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定福妻 卷三》 第1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vip作品,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正文开始】 有一批酒今日开坛,云招福一早就去了酒窖,看着那些从大坛里面舀出来的清液,云招福满满的成就感。 将这些弄好了之后,又去了蒸煮放,炉子下面闷着炭,炉子上面是特意做给魏尧的米酒在发酵,云招福用筷子挑开帘子往里看了一眼,一股香甜浓郁的米酒味传出,这回她稍微在里面加了些甘蜜,还是第一次尝试这种做法,不知道味道如何。 这几天魏尧对她态度总觉得有问题,你说他不理人吧,他也理的,那天她主动抱他,被他拒绝了,本以为事情就这样算了,可没想到他那晚回来之后,还是没忍住,可是你要说他不生气吧,从说话到举动,都很反常。 不知道到底想怎么样。 云招福从蒸煮房里出来,在院子一角的井里打了些水出来洗手,然后就跟秦霜秦夏一起,把她刚酿好分坛的酒搬到了马车上,正里里外外忙的不亦乐乎,一个摇摇晃晃的身影就飘了过来。 云招福一开始还没有注意,直到他径直来到了云招福的酒窖门口,倚靠着酒窖的大门,就站在那盏灯笼下,那灯笼上的红色已经有些褪去,毕竟还是云招福过年的时候挂上去的,经过近十个月的风吹日晒,褪色是一定的。 云招福回头正好对上了那依着墙壁的男人的脸,他一身衣裳乱糟糟的穿在身上,头发有些打结,脸色不好,眼底青灰,脸颊上还有两抹酡红,手里拎着一坛女儿红,醉醺醺的模样,吓了云招福一跳。 「小师兄?」 云招福放下手里的酒坛子,往苏铎那里跑去,将他从上到下看了一遍,苏铎靠墙壁站着,不知道是在歇息还是在等待,两眼无神,呆呆的看着前方,云招福喊他,他也不理,直到云招福伸手在他手臂上戳了戳,他才像是回过神,抬眼往云招福看了看,也不知道有没有认出她,低下头找了一会儿酒坛子,然后换了个手,继续灌酒喝。 云招福见他这样,赶忙上前夺下他手中的酒坛,苏铎看样子已经喝了不少时候,手脚一点力气没有,连云招福都抢不过,酒坛子到了云招福手里,苏铎才靠着墙对她伸手,说了句: 「给我。」 云招福拧眉看着他:「给你什么呀!苏铎,你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前几天不还好好的吗?到底怎么了,让你这么豁出命的喝酒?」 苏铎一向是她师父最疼爱的弟子,平日里她和师父喝酒,师父都不让他多喝,说喝酒伤身,伤智,不宜多饮,他也一直挺听话的,这是怎么了。 「给我——我要喝酒!」 苏铎往云招福的方向扑过来,云招福吓得往后退了两步,秦霜秦夏见了,赶忙上前,秦霜一个飞踢就把苏铎给踢倒在地上,许是踢到了肠胃,苏铎趴在地上就吐了起来,大量的酒水从肚子里被吐出来,秦霜还要上前打他,被云招福拉住了: 「算了算了,他喝醉了!你们继续搬吧,他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秦霜秦夏犹豫片刻,缓缓退到一边,秦夏继续搬酒,秦霜就在一旁看着,生怕苏铎再对云招福不利。 云招福来到苏铎身旁,蹲下身子,给他顺了顺背,然后递给他一方帕子,安慰道:「吐吧,吐掉就好了。」 苏铎吐到最后,差点连胆汁都吐出来,终于什么也吐不出来了,将眼睛用力眨了几下,稍稍恢复了些清明,看见云招福在身边,似乎还有点搞不清楚状况,云招福见他清醒了些,便替他解惑: 「你喝醉了,不知道怎么就跑到我酒窖这里来了,我不让你喝,你还要跟我抢,就被我的丫鬟给踢了一脚。」 云招福把苏铎从地上扶了起来,苏铎满身的灰尘,一身狼狈,云招福无奈,喊了车夫过来,跟他交代了几句,马夫便领命去办事了,云招福指了指自己的酒窖,说道: 「里面有水井,你自己去清理一下吧,我让人给你买衣裳去了。」 苏铎低头看着自己这样子,满身的脏污让他完全抬不起头来,为什么偏偏在她面前露出了这样狼狈的一面。 云招福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难为情,拉着他的衣袖就把他往酒窖院子里推去:「快进去吧,你这样子走到街上,人都要对你退避三舍了。我们不进去,就在外面,给你把风,没人看你。」 苏铎被云招福给推进了门,云招福很体贴的替他把门从外面关了起来,云招福看着秦霜和秦夏,觉得有点尴尬,忽然想到什么,云招福来到秦霜秦夏面前,伸手搭在两人的肩膀上,三人围成一个圈圈,云招福低声解释: 「你们都知道的,这是我小师兄,我师父最疼他了,我实在没办法看着他现在这副样子出去。」 秦霜秦夏对看一眼,秦霜说道:「王妃,我们知道,你不用跟我们解释的。」 云招福摇头:「你们不知道。今儿这事儿,就你们知道,我知道,其他人,不许告诉。明白?」 秦霜秦夏没敢立刻说话,因为她们很明显知道云招福话里的‘其他人’指的是谁。 第2章 「你们不说话,我就当你们默许了,你知我知,天知地知,他不知……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云招福一锤定音,她相信秦霜和秦夏都不是那种喜欢嚼舌根的人。 过了一会儿,车夫连走带跑的回来了,怀里拿了个包袱,云招福想着自己送进去也不合适,干脆让车夫拿着站在门边,她在门上敲了两下: 「小师兄,衣服买回来了,你开开门。」 过了一会儿,门从里面打开,苏铎从车夫手里接过了衣裳,再次关上门。 这回很快,只过了一会儿,门就再次打开了。 苏铎站在门内,恢复了往昔偏偏公子的状态,身上穿的衣裳虽然只是寻常质地,但比他刚才那一身烂泥似的衣裳要不知道好多少倍了。 云招福怕他尴尬,便犹豫着开口:「这个,这样就可以出去了,不会失了师父的面子。」 提起师父,苏铎的唇瓣微微动了动,就在云招福以为他要泪奔的时候,忽然抬头,对上了云招福,说道:「你进来,我有话与你说。」 云招福一愣:「有话?你直接说呗。」 苏铎伸手要去拉云招福,秦霜秦夏再次上前,云招福怕她们再动手,干脆主动进了门,说道:「行了行了,没事的,你们在外面,我要有事就喊你们。」 说完这些,就跟着苏铎进了酒窖院子。 进了院子之后,苏铎便背着身子站在她院子里的老树下面,云招福等了好一会儿,他都不说话,实在忍不了了,问道: 「你到底要跟我说什么呀?」 苏铎缓缓转身,抬头对上云招福的双眼,沉声问了句:「你可记得我与你几岁相识?」 云招福不解,还没想到,就听苏铎继续开口:「那年,你十岁,我十四,你随云大人去师父的茶庐,穿的是一身大红色的袄子,头上两只总角,垂着两颗珠子。」 穿的是这个?九岁? 云招福满脸的问号,别说她根本就不记得,就算记得,也不可能像苏铎似的记的这么清楚。 「师父见了你之后,就收你做了徒弟,我当时心里特别不高兴,觉得你运气太好了,天下那么多人想做师父的徒弟,都不能如愿,偏你一下子入了师父的法眼,所以你刚入门那段时间,我对你特别不好,你还记得吗?」 苏铎开始跟云招福忆当年。 云招福听到这里,连连点头:「啊,这个我记得。你总是抓虫子吓我,还在我的高粱里放蟋蟀,可我根本就不怕那些,每次都是你被师父打手心。」 可能是想到了那样的情形,苏铎苦笑一声:「是啊,谁能整到你呢,每次整你被打,被教训的都是我。」 云招福听得已经有点不耐烦了:「哎呀,小师兄,你神神秘秘把我喊进来,不会就是为了跟我忆当年吧?」 苏铎摇头:「不是,我是有话与你说,有话要问你。」 「那你快说呀,马上天都要黑了,我得回去了。」云招福说的是实话。 苏铎抬头看了一眼,似乎有点误会:「王府的规矩那么多,你那性子受得了吗?」 云招福心想着,我们王府规矩不多呀。 正疑惑之际,就见苏铎缓缓向她靠近,来到云招福面前,弯下身子,认认真真的对她问道: 「招福,你想不想离开王府?想不想……过自由自在的生活?」 「什,什么啊?」云招福忽然有种不妙的预感。 果然,苏铎接下来要说的话,把云招福吓得差点掉了下巴。 「招福,我带你走吧。我不要功名利禄了,你也不要做王妃了,我们两个远走高飞,找一处山明水秀的地方,我们俩像小时候那样高高兴兴的生活,我砍柴,你织布,我……」 苏铎的话刚说的兴起,就被云招福给打断了: 「你唱黄梅戏呢!苏铎,你到底酒醒了没有?你知道我是谁吗?跟我这儿撒酒疯呢?信不信我打你!」 云招福越听越不对劲,赶紧制止了苏铎的疯言疯语,往后退了一步,跟他保持距离。这小子看着不仅仅是喝醉了,还开始撒酒疯了! 云招福的退后并没有让苏铎醒悟,而是越发清醒的说: 「我知道你是谁,你是云招福,招福,你跟我在一起吧,不要做王妃了,王府里那么多规矩,你受不了的,他会全心全意的对你吗?我只恨自己说晚了,如果我早知道的话,我便不跟师父去游学了,我就在京城,我就守着你。招福,跟我走吧。」 苏铎借着酒劲儿,把心里最想说的话,一股脑儿的全都说了出来,看着云招福震惊的表情,苏铎亦步亦趋靠近她,这回云招福不躲了,等到他走到她面前,想要张开双臂抱住她的时候,云招福猛地抬手,毫不留情的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把苏铎的整张脸都给打偏过去。 第3章 「你今日说的话,不管是不是醉话,我都要明确的告诉你。我和你不可能在一起,你不要对我有任何希望,我从前没有喜欢过你,小时候与你一起玩闹,那是因为,你是我的小师兄,如果因为那样引起你的误会,那么从今天开始,请你忘记以前的事情。」 云招福不客气的态度,与这样严厉的辞令,让苏铎有些接受不了,缓缓转过头: 「你当真要把话说的这般绝情吗?」 「我不是绝情,我是就事论事,阐述事实而已,我与你没有任何男女之情,若是感情的话,最多就是兄妹之情,你今日说的话是逾矩了,但我听见了,也不能装作没听见,若是不清不楚的话,对谁都不好。」 云招福确实是这么想的,苏铎对她有超乎兄妹的感情,她不知道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但既然现在知道了,那就断没有与他纠缠的道理,把话说分明,让他彻底死心。 苏铎闭上双眼,捂住耳朵,仿佛不愿听到这些让他难堪和伤心的话,维持这种姿势好一会儿,才放下手,对云招福问: 「我对你确实起了不该起的心思,我一直以为,只要我与你说开,你会与我有相同的感觉,现在才知道,原来一直以来都是我在自欺欺人。你说你对我没有任何男女之情,那你对定王呢?你与他成亲之前,完全不相识,如今成亲不足一年,你与他又有多少男女之情?你自己知道吗?」 苏铎的问题,没有造成云招福的困扰,而是直面回答: 「我自己当然知道!我与魏尧不是男女之情,又是什么呢?我嫁给他做妻,他便是我的夫,我们俩举案齐眉,不敢说一定会白头偕老,但至少现在是夫妻和美,情浓意切的,我愿意把我一切美好的东西都交给他,也愿意接受他身上一切不美好的东西,这就够了啊。」 苏铎目光灼灼的盯着云招福,深吸一口气,沉吟了好一会儿:「你与他好,只是因为你是他的妻子,他是你的夫君吗?你喜欢他这个人,还是喜欢他的身份?若你们不是夫妻,你还会这样对他吗?」 「首先,我和他本身就是夫妻,没有你所说的如果,再者,我喜欢的是魏尧这个人,这是我的幸运,如果我嫁的人不是魏尧,两个人无论怎么样都过不到一起去的话,我也不会因为一个丈夫的身份,就义无反顾的奉献自己。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我丈夫是魏尧,无关身份。」 魏尧双手抱胸,依靠在云招福酒窖的外墙之上,他先前回府之后,门房说云招福来了酒窖,魏尧便心血来潮想要来酒窖外给她个惊喜,想着这些天的冷战也够时候了,若是再冷下去,估计有些人就要受不了了,过来接她一起回家,算是破冰之行。没想到让他意外听见了这些本不该他听见的事情。 他是真没有想到,那个看起来没心没肺的姑娘,心里原来是这样想的。 她与他这般和顺的在一起,并不是因为魏尧的身份,而只是因为魏尧这个人。 魏尧发现,自己真是很喜欢听她说这句话,尤其‘喜欢’两个字从她嘴里说出来的时候,他在门外,一颗心从未有过的紧张。 忍不住往前凑得更近,魏尧真心想听一听,这个从未在他面前主动表明过心迹的女人还会说出什么令人感动的话来。 「魏尧他虽然有的时候行为很奇怪,吃饭慢,酒量浅,爱找茬,还喜欢躲在房间里插花,一言不合就尥蹶子,摆脸色,但我正是因为喜欢他,这些缺点在我眼里也是优点啊。」 魏尧脸上的笑容慢慢的僵住了。 秦霜和秦夏站在门边,眼睛已经不知道往哪个方向看好了,这么近的距离,连假装没听见可能都做不到。目光乱飘,忽然与那个悄悄看着自己老婆跟其他男人约会的王爷对上了……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往周平那儿看一眼,周平也是满脸尴尬,心里的好奇简直要冲破天际了。 他家王爷怎么会有那么多缺点呢?他们跟在王爷身后这么多年,从来没有注意到过啊。 「所以,我说了这么多,你清楚明白了吗?」云招福双手抱胸,心情已经有些不爽了。 苏铎还能说什么,酒劲儿差不多也过了,回想自己先前的失态,他又怎么还有理由来纠缠呢。深吸一口气,对云招福道: 「我明白了。今日……对不住了。」 看着这位她从前还蛮敬重的小师兄,云招福内心多少是有些可惜的,毕竟今天之后,两人的师兄妹情分也算是断了,两人再相处的时候,谁都会觉得不自在了。 「无妨,话说清楚就好。希望你不要再把心思放到我的身上,实在不值得。」云招福做最后的劝慰。 苏铎勉强扬起一抹笑,眉峰微蹙,然后便从云招福的身边经过,走出了酒窖大门。云招福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出去喊了秦霜秦夏进来继续搬酒,搬了两坛之后,云招福又想起来一件事,把秦霜和秦夏再次召唤到身边,搭着两人的肩膀,神神秘秘的说道: 第4章 「还是那句话,今天的事情,谁也别告诉,苏铎那些胡言乱语,你们就当没听到,今儿也没有这档子事出来,就不要告诉某些人了,好吗?」 秦霜秦夏依旧互看两眼,然后全都不约而同的转身,默默无语去搬酒了,王妃的嘱托,要她们怎么遵行呢。她们可以守口如瓶,什么都不说,可架不住某些人他自己听到了呀。 两人其实很想告诉云招福,刚才某些人来过,可是某些人悄悄的来,悄悄的走的时候,也对她们下了个噤声的命令,总之就是两面夹击,左右为难,啊,这年头,连当个婢女都这么难。 云招福将酒全都搬上了车,急急忙忙的就回了王府,门房老张告诉她,魏尧已经回来了,云招福看看天色,确实不早了,提着裙摆,一边走一边想着怎么跟魏尧解释自己晚回来的事情。 推开了房门,打算换一身衣裳再去找魏尧,可没想到房门一推开,就看见魏尧守着满桌的酒菜,俊美无畴的坐在桌子旁,听见云招福开门的声音便抬起头,两人两两相望,四目相对。 云招福愣了愣,然后很快就反应过来,转身将门给关上,脸上堆起笑容: 「王爷今儿,回来的倒早啊。」 魏尧不动声色:「不是我早,是你晚吧。」 云招福抿着唇干咳了一声,脑中运转飞快:「那个……」飞快的酝酿出一个剧本:「我本来是没这么晚的,但是酒窖里事情太多了,收了不少酒回来,然后老刘赶车的时候又一个不小心,撞到了个卖菜的老婆婆,哎呀,咱们王府的马车怎么能撞了人不管不顾呢,围观的人都认出来了,我就下车,扶起那个老婆婆,帮她又是捡菜,又是推拿的,好不容易才把她送回家里安顿好,才能回来的。」 魏尧神情淡定,看着云招福,连连点头:「嗯,撞到老婆婆了……你还送人回家!那老婆婆住哪儿啊?既是王府的车撞了人,那明儿我亲自去道个歉,看望看望?」 云招福一愣,果断摇头: 「不不不,不用不用,我,我没告诉她,我是王府的,她,她不知道……」 「你刚才还说咱们王府的马车撞了人,围观的人都认出来了?」魏尧一句一句和她理论。 云招福头回说谎,觉得这可真是个苦差事,硬着头皮瞎掰:「是——认出来了。我,我是说,人家不知道是我,以为我是王府里的丫鬟,我当时就跟那个婆婆解释,我是个丫鬟,一个月也没几个钱,那个……所以,老婆婆也没跟我要太多,给了十两银子了事的。」 圆谎真是一件烧脑的事情啊。云招福暗自祈祷魏尧不要再继续问下去了,因为她实在编不了了。再问的话,云招福估计就要扯到路上遇见外星人这个方向去了。 幸好,魏尧还有点眼头见识,看着云招福那瞎掰的局促模样,心情终于从被她说了那么多缺点的打击中好了一点,大发慈悲的指了指身边的椅子,嘴角噙着温柔的笑,声音也是异常和善: 「忙了一天,过来坐啊。」 云招福听着魏尧这样温柔的声音,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期期艾艾的用屁股尖儿坐了椅子一角,看着不断往她碗里夹菜的魏尧,云招福非但没有觉得享受服务,反而有种要大祸临头的感觉。 机警想道: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第二天,云招福去宫里看望淑妃。 坐在马车里,一边看纱窗外的街景,一边托着下巴想心思,魏尧昨天的行为也太反常了,原本两人还在冷战中,他对自己爱答不理的,可是昨天晚上她回去之后,魏尧不仅殷勤,还比没有冷战之前更加粘人了,晚上行军路线至一半的时候,云招福把他推开,问了一句: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儿? 就这么一句话,让魏尧猛地一掀被子,把两人紧紧的裹在被子里,然后用实际行动,回答了云招福这个找死的问题。 到了宫里,云招福下车,由四个宫婢引路,一路去了淑妃所在的折桂宫中。 淑妃换上了宫里的华服,更是美的不可方物。云招福不禁感叹,她要是男人,也得神魂颠倒不可。 「昨日我新酿的酒初成,带回地窖里藏了起来,等娘娘生产过后,拿出来喝正是好时候。」云招福算算日子,时间就差不多了。 淑妃抚了抚自己仍未凸显的肚子,无声笑了笑,问道: 「这些天儿,王府里还好吗?」 云招福真该盘子里挑选想吃的点心,抬头看了看淑妃,说道:「挺好的呀。」 终于挑了一块桃花样的糕点,咬了一片花瓣,清甜可口,入口即化,淑妃起身,指了指她的嘴角,云招福才拿出帕子擦了擦,这傻里傻气的模样看的淑妃不禁笑了起来。 「魏尧过两天就要去刑部办差了,这些天都在交代虞部里的事情,有点忙,要不然今儿肯定得随我一同来看您的。」 第5章 云招福以为淑妃问府里可好,是想问魏尧,于是便简略的将魏尧的事情说了说。 淑妃听了点点头,没有继续问魏尧的事情,云招福来到她身边坐下,轻柔的问:「娘在宫里过得可还好?」 淑妃温婉一笑:「我也挺好的。宫里吃的用的,比水月庵好太多了,我这几天肚子上都胖了一圈呢。」 「您肚子上胖一圈,是因为您肚子里的孩子吧。我嫂子这几天就要生产了,我看她那个肚子简直比车轮都大。」云招福觉得淑妃好像并不是很开心的样子,便故意说话逗她玩儿。 淑妃果然听了云招福的形容,抬袖笑了起来。 「你嫂子生了,我也让云姑给送份礼去表一表心意。」 「嘿嘿,那敢情好啊,我嫂子定会很高兴的。」 两人正在殿里说着话,就听外面有宫婢前来传话,是皇后身边的贴身宫婢牵念,只见牵念入殿,对淑妃与云招福行礼,然后说道: 「我家娘娘与薛贵妃在花园里赏花,觉得冷清,想请淑妃娘娘一同过去,听说定王妃也在,娘娘也请了定王妃。」 云招福指着自己,微微一愣:「还请了我?」 牵念宫婢恭谨一笑,到底是皇后身边的人,举手投足确实端庄得体。 淑妃不动声色,对牵念问道:「皇后娘娘可说请我们去为了何事?」 云招福也觉得不可能只是为了喊去赏花的,然而牵念坚称:「淑妃娘娘别误会,真的没什么其他事,我家娘娘觉得淑妃娘娘回宫后,一直未曾与她们相聚,今日想起来了,便命奴婢来请娘娘,得知定王妃也在,娘娘说都是一家人,便请定王妃一同前往。」 这就是官大一级压死人的道理,皇后和薛贵妃无论是谁要裴氏动身,裴氏若无特殊情况,那就只能去了。 应了牵念,让她回去复命,裴氏由云招福扶着去了内殿换衣裳,云招福在外面等她,无聊的问:「娘,您若是不愿意去,就不去吧,反正您肚子里有孩子,就算不去,皇后娘娘她们也不能说什么的。」 裴氏很快换好了衣裳,从里面走出,一身清雅,出尘又绝俗。 「你以为她们趁着今日你在宫里来请我是为的什么?」 说完,便拉着云招福的手,往外走去,云招福不明所以,反应了半路才反应过来:「娘,您不会是为了我才应邀的吧。」 皇后和薛贵妃肯定从前邀请过裴氏,只是都被裴氏拒绝了,但今日趁着云招福在,若是裴氏不去应邀,只云招福一人去,裴氏心里肯定放心不下,势必会一同前往。 想明白这个道理以后,云招福停下了脚步:「那娘就更加不能去了,万一……」 万一她们邀请裴氏去出了什么事情,那云招福不成了帮凶吗?所以便想阻止裴氏。 裴氏微微一笑:「傻姑娘,我从前不应邀是因为我懒的去,又不是怕她们会耍什么手段。在这宫里她们还不敢把我怎么样,不过是走一趟罢了,勿大惊小怪。」 虽然裴氏话是这么说,但云招福心里总觉得不对味,事情真的像裴氏说的那么轻松吗? 来到了御花园里,老远就听见皇后娘娘与薛贵妃的笑声,她们坐在一处亭子里,亭子里除了她们俩,还有另外几个人,贤妃也在,还有星月公主和其他两个云招福不认识的女孩儿,看打扮应该也是皇族贵女出身吧。 云招福扶着淑妃走上亭子,贤妃看见淑妃,主动起身,宫中四妃排位是贵、淑、贤、德,淑妃的位分,仅次于皇后与贵妃,比贤妃还稍微要大那么小半级。 「妹妹不必多礼。参见两位姐姐。」 裴氏脸上挂着笑,令亭中风景都为之变色的美貌深深的戳刺着几个女人的眼睛,皇后倒还和善,对淑妃招手:「妹妹不必多礼,身子重,快过来坐吧。」 裴氏谢过皇后,便坐到了皇后身边的那个位置上去,刚一坐下,薛贵妃就阴阳怪气的开口了: 「淑妃娘娘真是好大的架子,回宫这么些时候了,也不见你出宫来,今日若非看在定王妃的面子上,约莫淑妃娘娘也是不愿搭理我们的吧。」 云招福站在淑妃身后,悄悄瞧了一眼薛贵妃,一个打扮艳俗,容貌中等的中年妇女,若跟其他人比,容貌还算说得过去,然而跟淑妃裴氏比起来,那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对于薛贵妃的挑衅,裴氏丝毫不以为意,云招福明白这是为什么,当你的颜值逆天,遇到一个明显是在你面前说酸话的普通颜值时,你自然会宽容许多。 淑妃从容一笑: 「是啊,我家招福甚少来宫中,对宫中礼仪不太熟悉,若放她一人前来,我还真有些不放心。」 三两下就化解了薛贵妃说她不出宫请安的事情。 「淑妃娘娘这话说的,怎么定王妃一个人前来,难不成我与皇后娘娘还会吃了她不成,你这般不放心她,那岂非要寸步不离的跟着了。」 第6章 「我哪是不放心她呀,我是不放心薛贵妃你,你素来与我不和,我怕你恨屋及乌,撒气在我家招福身上,总得过来看着点。」 两人唇枪舌剑,丝毫不让,让云招福亲眼见识了一场别开生面的宫妃斗嘴的场面,说来也奇怪,这薛贵妃从前见过一回,倒不是这等咄咄逼人之人,果然,人还是要遇到可心的对手,才会激发出争斗的潜能。 薛贵妃有多针对淑妃,就能说明她心里对淑妃有多介意。 「你!哼,若我真想对她怎么样,就算你跟来了,难道我还怕了你不成?」 薛贵妃一拍石桌,云招福心上一紧,替薛贵妃的手掌心疼。 裴氏未及开口,皇后便出声制止了两人:「好了,好了,你们两个从前便是这副针锋相对的模样,这都十年过去了,怎么还是不见长进呢。如今淑妃有孕在身,薛贵妃你多少得让着,若是气坏了淑妃的身子,皇上怪罪下来,你我都担待不起。」 提起淑妃的肚子,薛贵妃便一副哑巴吃了黄连的样子,脸色不善的转过目光。 皇后换上笑容,对淑妃和云招福说道:「薛贵妃是刀子嘴豆腐心,心里还是着紧淑妃娘娘的,不过嘴上不饶人罢了。」 裴氏也换上了温婉的面貌,与先前跟薛贵妃针锋相对的模样完全不同。 「皇后娘娘说的是。薛贵妃对臣妾的好,臣妾心里都知道,一直记挂着呢。」 淑妃从善如流,给她面子,皇后很满意,点点头,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指着对面贤妃身后站着的几个姑娘说道: 「对了,你们几个还未来跟淑妃请安呢。妹妹,你还认识这星月公主吗?小时候她最爱的就是你宫里的桂花树,一到夏天就喜欢往你院儿里的桂花树下跑。」 星月公主对淑妃行了个礼,淑妃对她笑着点点头。 皇后又指着星月公主旁边站的两个姑娘说道:「这位是琼华郡主,荣安王的爱女,从小就知书达理,那位是平宁县主,也是个不可多得的小才女。」 淑妃看向了她们,两个姑娘立刻上前给淑妃行礼请安:「给淑妃娘娘请安。」 裴氏点头:「都是好孩子,起身吧。」 然后看向皇后,对皇后问道:「娘娘,这是……」 皇后不会无缘无故的给淑妃介绍姑娘认识,定然是有什么目的,果然皇后接下来的话,让淑妃和云招福都愣住了。 「定王殿下的婚事,从以前便有些波折,皇上替他选了好几个侧妃,可是很奇怪,那些侧妃最终都没能留下来,如今杜家又出了事,定王殿下将杜侧妃送回了杜家,如此定王府的侧妃名额似乎又少了一个,这些日子,我与皇上商议,想着要再给定王选一个侧妃入府。」 皇后说完那番话之后,目光还有意无意的瞥向了云招福,谁料云招福鼻眼观心,仿佛没有听见皇后说的那番话似的,皇后心中一奇,收了目光。 裴氏也是淡定,掩唇一笑:「琼华郡主和平宁县主这般高贵身份,如何给定王做侧妃,皇后娘娘莫要与我们娘儿俩说笑了。」 琼华郡主和平宁县主全都低下了头,脸上泛出了红晕。 淑妃的话一针见血,点明了要领。 这也是云招福没有太多反应的原因,因为这两位姑娘见了面她虽然不认识,但是一提名号,那可是响当当的人物。 琼华郡主出身荣安王府,说起这荣安王,那京城里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荒唐,不学无术,宠妾灭妻,好好的一个荣安王府都要给他败的差不多了,祖上的福荫消耗殆尽,到处债台高筑,王府就是空壳子;至于平宁县主嘛,年纪虽小,不过却已然有过两段段婚配经历,与翰林院编修家的公子有过婚约,但后来平宁县主瞧不上那公子,主动要求退婚,转而定给了太府卿之孙李公子,可后来这桩婚事也不了了之,坊间传闻,是平宁县主不安分,被李公子给抓了个现行,偷偷摸摸的又把婚给退了。 如今皇后居然想将这两个极品中的一个配给魏尧做侧妃,也不知道皇后是真的不知道内情,还是有意为之。 「怎么是说笑呢。这两家,定王随意挑选一家,都是可以的,端看妹妹愿不愿意了。」皇后的声音听起来依旧平和,听不出波澜。 裴氏的目光在两个姑娘身上打量了一圈,不动声色的笑道: 「若是问我,我肯定是不愿意的。我儿有多大能耐,我这个做娘的很清楚,他能娶到招福这个儿媳,我已然欣慰至极,这两位郡主,县主,只怕他那定王府庙小,容不下呀。」顿了顿,淑妃转身看着云招福,又问: 「招福,你觉得呢。让郡主和县主给你们王爷做妾,你敢收吗?平日里想让人端个茶,倒个水,还得顾忌着身份,不用她们吧,又觉得生分,用了吧,又觉得怪不好意思的,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第7章 云招福简直要抱住裴氏亲两口了,面上却还要维持一本正经,不破功的点头道: 「是,淑妃娘娘说的有理,我怎么敢使唤郡主和县主给我端茶倒水呢。」 淑妃被说的笑了起来,这婆媳俩一唱一和,让皇后听了眉头蹙起,与薛贵妃对视一眼,薛贵妃冷哼说道: 「哼,皇后娘娘是让两位郡主、县主去定王府做侧妃,又不是做使唤丫头,端茶倒水这种事,需要她们动手吗?还是说,定王妃你嫉妒成性,容不得府里的侧妃?」 云招福对着薛贵妃甜甜一笑,回道:「贵妃娘娘误会了,我可没有容不得府里的侧妃,只是正妃与侧妃身份上本身就不同的,侧室给正室端茶倒水,无论在哪里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难道贵妃娘娘觉得,正室与侧室之间没有什么区别吗?侧室没有义务伺候正室吗?」 云招福的声音在凉亭中回响,谁都没有想到,她敢当面怼薛贵妃,并且怼的薛贵妃无话可说。 那一番正室与侧室的评论,薛贵妃根本不好回答。因为薛贵妃如果说,正妃和侧妃身份不同,侧妃有义务伺候正妃的话,那她刚才以此说云招福嫉妒成性就是不成立的;而她如果说正妃和侧妃身份没什么区别,那问题可就更大了,毕竟,皇后娘娘还在这里,若说没有区别,岂非有与皇后比肩的意思。 不得不说,云招福的这个问题,问的很是刁钻。 裴氏很满意云招福的说法,连连点头,说道:「招福说的有理,正室和侧室本身就是天地之别,比如说现在皇后娘娘让我给她倒杯水,谁会因为这个说皇后娘娘有意为难妃子,嫉妒成性呢?」 皇后和薛贵妃的脸色都跟着变了,贤妃则一脸淡定坐在旁边隔岸观火,反正怎么着都没烧到她身上,坐山观虎斗才是最开心的事情。 然而她身后的星月公主可就不这么想了,星月公主一心瞧不起这个因为怀孕,再次被皇上纳入宫中为妃的淑妃,对于淑妃从前在宫中的辉煌战绩,星月公主只是耳闻,并未亲见,觉得淑妃不过是个仗着美色迷惑男人,身份低微的妖妃罢了,没什么值得尊重的,不顾身份,对裴氏说道: 「淑妃娘娘,您是不是长久没回宫中,忘了宫里的规矩,皇后娘娘赐婚,由得你们挑三拣四的吗?」 贤妃脸色大变,将星月公主拉到身旁,怒瞪她一眼,然后便试探般看了看裴氏,见裴氏脸上并未有什么不高兴的表情出来,贤妃才放下心来。 云招福虽然迟钝,但这回却也听出了星月公主对裴氏话语中的轻蔑,立刻站出来,替裴氏说话: 「星月公主,且不说皇后娘娘没有明说这是赐婚,只是询问淑妃娘娘这两位如何,公主就先替皇后娘娘宣旨了?还有公主口口声声的说宫里的规矩,你这般对淑妃娘娘说话,便是有规矩了?」 星月公主瞪着云招福,本来她对云招福就有旧恨,如今云招福当众与她为难,便是新仇,如何能忍,指着云招福怒道: 「你是什么身份,敢在宫里跟我谈规矩?」 云招福毫无惧色:「不巧,我是定王妃的身份,按着辈分,公主还得喊我一声嫂子。嫂子训你两句,难道还训不得?」 「云招福!」星月公主怒喊出声,气的面红耳赤的,她在宫中娇宠着长大,母亲是贤妃,宫中上下对她都是宠爱有加的,纵然平时说错了什么,做错了什么,都有人担待,不会跟她计较,这个云招福却三番两次的挑战她的底线,上回还害的她和宁王妃当众出了丑,这仇她记在心里,怎么都不会忘的。 云招福也毫无惧色,两人对峙之时,亭子外传来了一道男声: 「听说你们都在这亭子里聚着,朕也过来凑凑热闹。怎么着,还吵上了?」 亭中众妃神色一凛,回头看去,果真看见皇帝魏玔一身明黄龙袍,负手走来。 星月公主像是看到了救星,从亭子里跑出去,一下就投入了魏玔的怀抱,撒娇道:「父皇,定王妃她欺负女儿,您要给女儿做主。」 魏玔拍了她两下,对她的告状之言,根本就没有听到耳朵里去,一双眼睛,从进亭子开始,就像是粘在裴氏身上似的,放开了星月公主,便凑到裴氏身边轻柔问道: 「今儿身子感觉可还好?」 「挺好的,就是坐久了,腰有一些酸。」裴氏浅浅一笑,如诗如画,看的皇帝心花怒放。 听裴氏说腰酸,皇帝立刻就弯下身子,看她的腰,伸手替她捏了两下,裴氏羞赧的拍掉了他的手,皇帝似乎才意识到亲热的时候不对,干咳了两声,对星月问出了一个让人喷饭的问题: 「那个……星月你刚刚说什么来着?