀,你今天又做了什么?”齐朝予无法不这么问。 她明白蓝孔翠就是热心了些,爱管闲事了些,惹麻烦的工夫一流……了些,时常横冲直撞,把自己弄得浑身是伤。 绰号孔雀的蓝孔翠看看左边,再看看右边,水汪汪的大眼转个圈,就当作回答,心虚的跳过,急切的说:“小予,今天好热,一起到隔壁村吃剉冰啦!听说任晴今天也会去耶!” “我都不知道你对他这么有兴趣。”齐朝予从公交车亭里的椅子上起身,双手交迭,提着书包,没有拒绝的跟她走。 “村子里谁不对他有兴趣?期末的时候社团要交报告,我得针对一个人写一篇性格养成研究报告,他是我名单上的候补对象之一。”蓝孔翠的回答很单纯。 齐朝予看得出来,她确实也只打着这个主意。 要说有什么能让蓝孔翠醉心的,那一定只有当下的兴趣。例如,上个学期她苦练铅球,只因为大家捧了捧她,要她在运动会上大展从来没出现过的“长才”;半年前迷上画画,而且只画天空,是因为某天放学的时候看到的琥珀色夕阳带给她深深的感动;最近则是看了某本她推荐的心理犯罪故事,于是爱上了心理研究,硬是转社,每天花许多时间专注在社团上的事。 “啊!说到社团,真不好意思又让你等,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老师今天的主题是犯罪心理研究,我听得入迷,不小心就忘记时间……今天我请你吃剉冰,当作迟到的赔罪。”蓝孔翠停止推动脚踏车,双手在垂落的脑袋前合十,道歉的诚意十足。 齐朝予扬起淡笑,“没关系,我们认识这么久,要是不等,早就不是朋友。” 其实她颇羡慕蓝孔翠这种一找到入迷的事物便会一头栽入的个性,大概是因为到目前为止她还没有为了想得到什么、获得某种满足感而努力的经验。 “说得也是,我们从小就认识了嘛!现在是十七岁,应该超过十几年啰!”蓝孔翠嘻嘻哈哈的说,重新跳上脚踏车,拍拍后座,“上来吧!用走的,不知道哪天才到得了隔壁村,更别说是吃剉冰了。” 齐朝予被她生动的肢体语言逗笑,眼角微微上扬,故意装模作样的说:“早在等你这句话,你也知道,我从来不是太勤劳的人。” 她只有在这个唯一的朋友面前会开开玩笑,说些五四三,在其他人面前,永远都是优雅冷淡的模样。 “当然,我随时可以当你的司机。”蓝孔翠和她一搭一唱,踩动踏板,脚踏车轻快的向前进。 最后,她们并没有真的到隔壁村吃剉冰,而是一人买了一枝棒冰,到她们的秘密基地。 其实所谓的秘密基地,是齐家的私有地,那里因为有个两层的天然瀑布,所以从小就是她们心目中夏天的最佳避暑秘密基地。 “小予,你是不是很不喜欢任晴啊?”蓝孔翠的双脚泡在水里,一边舔着苏打口味的棒冰一边问。 对照蓝孔翠裙子底下穿了运动裤,所以双脚没合拢的坐姿,就连泡水都坐得无懈可击的齐朝予微微一顿,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反问道:“怎么说?” “你看嘛!虽然大家暗地里都会说些关于他的五四三,但是只要他一出现,又趋之若鹜的靠上去,只有你例外,好像无论做什么,都会避免和他视线交会。”顿了顿,蓝孔翠马上想到实证,“啊!对了,之前不是有一次老师指派你们两个去帮忙拿上课用的教具吗?结果前一节课你就先把东西搬到班上,任晴看起来又是那副漠不关心的模样,恐怕连老师交代的工作都忘记,你也没跟他提起,就草草了结事情,和平常负责的你不同……所以大家私底下都在传你很不喜欢他。” 她把别人在背后说的话原封不动的告诉齐朝予,接着摇头晃脑,似乎在回想使她讨厌任晴的原因。 “与其说不喜欢……不如说不知道该怎么应付吧!”齐朝予几乎停下吃冰的动作,提到那个特别的男孩时,眼神有些迷离。 那个第一眼就被自己判定为不适合小村子的男孩,总是流露出堕落的感觉,再加上那些有关他男女关系复杂的传言,她不自觉的敬而远之。 “不知道怎么应付?”蓝孔翠的尾音上扬,颇感有趣,朝她挤眉弄眼,“长这么大,我可从没见过你不会应付哪个人。” 孔雀说得没错,这的确是她第一次因为对一个人感到棘手而主动疏远,原因还只是心头那股无法详细描述的莫名紧张。 “凡事总有第一次。”齐朝予耸耸肩,如此普通的动作,由她做起来,硬是迥然不同,从容娴静。 蓝孔翠早已习惯她这种随时随地都让人无可挑剔的小公主模样,有时候还是会奇怪自己怎么就无法像她那样,不过倒也不怎么在意就是了。 “嘿,实在太热了,我要从上面跳下来。”蓝孔翠迅速吃完棒冰,一跃起身,一举一动都带着旺盛生命力的律动感。 “我们都是高中生了,你这样做,不怕等会儿内衣全被看光光?”齐朝予仍然不疾不徐的吃着棒冰。 “我今天多带了一套衣服,不怕。”她一早就有计划,下课后不是去吃剉冰,就是来玩水,都准备好了。 “既然你有备而来,请便吧!”齐朝予比了个请的手势,也跟着站起来。 “如何?你要跳吗?反正这里离你家很近,路上又不会有别人,等等我用飞的速度载你回去就好。”蓝孔翠怂恿着。 说到齐朝予,学校里众人皆知她是游泳社的第一把交椅,若非她本人不愿意,只当兴趣,高中各大比赛中肯定有她的名字。她就常取笑的说,小时候明明是自己比齐朝予先鼓起勇气往下跳,奇怪的是,最后游泳出色的却是齐朝予。 “我到上面去看你跳。”齐朝予指了指瀑布的第三层,源头的位置。 “好吧!那你想走了再叫我。”蓝孔翠已经卷起袖子,迫不及待了。 齐朝予笑了笑,绕进树林间的小路,开始往上走。 原本她想走到最上层躲避太阳,却发现那里日照太充足,于是晃到第二层,在水流较缓、河床较浅的边边坐下,这时刚跳下去浮出水面的蓝孔翠兴奋的朝她挥手,她回应的挥了一下,解开领带和领口的扣子,然后往后倒,仰躺在大石头上。 忽然,后脑勺有压到某种东西的感觉,她忙不迭的起身,一看,就这么定在原地,动也不动。 那是一包香烟,一个在她生活中第一次如此靠近的东西。 齐朝予看过父亲抽的雪茄,田里务农的叔叔伯伯们抽的烟,以及扔掉的酒瓶和酒罐,不过这些都是她不被允许碰触的玩意儿,如今却如此近距离的摆在眼前。 是谁忘了? 但是这里除了她和孔雀以外,应该没有人会来才对。 若是平常,她应该当作没看到,尽可能的忽略,然而今天心中有个声音,莫名的鼓吹她伸手去捡。 那就像打破禁忌,做坏事时会因为肾上腺素分泌而加快心跳,造成一种彷佛兴奋的错觉……她明明知道的,结果还是忍不住伸手捡了起来。 他只是回来找遗落的烟。 任晴将档车停在瀑布上游一段距离之外,因为接下来的路只能用走的,才能到他好不容易找到的宁静庇所。 虽然不在乎别人说他的闲话,但是没有人会喜欢那种被说闲话的感觉,与其和那些因为他的外表而主动贴上来的女人厮混,大部分时候他更喜欢独处。 这是他第三次来,之前从未在这里发现有人,然而这次似乎……不同。 一听到人声,任晴躲入暗处,观察是谁占据了稍早只有他一人的地盘。 是那只“蓝孔雀”,和人人口中的“大小姐”。 他看见认知中教养极佳,又是学艺股长,看起来生疏且难以亲近的齐朝予拿走了他的香烟,放进百褶裙的口袋中,然后若无其事的坐下,继续泡脚,不一会儿更从容自若的仰躺,闭上眼睛,悠哉悠哉的晒起太阳。 观察到此,任晴的眼眉上扬。 别人都是怎么说她的? 对师长谦恭有礼,友爱同学,品学兼优,同时也是游泳健将……林林总总听下来全是好话,没有缺点的她,一直与他有种不对盘的感觉。 因为人都很敏感,当一个人讨厌自己的时候,一定感觉得出来有哪里不对劲。 所以他也很自然的避免和她说话,从来没有交集,也对她没有任何感觉。无论是喜欢或是讨厌,都没有,就是单纯的忽略而已。 但是,他想要回自己的烟。 庞大的阴影当头罩下,日光浴被打断的齐朝予无声无息的掀开蝉翼般的长睫。 背光的人影不至于看不清面容,再加上那头灿烂的红发,她一眼就知道眼前的人是谁,只是不想短暂的失神被看穿,故意问道:“谁?” 但,怎么会是他? 任晴没有回答,而是瞇起眼,从她即使躺下来泡脚,都依然端庄整齐的长发烘托的粉嫩小脸,往下扫过那白皙细致的颈项,和稍微解开一颗扣子后更引人遐想的锁骨。 之前没有仔细看过,她确实算得上是这个淳朴小村庄里最漂亮的女生。 齐朝予敏感的察觉那双锐利的目光几乎要淹没她,于是打算站起来,不让自己处于太过弱势且毫无防备的姿态,并佯装自然的命令,“这里是齐家的私有地,你不能进来。” 孰料任晴故意蹲了下来,脑袋就悬在她的正上方,让她躺着也不是,起来也不是,好尴尬。 “我把烟忘在这里了。”他漫不经心的说,不过双眼始终没离开她的脸。 齐朝予的胸口猛地一紧,气息瞬间转浅。 难道他看见了?看见她捡了他的烟? “那你慢慢找,找到之后,立刻离开。”她展现出比平常更强硬的姿态,然后起身,并小心的绕过他,半点也不愿与他有接触,即使是不小心。 任晴跟着站起来,就挡在她的身后,没有离开的意思。 背对着他,齐朝予举止优美的整理着看不出凌乱的仪容,同时意识到自己站在非常糟糕的位置。 前方正对着瀑布汇流的湖泊,她站在三角形突起的石块上,后面又被他挡着,根本无处可躲。 消极的幻想了一下从他面前跳下瀑布的模样有多狼狈,齐朝予最后板起脸,豆 豆 小说阅读网做出高傲的表情,转过身,视线落在旁边,看也不看他一眼,“借过。” 任晴不动如山,连跟着她移动都不需要,便完全挡住了她的去路。 她早有预感他不会是那种乖乖听话的人,也不坚持,开始思考别的逃离方法。 没想到他先开口了,“身为师长眼中的优等生,村民口中的齐家小公主,偷拿了我的香烟,莫非是想尝尝未成年犯罪的滋味?”他逼向前一步,带有热力的视线锁定了她。 强烈的存在感撩拨她早已紧绷的末梢神经,胃部不自觉的纠结起来。 他果然看到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齐朝予十分嘴硬,不承认就是不承认。 她不喜欢靠近任晴,因为他带来一种不像是冷静的她会有的烦躁,彷佛遇上天敌一般直想逃跑。 “看着我。”他注意到她始终没有正眼瞧过自己,手一勾,抬起粉颚,强逼她注视自己,得天独厚的五官一点与笑扯得上关系的痕迹都没有,声音冷淡的说:“我不喜欢别人拿我的烟。” 如此近距离的看,她才知道他为什么如此显眼。 且不说那张无可挑剔的脸蛋,那股捉摸不定,对自己以外的事都不关心的冷酷,加上他不断散发出的强烈费洛蒙,也难怪班上鲜少有女生不对他心生爱慕。 感觉心跳狂乱,齐朝予归咎于从没和任何男性如此靠近使然,直说:“我不知道你的烟在哪里。” 真嘴硬。 任晴窃笑,眼睛往下一飘,突然握住她拿着棒冰的手,凑到嘴边,缓慢的舔了开口的位置,视线从头到尾没有离开她。 “我以为你会更秀气一点吃甜筒或是冰淇淋,不过这的确很好吃。” “你……”他的眼睛直勾勾的望进她的眼底,直达身体深处,她能够感觉在一片漆黑的体内燃起一丝丝的火光,某种热意窜上心头。 “嗯?”他慢条斯理的应了一记单音,握着的手稍微使力,藉由她的手,将尚未完全融化的冰挤上来,咬了一口。 毕竟是生在淳朴的小村庄,齐朝予知道分食是非常亲近的人都不见得会有的行为,尤其他的眼神实在很勾引人,行为更是轻浮。 她不争气的红了脸,气势弱了些,“如果你要,全都给你。” “都化了才给我,大小姐真好心。”他一哂,松开她不断使力要缩回去的手,几滴融化的糖水喷到她洁白还有熨线的制服上,和难得解开的领口内,他的眸色霎时变得深邃。 蓝色半透明的糖水顺势没入洁净干爽的制服中,齐朝予注意到他目不转睛的盯着,完全不跟她客气,只好把刚解开的扣子扣回去。 “如果找不到你的烟,就快走,否则我打电话叫警察了。”她不轻不重的威胁,努力维持大小姐的从容不迫,同时寻找蓝孔翠的踪迹,希望靠她来打发任晴。 “我说,你看起来好像……”任晴不给她闪避的机会,手再度追上去。 “救命……”猛地,求救声冒了出来。 齐朝予一凛,准确无误的抓住发出声音的位置,确定是蓝孔翠出事,突然笔直的对上挡路的任晴。 “走开。”这几乎是命令。 因为那双清澈的眼睛而震慑住,他没了动作,她则飞快的绕过他,等到回过神来,才惊觉她打算做什么。 “喂……”来不及追随她跑到下一层瀑布,他向前探出头,只见她纵身往下一跳,纤细的身躯在半空中划出一道无与伦比的抛物线,然后垂直落入水中,仅仅激起小小的水花。 这一跳,也在他的记忆中跳出了曾有的闪闪发亮的一幕。 转学过来的第一天,班长带他参观校舍,他就觉得奇怪,这么偏僻的乡下,就读人数不多的学校里,怎么会有一座媲美正式比赛使用的跳水台?那个时候班长应该解释了什么,只是他没有仔细听,因为正好有人从最上方跳下来,那绝对能得满分的姿态,想忘也忘不了。 “……那座跳水台虽然谁都可以用,但最主要的使用者是齐朝予,也可以说是齐家捐钱特别帮她盖的。” 对,他想起来了,那时候跳下来的人就是齐朝予。 齐朝予接近蓝孔翠的时候,发现水中有一道犹如蛟龙的身影迅速靠了过来,并把好友拉出水中,所以她也跟着转向,浮出水面。 因为身上多余的水的重量和没有暖身就游得太快的疲累,她踉跄的走上岸边,差点摔倒。 “抓她。”已经早一步在他们上岸地方等着的任晴扶了她一把。 比夏天还要热的掌温透过湿透的制服直达皮肤,齐朝予不自觉的轻颤,连忙退开他的势力范围。 任晴耸耸肩,原本淡漠的表情忽然转变成似笑非笑,没有逼近,却给她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你们都做了什么?”一上岸就立刻将蓝孔翠平放地上,看起来年纪比他们大了些的青年愤怒的咒骂。 “我来……”齐朝予想起蓝孔翠,急忙想要上前帮忙。 还好军训课实际操练过心肺复苏术的步骤,她都记得。 “让开!”青年大手一挥,比她更快实行心肺复苏术。 任晴慢了一步跟上,才发现齐朝予不是不想上前干扰,而是呆立在那里。 也对,从她拘谨、青涩的反应也能知道这一幕对她而言有多震憾。 想是这么想,他同时又认为,一个有胆子“偷”了他的烟不还的女孩子,即使是这般景象,也不该吓得手足无措。 青年连做了几次正确的心肺复苏术,直到蓝孔翠咳出水,稍微清醒后,才冷眼瞪碰上齐朝予,“我要带小翠到医生那里。” “……我可以自己回家。” 任晴从他们之间散发出的奇妙氛围和对话中的熟悉程度,揣测两人的关系。 青年抱起蓝孔翠,头也不回的走了。 “走吧!”发现她直盯着他们的背影,任晴忽然开口。 “什么?” “你想跟去,对吧?”他说,随即抓起她的手腕,带她往停车的地方走去。 齐朝予的表情有一瞬间显得复杂,不过很快的被粉饰,用力甩开他强势的手,“没关系,有他在,孔雀不会有事。” “他是谁?”观察她的表情,任晴双手交抱胸前,随兴的问。 “孔雀的大哥。”她也不知道自己干嘛回答他,一股恼怒油然而生,踏着不甚愉快的步伐走回放书包的地方。 出乎意料之外的,一件外套当头罩下,遮住了她的视线。 “穿上。” 已然发育完全的低沉嗓音摩擦过她的耳膜,接着在还来不及照做之前,她被人拦腰扛起,快速往前跑。 “你干嘛?”她胡乱扯扯盖住头顶的薄外套,几乎尖叫的问。 然而任晴的响应却只是露出别具深意的挑衅笑容,仿佛在试探她的胆量和自尊的底限。 属于大小姐的傲气被激起,齐朝予紧抿着嘴,不再吭声。 明知道这个被传得乱七八糟的花花大少素行不良,不正经,但她就是不想在他的面前示弱。 第二章 “上来。” 齐朝予一手拿着他的外套,一手抓着安全帽,瞪着档车,总是沉着镇定的小脸皱成一团。 上去?该怎么做? “怎么了?” “我没有穿着裙子坐两轮车的经验。”她面有难色的说。 如果蓝孔翠的脚踏车不算的话,毕竟眼前这庞然大物如何跟蓝孔翠那辆温馨的脚踏车相比?她丝毫不认为自己能跨上去,如果像平常给蓝孔翠载那样侧坐,肯定会掉下来。 “大小姐总是坐『四轮』的,也该坐坐『两轮』的,增广见闻一番。”任晴修长的双腿岔开,双臂交合在油箱上,退去冷漠的眸子闪烁着有趣的光芒,上下打量她。 听出他针对她用词的揶揄,齐朝予粉颊酡红,咬了咬唇,下颚微微上扬起掩饰困窘的骄傲弧度,“校规有规定,学生不能骑机车。” 她只是不太确定应该要说机车还是摩托车?或者送瓦斯的车?她又不曾坐过,自然也没研究。 任晴弯起薄唇,纠正道:“档车。” “不管是什么,你违反校规是事实。”镇定之余,她还隐隐流露出赢了的感觉。 不愧是人人口中的大小姐,即使陷入危机,都能导向对自己有利的方向。 看起来有些孤僻,难以亲近的任晴微微扬起嘴角,漂亮的脸庞顿时变得柔和,比起不笑时更好看,且耐人寻味。 齐朝予怔怔的瞅着他,刹那间,莫名的感到如沐春风的舒服。 从来不知道一个人只是笑,仿佛就有将雨天改变成晴天的能力,强烈的冲击震荡了她的心。 “大小姐喜欢黑色吗?”他没来由的抛出这么一个问题。 她眨眨眼,一时之间不明白他在说什么,接着像是想起什么,视线骤然向下,瞪着自己被水浸湿,浮现出来的内在美。 “一整套都是黑色的,可见大小姐对黑色情有独钟。”任晴悠闲的说,可没忘记刚才她向下跳时,裙底外泄的风光。 齐朝予两颊艳红,小手死命的握成拳头,生平第一次,手痒得想赏某人巴掌。 “喜欢黑色不行吗?”她用书包遮住胸前,态度依然骄傲。 任晴从容的上前,用干爽的外套包裹住她,眼底盈满促狭,“怎么会不行?黑色很好,衬托那双白白嫩嫩的长腿,黑色再适合不过了,我喜欢。” 他怎么能如此轻浮? “你这……”她气得说不出话,从来没有这么丢脸过,想也不想,手掌便挥向他。 “快把外套穿上,你不想被我以外的人知道自己对黑色的偏好吧!”任晴稍稍往后退,不慌不忙的抓住她的手,往袖子里塞,动作温柔。 “不准再说到黑色!”齐朝予更加火大,不停的跺脚,平常理智、疏离的样子完全消失无踪。 看起来就不像是会听别人的话的任晴,丝毫没有理会,继续问道:“头发也是因为喜欢黑色才不染?” 虽然这里是乡下地方,但是二十一世纪的现在,谁不染头发?尤其在他来了以后,发禁解除的校园里更是出现一股染发的热潮,许多学生纷纷拜托在外地工作的亲戚买来染发剂,模仿他把头发染成奇怪的颜色,甚至五颜六色,要找到一头像她这样又长又直的黑发可真困难。 “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喜欢把自己变成一颗红毛丹。”齐朝予不悦的抓住他随意把玩自己湿润头发的手。 “不是吗?”任晴反问,并不急着抽回手。 从学校越来越多和他同样发色的人的情况看来,似乎不像她所说的。 她这下真的想不出任何话来反驳了。 他的目光从她气得红通通的面颊,还淌着水的裙摆,到留下一个一个湿湿脚印的脚丫子,然后故意要激怒她似的开口,“你的鞋呢?打算就这样回去?” 齐朝予发出可怕的磨牙声,发现自己在他的面前只能处于挨打的状态。 任晴露出欣赏好戏的神情,观赏她气到快要脑溢血的模样。 嗯……怎么说呢?让一个仪态万千,戴着骄傲面具的大小姐变脸,滋味还挺不错的,可以培养成新的兴趣。 看她气得转身离去,他不疾不徐的嗓音追了上去,“不需要我送你?” 她恼怒的回头,冲着他大吼:“用不着!” “那么我先走了,你最好快点回去换下那身湿衣服,否则……”他的视线刻意停留在她的胸前,最后在她的怒吼中大笑着离去。 齐朝予再次跺脚,绞尽脑汁后,却只能大骂,“可恶的红毛丹!” 噗噗噗噗…… 文件车好分辨的引擎声又折回来,紧急煞车后,就停在她的面前,她差点吓得往后大跳一步,只见任晴拿下安全帽,大手一探,从她的百褶裙口袋中摸出湿答答的香烟。 齐朝予双眼瞠大,小嘴微张,说不出话。 “说谎是不好的行为,大小姐。”眼眉带着促狭的笑意,他托住她的后脑勺,温热的唇舌冷不防的喂进檀口之中,在她震惊的眸色中,夺走了她的初吻。 发生了什么事? 齐朝予完全反应不过来,脸色从红润到苍白,颤抖的唇瓣可以想见会吐出多么精彩的咒骂,偏偏脑袋一片混乱,让她不知道应该先甩他巴掌,还是逃开他的箝制。 于是她除了呆愣,还是呆愣。 结束不长不短的吻,任晴的指头描绘着她的唇,那张只能用好看来形容的脸庞莞尔又强势,夹杂强烈热气的气息随着温醇的嗓音轻轻的喷吐—— “当作赔偿,以后每当我想抽烟时,你就得贡献你的吻。” 一年级一班,二年级两班,三年级一班,全校学生和老师人数加起来不满一百五十人,又几乎都是从小就生长在这个小村子里的村民,师生间的感情非常融洽,校风也十分自由开放。例如,上课的座位并不是固定的。 因为没有固定的座位,老师通常也不主动点名,即使如此,也不会有人逃课,毕竟在这小村子里,能让同年龄的孩子聚在一起,不用被大人骂没事不会去田里帮忙,且能放肆的大吵大闹的地方就是学校。 “小予,早。”蓝孔翠把运动背包放在椅子上,占据了齐朝予身旁的座位,精神奕奕的打招呼,一点也看不出昨天差点溺水的虚弱模样。 “早,没事了吗?”齐朝予放下预习中的课本,眼角微扬,不自觉的流露出高贵的气息。 “看到自己躺在病床上比较有事,我还以为出了大事咧!都怪我大哥大惊小怪。”蓝孔翠坐下。 很快的,许多人围过来,询问昨天的情况。 地方小,一有什么事立刻会传开,再加上蓝孔翠人缘不错,自然会引来关心和慰问。 齐朝予没有加入谈话,而是继续预习课本。 习惯是要看到预估老师今天会教到的地方再往前一些,她才会放下课本,而且也几乎没和班上的其他同学有太热络的往来。 周围的同学渐渐增加,对话声也加大,她仍然不为所动的读着课本,更没有发现身后的小骚动。 一身和城市长大的孩子一样的前卫打扮,任晴在钟声响起前的五分钟懒洋洋的踏进教室,马上目标明确的往想坐的座位走去。 “能把这个座位让给我吗?”他把书包往桌上一搁,状似客气的询问坐在齐朝予身后、同样在读书的男同学。 虽然上课的座位可以自己挑,越早到挑到的位子越好,但是能够坐在大小姐的前后可是每个男同学每天拼命早起的原因之一。 齐朝予右边的座位是蓝孔翠的,这是不变的定律,所以她的前后左这三个位子总是战况激烈,尽管她本人并没有发现。 想当然耳,好不容易抢到的男同学自然是不愿意了。 “我啊,如果早上没睡饱的话,心情就会很差,所以这个位子能给我吗?” 一头红发,看起来跟西方文学中的恶魔一样散发出致命吸引力的任晴,要做出恶魔般的恶徒表情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所以即便他仍然笑着,眼底不可动摇的坚持和无声的威胁让男同学恶寒骤起,抖了两下,没敢再多说,摸摸鼻子,乖乖的移到剩下的座位,同时暗暗泣诉那么早起床的辛苦都白费了。 毫不在意众人注视的目光,当钟声响起时,任晴如愿的在号称坐了心情就会好的座位坐下,第一件事不是补眠,而是捞起正前方干净整齐、找不到一丝毛躁的长发,企图吸引她的注意力。 明明所有的人都看着他抢夺这个位子,怎么就她一点知觉都没有? “念音是同招呼的『招』,还是潮水的『潮』?”他无预警的问。 钟声一响,随即将课本收进抽屉,取出该堂课的课本,戴上浅度数眼镜的齐朝予,整个人已经进入上课的备战状态,却感觉后头有人在拉扯自己的头发,接着便听见不识相的声音。 