谁欺负你?」 众人:…… 敢情皇上您就顾着看您的淑妃娘娘了,连女儿的告状之言都没有听进耳朵里呀。 第8章 星月公主本来受了忽略,就难受,皇帝这样敷衍,更让她难堪,指着云招福就撒野道:「是她是她!定王妃欺负我,父皇您替女儿教训她!」 皇帝一愣,往旁边的云招福看去,然后又看看裴氏,还没等云招福和裴氏开口,皇帝就对星月公主回道: 「定王妃怎么可能欺负到你,依朕看是你欺负了定王妃吧,还要恶人先告状,是不是?」 星月公主气的手指在自己和云招福之间不住回转,话都说不清楚了:「父皇……我……她……你……」 不等星月公主说完一句完整的话,皇后便主动打断了她:「星月,不可再胡闹了。」 转过身去对魏玔咳了两声作为提醒,因为魏玔正抓着裴氏的手不放,两个人跟没谈过恋爱的小年轻似的,如胶似漆,不顾场合,让皇后眼睛发酸,鼻头发酸,心里发酸,那哪儿都酸。 「皇上。不过是孩子们拌了两句嘴,原也没什么大事。之前我与皇上提过的,杜家出了事儿,定王府的杜侧妃也被流放出去了,这定王府中就只剩一个侧妃,便想替他再纳一个入府,皇上之前也是同意了的。」 皇帝魏玔抬头愣了愣神儿,仿佛在回忆着什么,过了片刻后才点点头:「哦,是,有此时,朕确实同意了。怎么是有人选了?」 皇后指了指低头侧立在一旁的琼华郡主和平宁县主,说道:「便是她们了,两个都是极好的姑娘,让我都有些犯难,不知道该选哪个给定王殿下,今日便想趁天气好,淑妃娘娘和定王妃都在宫中,请她们来商量一番的。」 皇帝看向裴氏,声音低了一个度: 「你喜欢哪个?」 裴氏温婉一笑:「臣妾不知这两位姑娘是何脾性,如何能看一眼就仓促决定呢。但若是皇后娘娘已然选定的话,那臣妾和定王妃自是没有意见,这便替定王谢过皇后娘娘。」 皇后听了淑妃这以退为进的话,刚要开口,就被皇帝截走了话头: 「婚姻大事,岂能儿戏,既然看一眼决定不了,那就备选下来,仔细考量考量。总要选一个人品,相貌都好的,配给定王才是。」 皇帝对裴氏的态度,让云招福彻底见识了‘无原则宠爱’是怎么一回事。皇后与薛贵妃脸色全都由红转青,再由青转黑,彻底心塞了。 淑妃与皇帝目光相对:「那皇上准备派谁考量这两位呢?人品与脾性可不是一天两天能够看出来的。」 皇帝想了想,说道:「呃……那淑妃觉得派谁考量比较好?」 皇帝这样毫无顾忌的顺从淑妃,让皇后都看不下去了,沉声说道:「皇上,淑妃妹妹如今正有身孕,这种小事,何须她亲自操劳呢,还是让其他人代劳吧。」 裴氏看了一眼皇后,问道:「皇后娘娘觉得让谁代劳比较好呢?依我说,要不就让定王和定王妃自己瞧着办吧,定王喜欢什么样儿的,旁人也拿不准。」 皇帝正要点头,就听皇后一口回绝:「不妥!若是交给定王与定王妃,这个结果必然不公正吧,要不,这件事就交给薛贵妃来办吧,薛贵妃做事素来公正,定能替定王挑选出一个人品性情都好的侧妃出来。」 裴氏的眉目微微敛下,嘴角虽然还噙着笑,却明显不太乐意的样子,皇帝左右看看,薛贵妃已经起身领命,又是皇后亲自下的旨意,就算是皇帝也不好当众驳回皇后的意思,更何况,不管谁考量,到最后选出了人好还是要送到他面前的,到时候,他再问淑妃喜欢不喜欢,若是不喜欢,再换不迟。 这番一来二去思量以后,皇帝便点头道: 「那……就交给薛贵妃吧,等薛贵妃挑选出了人来,到时候淑妃再与朕一同瞧,总会挑一个好的出来。」 薛贵妃的脸色很精彩,合着老娘就是给你们做小工,打下手吗?努力了半天,依旧没有决策权。 裴氏看向云招福,柔声问道:「招福,你放心吧,贵妃娘娘定能给定王府挑出一个万中无一的好侧妃来的。先来谢过两位娘娘吧。」 「是,多谢贵妃娘娘,多谢皇后娘娘。为了定王府的一些小事,让你们操心劳力了。」就是多管闲事的意思呗。 本来今天这件事情,最心塞的应该是云招福,然而在宫里亲眼目睹了这些后妃们在裴氏面前气的肝都爆炸的表情,她好像也就没那么气了。 琼华郡主和平宁县主两人考察的事情,皇帝交给了薛贵妃,但是已经明说了,最后还是得过淑妃那一关。 坐在回王府的马车上,云招福真心觉得有娘和没有娘在身边的差别,那是老大了。 如果不是有裴氏在宫里顶着,像今天这样的事情,别说跟她商量了,估计也就是皇后随便指个人,然后稍微让礼部通知一下定王府,过几天人就给送来了,怎么可能像今天这样好言好语的来跟她们商量呢。 第9章 一想到这里,云招福觉得还是很满意的。 回到王府,云招福走在回主院的路上,却被身后的人给喊住了: 「王妃请留步。」 云招福回头,就看见沈侧妃带着她的丫鬟正小跑着过来,云招福站在原地等了她一会儿,问道: 「沈侧妃有事?」 沈侧妃低着头,期期艾艾,手帕都要被她绞烂了,耗尽云招福耐心的前一刻,终于说出了拦路的目的。 「王妃,我有个表姐,家道中落,从保定来投奔,她与我从小一起长大,感情很好,所以我想……我想……」 云招福不耐烦的双手抱胸,等着沈侧妃支支吾吾的把话说完。 「我想,能不能让她到府里来陪陪我,在王府小住几日。」 沈侧妃说完这话,便低下了头,一副不敢看云招福反应的样子,云招福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才慢悠悠的回道:「你要是想你表姐,干脆回沈家陪她几日吧,何必到王府来?」 沈侧妃一愣:「这……这……」 这了半天也没这出个什么所以然来,云招福却没了耐性,对沈侧妃一语点破:「这是你娘让你说的吧。你表姐什么来头?想到王府来干什么呀?」 「她,她……不,不是……王妃别误会。我表姐人很好的,她与我从小一起长大,她……」 不等她说完,云招福就打断了。 「还是那句话,你要是想她,那就回去看看她,在沈家小住个几日也没问题,但是如果你娘是为了让你把表姐弄到王府来的话,我劝你还是免了吧。」 云招福没有给沈侧妃留情面,一下子就把她的目的给拆穿了,这不是很明显的事嘛,好端端,让什么表姐到王府来呢,并且这个主意定然是上回被她架出去的沈夫人想出来的。 今儿到底是怎么了,魏尧真是瘦田没人耕,耕了有人争,一天之内多少打他主意的人了?哎呀,看来大家都看出来定王府多了个亲娘的好处,上赶着来了,也不知道这波要折腾多久。 云招福回到院子里,心情闷闷的,干脆让书锦给她打了水,美美的泡了一个热水澡,出来洗房之后,就看见魏尧正好回来,不知道为什么云招福看到魏尧的脸,心情就更糟糕了,难得嘟着嘴没高兴和他打招呼,就一个人坐到梳妆台前去擦头发了。 魏尧来到她身后,弯下身子,与她在镜子里对望,云招福白了他一眼,魏尧凑过去想偷香,也被云招福给让开了,饶是如此,魏尧也不介意,从云招福的手里接过了干爽的毛巾,将她的湿发撩起,轻柔的擦拭起来,那仔细的样子,就好像他吃饭时那么仔细。 忽然被自己的这个想法给逗笑了,云招福没忍住扑哧一声,却想起来刚才自己还在摆脸子,忽然笑了的话不好看,又赶紧抿唇忍住了,魏尧瞧着她,慢悠悠的说道: 「想笑就笑,憋着多难受。」 他不开口还好,一开口云招福就忍不住了,捧着肚子笑了好一会儿,然后才直起了身子,从他手里抢过自己的头发,说道: 「你知道今儿宫里发生什么事了吗?」 「什么事?跟我有关吗?」 意兴阑珊的态度让云招福一瞪眼:「当然。」若与他无关的话,云招福才不会生气呢。 忽然意识到这个问题,自己居然在生气,就因为皇后想要再给魏尧找个侧妃,所以她就生气了! 「让我想想啊,能让你用这种态度对我的,我想应该是皇上或者皇后要给我纳侧妃吧?」 魏尧一开口就让云招福震惊了,猛地回头,抬头看他:「你怎么知道?」 「猜的啊。」 云招福狐疑的递去一抹目光:「猜的?不是心里盼望着?」因为盼望着,所以就下意识的往那方面去猜。 魏尧失笑:「盼望着?我盼望着让皇后给我府里安排个眼线进来吗?」 云招福一想,似乎也有点道理。 却还是不高兴。 魏尧见她如此,干脆将她拉起身来,在她脸颊上轻抚两下,说道:「这下知道不高兴了吧?我还以为你真的不在乎,心寒了好几天呢。」 云招福想起两人前几天冷战,似乎就是因为自己说了一句不在乎魏尧找其他女人,那个时候,她想想还挺豁达的,觉得找就找吧,反正魏尧身边总要有其他女人的,可是如今这件事情真的落在她身上,云招福又觉得难以接受了。 「好了好了,赶紧收拾收拾,我带你去个好地方吃饭。」 云招福一愣:「去什么好地方?就咱们俩吗?」 「是,就咱们俩。成亲以来,都没带你正经出去吃过饭,今天晚上你想吃什么都成。」 魏尧一副哄骗的口吻,听得云招福虽然有点嫌弃,可心里却不知为何,竟还夹杂着一些美滋滋的感觉。 第10章 心情瞬间就美丽起来,换好了衣裳,将头发挽起,两人便高高兴兴的出门去了。 在路上,云招福将皇后给他选了两个侧妃候选的事情告诉了魏尧,并且也说了最后这件事情,皇上交给了薛贵妃。 「薛贵妃与我母妃不对付,皇后这么做,是打定了主意要给我挑个好侧妃了。」 云招福恹恹的靠着车壁,幽幽叹了口气:「以前就知道,嫁给一个皇子会很麻烦,没想到这么麻烦,声势弱的时候吧,没人惦记,可这声势一旦稍稍强了些,惦记的人就成倍成倍的翻,这还只是个开始,将来这种事情永无止境,可怎么办呢?」 魏尧搂着云招福拍了两下,云招福依偎在魏尧的怀中,抬头凝视着魏尧的下颚,云招福鬼使神差的就对魏尧问出了一个不该问的问题: 「魏尧,你今后会找其他女人吗?」 魏尧低头看她,似乎在疑问她怎么会突然问这个,犹豫了好一会儿,也没有回答云招福,最后还是云招福自己把这个问题给作罢了: 「唉,算了,不用回答了。这个问题太难了。我就随口一问,你别放心上。」 她真是糊涂了,明知道不可能的问题,却还是坚持问出了口,有那么一瞬间,她真的希望魏尧能够秒答‘不会’,就算是骗骗她的,她也觉得宁愿被他骗一回。 只是她也明白,这个问题有多难回答。魏尧就算自己不找其他女人,可是架不住别人给他塞女人啊,一回两回他会拒绝,可三回,四回呢。他还会拒绝吗?这个问题对于古代男人而言,就是超纲了,他根本没法回答。 马车很快便到达了目的地,最最热闹的长安街,云招福下了马车之后,就像是脱缰的野马般,这儿,那儿,都想去,幸好被魏尧拉着,要不然云招福的魂儿就被一个卖糖人儿的给勾走了。 云招福难得喝的醉醺醺的回家,嘴里嘟嘟囔囔的,魏尧将之抱上了床,让伺候的丫鬟下去,他亲自取了水和毛巾,替云招福将手和脸擦拭干净,再除去她的外衫,仔细的盖上被子。 看着她毫无防备的睡颜,魏尧竟有些入迷,他想,他应该是喜欢她的吧。可是到底喜欢到什么程度,魏尧却拿不准,她听见她说不在乎自己会生气,听见她说喜欢自己会很高兴,与她在一起,他能体验到前所未有的安逸与平静,就像是浮生偷来的半日闲般珍贵。 她说她也喜欢自己,可是魏尧知道,她喜欢的却不是真正的自己。她若得知他的本来面目,还会像现在这样喜欢吗? 思及此,魏尧敛下目光,收敛精华,转身倒水去了。 云招福醉梦中做了一场梦,在梦里,她和魏尧生活在一个漫天花雨的世界里,平静宁和,没有外人打扰,他们坐在花海里面,幸福又平静,梦里的魏尧比平日还要温柔,目光仿佛能溢出水来,笑眯眯的看着自己,云招福躺在他的怀中看花瓣沉浮,只希望永远沉浸在这种浪漫平静里,不要醒来。 第二天一早,云招福美美的伸了个懒腰,觉得这一觉睡的舒服极了,不愿睁开双眼,那样平静又美好的梦境,真希望永远都待在里面不出来,魏尧温柔的样子,她真是怎么看都看不够。 闭着眼睛,忍不住发出笑声,身边忽然响起一道男声:「梦见什么了,这么高兴?」 云招福听见他的声音,这才依依不舍,缓缓睁开双眼,看见的便是魏尧在梦中那般的笑脸,云招福也笑开了花儿,伸出嫩藕般的双臂,将魏尧的颈子圈住,整个人钻入了他的怀中,蹭着他的胸口,闷闷的问:「你今日怎的还没出门?」 魏尧搂着她,温柔的抚着她的肩膀,在她头顶轻吻了两下。 「今日休息,明天就去刑部了。」魏尧这般回答。 「虞部的事儿都交代好了?」云招福的嘴角忍不住的上扬,只觉得今天实在是太幸福了,在美梦中醒来,又入了一个现实的梦境。 「都安排好了。今日可有什么地方想去的?」魏尧对云招福问。 云招福抱着他摇头:「没有,就想跟你一整天在床上抱着。」 魏尧低雅的笑声自胸腔传出:「一整天都在床上啊,你确定你受得了吗?」 使坏般将手不住往下移,抓住了某处,云招福惊叫一声,赶紧翻身躲避,魏尧岂容她躲,被子一掀,便将两人罩在其中,被子起起伏伏,不亦乐乎,伴随着一些让人脸红心跳的声音,上演了一出实实在在的妖精打架。 不知过了多久,还是云招福求饶,觉得自己快要在被子里窒息了,才被允许放出来透透气,云招福躺在枕头上,气喘吁吁的,魏尧从她身上爬出来,在她唇上咬了一口,引得云招福又是一阵娇笑,枕上了他的手臂,云招福抱着他,魏尧扭头看她,两人四目相对,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魏尧忽然情动,对云招福问道: 「招福,你喜欢我吗?」 第11章 云招福连连点头,不吝将自己的心意传达:「喜欢啊。」 魏尧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一边抚着她的脸颊,一边轻柔的问道:「那你是喜欢我什么?」 云招福甜甜一笑:「我喜欢你……对我好,是个好人,虽然身上的小毛病不少,但有时候想想,还是挺可爱的。」 魏尧将脸埋入云招福的颈窝,闷闷的声音传入云招福的耳中:「我会一直对你好,但……我未必是个好人吧。」 云招福一愣,不知道他为何会这么说,愣愣的没有回答,过了一会儿,魏尧从她的颈窝中抬起头,再次与她对视,问道: 「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不是好人的话,你还会喜欢我吗?」 魏尧的表情有点严肃,让云招福扑哧一声就笑出了声,圈住他的脖子,笑的十分开怀:「喜欢啊,只要你一直对我好,你在我眼里,就是个好人。」 这个回答,让魏尧敛目笑了。 又是一掀,被翻红浪,说不尽的呻吟自房中弥漫开来。 魏尧难得休息一天,云招福觉得如果真的都在床上度过的话,未免也太劳累了。于是在快要弹尽粮绝的时候,终于说服了魏尧下床走走。 吃过了饭,在院子里消食,云招福喂鱼喂的无聊了,突发奇想,对魏尧说道: 「对了,我有没有和你说过,我师父回来了。」 魏尧也抛了一块鱼食下河:「你师父……施老先生吗?我知道啊,这些日子,他都在替他那个状元小徒弟奔走呢。」 提起师父的小徒弟,云招福脸色有点尴尬,魏尧抬眼看了看她,也想起了这茬儿,心里冷哼,没再说话。 「我师父在替……小师兄奔走啊?这我倒不知道。」 「是啊,你那小师兄马上要入翰林院做编修了,估摸着先做个半年,然后就直入礼部,前途无量啊。」魏尧将手里鱼食尽数抛下水中,引得水里肥鱼争抢。 云招福心里有愧,一时竟不知道如何回应,想起来之前说师父回来要带魏尧去见他老人家的,正好今天魏尧休息在家,闲来无事,倒是可以前往探望探望师父。 「魏尧,我们去看看师父吧。最近我新酿了些酒出来,正好可以请他老人家去品鉴品鉴。」 云招福对魏尧这般提议。 魏尧问道:「拜访师者,得提前准备,哪有我们这样随便的,说去就去?」 「哎呀,师父他行踪不定,我们去拜访他,他也未必会在,再说了,咱们一片诚心,怎么会是随便呢。况且上回见到他时,他也没说一个准确的时间,只说让我去茶庐找他即可,去碰碰运气吧,若是师父不在,咱们就去云家转一圈。」 云招福拉着魏尧撒娇,魏尧便无奈了,只得颔首。 得了魏尧的许可,云招福便高兴的做准备去了,过了片刻之后,门房便套好了马车,云招福拉着魏尧,上车去了。 两人直奔茶庐,在门外停下,魏尧将云招福扶下了马车,云招福对茶庐外两个守门的弟子招了招手,问道:「我师父在家里吗?」 两个底子认识她,十分有礼,对云招福拱手作揖问道:「多年未见,王妃别来无恙。王爷,王妃,师父早交代过,二位前来可直接入内。」 云招福是施定山的关门弟子,她嫁给了定王魏尧,这件事情大家都知道,能与她一同从马车里走出来的男人,除了定王,不做他人想。 两人被弟子引入了茶庐之中,还未近的竹屋茶室,便能听见一段雅乐传出,有人在茶室内操琴,云招福一喜,提着裙摆便加快了往茶室的脚步,魏尧走的慢,她忍不住过去拉他往前,到了茶室外,云招福与魏尧脱了鞋,换上茶室外专门供客用的鞋屐,悄悄的走到了茶室外,云招福缓缓探头,并未看见茶室内有人在,就在纳闷的时候,琴声停了,茶室的内室里,施老先生的声音传出: 「鬼鬼祟祟的,进来。」 云招福吐了吐舌,拉着魏尧走入了茶室,往内间看了一眼,便走过去,施老先生正坐在一处茶席上,手捧着一件不怎么常见的乐器,琴不像琴,弦不像弦,琵琶又不像琵琶的东西,先前那悦耳的琴声,看来便是这个东西发出的了。 两个小童拿着两块棉垫子放到了施定山对面,云招福与魏尧走上台阶,跪坐而下,对施老先生行礼道: 「师父,徒儿带着相公来看您来了。参见师父。」 施定山看了一眼魏尧,便欲起身,魏尧先一步上前扶住了他,说道:「老先生不必多礼,今日是陪内子前来拜会师父,行的当时弟子礼,您安坐。」 说完,便回到云招福身旁,施定山看着两人并排在自己面前行礼,捻须朗声笑道:「免礼免礼,快快起来。」 两人起身之后,云招福对施定山笑道:「师父,今日魏尧休息,我们想着来碰碰运气,看您在不在家,没想到,还真给我们碰上了。您还是第一次见魏尧吧?」 第12章 施定山看着云招福,听她一口一个称呼魏尧的名讳,魏尧也不介意,似乎听得寻常,便知二人感情甚笃,不计较这些。 捻须笑道:「说是第一回 ,却也非第一回。不知王爷可还记得七八年前,曾与老朽有过一面之缘?」 云招福一愣:「咦,师父和魏尧见过?怎的没听你说起过?」 魏尧似乎也想起了些往事,微微一笑,对施老先生点头道:「晚辈记得。当时见过老先生,却不知老先生的名号,有所失礼,还望恕罪。」 施定山捻须大笑:「哈哈哈,王爷客气了,若论失礼,当属老夫失礼才对,那时雨夜滂沱,雷声大作,破庙之中不期而遇,谁会想到,那时的黑衣少年,今后会是我弟子的夫婿呢。」 云招福从旁边越听越好奇,真是没想到,魏尧和师父曾经还有这么一段故事。转身对魏尧轻声问道: 「你与我师父见过,怎的从未听你提起?」 魏尧但笑不语,举杯饮茶。 施老先生亦举杯对饮,两人神神秘秘,一切尽在不言中。 施老先生放下茶杯,看了一眼正用奇怪目光盯着他们的云招福,问道: 「上回你说带你新酿的就给我喝,带来了吗?」 云招福一愣:「哦,带来了,给那个……」 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你去拿来,最好用山泉水烫一下,我与你们喝两杯。」 云招福立刻明白,师父这是有话要和魏尧单独说,虽然很好奇他们之间有什么关系,但云招福还是很听话的起身去了外面,往礼房去,她带来的酒应该已经被送到那里去了。 云招福离开之后,魏尧才放下杯子,目光直视施老先生,只见施老先生将双手拢入宽袖之中,对魏尧问道: 「王爷那时的伤,如今可大好了?」 魏尧理了理袖子,甩在身后,双手捏拳放在腿上,点头回道:「自然是好了。那时情况紧急,鲁莽无状,吓到老先生了,一直未曾有机会与您赔礼,今日见了才知您竟是内子的师父,还是闻名天下的学者大师,不禁令尧感慨,世间之事实在奇妙。」 「是啊。世间之事奇妙,瞬息万变,人如何能料定未来之事。当时王爷遭遇追杀,原已处于劣势,谁会想到,王爷能生生杀出一条血路,让那些追杀你的人死得凄惨。」 施定山活了大半辈子,活阎王也算是见过一回,满身鲜血,带着一群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大肆杀戮,手段狠绝,下手残忍,而当时那个带头的不过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那少年,如今正眉目含笑坐在自己对面,神态温和的看着自己。 「若他们不死,死的便是我们。」魏尧确实没有想到多年前在村中破庙里遇到的一行人,居然就是闻名天下的施定山,并且他还阴差阳错的娶了他的徒弟做妻子。 「可当时死的不仅仅都是杀手,还有很多无辜的人,王爷当年就没有想放过他们吗?」施定山如今想起那杀人的场面,依旧不寒而栗。 魏尧却是一派从容,说话依旧平静,轻声细语: 「那些杀手穿了村民的衣裳,四周围堵,有些杀手刀拿在手上,有些杀手刀藏在袖子里,那种情况如何分辨。我已尽量做到不杀老人和孩子了。否则的话,先生如何还有命过了这么些年,坐在这里与我说话呢。」 施定山笑了起来:「哼哼哼,那老夫岂非还要多谢王爷的不杀之恩了?」 魏尧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不卑不亢,从容不迫:「先生不必客气。」 施定山深吸一口气,生平讲演无数,竟然在这个后生面前,让他体验了一把词穷是什么感觉。连喝茶都觉得开始气不顺了。 反观魏尧倒是如老僧入定般,沉稳的仿佛他们刚才所谈都是一些十分轻松的往事。 云招福端着两壶酒过来的时候,就看见魏尧和师父对坐两无语,上前放下酒,笑问道:「师父,您就没什么指点指点魏尧的吗?他这个人性子闷,不爱多言。」 施定山莞尔一笑,接过了云招福递来的一杯酒,等云招福倒了第二杯,以为她要送到魏尧手里的,没想到她只是拿在手里,施定山问:「不给王爷倒一杯?」 云招福看了一眼浅笑的魏尧,果断摇了摇头,说道:「不怕师父笑话,他酒量奇差,一杯就倒,可不敢给他喝。」 魏尧也从善如流,举起茶杯遥敬:「晚辈以茶代酒,心意也是一样的。」 施定山见他如此,便敛下眉,没有说什么,饮下了一杯酒水,看着福丫头幸福又安康的样子,施定山也说不出其他来,放平了心态,与云招福讨论了一番她新酿的酒水,申时,他有客上门,云招福和魏尧才主动提出告辞。 施定山与客人打了个招呼,亲自将两人送到门边,云招福还在一旁打趣: 第13章 「师父,从前我出门,您可没有送过我。今日魏尧来了,您却是偏心了。」 施定山捻须一笑:「你是我的弟子,天底下还有师父送弟子的道理?就是今日,为师也不是送的你,是送的王爷。」 云招福嘟着嘴在一旁嘀咕,施定山与魏尧两两拱手,魏尧扶着云招福上马车,极尽一个丈夫对妻子的关怀,上了马车之后,云招福还掀开车帘子对施定山道别: 「师父,您今日有客,没喝尽兴,下回有空的话,可以去王府里喝个痛快,那些酒,我再改良改良。」 施定山好酒,听了云招福之言,便笑了起来,不置可否指了指她。 马车缓缓驶去,施定山却站在路中间盯着那马车离开的方向,守门小童见他站了许久也不回身,马车都消失在巷口,看到看不见了,小童过来提醒施定山:「先生,外头风大,还有客人在竹舍,还是进去吧。」 小童的声音,将施定山拉回了心神,最后顶着定王府马车消失的方向,幽幽叹了一口气,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道: 「孽缘啊。」 「我总觉得今天师父有点不对劲,我不在的时候,你是不是惹他老人家不高兴了?」云招福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奇怪,于是这般对魏尧问道。 魏尧正在给她剥桔子吃,闻言抬头,无辜道: 「没有啊,我如何惹他老人家不高兴呢。」 云招福想想也是:「那是为什么呢。我师父平日里虽然见客不多,但只要上门之客,他都热情招待,言语周到,可今天,我总觉得他的态度不对劲。」 魏尧将剥好的桔子送到云招福手里:「别说我了。你想想是不是你或者你那些师兄弟惹了老人家不高兴?」 云招福送了一瓣桔子入口,纳闷道:「我没有啊。至于师兄弟们好像也没听……」 云招福的声音说到一半就止住了,先前还自在的脸色,忽然就不自在起来。 魏尧一语点破了她,难道今天师父态度不对,是因为知道了苏铎的事情?苏铎前些日子喝的烂醉如泥,师父不可能不知道,如果师父知道苏铎喝醉的原因的话,那……依照他对苏铎的宠爱,必然心里要不好受的,连带看她可能都是那种‘引、诱他前途无量小徒弟变坏’的人吧,怪不得说觉得师父今天态度不对呢,原来事情关键不在魏尧的身上,而是在她。 收敛了神气,默默吃桔子,魏尧见她这般,问道:「怎么话说一半不说了?」 云招福差点被噎到,好不容易镇定下来,才对魏尧赔笑:「啊?哦,没什么好说的。我说也没听说师兄弟们有什么事情发生,不知道师父为什么会奇怪……嗯。就是这样。」 魏尧俊目一眯:「真的是这样?」 双手抱胸,好整以暇的看着云招福,魏尧提出了疑义:「我怎么也觉得你有事瞒着我呢。脸怎么都红了?车厢里很热吗?」 云招福:…… 转过身子,不愿与他多言,将车帘子挂起,云招福一边吃桔子,一边假意欣赏车厢外的人来人往,暗自祈祷魏尧不要再多问了,若再多问几句的话,也许云招福就真的忍不住把事情告诉他了,可告诉了之后会有什么后果,云招福不敢想,魏尧就算不去找苏铎的麻烦,估计心里也会觉得膈应不好受吧,毕竟哪个男人能接受自己老婆被别的男人告白的事情呢? 所以,为了减少矛盾产生,云招福还是觉得不告诉魏尧这件事情的好,反正苏铎的事情,已经被她当面解决了,今后也不会再和他有什么交集,所以就算不说也应该没关系。 魏尧就这样很顺利的去了刑部报道,每天早出晚归。 在十月底的时候,安谨如终于要生了,说是晚上吃饭的时候还没什么感觉,睡到半夜,忽然把云召采给抓醒了,云召采糊里糊涂的,看见满床的血水,都吓懵了,连鞋都没来得及穿,就跑出去喊人。 幸好范氏早就在府里准备好了产房和所有生产用具,提前一个多月前,就把产婆子和奶妈都找好了,安谨如阵痛着被抬去了产房,生的时候也颇有波折,从晚上生到了白天,昏过去两回,到了傍晚的时候,才听见产房里传出嘹亮的哭声,母女平安,这才让大伙儿放下心来。 云召采在外面焦急等了一天半夜,早就心急如焚了,之前他的确盼望想要安氏给他生个儿子出来,现如今,可不管生的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只要安氏和孩子能平平安安,他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巴在产房门外,跟个壁虎似的,听着安氏和孩子的声音,然后不知道听到了什么,一个人就在那儿傻笑,让过往的丫鬟婆子都以为他疯了。 安氏给云家生下了第一个孩子,是个女孩儿,重七斤八两,很是了不得了,云公良与范氏都是开明的人,男孩儿也好,女孩儿也好,反正都是云家的孩子,云公良被大家委以重任,要给孩子取名字,在书房里忙活半天之后,才给孩子取了个大名——吉祥。 第14章 云吉祥。 众所周知,云丞相的取名品味,其实还不如街边算命的瞎子先生呢。 云招福在得知自己的侄女叫这个名字的时候,就立刻杀到了云家去问云公良到底怎么回事,可云家这位大家长却很理所当然: 「名字寄托了长辈对孩子的期望,吉祥、富贵,多好的寓意,下回他们若再生个男孩儿出来,就叫云富贵。」 云……富贵。 云吉祥出生了,云招福这个做姑姑的总得有点表示。 送肚兜,衣裳,鞋袜之类的手工活儿,云招福指定是做不好的,干脆送点有质量的东西,找了一家金铺,从范氏给她的那一盒金疙瘩里拿出了两块,到首饰铺去融了做成一套金饰,一只金项圈,一对金手镯,一对金脚圈,外加一个平安金锁,一副小小的金碗勺。 对于孩子的满月礼来说,这行头该是够了的。 老板将金块儿核准了之后,便把盖了金店戳的条子递给了云招福,让她五天之后过来取,当面核准重量。 云招福走出了金店,打算在长安街上逛一逛,没走两步,便被一个卖豆花儿的给吸引力过去,站在路边上等着买豆花儿,人群中走出一个样貌普通的中年男人,装模作样的这边看看,那边看看,往云招福站着的方向走过去,状似无意,眼看就要走到云招福身后了,袖子里蠢蠢欲动,刚要出手,就觉得后劲处一凉,两道身影,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挡在了云招福身前。 秦霜面无表情,擒住了这中年男子的一只手,让对方衣袖里的刀应声而落,周围的人全都惊愕的看着他们,那被秦霜擒住的中年男人见败露了,就想脚底抹油溜走,与秦霜当街就打了起来,看身手应该是个练家子,再加上周围的人又多,那人随便从旁边抓了两个无辜的人往秦霜身上一扔,让秦霜往旁边躲避,然后他就钻入了人群之中。 秦霜看了一眼秦夏,秦夏点头,门神一般站在云招福身前,周围买豆花的全都一哄而散,让买豆花的老头儿急的不得了,全都没给钱呢。 云招福看了一眼地上的刀,知道出了事儿,秦霜追去了,不知道能不能追到,老头儿在旁边都急哭了,云招福拿出一锭二两的纹银递给他,说道: 「老人家,别哭了,这个给你,你今儿的豆花儿我包了。」 老汉痴痴的看着那二两纹银,立刻爬起来,对云招福千恩万谢。 云招福干脆在他摊位的凳子上坐下了,不一会儿的功夫,秦霜就拧着那个中年男人的胳膊,从容淡定的自人群中走了回来。秦霜气定神闲,那个男人鼻青脸肿,狼狈不堪。 秦霜将那人往云招福面前的地上一抛,不等他爬起来,走过去就一脚踩在他的背上,一副女汉子下山的架势,云招福探头看了一眼那个男人,问道: 「这人怎么回事啊?」 秦霜脚下一用力,踩得那人鸡哇乱叫,对云招福回道:「有人出钱,让他在街上刺您一刀。不肯说是谁出的钱,咱们要不还是将他带回府里,交给刑部去好好查查。」 秦霜脚下的那个中年男人,似乎被打断了牙,说话还漏风: 「这位好汉,这位夫人,不是小的不说,是小的真的不知道那个人是谁,我是长安街上的棒棒,平日里什么活儿都干,那个人带着个斗笠,说只要我在街上刺这位夫人一刀,就给我一百两银子,我上有老,下有小,全都等着我挣钱回去吃饭,我没多想就同意了,夫人饶命啊,夫人饶命啊。」 秦霜和秦夏对看一眼,秦夏翻身上了二楼,平地而起的英姿让周围百姓越发有种看热闹的激情,居然还有那叫好拍手的,可能把秦霜和秦夏当成江湖卖艺的了。 秦夏居高临下,四方搜寻一番,果然看见人群后方一个男子鬼鬼祟祟的,埋着头就要走,秦夏借力而上,踩了几个百姓的肩头,一把就把那个鬼祟的男人给抓住了,被秦霜踩在脚底下的那人,一看见这个鬼祟的男人,立刻就指认出来: 「是他,就是他指使的,女侠,夫人,你们放过我吧,我也是生活所迫呀。」 这人叽叽喳喳的,让秦霜又踢了一脚面门:「生活所迫,你就可以随便杀人了吗?凭你这身手,做点什么都能养活家里,你非动这种歪门心思,还好意思求饶!去你的吧。」 云招福看着秦霜出脚有力,当即就把那人鼻子给踹出血了,画面太过血腥,云招福选择不看,秦夏将那个鬼祟男人推到前面,他低着头不敢说话,也不敢抬头看云招福,这张脸云招福没什么印象。 「谁指使你的?」 秦夏掰着那人的手就到了背后,惹得那人哎哟哟的直叫唤:「小,小的,没,没谁指使。」 「没谁指使你就花一百两让他杀人?」秦夏加重了手上的力气,把那人彻底压得跪在了地上。 「小,小的就是想吓,吓吓夫人,夫人饶命啊,夫人饶命啊。」 第15章 那人在秦夏的手底下惨叫不已,引起周围百姓的指指点点,就在这时,一队巡逻官兵拨开人群,走了过来: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谁打架呢?」 那为首之人看见秦霜秦夏手里拿着人,就要过来抢:「你们两个小丫头当街闹事啊?给我放开!怎么回事儿啊?」 秦霜秦夏对看两眼,没放人,只是把人给拎了起来,秦霜在那为首官兵耳边说了几句话,那官兵就变了一副脸面,对着云招福请安: 「哟,这,这……不知夫人再此,惊扰了,惊扰了。」 云招福摆手:「无妨。我们也无意在街上惹事,只是遇见了没办法,你们多担待。」 那官差赶忙再行礼:「这,夫人太客气啦。是哪个不长眼的敢惊扰了夫人,哥儿几个定不饶了他!是不是这俩小子?」 说着话,那为首官差就把秦霜秦夏手里的两人接了过去,上去就是几个巴掌,把这两人打的缩起了头,那官差又换了脸,笑脸迎上云招福,说道: 「夫人放心,这俩当街闹事的小子,我们带回去好好的审,审出了结果,定到府上回禀。」 云招福看着他们身上的官差服,问了一句: 「你们是五城的?」 那人连连点头:「是是,小的们是五城兵马司的,小的姓许,夫人且放心,咱们审这种闹事儿的有的是办法,定会给夫人一个满意的交代。」 见云招福不说话了,那人又上前道:「那这样,这两人我们兄弟带回去审,就不打扰夫人雅兴了。」 说完,那些五城的官兵,就把秦霜秦夏抓到的两个人给带走了。 「行了,既然被五城的人带走了,那咱们就别管了,回府去吧。」 高高兴兴的出来,没想到竟然遇到了这样的事情,云招福也没了逛街的心思,还是赶紧回去比较安全。 可等到云招福上了马车,秦霜却忽然停住了动作,喊了一声:「不对啊。」 秦夏和云招福看向她:「什么不对?」 秦霜眉头蹙起:「五城的人来的太凑巧,而且那人只说了他姓许,却没说他是五城哪个司的,也没说他的官职,不对,这事儿有诈。秦夏你送王妃回府去,我跟上瞧瞧怎么回事。」 这么一说,云招福也觉得有不对了。 坐在马车上心里总觉得空落落的,好端端的,到底谁要害她呢? 回王府等了大概一个时辰左右,秦霜才从外面回来,对云招福说了情况: 「王妃,咱们果然中计了。那些人根本就不是五城兵马司的,只不过穿了一身五城官差的衣裳,他们把人从我们手里接走,转眼就把人给放了,那两个人不见了踪影。」 云招福越发纳闷了:「到底谁想害我?怎么还有人假扮起了五城兵马司的官差呢?他们衣裳哪儿来的?」 秦霜面色凝重:「有这些东西的地方,除了一个军器监,便不做其他地方想了。」 「军器监?」云招福念了一下这个地方,越发想不明白了。 某茶楼二楼之上,两个年轻小姐凑在一起说话。 其中一个十分焦急:「就这么败露了。没想到云招福身边的两个丫鬟那么厉害。」 「错失了个好机会,下回她们就更警戒了,你的人是怎么办事的?」另一个姑娘埋怨着。 「哎哎,这可不能怨我,你府上的管家找的人好不好,若非我机警,找了人换上五城兵马司的衣裳去就他们,只怕现在你家那个管家已经把你们家给供出来了。还由得你在这里坐着跟我说话?」 两人在屏风后头你一言我一语的埋怨对方。 「计划是你想的,是你说在街上动手不会惹人怀疑的。若非你想的太简单,我的人怎么会失手?」 「我说这个计划,是让你找个靠谱的人去做,可谁想到你那管家随便在街上找个拉货的人就去动手了?没被抓着,算他们运气!还埋怨我!我看你怎么跟她们交代。」 「我要怎么交代?行了行了,我不与争辩了,说了也是白说,现在我们还是想想怎么才能整到云招福吧。那个女人实在是太碍眼了。」 「她身边有那两个武功高强的丫鬟在,我看在外面动手的机会可不大,还是得想其他办法才行。我看,不如就去跟她们说,让她们……在宫里动手吧。云招福只要一出门,就会带那两个丫鬟,唯有在宫中,她身边没人保护,咱们就好下手不是?」 「宫里?可是宫里眼线多,下手不方便啊。」 「怕什么,宫里不是还有她在吗?她也恨云招福啊,咱们只要回去再想一个万全之策,就不怕那云招福能跑掉。」 昨天晚上她把事情跟魏尧说了一遍,魏尧当即便让周平去查了,秦霜和秦夏也跟着去提供线索。 第16章 因为发生了街上差点被刺的事情,云招福决定在没有查明真相之前,还是窝在王府里不出门比较好。至少不会有生命危险。 正在府里浇花,王顺给她送来了一份请帖,云招福接过请帖看了一眼,是晋王府,薛碧霄每月的例行邀请。 薛碧霄最喜欢请客聚会,从前还未出嫁时,薛碧霄就喜欢在丞相府中宴请众贵女聚会,嫁做定王妃以后,一般每个月也会专门挑一天出来,有的时候早,有的时候晚,而她这个月的邀请则定在十一月初,地点依旧在晋王府中。 薛碧霄的邀请,云招福没有理由不去,便给了回信儿,说届时一定到场,让晋王府的下人回去复命了。 当天云招福穿了一身鹅黄色的衣裙,坐上马车,往晋王府赶去。 薛碧霄是晋王妃,宴请客人,一般都在晋王府的东苑里,晋王府分东西南北四苑,不仅地理位置比较好,面积也很大,里面的设计都十分考究。比定王府多了不少雅致与趣味,再加上薛碧霄本身的品味也很高,所以晋王府的宴会,云招福还是很喜欢的。 进了园子以后,才发现今天薛碧霄邀请的人还挺多的,云招福甚至看见了星月公主和安乐公主,星月公主自不必说,大家最近一段时间也算是大熟人了,就在前几日,云招福去宫里见淑妃娘娘的时候,还跟星月公主在御花园里争辩了几句呢。 如今星月公主瞧见了她,自然没什么好脸色。 而一向与薛碧霄亲厚的宁王妃吴欣常仍旧在宁王府禁足中,所以,薛碧霄的宴会,她自然是不能出席的。 除了她们之外,还有一些云招福看着脸熟,却都喊不出名字的小姐夫人们,反正人很多,非常热闹就是了。 这么多人里面,云招福也没有几个特别熟悉的,薛碧霄倒是照顾她,让她坐在主家席的旁边。 让云招福感到意外的是,本场宴会中,琼华郡主和平宁县主,居然也在邀请之列。 琼华郡主穿了一身半新不旧的散花裙,衣裙边上的毛领都有些耷拉下去了,也不知是多久以前的款式,看着多少有点蹩脚,身上戴的首饰也多半很陈旧,款式不像是年轻姑娘会戴的,云招福甚至在一些闲话里听说,琼华郡主手腕上的那只鎏金镯子,曾经在荣安王妃身上看见过。可见荣安王府确实败落的不行,也难怪这样的身份,皇后会使她给魏尧做侧妃了。 而那平宁县主的打扮就鲜亮许多,她容貌也还算出色,再加上会穿衣打扮,令她加分不少,眉眼间颇具风流。 薛碧霄看到云招福的目光,有些不好意思,侧过身来与云招福打招呼: 「其实我也不太愿意请她们的。只是你也知道,贵妃娘娘如今接了你们定王府那事儿,言语间都说让我带着她们一点,我不好拒绝……」 云招福倒是不介意,爽快的回道:「没关系,我知道的。我并不介意。」 得了云招福的谅解,薛碧霄才放心下来。 星月公主仿佛故意要让云招福难堪,站起来对琼华郡主和平宁县主招了招手,喊道:「琼华,平宁,你们过来本公主这里坐吧,省得有些人排挤你们。」 今日宴会之中,除了几位年轻定王妃之外,还有两位公主,身份尊贵,星月公主一开口,就吸引了好些姑娘的注意,有一个胆子大些的,对星月公主问道: 「公主此言何意,谁要排挤琼华郡主和平宁县主呀?」 星月公主在这里说话可没什么顾忌,她就是看云招福不顺眼,哪里肯放过挖苦她的机会呢,用下颚指了指云招福,说道: 「还能有谁,不就是我们那个眼高于顶的定王妃嘛。我也不怕告诉大家,琼华郡主和平宁县主如今可是定王妃的眼中刺,肉中钉,我可不敢把两位放到她的身边去。」 云招福看着星月公主,不愿理会,只和气回了句: 「公主既喜欢她们,直接招她们去便是了,反正我又不会和公主抢的,那么宝贝做什么。」 星月公主还要说话,却被一旁的安乐公主给打断了:「星月,你这是做什么?阴阳怪气的,没个样子。」 安乐公主是皇后生的,又比星月公主大了一岁,颇有姐姐的威仪,在外面也多约束星月,怕她说错话,失了皇家的颜面。 果然安乐公主开口之后,星月公主就算心里不服气,却也只是冷冷的哼了一声,便不敢多言了。 安乐公主暗暗朝云招福抛来一记媚眼,云招福和安乐公主算是酒友,也是云招福醉仙酿的忠实粉丝,时不时的还要跟云招福讨几坛呢。 宴会的秩序有安乐公主从旁监管,倒也没有闹出什么大笑话来。 众女将注意力大多放在两位公主身上,连带坐在星月公主身旁的琼华郡主和平宁县主都受到了一些热情的关注。 「对了,安乐姐姐,前几日我听我母妃说,父皇和母后替你已经物色了驸马,可是真的?」 第17章 姑娘们之间的谈话,无非就是围绕着珠宝首饰,衣服料子,还有就是男人了。之所以女眷聚会,就因为有很多话题,不适合给男人听见,否则那些男人必然大跌眼睛,幻灭了他们心中姑娘们聚会时文雅的想象。 安乐公主没好气的横了星月公主一眼,面色带羞,虽然嘴上说着不想让人知道,可那眼波流转间分明就是传递出一种让大家继续问的意思。 薛碧霄也凑热闹问道:「公主不必不好意思,今日聚会的没有外人,不会外传的,若是皇上与皇后娘娘真的替你选了驸马,那何不说出来让大家知道知道。」 安乐公主红了脸,扭扭捏捏:「哎呀,你们这是做什么,这种事情……如何说得。我,我不知道。」 这分明就是知道什么的样子嘛,众贵女兴致更浓了,围着安乐公主继续问东问西,最后问的星月公主都有些不耐烦了,代替安乐公主说道: 「好了好了,你们也别问了,我告诉你们便是。父皇与母后给安乐姐姐挑的驸马,那可是一等一的人品,一等一的才学。我给你们个提示,名师,神童,武定。」 有了星月公主的那三个提示,众女你一言我一语的猜测起来,场面一度热火朝天的。 忽然有一个姑娘猜出来了,试着说道:「啊,我知道了,既有名师,又是神童,还来自武定,那这人定是五年前那十六岁的状元郎,苏铎。对不对?」 这个答案说出来之后,果然引起了不少姑娘的共鸣:「啊,对对对,我也是这么猜的,是这样吗?哎呀,两位公主就别卖关子了,快些告诉我们吧。」 安乐公主的脸红的跟什么似的,低头不敢说话,星月公主乐得直拍手:「哈哈哈,你们猜的正不错。这位驸马,你们可都服气?十六岁的状元郎,又是天下名师施定山老先生最得意的关门弟子,自小便有武定神童之称。」 「自然是服气的。安乐公主就该配这样出色的好儿郎。」 安乐公主抿唇浅笑,看那表情,自然也对这桩婚事十分满意的。 「我跟你们说啊,我安乐姐姐这门婚事,还是那状元郎亲自向我父皇求得呢。他三年前,随施老先生游学四方,如今回朝,已然入了礼部为官,前途无量,父皇问他可有心愿,你们猜他说什么?」星月公主最喜欢在人前出风头,像这样的事情,原不该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未免有失仪态,但她却忍不住,想要把这些她觉得很光荣的事情告诉大家知道,让大家羡慕嫉妒一下。 众女自然很配合:「说了什么说了什么,快些告诉我们,别吊着胃口了。」 星月公主掩唇笑了一会儿,才看了看安乐公主,见她没有阻止的意思之后,才放下手,对众人说出了关键: 「他说呀,如今一切皆顺,唯独缺一门好姻缘,得知安乐公主,淑娴温婉,才学兼备,还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他对我安乐姐姐早已思慕倾心,当朝便要求取我安乐姐姐为妇。」 星月公主将当时的情况一五一十的全都说了出来,果然引起了众女的惊叹。这样浪漫的求娶方法,果真是令人羡慕的,要是有那样出色的男子,当众对自己说出那番求娶的话,那真是再美好不过的事情了。 「星月!这……这……你怎么都说了呢。我,我……你让我怎么好意思,哎呀,我不说了,我,我去园子里透透气,不理你们了。」 安乐公主扭捏的站起来,不再理会周围姑娘们的起哄,提着裙摆,便往园子里去,薛碧霄赶忙拍了丫鬟跟上,不过亭子里的气氛却没有因为安乐公主的离去而歇下来,围绕的话题自然还是那当众求爱,浪漫非常的状元郎苏铎身上。 一阵阵的吹捧与赞美传入了云招福的耳中,让云招福都忍不住长大了嘴巴。 苏铎? 他马上要做驸马了? 并且还是他当朝向皇上求的这门亲?可他前几日不是才……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云招福怎么越发听不懂了呢? 周围的人全都在讨论安乐公主和苏铎的事情,云招福不知道该怎么加入这个话题,入耳皆是施老先生是如何如何厉害的师父,苏铎是如何如何厉害的才子,这些用不着别人说,云招福还会不知道吗? 只不过,她也是施老先生徒弟的事情却是很少有人知道的。她自己也没有想要告诉大家的意思。 心里正纳闷,苏铎那天莫名其妙的表白,约莫就是传说中的撒酒疯吧。 有的人喝醉了倒头睡,有的人喝醉了话特多,还有的人喝醉了,比如魏尧,行为动作比较极端……那苏铎喝醉了的癖好,可能,也许,大概就是乱告白吧。 其实要真是这样的话,云招福心里的负担还要少一点,毕竟苏铎和她还算有点交情,因为这种事情不往来的话,确实有点可惜。现在知道他马上要做安乐公主的驸马了,云招福觉得,那么以后偶尔见了面,兴许还能有个点头之交吧。 第18章 今日晋王府的宴会上喝的是来自西域的葡萄酒,云招福对这种酒并不是很感兴趣,总觉得少了中原酒类的醇厚,过于甜腻,所以喝了几樽就不高兴再喝了,唯独晋王府的瓜果很是新鲜,云招福在府里的时候,魏尧总是限制她,不能吃太多生冷的东西,现在可没人管,于是吃了不少。 正吃的开心之际,一只酒樽送到了云招福面前,云招福顺着酒樽看上去,平宁县主正噙着一抹笑,见云招福抬头,平宁县主便在云招福身边坐了下来,她身后的琼华郡主还有些迟疑,平宁县主坐下之后,见琼华郡主还站在那儿,才出手拉了她一下,琼华郡主才也跟着坐了下来。 「姐姐,那日在宫中见了你,妹妹便心生结交之心,姐姐莫要误会我们,我们并无与姐姐争宠的意思,不过是长辈嘱托,推辞不得,不管今后结果如何,咱们现在可千万莫要失了和气才是啊。」 平宁县主不仅人模样生的不错,说话艺术也不错,危机公关更是不错,知道云招福不喜欢她们,便主动出击,前来示好,若是云招福接受了,那皆大欢喜,她们目的就达到了,若是云招福不接受,在别人看来,也是云招福心眼儿小,容不下她们。 云招福在平宁县主那张伪善的笑脸上看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 「平宁县主别误会,我和你们没有失了和气。说句实在话,若非这事儿,我都不知道你们是谁,既然皇后娘娘抬举你们,那咱们就算是认识了,今后不管什么结果,我都接受,我们定王府大门,一道圣旨就能敲开,我们只管圣旨里送去的是谁,可不管送去的是阿猫还是阿狗。」 平宁县主脸色僵了僵,却还是好修养的忍住了,咬着后槽牙对云招福隐忍笑答: 「定王妃真是风趣。若是真如定王妃所言,并不与我们失了和气,那便请定王妃与我们喝一杯吧。」 云招福不想与她们纠缠,拿起面前的酒杯,与她们两人分别碰了碰,将酒喝下,以为她们喝完就走,可那平宁县主放下杯子之后,便去拿云招福的酒壶,起身欲给云招福倒酒,云招福按着酒杯,蹙眉问: 「我不喝了,千万别客气。」 平宁县主像是听不懂似的:「王妃,就让妹妹给你再添一杯酒吧。」 「真不用。」 云招福象征性的用手推了推酒壶,根本就没使什么劲儿,可是平宁县主手上的酒壶却很神奇的掉了下来,满满一壶的葡萄酒就那么洒在了云招福的裙摆之上,云招福倒是没什么感觉,身上没湿,就是裙摆湿了一大片,鹅黄色的浅色衣裳上面,留下了一片红红的酒水印子。 平宁县主率先惊叫起来:「哎呀,哎呀,这可,这可如何是好。王妃,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请王妃责罚。」 她的声音夸张又虚假,成功引起了宴会中其他人的注意,纷纷往云招福的方向看过来,平宁县主一个劲儿的用帕子给云招福擦裙摆,然而她那巴掌大的帕子,全都染红了,也没能把云招福的裙摆擦干净,云招福将自己的裙摆从她手里拉回来,然后站起了身,薛碧霄发现不对,便走过来对云招福问: 「怎么了,这裙子……是酒洒了吗?」 云招福随意点点头:「一时没当心。不碍事的。」 平宁县主起身对云招福弯腰请罪:「都是我的错,心急着给定王妃敬酒,没想到定王妃会伸手推开酒壶,我一个没拿稳就……」 云招福满头黑线,姑娘,你这解释还不如不解释呢。不过饶是心里觉得这位县主婊里婊气的,但云招福并不想因为这种萧氏,与她在众人面前争吵,那也太没品了。 「这可如何是好。裙子几乎都湿了,还有这颜色也晕染开了。」 薛碧霄低头看着云招福的裙摆,云招福提了裙摆晃了晃:「无妨无妨,既然这样了,那我今日还是就先回去了,下回再来晋王府做客,多谢晋王妃邀请。」 薛碧霄拉着云招福的手,说道:「你我间还客气什么?我既请你来,便不能让你未尽兴就回去。走吧,我带你去换衣服,我有不少没有穿过的新衣裳,咱俩身材差不多,你随意去挑一套喜欢的换上。」 「不用客气了,我没事。真的。我回去换也一样。」云招福的话,仿佛并没有入了薛碧霄的耳朵,拉着云招福与众宾客见礼之后,便拉着云招福往内府里去了。 「你就别推辞了,你来晋王府做客,已是给我面子,若是这副模样回去,被定王瞧见了,还以为我这晋王府欺负了他的定王妃,回头再找我和王爷的麻烦,那就得不偿失了。」薛碧霄语气轻松的调侃道。 云招福拗不过薛碧霄的热情,只好随她拉着往前走。 「还有那么多客人,要不你让个丫鬟带我去,你回去招呼客人吧。」云招福觉得为了她一个人,薛碧霄就放下那么多客人不管实在有点不好意思,便这样建议。 第19章 薛碧霄却坚持:「你也是我的客人啊。总要将你安顿好才行。」 两人在晋王府的花园里穿行,眼看就要到地方,过了水廊便是薛碧霄临时住的小楼,平时不住这儿,只有来了客人,或是府里有宴会的时候,才会在此小憩。 「我这里就是专门用来给宾客换衣裳的,大家参加宴会,总归会有个不方便的时候,里面常备了衣裳,就是为了不时之需的。」 薛碧霄对云招福解释,这习惯确实是很多大户人家的都有的,酒宴宾客多,若女眷们有个什么不方便的时候,主家便准备了让她们整理的地方。 薛碧霄拉着云招福走上水廊的时候,身后忽然有人喊住了薛碧霄,两人停住脚步回头看去,是薛碧霄的贴身婢女,急匆匆的从那边跑过来,对薛碧霄说道: 「王妃,不好了,宴会上星月公主和平宁县主吵起来了。正,正要动手呢。」 薛碧霄大惊:「什么?怎么回事?她们怎么又吵起来了,先前不还是好好的吗?」 婢女焦急回禀:「奴婢一直在旁边,就知道平宁县主跟星月公主说了几句话之后,星月公主就不太高兴,骂了平宁县主几句,平宁县主一时不忿,就与星月公主顶撞起来,这一来二去的,就吵起来了,两人将宴会里的东西都砸了好些了,您快过去瞧瞧吧。要不然待会儿真得出事啊。」 薛碧霄听完了就要走,可想起来手里还牵了一个云招福,云招福果断放手,对薛碧霄道:「还是去看看吧,两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回头再闹出什么事儿来。我这不打紧,换不换也无所谓的。」 薛碧霄想了想,做出了决定,对云招福道:「招福,要不,你自己去换吧,就在水榭里,衣裳都挂着呢,我去瞧瞧她们,到底是公主,若出了岔子,我没法跟宫里交代呀。」 云招福不想让薛碧霄为难,自然点头同意了:「行行行,你快去吧。星月公主的脾气可是真不太好,你去劝着点,不然派人将安乐公主找回来吧。」 薛碧霄急着走,边走边对云招福挥手:「成,我这就派人去找。你去换衣裳,换好了再来找我们,这水榭离前院不远,你该认识的吧,不认识随意在园子里找个丫鬟问问便是,我不耽搁了,这就走了。」 说完这些,薛碧霄就匆匆离去了。 云招福看着不远处的水榭,左右看看,没有什么人,干脆往旁边走去,水榭前有一个小池塘,她去那里把裙摆涤荡一下,去去酒水的颜色就可以了,身上没湿,不需要全都换掉的。 这么想着,云招福便走向了那小池塘,找了一块矮堤,凑过去,将染了酒水的裙摆送到水里,稍微搓洗了一番,虽然酒渍不能全都洗掉,但多少是浅了一些。 站起身来,将裙摆上的水拧干了,云招福将裙摆稍微甩了甩,便往另一处转去,想找个僻静的地方晾晾裙子,却听见有人喊她,回头搜寻了一番声音,竟是在小坡上凉亭里的安乐公主。 只见安乐公主在亭子上对云招福大幅度挥手:「招福,我在这儿,快上来,这里风景可好了。」 云招福看看那个亭子在高处,应该风还挺大的,于是抱着湿湿的裙摆就上了坡,安乐公主瞧见她这样,因为她早早就出了宴会,所以并不知道云招福和平宁县主她们之间发生的事情,问道: 「你的裙子怎么了,好像掉水了的样子。」 云招福无奈回道:「可不就是掉水里了嘛。」 于是将先前宴会中发生的事情跟安乐公主说了,安乐公主也很意外,她知道最近皇后想为定王府挑一个侧妃的事情,安慰道: 「唉,你也别想太多,侧妃嘛,每个王府里都有的,多一个两个也没什么差别,只要三哥对你好就成了。」 安乐公主对云招福安慰,云招福坐在栏杆椅上,将裙摆铺开,晾着。安乐公主见状,指了指下面的草地,对云招福道: 「你这裙子湿了,干脆到下面的草地上吧,亭子里没什么太阳,光靠风吹的话,要着凉的。」 云招福确实感觉有那么一点凉,谢了安乐公主的体贴,两人手牵手下了小坡,正要往阳光最好的草地上走去,一个脸上身上都湿漉漉的女子从旁边跑来,对她们问道: 「公主留步,定王妃留步。」 两人停下脚步,回头看她,安乐公主见状,过去扶住了她,问道:「你这脸上身上怎么回事?」 这个姑娘先前在宴会上见过,是吏部侍郎家的孙小姐,刚开始的时候,还上前跟云招福和安乐公主打过招呼呢,怎么变成这样。 「唉,先前星月公主和平宁县主两人争吵起来,我坐在旁边,就上前劝了两句,谁知道却惹了那两人的怒,同时将手里的酒水泼到了我身上,我这不是该应来着,好好的上去劝什么呀。」 安乐公主也不知道星月公主和平宁县主吵架的事,问道:「她们为什么吵架,看这架势,还动手了?」 第20章 孙小姐点头:「是啊,动手了,闹得还挺凶的。唉,公主,容我去换身衣裳再回禀吧,我这头上脸上都黏糊糊的,晋王妃现在也管不着我,定王妃先前身上泼了酒是在哪里换的衣裳呀。」 云招福上前给她指路:「就在那个水榭里面,不过我没换衣裳,我身上脸上都没湿,就裙摆湿了一点,我在水边稍微清洗了一下就算了,晋王妃说那水榭里就是让人换衣裳的,里面衣裳都挂着呢。就是不知道里面有没有丫鬟伺候着,你一个人去行吗?」 孙小姐只求换衣裳,哪里还顾得上有没有人伺候:「成的成的,我现在就想早点换衣裳,请两位恕我无礼,先走了。」 「哎,别管其他的了,你且去换吧。」安乐公主挥手让她赶紧去,毕竟孙小姐的样子看着特别狼狈,特别不舒服。 送走了孙小姐之后,云招福和安乐公主便去了阳光最灿烂的一片青草地上,两人找了一块干净地儿,让丫鬟在地上扑了一层软垫,然后两人便席地而坐,这里是晋王府的后花园,等闲不会有外人进来,所以两人并没有太在意形象,背靠着背,难得偷闲。 「虽说我先前开口劝你,但是你的心情我还是能懂的。」安乐公主靠着云招福的背,盯着蓝天白云,出声感叹。 云招福摆弄着裙摆,闻言问道:「我的什么心情,公主能懂啊?」 「就是你不愿意让我三哥纳侧妃的心情啊。我以前不懂,觉得这也没什么,毕竟我父皇后宫里那么多女人,若是我母后每个都要去计较的话,那日子还要不要过了。不过现在……我却懂了。如果我将来的驸马,要纳妾的话,我心里一定会很不舒服的。」 安乐公主如今说话都是小女孩儿对爱情的美好畅想与感叹。 云招福想起她与苏铎马上就要定亲的事情,不由笑了:「公主怕什么,你是公主,驸马还敢纳妾吗?又不是嫌命长。」 安乐公主也跟着笑了起来: 「话是这么说没错,皇家女在这方面,确实要比其他女人占便宜些。驸马碍于皇家的颜面,大多都不敢纳妾,不过,他们不敢不代表他们不想啊。我只要一想到,我的驸马将来脑子里会想纳别的女人做妾,我就觉得心里很不舒服,更别说,像你这样,总有人想给你后院塞人了,心里肯定更难受的。」 云招福都不怎么好意思跟安乐公主讲,其实她心里并不是很难受,为什么呢,关键还是在魏尧吧,魏尧如今眼里只有她一个人,对其他女人不假辞色,所以,就算府里再纳两个侧妃进门,对云招福也没有什么实质上的影响,顶多会有点焦虑吧,但谈不上难受。 所以,对于安乐公主过分的同情,云招福并不知道如何回答,毕竟安乐公主是好心好意的,发自内心的。 「招福,你听说过苏铎的名字吗?」 安乐公主忽然开声问道。 云招福一愣,而后回道:「当然听说过,十六岁的状元,武定神童嘛。」 安乐公主提起这人的名字,便笑了:「你知道我与他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吗?」 云招福有点意外,安乐公主和苏铎居然还有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这倒是没听说过,摇头:「不知道。没听公主说过。」 「我以前不说,是因为我不知道他喜欢不喜欢我。我与他第一次见面,是在御花园里,他中了状元,入宫赴琼林宴,我那时候在御花园里玩耍,他迷路了,过来跟我问路,还以为我是宫里的一个小宫女,他跟一个小宫女说话都是温和有礼的,人特别好。」 安乐公主对于苏铎的评价听在云招福耳中,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因为她印象中的苏铎,从来就不是个温和有礼,特别好的人,总是喜欢和她抬杠,她说什么,他都要反驳两句,在茶庐的时候,也是要多自由有多自由,性子跳脱。 「啊。是嘛。他竟是这样的人吗?」 云招福也不想随口跟着安乐公主后头敷衍,只能这样浅显的问问,表达一番自己的质疑。 「当然了!他人真的特别好。彬彬有礼,学识又渊博,我无论问他什么,他都知道。哦,后来,我告诉他我是公主了。他那时候在翰林院做编修,跟着几个老学者后头,每天无聊的很,我有时候就去找他,问他一些问题,他全都很耐心的回答我了。」 云招福觉得自己好像不应该再留下来跟安乐公主讨论苏铎的事情,可安乐公主谈兴正浓,根本停不下来,在那儿喋喋不休的跟云招福说苏铎怎么怎么好。 「他随他师父去游学之前,我还给他寄了封信,告诉了他,我对他的情谊……可是到他离开京城,也没有给我回信,我还以为他并不喜欢我。这回他与我父皇求亲,你知道我心里有多高兴吗?那种感觉,就好像是期盼了多年,以为无望的一件事情,突然从天而降,稳稳的掉落在你面前,失而复得最叫人感觉惊喜了。」 第21章 安乐公主把云招福当做一个很好的倾诉对象,口中说着对情郎的爱慕,脑中畅想着两人美好又甜蜜的未来,安乐公主此时此刻幸福溢于言表。 说了这么多,都没有听见云招福的声音,安乐公主回头看她:「招福,你在听吗?」 云招福点头:「在听在听,公主不说,我还不知道,原来你与苏铎竟还有这段情谊在。」 「是啊。我都没告诉几个人知道,毕竟苏铎对我什么感觉,我一直都拿不准,若非这回他主动向父皇求亲的话,我依旧不能确定他的心。你知道吗?他前些日子刚回京城,我就找过他了,只是那时他刚回京,有太多应酬,并没有理会我的见面邀约,我一度死心了的,没想到,过了十几日,他便向我父皇求亲来了。你说,这是不是就叫做缘分啊?」 安乐公主此时少女情怀,最愿意听得就是身边好友的赞同与肯定,云招福作为安乐心里的朋友,此时若不说点什么,确实无情,可要云招福说什么好呢,她自己对苏铎这个人还没有了解太透彻,并不能给出中肯的评价。 正在犹豫要不要干脆告诉安乐公主,她和苏铎是师兄妹的关系,若是说了的话,将来若是与苏铎见了面,不至于在公主面前尴尬,可若是说了,又怕引起公主不必要的误会,满心的纠结。 可就在此时,不远处的水榭里却传出了一声又一声的尖叫:「啊——」 云招福和安乐公主转过身对看一眼,从地上爬起来,云招福拍了拍身上的草屑,辨别了方向,惊讶说道:「是水榭的方向,是孙小姐。」 声音就是从水榭那头传来的,那里没什么人,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只有孙小姐往那里去了,这声音听起来,像是遭遇了什么惊骇的事情。 云招福和安乐公主不敢耽搁,便赶忙收拾了一番,往水榭的方向去了。 而另一边,刚刚被薛碧霄安定好的宴会场地里也听到了这声尖叫,众姑娘面面相觑,心里纷纷纳闷,今儿这是怎么了,怎么总是出事呢。 薛碧霄站起身,星月公主和平宁县主她们也起来了,薛碧霄蹙眉说道:「好像是……水榭里的声音,不会是定王妃出了什么事情吧?」 星月公主看热闹不怕事大,立刻接言:「我们都去看看,出了什么事。」 一行人浩浩汤汤的便往水榭去了。 薛碧霄和星月公主、平宁县主领着一群姑娘往水榭走去,她们赶过去的时候,尖叫声仍偶尔持续,激发了众人的好奇之心。 加快脚步,很快就赶到了水榭外,姑娘们浩浩汤汤的踩上了水廊,来到水榭紧闭的大门外,薛碧霄试着推门,却发现门从里面被锁起来了,推不开。 门内乒乒乓乓的,像是在追逐着什么,不时夹杂着一道尖叫,听的人心都揪起来了。 薛碧霄不住拍门: 「定王妃,招福,你开门啊,里面怎么了?你,你别吓我们啊。招福,开门啊。」 星月公主也是忍不住脸上的表情,嘴角不住上扬,跟着薛碧霄在外面喊: 「是啊,到底怎么了,定王妃。先前你不还挺厉害吗?现在喊什么呀?」 满口风凉话,让薛碧霄往她瞪了一眼,里面的尖叫声还在持续,薛碧霄就要喊婆子来撞门,星月公主似乎还不太高兴,拉了薛碧霄好一会儿,两人眉目传情的样子,根本不像是刚闹过一回的人。 薛碧霄将星月公主推开,让婆子撞门,表情看起来有点紧张,两个粗壮婆子来到门前,用身子狠狠的撞了两回门,门便被她们给撞开了。 门内的声音戛然而止,突如其来的安静让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好奇的想要往门里面探头望,到底是什么惹得定王妃这般大叫。 薛碧霄和星月公主也站在门外,薛碧霄想进去,被星月公主给拉住了,无所谓的调侃道: 「嫂嫂可得当心,万一进去看见了什么不该看的,可怕长针眼啊。」 薛碧霄看着这幸灾乐祸,一点都不知道收敛的星月公主,内心忽然有点后悔,配合她们做这些事情,她这不沉稳的样子,如果给人查出来的话,说不定还得连累到她身上。 「你就少说两句吧。」 薛碧霄这样对星月公主冷声说了一句,然后便提了裙摆,打算率先进去一探究竟,忽然从门内窜出一个身影,吓了薛碧霄一条,下意识就往旁边躲,星月公主没来得及往旁边闪,就被那壮如山的人给撞了个正面,人家没什么事,她的鼻子差点给撞掉了,顿时就眼泪汪汪了。 众女大惊,看着这个从门内跑出来的男人,捂住了嘴,面面相觑,不知道说什么好。 「啊!大公子?」薛碧霄惊愕的看着那个男人,只见那个从门内窜出来的高大男人,穿着一身五彩的衣裳,头上梳着一个小辫儿,站在那里没个定性,摇头晃脑的,脸上还挂着不知道从哪里蹭过来的红印儿,嘴巴像是闭不拢,不时还有口水流下来,傻愣愣的嘿嘿笑。 第22章 薛碧霄上前对他问:「大公子为何在里面?」 那人一直笑,傻乎乎的,薛碧霄急了,只好又问一回:「大公子,我问你话呢。你为何在里面?」 这一回,那个傻乎乎的高大男人终于听见了薛碧霄的话,缓缓转过头来,看着薛碧霄,嘿嘿一笑:「娘子……娘子……」 说着就要往薛碧霄扑过去,薛碧霄吓得花容失色,赶紧躲到两个婆子身后:「来,来人呐,快些,快些将大公子带回去。这,这可如何是好?快快快,快去回禀王爷,府里出事儿了,大公子不知怎么的,跑到定王妃换衣裳的地方来了。」 几个护院过来,将那傻乎乎的大公子给带了下去,众女看着那如山一般,傻乎乎的背影,全都对水榭里云招福的情况很是好奇。指指点点的,纷纷在说,这回定王妃可惹上大麻烦了。 所有人都知道她是来换衣裳的,换衣服的地方居然闯入了一个男人,并且从刚才的喊声听来,那个男人肯定对她做了什么的,这可是事关名节的大事啊,一个王妃,如果连名节都没有了,那她还能当王妃吗? 薛碧霄从婆子身后走出,轻抚着心房为自己压惊,站在门边喊道:「招福,我进来了,我……」 「不要,不要,不要进来!不要进来!」 