怎么又是他? 上学以前她就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刻意忘记昨天发生的事,即使有些慌张,表面上仍然不慌不忙的低语:“你今天真早到。” 随时随地地保持从容不迫是她从小受到的教育,也是根深蒂固的习惯。 “什么?”他专注在她的头发上,根本没用心听。 “我说你很早到。”否则他怎么能坐在这个正中央的座位? 每天都是最早到学校,挑选最认真上课位子的齐朝予,并没有发现是自己周围的座位很抢手,而非大家都认真向学,才刻意早起,挑靠近中央的位子。 “我大概五分钟前才到的。”任晴只手撑着下颚,漫不经心的说:“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是同招呼的『招』,还是潮水的『潮』?” 老师已经站上讲台,她大可以不理会他,中止对话,偏偏又觉得如果不回话的话,结果更糟,毕竟她极不想惹恼他,让昨天的事情曝光。 齐朝予忍耐他的强势,暗暗吸了口气,“朝朝暮暮的『朝』。” “朝予。”他同意的点了下头,“我也觉得应该这么念。” 纤细的肩头一震,她不能克制的脸红。 在这小小的村子里,除了蓝孔翠之外,就连长者都会叫她一声『大小姐』,即使有名字,在外地工作的父母亲不在身边,也没人会喊……她已经忘了有多久没听过自己的名字从别人的口中喊出来,也不知道原来听到别人喊自己的名字是这么开心的事。 “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吗?毕竟『朝予』这两个字,无论是听还是看,都不像是女生的名字。” 不像女生……那还真是抱歉了。 忽明忽暗的喜悦被这番无心的话语灭得一干二净,齐朝予打开课本,拿出笔,不理会他,注意力放在前方的老师身上。 她又不是疯了,干嘛跟他在上课的时候讨论自己的名字的意义? 还有,他能不能别再玩她的头发了? “大小姐?”得不到响应,任晴调皮的扯了扯她的头发,前方看起来纤细却严肃的背影主人像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不说话就是不说话。 啊?又不理他了? 他松开把玩的头发,她正要松口气时,就听到他用不大不小,刚好所有竖起耳朵的人都听得见的音量说话。 “大小姐,昨天……” 昨天! “老师。”害怕他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齐朝予倏地站起身。 “小予?”坐在隔壁的蓝孔翠不解的看着她。 其他人也都被她激动的动作吓了一跳。 其实从任晴不寻常的要求要坐在齐朝予的后面开始,全班同学就都盯着他们,虽然听不清楚他们的对话,但是非常讶异见到齐朝予有游刃有余以外的表情,连老师都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到。 “呃……齐同学,有事吗?”年迈的老师推了推眼镜,比其他人还要更快从诧异中回过神来。 齐朝予原本想换位子,可是后头那对虎视眈眈的视线告诉她,即使换位子也是没用的。 没办法了…… “我……不太舒服,想到保健室休息一下。” 恭敬淡定的态度,瞬间恢复到平常的那个齐朝予,并在老师同意之前,已经收拾好课本,似乎打算到保健室自修。 毕竟齐家是大地主,向来尊敬师长的齐朝予也未曾有过超乎常理的举动,老师没有阻止,反而马上回到课本中。 蓝孔翠看了一眼,记得齐朝予小时候身体很差,正打算向老师报告,要跟去看看情况,另一边有人更快的举手。 “老师,我带大小姐去。”任晴在众目睽睽下,悠然起身。 走到教室后门的齐朝予脚步一顿。 “嗄?”全班同学都发出惊呼,这下更无心上课了。 老师又怎么可能察觉不出上课的气氛?只好暂停讲课,先解决这件事。 “让蓝同学去吧!” 如果让他们同时离开,恐怕接下来的时间不必上课,会变成讨论大会。 而且老师们之间都心照不宣,明白要对齐朝予这个特别的学生多加保护,如果和传言甚多的任晴沾染在一块,绝对不是好事。 “如果大小姐在途中昏倒了,有男生在,不是正好吗?”他说得合情合理。 蓝孔翠立刻举手,“我的力气也够……” “老师,就让任同学送我吧!”齐朝予打断了她的话,一脸凛然正直。 老师用眼神询问她,是否“内有奸情”,需要帮助? 虽然老师才是课堂上最大的人,齐朝予却更像整个班级的发号施令者,只是缓缓的点了下头,率先走出教室。 任晴不慌不忙的跟了上去,根本没有要扶她的意思,反而比较像是要出去谈判。 事实上,她也正如此打算,这次一定要把事情解决,否则一直担心他何时会说出不该说的事情也不是办法。 所以她一路走,领着他,知道他一定会跟上来。 最后,齐朝予没有到保健室,而是来到学生禁入的屋顶。 “屋顶?大小姐就是大小姐,连学生止步的地方都能来。”任晴故意挖苦。 将屋顶的钥匙收进口袋里,她静静的看着他走向铁网,一手随兴的搁在上头,目光远眺。 不能否认,他的外貌真的很出色,只是站着不动,也让人想要亲近他,理解他。 是因为每当独自一人时,他的眼神便仿佛穿透所有的人,看见了别人看不到的地方吗? “你不适合在这里?”不知怎地,她一直想的事就这么脱口而出。 任晴没有回答,只是回眸瞅着她。 直率不避讳的双眼在她的体内掀起一股不寻常的风暴,那种令她感到失衡的仓皇又冒了出来。 “你的眼神太复杂,不像这个年纪会有的,你的为人处世也太轻浮,和这个淳朴的小村子格格不入。”那清澈的眼神仿佛在谴责她,一时之间因为羞恼而管不住自己的嘴,许多隐藏在心里的话一股脑的倾泄出来。 她觉得自己好像欺负弱小的坏蛋,一点同情心也没有,明明听过他和他母亲回到小村子里的原因,还这么说,像是在赶他。 砰! 她猛地被推了一把,整个人撞上墙壁,阴影当头笼罩下来,只看得见那双熠熠生辉的眼紧锁着她。 “那么这个年经应该有什么样的眼神?”任晴的声音没有高低起伏,听不出情绪,偏偏令人畏惧,然后更加逼近她,“你也认为我不属于这里吗?” 齐朝予瞪着他,全然不知道如何反应。 怎么说才好?他的眼神好冷…… 那双和他散发出冷酷气息不同,总是炽热得像太阳的眼睛,突然变得阴森可怕。 难道她说的话伤害了他? “我……”抓住自己的手臂,她才发现在他的注视下,竟害怕的颤抖。 “说啊!”他的声音好轻,却饱含威胁。 他太靠近了!她觉得快要无法呼吸。 “如果这里也不行,那么我该去哪里?哪里才是我该归属的地方?大小姐如此聪明,不如你来告诉我吧!”任晴连嗓音都听不出温度。 带着烟草味的指尖勾起她的下巴,两人的鼻息不断的接近,她抗拒,马上发现他根本不为所动。 为了强身,除了游泳外,她还学了西洋剑和防身术,没道理在这时候挣脱不了他。 “大小姐……”他低声喃喃,眼看诱人的唇就要落下。 在最后一秒察觉他眼底夹带着促狭,原本的内疚顿时一扫而空,她完全确定他是在耍着自己玩。 这家伙实在是太放肆了! “你靠太近了。”齐朝予使尽力气推开他。 任晴往后退了几步。 她深吸一口气,伸手指着他,“还有,听你一直叫大小姐,让我觉得很烦,我也不喜欢你身上的烟味,所以离我远点。” 怪怪,明明她比他矮了半颗头,为什么说这番话的时候好像站在比他高很多的地方,居高临下的睥睨着自己? 他还不曾被人骑到头上呢! “所有的人都叫你在小姐,不是吗?难道要所有的人都改口?”任晴恢复从容自信,三两步便缩短她刻意拉开的距离。 这次齐朝予用备而来,一见他靠近,立刻往旁边窜,闪躲到空旷的地方。 虽然闪躲向来不在她的反应之中,但是面对他,就是不自觉的想逃。 “总之,就你不准!”因为他的语气总是隐含着傲慢,根本不是出于真心,反而是在挖苦。 “不然要怎么叫?学艺股长?学艺?还是……朝予?”瞧她像只受惊的小兔子一般逃跑,任晴状似无害的搔了搔头,“你又没有绰号,很不好叫。” 虽然她的确有点羡慕蓝孔翠的名字,想都不用想就被昵称“孔雀”,而且这个绰号也很可爱,但是名字取不好,不好取绰号,也不是她的错啊! “齐同学……”她面有难色的吐出三个字。 “太生疏了,我们不是用同学互相称呼的关系!”任晴笑说,浑身又散发出灿烂如朝阳的光芒。 齐朝予微微一怔,没想到只是笑的方法不同,一个人给人的感觉竟然能从孤僻变成可爱……虽然认为一个男人可爱很奇怪,尤其是除了女人以外,常常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他,但是她找不到其他形容词。 “反正我的名字就是不好取绰号,如果不叫齐同学的话,就别跟我说话。”那样她还乐得轻松。 “怎么会?我立刻就能想到一个。” 她瞥了他一眼,差点问出口,不过一想到他总是没个正经,马上又改口,“千万不要告诉我。” “那真是可惜。”他耸耸肩。 “干嘛光说我?你也没有绰号。”齐朝予想了老半天才接上这名话,不想让两人之间出现尴尬的无言情况,因为觉得没有声音,气氛会变得很怪。 “我不在意。”他仍是那副无所谓的调调,看似散漫不羁,“所以你硬要在上课时间把我找出来,要说的话都说完了?” “是你自己跟上来的。”她气呼呼的纠正,说得好像是她求他一样。 讨厌,每次只要一碰上他,她引以为傲的冷静就会消失无踪, 总觉得跟着他的步调走,会很懊恼,又每次都被他牵着走。 “这么说来,是我的错了?”任晴的双手抵在她的两边,形成禁锢的牢笼。 齐朝予灵巧的弯腰,二度闪躲成功。 他立刻攫住纤细的手腕,把她拉回原处,“你不该拒绝我。这么说好了,我早上都需要一根烟才能清楚,所以你知道我为什么会缠着你不放了吧!” 她想起好不容易忘记的吻,顿时脑袋里热气直冒,更加奋力的挣扎,头拼命往后仰,“你太过分了……” 那可是她的初吻,但是那样的初吻,她早已决定要忘掉。 “是谁偷藏我的烟,还把它弄湿?”任晴不把她的力气看在眼里,还当有趣的和她较劲。 “大不了我买一包赔给你。”察觉情势不对,她急忙嚷道。 “当然可以,规则是你得亲自去买,不能让任何人帮忙。”他十分大方的答应。 “为什么?”她一怔。 依她的家世背景,所受的教育,培养出的端正品格,根本不允许做这种事!连让人帮她买,都得考虑半天了,他竟然要她亲自去买? “让你体会一下在这个小村子里,我们这个年纪要买烟有多困难。”任晴恶劣的笑说,显然找到新的乐趣,那就是捉弄她。 “不管在哪里,我们这个年纪都不该买烟!”她忿忿不平的纠正。 任晴露出惋惜的表情,“那就没办法了。”见她还想多说,他凉凉的补了一句,“还是你希望偷藏烟的事被大家知道?” “你……你不会到处去说。”她观察他一个多月了,应该不会看走眼。 “我是没那么爱说长道短,不过用来威胁你的话……”他冷哼一声,效果十足。 辩不过他,又有把柄在他的手上,齐朝予懊恼极了。 她可不相信有“那我也要把你抽烟的事拱出来”这样的话来威胁他会有用,毕竟他都能不顾校规骑着车到处乱跑了,抽烟这种小事,又怎么会放在眼里? “考虑好了吗?”任晴非常有耐心的问。 “我不想染上你的烟味……”噢,她痛恨自己只能处于这种挨打的状态。 他有趣的笑了,就像之前那样托住她的后脑勺,轻啄了下她因为紧张而略显干燥的唇,在她克制不住脸红的时候,还故意用舌尖替她润湿唇瓣。 “这次不会。” 那下次就会吗? 他明明还是有抽烟,干嘛来招惹她? “为什么偏偏是我?”她火大到最高点,反而无力的问。 他意犹未尽的用唇摩擦她的,“谁教你要说谎?没听过『一步错,步步错』吗?” “我……”她简直想咬他一口。 “你现在已经不能回头了。”任晴露出邪气的笑容。 第三章 她对他的了解,大概只有亲吻。 “你在想什么?”勾起她的下颚的俊俏男孩这么问,蠕动的唇几乎碰到她的。 “你。”也许是习惯是他的吻,她已经不再像一开始那般反应过大,虽然还是会脸红,觉得不好意思。 “喔?想我什么。”黑眸极为诱人又专注的男孩继续问,薄唇稍微向上移动,利用身高的优势,亲昵的亲吻她的刘海。 “想我们根本就不算熟识,为什么做这种事……”她的尾声消失在他覆盖上来的唇舌之中。 唉。她暗暗叹口气,在他胁迫的目光中,缓缓的闭上眼。 好甜。 不属于自己的浓烈气息席卷口鼻,她抱紧手中刚收齐的作业,却能感觉身躯脆弱的颤抖。 察觉这点的男孩,放肆的伸出手,收拢她的腰,更加深这个吻,像是在测试自己需要花多少时间才能将她吻得全身虚软,没有力气再抱着作业。 真是太超过了…… 她终于睁开眼,皱起眉头,瞪着他。 男孩微微挑起浓眉,有趣的笑了,慢吞吞的离开她。 “谢谢招待。” 在略显阴暗的楼梯角落,他的笑容染上坏坏的邪气,扯了扯她的头发,把玩着。 她重新抱紧怀中的作业,尽管双颊绯红,语气却很冷淡,“我说过,不要挑在这种人来人往的地方。” “现在是上课时间,没有人会来这里。”任晴漫不经心的玩着细软的发丝,像是在打发时间时无意识的举动。 齐朝予咬了咬唇,知道他说得没错。 “总之,没有下次。”她说,走下楼梯。 他耸耸肩,“要我替你拿吗?” 她停在几阶之上,俯视他,“你逃课还敢到办公室?” 任晴轻笑几声,“那我先回教室等你。”若不是因为她,第七节逃课的他早就直接走人。 等她?她又没说要跟他一起回家。 “我今天要留下来。”齐朝予并非赌气才这么说,而是真的有事。 “为什么?” 她怎么会认为他知道原因? “快要校庆了,所有的人都要留下来。”她略带鄙夷的觑着他,似乎在想,他绝对不会在所有的人的范围内。 任晴轻哼一声,没说什么,挥挥手,往教室的方向走去。 齐朝予按捺不住的摇摇头,终于朝反方向离开。 两人都没有注意到,不远的暗处,还有第三者将一切尽收眼底。 齐朝予交完作业,回到教室,第七节已经上完,同学们早就开始各自的事前准备工作。 他们学校的校庆就跟其他学校一样,不外乎摆摊位、卖卖东西和一些有趣的节目,只是因为小村子,人口不多,学校里的学生活动也变成整个村子的大事,连大人们都会无条件给予帮忙,以及参与。 今年因为受到漫画和媒体的影响,男生们坚持要办女仆咖啡厅,由于男生的人数比女生多一个,所以表决通过,女生为了反击,同样要求男生也得穿执事的制服。 最后在决定工作时,因为人数太少的关系,决定分成两组,负责招待和负责后台料理准备,而现在招待组的男生正在画广告牌,女生则拿着回去请妈妈或亲戚阿姨裁剪的布料,亲手缝制制服。 基本上,齐朝予是招待组的。 会说基本上,是因为无论她分在哪一组,全班……不,全校的人都有一个共识,那就是她什么也不需要做。 但是因为她是学艺股长,在校庆的时候和班长一起负责督导、帮助同学,再者,她也想要有参与感,所以即使别人不会让她做事,每逢全班性的活动时,她都会在放学后留下来,复习当天的上课内容,或是找本书打发时间。 本来今天她也打算这么做,只是才到教室门口就发现有人坐在她的座位上,而早她一步回来的任晴正一只手撑在桌上,嘴巴含着一根棒棒糖,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对方聊着。 学生人数不多,加上几乎没有外地来的学生,齐朝予立刻就想到对方是谁。 赵云霓,村长的女儿。 任晴也看见她了,长腿轻轻踹了下赵云霓坐着的椅子,拿下棒棒糖,懒洋洋的说:“起来,这是她的位子。” 赵云霓顺着他慵懒的视线看过去,齐朝予就站在她的身后,一瞬也不瞬的瞅着他们。 “喔,大小姐,你介意我坐这里吗?我和晴在聊天。”赵云霓的语气隐含着示威的意味,一手还自然的搭在他的手臂上。 齐朝予盯着那不合宜的举动,疑惑的微皱眉头。 晴? 喔,对,那是任晴的名字,只是到目前为止,她没有听人如此叫过。 “没关系,我哪里都可以看书,你坐吧!”抛开没来由的介意,齐朝予拿起书包。 忽然,任晴拉住她的手腕。 “有事吗?任同学。”她用平常的语气响应他唐突的举动。 他审视着她,却什么也不说,唯独几乎眯成一条细缝的眼睛闪烁着敏锐的光芒。 齐朝予开始感到不安,全都因为那仿佛被他看穿的不自在。于是暗中使力,低声的说:“没事的话,我还有书要读。” 过了一会儿,他终于放开她的手。 她提着书包,走到距离他们最远的、空着的座位坐下。 任晴确认她坐在哪里后,收回紧迫盯人的目光,把棒棒糖又含入口中。 赵云霓见他终于不再看着齐朝予,马上开口,“晴,最近很常看到你吃棒棒糖耶!为什么?” “因为一个女孩跟我说她不喜欢烟味,为了亲她,我只好每天都吃棒棒糖。” 他露出调皮的笑容,声音不大不小,刚好清楚的传入齐朝予的耳中。 忍不住停下复习的动作,她不自觉的竖起耳朵,注意他们的对话。 很明显的,任晴是在说她,庆幸的是其他人不明就里。 和司机说好的时间还没到,齐朝予于是来到图书室里读书,没过多久,便觉得看不下去。 她从来不曾无法静下心,但现在满脑子都是任晴说过的话,以及赵云霓的示威。 为什么?为什么要去想他们? 明明越想越烦,而且莫名其妙,她却又那么的在乎。 在她走了之后,他又说了什么?明显对他有好感的赵云霓是不是又做了什么暧昧的举动? 为什么她会觉得赵云霓很讨厌呢? 笔尖轻轻抵着下唇,齐朝予还没思考出解答,一片阴影罩了下来,她直觉的抬起眼眸,望了一眼,浮现困扰的表情。 任晴在她对面的座位坐下,深邃的眼直盯着她。 她当作没看见,低下头,全心专注在课本上……至少表面上是。 他没有出声打扰,无视图书室禁止饮食的标语,大方的撕开棒棒糖的包装纸,吃了起来。 齐朝予只觉得那个声音异常刺耳,让她想起赵云霓的举动,又隐忍着不想主动开口制止,忽然两腿间有布料摩擦的感觉,她飞快的抬起头,看见他一脸悠哉,没有掩饰的意思。 这家伙竟然大剌剌的用腿碰触她的腿!虽然这个时间图书室没人,连管理员也不知道跑哪里去瞎混,但是他也不该如此明目张胆的放肆。 她双手一撑,略带怒意的站起来。 他跟着抬起头,“要回家了吗?” 冷冷的睨了他一眼,她走进一排一排的书架中,佯装寻找参考用的书,其实是逃避他的靠近。 偏偏任晴硬是追了上去。 齐朝予当作没察觉,彻底忽视他的存在,却掩饰不住心乱,随手抽了一本书。 温热的掌心覆盖在她的手上,把书推回原位,他从身后围绕,禁锢她能活动的范围。 “你很在意我刚才说的话?” 低沉的嗓音如清冷的水滴滑过肌肤,引起一阵轻颤,她可以判定他站得有多近,身体又开始热了起来。 “为什么要在意?”她状似不以为意的反问。 “你这话让我有种小孩子在玩『谁在意谁就输了』的游戏的幼稚感觉。”以挑战让她变脸为乐趣的男孩又开始逗她。 虽然坦率一点的女孩子比较好理解,容易攻陷,但是像她这样即使害羞也要忍着,不肯示弱的个性,他实在是无法不捉弄她。 果不其然,她回头,羞红了脸瞪着他。 “虽然你不笑就很漂亮,但是气鼓鼓的表情比较像个人。” 齐朝予的表情僵住了,不由自主的问:“什么意思?我平常不像个人吗?” “像个毫无缺点的完美机器人。”任晴漂亮的凤眼一转,噙着了若指掌的笑容,“有自动导航的机器人,尽管人在,心却不在。” 为什么和她完全称不上熟识,被她刻意躲避的他,会看穿她的伪装? “我猜你一定是大家说喜欢,而你明明不喜欢,也会说喜欢的人吧?” 她一震,眼神复杂又狼狈。 没错,虽然大家都说她是齐家的大小姐,但是为了不辜负大家的期望,在处理人际关系的众多选项中,迎合别人总是她的选择,因为一点点小小的忍耐,事情就会顺利的进行下去。 所以爸妈出国工作,决定把她留在这个小村子里时,她没有反对。 即使想要参加游泳比赛,可是一听见有人说她不像是会为了名次而游泳的人,便放弃了。 当别人认为她不该去做哪些事时,她便谨守别人替自己设定的本分,不会逾矩。 只是,偶尔她会想着,如果作了不同的决定,其他人都认为不对的决定,现在的她是不是会不一样?是不是不会有那种和任何人都无法深交的感觉? 也许这就是那天她忍不住捡起他的烟的原因。 任晴没料到会看见齐朝予无所适从的荏弱表情,胸口一紧,漫不经心的笑容也消失了。 算一算,他们拥有共同秘密的日子也过了半个多月,接吻的次数早已数不清,这是他第一次对她升起类似怜惜的情绪。 “大小姐……”他坚定的移开她的手,突然想要吻她。 对他来说,接吻一直是一种手段,一种让女生静下来,神魂颠倒,可以继续下去,达到目的的手段,所以从来没想过,只是因为一个表情,就让他全身发烫,只想好好的吻她。 察觉他的眼神改变,习惯这种接吻前的讯号的她,不知道是否脑袋太过混乱,无法克制心情,直直的跌入他制造出来的暧昧氛围中,全部的感觉和神经都集中到唇瓣,渴望起他的吻…… “晴,原来你在这里,不是说要去厕所吗?去了这么久,我还以为你回家了。”赵云霓的声音忽然从图书室的门口传了进来。 齐朝予一惊,立刻回过神来,拉开与他之间的距离,闪身躲进书架的侧面,不愿自己此刻的模样被人看见。 她竟然会想要他的吻? 任晴眸心一冷,厌烦的暗咒几声,才无关痛痒的回答,“差不多了,你先回教室吧!” 赵云霓不理会他的敷衍,快步走了过来,同时往齐朝予躲藏的方向探头。 “喂……”他来不及拉住她。 绕着书架走了一圈,赵云霓不解的问“你刚刚跟谁在说话吗?” 任晴挑起眉头,不着痕迹的瞄了眼还留在座位上的书包,但齐朝予确实已经不在原地。 “被她跑了。”他喃喃。 “什么?”赵云霓不懂他的意思。 “我要先走了。”他看也不看她一眼,随口撂下话,拿起齐朝予的书包,头也不回的离开。 “那……不是大小姐的书包吗?” 第二次被扔下来,并想通来龙去脉的赵云霓,终于挤不出笑容,气得把书架上的书扫落地上。 “可恶!” 她绝对不会放弃任晴,绝不! “大小姐,有你的电话。” 齐朝予正在自家游泳池里游泳,看见管家站在池畔,浮出水面,便得到这样的消息。 奇怪,这个时间她的父母不会打电话给她,唯一会用电话闲聊的蓝孔翠也不会打家里的电话,而是打她的手机,那么会是谁呢? 她接过话筒,“你好。” “大小姐?”绝对不会猜错的声音透过话筒传了过来。 “你怎么会知道我家的电话号码?”刹那间,齐朝予的音调都飙高了。 “某人的手机里只有自己家里的联络电话和孔雀家的电话号码,我想不知道都很难呀!”任晴低沉的笑声透过话筒,听起来更具扩张力。 “你……你怎么会……”她正想问他怎么会有她的手机,念头一转,想起自己为了躲避赵云霓,悄悄的离开,并没有带走书包,而手机就放在书包里,想来他是拿了她的书包,才找到手机的。 唉,都怪那时候太急着离开,忘了书包。 “看来大小姐英明,也知道前后曲折了,那么现在出来吧!” “出来?”齐朝予顿了顿,随即明白他的意思,“你在哪里?我让人去拿。” “我在哪里,告诉你是无妨,不过你得亲自来跟我拿。”他的语气优哉游哉的。 整个人还泡在水里的齐朝予可不这么认为,“我现在很忙。” “忙着玩水?”他确实听见水声,“还是你在洗澡?” “才不是!”她慌张的反驳,连一点幻想的空间也不给他。 “那就快点出来拿吧!我在你家门口。”一会儿逗弄她,一会儿又自顾自的转移话题,任晴像只没有人养,我行我素惯了的猫儿。 “什么?”她随手放下话筒,急得不走阶梯,直接从水中爬出来,跑到窗边,往下一瞧。 果然,任晴靠着档车,悠闲自在的挡在大门口。 这碍眼的家伙! 她跑回去,捡起话筒,又快速回到窗边。 “看上面。” 还以为她讲电话讲到失踪的任晴照着她说的话做,“怎么了?” “左边,左边数来第二扇客户。”她下指示,当他终于看见自己时,忙不迭的指着一个方向,嘱咐道:“到后门去,我过一会儿下去。” 任晴不慌不忙的吹下一记口哨,“原来大小姐是在游泳。” “快去!”没心思和他闲聊,齐朝予气急败坏的说,同时离开窗边,赶紧回房。 虽然附近只有齐家,但是再上去还有其他人居住,所以还是会有人经过这条路,她可不想被人看见和任晴私底下见面,那绝对不会是一件好事。 迅速换上干净的衣服,没时间吹干一头长发,她只好把头发随意的盘成包包头,套上针织外套,从佣人使用的后门出去。 “看来我来得非常是时候。”见到她制服以外的穿著,任晴笑说。 她的发稍还淌着水,纷纷落在细白的颈项上,实在很诱人。 受不了他打量的视线,她只能庆幸还好天色已暗,不争气的薄脸皮不会出卖她。 “快拿来。”齐家是英式建筑的洋房,她走出佣人使用的后门之后,甚至连打开铁门都不愿意,直接从间隙伸出手,向他讨书包。 他故作姿态的想了一下,揶揄道:“大小姐难道不认为应该请我喝杯茶,或是给点甜头?听说拾金不昧可以分一成的奖金。” “我身上不带钱。” “没关系,你知道该怎么做。”任晴点了点唇。 “你不能动不动就要我出卖自己的吻!”齐朝予火大了。 她发现面对任晴,自己特别容易大动肝火。 “我没有要你出卖,只是给你一个机会。”他忽然靠近铁门,攫住纤细的手腕,不让她逃。 瞬间,她感觉自己像是困在猛兽的栅栏前,动弹不得。 “我才不需要这什么烂机会!”她挣扎,费力的想抽回自己的手。 “谁说的?你明明很想吻我。”他轻声的说。 又来了!他又流露出那种看穿她的眼神。 心浮气躁已经攀升到最高点,齐朝予疯了似的大喊:“我才没有!要不是你拿香烟的事威胁我,我根本不需要做这些事,更不想每次因为你故意捉弄我,而担心被人发现。说穿了,和你接吻,对我而言只是一种麻烦,我根本就不喜欢。” 情绪化的骂完,她气息微喘,终于能正眼看他。 任晴原本生动的表情变得淡漠、超然,接着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扳正她的脸,强硬的落下一吻。 第一次,她在他的吻中尝到羞辱和怒气的滋味。 “这是最后一次。” 他把书包塞进她的手中,骑着车,扬长而去。 她罕见的迟到了…… 站在教室门口,齐朝予盯着拉门,一向镇定的脸庞隐隐流露出困扰。 从小到大,未曾在任何场合迟到算是她值得骄傲的一件事,偏偏昨晚发生的事导致她有生以来第一次失眠,翻来覆去,直到清晨四点多才迷迷糊糊的睡着,一个没注意就睡过了头。 生平第一次拒绝别人,便导致这样的下场,所以她才会总是选择附和别人。 但是有个声音不断的有脑海里警告她,如果不阻止他,身体某一部分会随着他的举动改变,而她并不想改变,不想变成一个不认识的自己,所以这么做是对的吧? 齐朝予深吸一口气,第一次选择把困扰自己的事情抛到脑后,然后拉开门。 “报告老师,对不起,我迟到了。” 迎向众人理所当然的诧异目光,她保持平静,目光扫向座位。 果然,教室里和人数刚好的座位数量,如今只空着她坐惯的位子和她身后的位子。 原来他也还没来。 “呃……既然你们两个都来了,就快点回座位,准备上课了。”年轻的国文老师露出关爱又尴尬的表情,咳了几声。 两个?她明明只有一个人啊!齐朝予不解。 “让开,你挡到我的路了。” 听到背后传来不耐烦的命令,她往旁边站了一步。 任晴二话不产,大步进入教室。 她完全没发现他站在自己的身后,难怪所有的人会用奇怪的眼神盯着她…… 不,盯着他们。同学间开始出现小小声的耳语,一些爱闹的同学更露出暧昧的神情。 齐朝予站在门口,顿时不知如何是好。 任晴则是一如往常,对那些关于自己的误会既不辩解,也不在意,就在所有的人都以为他会坐进那个霸占许久的位子时,没想到他却直直的走向最后一排靠窗的座位,心情不佳的踹了下椅子。 “起来。” “咦?可是……”座位上的男生不太肯定的看了他一眼,再看向某人自动放弃的『宝座』。 那里可是最接近齐朝予的位子之一,是可以光明正大的盯着她的最佳位子啊! “叫你起来,就给我起来。”任晴沉下声,火红的头发似乎反映了糟糕的心情,看起来更鲜艳。 “是。”男同学立刻收拾桌上的书本,拿起书包,不解又开心的坐进梦想已久的座位。 霎时,教室里鸦雀无声,原本打算取笑他们、探问八卦的同学们,这下全都转头看向齐朝予。 他们不是一起上学吗?怎么情况看起来好像不太妙? 再度成为众人目光的焦点,齐朝予十分无措。 他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甚至拒绝坐在原本的位子上,一定是生气了……但是她不只一次说过不喜欢他不看场合随意的吻自己,拿香烟威胁她的事也是事实,为何他比她这个受害者还生气?她又干嘛要在意他的感受? “齐同学?”国文老师也没见过她呆傻的模样,关心的出声。 “对不起。”齐朝予回过神来,低声道歉,迅速走向自己的座位,坐了下来。 没错,她不需要顾虑任晴的想法,一切都是他先起头的,是恶作剧,那些恶劣下流的招数无庸置疑的都是他戏弄她的恶作剧。然而,一开始没有严正的拒绝,向外救援的她,难道就没有错? “好了,注意力回到课本上,否则今天放学留下来补课。” 国文老师不得不出此下策,招回每一颗因为好奇而蠢蠢欲动的心,毕竟就连他都很好奇,这对南辕北辙,个性和品行都不同的学生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拿出课本,却忘了翻开,齐朝予低着头,搁在桌上的双手紧握成拳,眼底闪烁着深思的光芒。 坐在她旁边,从头到尾没出声的蓝孔翠终于忍不住了,架起课本,小声的问:“小予,你和任晴吵架了吗?” 齐朝予一顿,一面对别人,习惯性的扬起微笑,“嗯?为什么这么问?” 蓝孔翠瞥了眼一坐下就大剌剌的趴在桌上睡觉的任晴,“前阵子你们还挺有话聊的……大概是从任晴坐在你后面的位子开始,老师也很高兴他的出席率提高,说是受到你认真向学的影响,我看你们虽然对话不多,但是互动不少,他不是很爱逗着你玩吗?而且每次你前脚一离开教室,隔没多久就会发现他也不在,之前还有人看到你和他在停车棚内不知道在说什么,连我都觉得你们有奸情。” 连最亲近她的蓝孔翠都这么想? 可见她真的是太纵容他了。 小脸黑沉,齐朝予挤出笑容,嘴唇颤抖的开口,“我跟他……任同学没有吵架。” 他们只是生来就不和,毕竟一个是太阳,一个是北风,本质上就不同的两人,要相安无事的话,互不来往是不二法门。 “是吗?”蓝孔翠怀疑的看着她,“如果你们吵架,就快点和好吧!现在是校庆的准备期,你们这两个能够影响班上气氛的人还吵架的话,士气会低迷哟!” 他们的目标可是营业额第一耶! 发现周围竖起耳朵偷听的同学们都露出认同的表情,齐朝予知道说什么也没用,干脆埋首于课本中。 唉!要如何向其他人解释太阳与北风只可能斗个高下呢? 第四章 在他们两个创造出争执的气氛,又没有人愿意先开口示好的情况下,再过三天就要校庆了。 因为剩下三天的准备期,还有许多东西没来得及准备好,和老师情商后,从下午开始,全校就进入“无政府”状态,由学生们自由进出,加紧赶工。 “晴……” 正在画张贴在川堂和正门的海报,齐朝予的手停顿了一会儿,眼色有些灰暗。 “又来了,赵云霓不是二班的吗?干嘛每天都来我们班?”和她一起画海报的一名女同学不是很开心的说。 “很明显的,她对任晴有兴趣,不是吗?”蓝孔翠一边调颜料,一边回答。 “谁不对任晴有兴趣?问题是,没人像她这么缠人啊!”另外还有人不是滋味的说。 “隔壁班还说她到处放话,说任晴是她的男朋友。” “太不要脸了!” “就是说呀!我们想靠近,都会被她瞪。” “而且任晴根本没有帮忙做任何事,都是因为被她缠着聊天的缘故,难道村长的女儿就能享有特权?”有人很不悦的说。 场面马上变得有点尴尬,所有的人瞪着说话的人,又看看齐朝予。 她不慌不忙的露出一贯的笑容,替那人解套,“校庆的准备工作,是交由我们学生自行负责,目的在于培养学生的自主性和自发性,只要做好本分就行了。” 从容恬淡,温和好相处,把头发绑起来,和大家一起跪坐在地上画海报的齐朝予,再度掳获众人的心,粉丝从单一性别扩张到不同性别。 不过她却明白,每个人看到的都只是她反应出别人想看到的自己,唯一能让她展现不同自己的人则…… 悄悄的瞥了任晴一眼,看见他和赵云霓有说有笑,她立刻改变念头,那个不同的自己一定是在种种错误下诞生的错误的自己。 “对了,大小姐是学艺股长,负责督促我们班的同学有没有尽责的工作,豆 豆 小说阅读网这样的话,大小姐就有足够的资格去把任晴从赵云霓的手中抢回来,毕竟我们画好的招牌,到现在都还没有人有空挂上去。” “没错,叫任晴来帮忙吧!” 一同画海报的女同学们开始起哄,把齐朝予捧得高高的。 想当然耳,她是千百万个不愿意去到任晴和赵云霓的面前,眼看他们那么有话聊,她去不是很不识相吗?而且不知情的人一定会认为她是妒嫉、恼羞成怒才过去打扰……她才不要变成那样。 “大小姐,好不好?你去把任晴带过来帮忙啦!” “搞不好他也是摆脱不了赵云霓,大小姐去,说不定正好帮了他一个大忙。” 面对女同学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压力,向来习惯顺从的齐朝予直觉的做出选择。 “那我去说说看。”她笑笑的起身,一想到转身就得面对好一阵子没说话,连视线也没交错的任晴,胃部忽然紧缩。 讨厌,她的心在躁动。 应该是不在意的,反正从一开始她就打定主意不要和任晴过度深交,现在只是回到原本的状态,根本毋需因为要跟他说话而紧张,之所以腹痛,也不过是自我意识过剩的生理反应而已。 “小予。”蓝孔翠忽然叫住她。 “嗯?”齐朝予回头,笑容没有一丝破绽,额头却渗出薄汗。 “你……没什么,加油啰!”蓝孔翠原本是想要叫她别勉强,不过在场的女同学们都已经说成这样,她如果对她说不用去,显得很奇怪,而且依好友的个性,搞不好会被逼到走投无路的地步。 “嗯。”齐朝予微微一笑,忍着腹痛,走了过去,然后在隔着一张桌子的地方站定。 “大小姐,有事吗?”赵云霓笑眯眯的问。 自从她发现齐朝予和任晴吵架后,便积极的接近任晴,近两个星期,他没有和齐朝予说过半句话,她完全可以确定攻陷他的日子不会太远,早就跟亲近的朋友说任晴是她的了,消息也很快的传开,就算齐朝予现在想来抢人,机会也渺茫了。 最大的证据就是,即使齐朝予站在他们的面前,任晴仍然连看也不看她一眼。 “那个……”齐朝予当然也发现了这点,突然觉得无论如何都该拒绝的,现在站在这里的自己好丢脸。 “怎么了吗?我今天没有坐在大小姐的座位上吧?”赵云霓略带挑衅的问。 “我是来找任同学的……”每说一个字,齐朝予就觉得勇气少一些,同时更加心浮气躁,“同学们需要你的帮忙,把招牌挂上去。” 看她呀!跟她说话呀! 她明明知道这只是顺应大家的希望而做的事,心却蠢蠢欲动……都是这个男生害的。 “别人叫你来,你就来?”任晴吃着棒棒糖,仍是没有看她,漠然的说:“我帮不帮忙,都与你无关吧?这样跑来管我,难道大小姐是因为无法再接吻而依依不舍?” 顿时,在场的同学们一阵哗然。 秘密被当众揭穿,齐朝予感到前所未有的难堪,脸色由晕红转变成苍白,身体隐隐颤抖,连该怎么说话都忘了,头越来越低。 “晴对任何女生都是这样,如果只是吻的话,根本不具意义。”赵云霓嘲弄的说。 她无法反驳他们,只因为有种被说中了的羞耻感。 千错万错过都是他的错,是他骚动了她的心。 但是她又想在他身边待久一点,只是四片唇瓣互相接近,从何时起让她感觉不够? 只是唇与唇互相贴近,那么心的距离有多近? 她能再靠近到什么程度? 她不知道,于是不安、害怕,因为恐惧这种改变,她才想逃。 “啊?还是大小姐真的喜欢晴?”赵云霓笑说,露出“我就知道”的神情。 齐朝予浑身一冷,某种心绪因为赵云霓的话而被连接起来,从任晴不再理会她的那天起,就一直扰乱着她的烦躁和此刻的困窘仿佛瞬间被所有的人看光光。 啊!原来如此,从一开始她就没得选择。 无论是把自己的内心摊开来,或是去了解别人的真意,这些事情都令她害怕。 所以轻松的投合别人,不愿太深入,随时能够抽身离开,就是软弱的她所能生存下去的世界。 偏偏,他曾经带来不一样的视野。 “天啊!是真的吗?被我猜中了?我第一次看大小姐脸红耶!是害羞吗?”赵云霓凑过去,由下往上观察齐朝予被头发遮盖的低垂脸蛋,故意大惊小怪的嚷嚷,引起众人的注意。 齐朝予能感觉所有的人都围了上来,全身冰冷,嘴唇死白,腹痛得快要站不稳。 “大小姐怎么可能害羞?又不是要告白。而且依大小姐的个性,恐怕告白都像是在念课本一样无聊。”任晴满不在乎的开口,懒洋洋的趴下来,用后脑勺面对她。 不仅仅是被羞辱的感觉,还有另一种心酸在喉头灼烧,齐朝予不知道自己是那么的脆弱。 “啊!大小姐不会是要哭了吧?”赵云霓就是不肯让她太好过,继续挖苦。 秀眸一瞠,明明没有眨眼,悬在眼眶里的水珠禁不起任何一点刺激,就这么直直落下,不偏不倚的滴在任晴的手背上。 因为皮肤上骤然出现的微温感觉和赵云霓的话,他倏地抬起头,看见齐朝予一脸惊慌,脸色死白的退后一步,不禁一怔,“大……” 下一秒,齐朝予拔腿就跑。 所有的人诧异的望着除了体育课外,绝对不会激动奔走的齐朝予的背影,哑口无言。 忽然,靠近门的同学脸色大变,指着地上,高喊:“有血!” 接着也有人发现,顺着齐朝予走过的路上,血迹斑斑。 “是大小姐!她受伤了……” 任晴跳起来,飞也似的跑了出去。 “先别报告老师,我去看看再说。”同样回过神来的蓝孔翠忙着指示,随即也追了出去。 如果她猜得没错,报告老师,让更多人知情的话,将来齐朝予一定会无地自容。 任晴追着断断续续的血迹,越走越偏僻,最后来到没在使用的旧活动中心。 平常不开的旧活动中心,因为今年校庆表演节目太多的缘故,暂时开放,但是里头只有三三两两的人在打扫清理,他问了一下,都没有人看见齐朝予的踪迹,只好绕出旧活动中心,暗暗猜测着,不想被任何人看到自己此刻狼狈模样的她会去哪里? 他顺着直觉,走到了平常藏车子的地方。这里是整个校区最无人会去的地方,是他换了好几处,终于找到的。 所以他想,倘若齐朝予真的有心要躲,这里应该是最好的所在。 “大小姐。”没看到人,他试探性的唤了声。 四周的树丛一点动静也没有,任晴皱起眉头,怀疑自己想错了,正准备要离开,眼角余光恰巧扫过那几乎被隐藏起来的血迹。 这下他敢肯定,她一定在这里。 依循着再度出现的血迹往树丛里走,他终于发现抱着自己缩成一团的齐朝予。 “原来在这儿……”他低喃,也说不上现在的心情,只知道看见她好好的没事,心中的大石头便消失了。 任晴朝她走过去,从她听见脚步声便浑身一悚的情况看来,她知道有人靠近,却脆弱的选择更加抱紧自己,逃避现实,害他的手停在半空中,不知道该缩回来还是靠上去,最后搔搔头,在她旁边坐下。 “真会躲,大小姐一定很擅长玩捉迷藏。”他起了个无害的开场白。 齐朝予仿佛看准了时机,一跃而起,准备再次逃跑。 他早有预感,一下子就抓到她。 “放开我!”她的尖叫,与其说是愤怒,不如说是害怕。 但,害怕什么? 任晴抓着她的手,锐利的眼飞快的审视她,最后发现她的大腿内后侧有血迹,一个念头闪过脑海,惊讶的开口,“难道你……” “快带小予回家。”蓝孔翠硬生生的打断他的话。她一直跟着他,这时候才追上,脸上张扬着要他不许说出口的暗示。 “孔雀……”齐朝予一见到她,眼泪纷纷落下。 “来了?”蓝孔翠不是发出疑问,而是在确定。 齐朝予点点头,想走到能让她安心的好友身边,却被他抓得紧紧的,于是回头,冲着他怒吼,“放开我!” 任晴挑了挑眉头,才不管她抗议与否,一把将她扛起,走向档车,并撂下话,“蓝孔雀,剩下的交给你。” “没问题。”似乎明白他会安全的护送齐朝予回家,蓝孔翠卸下严肃,露出笑容,朝他们挥挥手,回去善后。 齐朝予没想到好友连帮都不帮自己把,就把她扔下,交给这个态度恶劣的家伙。 任晴正打算让她跨坐在椅垫上,她的双手马上把裙子抓得紧紧的,两条腿说什么也不肯打开,因为困窘而羞红的脸转向一旁,不肯看他。早已不是小学生或懵懵懂懂的国中生,从她和蓝孔翠的对话,以及自己的观察,明白她在顾虑什么的任晴,脱下身上的薄外套,从正面替她在腰际打了个结,绑好。 “你……第一次吗?”他的语气也有点不知所措的尴尬。 纤细的肩头猛地一颤,她难堪的瞪着他。 她知道自己到了这个年纪才有初经在同僚中算晚了,之前她也一直很担心,不敢跟任何人说,还是蓝孔翠自己发现,她才敢间接承认,结果他竟然这么简单的就脱口而出。 先对她好,再来伤害她,真是恶劣! “我没有找你吵架或逗你的意思。”知道她误会他的用意,任晴叹了口气,“应该说,没有男人会度量小到拿这种事大做文章吧?” 齐朝予不领情,以怀疑的眼神藐视他。 他微怒,眼角抖了抖,捏着软嫩的腮帮子,“你还真怀疑我啊?” “不要碰我!”她反应激烈的挥开他的手。 任晴愣了愣,皱起眉头,“我都说了……” “难道你觉得我会相信?”她脸上是延续刚才在教室里受伤的神情。 够了,她不想要这种心情,不想再受他的摆布! 黑眸微瞠,他瞪着她,“所以你的意思是永远不想再跟我有任何交集?” 齐朝予张了张嘴,肯定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就连往常的疏离笑容都忘了该怎么摆。 “说话呀!”他冷冷的催促,“如果是的话,把香烟还来,我保证不会再出现在你的眼前。” 是啊!这不是她一直以来期望的吗?可是怎么发不出声音? “还是你给我钱,我自己去买也可以,反正我是坏学生。”他讪笑,眼底的温度和刚才完全不同。 “为什么开口闭口都是烟?”她喃喃的问,眼神迷离。 “什么?”他抬起一边眉峰。 “难道我就不行?你宁可要烟……而不是我,是因为我这个人有缺陷吗?”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说,但这是生平第一次询问别人的真意,而且极为渴望答案。 虽然他们就像太阳与北风,彻底不同,但是她发现只有他能填补她内心的缺陷,也只有在他身边,她能活得更像自己。 “是你自己从我身边逃开的。”任晴专注的盯着她,嗓音突然降了几个音阶,低沉得让人发抖。 “如果我……我不再逃的话,能够更了解你吗?” “这话听起来像是在对我告白。” 齐朝予眸光一闪,垂下脑袋,咬了咬唇,“我害怕向别人坦白,习惯看别人的脸色,也在意别人是怎么看我的……大家都说你很复杂,我们两个就像太阳与北风一样,完全不同,所以那时候我才会说那些话……可是我还是想多了解你,也希望你能了解我……我想要和你有更深的羁绊。” 想起来了,当他第一次出现在教室时,她的目光就莫名的被吸引,当他察觉她的视线时,她困窘得再也不敢看他,并打定主意不接近他。 然而他就像太阳,尽管看起来难以亲近,还是有许多人像行星一般围绕着他公转,原以为自己不会是其中之一,没想到她陷入的时间大概是从那一个眼神交会开始。 凝望她绯红但认真的小脸,任晴微微眯起眼睛,下一秒,骨节分明的手遮住了脸,噗哧笑了出来。 “太阳与北风?不愧是大小姐,说话真会修饰。”任晴笑了一会儿,放下手,深邃的眼眸显得冷淡,“我不喜欢别人耍着我玩,也讨厌会听信流言的人。” 齐朝予蹙起眉头,快要哭了。 看来她太自作多情了,他从来没有和她拥有相同的想法。 “别露出那样的表情,我不喜欢。”他突然伸出指头,接住悬在她眼眶的泪水,残忍却美丽的脸庞扭曲,变得困扰、烦躁,然后扣住她的后脑勺,在她抬起头时,俯下身。 可恶!一开始他只是玩玩的,现在居然觉得她比香烟还重要。 “任……唔……”她感觉可乐棒棒糖的甜味蔓延了整个檀口。 他……一直都在吃棒棒糖吗?没有抽烟? 脑袋绕碰上这个问题打转,她显得有些呆滞,不一会儿,唇上的重量消失了。 “我不接受背叛。如果你选择要留在我身边,无论别人说什么,都不准背叛我。”任晴的眼神坚定,语气霸道,仿佛是在索取她的保证。 瞬间,她被蛊惑了。 “不,我不会。” 现在,她只想将两人的世界连在一起。 “来到你家,真的不会太打扰吗?” 因为回齐家的路有段距离,瞧她这般扭捏,搞不好回去以后,不敢声张,自己躲起来处理,反而更糟,顾及她强烈的自尊,任晴坚持回他家。 “我妈出远门了,暂时不会回来。”他在厕所里翻找应该有的卫生棉,同时招招手,要她进来,别站在玄关发呆。 等他找到后,回到客厅,发现她靠着墙,勉强站着,深怕坐下会弄脏椅子或地板。 “不舒服吗?”他动作轻柔的扶着她的腰,顿时察觉她的身躯有多紧绷。 “嗯……”齐朝予抱着肚子,侧靠着墙壁。 因为比其他人还要晚来,所以她做了很多功课,照理来说不该如此慌张,又毫无准备,偏偏最近脑袋都被他的事占满,完全没发现腹痛也是那个来会有的征兆之一,还以为是紧张使然。 看见她脸色苍白,他想也不想,拦腰抱起她。 “会弄脏的。”她惊呼,直觉用手护着小屁股。 都这个情况了,她还能记着这些没意义的小事? 任晴白了她一眼,“我在放热水,你应该会想清洗一下。要不要喝点热的东西?我去买给你。” “你怎么这么清楚……”她感到好奇,忽然想到了什么,安静下来。 说起来,他也是一下子就猜中她是初经,由此看来,他早已习惯和女人相处,也都清楚什么时候她们需要哪些帮助……是不是跟那些传闻有关? 轻手轻脚的把若有所思的她放进浴缸里,他蹲在浴缸旁,一手捞着水测试水温,淡淡的说:“我不喜欢别人怀疑我,或是拿我的其他事情来做比较。” 被看穿心思,齐朝予的脸颊泛红,“才……才没有。” 任晴深深的注视她,轻声解释,“我妈也是个麻烦的人,一来就喊痛,吃不下,吵着要喝热的。” 她心底的烦闷有效的获得安抚,本来并不期待看起来捉摸不定的他会对自己解释任何事情。 “之前你说我们就像太阳与北风,谁是北风?”扣住她的手,他没来由的问。 “你觉得呢?”想起自己的形容,她感到矫情,闪躲的反问。 “是我问你。”他非常强势。 “我……”她不认为自己会是太阳,不只是因为他的名字里有“晴”这个字,也是他给人的印象,太耀眼、绚烂,魅力十足,而她给人的感觉大概就像他所说的,是个完美的机器人,冷冰冰的。 