屋内传出呜咽呜咽的哭声,特别凄惨的感觉,想来是真的受到了非礼,这也太倒霉了。 星月公主和平宁县主对视一眼,两人都忍不住抿嘴笑了起来,唯有薛碧霄站在门外苦苦对立面的云招福劝慰:「招福啊,有什么事,还是出来说吧,今儿是我不好,我不该把你一个人丢下的,可我也是没办法呀,我,我真是难辞其咎,你就让我进去看看你吧,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会帮你的,招福啊。」 薛碧霄的声音诚恳又关切,听得人莫名感动,众人觉得身后在被人推搡,硬是被挤出了一条通道,然后,一个根本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突然出现了。 薛碧霄和星月公主她们趴在门边上劝慰‘云招福’。 「是啊,定王妃,不管发生什么事儿,我们都会帮你的。就算你被人非礼了,我们也不会说出去的。你就出来吧,缩在里面做什么缩头乌龟呀。」星月公主边说边笑,一点都不严肃。 平宁县主也跟着附和:「定王妃,你这样躲在里面不出来也不是办法呀。是不是衣衫不整,出不来啊,要不要妹妹送件衣裳进去给你啊?」 薛碧霄继续走温情路线,眼泪都开始婆娑了。 「招福啊。你难道还不相信我吗?我一定会帮你的。招福啊……」 云招福站在她们三人身后,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在她们耳边开声说了一句:「招什么福?你哭成这样,是招魂啊?」 薛碧霄止不住的真情流露,还真给她憋出了两滴眼泪:「你懂什么,别在一旁说风凉话了,招福她……」 缓缓转过头,薛碧霄本来是想看看谁在说那种风凉话的,可没想到,回过头就对上了一双清澈黑亮的大眼睛,此刻正用看白痴的目光盯着自己。 薛碧霄忽然感觉天空劈来一道雷,直挺挺的劈在了她的头盖骨上。 云招福不正好端端的站在她面前吗?这,这怎么可能?她不是应该在里面的吗? 「你……我……怎……」 薛碧霄憋了半天,也不过就憋出了三个字,并且还不怎么连贯。脑中忽然炸裂了,再顾不上其他的,薛碧霄提起了裙摆就往门内冲进去。 薛碧霄进去之后,云招福就顶替了薛碧霄的位置,转头与同样石化当场的星月公主和平宁县主对视,云招福一挑眉,对两人问了一句: 「我不在里面,是不是觉得很惊喜?」 星月公主的肺简直要气炸了。惊喜你妹的惊喜啊。她们费尽心机弄出来的一台戏,怎么戏都过半了,才发现主角根本没上场。 那屋子里,不是云招福,又会是谁? 薛碧霄将一个哭哭啼啼的,四肢无力,满脸泪痕的小姑娘从里面扶了出来,小姑娘外面披了一件衣裳,里面的衣裳看的出来被撕了几道口子,整个人都瑟瑟发抖,止不住的眼泪往下掉,正是吏部侍郎的女儿孙小姐。 可众人却有点跟不上这件事的发展,刚才所有人都以为这水榭里面是定王妃云招福,可是,怎么会突然变成了孙小姐呢?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越发看不明白了。 薛碧霄的脸色也很不好,扶着孙小姐出门,来到云招福面前,抬眼看了云招福一眼,立刻就低了下去,眉头不自觉的蹙了起来。云招福瞧着孙小姐的样子,实在是心疼。 「为什么屋里会是孙小姐?先前不是你要来换衣服的吗?」 云招福看着薛碧霄,冷笑一声:「怎么,不是我,你很遗憾吗?」 薛碧霄脸色一变,低着头不再说话,想要扶着孙小姐离开,却被云招福给拦住了去路:「薛碧霄,你问完了我,我还有问题要问你呢。你为什么让我到这里来换衣裳?里面有男人的事情,你事先知道吗?」 第23章 「你,你胡说什么?」薛碧霄难得冷下了她那张八面玲珑的俏脸,对云招福怒问。这是态度问题,现在好多双眼睛盯着,若她说知道里面有男人的话,那这件事她就算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所以薛碧霄怎么可能承认呢。 「这水榭一直是我用来招呼女宾们换衣裳的地方,怎么可能会有男人在里面?倒是你,先前你说要来换衣裳,我便带你过来,中途因为宴会中有争吵,我迫不得已才回了宴会之中,根本不知道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孙小姐怎么会在里面?」 薛碧霄将矛头指向了云招福,云招福冷哼一声,还未开口,跟她一起过来的安乐公主就站出来替云招福说话了。 「先前招福的裙子染了酒水,她身上没有湿,便没有进去换衣服,与我在那边的凉亭草地上晒太阳来着,孙小姐因为你们宴席中的争吵而被泼了一脸的酒水,急着洗脸换衣裳,招福就好心告诉她这里可以换衣服,孙小姐便过来了,谁知道你这水榭里会藏着个男人。」 安乐公主和云招福赶过来的时候,正好看见一个高大的男人被晋王府的人给走了,没有看见正脸,但结合如今的情况来看,事情已经是明摆着的了,有人想要借这种龌龊的手段害人。 安乐公主对薛碧霄逼着问道:「你还是好好解释解释,女宾们来往的客房水榭内,怎么会有个男人在?那男人是谁?」 薛碧霄盯着安乐公主,咬着牙不说话,还是星月公主来到安乐公主身旁,低声说了一句: 「安乐姐姐,别问了,那个男人,是大公子啊。」 星月公主口中的‘大公子’是何许人,普通的人家可能不太知道,但是皇家诸人,还有与皇家关系颇近的人家都知道。 当今皇帝有五个儿子,如今嫡长子封了太子,二皇子为晋王,三皇子为定王,四皇子为宁王,五皇子还未成亲,因此仍未封王,除了这五个儿子之外,在太子之前,其实还有一个宫妃诞下过皇子,只是这孩子在娘胎里便带了病,生产时又难产,生了三天三夜才把孩子生下来。 这番折腾之后,不仅宫妃的命没有保住,连她生下来的这个皇子都受了损伤。与那宫妃差不多时候生产的皇后之子,也就是当今的太子,七个月开口,一岁会走,两三岁的时候就能说会道,然而那位宫妃生下的皇子,痴痴傻傻,不开口,不走路,两三岁还要人背着,大家这才意识到,那孩子终究比正常孩子少了一道魂儿。 按照时间来说,那个皇子是皇帝的长子,然而却生就这副模样,如何能做长,皇帝开始还有些心疼,到后来瞧他与正常孩子相差太远,又呆呆傻傻的,作为皇长子实在有损皇家颜面,便让他搬去偏殿,由专门的宫婢照料,太子便成了嫡长子。 既然被皇帝夺去了皇子的位置,那便不能以皇子称呼,不过,皇帝虽然不喜欢他,却也没有想过不管他,便让阖宫上下称呼他为‘大公子’,如今一晃也快三十年了。 因为难以置信,所以安乐公主又确认般问: 「你是说,那个……大公子?」 星月公主点头,她们在宫里长大,自然不会认错的。 安乐公主垂下眸子,对一旁的薛碧霄问:「你……大公子怎会在晋王府里出现?」 薛碧霄犹豫了片刻,才对安乐公主回答:「前几日,王爷在宫里遇见了大公子,大公子就缠着王爷,一定要来晋王府,王爷就禀了父皇,将大公子带到了府里。」 「原来是这样。可他怎么会在这里呢?」 薛碧霄还没有回答,那边就一大群人赶了过来,为首的是捧着肚子跑过来的晋王魏璠,旁边则是高大俊美的定王魏尧,云招福看见魏尧,眼前一亮,魏尧急急走到云招福面前,将她上下打量了一遍,关切紧张的问:「你没事吧?」 云招福被他拉着看,有点不好意思:「我没事儿,你怎么会在这里?」 魏尧搂着她,没有说话,而是目光冷凝的看向了魏璠和薛碧霄,薛碧霄低着头不说话,魏璠环顾一圈,在那哭哭啼啼的孙小姐那儿看了一眼,指着薛碧霄,像是要发火质问的样子,可魏璠对薛碧霄向来宽容,成亲之后,从未有过高声,哪怕急的自己直跺脚,都没有舍得对薛碧霄高声。 「哎呀,王妃,到底怎么回事?大公子怎么会在女眷的屋子里呢。还有,这,你好端端的宴客,怎么府里会出这样的事嘛。」 晋王府宴客,出了大乱子,一位娇客的名节就这么被毁了,而且还牵扯上了大公子,要知道,他跟皇上把大公子请回府里的时候,那可是保证了不会出乱子的,可现在不过几天的功夫,居然出了这档子事儿,那孙小姐,魏璠也识得,是吏部侍郎的爱女,吏部的官儿素来都是不能得罪的,别看只是个侍郎,可他在皇上面前参那么一本,也够晋王府喝一壶的。 「二哥,还是另找一处地方,把事情说说清楚吧。今日之事,在我看来,绝非偶然。」 第24章 在魏璠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的时候,魏尧站出来说话了,一般的时候,魏尧很少开口,也很少发表自己的意见,在朝中的时候,除非必要,一般听不见他的声音,但现在魏璠看着眉头紧蹙的魏尧,突然觉得有点害怕和心虚。 害怕是因为魏尧周身的气势渐长,心虚是因为在他府上出了事。 魏璠抬眼瞥过薛碧霄,无奈对魏尧说道:「三弟,今日之事,确是我晋王府不周到,让弟妹受惊了,若是三弟信得过为兄,这事儿就交由为兄处置吧,定然会给三弟,与弟妹一个交代的。」 今日来的谁都是女眷,但无一不是朝臣之女,王爵之后,这也与薛碧霄平日里喜欢与这些高门女子来往有关,若今日来的全都是一些芝麻官的家眷,那晋王还不至于这样担心。 魏尧看了一眼云招福,云招福耸肩,表示自己无所谓,魏尧敛目沉声说道: 「好,那便暂且交由二哥处置,还请二哥询问清楚,不仅仅是要给我们夫妻一个交代,还有在场诸位,全都是来晋王府做客的,若事情说的不清不楚的话,将来还有谁敢来你们晋王府?」 晋王觉得十分没面子,直点头:「是是是,一定调查清楚的。」 既然得了晋王的这个承诺,那魏尧便不多做停留,搂着云招福离开了这个混乱的场面,那呵护备至的样子,让众女眷皆看在眼中,她们有些人还是第一次见到那个传说中很倒霉的晋王殿下,在人们的想象中,以为晋王殿下是个多么不堪的弱势之人,可今日一见,晋王殿下不仅生的那般英俊,身姿高挺,秀颀如松,周身皆隐隐透出一股尊贵之气,与她们脑中所幻想出来的倒霉猥琐男的形象相去甚远。 不禁全都在心中表示了惊疑,甚至油然而生一种悔恨,尤其是在看见定王对定王妃那般珍稀宠爱的模样,让好些曾经在心中悄悄鄙夷过云招福的姑娘们都暗自咬牙。 「三弟,弟妹,慢走,我送送你们。」 魏璠身子虚又肥胖,天生爱出汗,现在这么一紧张,脸上,头上更是汗如雨下,来不及用帕子擦,就用衣袖上下随便抹了几下,那粗糙的样子,别说其他人看了嫌弃,就连作为晋王妻子的薛碧霄都对这样的晋王万般嫌弃,看着他捧着肚子往定王夫妻追过去的样子,薛碧霄就气不打一出来,突然生出一种,被云招福完爆的挫败感。 她和星月公主,平宁县主她们联手算计云招福,用的是想彻底毁了云招福的手段,她们的计划就是,平宁县主出面,与云招福发生口角争执,然后将当日宴会中特意喝的葡萄酒洒在云招福身上,云招福满身脏污,再由薛碧霄引着去那水榭换衣裳,不用说,‘大公子’自然也是她们事先安排好的,本来没打算用他,可那天晋王把大公子带回府里之后,薛碧霄就惦记上了,毕竟如果用其他外男的话,总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情况发生,但如果是神志不清的大公子闯入了云招福换衣服的地方,非礼了云招福,那就算是定王找茬儿也奈何不了他们晋王府。 薛碧霄的任务就是把云招福骗到水榭里,但她肯定不能把云招福送到房里呀,万一大公子开了门就冲出来的话,薛碧霄脱不开干系,于是她们就想了另外一个办法,让薛碧霄把云招福送到水榭门外,再由丫鬟来喊薛碧霄,那个时候就是星月公主和平宁县主大闹宴会的时候,她们自然不是真的吵,而是要给一个薛碧霄离开水榭的理由,事情进行的相当顺利,平宁县主成功的跟云招福发生了口角,让云招福裙摆上湿了,薛碧霄也成功的把云招福送到了水榭外,一切只要等到云招福进了水榭,被大公子非礼之后,她们再集体赶过来见证她名节被损的情况,在那么多双眼睛的见证下,云招福自然颜面尽失,名节尽毁。 本来一切都计算的好好的,每个人分工合作,个个都有不在场的理由,天衣无缝,可是她们却怎么也没有料到,云招福天生运气好,都被送到鬼门关了,她自己还能从鬼门关生生闯出一条生路来,谁会想到她会在池塘边洗了裙摆,然后到草地上去晒太阳呢? 若是云招福始终不进去也就罢了,那藏在更衣室的大公子也不会被发现,她们只需要事后把人领走就是了,可谁知,偏偏又杀出了一个孙小姐,这位孙小姐的父亲是吏部侍郎,本就是个难缠的角色,关键是她的家世!她的祖父乃是御史,一门两官,都是难缠之人,若孙小姐回去那么一哭诉,皇上迫于压力,也会让晋王府承担相应责任的。 此时此刻,薛碧霄真的是连肠子都悔青了。她与云招福虽然算不上是朋友吧,但也是相交多年,等闲薛碧霄不会对云招福下手的,可是她内心也很纠结,尤其是看见云招福婚后,过得居然比谁都好,薛碧霄心里就多少有点不平衡了。 前面宁王妃与云招福的事情,她看在眼中,觉得宁王妃太没用了,被三两下就打的溃不成军,若是她出手的话,哪里还有云招福的活路。 可现在看来,若是她自己出手也就罢了,可她却一时意志不坚定,信了星月和平宁的话……仓促就对云招福下手了。 第25章 但薛碧霄也有自己的理由。 如今薛贵妃领了一个替定王挑侧妃的差事,薛贵妃恨死了裴淑妃,心里恨不得定王府成日鸡飞狗跳,不得安宁,薛碧霄其实也是想借这件事情,讨好一番薛贵妃的。 毕竟如果云招福出了事儿,那定王府必然大乱,到时候薛贵妃定会很高兴。 云招福和魏尧上了马车,依旧没有搞懂,为什么魏尧会突然出现在晋王府,一番纠缠之下,魏尧才告诉她: 「上回你在街上不是遇袭了吗?那件事情我派人查的差不多了,那个指使人伤你的是一户人家的管家,你知道是哪户的人家的吗?」 云招福蹙眉想了想,猜道:「难道是……平宁县主?」 今天的事情,云招福在脑中捋了捋,差不多能确定其实根本是针对她的,平宁县主故意将酒洒在她身上,然后薛碧霄带她去水榭,她进去之后,大公子从里面窜出来,造成她名节损伤,薛碧霄将她送到水榭门口之后,平宁县主和星月公主就在宴会中故意打闹,好让薛碧霄成功脱身。 所以说,从这次事件可以看得出来,平宁县主她们对云招福恶意满满,云招福猜是她也无可厚非。 谁知道魏尧却摇了摇头:「不是平宁县主。而是荣安王府。那个人是荣安王府的管家。」 这下云招福愣住了:「荣安王府?你是说,琼华郡主也参与了……」 「她有没有参与我不知道,但她一定知情。不过荣安王府做这件事,也许不是单纯的为了琼华郡主,凭着荣安王府如今的状况,若是有人用钱引他们加入的话,倒也不是没有可能。」魏尧这般回答。 云招福蹙眉:「荣安王府,真这样缺钱吗?怎么说也是个王府啊,会为了钱做这样的事吗?」 魏尧深深一叹:「廉颇老矣,老荣安王去世之后,荣安王府就像是一盘散沙,不复当年盛况。再加上,荣安王近年来染上了五十散,那种东西,既伤钱又害命,整个荣安王府都贴进去了,都不够他用的。」 「五十散……」云招福想了想后才反应过来:「那不是烟毒吗?」 魏尧点头。云招福震惊。 怪不得她看琼华郡主穿的衣裳全都是旧的,戴的首饰便宜不说,还很蹩脚,这样的情况之下,若是有人出钱给他们,让他们卖命做事的话,也不是没有可能。 「我就是查出了这些,才担心你会在晋王府遇险,便放下工作来找你了,正见了二哥,说了几句话,王府里就有人去喊二哥,说是女眷那边出事了。」 魏尧抓起云招福的手,轻轻捏了捏:「你不知道我多害怕出事的是你。」 云招福想起他赶过去的紧张模样,反手握住了他,安慰道:「我没事。你忘了,我这个人天生运气好,任何危险到我面前,都会逢凶化吉的。」 魏尧勉强一笑:「运气这种事谁能说的清楚呢,若什么时候你运气不在了,那岂非就要遇害了吗?今后要更加注意防备才行。母妃回宫了,定王府的声势看似涨了起来,其实背后暗潮汹涌,必须随时谨慎才行。」 云招福经历了这两次的袭击,切身明白魏尧的担心,咬牙点头: 「嗯,我今后一定会特别当心的。」 魏尧揽住云招福的肩膀,轻轻的拍了两下,云招福看着魏尧,又问道:「那今天的事情该怎么解决?晋王他会认真的调查吗?还有孙小姐,无端端的卷入这件事,现在想起来,总觉得有些对不起她。」 「这件事情……不会这么简单解决的。」魏尧若有所指的说道。 云招福看着他:「嗯?怎么会,你不是已经答应让晋王自己调查吗?」 这个问题,魏尧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对云招福微微一笑:「这件事这么大,我答应让他自己调查有什么用?总会有人提出来的。」 云招福还想再问,马车停了,魏尧就下了马车,掀开了车帘子,等云招福下去。 等到了第四天下午,云招福就明白了魏尧话中那句‘总会有人提出来’是什么意思。 原来在朝堂之上,两位孙大人同时参本晋王,说晋王督管不利,让她们的女儿(孙女)在晋王府受到了莫大的侮辱,如今孙家小姐在晋王府失了名节一事,已然传遍了整个京城,对孙家小姐的名誉造成了极大的伤害,两位孙大人觉得,这件事情起因就在晋王府,可这么多天过去了,晋王虽承诺调查,却始终敷衍,查不出任何来,也没有交代,两位孙大人无奈,只好亲自上书奏本。 皇帝听了两人参奏之后,便派人将晋王,晋王妃,还有平宁县主,星月公主,安乐公主,琼华郡主及定王夫妇给传到了宫内问询。 人都来齐了之后,皇帝与皇后,薛贵妃,裴淑妃一同前来,众人行礼,皇帝坐下后,便蹙眉对晋王问道:「你说说你们办的叫个什么事儿。若是不能管好自己府邸,那就不要三天两个头的请人去府里做客,连客人最基本的安全都保护不了,你们晋王府是干什么吃的?」 第26章 老孙打人是御史,专门参奏不平不公之事,言辞犀利,一点不给皇上留面子,句句暗指皇帝纵容儿子儿媳胡作非为,出事后不给说法,敷衍了事,这件事已经引起朝臣的不满,让皇帝自觉失了颜面。心里对老孙打人埋怨的同时,也不满晋王府这回办的糊涂事。 「父皇,这件事其实也不能怪我们,那天是大,大公子自己钻进了水榭里,对孙小姐做出非礼之事的,可儿臣哪里能问罪大公子呢,他又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不好的事儿。」 晋王经过了几天的思考,终于想到了把这件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方法,那就是推到那个啥也不懂,整天乐呵呵的大公子身上,这样皇上就算怪罪下来,跟一个傻子也没法计较,只要皇上不计较,那这件事就可以不了了之了。 皇帝听到那个非礼之人是大公子,果然有些退缩了,皇后蹙眉问: 「那大公子又怎会在你晋王府出现?若是你邀他前往,为何不看好了,由着他一个人胡闹?」 晋王大喊冤枉: 「父皇,大公子的情况,您也知道,下面的人等闲不敢动他,自然管不了他啊。」 薛贵妃从旁对皇帝劝说:「皇上,看来晋王也是没有办法,那孙家要闹只能让他们闹,总不能把大公子给推出去吧,他糊里糊涂这么多年过来了,又不知道什么事,怪他也是冤枉啊。」 皇帝自然不会真的怪罪到一个傻子身上,深吸一口气,便想摆手说算了,只听裴氏从旁开口: 「皇上,这件事自然不能怪到大公子身上,可是皇上想过没有?正因为大公子的情况摆在那里,所以,若是有心人故意引导,利用他不谙世事的性情,让他做了借刀杀人的那把刀,这背后引导他的人,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吧。」 裴氏的话让皇帝又改变了主意,连连点头:「是啊。淑妃说的有理。也不能完全否定,有人蓄意误导大公子所为。那孩子虽说心智不全,但在宫里这么些年也没有闹出什么乱子,听那些宫人说,他的性情还算纯良,若是无人引导,不该做出这等害人之事。」 薛贵妃一听不妙,赶忙对裴氏怒道: 「裴淑妃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说晋王府中有谁故意引导大公子害人吗?」 裴氏冷哼:「薛贵妃急什么,现在都是猜测,还没开始真正的审问原由呢,我又没有下定论,一切自然等调查过后再说。你也无需急着否认,事实真相如何,谁知道呢。」 薛贵妃还要反驳,却被皇帝喝止:「够了!淑妃说的不无道理,还是将事情经过一一禀明之后再说吧。晋王妃,你把当日的情况说与朕听,事情是在你晋王府发生的,那么你晋王府就责无旁贷,必须将事情交代清楚才行。」 晋王妃薛碧霄上前一步,跪在晋王身旁,将那天的大概情况一一复述出来:「……事情就是这样,我们听到了水榭里的喊声,就过去看怎么回事,才知道出事了。后来我把孙小姐扶出来,也吓坏了,不知道该怎么办,就赶紧让人去喊了王爷过来,后来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这事儿确实是我的疏忽造成的,水榭因为是女宾们换衣裳的地方,所以没有安排护卫,丫鬟也因为那天宴客,都到园子里待客去了,是我不好,我没有亲自确认一下水榭里的情况,孙小姐那儿,我会亲自去与她道歉,请求她的原谅。」 薛碧霄堂堂正正的把事情全都说了出来,然后就是星月公主和平宁县主,琼华郡主的证言,一个个都是有理有据的,包括当时星月和平宁为什么会争吵的理由也全都说的有条有理,就连一些旁人如何劝说她们的细节,都事无巨细的说了出来。 然后就是安乐公主和云招福上前交代,说的话也都能与薛碧霄她们的对起来,所以,尽管这件事在有心人耳中听起来像是针对云招福的,但是实际上又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只能算是一个巧合罢了。只是与云招福相比起来,孙小姐更加倒霉罢了。 皇帝听得眉头蹙起,似乎也有点犯难,毕竟从这些姑娘的证词来看,并没有哪一方有害人的心思,唯独大公子为什么会出现在水榭这个关键问题,没有人知道,所以,根本无法判断。 魏尧上前一步回禀: 「父皇,儿臣还有一事想要禀告,也许能够对这回的事情有所帮助。」魏尧说完之后,便抬手直接指上了琼华郡主,说道: 「招福前些日子在集市上遇刺,儿臣抓到了那个指使的人,便是荣安郡王府的管家刘福。」 魏尧一句话掀起了千层浪。 首先是一直沉默不语,打算用打酱油的态度,从开始跪到结束的琼华郡主震惊了。似乎怎么也没有想到,魏尧会突然爆出这么劲爆的消息吧。 然后是帝后和薛贵妃她们,再是晋王夫妇,晋王圆圆的脸看了一眼薛碧霄,见她神色平静,似乎才松了口气,而薛碧霄藏在衣袖中的手,此刻正捏紧了,表面上故作镇定。 第27章 薛碧霄心头狂跳,很努力才维持了表面的平静。眼角余光,忍不住往星月公主和平宁县主那里看去,薛碧霄现在,特别能体会那句‘一失足成千古恨’是什么意思,她当初怎么就一时不察,上了她们的贼船呢。 在晋王府里算计云招福是一招险棋,但只要成功了,也能得到很多好处,还能在薛贵妃面前露个脸,所以薛碧霄才动心了,可现在听定王说起云招福行刺的事情,薛碧霄忽然就紧张了,因为她真的很害怕,云招福在街上遇险的事情是星月公主和平宁县主她们做的,并且听定王的口气,他已经派人调查过了,如今矛头直指荣安郡王府的管家刘福。 皇帝蹙眉问道:「什么意思?荣安郡王府的管家刘福?他为何指使人行刺定王妃?」 魏尧鼻眼观心:「儿臣派了刑部的官差稍微调查了一下,当时却调查不出原因,后来只能麻烦大理寺出面去调查这件事。经过问询,刘福招了,说是有人给了他五百两银子,让他雇人动手,只不过他不知道那个人是谁,只说出了大概的样貌,如今大理寺正在根据刘福说的那些证据调查。」 皇帝听了这些,沉吟了片刻,对魏尧问道:「这些事,你为何不早些回禀?定王妃当街遇刺,这种事情在天子脚下发生,简直令朕难以置信。让大理寺必须调查清楚才行。」 魏尧说道:「是。」 皇帝又看向了琼华郡主,说道:「既是你府管家,那这件事你们荣安郡王府也脱不开干系,来人呐,派二百禁军,将荣安郡王府围起来,在事情没有调查清楚之前,荣安郡王府中的人不许离开郡王府一步。」 琼华郡主吓得眼泪都掉下来了,不住磕头:「皇上,这件事不管郡王府的事,刘总管所作所为,我们事先并不知晓啊,皇上!皇上!」 琼华郡主的解释,并没有能够让皇帝收回成命,她被几个大内侍卫架着出了元阳殿。 琼华郡主被押下去以后,殿中的气氛更加凝滞了。 星月公主和平宁县主低着头跪在那里不敢说话,皇帝看着他们那样儿,深吸一口气,总觉得最近的事情太多,让他头疼不已,并且桩桩件件全都正对定王府,这其中缘由,皇帝自然是明白的,他不顾众人意见,强行将淑妃纳回宫中,肯定引起多方不满,定王妃在街上遇刺,说不定也与淑妃的事情有关,背后之人的手伸不到宫中,便把目标放在了定王府身上。 皇帝想通了这一点之后,心中对定王府的愧疚就更深了。 「唉,好了,都起来吧。定王妃遇刺之事,朕会亲自下旨给大理寺去详查一番,至于这回在晋王府发生的事情,总的来说,若要怪罪到任何一个人的身上都有些冤枉,这件事朕会命人将始末查个水落石出的。你们全都先回去吧。」 皇帝既然都这样说了,那么大家就没有留下的必要了,磕头谢恩以后,便全都退出了元阳殿。 殿中薛贵妃的脸色似乎不太好的样子,裴氏关切的问道: 「贵妃娘娘缘何这般脸色,是哪里不舒服吗?」 薛贵妃瞥了一眼裴氏,站起来整理了一番衣袖,然后才对裴氏冷哼了一声:「哼。」 与帝后行礼过后,薛贵妃便拧眉离开。豆#豆#网。皇帝转过身来,见裴氏要站起身,赶忙过去搀扶,殷勤呵护的样子,看在皇后眼中也没什么波动,裴氏对皇后行了告退礼,就由着皇帝亲自搀扶她回宫去了。 元阳殿外,晋王夫妇和定王夫妇一同走在出宫的路上,薛碧霄一路低着头不说话,两只手拢在袖子里,一副担心害怕的样子,晋王将薛碧霄这样看在眼中,凑过去在她耳边低声问了一句什么,惹得薛碧霄对他瞪眼睛: 「别胡说,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她说的有些激动,被魏尧和云招福听见了,云招福回头看了薛碧霄一眼,回头想了想,最后还是没有忍住,停下了脚步,转身来到了薛碧霄面前,拦住薛碧霄的去路。 薛碧霄正在头疼这件事到底会怎么解决,突然被云招福拦了去路,抬头对上云招福的目光,冷声问:「做什么?」 云招福目光灼灼的盯着她,问道:「薛碧霄,你我虽不是朋友,但好歹相处这么多年,多少总该有点情分吧。可你这回为何要耍这种手段害我?」 薛碧霄没有想到云招福会当面与她对峙撕破脸,愣了半晌,然后才磕磕绊绊的反驳: 「谁害你了?」薛碧霄往晋王和定王那边看去,他们两人已经走到前面,晋王似乎要过来,却被定王拉住,这很明显是想把事情交给她们两个人自己解决的意思。 「你当我傻是不是?那天那个局,分明就是针对我的。我若不是折返去了另一边,真入了你的圈套,如今我会是什么下场?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要让你这样害我?你这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功夫,可真叫人恶心。」 第28章 薛碧霄没有太多当面吵架的经历,被云招福这么说了,脸不由自主红了起来,咬着唇瓣回击道: 「云招福,你血口喷人,够了没有?你有什么证据说是我做局害你?我们所有人都有理由证明与此事无关,你别牵了榔头就打棒,随口诬陷我。」 云招福冷笑:「我是不是诬陷你,过几天就知道了。你们自作聪明那些事情,自以为天衣无缝吗?别忘了,现在可是皇上派大理寺查,你以为大理寺是什么地方?会容你们串通说谎吗?我拦着你,也不是为了让你现在就承认,我知道你死鸭子嘴硬,只不过要来提醒你一声,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害我的事情我记下了,今后你给我处处小心点。再有下回,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云招福颇具气势的说完这些之后,不等震惊的薛碧霄回答,云招福就转身往前走去,定王这才放开了拉住晋王的手,跟云招福擦肩而过的时候,对云招福大大的叹了口气,然后就捧着肚子往僵立当场的薛碧霄跑去。 跑到薛碧霄面前,见她没反应,就伸手碰了碰她,谁知道,却被薛碧霄一把挥开了,任性的跺脚道:「你别碰我!都怪你!都怪你!」 薛碧霄的声音又尖又细,像是一个被人冒犯了的刺猬,与她平日里温婉贤淑的形象相差甚远,晋王也被她吓了一跳,还想伸过去安慰她的手僵在半空,伸也不是,不伸也不是,呐呐的对薛碧霄问: 「碧霄,你,你怎么了?」 那憨憨的语调和肥胖蠢笨的样子,让薛碧霄越看越讨厌,她本就不喜欢魏璠,只不过为了家族才嫁给他,多看一眼都觉得恶心。那么多皇子,哪怕是从前最不让人看好的定王,也比这个丑胖子要好,为什么偏偏是她嫁给了这么个难看的窝囊废。 从前一直憋着,薛碧霄觉得今日吼出来了,心里就舒服很多,看着魏璠那惊愕的模样,薛碧霄心中就更加快慰了。任性的开关一旦开启,就很难收回了,薛碧霄奋力将像座山似的晋王从她面前推开,自己大步流星的向前跑去,走到云招福和魏尧身边的时候,也没有停下脚步。 云招福盯着薛碧霄跑走的身影看了一会儿,然后回头看着那个傻愣愣站在当场,像是受了不少打击的晋王殿下,抬头对魏尧说道: 「吵架了,咱们要去劝劝吗?」 魏尧将她不住往晋王那儿看的头给扭了过来,拥着她继续往前走: 「有些事情能劝,有些事情不能劝。二哥从小就喜欢他的表妹薛碧霄,可我们谁都看得出来,薛碧霄并不喜欢他,强扭的瓜总是不甜的,旁人劝不了。」 晋王喜欢薛碧霄的事情,云招福从前倒是知道,当时薛碧霄看见魏璠和魏旸两个人,明显就是更待见魏旸一点,对魏璠颇为冷淡,她还以为魏璠知道呢,可看他现在这失魂落魄的样子,也许他从前还幻想着他喜欢的表妹也喜欢他这件事呢。 云招福刚才是故意拦住薛碧霄的去路,说了那番话的,一来是想警告一下薛碧霄,好让她今后别再耍什么阴谋诡计,二来也是要让薛碧霄心理防线崩溃,因为从刚才开始,她心里肯定特别担心这件事的真相被大理寺给挖出来,到时候,不仅她苦心经营了这么多年的形象会一朝崩塌,就连薛家可能都会因此受到牵连,她哪有不害怕的道理。 事情最终结果会如何,现在谁也不知道,但既然皇帝应承下来这件事,那么大理寺就势必会追查到底。云招福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从琼华郡主的反应来看,她也许并没有参与陷害云招福这件事,但事情矛头却神奇的指向了荣安郡王府,这实在有些令人费解。 云招福没有想到几天过去了,她遇刺这件事情还在继续深层发酵下去。 首先是荣安王府外被两百禁军包围,王府中人禁止出入,荣安王先后上书陈情都被驳回。然后大理寺出面调查,按照刘福给出的线索,找到了那个给他五百两银子的人,是军器监府的官差王桂,大理寺将王桂提审过后,王桂也交代了事实经过,他确实给了刘福五百两银子,不过这钱却不是他出的,而是衙府小姐身边的贴身丫鬟给他的,交代他做这件事。 大理寺再次提审那个丫鬟,丫鬟被吓得还未刑讯就供出了她家小姐于欢,于欢是军器监府监于大人的独生女,于大人怎么也没有想到,有一天自己的女儿会被大理寺给提审过去,连带他也被牵连,直接带到了大理寺的审讯堂上,于大人做军器监的府监已然有十多年,从未出过什么岔子,这回被提审,简直是莫名其妙的。 得知是因为定王妃当街被刺这件事,于大人当堂怒问于小姐,为何要使银子买通荣安王府的管家刘福去雇人行刺定王妃,于欢小姐吓坏了,不敢隐瞒,随即便供出了背后的指使——平宁县主和星月公主两人。 这个结果让所有人都震惊了。 大理寺孙正辉也不知道该如何判决的好,便将所有的证人收监,然后拿着审讯词,入宫去找皇帝问去了。 第29章 皇帝知道孙正辉大晚上的入宫求见就没好事,他本来都在淑妃的宫里睡下了,硬是被孙正辉给挖到了元阳殿中,殿内点了不太亮的烛火,皇帝魏玔坐在龙椅之上,听孙正辉汇报案情。 「于小姐与定王妃素不相识,没有动机,一番问询之下,她便供出了背后指使之人,平宁县主与星月公主,于小姐负责用钱去收买荣安郡王府的管家刘福,让刘福到街上雇人刺杀定王妃。」 孙正辉说到这里,魏玔不懂了,披着衣裳从龙案后头走出:「你觉得,这平宁和星月怎会找于家的姑娘做这件事?是为了避嫌?还是被人在幕后利用了?」 其实当初皇帝魏玔听说了定王妃云招福当街遇刺的事情,心里便知道有内情,定王府因为淑妃的关系,被推上了风口浪尖,有心人想要整定王府,一时找不到合适的方法,正巧让与定王妃有过节的两个小姑娘出面,就算被查到了,表面上也就是小姑娘家之间的争斗,不会牵扯到幕后。 「回皇上,这件事之所以会找到于家姑娘身上,可能是因为于家姑娘与平宁县主是远房表姐妹的关系,所以才会出手吧。至于有没有被人利用,暂时还不确定。」孙正辉这般回答。 不确定的原因是因为平宁县主和星月公主这两个当事人身份特殊,不是他们大理寺能够随便提审过来的,因为不能提审,所以就没有办法了解背后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皇帝明白孙正辉的处境,对于孙正辉这个大理寺卿,皇帝还是很满意的,因为他忠心,知道进退,凡事只要涉及到皇家的,他都不会自作主张,一律采取压下事情,待请示过皇帝之后才按照皇帝的意思去办,这个做法,让皇帝魏玔很欣赏。毕竟若是遇到那种不顾皇家声威,耿直的遇到什么事都秉公处置,最后让皇家丧失颜面的官儿,才是最头疼的。 既然这件事情涉及到了星月公主,那若是被提前曝光出去,损害的就是皇家颜面。 「表姐妹……平宁怎会与于家的姑娘是表姐妹?」 平宁是皇帝魏玔的姑姑,已故大长公主的孙女,她父亲陆廷知是兵部职方司主事,因念及大长公主的恩荫,让他的女儿陆平宁加封了县主之位。 「皇上难道不知?陆夫人与于夫人是表姐妹,所以平宁县主与于小姐就是又隔了一代的表姐妹。这个于大人,皇上应该记得他的,十年前,这位曾在裴家军中任职,管的便是军器,当时十万裴家军与萧国军队对战,被困横水河边,这位于大人曾亲自押送兵器渡水前往增援,但后来却发现裴家军与萧国有密切来往,于大人连夜赶回了横水都城,向兵部禀告裴家通敌之事啊。」 孙正辉的话让皇帝恍然大悟,陷入了沉思,良久后才开声道: 「朕想起来了,原来就是他呀!当年他可谓是告发裴家的首位,这么多年,朕竟有些忘了他的存在。」 孙正辉低头躬身不语,皇帝的目光盯着桌角上的那一盏灯火,觉得耀目非常,果然人年纪大了,就喜欢去想前事,提起裴家,皇帝心里总是百转千回,难以平复。 「孙卿,你觉得当年裴家是否真的通敌萧国了?」 静谧的宫殿之中,君臣对立,烛火昏暗,孙正辉低着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声音却很清晰: 「皇上,裴家通敌这件事当年是由裴家出身的三位将军联名密告的,算是证据确凿吧,毕竟横水之战,裴家军伤亡惨重,与往常的战绩截然不同,后来听闻于大人禀报,说裴家与萧国将领有密切来往,没过两天,萧国就从横水撤兵,将裴家剩下的人全都放了回来,这本身就值得怀疑。再加上后来三位参将拿出了裴家的通敌密函,应当不会有错的。」 皇帝听了孙正辉这番话,心里甚是安慰: 「是啊,不会有错的。裴家军向来所向披靡,怎么可能会在横水之战那样的有利条件下失利,朕当时一心一意的相信裴家,可谁知等来的却是这样的后果,那通敌密函现在还在刑部的卷宗阁里放着,当年告发的三位参将全都是裴震庭一手提拔起来的人,若非真有此事,他们又何故会反咬裴震庭一口,证据确凿的事情,是朕多想了。」 最近皇帝看着淑妃的那张脸,总是不由自主的想起当年的裴家之事,当年的裴家军,声势之高,甚至都压过了禁军和御林军,让他这个皇帝都忍不住害怕,所以,当那三个参将联名密奏裴家通敌,当时他也没有多想,就默认了这件事,后来各种证据摆上台面,他就更加坚信,于是将裴家削了兵权,流放西北。他当时没有将裴家满门抄斩,只是流放。因为裴家当年的势力极大,朝中关系盘根错节,牵一发动全身,若是贸然满门抄斩的话,势必引起动荡,若只是流放,还有个缓冲的机会,等到裴家流放西北多年之后,朝中还会有谁记得裴家,那样一来,就算不抄斩,裴家也没有什么好惧怕的了。 魏玔觉得自己是个仁慈的皇帝。包括这回杜家被发现豢养死士,他也没有要杜家满门的命,同样是流放。 第30章 他很庆幸自己将杜家流放了,这也许就是淑妃愿意与他冰释前嫌,继续回宫来的缘由吧,当年告发裴家的三个参将里,就有杜家在,杜家被流放岭南去了,淑妃心里的怨气多少也撒了一些,再加上肚子里有了孩子,她便心软了。 皇帝魏玔想到这里,淑妃的温柔小意,绝色倾城,无一不让他痴迷,不管过多少年,时光仿佛在她身上留不下痕迹,哪怕是宫里那些新鲜的美人儿,在皇帝看来,都不及淑妃半分颜色。 察觉到自己想到其他地方去了,孙正辉还站在那里等他说话,皇帝拢了拢衣裳,对孙正辉又道: 「这件事,朕知道了。星月那里嘛,朕会让皇后去教训,至于平宁……你且让大理寺调查吧。定王府那里总要给出个交代的,要不然朕在淑妃面前也不好说。」 孙正辉点头: 「是,臣知道该怎么做了。」 孙正辉得了皇帝的命令,便从宫里出去了。 皇帝回到淑妃的宫中,看见原本已经睡下的淑妃,不知何时竟起了身,坐在梳妆台前,皇帝回来之后,走到她身后,看着镜中的如花美颜,温和的问: 「怎么起来了?朕不在,你就睡不着了?」 淑妃裴氏抿唇浅笑,看的皇帝一阵迷醉。 「为老不尊。不过确实如此。也不知怎的,皇上在臣妾身边,臣妾睡的就很安稳,皇上不在,臣妾总觉得空落落的。脑子里总不由自主的想一些陈年旧事。」 皇帝在她身边坐下,抓住裴氏的手,捏在掌心,笑道: 「陈年旧事有什么好想的,想多了也是伤神。如今你有了身子,一切得为了孩子着想,不可过度忧思,朕不是答应你了嘛,只要你再为朕生下一个孩子,那朕便给裴家发赦令,让他们每年得以回京两回探亲,这样,你就可以见到他们了。」 在皇帝看来,他的这个想法好极了,是真心为淑妃着想的,裴家是罪臣,流放西北,永世不得回京,然而为了淑妃,皇帝都已然破例让裴家回京探亲了,心想着,淑妃定然会对他的这个决定感激涕零。 果然淑妃听了这句话之后,便露出了感性的微笑,然后便将身子软软的靠向了皇帝怀中,皇帝美人在怀,心猿意马,轻抚着她的秀发香肩,轻声问道: 「爱妃,你可知道,朕这么多年有多想你吗?无论宫里多少美人,都不及你在朕心中的半分地位,当年裴家之事,朕也是无可奈何,所有证据都指向裴家,朕纵然有心包庇,也难犯众怒,为了爱妃才驳回了那些要把裴家上下满门抄斩的折子,一切都是为了爱妃你啊。」 皇帝怀中的淑妃,似乎有些犯困,眯着眼,嘟囔回了一句: 「皇上情义,臣妾没齿难忘……」 云招福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听魏尧说案子的进展,觉得比听说书还刺激。 「平宁县主被请到大理寺去了,大理寺根据刘福提供的线索,找到了于小姐身上,于小姐供出了平宁县主和星月,星月在宫里被皇后亲自下令锁在自己的宫殿里反省,禁足两个月,而平宁县主的就没那么幸运了,被大理寺的人直接从陆府给抓走,街坊四邻如今正议论她到底做了什么伤天害理之事。」 平宁县主被大理寺的官差从陆家带出去的事情,云招福是知道的,是书锦告诉她的,书锦早上跟府里的人出去采购主卧房里用的干花,在路上就听到这个流言,从陆家四邻到长安街这么远的距离,竟然都知道了,那平宁县主被捕这件事肯定是轰动全城了。 「陆大人就被制止吗?」 平宁县主的父亲是兵部职方司的主事,跟大理寺照理说该是有点交情的,不该看着平宁县主这样直接被带去大理寺调查。 「阻止了,但大理寺是奉了皇命,陆大人就算阻止也没有办法。」 云招福一叹:「唉,真是搞不懂,我与平宁县主和星月公主无冤无仇,她们为何这样对我呢。星月公主也就算了,可能她是为了宁王夫妇看我不顺眼吧,可平宁县主呢,就因为我是定王妃?」狐疑的看向了坐在秋千旁的石桌上给云招福切瓜吃的魏尧,嘀咕道:「她就那么想给你做侧妃吗?」 「呵呵,人家就想想嘛……」魏尧低头切瓜,闻言笑了,感觉到不对,抬头对上云招福微怒的目光,赶紧收拾了神色,正经说道: 「她想了也是白想,我是不会要她的。」 这变脸的技巧让云招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从秋千跳下,来到石桌旁,居高临下盯着魏尧看,魏尧仰着脸,讨好似的任她看,云招福捧住魏尧的两颊,故作凶狠的说道: 「是真心的吗?」 魏尧被捧着脸,有些困难的点了点头:「比真金还真。她从大理寺出来,要还敢纠缠,我亲自拿棍子把她给打出去,好不好?」 云招福彻底被这人给逗笑了。放开了他的脸,魏尧伸出长臂圈住云招福,问道: 第31章 「有其他女人看上我,你是不是吃醋了?」 云招福娇嗔一声:「哼,谁吃醋,那些女人就是图你的身份。」 魏尧将她圈紧:「她们图我的身份,那你图我什么?」 云招福被他搂着动都动不了,眼眸一动,瞬敛光彩,甜美一笑:「我跟她们都不一样啊。」 魏尧饶有兴致:「哦?哪里不一样,说来听听。」满心满眼的期待。 云招福可爱的咬了咬唇,天真可爱的说道:「嗯……我还图你的钱,还图你家的大房子……」 魏尧翻了个白眼,然后失笑:「就图这些?没有别的了?」悄悄将手深入云招福的衣摆内,在她挺翘的臀上重重揉了一把。 两人在花园里笑闹了一会儿,云招福与魏尧一起坐在秋千上,魏尧腿长,将两人往后送了很远,然后才松开,一摇一晃见,风景皆不相同,云招福银铃般的笑声在花园里回荡着。 嫁给魏尧以后,云招福每天都能感觉到恋爱中的幸福。这就是嫁给爱情的感觉吧,实在太美好了,美好的让她都有些不敢相信。魏尧与她没有秘密,没有谎言,相互信任,再没有比这更让人安心的了。 云招福回云家,安谨如还在坐月子,额头上绑着束额,脸色红润。 云吉祥在云招福的手里,不哭不笑,偶尔吐个泡泡玩儿,特别乖巧。 「吉祥真可爱,真漂亮,瞧瞧这个小手,来跟姑姑对一对。吉祥?吉祥啊?」 云招福在床边上坐着逗孩子,安谨如将手里的燕窝碗递出去,又接了丫鬟手里的毛巾擦了擦手,看着云招福说道:「这么稀罕孩子,你与王爷也生一个。」 云招福看了一眼安谨如:「我们可不急,生个孩子多麻烦,你瞧瞧你,如今这个年纪,就当妈了,今后多无聊啊。」 「当妈有什么无聊的。我现在每天要做的事情比从前多多了,再没有觉得无聊的时候,歇下来,哪怕就那么看着她都觉得幸福。这种感觉,你若不生一个的话,根本就不懂。」 安谨如竭力劝说云招福生个孩子,怀里的小吉祥忽然在云招福的手弯弯里放了个小屁,不过一声,安谨如就坐起身来,将小吉祥给接了过去,奶娘在外头,安谨如就自己将小吉祥的襁褓解开,拎起她两条小腿往下面看看,还不够,鼻子凑上去闻闻,确定没有拉臭臭,这才将她重新裹好,放到一旁,让她自己吐泡泡玩儿去了。 云招福左右看看,对安谨如问:「大哥呢?这些天没休沐吗?」 「没有,大理寺最近不是忙的厉害。你大哥都三天没回来了。天天派人去问,顺便带回他换洗的衣裳,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歇一歇,他那么个自由的人,一下子给束缚起来了,真怕他有些不习惯。」安谨如这般说。 云招福奇道:「当初是你要他找份工作的,如今他做了工作,你又怕他不习惯,这是什么道理?」 安谨如被云招福这么一说,想想好像确实是这样,不禁笑了:「也是。他忙一些,总比成天在家游手好闲要好呀。不过,我是觉得你大哥有点辛苦的,但是他好像并不觉得,每次回来都兴致勃勃的告诉我,今天学了什么,跟什么人做了什么,听他话里的意思,还是很愿意做这个的。」 「他就不能做那些文绉绉的工作,大理寺这种正合适他。」 两人正说着话,范氏就亲自端着一碗鱼汤过来,安谨如看见汤都有些害怕了,说道:「娘,我刚喝了燕窝汤,待会儿喝行吗?」 范氏笑着放下,说道:「成啊,刚出锅的,也烫呢,稍微凉一些再喝。」 走到床边,看了看小吉祥,安谨如想要把孩子抱起来给她,范氏摆摆手:「让她躺着吧,我抱着未必有她躺着舒服。」坐到云招福旁边的杌子上,问道:「最近我怎么听说你们定王府又出事儿了,前不久刚出过,好端端的怎么会有人想行刺你呢,真是不让人省心。」 云招福将手递到小吉祥面前,逗她的小手,与范氏回道:「又不是我要被她们行刺。哎呀,没事儿的,你瞧见我带来的两个丫鬟没有?都是会功夫的,有她们在我身边,不会有事的。」 范氏看了一眼站在屋子外守着的秦霜秦夏,点头说道:「我倒是听你二娘说过,那两个丫头功夫很好,王爷对你还是不错的。」 提起魏尧,云招福说不出的满意,幸福溢于言表。范氏看在眼中,伸手抚了抚云招福的黑发,小吉祥忽然‘呀’了一声,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全都凑过去看她,云招福将她抱起来放在手弯弯里摇了两下,逗道: 「哦,是不是我们都不理你啊。跟姑姑笑一个,笑一个姑姑给你买糖糖吃。」 安谨如和范氏对视一眼,不禁笑了起来,安谨如对范氏说道:「娘,您也劝劝招福,她跟王爷是该有个孩子了。我劝她,她还跟我说不急。也不想想,若是她有了个孩子,那外面那些对王爷有想法的女子不就要死心,不会想着一个劲儿的往王府里钻了。」 第32章 范氏听后,抿唇笑了笑:「这种事情,我劝有什么用。像我似的,天生孩子运晚,这都是说不定的。」 安谨如想想范氏生孩子的年月,确实是这么个道理。急不得的。 从安谨如那里出来,云招福便要回王府去了,范氏送她出门,一路走一路说道: 「你们定王府时常出事,要不寻个日子去拜拜佛吧,让佛祖保佑你们太太平平的过日子。」 云招福笑答:「娘,什么时候您也变得迷信起来了?遇事就拜佛,佛哪有那么多的闲工夫,每个都保佑到呀。」 「俗话说,佛法无边嘛。拜拜总归心安一些。你不知道,每回在外面听说定王府又出事儿,我这心里呀总不定,觉得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该出事儿。」 云招福说不过范氏,只好答应:「那行吧,什么时候娘要去拜的话,就喊我一同好了。」 范氏点头:「就这两日吧。早拜早好。」 云招福站在门口等马车出来,范氏又问:「对了,这几日你去你师父那里瞧过没有?」 「瞧过了一回,上次魏尧朽木在家一日,我们下午去拜访了师父,不过只是匆匆一面,师父那日客人多,我和魏尧就没有久留,只说了几句话就出来了。」 马车驶到门前,范氏送云招福上车,等云招福坐下之后,掀开车链子,范氏又对她嘱咐: 「你有空的话,就再去瞧瞧你师父,带些酒,这几日他不太高兴,你那个小师兄不知道哪根筋出错了,竟然要娶安乐公主,你师父在他身上付出了太多心血,他变成这样,一时有些接受不了,你去劝劝,别让他一把年纪了,再急出个什么好歹来。」 范氏的话说完之后,云招福便点点头,马车驱动向前,范氏站在那里看她的马车离开,然后才进了屋。 云招福幽幽叹了口气,师父对苏铎确实付出了很多心血,他一心想让苏铎入清流,做个有才,有能,有节操的清官,可这苏铎也不知道是被哪道门给夹了头,非要娶公主为妻,这样一来,清流是铁定做不成了,师父从前的努力算是白费了,怎么会高兴的起来呢。 苏铎与安乐公主的婚事终于由圣旨宣读了出来。 朝中大臣们有些觉得苏铎此举无妨,但有些也颇多非议,毕竟施老先生德高望重,倾心培养出来的弟子竟然不入清流,反而做了皇帝的女婿,这前后的反差,让人想不明白。 云招福去首饰店取给小吉祥满月时用的金饰,在柜台核准了重量,云招福将东西交给了秦霜,然后便出去了,刚要上车回府,就听见旁边有人喊了她一声,云招福回头,就看见苏铎一身白衣,风度翩翩的坐在马背之上,浓烈的书卷气让周围经过的姑娘都不禁向他看去。 「招福。」 云招福将脚从梯子上放下来,苏铎也从马背下来,温润如玉般来到云招福的面前,再次和她打招呼。 回想上一次见面,云招福忽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苏铎手里的扇子在云招福面前晃了晃,清醒时的他又找回了往昔的风采。 云招福将他的扇子轻拍开,苏铎轻笑道:「怎么,如今你定王府声势大了,就连师兄都不认了?」 苏铎还是那个苏铎,与往昔并未有什么改变,让云招福再次觉得这人上回根本就是单纯的醉酒,正如她所猜测的那般,每个人的醉酒方式不一样,有的人爱笑爱闹,有的人就跟苏铎似的奇葩,爱表白。 「不是不认,是不确定你今儿喝酒没有。」云招福提醒他。 只见苏铎难为情的用扇子遮住了脸,哀求道:「哎哟,好了好了,就别提那回事儿了。我后来酒醒之后,隐约想起来一些事儿,一度羞愤不已。」 云招福听他这么说,紧绷的心情终于有点松动:「这么说,你那天真是喝醉啦?」 苏铎放下扇子,对云招福蹙眉苦笑:「我那天看着不像是醉了?」 「像啊!比真醉了还像!」 苏铎看着云招福这样挖苦他,不禁摇头,退后一步,对云招福客客气气的做了个揖:「那日之事,是我的错。师妹莫要与我计较,听见什么,看见什么,也都请忘记,那全都是在下的醉酒之言,做不得真。」 云招福依旧用审视的目光盯着苏铎,苏铎起身之后,见云招福没反应,忽然就掀起了袍角,吓得云招福赶忙制止:「喂喂喂,你想干嘛?」 苏铎摊手:「我都跟你道歉了,若你还不原谅我,那我只好给你跪下了。」 「别别别。」云招福连忙摇手:「我可受不起!」 苏铎从容一笑:「那师妹……是原谅我了?」 当事人都这样站出来澄清了,云招福哪有不原谅的道理,毕竟两人相识多年,师兄师妹的情分犹在,只是当日苏铎醉酒之后,说的那番醉话让云招福不得不与他划清界限,现在他自己站出来说一切都是误会,那自然再好不过。 第33章 「也没什么好原谅的,你又没对我做什么。你是不知道当时的情况,可把我给吓死了。」 云招福觉得自己说的一点都不夸张,苏铎那天的神情动作历历在目,表白之言犹在耳边。 「我给你道歉总行了吧。请你喝茶,吃点心。你从前不是最爱吃鼎丰楼的肉包子吗?我带你去鼎丰楼,叫壶好茶,肉包子吃个够?」 苏铎对云招福提出了真挚的邀请,却遭到了云招福的嫌弃: 「哪有人见面请喝茶配肉包子的?」 苏铎失笑:「这不是为了迎合你的喜好嘛,走吧,给师兄一个面子,就当是师兄正式给你道歉了。」 云招福想想,既然误会解释清楚了,那她跟苏铎去喝个茶也没什么,鼎丰楼离得不远,便坐上马车,随他去了。 鼎丰楼的二楼雅间里,对面坐下,秦霜和秦夏在雅间外头守着,随时注意着里面的情况。 苏铎给云招福倒了杯茶,轻声对她说道: 「你这两个丫鬟,看的够紧的,活像我是登徒浪子,要对你下手似的。」 云招福白了他一眼:「她们都被你上回的样子给吓到了,见了你没打你就已经很给你面子了。」 「是是是,是我的错。」苏铎主动承认。 云招福喝了茶,对他问道;「你那天怎么会喝的那样醉?整个人乌七八糟的,酒气冲天啊。要不是你这张脸化成灰我都认得,我差点就没认出你来。说说,遇到什么烦心事了?要把自己弄成那副样子?」 苏铎听着云招福的问题,嘴角始终带着微笑: 「我……马上要做驸马了,你知道了吧?」 云招福点头:「知道啊。」云招福不仅知道,还知道的很早,当时在晋王府参加宴会的时候,安乐公主就已经把这件事给透露出来了,并且还跟云招福在草地上背靠背的聊了好些时候呢。 当时云招福还纳闷,为什么苏铎的心意突然变了,原来那日对她的表白,根本既是醉酒之言,这样想就没什么不对的地方了。 「难道就是为了这件事,你把自己灌成那副熊样?」云招福猜测着。 苏铎沉吟片刻后,才点点头:「嗯,算是为了这个吧。我当时跟师父提出来想要娶安乐为妻,与师父发生了几句口角,师父对我说了重话,还说若我娶了安乐,那今后就不再是他的弟子……我一时接受不了,就跑到街上买醉去了,谁想到,还与你闹出了那么个乌龙。」 「哦。」云招福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我就说嘛,你怎么会一个人跑到街上喝的烂醉如泥。原是因为你和安乐的事情与师父发生了分歧。」 苏铎点头,举杯喝茶,目光望向了街面,语气幽幽的说道:「是啊。就为了这件事。」 云招福见他意沉沉,出言安慰道:「哎呀,其实你也别怪师父,这么多年来,他一心想把你往清流带,眼看就要成功了,你在士林中名声颇旺,好些举子文生都以你做榜样,可你突然决定改了路线,师父一时想不通,对你说话重些也是有的。」 苏铎听着云招福的安慰,微微一笑:「这些道理我都懂,并没有真的怪师父。他为我做的一切,我都看在眼中,若是没有安乐的话,我也愿意按照他的意思入清流,为清贵,然而感情的事情……是不由自主的。」 苏铎的目光盯着云招福,手指在茶杯边沿处轻画着,又追问一句: 「我说的感情,你应该能听懂吧。」 「我?当然听得懂。我可是成过亲的人!在感情这件事上,我可是你的师姐,懂的比你多多了。」云招福颇为自豪的对苏铎说,这句话让苏铎忍不住笑了出来。 感慨道:「是啊,你比我早成亲,感情之事自然懂的比我多。招福你知道吗?有时候我真的挺羡慕定王殿下的。」 云招福蹙眉,狐疑的看着苏铎,苏铎见状,赶忙解释:「你别误会,我没有其他意思,就是觉得定王殿下身在皇家,不用费什么力,就能娶到一个你这么好的妻子,有些羡慕罢了。」 「你这话说的,安乐比我不知道要好多少倍,若我是魏尧的话,我说不定还会羡慕你呢。世间能娶到天之骄女的男人,试问能有几个?更别说,安乐无论从人品还是性情方面,都是顶好顶好的。我与她十分投缘,我好酒,她也好酒,我们俩凑过一对酒友,今后你们成亲了,有了驸马府,我到时候带酒去你们府上喝。」 云招福那天和安乐公主聊过之后,就知道安乐公主对苏铎情根深种,如今看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心里也是挺高兴的。 「好啊,那到时候我们倒履相迎,你可别忘了才好。」 「不会忘不会忘。哪里有人陪我喝酒,我就在哪里。你们到时候别嫌我烦才好。」 两人说话说到这时,热乎乎的两屉包子送了进来,云招福拿起筷子招呼外面的秦霜秦夏进来吃,两人客气惯了,根本不进来,云招福便只好自己吃了。 第34章 咬了一口,肉香四溢,果然包子还是鼎丰楼的好吃。美美的吃了一个下肚,云招福看见苏铎面前的包子才咬了一小口,便催促他道: 「你怎么不吃?」 苏铎这才低头,又咬了一口,斯斯文文的,然后说了一句:「我是在想,这么多年没见了,你不仅口味没变,吃相也没变,还是跟饿虎扑食似的,有辱斯文。」 云招福嗤笑:「我在你面前装什么斯文?你难得请我吃饭,我若还小家子气,吃几口就说吃饱了,那多亏的慌。」 苏铎边吃边摇头,笑容不减:「好,你说的有理,我看你今儿能吃多少。」 云招福一口茶,一口肉包子,吃的不亦乐乎,她们所在的鼎丰楼雅间,正好嫩刚看见人来人往的街景,将热闹的长安街一览无余,云招福吃了三个包子下肚,第四个就没那么猴急了,拿在栏杆旁慢慢的吃,看着街上的来往行人。 忽然她眼角余光扫过了一辆马车,那马车看着只是一辆很普通的车,并没有什么稀奇的地方,可马车里坐的人,就很稀奇了,云招福一度以为自己看错了,身子往栏杆外探了好远,盯着马车车窗里的那道侧影,不住分辨着,越看越熟悉。 马车缓缓从鼎丰楼的前面驶过,那身影越来越近,终于在一个角度让云招福看见了他的全部侧脸,还有他身边坐着的一个女子。 马车里那侧影不是魏尧,又会是谁?可与他安坐马车内的女子,又是何许人? 苏铎见云招福一直站在凭栏处,走过来问:「你看什么呢?」 云招福一惊,回头对上苏铎的目光,目光微动,摇头笑答:「哦,没什么……看到个熟人。」 那个熟人也太熟了,云招福到现在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若说眼花吧,也不可能眼花成那样吧。魏尧的脸,她怎么可能认错呢。 苏铎见她神色有异,盯着看了一会儿,云招福哈哈一笑:「哎呀,盯着我看干嘛。你吃了几个?」 云招福的第四个包子,怎么样都吃不下去了,走到茶桌边上,心里觉得闷闷的,女人的情绪真是来的很快,前一刻还轻轻松松,开开心心的,下一刻,看见一个画面,就变了。 不过,就算马车里坐的真是魏尧,他和女人共坐一辆马车也没什么,不用大惊小怪的。 云招福这样劝说自己,不过与苏铎的谈兴却是减弱了不少,苏铎见她如此,也没有多问,两人又喝了一杯茶,然后便下楼去了,苏铎看着云招福上马车之后,才翻身上马,送了云招福一路,在长安街尾处分道扬镳了。 云招福回到王府,跟门房老刘问了一句:「王爷回来了吗?」 「王妃,王爷一般都要到晚上才回,这个时候约莫还在衙署里呢。王妃是有什么事儿吗?要不要派个小子去请王爷回来?」 云招福摇头:「不必了,没什么事,我就是问问罢了。」 就要进门,正巧王顺送一个掌柜样的人从侧门出来,云招福隐约听见王顺和那个掌柜的在小声说什么‘绝不会少了你们’‘放心’之类的话。 云招福从正门进去,走到影壁之后便停了脚步,待王顺送那个掌柜出门回来的时候,就看见云招福站在影壁后头等他,赶忙上前行礼: 「王妃,您回来了?」 云招福点点头,指了指侧门的方向,对王顺问道: 「那是谁啊?你少他什么了?」 王顺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啊?哦,那是青石苑的掌柜,王府里西侧院儿,地上没有青石板,一到下雨,周围泥泞的不行,回事处便买了些青石板回来铺上,就是跟那个掌柜买的。」 这件事云招福知道,西侧院儿没人住,也就没铺青石,原以为没事儿的,可一到下雨天,但凡谁走过,都要滑上一跤,王顺来请示过云招福,云招福允了,他们才去买的。 「那你没给他钱吗?他来府上要账了?」云招福先前可是听王顺说了那些,心里存疑。 「哎哟,不是来要账的,李掌柜正好经过咱们王府,就顺道进来找找我,银子本来就约好了月底给,李掌柜自己心急罢了。咱们王府又不会少了他的。」王顺这般对云招福解释。 「人家做生意也不容易,既然上门了,你直接给他不完了,非得拖到月底结呀。还得让人再跑一趟,何必呢。」云招福是觉得早晚要给,早给晚给没有区别,既然人家要上门来了,还让人空手回去,多难看呢。 王顺面有难色:「这不,一时账上拿不出,得月底租子交上来了,才能周转开呢。」 云招福奇道:「拿不出?几亩地的青石板要花多少银子?上回我跟账房支钱的时候,没听说府里钱紧张啊。」 见王顺欲言又止,云招福便知道他有事儿,于是追问:「到底怎么了,说!府里怎么一下子就没银子了?」 第35章 定王府的收支一项平衡,云招福之前看过账本,知道府里的财政状况,所以才会答应王顺去买青石板铺地,若是钱紧张的话,她也不会批了。 王顺在云招福的逼问之下,才缓缓道出: 「王妃,原本府里的钱是绰绰够了的,只是前几天王爷在账房一下子支了十万两银,这不才月中嘛,租子钱都没上来,不过王妃放心,只要月底租子钱收上来了,府里开支就不紧了。」 云招福愣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王爷一下子支了十万两银?」 王顺点头:「嗯,王妃……不知道吗?小的以为,王妃知道啊。」 「哦。」云招福回过神来,对王顺道:「对对对,我差点忘了,王爷好像跟我说过这事儿。好了,我知道了,你下去忙吧,若是府里有什么周转不开的,你尽管去找我,我那儿还有备用呢。」 王顺谢过云招福之后,便退了下去。 云招福若有所思回了主院,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心里越想越不对劲儿,魏尧到底在干什么?一下子从府里支取十万两银子,若说打点的话,哪里需要这么多银子呢。可若非打点,他拿这么多银子出去干嘛? 纠结了半天,才做决定,等晚上魏尧回来之后,就好好问问他到底怎么回事。 可是让云招福没有想到的是,魏尧当天晚上根本就没回来。傍晚时分,魏尧派了人回来跟云招福传了口信儿,说是晚上睡在刑部,要连夜审案子,就不回来了,让她早点歇着,别担心。 云招福哪里可能不担心呢。若是没有今天发生的那两件事,也许她还可以放宽心,可谁让她知道了呢。 第一件事,跟魏尧同坐一辆马车的女人是谁?第二件事,魏尧无缘无故支取十万两银子出去做什么? 带着这样的疑惑,云招福睡了过去,第二天早早就醒过来,不等书锦和听雪进来伺候,她就自己换好衣裳出去了,走到门房问老刘: 「王爷还是没回来吗?」 老刘躬身回答:「是,没回来。」 云招福将手拢在袖子里,站在定王府门前踱了两回步子,正做好决定,想派人去刑部看看的时候,巷子口传来了哒哒哒哒的马蹄声,云招福眼前一亮,跑下台阶,探头看看,一匹白马缓缓走来,因为时间尚早,街上没什么人,马儿走的还挺快,刚到门前,魏尧就从马背上跳了下来,迎向云招福: 「怎的这么早就出来了?」 云招福看着他,身上穿的还是昨天那套衣裳,牵了他的手,觉得凉凉的: 「你没回来,我睡不踏实,早早就醒了。」 两人牵手进门,云招福对魏尧问:「案子审的怎么样了?是什么案,非得连夜审啊?」 魏尧扶着云招福进门,云招福便让书锦她们准备热水,她给魏尧拧毛巾擦脸,魏尧边擦边说:「就是些陈年旧案,往昔没找着苦主和证人,如今找到了,总得审一审,关键是证人里面,有一个八十几岁的老人家,从保定一路给抬到了京城,够折腾的,早点审完,让他也能早点回去。」 擦完了手和脸,魏尧将毛巾递给云招福,便入了屏风去换衣裳了,云招福跟着他过去,靠着屏风旁,看着他在里面换衣裳,魏尧换了一半,看见云招福哀怨的目光,不禁笑了,将她一把拉进了屏风里,抵在衣橱上,在她耳边笑道: 「怎么,不过一晚上看不见我,就这般想我了?」 云招福白了他一眼,伸手推在他的肩膀上:「谁想你了。不过是昨天晚上没人烦我,我睡的早了,今儿就起来早些了,有什么好奇怪的。」 说完,便从魏尧手臂下钻了出去,魏尧看着她逃跑的样子,失笑,继续换好了衣裳,走出屏风,见云招福正无聊的摸着墙边花盆里的花瓣,魏尧走过去,从背后圈住了云招福,轻声问道: 「怎么好像不高兴呢。谁惹你了?跟我说说,我替你出头去。」 云招福抬头看了看他:「谁惹我不高兴了?我挺高兴的呀。」 目光落在那鲜艳的花瓣上,云招福犹豫了好一会儿,魏尧见她不说话,干脆在她脖子处轻蹭,手臂越圈越紧,云招福感觉着他的耳鬓厮磨,终于鼓起勇气,对魏尧问道: 「昨天我在路上遇到苏铎了。他马上就要跟安乐成亲了,之前跟我有点误会,他跟我道歉,请我去吃了几个包子。」 魏尧的动作停了,缓缓放开了云招福,对她问道: 「苏铎?你跟他有什么误会?你还跟他去吃包子?」 云招福点头:「嗯,跟他去了。他之前喝醉了酒,跟我说了一些不怎么好听的话,如今酒醒了,就来跟我道歉咯。我们在鼎丰楼吃的,二楼雅间。」 魏尧目光一动,然后点头:「哦,鼎丰楼……还坐的雅间?」 第36章 云招福在他肩膀上打了两下:「想什么呢,秦霜秦夏都在旁边。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你猜我昨天在二楼瞧见谁了?」 魏尧挑眉,笑问:「瞧见谁了?」 