任晴的黑眸荡漾着笑意,用最温柔也最低沉的口吻诉说,“既然我是太阳的话,就一定能让北风臣服。” 什么意思? 感觉他话中有话,齐朝予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 “怎么在发呆?” “我只是在想,不久之前还以为一切都完了,你那么讨厌我,我在大家的面前又那个……真是一想到就想转学。”她神情惨淡的说。 任晴的手滑了一下,继而失笑,“真不愧是大小姐啊!” “因为……真的很丢脸。”她声音细微的抗辩。 “她,那你慢慢想,我去替你买热的饮料回来。”他按了按她的头,才站起身。 齐朝予追随他的侧脸,冷不防的抓住他的手。 “嗯?”他发现疑问的单音。 “没……没事,我只是想说我只喝有机蔬果打成的饮料……”不知道如何解释自己突兀的举动,她连忙找了个借口。 任晴的嘴角抖了抖,开玩笑的说:“大小姐果真难伺候。” “任晴。”看见他真的要离开了,她情不自禁的喊他的名字。 “又怎么了?”他回到浴缸旁边,弯下腰,揶揄道:“总不好让我一直在这里看你洗澡吧?毕竟那些传言,有大部分都是真的。” “我……”齐朝予双颊泛红,别开脸,曲起的指头抵着唇,欲言又止,模样羞涩。 任晴从来不曾赶过时间,也舍不得催促她,乐得欣赏她越来越有人味的表情。 好不容易她鼓起勇气,与他四目相接,“我真的很高兴现在是你陪在我身边。” 一时之间,他怔住了。 明明这里是他家的浴室,略带霉味跟阴晦的空间与她一点都不相衬,偏偏他却觉得现在的她那浅浅的笑容美得不可思议。 然后他脸红了,重新坐在浴缸旁边,双手抵着浴缸边缘,挡着脸。 齐朝予虽然不明所以,但是担心不已,连忙攀着他的手臂,紧张的问,“怎么了吗?我说了什么奇怪的话?” 这是她第一次和心仪的人单独相处,所以不知道怎么做、说什么才正确。 任晴踌躇了一会儿,一手枕着头,一手轻松的倚着脑袋,姿态随兴,但是卸下冷淡后,流露出一股亲昵。 “这是你第一次对我笑。” 而他的身体,因此发烫不已。 “虽然你现在全身湿透,不能抱着你,但是能不能亲我一下?” 他就坐在原地,全然没有主动的意思,明显是要她主导。 “但是……” “别说你不会,我们少说已经接吻过一百次了。”他夸张的说。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一包烟有几根?” “二十。”他笑她现在才想到这个问题。 “真是太不划算了。”她咕哝,自己竟然被白亲了那么多次。 “是啊!接下来你想亲我,就没有借口了,所以快来吧!” 他闭上眼睛,仰起头,朝向跪坐在浴缸里比较高的她,一副乖乖束手就擒的模样。 齐朝予有点紧张,却无法解释心头那种因为不好意思而想推开他,却又觉得舍不得的感觉。 任晴等了一下,都没有声息,原本打算放弃,自己来,于是张开眼睛,没想到那丰润的唇瓣正好贴上来,他张开双手,将她抱个满怀,满足感油然而生,在身体里胀得满满的。 这也许是他第一次觉得有个人能够被信任、喜欢。 第五章 “这里!”蓝孔翠对着骑脚踏车双载的人影挥手。 距离不远,晚上档车又太吵,任晴和邻居借了辆脚踏车,把齐朝予载到和蓝孔翠约好的地方,再由她载她回家。 因为由他载她回去太显眼,还有一堆事情得解释,才决定这么做。 “孔雀。”齐朝予一见到她,连车子都还没停稳,便急着过去。 任晴拉住她,要她小心。 “来,你的书包和手提袋。”蓝孔翠把她遗留在学校的东西交给她。 “谢谢。”齐朝予开心的说。 看见她的表情跟离开学校时相去甚远,蓝孔翠安心多了。 “袋子里装的是什么?”任晴忍不住发问。 他已经看她提着这个袋子好一阵子了,却从来没有见她从里头拿出东西,之前两人冷战,他也没能问她。 蓝孔翠大大的眼睛转了一圈,神秘兮兮的笑了。 齐朝予有点困扰,犹豫着该不该说。 他也不急着催促她,热切的双眼若无其事的瞅着她。 齐朝予莫名的气虚,讷讷的开口,“咖啡厅要用的制服。” “怎么从来没见你拿出来做过?”任晴随即想到什么,取笑的说,“说得也是,大小姐只要交给家里的玛丽亚帮你做就行了。” “喂,你可别瞧不起小予,虽然大家都要她什么也不用做,但是她想做的,就一定亲自动手。”蓝孔翠忍不住替好友说话。 “那么结果咧?再过三天就是校庆了,你做好了吗?” 齐朝予扁了扁嘴,在两个人期待的目光中,慢吞吞的拿出惨不忍睹的成品。 那纠结成一团,有许多色块的布料,就连当作抹布都太高级。 蓝孔翠率先反应过来,干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小予,反正你又不需要真的做招待,不急啦!慢慢做就好了。” 依她的手艺和进度,在过年前应该能做完的啦! “这就是你的成品?太糟糕了吧?”任晴毫不客气的批评。 “那也没办法啊!我就是不会。”齐朝予虚弱的辩解,脸蛋又糗得涨红。 “时间不多了,你确定真的做得完?”他双手交抱胸前,务实的问。 齐朝予被打败了,双肩下垂。 蓝孔翠则白了他一眼。 “给我。”他伸手向她讨。 “什么?”两个女孩同时发出疑问。 “我试试看。”他在单亲家庭中长大,对这种针线活儿还算熟悉。 “但是布都变成这样了,而且你怎么知道我的尺寸?”齐朝予不解。 任晴扬起浅笑,“抱过就知道啦!”同时趁她不注意,又将她抱个满怀,手还故意上下移动。 “你这……”她全身泛起疙瘩,想到蓝孔翠还在,真是羞到不知道如何面对她。 他自顾自的举起她的手,借着路灯,仔细的观察,“我还在想,你一个大小姐的手指怎么会如此粗糙?原来你这么努力。” 她的指尖布满小小的针孔,有新有旧,他这才知道原因。 明白他在看什么,齐朝予不好意思的缩回手,没有说什么。 反正她知道自己手拙,太细的工作怎么样也做不好,又是鸭子滑水的心态,绝对不肯把毛毛躁躁、努力的那一面表现出来,所以连绷也不贴,小心的藏着伤口,不让人发现。 结果,偏偏被他看出来了。 “你真的要做吗?做完以后,我一定不会穿……”即使她想参加,其他人都会要她在旁边休息就好。 “为什么不?”他反问,偏垂着脑袋,有趣的说:“我很期待你穿上。将一个大小姐变成女仆,应该是每个男人的心愿。” “是这样吗?”没听出他的不正经,齐朝予认真的问。 任晴噙着笑,“出现了,大小姐的无知模式。” “我说错了?”她在他的面前总是手足无措,忍不住赫然。 “没有。”他挥挥手。 感觉他在敷衍自己,她不悦的想要点出。 他毫无预警的亲了她一下,“就当作为了让我炫耀,等我做好之后,你一定得穿。” 脸儿红红,齐朝予害羞的眯起眼,不知道该不该答应。 “好啦!快回去吧!”他推了推她的背部,把她推向明明将一切尽收眼底,还要装作什么都没看到的蓝孔翠。 “衣服洗干净后,我再还给你。”察觉他要走了,齐朝予回头,匆匆的说。 “亲手?”跨上脚踏车,他笑得很灿烂,就像他的名字一样。 因为他的笑容,齐朝予差点点头答应,在发现蓝孔翠表情暧昧之后,马上为了掩饰害羞而板起脸,“当然是玛丽亚。” 其实她家根本没有外佣,更没有人叫玛丽亚。 任晴耸耸肩,脚踏车漂亮的转个弯,潇洒的往反方向前进,远远的还能瞧见那与他的身高和性别不搭噶的手提袋挂在把手上,迎风摇晃。 齐朝予愣愣的凝视他的背影,不懂为什么,但是他明明还没离开视线范围,她便已经开始想念他。 蓝孔翠靠了过来,用手肘顶了顶她,“早上看你们还在吵架,现在倒是甜蜜蜜的。” 齐朝予早就知道会被挖苦,聪明的选择不答腔。 蓝孔翠把脚踏车牵好,待她坐好以后,踩着踏板,轻快的往齐家出发。 “所以说你们开始交往了?”看来学校里会有不少人心碎, 无论是任晴的爱慕者,或是齐朝予的粉丝。 “交往?”齐朝予的头歪了一下。 “就是男女朋友。”蓝孔翠解释。 嗯……他们算是男女朋友了吗? 她是想正大光明的和他走在一起,但是男女朋友、交往什么的……真有那么重要吗? 因为齐朝予的停顿太长,蓝孔翠不禁问道:“该不会是没有说吧?” “再说吧!现在只要能和他好好的说话就够了。”齐朝予不是很在意。 蓝孔翠向后瞄了一眼,“这样吗?总之,顺着你的心情走吧!不要太勉强自己。” 勉强?她觉得现在这个距离很好呀! 齐朝予一直在想,今天究竟要早点到学校?还是拖到不能再拖的最后一刻再进教室?结果一不小心想过了头,快要打钟才匆匆忙忙的进到学校。 远远的瞧见川堂的公布栏前挤满了人,她一边奇怪一边暗自庆幸不会引起太多的关注,决定偷偷的溜过去。 偏偏外围有些人发现了她,并用奇怪的眼神打量着她,接着越来越多人注意到她,纷纷让出一条路,直接通往公布栏前。 瞅着那条路,齐朝予窜过不好的预感,却无法不踏上前。 她慢慢的走入人群中,经过的地方立刻被散开的人重新包围,感到四面楚歌的孤立无援,待她走到那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和讨论有着耸动标题注解的海报前,看清楚后,只感觉脚下的地面在摇晃,几乎把她摔出去。 海报上有一张有些暗的放大照片,不过依然能分辨出上头的人影是她和任晴,他们在学校的楼梯转角接吻,标题则是“大小姐堕胎”,有心人将她昨天的初经和任晴连上线,说她与任晴之间有不纯洁的交往,流血正是堕胎没有处理好的后遗症…… “这是真的吗?大小姐跟任晴有染?” “可是……是大小姐耶!” “昨天任晴不也说了和大小姐接过吻吗?搞不好他们真的有不可告人的关系。” “但是堕胎耶!” “昨天我们班都以为大小姐受伤了,原来是堕胎呀!” “难怪那时候任晴最先追出去。” “所以是真的罗?” 耳边的窃窃私语音量大得震耳欲聋,齐朝予的脸色刷白,只能瞪着公布栏上的海报,连撕下来并否认的勇气都没有。 她告诉自己,这些都不是事实,而事情没有曝光才是最重要的,所以不打算否认。 可是不表示对于这种恶意的抹黑不会感到受伤,毕竟她的心不是铁打的。 “没想到大小姐是这样的人。” “就是说啊!全村的人都当她是村子里的最佳典范,没想到私底下竟然这么的不洁。” 齐朝予傻傻的站在原地,任由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不知道如何退场才不会显得太过狼狈。 昨天明明还那么开心的,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同样也是拖到最后一刻才出现的任晴,同样打算避开人群,却是因为没兴趣而且嫌吵,并非像齐朝予那般害怕是非,但是他远远的看见蓝孔翠朝他拼命挥手,叫他过去,还露出大事不妙的慌张神情,直觉不对劲,连忙赶了过去,随即发现齐朝予直挺挺的站在海报前,一动也不动。 黑眸迅速的扫过那几个怵目惊心的字眼,他好看的五官一敛,拨开人群,挤了进去。 砰! 他一拳重重的击在公布栏的玻璃上,玻璃应声而碎。 齐朝予骤然回过神来,迷蒙的双眼盯着眼前鲜血直流的手。 “这是谁做的?”任晴低沉的嗓音饱含着令人悚颤的狠戾和冷酷。 原本窸窸窣窣的耳语瞬间消失无踪,四周悄然无声,所有的人盯着他们。 即使背对着,齐朝予都能感觉到众人压迫的视线,于是小手轻轻的按下他因为激动、愤怒而举起的手。 “任同学,没事。”她以保持距离的口吻说道。 任晴攒起眉头,神情阴狠。 她是什么意思? “没事。”她望向他,表情完全看不出破绽,只有握住他的手隐隐颤抖,传达出不如表面的慌张。 他紧蹙浓眉,好看的脸庞变得高深莫测,冷意十足。 “如果你要这么说的话,那就随便你吧!”他自顾自的离去。 齐朝予一脸呆愣,看着他负气离去的背影。 这时,接到通报的老师们冲了过去,撕下那张海报,驱赶驻足围观的学生们,并保护性的将她带离。 她又惹恼他了……齐朝予当下只有这个念头。 “齐同学,海报上面的事,应该不是真的吧?” 坐在校长的面前,齐朝予淡定的回答,“当然不是。” “那照片上的人是你吗?”校长又问。 其实有长眼睛的人一看就知道是她,因为照片上她的脸显露出的部分较多,完全无法否认。 “是……” “哪另一个人是?” 她没有回答。 校长拿下眼镜,疲惫的揉了揉眼睛,“大小姐,你应该也知道,你的父亲齐先生是我们村子里的大好人,村民需要什么,他几乎二话不说的出钱,为我们做了不少公共建设,公园和村子的图书馆也都是以他的名字命名,学校更是因为有齐先生的赞助,才能翻新校舍,增加教材设备。我曾经答应过齐先生,会好好的照顾你,你的一举一动,我每个礼拜也都会汇报给齐先生知道,现在发生了这种事,我实在不知道如何向齐先生开口。” “校长,请不用担心,我自己说就行了。” “但是齐先生仍然会追究,也许……我们可以考虑让照片上的那个同学转到更适合他的学校。”校长出于好意的建议。 在这个村子里,最重要的是齐朝予,而不是一个情妇的儿子。 齐朝予脸色微变,“不需要为了我这么做。” 他转来这所学校还不到半个学期又被迫转走,收留他的学校一定会打听原因,到时候他就会被贴上不好的标签,她不希望那样,也不希望他离开。 “但是任同学在学校里确实有过许多大太好听的传言……” “校长有任何证据能证明那些传言是真的吗?”齐朝予打断校长的话。 他说过讨厌怀疑他,或是拿他的其他事情来做比较的人,现在她终于懂得他的感受。 校长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大小姐从小生长在村子里,应该知道村子就这么一点大,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变得紧密,人情味浓厚,一点点小事有时候就会被渲染得很夸张,尤其是这种不纯洁的事,在这个淳朴的乡下地方,会比在电视上看到的新闻还要更严重。” “我能保证以后不会再发生这种事。”她坚定的回答。 “也不再和照片中的人来往?”校长问。 齐朝予的眼神有片刻的混乱,可是一想到他们其实不算在交往,不过同蓝孔翠说的“互有好感”而已,那么现在应该还来得及,不用经历什么分手的痛苦,只要保持距离就好。 那并不困难,不是吗? “是。”所以她答应了。 这一整天,一到下课时间,就是齐朝予最痛苦的时候。因为每个人都在讨论他们的事情,不过她已经决定什么都不说,庆幸的是任晴没有在班上大剌剌的跟她说话,似乎没有打算澄清,只是坐在她左边的位子,一下课就趴着睡觉,受伤的手随便包扎一下,就没去管它,更没有理会她。 她清楚是自己先触犯了他的忌讳,顾忌别人的耳语,拉开距离,那样的举动一定伤了他的心。 但是……两个天差地远的人要光明正大的在一起,是不是真的太难? 好不容易熬过了中午,下午开始又将是自由活动的状态,表面上捧着课本的齐朝予,其实心慌意乱,明白一旦老师不在,同学们可以在教室里来去自如,讨论的声音就会更大。 上课钟声响起,吃完饭的同学们没有立刻回到座位,而是拿出最赶工的东西在做,就连负责咖啡厅餐点的同学今天都可以外出,到校外购买食材。 她能够预想,要不了多久,村子里所有的人都会知道今天早上公布栏上的消息。 “小予,我们一起去图书室,好不好?”蓝孔翠体贴的说,同时注意到原本趴着睡觉的任晴站起身。 事实上不只她,应该说除了齐朝予以外,所有的人都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仿佛期待接下来会有什么戏剧化的转折发生,孰料他只是踹了桌子一脚,散发出生人匆近的冷漠气息,闷不吭声的走出去,连正好要来找他的赵云霓都懒得搭理,笔直的离开。 齐朝予也仿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埋首在书中,平静的婉拒,“没关系,在这里就好。” 如果她现在走出去,其他人一定都会认为她是去找任晴。 她已经答应过校长了,为了不让任晴被迫转学,不想让自己成为害他贴上标签的理由,她忍着,一动也不动。 “嗯,那你帮我复习下次段考的数学范围好不好?我自己实在看不懂。”蓝孔翠连忙又想到其他事情,转移她的注意力。 齐朝予真的很感谢这个时候有她在,否则她一定一秒钟也待不下去。 “啊,任晴走出去了耶!”靠窗的同学看见任晴大剌剌的走出校门,低声的说。 “该不会是逃走了吧?” “因为做了坏事被发现,所以恼羞成怒?” “真该学学大小姐,永远那样坦荡荡的,不畏惧别人说什么。” “咦?那不是厚脸皮的关系吗?” “他到底去了哪里?”听着几个同学不具恶意的嘲弄,蓝孔翠咕哝,然而视线对上齐朝予,立刻露出什么事也没有的笑容。 于是她也回以笑容,当作什么都没听到。 即使他会想逃也是很正常的,就连刀子都想逃走,所以不怪他把她独处一人留在这令人喘不过气的教室,反正他们本来就没有在交往,她与他无关。 齐朝予心不在焉的教着蓝孔翠数学,时间缓慢的过去,心底一直挂记的人再也没有回来,当钟声再度响起时,好不容易熬过一节课,已经教她精疲力竭。 “小予,陪我去上厕所。”蓝孔翠收拾起也没怎么专心听的数学讲义,拉起她的手,才发现她浑身抖得厉害。 说得也是,她昨天才刚经历初经,今天想必还很不舒服,又要面对这种庞大的心理压力,肯定很不好受。 有种秘密被发现的紧张,齐朝予迅速收回手,苍白的脸庞扬起笑容,“好……”收拾东西的动作太过慌乱,她一个不小心把铅笔盒弄掉在地上,连忙弯下腰去捡,蓝孔翠也跟着帮忙。 感觉所有的人都看着自己的一举一动,齐朝予越捡越心慌,同一枝笔捡了好几次都从指尖滑落,最后忍不住双手交握,仍然止不住颤抖,整个人缩成一团,不敢出声,眼泪夺眶而出。 明明是自己决定这么做的,但是他一不在,她满脑子只能绕着他的事打转。 都怪她太软弱,下意识的选择了好走的路,他才会那么生气。 如果在公布栏前她有勇气大声的澄清那不是事实,也许现在的情况就会不一样,她也不用为伤了他如此愧疚。 “既然不是没事,为什么不告诉我?” 低沉且称不上温柔的噪音在耳边回荡,腰间陡然一紧,她整个人被高高的举起,下一瞬间与任晴那双深邃的眼睛相视。 一见到他,她的眼泪更是扑簌簌的滑落。 糟糕,明明不想在他的面前哭的,都和校长说好不会再与他有交集,偏偏一接触到他的体温,她便一点也不想离开。 她后悔了! “是任晴!他的头发怎么变了?”有人率先问出大家的心声。 齐朝予眨了眨迷蒙的泪眼,这才注意到他微湿的头发已经从火红变成深黑,就和他的眼睛的一样。 “你的头发……”她诧异的抚摸他的头发,上头的水气还有着染过的残留色素。 “先说好,不管别人乱说什么,或者是谁跟你说了什么,一旦是我认定的人,就不会放手。”微眯的黑眸幽暗,任晴的口气近乎威胁。这就是他想得到的唯一方法,就像她讨厌烟味,于是他戒烟,改吃棒棒糖;她喜欢黑色,他便把头发染黑,非要留住她的目光,专注在自己身上。 连他都讶异自己竟然会对一个人产生如此强烈的情感,但就是有种非她不可的预感。 任晴不等她说话,炯炯有神的眼睛扫过班上的其他同学,口吻严厉的提醒,“还有你们也是,明明嘴巴上叫她大小姐,又都是从小到大生活在一起,随便一张标题耸动的海报,连制作那张海报的人都没有看到,就枉顾摆在眼前的事实,选择相信那个藏镜人,怀疑她,到底有没有搞错?” 他从没有对任何人澄清过任何事的意思,别人爱怎么说,是管不了的,从小他已经经历过太多这种事,但是这次为了她,说这些话已经是史无前例的破例了。 同学们被他这么一指责,纷纷别开脸,有些说了过分话语的人甚至红了脸。 到底是多年的情谊,大家也都从小学开始就同一所学校,如今只是事情正在风头上,爱说三道四的人性使然才会说说八卦,即使无心的一句话,也会伤当事人至深。 被他拥在怀中的齐朝予悄悄的揪紧他的衣领,泪水因为委屈而更加止不住,但是始终不愿吭志,紧咬着唇瓣,不想让人看笑话。 察觉胸前湿了一大片,任晴眼神一黯,“她可是齐家的大小姐,是那个品行纯良、素行端正的大小姐,也是我第一个真心喜欢上的女生,怎么可能是为了那种事才跟她交往?” 纤细的肩头微微一顿,随后激动的颤抖。 他拍了拍她的背,视线一转向其他人,立刻又变得冷酷,说话的声音却很轻,像是怕吓走她,“总之,我话说到这里,要怀疑的人当然可以继续怀疑,只不过……”他顿住,露出邪恶的冷笑。 在场所有的人无不起鸡皮疙瘩,冷汗直流,都明白要是敢再说什么,下场一定不会好过。 眼看威胁达到了效果,任晴满意的拿起两人的书包,半搂半推的把齐朝予带出教室。 隔了一会儿,他又探头进来宣布,“还有,她确实是我的,劝你们谁也别打她的主意。” 第六章 “谢谢。” 被带到不会有人打扰的屋顶,齐朝予低着头,除了道谢,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一上到屋顶便放开她的任晴,靠着铁网,沉默的盯着她,眼神灼亮。 “谢谢你替我说话。”她缓缓的抬起头,一手压着被风吹乱的头发,脸上犹有泪痕,却露出欣慰的微笑。 他依然一语不发,深深的注视着她。 看似睡了一个早上,其实他时时刻刻都在观察她,知道她一直发抖,一直感到害怕,即使蓝孔翠不断的说些好笑的事给她听,她的笑容都很勉强,好像随时会哭出来。 看着那样的她,他首次体会到对一个人不舍的感情。 也许是自己的母亲是那种见一个爱一个,精不清和多少男人交往过的女人,他对女人其实很不信任。 然而,他却想相信她。 是不是因为看穿了她的逞强,明白她口是心非,才会产生那种疼惜的感觉。 不,其实个性直来直往,不喜欢迂回,常常让别人生气的他,内心深处是有点羡慕她这种在意别人的想法,听取别人意见的细心个性……她一定有很多话想要说,可是一直都在忍耐,想要和其他人好好相处的这些地方,他其实是很喜欢的。 “我是个容易惹恼别人、让人气哭的人。”他冷不防的冒出这句话。 齐朝予不明所以,看着表情难以捉摸的他。 “不是自豪,但是我很容易让别人讨厌我……一开始因为我的外表而接近我的人,最后总会离开。”他没有办法和人好好的相处。 “那真是可惜。”她喃喃。 黑眸对上她,他揣测着她的意思,不过不用太久,她又说话了。 “如果有机会认识你,就会明白你其实是个温柔的人。”也许偶尔强势了些,但是她不认为那种强势会遮掩了他良好的内在,只要花时间深入理解的话。 任晴的嘴角微微上扬。 他从来没有主动靠近任何人,通常都是别人带着对他的幻想接近他,然后因为对他失望而离开,他永远都是被选的人。 但是在那么多选择了他的女生中,只有她说了想了解他的话,也只有她会为他感到惋惜,原来这就是他愿意为她放在那“痛恨听信别人流言蜚语”、“不要受别人说的话所影响”的忌讳的原因。 他喜欢的就是这个细腻体贴的她。 “任晴?”任由他勾起下颚,她疑惑的喊出声。 “再说一遍。”他着迷于她的呼唤,从来没有如此喜欢过自己的名字。 “什么?” “我的名字。”他懒懒的笑着,眼神却很专注。 齐朝予在他炽热的目光注视下,不由自主的红了脸,低低的出声,“任晴。” 他的回应是吻了下她的发,“再一次。” “任晴。”