云招福咬着唇瓣,对魏尧说:「瞧见你了。瞧见你和一个女子共坐一辆马车。那个女子是谁啊?我不是干涉你交朋友,但是你交的朋友我也得认识才行啊。你跟我说,她是谁?」 魏尧看着云招福,眨巴了两下眼睛,笑道:「你肯定是眼花了,我昨天一天都在刑部看卷宗,没出去,你在二楼看见马车里的人像我,这怎么可能呢。」 云招福本来是想与他好好说话的,可没想到他竟然还狡辩,于是急急说道: 「你的脸我怎么可能认错?再说你昨天穿的就是先前你换下来的那身衣裳,我……」 云招福还没说完,人就被魏尧给圈入了怀:「好了好了,你在二楼瞧的不真切也是有的,那身衣裳也不是我一个独有的,巧合罢了。」 魏尧这么说,就是不承认了。 云招福就算再问也问不出个什么所以然来。 同时心里也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看错了。那时她在楼上,那人坐在马车里,凑巧与魏尧的侧脸很像,穿的衣裳也很像……‘她看错了’,似乎是最合乎逻辑的。 魏尧又在府里陪了她一会儿,然后便去睡了会儿,等他醒来之后,便又去了衙门,傍晚派人传话回来,说是衙门有事,依旧没法回来。 怀疑的种子一旦在人的心中播撒下去,就很快能发芽生根。 在魏尧第三天白天在家,晚上出去的情况发生之后,云招福就将秦霜和秦夏喊了过来。 云招福坐在书案后头,写写画画,两人去到小书房里,秦霜问道:「王妃,您是有什么事吗?」 云招福将画好的纸拿起来,递给了秦霜,说道:「这画上的马车,三天前曾经从长安街经过过,你们能替我找到这辆马车去的地方吗?」 秦霜和秦夏对看一眼:「王妃,这马车是……」 云招福打断她们:「只说能不能吧。我要找到那个地方。」 秦霜将纸收好,对云招福点头说道:「我们知道了,若是这辆马车确实从长安街经过过的话,我们一定可以找到它去的地方。」 说完这些之后,秦霜和秦夏便行礼,从云招福的房间走了出去。 云招福在书房里踱步,她并不是要监视魏尧的行踪,只是不喜欢被人欺骗,如果魏尧不这么反常,一五一十的告诉她的话,她不会去管他,哪怕他与别的女人在一起,她都会信任他,关键是,他什么都不说,行为还这样反常,回来问他,也是语焉不详,十分敷衍。 若是他这样,云招福都没有反应的话,也是奇了怪了。 秦霜和秦夏很给力,在云招福给了她们那辆马车的线索之后,第二天一早,她们就来回禀了云招福。 「王妃,这辆马车三天前确实从长安街经过过,我们查出这辆马车最后去的是春熙巷里的一户人家。」 秦霜将结果告诉了云招福,云招福蹙眉不解:「春熙巷?」 得知这个结果之后,云招福便让秦霜和秦夏回去歇着了。 魏尧依旧早上回来,换洗衣裳,睡一会儿,下午的时候出门去。 魏尧要出门的时候,云招福在书房里写字,魏尧觉得云招福今天有点不同,走过来说道:「你今儿的兴致倒高。」 云招福抬眼看了看他,笑道:「昨儿收到张小姐的一副亲笔字画,觉得人家写的真好,我的字太丑了,得多练练才行。」 魏尧拿起云招福写的一幅字,看了看,点评道:「还不至于丑,我觉得挺好的。等我忙完了这阵子,与你一同写,不是我吹牛,我的字还是颇拿得出手的。」 云招福跟着笑了起来,魏尧将纸放下,说道:「那你别写的太累了,我得走了。」 「好,明儿早点回来。」 云招福特别懂事的说道,让魏尧有些感触,走过来弯下身子,环住云招福的肩膀,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轻柔的说道:「我知道这些天冷落你了,等忙完了,我带你去西郊骑马,可好?」 「那敢情好!」 两人甜甜蜜蜜的告别。 云招福又写了一会儿字,看来几眼窗台上的滴漏,算算时间差不多了,就喊了秦霜和秦夏,一同出门去了。 不是别的地方,正是春熙巷。云招福特意让人从外面雇了马车,没有坐府里的。 很快就到了春熙巷口,秦霜让赶车的把车赶到了之前她们调查出来的那户人家,云招福掀开车帘子,往匾额上看看,赫然白底黑字写着‘沈宅’两个字。 云招福让秦霜去敲门,自己也从马车上下来,秦霜敲开了这户人家的门,从门内探出一个脑袋,鬼鬼祟祟的问:「什么人?」 第37章 云招福上前,那门后之人才从门缝里挤出半截身子,云招福笑着说道:「我姓王,与你家夫人约好了今儿见面的,不知可否让我进门。」 那人将门打开半扇,纳闷的说道:「我家夫人?这位夫人,您是不是搞错了,我们家没有夫人啊。」 云招福噙着笑,温和的问:「没有夫人,那你家有什么呀?」 那人觉得云招福来者不善,就想往里缩去,云招福对秦霜秦夏使了个眼色,两人就上前一把扭住了那人的胳膊,押着他往里走。 云招福她们进去之后,没走多远,府里就四面八方窜出来一帮人,不由分说就对秦霜秦夏和云招福她们动手,秦霜秦夏护着云招福,一边击退那些人,一边给云招福留出往里走的路子,云招福一路从前院到了后院,原本越走越觉得是自己小题大做,直到在转角处,看见了周平。 周平看见云招福也是没想到,赶忙一个口哨吹出去,那些缠着秦霜和秦夏的护卫就全都停手了。 周平将备战的剑送入剑鞘,急急往云招福跑来:「王妃,您怎么来了?」 云招福看着周平,一双眼睛瞪得简直要从眼眶里掉出来,咬牙切齿的问道:「王爷呢?」 周平不明所以,支支吾吾:「王爷……王爷他……不在这儿啊。」 先前他们听说有人闯进来了,府里的戒备就惊动了,可让周平怎么也没有想到的是,进来的会是云招福。 云招福怒目盯着周平,气的双目通红,正欲发怒的时候,魏尧从回廊那头走了过来,他身旁还跟着一个让云招福怎么都没有想到的女人。 不是旁人,正是荣安郡王府的琼华郡主。 她安安静静的追随在魏尧身后,仿佛一切都是那么理所当然。 周平退到一旁,秦霜秦夏也收起了戒备的动作,与周平退后。 魏尧来到云招福面前,想伸手按上云招福的肩膀,却被云招福一把挥开,指着琼华郡主问道:「不是在衙门吗?为什么要骗我?」 魏尧无奈一叹:「招福,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云招福盯着他,眼睛睁的生疼,这一刻,她虽然看着魏尧,但是却觉得他很陌生,陌生的让云招福简直怀疑,这个人根本不是魏尧。 她的目光转向琼华郡主,琼华郡主立刻一副受了惊,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的样子,云招福先前还有些泛酸的鼻头,忽然就不怎么酸了,反而觉得自己像个恶人,这一切本不该如此的。 低下了头,云招福心乱如麻,沉默了好一会儿后,才舔着干涩的唇,对魏尧问道: 「不是我想的哪样?若不是我今天找到这里来,你还想骗我几天?或者几个月,几年?每天都这么偷偷摸摸的出来?」 魏尧上前,扶住了云招福的肩膀,认真的说道: 「招福,你听我说。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云招福将他的两只手挥开,沉声说道:「不是我想的那样,那是怎么样?你跟我说啊。你不跟我说清楚,只是告诉我不是我想的那样,那你们到底是怎样呢?你白天回去,晚上出门,整夜不归,骗我说是去了衙门,可转眼就到了这里,你让我怎么想?」 云招福的语气有点激动:「要不然魏尧你告诉我,你在这里干什么?这些天你到底在做什么事,有什么非要瞒着我偷偷见面的理由?你跟我说,我理解你。」 魏尧的唇动了动,沉默良久后,才缓缓开口: 「事关重大。我不能说。」 云招福捂着嘴,转身蹙眉想了一会儿,抬头问:「即便让我这样误会下去,你也不说?」 魏尧冷静的望着云招福,神色从未有过的凝重: 「不能说。」 ‘不能说’这三个字,像是一个锤子,重重的打在了云招福的心口。感觉五内都要被他这轻描淡写的三个字给摧毁了。 云招福努力的深呼吸了几回,咬着唇瓣,点点头,然后又看了一眼琼华郡主,转身的同时也给他们回了三个字:「打扰了。」 说完之后,云招福沉着冷静的转身,从原路返回了出去。 她和秦霜秦夏刚跨出门槛,身后沈宅的大门就从里面‘磅’的一声关了起来,让云招福差点双腿一软倒在地上,幸好秦霜秦夏上前扶住了她。 云招福站稳之后,便从她们的搀扶中出来,避开了她们的再次搀扶,失魂落魄的往街上走去。 马车是租来的,秦霜给了钱他就自己回去了。秦霜和秦夏面面相觑,都没有想到,事情怎么会是这样的发展趋势,她们调查那辆马车的时候,并不知道云招福让她们调查的是王爷,若早知道的话,她们也不能这样鲁莽了。 弄得现在王爷和王妃正面对上了,不管这沈宅里的琼华郡主是怎么回事,纵然王爷真的金屋藏娇,那这件事也不该由着以这种方式被揭露出来,这样对王妃来说,实在是太残忍了。 第38章 云招福走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身上就算晒着暖阳,却还是感觉置身冰窟之中,即便是亲眼看见了,她依旧不愿相信,对她那么好的魏尧,居然说变就变了。他在对自己甜言蜜语的同时,还在外面鬼鬼祟祟的与其他女人见面。 云招福也想过,他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在商量着做,若真是那样,只要魏尧说一句,她也就相信了,可魏尧却什么都不说,宁愿让她带着误会离开。这是有多不信任她。 云招福在街上游荡了一会儿,发现街上也挺无趣的,人来人往,不知道都在忙些什么事情。她坐在一个小茶摊儿上好一会儿,茫然无措。 周平找到了秦霜和秦夏,将两人拉到了一个摊位后面,低声问道:「今儿到底怎么回事?王妃怎会找到那里去的?」 秦霜秦夏对看一眼,秦霜说道:「王妃昨天给了我们一张马车图,让我们去找那马车到的地方,我们一路追查到了沈宅,不知道王爷在里面金屋藏娇。」 秦霜说话没客气,她和秦夏自从上一次被云招福救过一回后,就已然下定决定对云招福死心塌地了,再不会有从前三心二意的情况发生,而云招福对她们也确实很好,像是姐妹间的相处,尊重她们,没把她们当丫鬟使过。 她们念着云招福的好,所以,更加知道今天王妃受伤了。 周平急急反驳: 「什么金屋藏娇。你们不知道就别瞎说。我说王妃怎么可能找到那里去,原来是你们两个搞的鬼,差点坏了王爷的事儿。看王爷怎么跟你们算账。」 秦夏冷哼:「哼,算什么账,当初是王爷让我们全都听王妃的话做事,我们今日何错之有?王爷自己行为不检,却来怪我们查出来,这是什么道理?」 秦霜赞同秦夏的话,周平没法跟她们解释,挥挥手: 「行了行了,我不跟你们说了。王爷让我来给你们传话,务必把夫人看好了,别让她做傻事。」 「做傻事?」秦霜叹息:「既然知道王妃可能做傻事,王爷为何这般狠心,都不过来瞧一眼王妃,还要你来传话。」 「王爷有事!我说你们两个今儿怎么了,吃了火药了不成?又不是我让王妃今儿去沈宅的,反正我话传到了,你们两个都给我注意着点。话不多说了,我该走了。王爷还等着我回话呢。」 周平说完这些之后,便钻入了人群。留下秦霜秦夏,站在远处,忧心忡忡的看着坐在茶摊儿旁失神的云招福。 忽然云招福动了,秦霜秦夏立马跟上去,周平说的对,王妃今日受到了打击,完全有可能做出什么傻事来,她们可千万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周平回到沈宅,将他看到的云招福的状况告诉了魏尧,魏尧紧咬下颚,一叹:「知道了。」 「王爷,真不去跟王妃解释吗?咱们晚上才动手呢……属下看王妃真的挺伤心的。都没了往日的光彩。」周平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魏尧看了他一眼,周平立刻闭嘴,拱手离去了。 周平走后,魏尧站起身,来到一株兰草前,目光深邃的盯着兰草叶,忽然伸手,将一片兰草叶给折断了,捏在掌心之中搓成泥仍在地上。 云招福从街上走回了王府,倒是没有像秦霜和秦夏想象中那样去做傻事。 其实云招福心里多少有点准备的,毕竟魏尧反常已经好些天了,这几天她在脑子里或多或少都想到过这样的结局,最坏不过魏尧在外瞒着她金屋藏娇,如今不过是最坏的结果实现了罢了。 云招福心里自然是难受的,但若是让云招福因为这个去寻死觅活,云招福觉得自己还没那么傻。 回到王府以后,秦霜主动上前对云招福问: 「王妃,要不让书锦给您去烫一壶酒来?」 云招福喜欢喝酒的事情,大家都知道,秦霜想着,遇到这样的打击,若是能一醉方休的话,对王妃来说,兴许还能稍微轻松一点。 云招福听到了秦霜说酒,便点点头,书锦领命去,不一会儿的功夫,就给云招福端了一壶烫好的酒过来。 「酒放下,你们都出去吧。我不会做傻事的,放心吧。有什么事儿我再喊你们进来。」 云招福知道,秦霜秦夏回府之后还一直看在自己身边,必然是怕她想不开做傻事,便这样说了一句,宽她们的心。 秦霜秦夏退了出去,替云招福把门给关上。 静谧的空间里,云招福深吸一口气,倒了一杯酒,送到嘴边,轻抿了一口,发现这酒的味道与平时有些不同,似乎因为心境不一样,所以酒的味道也不一样,心情美好的时候,酒是甜的,心情不好的时候,酒却是带着些苦的。 一杯下肚,火辣辣的,仿佛驱走了满身的冰寒。 酒兴不浓,云招福喝下一杯以后,就将胳膊伸直,头枕在胳膊上,另一只手,拿着那个喝酒的杯子在桌面上滚着玩儿。 魏尧对她的好,难道都是假的吗?沈宅里住的为什么是琼华郡主?荣安郡王府因为管家刘福的事情,被皇帝派两百禁军包围,前几天查出真相以后,才得以解禁。 第39章 而这个荣安郡王府之所以会被禁军包围,其实若是真的追究起来,还是魏尧主动提出来的呢。他若是与琼华郡主有私情的话,为什么又要提出让禁军包围荣安郡王府呢。 越想越觉得奇怪。 其实,云招福心里并不觉得魏尧和琼华郡主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凭着她对魏尧的了解,魏尧并不是那种会鬼鬼祟祟,金屋藏娇的人,她今日受到打击,也不是因为看见魏尧和别的女人在一起,她伤心的是魏尧对她的态度。 很明显,他有一个秘密,琼华郡主知道,但是却不能告诉她云招福。也就是说,在他心里,自己还没有琼华郡主值得信任,这才是云招福生气的真正原因。 哪怕魏尧跟她说一句呢。哪怕只是笼统的解释一句。云招福都不至于这样难过。 心情不好,一壶酒都没有喝掉,云招福就觉得眼前晕乎乎的,早早的就一头栽进了床上,沉沉睡了过去。 这一夜,魏尧依旧没有回来。 外面疾风骤雨,暴雨倾盆,一道闪电让云招福从睡梦中惊醒,猛地坐起了身,空空的床侧让她体验了一把深夜的孤独。 从床上走下,云招福披着衣裳走到窗边,将窗子打开,上面有屋檐,所以倒是不怕雨打进房间来。 外面漆黑一片,雨势惊人,夜风吹来,凉意习习,云招福将衣裳裹好,关上窗户,回到了床铺,抱着魏尧的枕头,沉沉睡去。 城外十里坡前,电闪雷鸣间,一群黑衣杀手与一群银甲武士展开了殊死拼杀,银甲武士是荣安郡王府的专属护卫,两相厮杀,刀刀落下,刀刀见血,杀声融入雷声,雨声,显得不那么突兀,仿佛这样的天气,就该以这样激烈的行为相呼应。 银甲武士护着的是两辆马车,马车里隐隐传出孩子和女人的哭声。 荣安郡王惨白着一张脸,拿着大刀站在马车顶上,这些年他身子骨早已不复当年之勇,拿刀都感到有些吃力,但是大敌当前,他纵然再怎么混账,也要拼死守得妻女平安才行。 荣安郡王跳下马车,与一个黑衣杀手对峙,大雨里,他狼狈不堪,对那为首黑衣人喊道: 「我荣安郡王府到底做错了什么。你们要将我们赶尽杀绝!你们背后是谁在指使?」 那为首黑衣人冷笑着,抬起拿着弓箭的手,缓缓从箭篓子里抽出一根银箭,拉弓对着荣安郡王,一箭射出,眼看就要正中目标,却被一根长剑打偏在地。 一群穿着荣安郡王府的银甲武士服的队伍,骑马冲了过来,先前那把剑,就是这些人里的一个射出来的。 那黑衣人首领似乎没有想到荣安郡王府还有人会来支援,一个响哨吹起,更多的黑衣人涌了出来,雷声大作,电闪频频,黑衣人被那后来支援的银甲武士打的节节败退,能够站着的人越来越少。 到最后,就连黑衣首领都上阵,对上了一个戴着面具的银甲武士,还未过两招,那黑衣人首领就觉得眼前一道寒光闪过,脖子处血喷溅而出,他甚至都来不及捂住脖子,人就倒了下去。 随着黑衣首领的死亡,黑衣杀手更是方寸大乱,频频失手,由得银甲武士们砍瓜切菜似的屠杀,有那想逃跑的,全都被一个个抓回来处决,为首的银甲武士出手狠辣决绝,剑出鞘,必见红血,一刀一个,如杀神附体般令人惧怕。 一场实力悬殊的屠杀在雷雨声中宣告终结,那银甲武士走到了用刀撑在地上气喘吁吁的荣安郡王面前,将脸上的武士面具给摘了,荣安郡王缓缓抬起头,正好一道闪电,让他看清了这人的脸。 惊愕的说不出话来。 那人将荣安郡王扶起身,在他肩上拍了拍:「裴帅让我告诉腻,这些年,辛苦你了。」 荣安郡王扶着那人的手,鼻头酸楚,脸上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水。 马车里的女眷似乎听见外面杀声平静,掀开车帘子往外看了一眼,满地的尸体正在被清理,虽说早有心理准备,却还是忍不住叫了几声。 荣安郡王看了她们一眼,那银甲武士便将一个油包递到他手里,最后交代一句: 「一路向西,自有人接应。京城危险,暂时别回来了。」 只见荣安郡王低头看着手里的油包,激动的久久不能自已,过了片刻后,才慎重点点头,说了一句:「多谢。」 说完之后,便果断回头,上了另一辆马车,两辆马车趁着雨夜疾驰而出。 雨下了一夜,直到天亮时分才渐渐停下。 云招福这一夜,醒了睡,睡了醒,终归是不踏实的。 第二天早晨,只觉得头疼欲裂,懒懒的趴在床上,一点都不想起身。 有点口渴,就喊了一声书锦,过了一会儿后,书锦进来了,瞧见云招福这副模样,不禁吓了一跳,赶忙过来:「王妃这是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第40章 云招福点点头,见书锦要过来摸她,云招福挥挥手,有气无力的说道:「许是着凉了,不碍事的,去给我倒杯热水来。」 书锦领命去了,倒了一杯热腾腾的水过来,要福云招福起来喝,却被云招福摇头拒绝:「不用了,你搁在那儿,待会儿我自己起来喝。」 「是。」书锦将水搁在床头的杌子上面,转身要离开,可走了两步以后,却又旋身跪在了地上,对云招福说道:「王妃,您可千万要想开些,别折腾自己个儿的身子呀。」 云招福眼睛刚刚闭上,听见书锦的话后,又睁开了。不解的看着书锦,那丫头眼里噙着泪,饱含心疼,看她的样子,就好像云招福真的在故意折腾自己似的。 「我真的没事儿,就是有点着凉了,我睡一会儿,你们守着别让人进来吵到我就好。」 云招福缓缓爬起身来对书锦说了这些话。 书锦听后,这才咬着唇瓣站起身,转身的同时,还抹了一把眼泪,看她那个样子,根本就没有把云招福的话听进去,云招福挫败的爬到床边,将一杯水坚持喝了下去,再次趴回枕头,想着等她睡一觉起来,有了精神再去跟她们解释吧,现在她头疼欲裂,只想赶紧闭上眼睛睡过去。 感觉才睡了片刻的功夫,门外就再次传来了敲门声,云招福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耳中便听见外面有人说话: 「招福,你怎么样?」 是魏尧。 云招福撑着胳膊从床上爬起来,在自己胳膊上掐了一下,确定自己是在真实的世界里,不是在做梦,毕竟魏尧怎么会在外面敲门呢。 头昏昏沉沉,云招福忽然想起来,昨天发生的事情,魏尧在外面与琼华郡主不清不楚,她和魏尧之间已经出了问题,所以,魏尧现在进自己房间还要敲门,是因为心虚吗? 云招福无精打采的冷笑一声,然后又趴回了枕头上,并不打算去理会外面敲门的魏尧,倒要看看他要敲到什么时候。 「招福,你别生气了,好不好,你开门听我解释啊。」 魏尧的声音继续伴随着敲门声传进来。 云招福觉得烦,干脆将头蒙到了被子里。 「招福,你别这样蛮不讲理好不好?我都来跟你道歉了,你还要怎么样?」 云招福虽然蒙在被子里,可魏尧这句话却依旧让她听得清清楚楚,魏尧这是想直接撕破脸了,对她已经失去最后的耐性了吗? 明明是他说谎在先,明明是他不信任她在先,明明……他凭什么说这样的话?她又没有求他来道歉,她的沉默,竟然在他口中,变成了蛮不讲理了? 心中越想越不服,本身头脑就涨的厉害,云招福想也没有多想,就将被子猛地掀开,扯着嗓子对外面喊道: 「滚——」 她这一声差点都喊破了喉咙,将昨天在肚子里受的委屈,一股脑儿的全都喊了出去。在这一刻,云招福知道自己是不理智的,然而她现在的状态,头昏脑涨到根本理智不起来。 满腔的怒火只想迅速找一个宣泄口,哪怕宣泄了之后,非但解决不了事情,还会把事情推向更加糟糕的局面,她也要将这些都宣泄出去。 果然,她一个滚子,将两人的战火彻底点燃: 「云招福!这是你说的!你别后悔!」 魏尧的声音在门外这般喊着,云招福没有再给出什么回话,而是用惊讶万分的表情,听着外面的动静。 她隐约听见书锦和听雪的声音: 「王爷,您别这样,王妃她不是有意的,您别怪她,王爷——」 然而魏尧却再也没有什么声音发出,听着那些杂乱的脚步声,从激烈到平静,云招福的眼中终于缓缓的聚集了眼泪,鼻头酸的难受,不一会儿,眼泪就从眼眶里掉了下来,这是她第一次难过的想哭,与以往在家里的时候,跟爹娘撒娇的那种哭泣,完全不同。 那种撒娇式的哭泣,是感觉不到任何难过的,可是现在这种哭泣,是牵动着她的心,将她的心不断撕扯着的难受,不由自主就哭了出来。 魏尧就这么走了,他竟然就这么走了!原来她在他的心里,连那一点微笑的重量都没有,他走的那么绝情,半点不留恋。她和他的感情,原来单薄成这样。 云招福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她前几天还感觉到自己是这个世上最幸福的女人,可不过几天的功夫,世界就大变样了,那个口口声声说喜欢她的男人,不要她了。 云招福想到这里,不禁捂着嘴无声大哭起来,将被子脸上,不想让任何人看见,听见她这难堪和狼狈的样子。只想要一个人默默的消化这种情绪,冷静下来想想,其实这个结果她当初和魏尧成亲的时候就已经预想到了,她曾经想过,如果魏尧对她好,她就也对他好,如果魏尧对她不好,那她就对他不好,可当初她会这么想,是因为不认识魏尧,没有爱上魏尧,如今,魏尧在成亲以后,给了她最美好的回忆,却在她深陷其中的时候,将那片美好给亲手打破了。 第41章 云招福在被子里,眼泪掉在床褥之上,擦都来不及擦,干脆就不擦了,任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般从眼眶里掉落。 感觉到屁股上似乎碰到什么东西了,云招福将屁股往旁边挪了挪,可好像挪的位置不对,那东西又撞到她的腰上,云招福又躲了躲腰,可位置似乎还是不对,背上又给撞到了,云招福终于忍不住,把被子掀了,想看看床上到底是什么东西,一直在撞她。 可被子一掀,就看见床沿上坐了个人,吓得张嘴就要大叫,那人赶忙扑过来,捂住了她的嘴巴,一个翻身,将她给压倒在身下,云招福被捂着嘴,喊不出声,眼睛瞪得老大,不过片刻,就想起来手脚并用的挣扎。 魏尧在床上早就应对惯了她,三两下就把她的手脚给制住了,一条小腿压着她的两条腿不能动弹,两手又给他一只手压过了头顶,云招福急的张口就咬在了魏尧的虎口上,魏尧一个吃痛,就放开了她,云招福立刻就要开口,又被魏尧眼明手快的用另一只手给捂住了嘴。 这样一来,云招福的两只手就给解放了,张牙舞爪在魏尧面前抓了几把,混乱间,还真给她在脸上抓下了两道爪印,魏尧先前怕伤了她,一直没敢用力,没想到这丫头的战斗力还挺强,费了些动作才把她再次控制住。 魏尧缓缓靠近气喘吁吁的云招福耳旁,轻声说了句: 「你别喊,我就放手。你要喊了,我们两个就都完了。」 云招福看着他,渐渐冷静下来,魏尧见她不再挣扎了,又说一句:「你要同意,就眨两下眼睛。」 过了一会儿,云招福将眨巴了两下眼睛,魏尧试探着将手给松开,云招福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只觉得先前那么一番缠斗,比平日里在床上跟他玩儿一个晚上的妖精打架还要累,简直都要窒息了。 两只眼睛瞪着魏尧,眼珠子像是要掉出来似的。 魏尧缓缓松开了她,见她衣发凌乱,双眼肿的跟两个核桃似的,眼底带青,两颊和鼻子都红通通的,口中呼吸的气息,带着不寻常的炙热,这才发现云招福的不寻常,魏尧伸手在她的额头,脸上和身上摸了几处,然后才压低声音问道: 「怎么这么烫?」 他不会傻的以为云招福身上这么烫,是因为和他打闹造成的,立刻蹙眉又道:「你生病了?」 说着又去探云招福脖子上的热度,被云招福给一把挥开了,别过脑袋,赌气道:「不用你管。你起开。」 魏尧此刻还压坐在云招福的身上,让她整个身子都无法动弹。 魏尧突然后悔先前没早点发现,赶忙将云招福的被子给拉了起来,云招福抗拒不过他,只能让他替自己盖好被子,原想着稍微配合一下,他就能早点离开的,可让云招福没有想到的是,魏尧替她盖好了被子以后,整个人又爬到了云招福的身上,维持先前压着她的姿势,云招福气急,在他肩头打了两下,魏尧闷哼了两声,却什么都没说,等云招福打够了,手打酸了,才抓住她的手腕,轻轻的揉了起来。 「好了好了,别打了,回头把手给打疼了。」 魏尧还是那个魏尧,突如其来的温柔让云招福又红了双眼,想起他先前在屋外的绝情话,云招福心头再次掀起怒火,抽回自己的手,恶狠狠的说道: 「把手打残废了才好呢,最好打死了,也省的留在世上成日的被你欺负!」 眼泪从眼眶里掉落,魏尧心疼的伸手过去替她抹眼泪,在云招福的抗拒之下,捧住了她的脸,轻柔的说道: 「不哭了,不哭了,都是我的错,我不该气你的,别生我气了,好不好?」 魏尧越温柔,云招福心里就越难过,眼泪也是越掉越凶,魏尧百般劝都没用,最后干脆拉着云招福的一只手,在自己身上打,一边打一边说: 「别哭了,别哭了。要还觉得难受,就打我好了,打到你高兴为止,好不好?」 云招福的手在他肩上拍了好几下,终于是哭不出来了,擦了眼泪,眼角瞥见了手腕上的一抹殷红,云招福住了手,将手腕移到面前仔细看了看,确实像是血迹,先前还没有的,目光迟疑的瞥向了魏尧,见他眉头蹙着,左边肩膀处溢出了鲜血,这可把云招福给吓到了,从被窝里钻出来,把魏尧的衣襟给拉开,果然看到了他左肩帮着的绷带,上面已经沁出了鲜红的血,显然是被她刚才打出来的。 云招福急急问:「这,这怎么了?」 魏尧将一根食指抵在她的唇瓣上,轻轻摇了摇头,将她床头的帕子叠好了放在那绷带上,然后整理好衣襟,对云招福摇头道:「不碍事,一点小伤。」 云招福见他还是这模模糊糊的口吻,目光在他脸上和肩膀上转了几下,眼泪再次聚集到了眼眶里,泫然欲泣,魏尧见状,赶忙上前替她擦拭,安慰道: 「别哭别哭,我告诉你就是了。」 第42章 云招福吸了吸鼻子,勉强止住了泪,静静的等他告诉她。 「你还记得我跟父皇提出让禁军去包围荣安郡王府的神情吗?」 要告诉,就得从头告诉,魏尧对云招福问道。 云招福点头,浓浓的鼻音说道:「记得。」 「其实行刺你的人,我早查出来是星月和平宁干的,跟荣安郡王府没有关系。我之所以要让禁军去包围,为的是保护荣安郡王府,因为有人要杀了他们,我不便派兵去保护,也不能打草惊蛇,只能以禁军的名义,给荣安郡王府争取了几天活命的机会。」 魏尧的话让云招福彻底愣住了:「什么人……要杀荣安郡王?」 魏尧深吸一口气,摇摇头:「这个不能说,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与琼华郡主没有任何关系。」 云招福盯着魏尧看了一会儿,敛下眸子,低头轻声说了句: 「我知道。」 她从来就没有怀疑过魏尧和琼华郡主的关系,她气的根本就是魏尧对她的态度,恋爱中的女人是脆弱的,爱人哪怕只是一句很寻常的呵斥,都能让她觉得受不了。 「昨天晚上是我送荣安郡王府的人离开京城,那是最后一步,非常关键,几百条人命加上我们之前所有的部署,不能出任何差错,你与我的身份,多多少少都会受到来自各方的监视,我也是迫于无奈的。」 云招福抿唇深吸一口气,目光落到魏尧的肩头,问道:「这伤,便是昨晚留下的?」 魏尧点头,云招福想起昨天晚上的情形,满是心疼:「昨天夜里风大雨疾,你们救人一定费了不少劲吧。」 「昨晚情况还算顺利,大措了那些杀手,让荣安郡王带着家人离开了京城。」魏尧伸手抚在云招福的脸颊上,觉得还有些烫,干脆拥到自己怀中,云招福已经不愿意挣扎了,靠着他,却也很小心的避开了他肩膀上的伤口。 「若是昨天我没有找过去的话,这些事情你会告诉我吗?」云招福最介意的就是魏尧不信任她。不过,现在听了他说当时的情况,也能想象背后的凶险,他身为领头之人,的确不能拿几百条性命冒险。 魏尧果断摇了摇头,云招福抬头瞪他:「不打算告诉我啊?」 魏尧舔了舔唇:「你若不知道,我告诉你的话,不是多此一举嘛。」 云招福有点不理解魏尧这句话的逻辑,从他怀里坐直了身子,先前还觉得头昏脑涨的,但是经由魏尧这么一闹腾,她觉得头也没有之前昏沉了,心口也不堵得慌了,整个人精神了许多。 魏尧看着她,又赔笑了一场: 「当然了,如果你问我的话,我事后肯定会告诉你。但你若不问,我告诉你的话,不是让你凭白担心吗?」 云招福冷脸对他的嬉皮笑脸: 「我若不主动问,憋在心里,每天都堵得难受,你就高兴了吗?」云招福伸出手指,戳了戳魏尧的胸膛,觉得这小子真是欠揍。 魏尧抓住了她的手指,轻轻的捏在掌心:「我当然不愿意看你难受。所以……最终还是会告诉你的。就比如说,我前阵子跟府里账房支了十万两银子,这事儿王顺告诉你了吧。你知道那银子我花哪儿了吗?」 「花哪儿了?你打算告诉我吗?」云招福没好气的问。 「告诉啊!我这不就打算告诉你了嘛。我给荣安郡王了。他们一家人出了京城之后,没有生计,总得留点银钱傍身。」魏尧从善如流,不敢挑战老婆的权威。 云招福还是有些不明白:「之前听你说荣安郡王不是染上了五十散,把家业都败光了嘛,你都没告诉我,你与他还有这般过命的交情,又是救人,又是赠银,你为何这般殷勤?我想不明白。」 「这件事嘛……说来话长。得说到当年的裴家,我外祖裴家你知道的,出事以后,当时与裴家稍微有些交情的人家都避而不见,别说替裴家说话了,不落井下石就算是仁义的,只有老郡王和当时还是世子的荣安郡王会为裴家的事情发声,并送了裴家一个大人情,虽说现在裴家不在京里了,但这份恩情,我还是要替外祖父报的,所以,当我发现有人要铲除荣安郡王府的时候,便借用禁军取得几日布局施救的时间,事态紧急,容不得出任何岔子,这件事原本部署的很好,只是我没想到,你会让秦霜秦夏找到沈宅去。」 魏尧的话说完,云招福还是嘟着嘴,觉得有些不痛快: 「你那么反常,我若不闻不问才奇怪了。」 魏尧失笑:「我知道,你这么做是在乎我。」 「谁在乎你。我这是……一个女人该有的直觉,跟在乎不在乎你没有什么关系。」 云招福虽然觉得心里好受了些,但是也不打算就这么轻易的原谅他,毕竟他让自己伤心是真的。 魏尧额头抵着云招福的,柔声问道:「还生气呢。你要怎样才肯原谅我?」 第43章 云招福往旁边避开,魏尧就亦步亦趋的跟着,无论云招福往哪儿躲,他都坚持要与她额头相抵,鼻尖相触,云招福刚要开口说他,他忽的就在她唇上来了个蜻蜓点水的吻,让云招福吓得把要说他的话全都又咽到肚子里去了,两只眼睛里还有些怒火,狠狠的瞪着他,魏尧也不介意,让她瞪着,两手圈住她,不让她脱离自己,云招福挣扎两下,他就装肩膀疼,吓得云招福根本不敢用力,可不用力,就挣脱不开他,被他这么腻腻歪歪的缠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 「哪有人……」云招福抿着唇,防止自己被他这耍宝的样子逗笑的停不下来:「哪有人像你这样的。