浑身发热,她这次肯定了许多,无法克制的追随他的眼,想要就这么溺毙在那泛起阵阵涟漪的深黑中。 他低下头,轻啄了下粉唇,然后低语,“朝予,我喜欢你。” 这一天,他们的爱情开始了。 “我说过要去载你。” 一早,任晴无惧任何人的眼光,慵懒的跟在齐朝予的身后。“穿裙子不适合坐档车。”她给的答案合情合理,虽然没敢看他,但是非常开心他像是守护的跟随举动。 “我会帮你准备外套,盖住腿。”站在男朋友的立场,他当然也不希望她走光。 “不用那么麻烦。”她只是怕太常和他在一起,会越来越无法忍受单独一人的时间,因为已经开始会在即将分离前就想念他。 任晴挑起眉头,倏地垂下脑袋,蜻蜓点水的亲了她一下,不害臊的说:“不麻烦,我只是想多点时间见到你。” 齐朝予平静的脸上顿时精彩不已,捂着嘴,低呼出声,“这里是学校!” 他看看四周,“还好周围都没人,不是吗?” 为了配合她的上学时间,他可是特别早起,学校根本没什么人。 她红着脸,瞪着他,随即快步向前走。 任晴追了上去,噙着有趣的笑容,显然开始交往后,仍然觉得逗她是一件有趣的事,并乐此不疲。 两人就这么一边闹,一边来到教室。 齐朝予在门前停下脚步,任晴在一旁观察她的表情,悄悄的握住她的手,耸耸肩,挑了挑眉,一句话也没说。 明白他正给予她勇气,于是她回握他的手,虽然笑不出来,但至少鼓起勇气开门。 意外的,全班的同学都到了,而且好像是在等他们。 齐朝予一愣,踏不出步伐。 察觉气氛有些尴尬,站在正前方的蓝孔翠跳出来缓颊,“小予,你先别急,听我说,班上同学有些话想当面告诉你。” 孔雀也在,这代表……齐朝予转头,怀疑的瞅着任晴,他仍然是若无其事的表情,显示确实知情。 “大小姐,是我们大家请孔雀和任晴帮忙的,你别怪他们。”班长向前一步。 其他人也纷纷跟班。 “没错,我们是想跟大小姐说对不起,希望你大人不记小人过,是我们说得太过分了。” “还有不相信你的事,我们也很抱歉。” “都是因为我妈和附近的欧巴桑太爱东家长两家短,害我也有样学样,才会说了一些有的没的,对不起啦!” “我们现在都知道说长道短对一个人的伤害有多深,请大小姐原谅我们。” 一堆告白后,全班同学向她鞠躬,大声致歉。 “对不起,请原谅我们。” 齐朝予从没想过这样的情况,还以为一直到毕业都会和班上的同学有隔阂,豆 豆 小说阅读网再也无法像以前那样相安无事,可是现在,仅仅一瞬间,气氛又恢复往常的祥和,而且能感觉到比以前更贴近这些同班同学。 “没关系……”眼泪毫无预警的落下,连她本人都诧异,却停不下来。 同学们着急的蜂拥而上,七嘴八舌的安慰她,让她第一次强烈的感觉到自己身在其中,确确实实是这个班上的一分子,而不是被人孤立出来的一座小岛。 是因为有他,才有这种改变。 齐朝予下意识的寻找被冲出人墙外的任晴,只见他在不远处,眼角上扬,专心的凝望她,仿佛只有她是最重要的。 她的心头一暖,某种热流蔓延开来。 也许要她坦白自己的内心仍然有困难,但是只要在他身边,她想自己一定有勇气能更加坚强。 “欢迎光临二年a班的女仆执事咖啡厅。” 校庆当天,一切准备就绪,前台已经穿好衣服的招待组正在练习招揽客人的欢迎词,后台还有一些人在换穿制服。 即使什么都没准备,早已打算把任晴推出去增加业绩的同学,私底下替他赶制了一套执事西装,并强迫他一定得换上。 “任晴,别想偷跑,换好了就快点出来,后面还有人等着换。”男同学在外头嚷嚷。 不少已经换好制服的男同学看起来像是小孩子偷穿大人的衣服,所以他们也等着看好戏。 任晴没有扭捏,换好后便大方的走出来,只是不习惯领带,不断的拉扯、调整。 “到底是谁挑的衣服?深黑色也太灰暗了吧!”他随口抱怨,漂亮的黑眸一闪,猜想自己又说得太直,惹恼了费心准备的人。 没想到帮忙换衣服的人,跟换好衣服的人,全都傻傻的盯着他。 “怎么了?”他蹙起眉头,不认为自己有哪里穿反或穿错。 “任晴,你也太适合西装了吧!”催促他出来的男同学惊声大叫。 其他人也都赞不绝口,没有人笑他,女生更忙着借用别人的手机,跟他一起拍照。 侧耳聆听外头的动静,在女生更衣处的齐朝予可烦恼了。 因为没有统一,大家都是自行找样本制作,她当然也找了样本,并且画了一张简易的设计图,明明就放在手提袋中,怎么他做起来的,好像跟她画的不一样?裙子好像短了许多,袖子也不是她要的长袖,变成公主袖……怎么回事啊? “天啊!小予,任晴超帅的……”蓝孔翠闪身进来,向她报告,然而一看见她,当下惊讶得说不出话。 “孔雀,他帮我看看这图,任晴是不是做错了?”个性中有某部分非常憨直的齐朝予,拿出设计图,请好友帮忙比对。 蓝孔翠看都不看一眼,直摇头,“哪里错?简直太好了。” 虽然和齐朝予平常保守的打扮不同,但是任晴做得非常好,所有不该露的地方都没露,露出来的地方又不会太超过,只是颜色搭配得太好了,完全衬托出她粉嫩白皙的肌肤,连她这个女生看了都不禁心猿意马。 “是吗?但是这个袖子太短了,裙子也是……”齐朝予拉着过大腿三分之二处的裙子,虽然和平常及膝的百褶裙大概差了不过五、六公分,但仍然很不习惯。 “别说了,快过去,我帮你把头发绑起来。” “还要绑?”再绑起来,连脖子都露出来了,这样好吗? “当然啦!绑起来比较可爱嘛!任晴一定也会喜欢的。” 蓝孔翠的最后一句话,有效的阻止了齐朝予的犹豫,安分的坐在椅子上,拿着小小的圆镜,看着她帮自己绑头发。 绑好之后,蓝孔翠简直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老天!靠他们两个当门面,他们班今天一定赚翻了,肯定是第一名。 “孔雀,我这样真的不奇怪吗?”因为没有穿衣镜,她也不知道自己此刻的模样。 “不会,快出去吧!”蓝孔翠兴高采烈的推着她,然后想一想,又觉得不对,率先走了出去,对着那些还抢着和任晴拍照的同学大喊:“喂,你们快来看看任晴的贡献,实在太棒了,保证你们看了会说不出话。” 因为拍照而觉得不耐烦的任晴立刻窜过不好的预感,正打算阻止,蓝孔翠已经把齐朝予拉了出来。 瞬间,四周鸦雀无声。 原来就不看好这身打扮的齐朝予这下完全不抱希望,忍不住想走回布帘后头,换下身上的衣服。 “小予,你干嘛?”蓝孔翠连忙拉住她,随即对着一票看傻的男同学嚷嚷,“喂,你们倒是说些赞美的话呀!她这样不好看吗?” 同学们仍然呆愣着,压根儿无法反应过来。 没办法,蓝孔翠只好转向制作这套女仆装的正主儿,“任晴,你自己的杰作,总该夸奖一下吧!” 任晴拿起自己的学生制服,从齐朝予的头上往下罩,喃喃,“我后悔了。” “什么?”蓝孔翠没听清楚。 齐朝予倒是听见了,被他推进布帘后,从白布下探出头,绞扭着指头,难掩失望的开口,“我穿这样很糟吗?” 他阴晴不定的瞪着她,而后上前,灵巧的解开蓝孔翠帮她绑好的可爱包包头,低声的说:“你不该把头发绑起来。” 他托起她的后脑勺,情不自禁的吻了她。 很糟? 她到底有没有仔细看外头那些人的表情?那是认为她很糟的表情吗?他看他们连口水都要滴下来了。 “你很漂亮,太漂亮了,所以我想把你藏起来。”贴着她的唇,舍不得离开,他的话语里充满独占欲,手也不肯离开她的腰。 齐朝予终于笑了,但是不忘提醒,“你做错了,我明明把设计图放在手提袋里头,怎么还能错得如此离谱?” 仔仔细细、上上下下的打量她,任晴不得不同意,“没错,我真的错得太离谱了,所以你快点换下来。” 外头十分关注里面情况的同学们听了,群起抗议—— “喂,任晴,别忘了,这是你唯一的贡献。” “就是啊!不准你反悔。” “别打别人女人的主意!”任晴紧紧抱着她,孩子气的对外头的同学们啐了一声。 齐朝予忍俊不禁,反驳道:“你告诉过我,将一个大小姐变成女仆,是每个男人的心愿,没忘吧?” “这种事情,你记得真清楚……”他嘀咕,可也不再反对,只好拿下手腕上的链子,绕了两圈,挂在她的手上。 “这是?”她不解。 “类似手铐的东西。让你戴着,时时刻刻都要想起我。”他别具深意的笑了。 齐朝予看着他,心儿怦怦狂跳。 “好了,独占欲强的家伙,我们要准备开店了,去负责你该做的工作吧!”蓝孔翠走进来,把齐朝予带走。 “工作?从现在开始,我的工作就是看好她。”任晴冷哼一声,跟着走出去。 “能不能请你说一句话?” “什么?” “主人,欢迎回家。” “呃……”面对奇怪的要求,女同学露出困扰的表情。 “快点啦!既然是女仆咖啡厅,说这些话是应该的吧!”看起来像大学生的男客人不断的催促。 “我们是女仆咖啡厅没错,但也有执事啊!”女同学不知道如何是好。 这时,一个身形修长的男生上前,彬彬有礼的询问,“这位客人,需要点什么吗?” “又没叫你来。” “现在轮到我了。”任晴莞尔,好看的皮相瞬间让在场所有的雄性动物相形失色。 几个男客人发现女生们纷纷避开他们这一桌,觉得无趣,菜单一扔,跩跩的离开。 “任晴,谢谢你,那些人真的好奇怪,为什么要那样说呢?”女同学嘀咕几句,继续去招待其他人,并没有放在心上。 不知道还开女仆咖啡厅?只能说这里的人真的太单纯了。 任晴退开后,抓住正好经过的班长,“他们是谁?” 班长推了推眼镜,“啊,那些人好像是隔壁班未晓波读大学的姐姐的朋友。” “我怎么不知道村子里有大学?” “当然是外地的大学啊!你是外地来的转学生,可能看不出来,我们可是一眼就分辨得出他们不是本地人。” 任晴不介意,继续问道:“为什么外地的大学生会在这里?” “好像是要做什么农业报告,才一起来的,正好碰上我们的校庆,也真刚好。”班长又推了下眼镜,手中还端着空托盘,正打算去取餐。 “我还是喜欢乡下人的淳朴。”任晴突然有感而发。 虽然他也是从城市转过来的,也许是因为有她,让他觉得能到这里真是太好了。 “听隔壁班的人说,刚才他们也有去,态度也是这样吊儿郎当的,尤其对女生很轻浮。还好大小姐现在去外头发传单了,不然一定也会成为他们纠缠的对象。” 班长说出任晴的心思。 几个男同学聚在旁边,同样聊着刚才的事,全都意有所指的看着任晴。 他扬了扬眉头,完全不否认。 “任晴。”班长忽然大叫。 “嗯?” “你该不会是怕大小姐回来,会被缠上,所以才赶他们走的吧?” 任晴垂下眼眸,似笑非笑,暗示得够明显了。 “你有没有想过,搞不好大小姐会在途中被他们碰上?那该怎么办?” 霎时,任晴旋风似的冲了出去。 班长三度推高眼镜,“看来他没想过。” “欢迎来女仆执事咖啡厅。” “欢迎来看看……” 以齐朝予为中心,一群女生在校园里发传单,跟其他班级和摊位出来拉人的学生一样,频频喊着招呼的话语。 “几乎每个人都在看大小姐。” “而且他们都会问大小姐什么时候回,也许我们应该让大小姐回去,这样才能招揽更多客人。” 女同学们围绕着齐朝予,吱吱喳喳的讨论着。 “也绕了一圈,差不多换我们当班了。”因为任晴的关系,这是齐朝予第一次真正参与校庆活动,虽然外表看不出来,但是她很兴奋,也期待自己有所贡献。 “那我们回去吧!” 女生们有说有笑,准备抄快捷方式回班上,一转弯,便碰上四个或蹲或站,正在抽烟聊天的年轻人。 虽然地点有些偏僻,但是她们一共有五个人,还比他们多一个,所以不在乎的从旁边走了过去。 总觉得那些人的目光有些怪异,齐朝予目不斜视,加快脚步,远离麻烦。 “嘿,你们不发传单给我们吗?”其中一人站起来,挡住她们的去路。 另外三个人也跟着上前,露出猥琐的笑容。 “请参观我们的女仆执事咖啡厅。”一个女生很识时务,笑眯眯的发了张传单给他。 年轻人拿到传单,连看也不看一眼,直接点名齐朝予,“你能不能做个动作给我们拍张照片?” 她攒起眉头,“不好意思,我们要赶回去交班,恐怕没有办法。” “你讲话好客气,真的很像受过训练的女仆。”另一个男生兴致勃勃的说。 “什么受过训练的女仆?她可是我们村子里的大小姐。”女同学反驳。 “大小姐?那就是落难女仆罗?这个设定好萌哟!” “女仆小姐,我们真的很喜欢女仆,能不能请你摆个这样的姿势,让我们拍张照片?”另一个男生做出招财猫的动作。 有个女同学感觉不舒服,拉了拉其他人,“我们真的要回去了……” “有什么关系?做给我们看嘛!不然拿扫把来,摆个女仆会做的姿势。” “你们别太缠人,我们要走了。”终于有女生强硬起来。 有个年轻人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根木棒,用力的敲击校舍的墙壁,“别这样嘛!我们又不是坏人,只是想要请她做个可爱的姿势,一起拍张照片。” 女同学们发现他们来意不善,终于有警觉性。 齐朝予无意识的摸着任晴给的链子,皱起眉头,不想惹麻烦,也不想破坏这一天美好的心情,于是低声的问:“只要拍完照,我们就能离开?” “当然,而且我们还会去光顾你们的咖啡厅,这样不是很棒?” “你们是说这样?”齐朝予点点头,乖乖的依照他们的指示,摆了几个动作,说了些话。 四个年轻人一会儿让她单独拍照,一会儿搭着她的肩膀,状似亲密的拍照,甚至还录像。 “喂,够了吧?你们这样太超过了……”有个女同学看不下去,出声阻止。 四个年轻人转头,瞪着她。 就在她们不知道应该如何是好的时候,终于看见最会威胁人的救星出现。 “这里发生什么事了?”任晴从年轻人们的后方出现,神色冷凝,下颚紧绷,温厚的嗓音隐含着一丝压抑,像是正用某种强烈的力量克制体内翻腾的野蛮情绪。 “任晴。”说不上原因,一见到他,齐朝予立刻安定下来。 只不过……她从来没有看过这样的任晴,称得上秀丽的端正脸庞最多就是不怀好意的笑着,未曾像现在这样,仿佛想把眼前这些人支解,然后拆吞入腹。 “来。”他朝她伸出手。 她二话不说,走到他身边。 “他们欺负你了?”他面无表情的问。 她想了想,“没有,只是要我做一些事情而已。” 倒是他现在的样子,看起来比较可怕。 “什么事?”他的声音好轻,扫过那些年轻人的眼神好冷。 四个年轻人虽然比他大了几岁,但是全都抖得如风中落叶。 既然他问,齐朝予松开手,回想一下,“例如这样。”她做出招财猫的姿势。 任晴的额头浮现青筋,隐隐的抽搐。 “然后说了些话,像是『主人,我等你好久了』之类。”她非常认真的说,没看见年轻人们不断的摇头,暗示她别再火上加。 任晴的眼底跳跃着怒火,逐渐逼近那几个光是被他瞪着便动弹不得的年轻人,修长的指头咯咯作响,一脸凶残的笑说:“看来我们必须好好的谈谈。” 那是一种气势上的较劲,年轻人们的胆量突然消失无踪,吓得缩起肩膀,全身打颤。 果然是最会威胁人的家伙!女同学们的脑海同时闪过这个念头。 眼看他们已经失去战斗力,不认为被冒犯,只是不习惯被逼迫做奇怪的事的齐朝予忽然开口,“任晴。” “嗯?”他的脚步一顿。 “有点冷。”她决定息事宁人。他浑身散发出来的冷意,实在令人畏惧。 “我们回去。”他语气平淡的说,隐含的激烈情绪顿时消失殆尽,性感的薄唇恢复平常一条线的角度。 女同学们松了一口气,又觉得有点可惜,多想看英雄救美的场景呀!只不过任晴那黑暗的气息让人不寒而栗,还是不要继续下去比较好。 “我们先回去了。” “你们晚一点回来没关系,我们会告诉其他人的。” 四位女同学挥挥手,让他们把剩下的事情解决,顺便看看情况,再决定要不要通知老师。 任晴本来也想一走了之,不过忽然想起很重要的事,转身走到四个年轻人的面前,不客气的抽走他们的手机,没用多大的力气,轻易的折断,报复心态表露无遗。 “这就是勉强别人的报应。” 没能阻止,齐朝予向他们说了声抱歉,才跟上任晴,一同离开。 第七章 “校庆刚结束,接着就是毕业旅行,活动也太丰富了吧?” 任晴的长腿跷高在桌上,椅子摇呀摇,看着毕业旅行的说明事项,一副悠哉游哉的模样,让图书室里用功的人们觉得好碍眼。 因为高三将面临学测和指考,所以毕业旅行提前到高二上学期举行,和校庆相隔没多久,可以说是高中时期最多彩多姿的一个学期。 齐朝予推了一下看书才会戴上的眼镜,纠正道:“你忘了吗?在毕业旅行之前还有第二次段考。” “所以你现在就开始复习?”任晴拿走她的眼镜,戴在自己的鼻梁上,“你的度数多少?” 怎么这么不清楚? “我是远视。”她伸手向他讨眼镜,“你才应该开始认真的准备。” 瞧他明明在图书室,看的却是机车杂志,一点用功的迹象也没有。 “帮我拿。”他闭上眼,即使戴上眼镜后,眼睛并不舒服,仍不肯自己拿下来。 齐朝予拿他没辙,深怕镜架不小心刮到他的脸,于是伸出两只手,小心翼翼的拿下眼镜,不经意研究起他比女生还长的睫毛,干净得连一颗痘子都找不到的脸庞。 她远远的看过他母亲一次,所以知道他长得像妈妈,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样,他的五官比其他男生精致,而且独特。 “听说男生长得像妈妈,都会很好看。”她不自觉的脱口而出。 长长的睫毛无声无息的掀开,无法用现有的词汇形容的双眼直勾勾的锁着她。 “那女生呢?” 她耸耸肩,表示不清楚。 “我知道。”他的语调轻快,神情却十分专注。 察觉他的手臂圈住自己,齐朝予微皱眉头,来不及抗议,他的唇已经印了下来。 须臾,他离开她,低声的说:“长得像你,对我而言就是很好看。” 她的脸颊泛红,尽管他说的话很中听,却没忘记再次纠正,“这里是图书室,我们明明说好不在人来人往的地方亲吻。” “这里有人吗?”任晴摇头晃脑,环顾四周一圈。 三三两两探出头来偷窥的人连忙藏身于书架之间,假装什么都没看见。 她懒得说了,戴上眼镜,埋首课本中。 “这么认真?大小姐该不会已经决定未来的志向?”他趴在桌上,黑眸没有片刻离开她。 “嗯。”笔头抵着嘴唇,正在思考如何解答的齐朝予正经八百的应了一声。 “喔?反正不外乎是考上一所好大学这种志向。”任晴懒洋洋的开口。 “嗯,毕竟社会还是需要一张文凭。” “所以大小姐的目标是台大?”顿了顿,他突然想到什么,“怎么不出国留学?外国大学的文凭更好看吧!” 齐朝予敛下眼,支支吾吾,“唔……呃……大概吧!” 她的父母曾经提过留学的事,但是现在有任晴在,她很自然的把他纳入未来的计划一起考虑……这样是不是太自作多情了? “大概?” “那你呢?”她连忙转移话题。 “随便考一所大学,再来看看吧!”他不甚在意。 “如果没考上呢?”他这么混,她实在很担心。 “嗯……那就开一间女仆装专卖店好了,之前我做的那件女仆装,有不少人说要跟我买,搞不好是个好门路。”但是他留下来了。怎么可以把她穿过的衣服卖给别人? 他确实做得很好,而且非常合身,几乎让她怀疑,他有偷偷的量过她的尺寸。 “那你呢?毕业之后打算干嘛?”任晴追问。 “继承我父亲的事业。”她的回答干脆利落。 “成为大地主?那倒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他揶揄。 齐朝予露出困惑的表情,“我以为你知道……” “什么?”这下换他不解。 “你不是在看机车杂志吗?”她瞥了眼他摊开的杂志。 任晴跟着转移视线,翻开的那一面正好是人物访谈,上头的人是世界闻名的汽车大王,无论是四个轮子的还是两个轮子的,他全都有涉猎,出产的车子是世界上所有车迷心目中的新梦幻逸品。 “齐士坟是你爸爸?”他惊呼。 齐朝予连忙要他小声,然后向其他人道歉。 “这并不奇怪吧?村子里的人都知道,所以学校的图书室里才会有这种类型的杂志。”在他的眼神追问下,水眸转了一圈,她沉吟,“对了,你骑的车子好像我爸也有做……” 即使是自家产业,她也不是很清楚,因为还没研究到那种程度。 任晴当然知道那是齐氏工业出产的,那辆车可是他打工许久才买来的二手车,即使是二手的,他还是爱不释手,设计得实在太棒了。 “你怎么不早说?”瞧她一副机车、摩托车、档车傻傻分不清楚的样子,谁会把她和汽车大王齐士坟联想在一起? “我以为你知道……而且这很重要吗?”他又不是和她父亲交往。 “每个人都有和崇拜的对象当面谈话的梦想吧!”任晴露出像小男孩得到最想要的玩具那样兴奋的笑容。 齐朝予没想到他会这么开心,难掩着迷的承诺,“下次我父亲回来,我再请你来家里玩。” “我最喜欢你了。”他笑得更灿烂,用力抱了她一下,继续翻阅杂志。 她怔愣住,不经意的告白化成甜蜜的冲击,撞进心底。 怕脸红的模样被其他人看笑话,她低下头,假装看书,却看不进任何一个字。 良久,她终于克制激动的心情,轻声的问:“所以你真的打算开一间自己的店?我看你对读书好像没什么兴趣……” “我就算成绩再好,也不会有人开心,所以只要不是会惹上麻烦的成绩就好。”任晴停下翻页的手,又恢复成漫不经心的样子。“而且课本上并没有我想知道的事。” 齐朝予想起他那个几乎不在家的母亲,同样很少有亲子相处时间的感同身受让她为之鼻酸,忍不住牵起他的手,小脑袋靠在他的肩上。 “我会。”她低低的说。 眼角一凛,他忽然将她拉离座位,往图书室的角落走去。 “怎么了?”被他抱到矮书架上,她看看周围,深怕如此不端庄的模样被看到。 他一句话也没说,勾下她的脑袋,张开嘴,猛兽般吞没了她的唇舌和呼吸。 虽然不明了他突然如此冲动的原因,但是还残留着对他的疼惜,她不像平常那样害羞的抗拒,乖顺了许多……直到他把她的制服上衣从裙子里拉出来,手开始往衣服底下探。 霎时,她睁开眼睛。 这……是在干嘛? “唔……”她开始挣扎,想要躲开他的吻,制止这奇怪的举动。 偏偏他不让她如愿,强势的堵住她所有的声音,连她推拒的手都不当一回事。 齐朝予发现他的眼神变得深沉,眸底仿佛有若隐若现的火焰,看得心惊胆跳,却阻止不了他,那只灵巧的手爬过她的侧腰,往后方摸去,即将摸到内衣的扣子之际,她随手抓了一本颇厚重的精装书,往他的头上敲下去。 任晴吃痛,抱着头低吼:“很痛耶!” 她放下书本,气息微喘,害怕的泪水不小心溢出眼角。 他皱起眉头。 “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吓呆了的齐朝予愣愣的问,连该先整理仪容都忘了。 “你没有拒绝我吻你,不是就表示答应了?”他烦躁的搔搔头,高热的体温还没降下来,又看见她流泪,显得心烦意乱。 “同意什么?”她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同意继续下去。”他没好气的说。 “继续下去?”眼泪悬在眼眶,她呆呆的重复。 接吻之后的事!他翻个白眼,在看见她一手捂着嘴,一手抱着自己,轻轻的颤抖,全然不解的模样,话就说不出口了。 本来就是,明明是她主动靠近的,说了那种令他心动不已的话,难道不是那个意思? 即使他这么想着,被拒绝后也没心情了,乖乖的帮她扣上被解开的几颗扣子,整理好仪容,再把她从矮书架上抱下来。 她的身子有些僵硬,明显抗拒,这令他更受伤,却坚持抱着她,不让她有机会逃走,同时也是告诉自己,要习惯这种没有特别意义的接触,否则将来难熬的是自己。 “对不起……”良久,他败下阵,开口道歉。 齐朝予心头放松,眼泪狂流不停。 为什么他道歉,她还要哭? 向来对什么都不在意的任晴,这会儿手忙脚乱的替她擦眼泪,慌得不得了。 “别哭了,我保证下次不会这样……”即使憋死自己,他也不想看她哭泣的脸。 突然,她紧紧的抱住他,猛摇头,深怕一说话,哭声就会泄漏出来,所以一个字也不吭。 知道她有多不想让人发现自己在哭,他看了看手表,反正还早,所以拿了两人的书包,决定把她带到能独处的地方,再好好的问个清楚。 任晴想来想去,最后还是来到校舍的屋顶。 齐朝予仍然抽抽噎噎,双眼红通通的,在他眼里比小兔子还可爱,但现在可不是欣赏的时候,于是他思考着该怎么问,才不会扯出更大的问题。 “是我吓到你,所以你才一直哭吗?”他稍微弯下腰,把视线调整到与她平行。 抹了抹不断涌出泪水的眼睛,她点点头,又摇头。 闭上眼睛,他从一数到十,才忍下强逼她说出来的念头。 要是以前,只要有女生在他面前只会哭而不说话,他一定扭头就走,毫不恋栈,现在却挂意得紧,深怕不小心做了她讨厌的事,待她愿意开口时就是提分手……那就算强迫,他也不会让她走。 “要不然呢?”他耐心的问,晓得依照她的个性,如果让她哭一哭后,一定是装作没事,什么都不说,所以不着痕迹的诱使她开口。 她咬着唇,不打算说话。 任晴危险的眯起眼睛,忽然脚跟一旋,作势离开。 原来还硬撑着,有话不肯说的齐朝予露出紧张的表情,又被自尊拖着,无法上前,眼睁睁的看着他越走越远,就要关上门的那一刻,终于忍不住追上去,从后头紧紧的抱住他。 “我怕你生气,怕你会说要分手。”她泪眼婆娑,焦急的吐出原因。 她……说什么?他微微愣住。 “我为什么要跟你提分手?”他还怕她提咧! “因为你刚刚看起来好生气,我从没看过你这么生气……”直到他对她发脾气,她才明白原来他们的关系并非完全稳定,一次立场不同、想法不同的争吵,就让她担心分别的到来。 她不知道原来这段感情,自己看得如此深。 “我生气……是气自己害你哭。”任晴分开她的手,转过身子,面对她。 “真的吗?”她仍然不安。 当然是他现在才想到的谎话。 事后想想,气她哭也是原因之一,但更多的原因是他误会她的意思,把自己逼入想做又不能做的窘境,困扰烦躁而已。 “当然是真的。”可是有些话不用诚实告知,只要能让她破涕为笑就好。 齐朝予定定的望着他,研究他的表情和话意是否为真,只因为她真的吓到了。 “你刚刚……” “停。”知道她想问什么,偏偏听她亲口说出那问题会让他再度失控的机率颇高,于是制止她。“什么都别说,更不要问,就当作没发生过。” 抿起小嘴,她还有话想说。 “下午来我家好不好?”任晴决定转移她的注意力。 来到这所学校,他才知道还有所谓的校长生日放假一天,本来想和她出去约会,她却坚持要来学校的图书室复习,不过现在这么一闹,应该也没心情看书了吧! “这样不会太打扰?”交往以来,他从没进过她家,她倒是去过他家一次。 “放心,我妈最近在谈恋爱,所以不会回家。”任晴摆摆手,口气不怎么在意,“你可以来我家复习,这样我们说话的声音也不会被嫌吵。” 虽然觉得他说得没错,但是又觉得哪里怪怪的,齐朝予陷入沉思。 他霸道的个性又冒了出来,“我说了算,走吧!” 拿他没辙,也不善于拒绝,没过多久,她就乖乖的坐在他家复习功课了。 段考有所谓的温书假,至少在他们学校还有。 因为这个时候图书室都会挤满了学生,任晴又是那副有读没读都无所谓的模样,不想让他去顾人怨,她在百般考虑过后,勉强同意到他家念书。 他指着一个题目,“这题怎么解?” “哪一科?哪一页?哪一题?”齐朝予坐在距离他少说三公尺以上的座位。 他不悦的敛眸,课本随手一扔,“为什么要坐那么远?” “因为你的行为。”她无比认真的回答。 自从那次图书室事件后,她借了蓝孔翠的『参考书』——少女漫画——来研究一下,终于明白那天他接下去想干什么,之后遇到他们独处的时候,他也越来越忍不住动手动脚,虽然每次都被她制止,他却越挫越勇,害她非常不知所措,才会连要来他家复习都要考虑那么久。 “我只是想亲亲你、抱抱你,这样也有问题?” 他的直来直往,简直快把她吓死。 这是他的第二十七招,之前她就被骗过,下场便是她被压倒在地上,他整个人趴在她的背上,裙子拉链在没注意的时候大开,让她气得连续三天不跟他说话。 “你想做的不只这些。”这句话她说得小声了些,脸也红了些。 他想做的,当然不只那些,但是在他这个年纪的男士都是这样的吧!尤其又有喜欢的成分在,他从来没有跟真心喜欢的女生做过,当然会不断的想着这件事。 “所以你非常讨厌我碰你?”他问,语气冷然。 明显感觉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冷冷气息,不过她想不出非答应不可的理由,况且他们现在还都是学生,如果一个弄不好,怎么办?她不认同在还没有经济基础或是有足够能力负责之前,就做那件事,所以态度也很强硬。 “我当然喜欢你亲我、抱我,但是我们都还未成年,接踵而来的责任怎么办?” “现在有安全的防护措施啊!” “没有万全的防护措施。”她上网看了不少例子。 她怎么那么固执?大家都那么做呀! 再说,他只是想和她更靠近,想要把最后仅存的隔阂都消弥,这样的想法,难道无法传达给她? “避孕的方法有很多。”他干脆挑明了说。 他为什么就是不懂?即使别人都这么做,她就是不喜欢做自己无法承担后果的事。 而且他怎么能说得如此轻忽,一点都不重视她,满心都是把她压倒,做那件事?难道这就是他和她交往所图的目的? “不是避孕方法的问题,是你一点都不在乎我的感觉。”她微愠的说。 不在乎她的感觉?若是不在乎,还需要经过她的同意?早就像以前那样,合则来,不合则散了。 任晴也火大了,“反正你的意思是怕有了孩子,我会不负责,大不了我娶你,不就好了?” 她的意思才不是这样!齐朝予不敢相信他会把婚姻这种她认知里的大事说得如此随便,猛地站起身,怒气腾腾的大骂,“你这个精虫冲脑的大笨蛋!” 然后抱着书包,她头也不回的冲出去。 精虫冲脑的大笨蛋……她竟然这么说他! “可恶!”任晴想追上去,又不想追上去,对这样的自己感到恼怒,怒气冲天的扫落桌上几本课本和笔袋,双眼泛红。 他才不是精虫冲脑! 是因为太喜欢她了,所以才想要更进一步。 她怎么就是不懂? 教室里仿佛开了两台巨型冷气机,在白天略带暑气的秋冬交替之际,二年a班的所有同学都默默的穿上外套,抵御寒冷,一边做考前最后的临时抱佛脚,一边祈祷这波『寒流』赶快过去。 “呼,我昨天看气象报,明明说今天很温暖,怎么这么冷?”蓝孔翠在齐朝予的右手边坐下,状似不经意的问出众人的心声。 齐朝予用眼角余光瞄了眼坐在左边,用后脑勺面对自己,趴着睡觉的任晴,赌气的说:“不知道。” 哎呀呀,肯定是吵架了。 所有的人都有同样的想法。 蓝孔翠无奈的耸肩,表示无法响应班上同学的期待,偏偏有人指了指任晴,也要她去关心一下。 暗暗叹了口气,她哀号着今天的数学考试肯定不及格,才聊胜于无的抱着数学讲义,来到任晴的另外一边座位,坐下。 “嘿,任大哥,今天也是一样不打算准备一下啊?” 原本闭着眼睛的任晴倏地睁开双眼,没有回答,只是瞪着她。 厚,她是招谁惹谁了?只是关心他们,没必要这样吧! 蓝孔翠真的想回自己的座位,想办法硬背几条数学公式,弥补上课不专心的愧疚感,却在同学们无声的哀求眼光中,鼓起勇气再问,“那么你觉得隔壁那位同学今天看起来怎样?” “我隔壁有坐人吗?”任晴扬起讽刺的笑容。 哎呀呀,看来这次可不是普通小吵架。 齐朝予小脸涨红,气得快要爆炸,“孔雀,你不是说有问题要问我?快点过来。” “噢……” “临时抱佛脚也没用,学学我,看开一点吧!”任晴偏要火上加油。 “孔雀!”齐朝予磨牙低吼。 “奇怪,有人在说话吗?”他持续刺激她。 蓝孔翠夹在中间,简直尴尬极了,“呃……你们要不要好好的聊一聊?反正第一节课是自习,我可以帮你们点名。” 事实上,全班同学都愿意帮他们点名,只求这波『寒流』快点过去。 “不用!” 他们两人同时大声反驳,忍不住互看一眼,又忿忿的别开头。 有什么好聊的?反正他满脑子都是那档事,根本没在意过她的想法。 有什么好说的?反正对她而言,考试还比较重要,他放弃让她明白自己的心情了。 虽然也觉得他们这样吵下去没完没了,可是一想到她把自己说得那么糟,心情就跟着恶劣起来,任晴嘴角一抬,恶意挖苦,“再说下去也是浪费口水,对大小姐而言,考试的成绩可是比什么都重要。”甚至比他还重要。 话才说完,他便听到旁边有收拾东西的声音,接着是奔跑声逐渐远去。 盯着齐朝予跑出教室的背影,所有人的目光同时一转,移到任晴的身上,仿佛在催促他追上去。 拉不下脸,任晴哼了声,再度趴回桌上。 “喂,任晴,你这样说,实在是错得很离谱。”蓝孔翠忍不住开口,“小予前阵子还问我,知不知道你想上哪所大学?她似乎打算和你考同一所……虽然我现在这么说,你可能不会相信,但小予本来是高中毕业就要出国留学,而她很认真的在考虑你的事……” 原本放不下自尊的任晴站起身,终于追了出去。 班上同学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忽然迸出欢呼。 啊!出去解决也好。 冲出教室的任晴,回想起那天在图书室里的对话—— “怎么不出国留学?外国大学的文凭更好看吧!” “唔……呃……大概吧!” 原来她当时支吾其词并不是没有原因的,她一直有在考虑他的事。 顾不得现在是上课时间,他一看到她的踪迹,马上扯开嗓门大喊:“朝予……” 齐朝予如同被吓到的小兔子,原本就是短跑健将,现下跑得更快,即使上楼梯,也没有丝毫减慢的迹象。 “真是的!”任晴简直傻眼,深吸一口气,三步并作两步,急起直追。 她频频回头,以为他会放弃,没想到却看见他卯起来狂追,只好跑得像见到鬼一样,好不容易看见上屋顶的门,一把推开,听到后头的脚步,急急忙忙想关上。 砰! 巨大的声响不是因为关上门,是他在千钧一发之际推开门,撞上旁边墙壁的声音。 一见到他追来了,齐朝予往后一跳,左顾右盼,寻找可以逃开的缝隙,但是他整个人直挺挺的填满了门框,说不让就不让。 任晴上前一步。 “别过来!”她大声制止。 “那你过来。”他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儿。 “不要。”她第一次如此明白的对他说不。 他的脸庞泛黑,大步逼近她。 齐朝予只好一直退,退到无路可退,撞上铁网。 “你……” “对不起。”出乎意料的,他先开口道歉。 “什么?”她眨了眨眼。 任晴一手抵在铁网上,一手掩盖住鼻梁以下的脸,掩饰困窘的说:“明知道你不愿意还一直逼你,是我错了,对不起。” 他一直在想,如果不占有她的身体,一旦面临各奔东西的时候,她会潇洒的离去,然后不会再记得他……那种不确定的感觉,与日俱增,所以他越来越不安,总想要有能够确定的东西,来证明她的感情,某种能够超越言语,让他明白掌握的东西,便想到了那件事,甚至为此和她呕气。 “你怎么突然……”听到他诚心诚意的道歉,她有再多的委屈和不满,都消失了。 “孔雀告诉我,说你原来高中毕业后要出国留学,现在却打算为了我留下来。”任晴深深的望进她的眼底。 齐朝予突然有种心事被看穿的窘迫,“我……并没有打算要让你知道这件事。”一来是她自愿这么做,二来是怕太自作多情,她根本没想那么多。 她说什么?不想让他知道? 她一定不知道,他听见这件事时有多么雀跃。 但是要怎么让她理解? 任晴颇感头大,锐利的双眼忘满困扰,以及一丝丝紧张,思考着要如何把自己最不想让人知道的心情剖析给她听。 齐朝予看出他正为了什么事而犹豫,于是静静的等待。 踌躇了一会儿,他缓缓的蹲下,脑袋低垂,介于成熟男人与青涩少年之间的身形散发出浓浓的不安定。 她直觉他正打算说出一些从来没有告诉过别人的事,也因为那些事而心慌意乱,于是跟着蹲下,额头轻轻抵着他的,“我也想对你说抱歉,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是既然你说了,我也愿意为让你心情不好、骂你,和吵架的事情道歉。” 任晴笑了,蓦地扣住她的手,声音有些沙哑的说:“转来这里之前,其实我转学过很多次,我妈是那种一谈起恋爱就会忘记有孩子在的大人,再加上我没有爸爸,可能因为这样,从小我就没有安全感,无论到哪里,都有种过不久就要离开的戒慎恐惧。” 如果这里也不行,那么我该去哪里?哪里才是我该归属的地方? “所以你之前才会说了那种话……”齐朝予低吟。 那时候还以为他是在开玩笑,原来是真的…… “虽然身为儿子,这么说很不孝,但我妈是那种女人,你应该也知道,其实我无法轻易的信任别人,原来以为你是例外,只要是你说的话,我都可以相信,不过事实证明,是我高估了自己。”他露出仿佛要哭了的苦笑。 她心头一紧,想也不想,张开双手抱住他。 “这跟你没关系,是我自己的问题……”他的声音低低的冒出来。 “怎么会没关系?从我说过要了解你,当我们开始离交往后,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她同样看重。 “我想要抱、亲你,想要做更超过的事,是因为想要确定你是我的。” 身为一个人,他扭曲了吗? 必须靠身体接触才能弥补的距离,想要靠近再靠近,不想要让她有机会离开,甚至有禁锢她的想法……这样的他,是不是太扭曲? 这个问题,就像之前一样,理不出解决办法,齐朝予只能沉默,更加抱紧他。 原来他们都有缺陷。 北风的寒冷,让旅人穿上了厚重的外套,输了比赛。 太阳的炽热,虽然能让旅人脱掉外套,太超过也依然让人憎恶。 她在他的身上找到了勇气,反之呢?她能带给他相同的勇气吗?现在看起来,怎么连最基本的安全感都做不到? 这时,甚少响起的校内的广播系统传出校长略显苍老的声音—— “二年a班,任晴同学,请立刻到校长室报到。” 第八章 任晴来到校长室门口,还没有出声,门就打开了。“任同学,快进来。”校长催促,站到一边,让他进入后,立刻关上门。 校长室内的窗帘大都被拉上,只留下一个成年人宽的缝隙,而刚好就有个西装笔挺的人站在那里,背对着室内,望着窗外。 任晴环顾校长室一圈,发现沙发上有个女生的背影,而校长什么话也不说,只是站在一旁,豆 豆 小说阅读网看着那个男人,仿佛他才是校长室的主人。 “如果没事的话,我要回教室准备考试了。”既然都没有人要说话,他干脆自动开口。 才刚和齐朝予陷入仿佛吵架,又不太像的微妙处境,现在他的心情非常差。 “你就是任晴?”站在窗户前的男人开口,与其说是询问,不如说是确定。 “说话的时候与人面对面,保持眼神交流,是应有的礼貌,不是吗?”任晴不答反问。 男人稍微抬起头,徐缓的转过身子,“我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对我说。” 一见到男人的面容,冷静如任晴也说不出话。 是齐士坟。 比起那天他在杂志上看到的照片,眼前的男人两鬓有些刻意挑染的斑白,戴上金框眼镜,少了高成就的笑容,神情严肃。 “我听说你和我的女儿正在交往。” “是的,先生。”嗅出情况不对劲,任晴小心的应付,连说话的语气都恭敬许多。 齐士坟发出冷笑,脸上却没有丝毫笑意,“什么话呢?小孩子之间谈什么交往?你们只是同学和同学的关系。” 任晴眉心一敛,“我们是认真的。” 他不喜欢听到这种强制性洗脑的话,从齐士坟否定这点就能明白绝对没好事。 “说说看,你究竟到交往到什么地步了?”齐士坟轻声的问,举手投足间都有强烈的张力,那是成功的社会人士对自己的信心,散发出压倒性的声势。 任晴不打算输给他,也不想在他的面前败下阵,不自觉的模仿齐朝予在面对困境时仰起下颚的动作。 “不该做的,我们都谨守本分。”此刻他有点庆幸她严守阵地,不让自己跨过界线,现在才能说得如此义正词严。 “本分是什么?我倒觉得你对本分的定义可能和我不一样。”齐士坟朝面对着自己的女学生使了一记眼色。 女学生会意,立刻站起身。 “这位赵同学告诉我一些事,我们做父母的听了总是觉得不太安心的事,所以想听听你的解释。” 赵同学……难道是赵云霓?任晴感到不对劲,再次强调,“我们没做任何需要对人解释的事。” “既然没做任何需要对人解释的事,为什么你的脸色那么难看?”齐士坟又问。 “因为你已经认定我们做了不该做的事。”任晴嗓音尖锐的指责。 “是不是不该做的,不如我们来问问看。”齐士坟朝女同学勾了勾指头,“你说你曾亲眼看见他强吻我的女儿,能请你详细的描述当时的情况吗?” “是的。我记得那天是星期二,下午第七节课快要结束时,我因为内急,跟老师报告后,独自去厕所,在回教室的途中,经过楼梯,正好看见一男一女的同学站在那里,我本来没怎么注意,直到发现他们……他们正在做学校不允许我们做的事情,才躲起来看。”赵云霓咬着指头,一副不知道怎么回事,只是被叫来问话的无辜模样。 “说清楚什么事。”齐士坟是一贯的命令语气。 “我看见……任晴同学正在强吻大小姐。” “你如何知道他在强吻她?” “因为我看见她在反抗……” 他们一搭一唱,任晴始终无法插话,但是越听越觉得奇怪,然后某些事在脑海中被串连起来,不禁皱起眉头,瞪着赵云霓。 “难道那照片……” 赵云霓忽然大哭,“齐先生,我真的是不少心看到的,若不是因为你是咱们村子里的大恩人,我本来也不想说,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没有打算说任何人的坏话。” “你这家伙!”发现她刻意打断他的话,任晴百分之百确定她就是在公布栏上张贴危言耸听的海报的人,他冲动的上前,表情凶狠,几乎想把她撕成碎片。 校长连忙冲上来制止,赵云霓则大声尖叫,场面混乱到不行。 “够了!”齐士坟沉声一喝,控制住情况。 校长抓住任晴,被任晴狠戾的表情吓得跌坐在地上的赵云霓这下是真的哭惨了,因为他不断的抗拒着校长的箝制,仿佛随时会冲上前,狠狠的教训她。 齐士坟走了过来,居高临下的睥睨着这个身高和自己差不多的男孩,“你这样的态度,要我如何相信你真的没强迫朝予做任何她不想做的事?” “你怎么不问她对朝予做了什么?”仍在气头上,任晴近乎咆哮。 一想到朝予因为赵云霓暗中兴风作浪的恶意抹黑,受了多大的伤害和心理压力,即使时间不长,事后班上同学也都纷纷和她道歉,但并非全校的人都是如此,当中一定也有许多人仍在背后说长道短,无论他们班上的人如何解释、阻止,总有各种流言不时的传出,每次她都装作没事的样子,不过他知道她有多难过。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在面前,他为什么不能替朝予出口气? “那你怎么不扪心自问,自己又做了什么?” 面对这样的质问,任晴终于冷静下来。 齐士坟示意赵云霓和校长离开,打算单独和他谈话。 赵云霓和校长二话不说,转身离去。 听到关门声后,齐士坟冷静的说:“有关堕胎流言的风波,我听说了,你以为我猜不出是谁做的吗?但是回过头来想一想,如果你不招惹我女儿,这一切就不会发生。” “所以你要逼我和她分手?”任晴怒红了双眼。 “我个人不会用『逼』这个字来形容,也不喜欢逼迫人做任何事,只是请你好好的想一想,你真的是最适合朝予的那个人吗?” 齐士坟的话宛如一道雷,轰进他的耳中,有片刻的时间,他像是受到影响,认真的思考起来,可是很快的迟疑的表情改变了,渐渐的转为镇定。 他还会再遇到一个愿意了解自己的女生吗?要多久的时间?为什么不能好好的把握她? 不过是现在的尴尬困境,他就想着快点回去和她道歉示好了,是不是最适合的人又如?至少现在他最喜欢的人就是她。 任晴忽略心底的烦闷,沉着的开口,“如果你是问我个人的感觉,我会回答,没错,世界那么大,我不一定是最适合她的人,但只要她认为我是就好。选择交往是我们彼此的承诺,不是我单方面认定如何便如何,否则那就不叫恋爱,而是单恋,因此,我不会因为你说的话而动摇。” “我欣赏意志坚定的人,尽管我知道这种人有多难搞。”齐士坟有些好奇,是什么原因让他在几乎被说服之际,更改意志?然而那并不是他此趟回来的目的。 任睛不再多说,只是静静的望着他。 “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知道,不过我不会因为伯父你的身份,来决定是否跟她继续交往,也请伯父不要做出会让这段感情蒙上阴影,甚至是令她伤心的事。” “你很会说话,如果是在工作场合遇到你的话,也许我会想把你挖角过来。” 齐士坟轻笑,可也不过是嘴角僵硬的向上抬而已。“我要说的是,朝予虽然一直以来都在这个小村子里成长,但是所受的教育并不比在城市长大的孩子差,打从一开始我就是把她当成继承人培养,高中毕业后到国外留学也是早就说好的事。” 听齐士坟谈起留学的事,任晴又出现戒备的眼神。 齐士坟假装没看到,“大约三天前她亲自打电话给我,说要在台湾读大学……暂且不谈她这么决定的理由,毕竟只要认真,哪里都能学习,教材设备方面,我也都能供给,唯一担心的是,她现在只是一时被感情蒙蔽,作了不理智的决定。” “为什么要把我们的感情评断为不理智?就因为我们还未成年?”任晴神色阴冷,不悦的反驳。 如果可以,他也想快点长大;如果那几年的差距就是他能不能为她遮风避雨的根据,他何尝不愿意马上成年? 齐士坟锐利的眸子变得严厉,“那么就站在男人的立场来说,假设你们真的能走得长远,你能忍受她在身份、地位和财富各方面都强过你吗?别说台湾人这部分的保守思想无法改变,就连在国外,除非打定主意当个小白脸,吃软饭的,否则绝对不会有任何一个男人能接受。” 习惯了商场上的尔虞我诈,齐士坟会这样不着痕迹的改变理由,只为了找到对手的弱点,攻陷他。 任晴即使气势上比同年龄的男生要来得强烈,但终究是个十七岁的高中生,人生历练和齐士坟完全没得比,这会儿真的被齐士坟戳中他在意的地方。 打从知道朝予是齐氏工业的继承人后,这个问题确实曾经出现在他的心里。 现实的差距是,除非中了乐透……不,就算中了乐透头彩,他也比不上她。 尽管前头话说得漂亮,然而只是过去的生活留下的阴影就让他无法信任她,如果最后真的变成那样,情况又会如何? 她会遇到更好的、更门当户对的对象,到时候如果她的心不在他的身上呢? 他害怕被背叛,也害怕被背叛后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的自己。 