明明自己犯了错……」 云招福的话还没说完,魏尧就抢了过去:「是是是,是我犯错,你大人大量,原谅我吧。」 「你。」云招福哭笑不得:「你不诚心。」 「再没有比这更诚心的了,要不你再打我两下,好不好?来,打,打这里,我这里比较疼。」 魏尧拉着云招福的手,又要往自己身上招呼,吓得云招福赶忙缩手,瞪着他道:「你疯了?」 先前那肩膀已经被云招福打的溢出了血,不过刚才云招福是不知道,下手才没了准头,现在既然知道了,哪里还能由着他胡闹呢。 「你若不原谅我,我就要疯了。你原谅我吗?」 魏尧可怜兮兮的对云招福说道。那表情活脱脱就是一副委屈无辜的样子,弄得好像云招福像个坏人似的,抿了抿嘴,云招福沉默的白了他一眼,魏尧凑过来试探:「原谅了吗?」 云招福不说话,魏尧又再接再厉:「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原谅了啊。」 魏尧盯着云招福,见她没再反驳,就高兴起来,笑着说道:「原谅了就好,来,给爷笑一个看看。」 云招福板着脸看向他,魏尧立刻反应过来:「要不,还是爷给你笑一个吧。姑奶奶,你就别生气了吧,我这都求半天了。」 一声‘姑奶奶’从魏尧的口中说出,让云招福再也憋不住,捧腹笑了起来。谁知魏尧赶紧上前捂住了云招福的嘴,惹得云招福一阵蹙眉:「干什么呀?」 魏尧神秘兮兮指了指外面:「隔墙有耳。别笑得太大声,咱们还要接着演一场戏呢。」 云招福不解:「咱们要演什么戏?」 魏尧在云招福的耳旁低声说了几句话,云招福边听着,眼睛就睁的老大,从震惊到狐疑,最后咬唇思虑一番后,对魏尧问出了心中疑惑: 「一定要这么演吗?演给谁看呀?」 魏尧坚持:「一定要这么演,咱们演了,自然有人会看的。」 云招福还是有些迟疑:「可若是这样一演,你的好男人形象可就全毁啦,这也不在乎吗?」 自从云招福和魏尧成亲以来,魏尧对云招福的温柔,那是看在所有人眼中的,如今来这么一出戏的话,云招福好怕别人在魏尧本来就大的帽子上面再寇一重‘渣男’的帽子,那就有点不太好看了。 「啊——魏尧!你混蛋!」 云招福一声尖叫,响彻了定王府上下。 秦霜秦夏听见喊声就立刻赶了过来,走到门边,原本是想直接推门的,但是在听见云招福喊出了那个名字,两人又在门口犹豫了一会儿,正面面相觑,不知道该不该进去的时候,门从里面打开了。 只见魏尧头发凌乱,脸上带着两道指甲抓出来的血痕,不仅脸上,脖子上也有,身上衣衫不整,外衫直接吊在了胳膊上,似乎是夺门而出的,鞋都没穿好,一边穿鞋一边从里面跑了出来,边跑还边喊了一句: 「云招福,你简直不可理喻!」 这么冲着门内喊了一声之后,魏尧就怒气汹汹的从门内窜了出去,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定王府,一路上,冷脸吓退了不少试图拦住他去路的人。 「你走!你走!你走了就别回来!我算是看透你了,魏尧,你就是个混蛋!一个不折不扣的大混蛋!你要养外室,那你就去养,你跟她在外面双宿双飞,有本事就别回来!有我在一日,她就休想进门!」 云招福的声音继续从门内传出,府里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王爷要养……外室?书锦和听雪大着胆子在门外对云招福喊道: 「王妃,这怎么回事儿啊,王爷先前不是出去了吗?怎么又从房里出来了?你们怎么又吵上了呢。」 书锦的问题,也是大家内心里想的问题,刚才他们明明都看见王爷出去了,可一眨眼,王爷就溜进了房,若说王爷溜进房里肯定是为了哄王妃高兴的,可这王妃不仅没高兴起来,还跟王爷动手了,王爷脸上那两道血痕看着可真疼,王妃对着那张脸,居然也舍得下手。 秦霜和秦夏对看了两眼,也不知道该怎么劝才好,魏尧从后窗进房,她们知道,以为王爷王妃要和好了,没想到却愈演愈烈了,真不知道这回该怎么收场。 第44章 屋里继续传来了嚎啕大哭的声音,听者伤心,闻者流泪,书锦和听雪全都跪在门前,跟着云招福一起哭。 大概哭了有一炷香的时候,云招福的嗓子冒烟儿,实在是哭不动了,从床上爬起来,感觉经过这么一折腾,她的感冒好像也好了,鼻不塞了,头不痛了,就连心也不堵了,还有那么一点点甜蜜蜜,就这种状态,让她表演这么悲情的戏码,实在是很考验演技的。 魏尧非要她当众说他在外养外室,虽然这个时代,对男人十分宽容,女人若是有什么风评上的不良,那是致命的,但是男人就还好,就算是红颜知己多了,也不会有人跳出来骂你,最多说这个男人风流些,说不定再被一些文人墨客酸几句,还成了一桩艳情美谈。可到底名声不好听。 魏尧解释说,若不这么闹一场的话,她昨天去沈宅的事情很快就会惹人怀疑,她无缘无故的跑去沈宅闹了一场,若没有合理的解释,确实可疑,魏尧暗地里救荣安郡王府的事情,肯定是秘密进行的,不能让别人知道,所以,他宁愿牺牲一点自己的名声,也要把这场戏给演下去。 云招福在试图挤眼泪,失败四五回以后,终于有点后悔,她昨天为什么没有沉住气,若是再等个两日,魏尧的事情办妥了,也就不要这么麻烦的善后了。 她努力让自己像个被男人抛弃的怨妇,哭不动了,就坐着发呆,把书锦和听雪急的在旁边跳脚,云招福心里觉得对不起她们,只好在她们劝说自己无果之后,提出头疼,想要睡一觉的愿望。 好不容易把两个丫鬟给打发出去了,云招福就在房间里转悠,把柜子里藏的糕点拿出来两盘,就着茶水吃下了肚,肚子里有了东西,就不饿了,云招福想想,左右也没什么事,干脆就继续睡吧。 这几天她根本就没怎么睡的好,魏尧的事情始终盘绕在她心头,压着她喘不过气来,再加上昨天晚上受了凉,白天又跟魏尧闹了那么一场,早就精疲力尽了,一睡就睡了个大半天。 而在云招福睡觉的这大半天里,发生了不少事情。 首先,是从定王府跑出去的魏尧被传入了宫中,没想到只是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定王夫妇大吵一架的事情就已经传入了宫中,皇帝魏玔听闻之后,便立即将魏尧宣入宫询问。 皇帝看着魏尧脸上和脖子上的抓痕,一方面替儿子感到羞愧,一方面又十分好奇。 「你是说,你在外面养了个外室,定王妃受不了就把你抓成这样?」 皇帝坐在龙椅上摸索他的扳指,对魏尧问道。 魏尧低着头,嘟囔道:「不是外室……就是……看她可怜,一个女人家无依无靠的,流落在外,总不是个事儿。我也没想让她做外室,最多心烦的时候,去听她唱两首曲儿罢了。可招福她,得理不饶人,我都那样跟她低声下气的说话了,她还不依不饶的,非要我把她送走。」 皇帝觉得特别新鲜,因为在他的印象中,这个三儿子从来就不是个好女色的,他除了运气不太好之外,其他基本上没什么缺点,文武双全,容貌俊美,做事也认真仔细,成亲前,身边连个通房都没有,真是没想到,这孩子不是不好,而是之前不开窍。如今开窍了,却又遇到个母夜叉的王妃管着,想想也是挺郁闷的。 不过,虽然皇帝心里是这么想的,嘴上却不能这么说,为什么呢,因为没有理啊。 什么样的男人才会养外室?正正经经的女人,又怎么会给人做外室。要真喜欢,直接纳入府里做妾也比担个养外室的名要好呀。正儿八经纳的妾,就是正室也管不了,这么浅显的道理,这孩子怎么会不懂呢。 「这个……怎么说呢。朕觉得吧,招福这丫头虽然下手重了点,但做的也没什么错的,你养外室,本就是不该。哎,你这外室养了多久了,招福怎么会知道的?是你身边人告状了?」 皇帝表面上替云招福说话,但话里却更倾向于儿子,言谈间,对内里实际情况,表现的十分好奇。 魏尧蹙眉叹息:「没多久,我这刚把人接到宅子里不过五六天的功夫。」 皇帝一挑眉:「五六天就被发现了?那招福那丫头……挺厉害啊。」 魏尧无奈:「也怪我,这五六天没忍住,晚上总想去听曲儿,就骗招福说我在刑部里审案子,原本她也不知道的,我瞒的还挺好,可谁成想,那天她在府里遇到了个催账的掌柜的,府里管家一个没守住就告诉她我从府里支了十万两银子,府里财物吃紧的事儿,才让她就给疑心上了,顺藤摸瓜,摸到了地方,给她抓了个正着。」 「十万两?你从府里支了十万两银子做什么?」 皇帝眯着眼睛对魏尧问。 魏尧有些犹豫,最终在皇帝面前,还是决定坦白一切:「藏人的宅子,花了十万两。」 皇帝听到这里,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笑了出来,用手指指着魏尧说道: 第45章 「这些事儿,你竟一点不隐瞒,全都告诉朕了?就不怕朕以此治你得罪?」皇帝当然不会治魏尧的罪,他本身自己就是个风流种子,在女色这方面,并没有什么节制,从前他总觉得老三不像他,反而像是裴家人,中规中矩,一板一眼,为人做事叫人抓不到错漏,曾经确实心中略微不喜,但现在亲耳听他说出了这番话来,觉得自己从前对老三是误会了,这孩子以前不是中规中矩,一板一眼,而是没有机会展露出性情。 淑妃没回宫的时候,老三势微,在几个孩子里,不算出众,再加上运气也不太好,根本没有机会和能力去做他真正想做的,如今淑妃回宫,定王府的地位水涨船高,虽然也伴随了一些危险,但这小子的行为,却是越来越让他放心。 皇帝不怕儿子不正经,就怕儿子太正经。 「这银子既然已经花了,那这账早晚会送父皇面前,若是父皇要治儿臣的罪,那儿臣也无话可说,只认了便是,下回等定王府的租子收上来了,儿臣再慢慢的还便是。」 魏尧的话说的委屈,让皇帝魏玔笑着摆了摆手:「罢了罢了,十万两银子能买到朕的儿子高兴,花的也不算冤枉。只是……」 皇帝犹豫了一会儿后,才对魏尧问道: 「只是你这件事想怎么处理?外室……朕建议你还是别养了,朝廷里那些谏官们一个个把眼睛都瞪绿了,在找人的错漏,你这么大个把柄送到人家手上去吗?若是真喜欢,就纳入府里,哪怕做个妾,这也没什么。」 魏尧抬头对皇帝问:「纳妾……招福肯定不会同意的。再说了,父皇替儿臣下旨吗?」 皇帝一愣:「下旨?你纳个风尘女子做妾,还得让朕给你下旨?想什么呢?」 魏尧鼻眼观心:「那父皇不下旨,儿臣母妃那里该怎么交代?她跟招福想法差不多,不会许我纳妾的。」 皇帝被魏尧这么一番话给击中了心房。他倒是忘了还有个淑妃在,淑妃的确是那种不会同意儿子随意纳妾的类型。 为了自己,皇帝很快就做出了决定,从善如流道:「咳咳,那既如此……你这事儿,要不还是你们自己解决吧,纳不纳的,你们小两口自己商量,我们就不插手了。朕只当不知道这件事吧。」 皇帝的话说完之后,来到儿子身旁,欲言又止的站了一会儿,过了会儿才笑着说道: 「这个,虽说人不风流忹少年,但朕还是得提醒你一番,养外室这种事情吧,最好不要沾,若真是喜欢,就带进府里去,门一关,谁也不知道你府里的事,若是定王妃同意,你就纳了她,只一点,不可宠妾灭妻,定王妃是相府嫡女,你岳父又是当朝丞相,就冲着这一点,你也不能让云家太没有面子了。」 魏尧点头:「是,儿臣明白。我其实没打算把那个女人做外室,一时贪新鲜,糊涂罢了,回去我就把她送走,招福她很好,这回是儿臣对不起她,今后会加倍对她好的。」 皇帝一愣:「啊?这个……朕的意思,也不是让你把她送走,就是,咳咳。换个方式留在身边……」 这孩子是不是误会什么了,他从头到尾也没说过让他把那个女人送走啊。皇帝委婉的对魏尧提醒。 魏尧看着他,意志却十分‘坚定’:「父皇,儿臣想通了,外面的女人再新鲜,也不该沾,儿臣是成了亲的人,家里有妻子,就该对妻子好,不该动其他心思的。」 皇帝越听越糊涂,他说的真不是这个意思啊喂。他就是让儿子在处理这些事情方面,稍微圆滑一点,不要被那些谏臣们抓到把柄,可从他这番话听起来,是完全误解了皇帝的意思,以为皇帝是要杜绝他找其他女人,一时令皇帝有点哭笑不得。 「呃,话说的不错,但有时候也不是非得……」 皇帝仍旧试图劝说儿子不要矫枉过正,这种事情,换一个方式,皆大欢喜,他怎么就不明白呢。 然而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魏尧给截过了话头,诚恳的说道:「父皇,儿臣知道错了,不该做这种糊涂事,让父母颜面无光,让妻子伤心流泪。儿臣今后一定吸取这个教训,不再任意妄为了。」 皇帝看着儿子,一时竟分辨不出他是说的真话,还是说的气话。 但不管怎么样,他嘴上这些道理说的倒是对的,让人挑不出理来,皇帝虽然有心再‘点拨’他几句,但听他说的这么‘义正言辞’,有些话,他也不好出口。想着,反正女人多还是女人少,那是他自己的问题,现在嘴上说为了孝顺父母,不让妻子流泪,可终有一日,他会后悔今天说的这么绝对,等到她他后悔的时候,会主动来找皇帝,那个时候,再教育不迟。 这么想着,皇帝魏玔也不再多言,点点头:「嗯,你能这么想最好了。朕看着招福也是个好姑娘,你可千万莫负了她才好。」 魏尧似乎很感动,低着头,深吸一口气:「是,儿臣谨遵父皇教诲。」 第46章 皇帝心里百感交集,儿子似乎对他产生了误会,在儿子眼里,无意中做了一回正派人。 魏尧说完这些话以后,犹豫了一会儿,再上前一步,对皇帝说道:「父皇,儿臣……还有一事。」 皇帝看着他:「什么事?」 「就是平宁县主和琼华郡主的事情。之前父皇不是说要让她们两个其中的一个给儿臣做侧妃吗?如今平宁县主卷入了这样的事情,还被大理寺当众提审了,只怕我定王府也不能收她了,还有琼华郡主……儿臣也不太喜欢,她长得并不出色,性子似乎也挺木讷,再加上荣安郡王府如今也不复当年风光,所以,儿臣想让父皇收回成命。」 魏尧对皇帝说出了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 皇帝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然后才敛下眉头,说道: 「平宁的话,确实入不了定王府了,朕早已将她排除在外。但琼华你竟也不喜欢?荣安郡王府如今却是风光不在,但朕记得你私底还接济过他们,若是能把琼华纳入你府里做侧妃的话,荣安郡王府的日子得好过一些吧。」 魏尧有些意外:「儿臣当年确实接济过荣安郡王府一些银两,但只是送点银子,并无其他。」 皇帝见他这神情,噙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朕知道你只是送些银子,若是有其他的话,今日就不是这样的结果了。」 魏尧不解:「父皇的意思,儿臣不明白。」 皇帝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摇头笑笑:「你不明白就算了,你只需知道,这京城里,没有事情是朕不知道的。你是个心软的孩子,会这么做也无可厚非,只要不越界,你做什么,朕都不会怪你。」 魏尧立刻拱手作揖:「是,儿臣明白。那儿臣不要琼华君主做侧妃的事情……父皇答应吗?」 「答应!有什么不答应的!琼华这个时候,该不在京里了,本来她也不可能再做你的侧妃。」 皇帝对魏尧这般说道。见魏尧仍旧不解,想要发问,皇帝抬手制止:「好了,多余的事情你就不必问了,既然没有合适的人选,那你那个侧妃就暂且空着吧,等你什么时候看上谁了,再来根朕说,朕给你安排便是。」 魏尧眼前一亮:「是,儿臣谢过父皇。那皇后娘娘与贵妃娘娘那里,便劳烦父皇一道说了,免得再让两位替我操劳。」 这就是不想再让皇后和贵妃插手他府里侧妃的事情。 皇帝觉得这个儿子在这方面有点想不开,被女人这么一闹,他就怂了,不敢再造次了,说出这些一冲之兴的话来,想着妻子如今风华正好,还颇有姿色,等到将来日子无聊了,总有他想开了后悔哭的时候。 这方面,皇帝也不会太强求什么,他对儿子的掌控根本不需要通过这些裙带关系去达成,不止是老三,其他每个皇子做的事情,桩桩件件都会送到他面前来,王府里有什么大事,府里有什么大的开销,用了哪些钱,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事无巨细的都有禀告,让皇帝觉得欣慰的是,其他儿子做了什么,若是对自己不利的,多少都会掩藏这点,唯独老三这孩子,就算做了什么也不知道隐藏,就好比他几年前接济荣安王府的事情,皇帝早就知道,也派人盯着看他接下来会做什么,但是盯了一阵之后就发现,这孩子就是单纯的给荣安郡王府一点银子过日子,心里确实念着荣安郡王府当年与裴家的关系,他没有遮掩任何,足见内心是坦荡的,是真的不想做什么,所以,渐渐的皇帝就放心了。 这么多年来,与其说是因为淑妃不在身边,冷落了这个儿子,不如说是在试探他。 不是皇帝对儿子多心,而是他永远不会忘记,当年裴家被流放西北,他悄悄尾随在裴家的流放队伍里,一路跟去了西北,没人知道他路上到底经历了什么,从西北回来京城的时候,满身的血,就闯进宫里,周身的杀气,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身上的杀气居然那样重。 让皇帝都不禁害怕了,害怕这孩子吃里扒外,要为了裴家与他作对,所以这些年来,不敢与他亲近,很多事情也不敢让他去做,派人严密监视着他。 后来皇帝得知,这孩子在回京的路上,遭遇了伏击,差点丢了性命,回到京里才那副杀气腾腾的样子,路上谁伏击了他,皇帝心里清楚,但一直没有说,也没有处置,宫廷斗争之中,这样的事情很多,淑妃当年宠冠六宫,宫里恨她的人多了去了,表面上都是以姐妹相称,背地里恨不得淑妃去死,裴家落了难,老三偷偷跟着裴家的流放队伍去了西北,这个消息不胫而走,就被有心人听在耳中,半路派了杀手,想把老三直接杀死在外,不让他回京了,今后宫里就少个对手。 这些皇帝都知道,没有阻止。在裴家这件事上,皇帝虽然获得了成功,把功高震主的裴家赶到了西北苦寒之地,然而,就连皇帝也不能否认,裴家当时给他的威慑力太大了,所以,若是老三因为裴家的事情而离开京城被人杀了,那也是他命中该有的劫难。 第47章 这孩子命大,半路被吓了个半死,却还是活着回来了。 回来之后,性情变了很多,皇帝派人严密监视了好几年,都没有发现任何不对的地方,倒是纵容其他皇子对他屡番欺压,就是想逼他看看是否真的没有反心,测试的结果,皇帝很满意。 老三就是个老实孩子啊。心里就算还记挂着裴家,但实际上却没有想过为裴家真的做点什么。 十年过去了,淑妃也对他敞开心扉,再次回到皇帝身边,老三也通过了测试期,让皇帝对他渐渐的放心起来。 只要他没有其他想法,皇帝乐得给他自由,至于娶妻纳妾这方面,也是随他高兴就好,他愿意守着云家那个丫头一辈子,也是他自己的事情,皇帝懒得去管。只不过当时皇后对他提出了这个要求,表示很想往定王府里送个侧妃去,皇帝知道因为淑妃回宫,皇后心里不舒坦,这种小事,也就随她去了。 如今事情办砸了,她选的两个人全都出了事。 陆家的丫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是她活该,至于琼华那丫头嘛……他早晨收到了消息,荣安郡王府集体叛离京城,如今一去不复返,今生今世,也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回到京城来。 所以,两个选好的侧妃人选全都作废了,皇后那里也不能再多说什么。 一座密封的石室内,灯光昏暗,石壁之上竖着火把,空气静谧的可怕。 「全军覆没。」 一个苍劲的声音说了这么四个字,两个打探的蒙面黑衣人跪在地上不敢言语。 「八十个死士,对荣安郡王府五十个银甲卫,居然全军覆没?连放哨的都没逃过?」 正因为连放哨的都没逃过,所以,他们得知任务失败的时候,荣安郡王府的马车早已离开了京城,脱离控制之内。 「是,八十个死士,无一幸免,尸体全都被分别丢在附近的田地里,大雨冲刷过后,没有留下任何有用的线索。」探子甲这般说道。 为首的蒙面黑衣人从椅子上站起,负手踱步,声音充满了质疑: 「身上的伤口看了吗?确定是荣安郡王府的银甲卫做的?」 探子乙回禀:「首领,看那些伤口,全都是被银甲卫特有的倒刺刀所杀,刀口利落整齐,很多都是一刀毙命。荣安郡王府的银甲卫,我们从前试探过两回,并未发现银甲卫的功夫这般厉害。」 被唤作首领的黑衣人沉吟片刻:「银甲卫当年全都出身裴家军,功夫了得,你们试探的时候,我便觉得蹊跷,银甲卫不该那般不堪一击,兴许他们根本就没有显露出真功夫,这些年,世人都以为荣安郡王府没落了,银甲卫也淡出了人们的视线,却没想到,居然还留了这么一手。」 思虑片刻后,探子甲疑惑问:「首领,会不会是有其他人帮荣安郡王府呢?」 「这十年来,京城里还有谁与荣安郡王府有来往?纵然有来往,又有谁有能力提供兵力出来?」 谁都知道,这些年,荣安郡王染上了五十散,散尽了家财,丢尽了颜面,终日浑浑噩噩,借钱度日,早就把当年的威势消磨殆尽了,提起荣安郡王府,谁人不是暗自讥笑,腹中嘲讽,放眼整个京城里,会在荣安郡王府落难时帮忙的屈指可数,而在那屈指可数的,仍旧愿意帮荣安郡王府的宅邸,没有谁有这样强大的能力,能够悄无声息的,将他们派出的八十个死士尽数杀光。 上回他们派死士去杀淑妃,搭进去不少兄弟,有些被禁军抓了去也因此丧命,而他们经过调查之后,明里暗里的线索,全都指向了荣安郡王府,荣安郡王府那些似乎已经消失在众人面前的银甲卫忽然如春笋般冒出头来,这也是上头要在这个时候除掉荣安郡王府的关键理由,不能容淑妃身后,还有人撑腰,荣安郡王府必须铲除。 可是当他们布局好一切,打算神不知鬼不觉的闯入荣安郡王府杀人的时候,忽然禁军就把荣安郡王府给包围了,让他们的计划不得不搁浅下来,毕竟他们是想悄无声息的除掉荣安郡王府的,并不想惊动禁军,好不容易等到禁军全都撤退,他们可以动手了,却发现荣安郡王府察觉到了有人要杀他们,拼着被通缉要逃出京城,他们连夜部署了八十个死士前去截杀,却还是全军覆没,连一个活口都没有留下。 这样整齐的杀人方法,像极了当年的裴家军,而这些银甲卫,大多都是当年裴家军留下来的余孽。 「首领,那咱们的人要继续出城去追踪荣安郡王府的人吗?」探子乙问。 「不必了。他一个郡王,既然出了城,那一个叛逃罪是免不了的,自然有皇榜通缉他们,我们只需在暗处盯着,等他们自己落网成擒,再动手不迟。」 「是。」 云招福在王府里发脾气,实在是发不下去了,太累了,累点也就罢了,关键还麻烦啊。 就在她和魏尧‘吵完架’的当天下午,书锦和听雪怎么劝云招福都没用的时候,干脆出动了终极武器——去云家把范氏和武氏给喊了过来,大概传消息的时候,哭哭啼啼,把事情说得挺严重的,以至于范氏和武氏连衣裳都没换,就直接杀到了定王府,一进门,看见云招福就一把刚上完厕所出来的云招福给搂在了怀里,武氏也跟着在旁边抹泪。 第48章 「娘,二娘,你们干嘛呀?」 云招福手上湿的,只好抽出范氏衣襟前的帕子擦手,擦完了之后,才把两人安置的坐了下来,范氏眼睛红红的,挺直了腰杆,对云招福说道: 「王爷怎会做出此等事来,真是看错他了。招福你别怕,有爹和娘给你做主,决不让人欺负了你。」 云招福满头黑线:「娘,没那么严重。」 「怎么不严重?他如今居然背着你在外面养外室啊。你们才成亲多久,我可怜的女儿啊。」 范氏说着说着,眼泪又掉下来了。她一哭,武氏也跟着在旁边哭,别看武氏平日里汉子似的,只要是范氏觉得伤心的时候,她保准哭的比范氏还要伤心。 云招福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满心期盼魏尧快点回来,若是他再不回来,云招福就真的招架不住了,偏偏又不能直接跟范氏她们说实话,毕竟魏尧还有后面的打算,告诉了范氏她们,可能会坏了他的事。 「招福啊,你也别忍着,该哭就哭出来,有夫人和我在呢,就算是掀了这定王府……」 武氏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云招福给打断了:「别别别,千万别。哎呀,我觉得你们太大惊小怪了,男人三妻四妾,这种事情多寻常,爹身边不也有你们两个吗?」 武氏被云招福的话一噎,擦了眼泪:「这怎么能一样呢。我与夫人……」 范氏打断她:「好了好了,别说了。招福走,跟娘回家去。咱们云家也不是这么好欺负的,若是光明正大的纳妾也就算了,他偷偷摸摸在外面养了外室,也实在太过分了,走,咱回家去。出了什么事,娘替你担着。」 先前书锦和听雪去云家传话的时候,稍微夸大了一些其词,让范氏以为云招福只要继续留在定王府,就一定会做出什么傻事来,所以,范氏现在说什么都要把女儿带回去。 云招福给范氏拉着往前走,急的不得了: 「啊呀,娘,我不回去。我没事儿,你们……别拉我呀!娘!二娘!」 范氏和武氏左右开弓,将云招福架着就要出门,云招福急的不行,想要喊秦霜秦夏出来的时候,救星魏尧终于回来了。 看见这个架势,赶忙上前将云招福给解救下来。 「岳母,使不得使不得。您息怒,千万别气坏了身子。」 范氏和武氏看见魏尧,只能放手,让魏尧把云招福拉到身后藏了起来,范氏看着魏尧,脸上脖子上都是指甲血印儿,知道定是女儿的手笔,深吸一口气,叹了叹,依着魏尧的安排,往旁边椅子上坐下了。 大袖一甩,对云招福怒道:「站到我这儿来。今儿你们两个都在,非得把事情给我都解释清楚了才行。先前那两个丫头去告诉我招福要做傻事,这孩子得多伤心啊。」 云招福从魏尧的身后探出头,对范氏道:「娘,书锦和听雪两个小丫头片子,哪里懂夫妻间吵架的事情呢,她们说的太夸张了,您瞧瞧我和魏尧,谁比较惨一点?」 魏尧将云招福拉到旁边,自己上前对范氏说道: 「岳母,今天的事情全都怪我,是我没有考虑周全,才闹出了这样的事。您冷静下来听我解释。」 范氏瞧着魏尧和云招福,看他们这样子,确实不太像要生要死的样子,难道真是那两个丫头担心过头了? 「听说你在外面养了个外室?这到底怎么回事?你与招福才成亲多久,不该如此的。」 范氏对自己的女儿可以随意教训,但对魏尧还是要给几分面子的。 「岳母明察,都是误会。我在外面确实买了一栋宅子,藏了个女人,不过并不是什么外室,前些日子,皇后与贵妃娘娘说要往我府里再送一个侧妃进来,招福听了心里挺不是滋味的,她虽然没有明说,但我看的出来,所以就想把这件事给解决了,别说招福,就是我自己也不想要侧妃。所以,就想了这么个法子,是跟招福串通好了的,闹一场,然后我进宫去跟父皇把侧妃的事情给退了。」 范氏坐在那里听魏尧解释,现出疑惑:「那……你退了吗?皇上同意了?」 魏尧点头朗笑:「嗯,退了。父皇同意了,他也觉得我不该沾惹外室这种事情,父皇答应我,他会去找皇后与贵妃说明此事,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往定王府送侧妃了。」 云招福听到这里,也是很震惊,眼睛眨巴了两下,看着魏尧,这家伙刚才让她闹的时候,可没说这么多,居然让皇帝答应去跟皇后,贵妃说,三言两语就给摆平了这些事情,简直不可思议,太厉害了。 范氏也是从一开始的狐疑,变成了此刻的惊讶,所以说,她刚才怎么会那么激动,听信了两个小丫头的话,以为招福他们真出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呢。没想到,竟是两人事先商量好的。 有些难为情,范氏对云招福蹙眉道: 第49章 「原来是这样。你这孩子,怎么不早跟告诉我,差点让我犯了错。」 可不就是犯错嘛,若是云招福真给范氏不由分说给带回了云家,那这件事肯定就算是闹大了,到时候,就不是三言两语可以收场的了,那些谏官们肯定要抓着王爷这件事不放的。 魏尧看范氏的表情就知道,她已经冷静下来了,往云招福看了一眼,两人都悄悄的松了口气。 「先前我想说来着,可你们也得给我机会说呀。拉着我就不由分说往外走,把我腿都吓软了。」 范氏和武氏对看两眼,武氏上前道歉:「先前鲁莽了,还望王爷不要见怪。」 魏尧抬手让武氏起身,拉着云招福的手,走到范氏面前,对范氏说道:「岳母放心,我疼爱招福还来不及,不会让她受委屈的。」 这么说,范氏就更加不好意思了。 「招福是我唯一的妻子,将来招福还会给我生下几个孩子,我们两个一直会很好的,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不让招福受委屈,您就放心好了。」 魏尧对范氏做出了如下保证。 范氏看着相视而笑的两个人,哪里还有脾气,听见魏尧说‘孩子’的时候,范氏的表情有点不自在,云招福以为她是觉得不好意思才这样,没有往心里去。 既然两个孩子并没有什么事,那范氏自然不用把云招福给拉回去了,又跟他们交代了几句,顺便让小吉祥办满月酒那天早点去,两人一起将范氏和武氏送出了门。 云招福站在门外,看着云家的马车缓缓驶去,转头看了一眼魏尧,目光落在他脸颊上的那两道指甲血痕上,伸手摸了摸,轻声问: 「这会不会留疤呀?」 魏尧抓住云招福的手,勾唇笑道: 「若是留疤了怎么办?」 云招福横了他一眼,没有答话,转身便往门内去,两人一前一后,回到了主院,书锦和听雪躲在树后面,不敢出来,云招福指了指她们俩,两人便战战兢兢的过来跪在地上,书锦眼里又开始转眼泪珠子。 「奴婢们知错了,不该去找相国夫人来的。」 先前云招福和魏尧吵得那样凶,书锦以为要出大事了,再加上跟云招福说话,她都阴着脸不理人,一副马上就要爆发的样子,让书锦害怕,又想着王爷跟王妃大吵了一架,肯定不会回来哄王妃的,便自作主张跑到了云家,谁成想,差点惹了事。 云招福知道这两个丫鬟是好心,不忍责罚,抬手让她们起来,说道: 「行了,都起来吧。今后得长点记性,府里的事情就别传出去了,在府里,什么事情都好解决,出了府之后,可就难办了。」 两个丫鬟自然领命,称是下去了。 就这样,云招福和魏尧婚后的第一次干仗,就这样在有惊无险的氛围中,和平解决了。 具体怎么解决的,云招福后来回想依旧不能完全说的清楚。 不过,魏尧没有骗她的是,荣安郡王府确实一夜之间就从京城里消失了,没有谁说的清原因,家里的仆婢这几年早就散的差不多了,阖府上下全都走了。 一时间,众说纷纭,有一条比较让人信服的传闻是说,荣安郡王在外面欠了太多的债,被债主逼债,迫不得已带着家眷潜逃出京城,所有人都知道,荣安郡王沾上了五十散,日销斗金,将整个荣安郡王府挖地三尺全都掏空了,在外面更是名声差到不行,被人逼债潜逃,似乎成了最合乎逻辑的一个消失理由。 但不管是什么理由,荣安郡王府消失就消失了,没有谁真正去关心他为什么消失,最多只是成为了人们茶余饭后的一个闲聊话题。 小吉祥的满月酒是在腊月里,天气已然非常的冷,风朗气清,天光发白,看着像是要下雪的样子。 云招福和魏尧一大早就到了云家,云召采见了他们,抱着孩子就出来迎接,看见魏尧手空着,就把粉嘟嘟的小吉祥送到了魏尧的手上,魏尧一开始是抗拒的,嘴上直说:「哎哟哟,不行不行,我不会抱。」 云召采很是热心,亲自手把手教魏尧该怎么抱孩子,美其名曰让他先提前适应适应,魏尧在云召采的指导之下,调整了几个姿势,居然很快就上手了,小吉祥瞪着大大的眼睛,看着魏尧,小手送到嘴里不住的啃,魏尧抱着她坐在一旁,伸手摸了摸她的小手背,无师自通的逗起了孩子。 