齐士坟眯起眼睛,从他的沉默以对,看出这就是他无法不在意的死穴,于是决定下最后一帖猛药,改变严厉的口气,转为循循善诱,“也许一开始你确实可以,但是时间越久,耳语越多,就算你不在意,也请你想一想,朝予会怎么想?她能够像你一样不在意吗?你们口中的喜欢和爱,真的能让你们坚强的面对这一切,并跨过吗?” 是啊!能吗? 他能够看着她承担那些压力,就像之前的风波那样,自己却什么都做不到,只能躲在她的影子之下吗? 一旦她继承了齐士坟的工业王国,得面临比现在更多人的谈论,他还要让自己成为她遭受批判的原因之一吗? 任晴脸色铁青,紧抿着嘴。 “我看过不少这样的例子,如今只是希望你能想得更仔细、更透彻。” 明白自己的目标已经达成,齐士坟率先离去。 第一节自习课结束之前,任晴都没有回来。 所以当钟声响起时,即便十分钟之后就要考主科之一的数学,齐朝予仍然匆匆忙忙的赶到校长室。 “任晴!” 看见他站在校长室门口,一动也不动,她暂时忘记刚才微妙的气氛,迎上前去。 “怎么了?校长说了什么?”她一反平日的沉着,着急的问。 是不是因为她没有做到承诺,所以校长要逼他转学? 大梦初醒般,任晴眨了眨眼,缓缓的与她四目相接。 他没说话,她也只能担心的瞅着他,对他的不对劲感到手足无措。 “分手吧!”蓦地,他淡淡的开口。 齐朝予一怔。 他半垂着眼,没有再说什么,径自绕过她。 尽管震惊不解,她还是抓住了他的手,小嘴微张,却只能发出类似抽气的声音,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他说什么?为什么这么说?是因为刚刚吵架的关系吗? 之前还那么靠近,现在他的眼神却像陌生人一样冷漠…… “放手。”任晴没有回头。 “我不要!除非你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否则我不放。”即使心慌,她没有哭,也没有接受他的要求。 “你想要知道发生什么事?”他用最冷冽的声音反问。 她畏缩了下,仍坚持的说:“没错。” “事实就是……假如我和你分手的话,这次的段考,校长保证我会高分过关,所以我想,反正也差不多感到无聊了,就答应了。” “怎么可能?”她瞪着他的背影,声音颤抖。 “没错,我就是这样的人,你也知道我对读书没什么兴趣,既然有现成的好康,为什么不拿?”他猜想,她哭了,不然表情也一定比哭还难看。 长痛不如短痛,他这么告诉自己。 即使他们都还是相信初恋能长久的年纪,但是有那样的母亲,他下意识的认为初恋不可能会有好结果,也许真的有人能和初恋情人一起白头到老,那一定也是几百万分之一的机会,不可能发生在他的身上。 所以现在分手,也好过未来彼此拖着,对吧?毕竟他们之间确实存在着很多无法忽视的现实问题。 “所以分手吧!”任晴缩回手,听见她跌坐在地上的细微声音,一颗心紧紧揪着。 现在她一定哭了,而且紧咬着嘴唇,即使在他面前,也不愿意哭出声。 下颚抽搐,他逼自己狠下心,头也不回的向前走。 他绝对不会说这是为她好,因为在决定这么做的时候,就已经对她造成伤害,也是在自己的心头狠狠的划下一刀。 无视其他人关注的目光,也无心和路过的村民打招呼,更没有回家准备明天要考的科目的意思,冒着十二月初的寒冷,即使天色已暗,齐朝予依然在任晴居住的分租公寓前等待。 她知道这次的段考结果一定惨不忍睹,因为今天考卷上的题目是什么,她一点印象也没有,甚至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应考,也许从他说了那些话之后,就呆坐在校长室门口直到放学也不一定。 那个当头,她连追上去问清楚的力气都没有,脑子里不断的盘旋着他说过的话。 分手吧…… 他说得干脆利落,倒也给了理由。 之后她冷静下来,不认为他说的是真心话,所以才来这里,执着的非要等到他,问清楚不可。 北风阵阵,冻红了她的鼻子,一手拿着书包,受过优良礼仪教育的她也忍不住揉了揉发疼的鼻子和耳朵。真的好冷…… 齐朝予痴痴的望着任晴家的窗户,以往就是窗帘半拉的窗子,现在完全紧闭,也没有开灯,看不出究竟有没有人在家。 她从来没有这样等过任何人,从来没有想过会有出自自己的意愿,无视任何人的眼光,做出这种大胆行径的一天。 但是,如此胆小的她,一旦遇到喜欢的人,也能变得很勇敢。 直到现在,她才知道喜欢这种感情原来可以改变一个人,胆上怯懦的那个自己并不是完全抹去,而是成长了。 所以她要等,因为唯有在与他如此近距离的地方等待,才能稍微安心,不会胡思乱想。 那一天,她站得好晚,直到蓝孔翠说齐家的管家打电话问她知不知道她的下落,才来找她,并把她强行带回去,那时候已经过了凌晨。 可是她没有见到他,一眼都没有。 任晴从窗帘的缝隙往下看,不用刻意寻找,便能看到她。 路灯下,那张清丽典雅的脸庞看起来惨白忧郁。 不知道是否因为昏黄灯光的关系,她的脸色看起来比平常还要难看,等待的身影纤细得好像随时会倒下。 他知道她在等自己,却故意连灯也不开,假装家里没人,希望她能早点放弃。 为期一个礼拜的段考,到现在已经是星期四,她每天放学后,没有在学校或家里复习段考的范围,而是到他家门口站岗,仿佛总有一天会堵到他,因此他既没去学校,也几乎没出门。 北风阵阵,她明明冷得不断搓手,为什么还不离开? 她是这么执着的吗? 向来在意别人的目光,迎合别人的想象,她能够无视他人,固执的站在他家门口,想必是鼓起极大的勇气。 如果可以,他真的不想伤害她。 任晴放开撩起的窗帘,背对着窗户蹲下,脸色难看。 他虽然没有爸爸,但是在母亲历任交往过的男人中,有个男人带给他深刻的影响。并非那个男人对他拳打脚踢,事实上,他对他很好,真的像亲生爸爸一样,吃好穿好,样样少不了他,然而那个男人却是个极度没有安全感的人。 相处一段时间后,那个男人开始限制母亲出门的时间、通电话的次数、过滤她的交友状况,最后甚至在大门和窗户上都加装了锁和摄影机,把他们反锁在家里,不让他们离开半步,二十四小时监视。 他明白问题不只出在那个男人的身上,不能没有男人,随时随地招蜂引蝶的母亲也是根源,为了束缚这样的女,男人只好用这种紧迫盯人的方式,于是他们过了一段极为恐怖、人生中最黑暗的日子。 每天被人盯着一举一动的窒息感,逼得他神经衰弱,母亲试了好几次,好不容易才把刻上求救讯号的水果皮丢到邻居家的阳台上,因为他们连纸笔都不能碰。 虽然那件事已经过了几年,但是和朝予交往的过程中,他发现自己的言行举止也有那个男人的影子。 一开始,他就说了不允许背叛。校庆的时候,他是真的想出手痛殴那些强迫她做奇怪事情的男人;当齐士坟假设了他们的未来时,他第一次有了把她禁锢在一个没有人能触及的地方的念头…… 那个念头吓坏了他。 无论怎么逃,拥有如此的母亲和那个男人留下的阴影,总有一天他也会变成像他们那样糟糕的人。 原来他无法认真的爱一个人,因为真心会使他失去理智,对他来说越是重要的人,将来越有可能会受到他的伤害。 在黑暗中,任晴握着今天早上买回来的染发剂,直视前方的眼眸变得坚定。 所以……他只能这么做了。 第九章 “今天是段考的最后一天了……任晴真的打算全科补考?” “现在都最后一科了,看来是补考定了。” “听说昨天有人见到任晴在杂货店买东西耶!” “谁呀?怎么没叫他今天要来考试?” “我有啊!但他还是没来。” “他看起来怎样?” “很普通啊!和我有说有笑的,我问他买什么,他说要买泡面当晚餐。” “就这样?” “就这样啊!” “啊,别说话了,老师来了。” 齐朝予怔怔的望着黑板上的作文题目,脑海中回荡着同学们刻意在她面前谈论的有关他的消息。 这几天她都在他家门口,为什么就是没看到他?随便的人都能够巧遇他,她这个花时间、花心思的人却只等到一场空,为什么? 是不是他刻意避着她? “齐同学,你不舒服吗?要不要到保健室?”监考老师走到她身边,关心的问。 她这次很不正常,每科都交了白卷,在办公室里引起老师们的恐慌,担心对她日后升学会造成不好的影响,校长则是直接决定将她列入补考名单,并要老师们多多关心她。 老师连叫了好几声,齐朝予才失魂落魄的转头,却连回答都忘了。 “咦?奇怪,那是……” “什么?” “快看校门口。” 听见窸窸窣窣的讲话声,老师稍微分神,大声喊道:“同学们,不要吵,安静的把作文写完,不要因为是最后一科就松懈了。” 有个靠窗的同学突然站起来,“老师,好像是任晴来了。” 连笔都没拿起来的齐朝予听了,想也不想的奔出教室。 全班同学和老师先是一阵沉寂,继而把段考摆一边,一窝蜂的挤到窗边。 齐朝予离开教室后,把所有的事都抛到脑后,一心一意只想着要见到任晴,当面问个清楚。 她一路跑下楼梯,奔过走廊,最后在川堂看见了迎面而来的他……有一头鲜艳红发的任晴。 伫立在原地,她突然走不动了,瞪大眼睛,看着发色恢复成红色的他。 踏着慵懒的步伐,整个人看起来漫不经心,就像他们未曾说过话时的任晴,在距离她三步远的地方抬起眼眸,发现了她,并没有停下脚步,大大方方的来到她的面前,然后伸出手,抓起她的左手。 “这种便宜货,大小姐还戴着?这样依依不舍,真的很烦人。”他嗤笑一声,口吻轻佻,眼神揶揄,随即放开她的手,离开她的身畔。 齐朝予愣愣的瞪着前方。 他的手好冷,他的眼好冰,他把头发染回红色……代表他是真心的了。 “等等。”她叫住他,声音太过高亢、沙哑。 明明上一秒还很高兴能见到他,这下见了,结果一点希望都没了。 任晴眼眸一黯,停下步伐。 她拔下手上绕了两圈都还过大的链子,低垂着脑袋走向他,将链子塞进他的手中,随即背过身子。 “这个还你,还有你借我的外套和衣服,晚一点我会让人送去你家,我们所有的关联在今天都结清了,我不会再缠着你,所以……能不能请你用一个我能接受的理由彻底的把我甩掉?” 她背对着他,身子直挺挺的,拥有闪亮长发的脑袋微微向上仰,然而他却能清楚的分辨出那不是骄傲的角度。 她一定泪流满面了吧! “我会说,你先转过来。” 他要最后一次记住她哭泣的样子,往后每当想起她,就会永远记得伤害她时,自己的心里有多痛,他要用心痛的疤,将这个唯一超过喜欢,深爱的女孩深深的烙印在心底。 “不用了,就这样说吧!”齐朝予一动也不动。 他突然用力的扳转纤细的身躯,只见她用两手遮着自己的脸,即使如此,也藏不住纷飞的泪。 任晴松开手,退后一步。 “我们分手吧!理由就是……喜欢一个人实在不是我会做的事,太辛苦了,我宁可选择像我妈那样自由自在,不和任何人有太深感情羁绊的生活。” 她的双手依旧掩住脸庞,泪水却不断的落下。 任晴定定的注视她,“我……不喜欢你了。” 他保证这是一生中以最残酷的方式对待一个人的时候,以后再也不会了,所以对不起。 聆听他缓缓离开的脚步声,齐朝予终于跪在地上,泣不成声。 结束了,拥有好多第一次的心情,一生也就一次的初恋……都结束了。 齐朝予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 就像第一次听见他提分手的那天一样,之后发生的事情都像在作梦,没有真实感,她整个人恍恍惚惚的。 “朝予!” 她震了一下,茫然的双眼慢慢的集中焦距,“爸……”望着他,思考了比平常还要久的时间,“你怎么在家?” “朝予,最近过得如何?” 如此生疏的问候,是他们这种动不动就好长一段时间不见面的父女最主要的对话开头。 齐朝予发了一会儿呆,在管家的提醒下,才慢吞吞的回答,“是……” 齐士坟皱起眉头。 经过其他人的回报,他已经知道女儿和那个不相称的男生分手了,第一次尝到失恋的滋味,肯定不好过,从她失魂落魄的模样就能明白。 “刚好到台北出差一趟,马上又要回去,不过圣诞假期会回来,所以想问问你,到时候有没有想去的地方?当然可以打电话要妈妈先排假,怎样?”齐士坟隐瞒了前几天回来过的事,和任晴谈话的内容也只字不提。 因此,圣诞节的假期算是对女儿的补偿。 齐朝予又一次在管家的轻声呼唤中回过神来,喃喃细语,“我想看雪……我想到合欢山看雪,骑档车。” “为什么你这么喜欢骑车?骑车再远,也不可能到哪里吧?” “谁说的?我和我朋友去年夏天骑车上合欢山,今年打算趁有下雪的时候上山。” “骑档车上山?档车能装雪链吗?” “当然可以,下次我带你一起去。” “感觉很冷。” “挡在前头的人可是我。再说,外套反穿,比较能挡风,你只要在后面抱紧我就可以了。” 她想起了他曾经提过的口头约定。 那时候虽然说了怕冷的话,但其实她好兴奋。 那间在新闻上看到的下午茶餐厅,她想和他一起去吃,中秋节要一起放烟火,一起去参观美术馆的展览,为他庆生……其他还有好多他们约定或预定共同去做的事,每一件她都好期待,如今一想到再也不可能实现了…… “骑档车上合欢山看雪?这恐怕有难度,毕竟不确定那时候会不会下雪,如果下雪的话,又会有管制,干脆出国还……”齐士坟忍不住闭嘴,只因为女儿已经泪流满面。 齐朝予发现自己忍不住落泪,不曾在任何人的面前如此失态,尤其是父母的跟前,她大吃一惊,连忙拔腿跑回房间。 齐士坟的眉头皱得更紧,停顿半晌,才缓步走到女儿的房门前,轻敲两下。 “朝予,爸爸要进去了。” 推开门,他发现房间漆黑一片,开了灯,只见床上的棉被隆起,于是走到床边坐下。 “朝予……”在商场上一向强势的齐士坟,语气难得犹豫,迟疑了片刻,拍了拍女儿,低声劝道:“现在会觉得难过,是因为事情才发生不久,所有的人都是这样的,面对感情,总是无法提得起,放得下,这只是一个过渡期,随着时间的流逝,等你以后长大,就会遇到其他人……其他更适合你的人。” 虽然隐瞒了去找任晴谈话的事,但是他没打算隐瞒知道他们分手的事,因为女儿也晓得生活在她周遭的人会定期将有关她的事情回报给他。 齐朝予在棉被下无声的啜泣,好一会儿才闷闷的出声,“但是我再也遇不到他了……” 齐士坟无言,明白事情的当头,说什么都没用,毕竟谁没有年轻过? 只要碰触到爱情,人便会很脆弱,就像和朋友去过的地方,第二次造访,只会让人开心的描述当时的情况,但是和分手的恋人去过的地方,便放在心里,尴尬、灰暗许多。 所以现在也许什么都不说,让她冷静才是上策。 棉被掀起一个小小的开口,齐朝予幽幽的说:“就算以后能遇到某些人,我心中的某个部分也随着他一起消失了……” 齐士坟从来不知道只会响应好和是的女儿会这么说,忽然有种被饲养已久的温驯宠物反咬一口的恼怒。 “只是失恋而已,每个人的人生过程都会碰到。”他沉下声音,语气变得严厉。 只是失恋吗?为什么她的世界好像停止转动? 心破了个洞,不是之前那个不完整的自己的缺口,而是他离去后形成的更大的洞,所以做出平常不会做的事,变得不像自己……她相信这个洞不会有填补的一天,因为失去他就像扼杀了某部分的自己。 从分手的那一刻起,她是个不完整的人了。 没有听见女儿的响应,齐士坟也知道自己从来没有用这种口气和乖巧听话的说话,但是她今天太反常了。 不过是失恋而已,他还以为女儿会更理性冷静的处理,更重要的是,即使听到独自被留在台湾也不曾哭闹的她,竟然因为一个男人就变了,变得会回嘴,挑战他的权威……那个男孩子果然不适合她,继续下去也只会带坏她,还好他让他们分开了。 “总有一天你再谈恋爱,初恋就是一段酸甜美好的回忆而已。”看在达成所要结果的份上,齐士坟稍微缓了缓语气。 “不要了。”棉被底下的哭泣停止了,她赌气的说。 他又有被反抗的不悦感,表情显得严肃,怒气正在张扬,蠕动嘴唇,打算教训她。 “如果每经历一次失恋,就有部分的自我会跟着死去,那么与其受到这种伤害,我宁可再也不谈恋爱了。” 这下齐士坟是真的火大了,忿忿的起身,再也没有安慰的心情,口气不善的说:“一个人,除非心理和自身条件都成熟,否则无法随心所欲的谈自己想要的恋爱!”然后甩门离去。 齐朝予稍稍停顿,泪水不禁又流个不停。 那一晚,她哭肿了双眼,隔了一个周末假期后,更难得的请了假,等到正常上学,才知道校方破例做了安排,将任晴从a班转到b班,从此他们没有再说过一句话。 “好热哟!现在不是才五月吗?”排演完毕业典礼,蓝孔翠正准备回家,不耐烦的抱怨,一看到外头可怕的烈日,快要昏倒了。 美好的星期六,她其在很想待在家里吹冷气。 “要不要去吃冰,我请司机载我们去。”齐朝予一副淡定的模样,仿佛天气一点也不能影响她,也没有任何事情能影响她。 “任晴,一起回家吧!” 走廊传来熟悉的名字,蓝孔翠不自觉的绷紧神经,稍稍移动身子,挡住齐朝予的视线范围,音调也高亢了起来,“好啊!我们去吧!” “嗯。”齐朝予平静的收拾书包。 蓝孔翠观察她的举动,“明天就要毕业了呢……” “你还要来学校准备指考,不是吗?”齐朝予不具恶意的取笑她,看起来对某人的名字丝毫没有感觉……不,更像是陌生。 她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一下,等到齐家的司机来时,才走出教室。 经过川堂时,蓝孔翠看着那面边缘特别新的玻璃,忍不住停下脚步。 “怎么了吗?”齐朝予发现她没跟上来,回头询问。 “听说任晴……考上了实践大学,你知道吗?” 齐朝予沉默了一会儿,扬起优雅的浅笑,“他肯努力用功,老师们一定很替他高兴。” “那么你呢?我知道你们一直回避对方,但是都快要毕业了,看你们这样尴尬的气氛,就当我鸡婆好了,实在看不下去。” 继续拘泥下去,就算毕业之后,朝予真的能好好的向前进吗?这才是她担心的事。 “我们现在已经是连说早安都不行的关系。”齐朝予回答。 “但是就要毕业了……” “有必要在毕业前再留下任何奇怪的留言吗?”齐朝予反问,漂亮的脸蛋超然冷静。 刚分手的时候,也许是因为学校强制将任晴转到b班,传言沸沸扬扬了好一阵子。 她知道传言总有一天会过去,但是他们的关系再也恢复不了。 然而她还是喜欢他,从来也没办法从分手的伤痛中走出来,所以即使这个校园处处充满了他的身影和消息,使她难受,却也感到些许欢愉。 她晓得他停放文件车的隐密位置,见过他在某个角落打盹,知道成绩危险的他为了考上大学多么努力……虽然大家都知道他们互相回避对方,但是别人不知道她其实一直都在偷偷的看着他。 有关他的一切,她都明白,当然也知道那双强势、热度惊人的黑眸里再也不曾映入自己的影子…… “啊?对不起。” 齐朝予和蓝孔翠走出冰果室,冷不防的撞上一堵厚实、带着热气的高墙。 “搞什么?”低沉得令人难以遗忘的嗓音响动。 齐朝予直觉的抬起头,看清楚对方的长相时,说不出话。 火红的头发,英挺的眉头,比太阳还要更高温的黑眸,直挺的鼻梁下接着略微丰润的唇瓣,深邃好看的脸庞,搭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却依然引人侧目,让人围绕在他身边打转。 任晴,那个摆布她的世界是停还是转的太阳。 她整个人怔愣住,直瞅着他。 他……是不是比之前更高了?肩膀好像也比以前宽厚许多……近看跟远远观察,没想到是如此的不同,带来极大的冲击,尤其是他辐射出的体温,令她隐隐颤抖,已经好久不曾和他四目相接了。 任晴看着她,暗黑的眼里闪过复杂的光芒,随即被粉饰、掩藏,眸色由浓转淡,仿佛看着陌生人。 没来得及察觉他异样的眼光,齐朝予因为他冷漠的眼神而蹙起细致的眉头。 自己不是才说过,他们现在已经是连说话都虚伪的关系? “咦?这不是和你在交往的大小姐吗?”看起来像是任晴的姐姐,长相也和他有七分相似的女人从他的背后探出头。 认出女人是谁,齐朝予掩饰失态的退了一步,稍微行礼,“伯母,你好。” 她其实完全没和他母亲说过话,只是远远的见过一次而已。 “吃冰?我们也是耶!要不要一起……喂,任晴,你去哪儿?”任晴母亲的邀约才说到一半,就看见他转身,大步离去。 齐朝予看也没看一眼,打直腰杆,定定的盯着正前方。 “抱歉,我那个儿子总是这样阴阳怪气的,不知道在想什么,刚刚也是为了要到北部念大学的事和我起了争执,明明说好高中毕业后就去找工作,没想到竟然偷偷的参加考试……” 听着任晴母亲的抱怨,齐朝予和蓝孔翠无法答腔,露出尴尬的表情。 齐朝予的眼角余光不着痕迹的追寻着他离去的身影。原来他没有跟母亲商量过考大学的事,如今考上了……真的没问题吗? 因为了解任晴的母亲,她不自觉的替他担心起来。 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是多么身不由己的难过,她彻底的体会过,所以不希望看起来应该是自由自在、不受拘束的他受到限制。 齐朝予眼色略微一沉,很快的被抹去。 见她们都不答腔,似乎也觉得自己扯远了,任晴的母亲话锋一转,“不过很奇怪的是,他那副讨人厌的个性,异性缘却很好,大概是像到我吧!”她露出说错话的表情,接着吐了吐舌头,“啊!不过你们在交往的话,他应该很乖啦!” 因为很久没回家,根本不清楚儿子发生什么事,再加上他也没提过,所以她并不知道他们已经分手。 “我们没有在交往。”齐朝予扬起微笑,非常疏离。 就像以前的她……一旁一句话也不敢说的蓝孔翠暗忖。 他们两个看起来都像没有交往前的自己,各自绕着不同的事情,继续生活。 任晴怎样,她不清楚,但朝予是她的好朋友,几乎都在一起,所以她看得很清楚,好友并没有从情伤中恢复。 “嗄?呃……这样啊!”察觉蓝孔翠猛使眼色,要她别问了,任晴的母亲一阵干笑,“那我先走了,下次见。” “伯母,请留步。”齐朝予忽然唤住她。 任晴的母亲回头,一脸疑惑和不安。 虽然交了新男朋友,把儿子独留在这里,但她终究是这个小村子的人,明白齐家多有势力,不能得罪,之前发现他们在交往时,还高兴了好一阵子,可是现在完全搞不清楚两人的关系,眼看气氛如此尴尬,想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聚好散。 “有……有事吗?” “我有件事想和你商量。”齐朝予淡漠却有礼的说。 “什么事?” “和任晴有关。”她转向蓝孔翠,“孔雀,我让司机先送你回家。” “当然没问题。”蓝孔翠看了她一眼,有些担心。 任晴的母亲更加担心了,在齐朝予的示意下,惶惑不安的走回冰果室。 该不会是要赶他们离开这里吧? 第十章 “你看,穿这样如何?” 任晴过了晚餐时间才慢吞吞的走进家门,从冰箱里拿出矿泉水,打开瓶盖就口,咕噜咕噜的灌下冰水,深邃的双眼打量了母亲的穿著,放下矿泉水,淡淡的回答,“穿这样去约会不会太朴素?” 女人睨了他一眼,“谁说我要去约会?这是明天参加你的毕业典礼的衣服。怎样?够不够正式端庄?” 任晴攒起剑眉,“毕业典礼?” 从小到大,学校的任何活动,她从来不参加。 女人和儿子相似的眼扫过他,脚跟一旋,回到房间里,声音传了出来,“今天你女朋友告诉我的。” 任晴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俊脸上洋溢着不耐烦,“她不是我女朋友。” “前女朋友。”女人探出头,看他不反驳,才把换下来的白色洋装递向他,“任晴,你帮我修改这件洋装,好不好?最近好像又瘦了,腰围有点宽。” 他冷冷的瞅着她,“没人叫你来。” 绝对说不上是怨恨或是讨厌,毕竟以他的个性,如果真的看不顺眼,早就离家出走,和她断绝母子关系了,明白母亲的心力都放在恋爱上,对自己疏于照顾是常态,他只是单纯的不希望她来。 反正她也从来没来过,现在这么做,难道他就会高兴?又不是小孩子,都几岁了?这个年纪还会希望父母来参加学校活动的人吗? 女人硬把洋装塞给他,然后在另一边的椅子上坐下,“我又没说是去看你,反正你也不会领什么奖,去了应该是我丢脸。” 谁说他没有领奖? 虽然参加考试的人数不少,考上的人意外的不多,大多在准备指考,所以他这个只是考上了私立学校的人也能上台领奖。 算是凑数充场面吧!不过毋需告诉她。 “那就不要来。”任晴不悦的嗤了一声,打算把洋装丢还她。 “听说你为了考上大学,用功了整整一年,虽然比起别人用功三年是迟了些,但是会考实践大学的服装设计系是你特别选的吧?” 他微挑眉头,一语不发。 女人敛下眼,把玩着指头,“我听说你对服装设计这方面有天分,所以就当投资好了,大学的学费只要你能半工半读出一半,另外一半我会替你想办法。” 都是因为儿子是个闷葫芦,什么都不说,今天她难得回家一趟,跟他提起有熟识的汽车工厂在找学徒,要他毕业后过去试试看,没想到他却说要去读大学。 突然这么说,她会吓到也是理所当然的,尤其又是私立大学,听说学费贵到不行,一心认为这个根本不爱念书的儿子是要去浪费钱,她当然会反对。 然而今天听过齐朝予说的话,她终于明白前因后果,而且还被当面指责了做母亲失败的地方,让即使有儿子仍自由自在恨了的她稍微自我反省,最后下了这个决定。 她毕竟是他的母亲,在小孩有能力自给自足之前,供给他所需要的一切,大概是她这个失格的母亲唯一能做的补偿。 “我知道我这个做母亲的始终让你很失望,不过只要是你有心事做的事……我是会支持的,虽然有大部分原因是你很难被说服。”最后一句话,她说得特别小声。 任晴面无表情,眼眶却闪烁着深思的光芒。 “这些是她跟你说的?” “她?喔,你……齐家的大小姐吗?是啊!”女人在儿子的眼色下改口,“她告诉我那么多关于你的事,还拜托我一定要参加你的毕业典礼,说这样肯定能让你开心……原本我还以为就是个有钱人家的大小姐,没想到挺为你着想的,是个不错的女孩……” 何必这么做?他们都分手了。 任晴避开母亲意有所指的眼神,无意识的盯着某个定点,片刻,眼神坚定得仿佛作了什么决定,修长的身躯站起来。 “我出去一下。” 为了避开暑气,毕业典礼在接近傍晚的时间举行,当结束时,也已经是晚上了。 齐朝予在老师一一分发完毕业证书后,仍然留在教室里,没有事离开的样子。 “班上同学要到河堤边放烟火,庆祝毕业,你真的不去吗?”要一群同学在教室门口等着,蓝孔翠问。 扬起浅笑,齐朝予摇摇头,“我想再留下来一下。” 明白她想要静静的独处,蓝孔翠不强求,说了再见,便和同学们离开。 当整个教室只剩下自己时,齐朝予慢吞吞的起身,刻意放松步伐,走到隔壁教室,确定没有人,才笔直的朝着那绝对不会错认的位子走去。 听说他们毕业之后,学校就要将课桌椅汰旧换新,所以他们和一、二年级的学弟妹将是最后使用这种木头课桌椅的学生,今天还有不少参加毕业典礼的家长都在问,能不能搬一些回去用?也有学生想要留下纪念,所以预定了陪伴自己最后一年的课桌椅,因此已经有些位子空了。 幸好他的还在。 纤细的指尖轻触桌面,总是刻意疏远的双瞪瞬间融化,浮现未曾在任何人面前显露的柔情。 充满使用痕迹的桌面,用立可白写了些字,但都是很久以前的痕迹,没有任何是最后使用这个座位的男孩所留下的字句。 藏在心底最甜蜜也最苦涩的回忆翻飞,她忍不住在空无一人的教室内坐下,模仿着每次看到他趴着睡觉的样子,也趴了下来,眼泪静静的淌下。 她曾经很喜欢一个男孩,他闯进了她小小的世界,弄得天翻地覆,却也有许多美好的事发生,他教会她不要扼杀自我,让她绕着他打转,她却无法带给他同样的感觉,于是失去了他。 课本上并没有我想知道的事。 真的,他说得没错。 他们真正想知道的事情,课本上完全没有解答。 该怎么样才会有勇气说出自己想说的话,让别人不会误会自己的意思? 怎么样喜欢一个人,才不会伤害对方,或者是互相受到伤害? 该怎么做才能和他一起拥有幸福? 该怎么样……才能和他在一起? 也许等到长大后就会忘却现在感觉到的辛苦生寂寞,以及努力追求仍然得不到的悲伤……至少所有的人都是这么告诉她的。 但是今天她就要毕业了,走出校门所便是大学生,也象征一个阶段的成长,偏偏有种踏出校门后,某部分的自己会永远的留下,这种悲伤的感觉也永远会跟着自己的预感。 为什么所有的人都认为初恋不会有好结果? 在人生中,这是她第一次确定自己想要什么,而且是如此的渴望,为何越想要的东西越无法得到? 她愿意用拥有的一切去换取…… “那是我的座位。”清冷的嗓音突然响起。 齐朝予像是被雷劈到,迅速从椅子上跳开,满脸错愕,眼泪也止住。 越来越高大,冷漠、寡言的任晴站在自己的座位旁,炽热的黑眸瞅着她。 他……还没走吗? “你……”她不知道如何解释,尴尬的抹掉泪痕,粉颊上染上一层赧红,只因为他没有跟往常一样回避她的视线豆 豆 小说阅读网,反而紧盯着自己。 他在看什么?为什么要突然出现呢? 这样一来,她原本想好好的整理心情,好不容易说服自己放弃的感情,瞬间又悄悄的苏醒了。 两人的目光纠缠了一会儿,察觉她欲开口,任晴率先别开眼。 “这么晚了,还不回家?”他语气冷淡的问。 齐朝予心口一缩,忽然鼻酸。 为什么只是说话而已,都能让她感觉到这种怀念的心痛? “我……”她等了一下,确定不会发出一丝丝哭音才开口,“快了。” 任晴瞄了她一眼,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小的纸盒。 她想了一下,认出那是烟盒。 “你……”他又开始抽烟了吗? “什么?”他把香烟放进口袋,双手也一并没入。 “听说你考上实践大学,恭喜。”齐朝予终究没有问出那种太私人,仿佛多管闲事的问题,毕竟他们已经是普通同学的关系了。 “嗯。”他淡淡的点了下头。 “我……要出国留学。”一个冲动,让她说出了自己的未来规划。 “我知道。”他仍然面无表情。 还以为他也跟她一样偷偷的打听有关对方的消息,不过看见他冷漠的表情,又想到她的事在学校里从来就不是秘密,不用特别探听都能知道,她忍不住苦笑。 凝视她莫名的复杂笑容,任晴不由自主的伸出手,轻触她的眉心,嘴唇蠕动,似乎说了些什么。 齐朝予愣住了。 不要露出这种表情……他是这么说的吗?还是她看走眼了? 察觉她剧烈变动的表情,以及双眸里浮现的雾气,俊美的五官瞬间变得扭曲,缩回手,脸色铁青的说:“我先走了。”然后脚跟一旋,迅速离去。 她眨了眨眼,片刻后,大脑才重新转动。 他走了……刚刚发生的事,就像一场仲夏夜之梦。 大概是不习惯看女生哭吧!也可能是对她的眼泪感到困扰……无论如何,绝对不会是出自心疼,所以别再想了,想太多的话,难过的还是自己。 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走廊上传来,当她重新燃起希望之时,听到蓝孔翠的声音在隔壁教室响起。 “小予!” 齐朝予连忙慌张的走出教室,“我在这里。” 蓝孔翠探出头,有些怀疑她是从隔壁班走出来的,不过现在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让她折回来告诉她。 “快!快到游泳池畔去看。”她强拉着不明所以的齐朝予,小跑步奔向游泳池。 齐朝予根本来不及问清楚,到了游泳池畔,发现已经有不少人聚在那里,还有些人不断的爬下跳水台,似乎游泳池里有什么。 会是什么? 她记得星期五游泳池才放掉水,打扫过,里头应该是空的,为什么大家都围着看呢? “快点!” 蓝孔翠没有给她停下来喘息的时间,直接爬下跳水台,挤入人群中,终于能看清楚底下的情况。 偌大的游泳池内,用蜡烛排成了几个英文单字——。 “到底是谁做的?” “昨天有吗?” “是不是利用今天早上啊?” “是在向谁告白吗?” 众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好漂亮,对吧?我们本来都到河堤了,有人过来说游泳池内有精彩的景象,所以大家都赶回来,没看见你,我本来以为你已经回去了,还好还在……真的很浪漫,对吧?我们学校有几对情侣?还是有人利用毕业之际告白?问题是,学校严禁烟火,不能带蜡烛和打火机啊!况且今天还特别做了安全检查,应该不会有人携带这种东西吧?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原本也和别人一样猜测是谁做的,听到蓝孔翠这么说,齐朝予的脑海蓦地闪过一个画面,随即转身,挤开拼命往上爬的人群,向下跑去。 “小予,你要去哪里?”跟不上她的脚步,蓝孔翠大声嚷嚷。 “找人。”她匆促的丢下这两个字,一心一意只希望自己能跑得更快。 她不确定是不是,不过会不顾校规,随身携带打火机的人,刚好就认识那么一个。 尽管是猜测也好,她是不是能存有一点希望……是他做的吗? 无论如何,她想见他一面。 “任晴……” 从没忘记的声音自不远处传来,他加快脚步,戴上安全帽,发动文件车引擎。 个儿娇小,速度却惊人的齐朝予挡在他的前方,刚被泪水洗过的双眼璀璨明亮。 “让开。”他的嗓音沉稳。 她干嘛追来? “不。”她断然拒绝。 咬紧牙根,他故事摧动油门,想吓走她。 无奈她说不走就不走,一动也不动,和他杠上了。 “你到底想干嘛?”威胁起不了作用,任晴终于脱下安全帽,俊容铁青,直瞪着她。 难道她不知道站在车子的前面是很危险的事? “请你诚实的回答我一个问题。游泳池里用蜡烛排成的字,是你做的,对不对?”她以肯定大过疑惑的语气询问,却暗暗的祈祷真的是他。 她不想失望,现在只想要一个机会。 “不是。”任晴目光锐利,想也不想的反驳,口气却太过急促,显得欲盖弥彰。 为什么所有的人都在猜是谁做的,她却能想到他? 这种行为并不像他会做的吧?就连他都不相信自己会为了感谢她对他的母亲说了那些话而这么做,她为什么不怀疑?为什么会用这种笃定且信任的眼神注视着深深的伤害过她的他? “如果不是你做的,也没关系……那你一定不知道写了什么,对吧?”尽管心知肚明,不过齐朝予没有拆穿他显而易见的谎言,语气缓和了些,“。分手后,我想了好久,十分难过,怪过自己,也怪过你,没想到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反而诠释了我现在的心情……我喜欢你。”她抬起头,整个人散发出坚定的气势。 他深吸一口气,瞪着她的黑眸瞠得更大,活似她的头上长了一对恶魔的角。 瞅着他嫌恶的表情,心头泛起丝丝苦涩,她强撑着笑容,原来想说的话,到了嘴边自动一改,“我总是在想,为什么分手?为什么我不能给你那些你带给我的感觉?想得都怨恨起你了,但是仔细一想,你从没做过伤害我的事,反而是帮助我居多。曾经有人跟我说,不成熟的人无法随心所欲的谈恋爱,我想这就是我无法陪着你的原因……” 她多想向全世界的人证明,不被人看好的初恋也可以不只是回忆。 可是,也许能证明这件事的另有其人,不是拥有缺陷的她。 “所以谢谢你喜欢过我,这绝对是发生在我身上最幸运的事。”纵容自己最后一次碰触他的脸颊,她的眼角带泪,却笑得真切动人。 深幽难解的黑眸闪闪烁烁,任晴不由自主的抬起手,想握住她的,她却早一步退开。 这样就够了,回去一定会再哭一场,一定没办法像他这般洒脱,因为这些都是谎言,因为发现他那么做并不好她所想的有其他意念,只是想要做个结尾而已,彻底让她燃起最后一丝希望的心死去。 察觉自己就要忍不住崩溃,齐朝予匆忙转身,拔腿就跑。 黑眸窜过一抹错愕,在能重新思考之前,他已经迈开双腿追了上去,一把拉住她,往怀里带,然后两人一起跌坐在地上。 “我会伤害你的。” 耳边回荡着他煎熬、痛苦的低吼,她无法顾及纷飞的泪水,整个人傻住了,喃喃的问:“什么意思?” 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任晴困难的开口,“我妈的某个男朋友非常爱她,深爱到把她和我软禁了很久的时间……那深深的影响了我。” 她猛地一震,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把她的反应当成害怕,他嘴角微扬,讪笑的说:“因为爱而把暴行或恶行合理化,总有一天,当你发现我不是那个最完美的人,想离开我时,为了束缚你,我一定也会这么做。我从没爱一个人爱到这种程度……但是我不想伤害你,所以你别再看着我了。” 就像她偷偷的注意他的一举一动,他亦然。 也许是因为害怕自己会做出理智不能控制的举动,他一再告诉自己别再看她,却又无法管住追随她的目光,才会发现她始终看着他。 明明都把她从生命中硬生生的切割开来,结果她的几句话,还有那极力掩饰的哀戚表情,就让他破了功,再也狠不下心。 听着他言行不一的话,齐朝予的泪水又落了下来,然而这次是为他流的。 原来他们之间那种若有似无的隔阂,以及他难以猜透的感觉,是出自过往的伤害,她从来不知道的伤害。 “可是也有人即使明白会受伤,还是想要和喜……所爱的人在一起。”她从没想过对某人用上“爱”这个字,偏偏这个字现在最能解释满溢心口的酸涩热意,至于“喜欢”两个字,早已不够形容。 “不会有那种人的。”他的嗓音沙哑,忽然有些哽咽。 “有啊!我就是。”她转身,温柔的抱住低垂脑袋的他,“没有你之后,我好迷惘,所以即使会受伤,也让我跟着你,我可以接受你的全部……不,应该说不是你就不行。” 既然她可以如此肯定一个人,为什么要绕远路? 每个人一定都有最适合自己的人,遇到的时间一定也不一样,为什么要因为年轻,轻易的放弃一段感情? 察觉自己快要沉溺在她的柔情中,任晴推开她,略带讽刺的问:“你是被虐狂吗?” “你还爱我吗?”她神情坚定的反问。 武装被戳破,他的表情瞬间变得混乱,面无血色,用凶狠的眼神掩饰某种恐惧。 他在怕什么? 齐朝予情不自禁的想要碰触他,却被他激烈的闪开。 发现她眼底的受伤,他整个人像一头斗败的野兽,进退两难,低声咆哮,“如果我伤害你,一定会后悔的伤害自己。” 既然明白在一起是伤害彼此,为何还要伤害最爱的人? 她不气馁,又靠了过去。 他像是遇到洪水猛兽,想挥开她,又怕伤到她,只好不断的后退,直到再也没有地方可退,最后被紧紧的抱住。 看起来对一切都不在乎的他,竟然在发抖。 他是真的害怕伤害她啊! 齐朝予更加抱紧他,情感浓烈的低声诉说,“我并不如外表那般脆弱,所以给你也给我一个机会,不要再因为这种原因,就把我推得远远的……无论如何,我都想跟你在一起,我想要和你一起幸福。” 课本上没教的事,就让他们一起摸索,可好? 纤细的手臂环绕着比自己还要强壮有力,但也会因为害怕在乎的事而发抖的身躯,紧张的屏息,等待他的回应。 沉默了好久,健壮温热的臂膀环上她的背,任晴有点难为情,但认真的开口,“如果你后悔了,我这次真的不会让你走。” 他是很死心眼的。 “不会,没有下次。”她放下心中的大石,重新绽放发自真心的笑靥。 这次,太阳和北风终于不会背道而驰。 “老爷,大小姐回来了。”管家领着齐朝予,出现在门口。 “朝予。”齐士坟一见到疼爱的女儿,严肃的脸庞立刻露出笑容,直到看见后头的任晴,嘴角陡地下降。 “爸。”察觉父亲脸色大变,第一次带任晴回家的齐朝予感到懊恼。 他们爱情长跑已经十一年了。 当年曾经介意过比不上她的任晴,现在也已经出入头地,是今年米兰时装周当红的设计师,工作不但稳定,收入更是惊人。 比他还要早接下齐氏工业首席营运长之职的她,为了不影响他,决定不公开两人交往的消息,一直在背后默默的支持他,两人也经历过远距离恋爱,以及无法名正言顺在公开场合牵手和做任何情侣可以做的事的地下恋情,如今终于能开花结果。 最重要的是,经过这么多年的努力,他终于能稍稍相信自己不会对她做出任何可怕的事情,才敢求婚,让始终信任他的她苦苦等了好久。 然而,自从报备过结婚的对象是任晴后,父亲不是顾左右而言他,就是当作没听到,或不当一回事,这样的反应已经彻底惹恼固执起来非常可怕的齐朝予,所以她决定当面和父亲谈论,没想到得知这件事后,任晴要求也要在场,所以今天才会一起回家。 齐士坟又换上严肃的脸孔,不吭一声。 偏偏这么多年来也学了不少的任晴露出抓住他的弱点的狡猾笑容,依附在她的耳边,亲昵的耳语,“亲爱的,你先去其他地方晃一晃,我等等去找你。” “为什么?”齐朝予不解,也不敢相信他第一次见到她的父亲,就敢和他单独相处。 全然不清楚当年任晴和齐士坟曾经密谈过,她颇为犹豫。 “我和伯父有些话要谈。”他哄着她,同时挑衅的瞥了齐士坟一眼,“男人和男人之间。” 齐士坟高傲的仰起下巴,样子和齐朝予有那么点相似。 “朝予,你先出去,等等再回来。” “你们没问题吗?”她犹豫的来回看着两个男人。 他们不是向来王不见王? “还怕我吃了他不成?”齐士坟冷哼一声。 “放心,一切交给我。”任晴低头吻了下她的额头,耀武扬威的意思非常明显。 眼见两个男人明争暗斗,似乎因为她在而更加水火不容,齐朝予不安的扫了他们一眼,才慢吞吞的走出去。 待她一离开,两个男人立刻摆开阵式,懒得假装了。 “该说你阴魂不散吗?都已经十一年了,竟然还没和朝予分手,甚至妄想要结婚。”齐士坟先下手为强。 “真金不怕火炼,真爱不怕岳父挡嘛!”任晴挑了他正对面的位子坐下,悠闲的跷起二郎腿。 “我还不是你的岳父!”齐士坟低声斥喝。 “说得也是,我们应该言归正传。”任晴同意。 “我不答应。”齐士坟提都不让他提,直接拒绝。 “伯父,你应该看得出来,朝予并不知道你曾经对我说了什么。”任晴有些无赖的说。 “你这浑小子到底想说什么?”齐士坟双眼微眯,知道自己正受到威吓。 “我想说的就是,朝予不能没有我。伯父应该也很清楚这点,所以如果她知道了咱们多年前的小秘密,对你生气是自然的,就怕也对你失望了,然后做出什么激烈的反抗,例如,不管你的心情,和我走进礼堂之类的,也不是不可能。可是我想伯父绝对不想放弃牵着朝予走红毯的机会吧!所以你只要忍受站在神坛前的男人是我就好了。” 齐士坟的眼睛眯得更细,端详了他好一会儿,“我以前就说过,如果是在工作场合遇到你,一定挖你来做公司的发言人。” “承蒙伯父看得起,我对现在的工作很满意。”他潇洒一笑。 经过多年,他也懂得抓住对手的弱点,威胁利诱。而齐士坟的弱点就是爱女心切,从他刚刚一听见齐朝予出现立刻展现前所未有的笑容,就能明白。当初逼他提分手,恐怕也不是多么冠冕堂皇的理由,只是受不了女儿被来路不明的男人抢走而已。 “做女人的衣服有什么好骄傲的?”齐士坟冷哼。 “这也是个经济价值几百亿英镑的产业,假以时日,恐怕伯父还得请我替你量身订做衣服呢!”任晴笑得更灿烂。 “毛头小子。”齐士坟掀了掀嘴角,讪笑的说。 “老头子。”胜券在握,任晴才不管他是谁,凉凉的顶了回去。 齐士坟额头上的青筋都暴出来了,连做几个深呼吸,才咬牙的说:“一句话,不准告诉朝予,我就答应你们结婚。” “当然,伯父说了算。”达到目的,任晴也很干脆。 有关于齐士坟逼他们分手的事,他本来就一个字也不想提,因为不想再伤她一次,不过现在正好拿来利用。 谁教她在意齐士坟答不答应,为了让她欢欢喜喜的出嫁,他只好出此下策了。 “还有,结婚后得搬来和我一起住。”齐士坟继续要求。 “如果你不怕天天看我们亲热到眼睛抽筋的话,乐意之至。”任晴笑得可开心了。他本来就不是个会介意别人脸色的家伙。 齐士坟的脸色泛黑,又不得不在心底佩服这个小子。 至少他靠着自己,一步一脚印的爬到今天这个地位,名声和财富也都有了,女儿嫁给他当然不会吃亏,更可以说是门当户对,可是……他非得跩得二五八万吗? “你们谈完了吗?”齐朝予再也等不下去,探头进来。 齐士坟注意到任晴一见到女儿出现,眼里立刻再也容不下其他事物,眼神专注而充满生气。 一个女人能点亮一个男人的眼睛代表什么意思,他是懂的,而这才是他真正答应,不再反对的理由。 他们是真心相爱,也用时间证明了一切。 “婚期决定了,记得提前告诉我。”齐士坟僵硬的抬起嘴角。 齐朝予难以置信的看了看父亲,再看向任晴。 任晴面带微笑的搂着她的腰,低声说了“我就说我办得到”、“不担心了吧”之类的话,然后迎上齐士坟。 “老头子,我想你会需要一套称头的西装,等会儿我替你量尺寸。”他的语气有够嚣张,随即带着喜悦不已的齐朝予离开。 齐士坟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兀自喃喃“还是不该答应才对……” 初恋 单炜晴 光看到标题那两个字,心就会忍不住揪紧的人,应该不会只有我吧? 一直很想写学生时代的初恋故事,当然并不是因为我个人有某些特别的回忆或体验,纯粹是很喜欢那种纯洁无瑕的感觉。 我的某个朋友现在大约二十四、五岁,她的男朋友是从国二还是国三开始交往到现在的。 老实说,我也是不相信初恋能修成正果的人。 不,应该说就如同齐朝予和任晴都想过的「即使初恋能开花结果,也不可能会发生在我身上」这样的感觉才对,事实也证明真的是如此,但是我很想看我的朋友和她的男朋友修成正果,一旦他们两个结婚,我也会很开心。 不过这并不是他们的故事,也与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唯一有关联的,大概是我写到后期,渐渐的想起他们,于是更确定想要把这个故事完成的心情。 接下来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会展开我的第一个现代系列稿。 相信大家一定会想,什么第一个?明明现代稿都是相关联的呀! 嗯,如果是看我的书有一段时间的人肯定更这么认为,所以让我解释一下,会如此开宗明义的说是第一个,是由于我从来没把现代稿挂过系列名,本来想说以后也都不要挂,只是有关联而已,不过忍不住就想这么做。 这样一来,就会破坏我古代稿有系列名,现代稿是孤单小丰团结力量大的情况,搞不好下次就换成古代稿不挂系列名,而有关联。 以上,谢谢大家的收看,我们下回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