安谨如今日也出了月子,虽然还要修养,但是至少可以洗澡洗头出房门了,跟云招福凑在一起说话,安谨如不厌其烦的催促云招福: 「你瞧王爷多喜欢孩子,你们两个也努力些,早点生个孩子出来多好呀。」 云招福立刻端起茶杯,不愿和她说这个话题。 说到底,也不是云招福自己不愿生,更不是她和魏尧不努力,可是,不管怎么努力,云招福的肚子就是没反应,眼看着都一年多了,安谨如连孩子都过满月了,可她和魏尧还是锅不动,瓢不响的,什么动静都没有,说不着急是假的,可这种事情,光是着急又有什么用呢。 第50章 她私底下也让王府的大夫给她把过脉,说她脉象平和,没有什么积郁之态,魏尧的身子更不用说了,那股子狠劲儿,谁能比他厉害呀。 安谨如瞧云招福似乎不愿意说这个,也从善如流的换了个话题,指着魏尧轻声在云招福耳旁问道: 「听娘说,你和王爷吵架了?王爷脸上那两道口子就是你给挠的?」 云招福有些苦恼:「哎呀,我娘怎么什么都跟你说呀。」 「不用娘跟我说啦,你瞧着今儿来了多少人,谁看见王爷,不都往他脸上的那两道多看几眼?太明显的指甲印儿了,能在王爷脸上留指甲印儿的,除了你,还能有谁?稍微动动脑子就知道你俩吵架了,根本就不需要问嘛。」 安谨如一语道破。 云招福恍然大悟,怪不得今天她和魏尧进门的时候,好些目光就盯着他们看呢,她竟忘了还有这一茬儿。 站起身,走到魏尧身旁,将魏尧手里的小吉祥抱起来,还给了云召采,然后拉着魏尧起身,往自己的院子去,云召采在后面喊他们: 「你们干什么去?马上客人都要来啦。」 云招福回头答道:「我们去去就来。」 说完就把魏尧拉去了旁边的院落,魏尧也不明所以,却不质疑,任由云招福将他往房里拉,直到被按坐到梳妆台前,魏尧还不知道云招福想要干嘛。 云招福让书锦和听雪在门外守着,自己把房门关了起来,她的房间,虽然不住,却每天都有人打扫,所以干净的很,之前她用的东西,也都还在,有时候范氏给家里姑娘买了什么,也会单独给云招福买一份放在房里。 云招福在梳妆台上找来找去,终于找到了要找的东西,打开了粉盒,从里面挑出一指甲盖儿的粉末,倒在手掌心里,用一点香蜜混合,在擦在帕子上,然后就往魏尧脸上招呼,魏尧下意识往后退: 「大男人家,脸上抹脂擦粉,不好吧。」 抓住了云招福的手腕,对云招福想做的事情有些抗拒。 云招福晓之以理:「有什么不好的,人家又看不出来你擦了粉,可你脸上这伤若不遮盖起来,别人都看见了,趁着现在没什么外人,我赶紧替你遮起来,待会儿宾客们都来了,也省的给别人看了笑话。」 魏尧对这个却有不同的看法: 「别人爱看就让他看好了,我脸上这个又不是别的女人抓的,自己夫人抓的有什么好怕的,谁还管咱们夫妻房里怎么玩儿呢。」 云招福看着这个不正经的男人,蹙眉坚持:「谁跟你玩儿呢。必须遮起来,这事关你的面子问题,还有我的面子。若被人知道我把你脸给抓破了,非得说我是母夜叉不可,我可不要人家那么说我。」 魏尧拗不过云招福,最后只好从了她,任由她在自己脸上涂涂抹抹了好半天,云招福才满意的收手,看着镜子里的魏尧,差不多遮盖住了,只要不仔细看就看不太出来了。云招福现在心里那个后悔呀,当时也不知道是吃错了什么药,居然把魏尧这张颠倒众生的脸给抓破了,下回一定要记住,就算生气,也只能抓他身上,抓别人看不见的地方,一定不能再抓脸和脖子了。 化妆完毕,魏尧觉得有点不自在,被云招福又是拉了一路,回到了宾客云集的院子里,今儿云家长孙女办满月酒,朝中不少同僚都来了,倒也不是特意过来贺喜,就是寻个理由凑在一起热闹热闹,朝中同僚们来了,就有云公良亲自迎到书斋去小坐,魏尧出来的时候,云公良已经迎了两批去了书斋,瞧见魏尧,过来喊他: 「王爷去哪儿了,先前李大人他们还问起你呢。今儿无论如何也得和他们坐一桌。」 魏尧在云公良面前很是听话,闻言点头:「一切听岳父吩咐。只不过,坐下说说话无妨,我可不太会喝酒。」 提起魏尧的酒量,云公良也是亲友体会的,当即朗声笑了起来,拍着魏尧的肩膀说道:「放心放心,你的酒我替你喝便是了。」 正说着话,就听一道声音传来:「恭喜云相啊。」 众人回头,云招福眼前一亮,立刻提着裙摆跑过去:「师父。您也来啦。」 来的果然是施定山老先生,他身后还跟着两个弟子,云招福都认识,点头打过了招呼,心中叹息,看来师父是真的生苏铎的气了,从前走到哪里都带着苏铎,今后只怕再也不会了。 施老先生拍了拍云招福的肩膀,算是打过了招呼,然后目光看向一旁的魏尧和云公良,魏尧对他点头致礼,施老先生回礼: 「见过王爷,见过相爷。」 魏尧拱手:「先生不必多礼。」 云公良亲自上前扶起施定山,笑道:「今日之宴,不想先生竟抽空前来,有幸之至。」 施定山谦虚摆手,捻须一笑,对云公良道: 第51章 「云相,今日前来贺喜,另还有事与你商量。」 云公良听后,立刻拱手客气道:「哦,请问先生何事?要不随我一同去书斋,那里有清静处,适合说话。」 施老先生点头赞成,于是云公良便带着魏尧和施老先生,还有施老先生的两个徒弟一同往书斋的方向去了。 范氏出来,对云招福问:「怎么,你师父来了?」 「是啊,师父说有事要和爹商量,就跟魏尧他们一起去了书斋。」云招福说完,不禁又出声嘀咕:「不知道师父有什么事要商量。」 原本也没打算范氏知道,只是自言自语的,可范氏却跟着答了一句: 「约莫是为了书院里的事吧。」 施老先生是当世大儒,平日里游历四方,在京中倒也有一职,便是白鹿书院的院士,京城四大书院,为首的自然是应天书院,其次便是白鹿,东阳,正心,这四座书院乃是京城书院之最,迎八方才子,在文坛的地位可想而知。 书院里有什么事情要找云公良的,云招福不是很明白。 看范氏一副‘我知道一点内情’的表情,云招福凑过去,小声问:「书院里有什么事,需要师父过来找我爹?」 范氏左右看了看,见暂时没什么宾客要招呼的,便将云招福拉到了一旁,小声嘀咕: 「我听说啊,南国夫人回京城了,要在书院开设女学,你师父之前来过府里一回找你爹,但你爹不在家,今日来应当便是为了这事儿了。」 云招福有点纳闷:「南国夫人?这名字有点耳熟……」 范氏轻拍了一下云招福的手背:「啧,第一女傅南国夫人啊,你昏头啦?」 提起这个,云招福恍然大悟:「啊,是她!我说怎么有点耳熟呢。」 竟是那个南国夫人,说起这位也算是当今天下的奇女子了,学识渊博,不输世间任何男儿,一生未嫁,只为钻研学术,通晓多国语言,据说很多年前,还曾代表大魏出使过莫愁国,那时候她还只是书院的女先生,因莫愁国女君好辩论,大魏使臣去了之后,便是这位与莫愁国女君辩证算数三日取胜,归国后,大魏王便将她封做南国夫人,领第一女傅衔。 算是这个时代中,少数的几个闯出成就的女性学者。 她与云招福的师父一样,不喜欢待在同一个地方,喜欢到处讲学,不知道怎会突然起了回京办女学的心思。 「白鹿,东阳和正心书院不是一直都有女学嘛,她想在哪个书院里开设呀?」 女学这种科目,因为受众不广,家里有姑娘的学琴棋书画,仪态舞蹈,音律技艺,很少正儿八经把女儿送到女学里去的,女孩儿家也读不了几年书,所以,女学这个科目,在各个书院里都有,却也等于是个摆设,南国夫人想整这个差事,也不知道图什么。 「三家书院都有了,你说她要在哪里办呀?」范氏的目光往门那边看去,门房的婆子正跑过来,应该是有贵客来了,范氏不等那婆子来,就迎了过去,留下云招福站在廊下纳闷。 南国夫人不会想在应天书院里开设吧。 这应天书院就是国子监,是皇家书院,历来就没有办女学的经历,南国夫人居然想从这里入手,真乃女中豪杰,真汉子啊。 范氏亲自出门去将崇敬侯府老夫人给迎了进来,崇敬侯与儿子女婿在门房处就被请去了书斋男宾处,柳氏同云香寒,云香暖亦随之而来。 柳氏对范氏客气道:「府里做事,该是前几日就过来帮忙,可手头一直有事脱不开身,你别和我计较。」 一听就是托词,范氏也不计较:「大嫂客气了,家里有事走不开也是没办法的。快些请进吧,老夫人先前就说想看看孩子呢。」 一群人就进了门,门内有些女眷认识她们,就过来打招呼。 云招喜小大人似的在厅里面招呼人,把云招福和云香暖,云香寒请去与其他小姐,少夫人们同坐。 「我今儿抱吉祥的时候,她还冲我笑来着,娘说这是吉祥第一回 笑,就给了我这个小姑姑,今年过年,我得给她包一个大大的岁钱包才行。」 几人坐下以后,云招喜开心的对云招福说,云招福很是羡慕:「是嘛,那你真得包个大的,我之前逗她,别说笑了,连看都不看我一眼呢。」 这么一说,云招喜就更高兴了。 一旁的云香暖轻哼一声,云招福和云招喜看向她,云招喜问道:「香暖姐姐,你哼什么呀,我们说我们的,哪里惹着你了?」 云香暖将目光落在云招喜身上,见她穿着一身貂绒缎面浅色的对襟长袄,衣领和袖口处的绒毛看质地就是上好的皮子,华丽丽的,头上,身上的首饰也都是新款,用料讲究,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也是云家的嫡女呢,侯府里最重嫡庶,云香暖心里着实瞧不上相府这般嫡庶不分。 第52章 敛下眉眼,默默然的端起一旁的茶杯喝了起来,就像是没听见云招喜说话似的,傲慢的态度十分讨厌。 云招喜本也不喜欢她们,跟云招福看了一眼,便也没给云香暖脸,白了她一眼,就转身去招呼其他人了。 云香寒对云招福赔笑了一声:「她就这性子,你们别见怪。」 「不见怪,来者是客嘛,若是真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也请两位姐姐担待一些。」云招福说的也挺客气。 毕竟今儿是小吉祥的满月酒,可不能闹出乱子来,不然多扫兴。 云招福请她们喝茶,打算再陪着坐一会儿,就找个托词去别处,刚喝了一口水,云香寒便凑了过来,温柔的抓住了云招福的手,温和带笑的看着她,把云招福都看的有些发愣,正觉得莫名其妙的时候,就听云香寒对云招福问: 「听说王爷在外面买了宅子,养了外室?」 云招福看着云香寒,眉头微微蹙起,噙着笑反问:「姐姐听谁说的?」 「别管我听谁说的,你且说是不是吧。」云香寒一副‘我什么都知道’的模样。 云招福幽幽叹了口气,其实她早就做好了会被人问的准备,毕竟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魏尧和她在府里大闹一场的事情,势必会被别人知道,不过,云香寒现在问她,看着像是关心,其实更多的是想看云招福的笑话。 云香寒一句话,让云香暖放下了手里的茶杯,似笑非笑的盯着云招福,那表情实在太明显不过了,云招福深吸一口气,无奈一叹,云香寒眼前一亮,脸上还故作哀怨: 「妹妹不说话,这事儿就是真的了?王爷他,怎会这个样子呢。遇到这种糟心的事儿,妹妹你也太可怜了。」 云招福看着她,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 云香暖这个时候倒是愿意开口了,噙着一抹冷笑,对云招福道:「之前我们可都以为他是个极好极好的男人,没想到背地里竟是这样的,人不可貌相,说的一点都没错。」 云香寒和云香暖对看一眼,看见云招福吃瘪,她们心里就有一种快慰。云招福从小到大,运气好的令人嫉妒,亲爹一路高升,平步青云,到了出嫁的年纪,又被指作了王妃,原本是嫁了个极其倒霉,谁都不看好的王爷,可谁知道,没过多久,这个王爷居然否极泰来,不仅做成了几桩大事,受到皇上重用,这些还不算,连消失十年之久的淑妃,居然也忽然冒了出来,这些事情,虽然不是云招福能够控制的,但外面都在说,定王娶了个有福气的人,定王妃福运亨通,连带将倒霉的定王府都带的福气连连。 她们对于外人对云招福的评价不屑一顾,云招福有什么呀,什么都不会,就是运气好点儿,这也值得吹嘘的?谁还没个运势高和运势低的时候,果不其然,前几日,她们就听说了定王养外室的传言,但凡有点脸面的人家,都不屑养外室的,这种事情,让云招福碰见了,她们替她想想,都觉得很郁闷。 心里憋着坏,今天来云家赴宴时,一定要当面问问云招福,让她更加郁闷些。 云招福哪里会不懂她们的心思,并不想与她们多加争辩,而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 「姐姐不知从哪里听来的闲话,我家王爷好得很,怎么可能在外面养外室呢,不过就是有些小人想要蓄意败坏他的名声罢了,姐姐可千万别听信那些小人之言以讹传讹。」 更多的解释,云招福就不想说了,因为她知道,这种男女之间的事情解释就是越描越黑,当别人已经先入为主认定这件事情的时候,你再怎么费口舌解释,她都是不相信的,只能等时间来证明。 云招福的话,果然没有让云香寒和云香暖信服,她们用袖子掩唇,遮挡住脸上忍不住的笑,云招福懒得理她们,便学着云招喜的样子,头也不回的起身离开了。 小吉祥的满月酒,撇开一些让人不痛快的人之外,总的来说还是很顺利,很开心的。 特别是晚上的宴席,云召采亲自挑了个唱戏班子,在府里搭建高台,让宾客们边吃饭,边听戏,其中还穿插着对对子,抢彩头的环节,把气氛一下就炒热,这种有别有传统的宴请方式,还挺受欢迎,大家又吃,又看,又拿,哪里还有不高兴的呢。 除了一些天生知道让人不快的人,像个顽固不化的石头,心里面总计较谁是嫡出,谁是庶出,嫡出该做什么,庶出该做什么,暗地里说云召采这个庶子逾矩,不该为女儿办的这样隆重。 对于这种话,云家的人听见了也只当没听见,自己家的日子该怎么过还轮到别人指手画脚的,我们云家高兴给孩子办酒席,管得着嘛你。 崇敬侯老夫人便是个中代表,她偕同柳氏及一对女儿,对于云家这样大肆操办一个庶子的女儿有些不满,明里暗里的话都跟范氏指出这样不妥,范氏左耳进右耳出,表面上和和气气,你说什么我都听的样子,但实际上却不会做出任何改变,该庆祝的庆祝,该操办的操办,完全不受任何影响。 第53章 也正因为范氏这样的态度,所以崇敬侯府一家女眷,从进门到离开,都不是特别满意的,范氏也管不了她们,各方面礼数做到了也就可以了,才不会去关心她们高兴还是不高兴呢。 云招福手里拿着两个红锦囊,这是魏尧替她她在席面上对对子赢来的彩头,云招福可宝贝了,到了车上才有时间打开,一个红锦囊里面是两粒银果子,另一个红锦囊里是个剪着出入平安的剪纸,云招福瞧着剪纸就笑了,拿给魏尧看,魏尧也颇为感慨: 「你说我费力赢这个干嘛,要都是银果子也就罢了,这个……回头贴你床头好不好?」 「好啊,贴就贴,你要嫌弃,就别睡床好了。」 两人在马车里说笑,云招福把今日云香寒她们说的话告诉了魏尧,埋怨道: 「早跟你说不能这样,外面那些人的嘴碎着呢,就算是捕风捉影的事儿,她们都能传的跟真的似的,今儿说你在外面养了外室,明儿该连你和外室说的话都有专门的故事给编排出来,你信不信?」 魏尧无奈一叹: 「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儿,你找上了沈宅,将那处曝光了,我总得找个理由解释你为什么去那宅子吧。正好府里挪了十万两银票,这笔账迟早也要解释,我左右一合计,也只能说我养外室了,要不然你给我想想,有什么理由,能让你这个王妃,气势汹汹的找到民宅去呢,道理说不通啊。」 云招福嘟着嘴,继续后悔当时为什么那么冲动。其实只要再等一个晚上就好了,也不至于让魏尧背上这么个名声。 魏尧见她那小表情,不禁笑了: 「想什么呢?不是说了嘛,这么说也是为了让我从府里支出的银子有个去路,你若不找到沈宅,我还不知道怎么解释银子花哪儿了呢。你找过去了,我反而好说了。现在不过就是被人家说几句闲话,能够让人家说几句闲话就解决事情,咱不亏啊。」 云招福知道他一贯会安慰人,这么说也是为了不让自己担心,反正有了这一次的教训,云招福知道,,今后做事,可千万不能鲁莽了,不管什么时候都要相信魏尧的为人。 他和她其实很像,都是那种认定了一个,便是一个的人,豆#豆#网。没有花花肠子,只想日子安安静静,平平稳稳的过下去。如果魏尧不是王爷的话,云招福倒是很向往那种归隐田园的生活,有一座小院,一方田园,篱笆墙内,养养鸡,养养鸭,种种菜,自给自足。 「明日我有空,带你去西郊骑马吧。」 魏尧搂着云招福,在她耳边轻道。 云招福一愣:「骑马?」 魏尧点头:「是啊,之前不是跟你说了,等到这件事解决了,我就带你去西郊骑马。腊月里有冬猎,今年父皇想大肆操办一番,到时候肯定得骑马。」 每年冬天的时候,确实西郊猎场会有冬猎活动,只是根据皇帝的意愿决定是小规模操办,还是大规模操办,去年皇帝就很低调,随随便便去走了个过场就回来了,也没怎么惊动文武大臣,若是大肆操办的话,那就是大动作,凡三品以上的官员,都可以携一到两名家眷参加。 「这么短的时间,我学的会吗?」 如今已经是腊月初了,就算是腊月底,云招福也不相信自己能学会骑马。 「就是让你坐在马背上体验体验,到了围场不还有我嘛,不怕。」 云招福不会骑马,跟着云召采坐过两回,是她坐在马背上,云召采给她牵马,慢慢的走,不过云召采带了她两回,就没有耐性了,云招福一个人不得要领,干脆没了兴趣,那时候如果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嫁到皇家来,说什么也得学个一技傍身的。 魏尧说到做到,第二天一大早就把云招福给喊了起来,府里有现成的骑马装,只是平时云招福没机会穿过,今天正好可以试试。 换上了骑装从屏风后走出,云招福觉得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少了点披披挂挂,窄衣袖,长裤腿,英姿飒爽,魏尧眼前一亮,围着云招福转了好几圈,点头称赞: 「不错不错,还挺有样子的嘛。」 到了门外,书锦她们已经准备好了马车及一切要在草原上用的物件儿,云招福打算上马车,却被魏尧拉住,指着他的专属的那匹黑骏马,对云招福说道: 「既然是去骑马,还坐什么马车,我让人放了双人登。」 云招福发愣的时候,就被魏尧给拉到了马儿身前,云招福看着这个比自己还高的马,顿时有点发憷,往后缩了缩:「要不,还是到了西郊再骑吧。」 魏尧不由分说,拖着她的腰将她一下子就举到了马背上面,云招福吓得抓紧了缰绳,魏尧将她的脚放入脚蹬里面,然后连缰绳都没有拉,直接翻身到了云招福身后,将云招福的身子扯到了自己怀里,云招福靠着魏尧,才感觉不那么害怕了。 第54章 周围王府的下人们瞧着王爷王妃这般恩爱,全都忍不住笑了起来,若是其他女人被笑话了,可能还会不好意思,但云招福可不会,她和魏尧是正正经经的夫妻,再亲密也没人管得着,她靠在魏尧的怀中,心安理得,而魏尧嘛,他本身就是个不在乎别人说什么的,更加无所谓了。 两人走在最前面,马儿开动,云招福觉得既新鲜又刺激,对魏尧问道: 「咱俩的重量,马儿吃得消嘛?」 「再多一个你都吃得消。」 魏尧带着云招福坐在马背上行走,周围的百姓一看他们就知道是哪家的小夫妻一同出门游玩去,让路的时候,还会夹带个一两句‘男才女貌’什么的。 皇家在西郊有很大一块地的围场,围场外面有一些土坡,面积挺大,地势虽有高低,却还算平缓,因为是冬天,地上的草都是枯黄枯黄的,若是春天,这么一大片草原,看起来应当更加壮观了。 云招福喜欢这种天高海阔的感觉,一下了马就在这片土地上撒丫子跑了两圈,魏尧拿了水,亲自喂马喝,看着云招福像个孩子似的在旁边跑来跑去,无奈的笑笑,却也由着她去。 周平给牵了一匹矮壮的马儿过来,马儿呈土黄色,毛色比一般的马要淡许多,马鬃毛很长,很飘逸,云招福来到它面前,对魏尧问: 「这马是给我骑的吗?」 魏尧一边喂水一边回道:「是啊,送给你的,别看它个儿不高,但是很稳,脾气也温和,最适合你这种初学者了,不怕它尥蹶子把你摔下来。」 周平接着魏尧的话说道:「王妃可别小看这马,可不比那些名驹差,是波斯国长途跋涉运送来的贡马,精贵着呢,王爷为了王妃特意跟皇上讨来的。」 竟还有这样的来历,云招福看向魏尧,只见魏尧抬头对云招福眨了眨眼,夫妻间的小动作满满都是爱。 云招福坐到了马背上,骑了一会儿后,就明显的发现,魏尧这个师傅可比云召采那个师傅负责任太多了,云召采只知道让她坐在马背上,他牵着走两圈,然后就找个地方,等马停下吃点草,吃完了草,再象征性的走两圈,然后就结束了,但魏尧不同,云招福该怎么坐,该怎么用力,用力时抓哪里,背脊该维持什么样的角度,他都事无巨细的讲解给云招福听,偶尔云招福做错了,他也不会不耐烦,而是不厌其烦的再重新讲解一遍。 一直骑到了中午,云招福终于敢夹着马肚子小跑几步,心情就雀跃的不行,兴趣也上来了,中午书锦她们搭好了休息的亭子,将吃食摆在桌上,云招福都不太愿意下马去,生怕吃点东西就把早上学的精髓忘记了,还是魏尧主动把她抱下来,半强迫的让她吃了点东西,喝了两杯水。 云招福吃完了就想继续去骑马,魏尧拉着她躺到了一旁铺着长毛毯子的地上,今天太阳非常好,也没什么风,天空湛蓝湛蓝的,空气出气的清新,两人头靠着头,十指交握,安安静静的看着天上云卷云舒,颇有种浮生偷得半日闲的意境。 云招福临时抱佛脚,学了几天的骑马,虽然还不能策马驰骋,但至少骑在马背上已经不犯怵了,夹着马腹,跟着魏尧后头小跑跑还是可以的。 腊月十八,今年冬猎的日子,每个朝代背景都会有皇家狩猎,为的是让人们莫忘当初祖宗在马背上打江山的不易。 不过冬猎更多的是走个形式,冬天山里就算有动物,出来的也很少,但皇帝要打猎,并且召了文武百官一起,那么下面的人只能从命,把禽兽司里放几个做了记号的禽兽到山里,然后再放点小型动物出来,这样家养的和散养的混合在一起,也能撑起一场围猎。 皇帝组织冬猎,一来是让大伙儿不要忘本,二来也是为了跟朝臣们联络联络感情,一年四季中,只有年底这段时间,大家可以稍微放松一下,基本上从冬猎以后,就可以准备准备除夕,正月里的活动了,一般都是除夕前两天休朝,元宵节后上朝。 今年的冬猎会场布置的相当豪华,在围着的一块空地上,搭建了几十座亭子,亭子周围全都用厚厚的帆布围起来,里面烧了炭火,架了烤炉,一点都不会感觉到外面的严寒。 云招福跟魏尧一同到场,太子夫妇,晋王夫妇,还有宁王夫妇都已经到了。 「就数你们来的最晚,待会儿可得罚酒。」太子拉着魏尧就往里走,魏尧不忘拉着云招福,云招福边走对太子回道: 「太子要喝酒的话,多少我都奉陪。」 太子平日里与云招福接触不多,对云招福的酒量还不了解,听她这么说,很是新奇:「定王妃会喝酒?听你这口气,酒量还不错?」 云招福抬头挺胸:「招福没别的特长,喝酒算是一个,太子若不信,可以问问我家王爷。」 太子看向魏尧,魏尧很捧场:「是,她的酒量连我都喝不过。」 第55章 哈!云招福在心中狂笑,魏尧还挺会给自己脸上贴金的,就他那一杯倒的酒量,谁都能把他放倒好不好。 晋王夫妇只过来打了个招呼,就两相沉默的进入了亭子,看晋王对薛碧霄的态度,可能上回真的被薛碧霄给伤到了,如今也不如往昔那般对薛碧霄呵护备至了。而薛碧霄的脸色似乎也不太好看。 云招福对太子妃轻声问道:「娘娘,晋王和晋王妃怎么看起来有些不高兴?」 太子妃对云招福挺有好感,凑过来与她咬耳朵:「好长时间了,两人就这么僵着。晋王从前那样喜欢晋王妃,走到哪儿都夸赞的不行,现在也不了,冷冷淡淡的。」 云招福想起那天在出宫的路上,薛碧霄用那般嫌弃的口吻骂了晋王之后,晋王那一脸失落的表情。 唉,如果她是薛碧霄,就一定不会这么任性。从前晋王对她的好,完全是因为喜欢她,如果不是因为喜欢,又怎么会处处维护呢,她一心只想着自己,却从未对晋王敞开心扉,如果当初成亲之前,薛碧霄能和晋王说清楚的话,相信晋王也不会一定要强娶她为妻,她既不说,让晋王以为她其实内心是愿意的,误会就这么一步步形成了。 宁王夫妇被软禁三个月以后,再出现众人面前,脸色也不是很好,但基本上能维持礼数,宁王对吴欣常也有些想法,但还不至于冷淡,这几个月里,吴欣常应该被教育的稍微开窍了些,再见云招福的时候,脸上都能挤出一点笑容了。 「上回是我脑筋不清楚,做了那些错事,招福你别怪我。」 吴欣常对云招福道歉,伸手过来要拉云招福,却被云招福不着痕迹往后退了一步,客套的回礼:「宁王妃说什么呢,我为什么要怪你?」 吴欣常低头失望的咬唇:「这么说,招福你还是不肯原谅我了。」 云招福抬眼看了看太子夫妇,他们都知道当初宁王妃吴欣常作弄云招福,把秋蟹筐里装满了蛇,送到定王府去,谁知道阴差阳错的给送到了宫里,当着皇上和皇后的面儿,给败露了出来,皇上震怒,将刚刚从太庙反省出来的宁王和宁王妃再次禁足宁王府。 宁王妃此时道歉,虽未必是真心实意,只是她当着众人的面说出来,若是云招福说不原谅的话,别人又该说云招福小心眼儿了。所以说,还是在耍她的小心机,一点诚意都没有。 云招福也想过要不要就这样跟她虚与委蛇,表面上假意原谅,背地里还是刀剑相向,但这样做,就不是云招福了,她喜欢有什么当面就说什么,背地里的阴谋诡计,她不屑。 所以,吴欣常这不含半点诚意的道歉,云招福一点面子没给,当面回了过去: 「你既做出害我的事儿,怎么还能指望我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呢?你要别人以为我没肚量也好,想要看我笑话也罢,反正事情你已经做了,惩罚也已经受了,我原谅不原谅根本不重要。」 云招福一番话说的太子妃很喜欢,她也不喜欢那种假兮兮的表面文章,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招福虽然话有点拙,但至少是真性情,太子妃牵了她的手轻拍了两下,算是安慰。 宁王妃还想再说什么,就被宁王给拉住了,宁王对太子和太子妃行了礼,便也往晋王夫妇先前进去的亭子里去了。 太子妃想要去马厩里看看她的马,拉着云招福一同,太子便和魏尧进了亭子。 「你先前说的那些话太够劲儿了,我就烦那种阴谋诡计,可是饶是觉得讨厌,却也没有勇气跟你似的当面说出来。这么看来,你可比我厉害多了。」 太子妃与云招福走在人群里,周围的女眷们认出她们,纷纷侧立行礼,太子妃一路挥手过去,倒是没耽误两人说话。 云招福有点不好意思:「我就这个脾气,说不来假话,要我为了面子,违心的说原谅她,而且,只要我说了原谅,今后她就会跟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对一个打算害我的人,我还得每天跟她赔笑,那多憋屈呀。」 太子妃听她说到这里,也不禁笑了起来,越发觉得云招福淳朴的可爱。 云招福往四周看了看,目光有意识的搜寻,果真让她看到了两道熟悉的身影,云召采和安谨如。 「咦。」云招福激动的感慨。 太子妃瞧着她:「怎么了?」 「娘娘,我瞧见我兄嫂了,我能去打个招呼吗?」 云招福说着,便将不远处刚刚进场的云召采和安谨如指给了太子妃看,太子妃瞧见了,便点头道:「既瞧见了兄嫂,那便去吧,我在马厩那儿,你若打完了招呼还想找我就到马厩去吧。」 太子妃的马术了得,今日听说还有马术表演,自然要在马厩多待一会儿的,云招福应声过后,便与之告辞,提着裙摆,就追着云召采和安谨如去了。 一拍两人肩膀,吓了安谨如一跳,见识她不禁埋怨的横了一眼: 第56章 「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我哪里走的不对,被人看见了呢。」 安谨如是第一次来这样的场合,进门之后,就一直抱着云召采的胳膊不放,生怕自己哪里做的不好,给家里丢颜面。 「嘿嘿,今儿这么多人,谁管你走的好还是不好。你们是跟爹一起来的吗?我娘呢?她来了吗?」 云召采四处看了看:「娘她不喜欢这种场合,从来就不出席,我们是跟着爹来的,本来喜儿也来的,可她放不下她的生意。正好你嫂子在房里憋了一个多月,闷得慌,带她来看看。」 云招福拉着安谨如,说道: 「去我们亭子里坐吧,我们那里人少暖和,嫂子如今身子虚,可不能冻着。」 正说着话,就听见身后传来了喊声:「妹妹只喊兄嫂去你亭子里,可愿叫上我们?」 回头一看,只见云香寒和云香暖,穿着一身飒爽的骑马装,身旁还有好几个同样装束的女子,从发髻上判断,都是一些年轻的小妇人,云香寒上前,将云招福上下打量一圈,然后问道: 「今日这么重要的场合,怎的不见王爷与妹妹在一起?莫不是王爷的魂儿已然被那个外室给勾走了,再不理妹妹了吧?」 云家兄妹看着这几个因为云香寒的话而偷偷笑起来的小妇人们,云招福还没开口,云召采就说话了: 「你们这是说的什么话?王爷与王妃的感情好的很。成天就知道嚼舌根,你们累不累?」关于魏尧的传闻,云召采自然也听说过,但是凭着他和魏尧醉酒后厮打过一番的深厚感情,遇到这种当面造谣的,他才不会忍气吞声。 云召采一开口,云香寒和云香暖就变了脸色,冷哼不屑,一副‘你算老几’的傲气神情,看的人心中莫名的搓火,深吸一口气,云招福让自己冷静下来,不愿与她们多理会,拉着云召采和安谨如就要离开。 这世上的讨厌人实在是太多了。将那些以讹传讹的混账话颠来覆去的说,私下背地里说也就算了,还要拿到台面上来一而再再而三的膈应人,仿佛这个世间她们就没有其他事情要做,只要说说别人的闲话就能得到莫大的满足。不管那些闲话是真是假,反正只要能让人不快,在她们眼中就是好话,云招福懒得和她们争辩计较。 「我们在与王妃说话,又不是跟你说的,你这般急着替王爷掩藏做什么,你们都是男人,心里想的龌龊心思只怕都是一样的吧。」 云香暖素来看不惯云召采,语气冲的很,云召采气的就要上前与她争论,被云招福拦住,说道: 「哥,有些人身边的男人都是那种龌龊心思,就以为全天下的男人都是,也是可怜见的,咱们还是别理她们了。」 云招福这番话说出口,云香寒和云香暖的脸色就变了,云香寒对云招福冷哼道: 「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们不过是来关心关心妹妹,那些传闻又不是我们传出去的。」 旁边一个穿着一身黄色骑马装的小妇人也跟着附和:「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既然做了,就别怕人家说呀。」 「是啊。做了又怕人说,不知道是谁可怜。」 一时间云香寒她们身后的小妇人们尽数掩唇笑了出来,姿态得意的很。 「你们这些人,是亲眼瞧见了吗?若是没有亲眼瞧见,就少在这里说风凉话。」 安乐公主从一侧走来,身旁还跟着一个书卷儒雅的英俊男子,不是苏铎是谁。 云香寒她们认识安乐公主,见她来了,也不敢造次,安乐公主没给她们好脸,说道:「定王妃不喜欢吵架,本公主倒是很喜欢,你们是想再跟本公主吵一架吗?」 安乐公主开口了,云香寒她们哪里还敢再留下寻云招福的晦气,灰溜溜的行礼告退了,看着她们跑走的背影,安乐公主哼了一声: 「都是些爱嚼舌根的长舌妇。」 云招福对安乐笑了笑,介绍云召采与安谨如给安乐公主认识,云召采夫妇行礼之后,安乐也对云招福使了个眼色,指了指身旁的俊雅男子,说道:「这位是苏铎。」 苏铎对云招福拱手一礼:「参见定王妃。」 目不斜视,这苏铎是不打算跟她认亲啊。云招福侧身回了个礼:「原来是准驸马爷,幸会幸会。」 提起‘驸马’两个字,安乐忍不住羞了脸,埋怨似的推了推云招福,两个姑娘全都笑了起来。 「在说什么呢,这么热闹。」 魏尧的声音插了进来,云招福回过头,魏尧已然背了弓箭在身后,他今日穿的是一身玄色的劲装,云招福为了与他搭配,则穿的是火红色的骑马装,一红一黑,两人站在一起,别提多养眼登对,云招福对魏尧伸出手,两人双手交握着过来,云招福指着苏铎说道: 「公主在与我们介绍她的准驸马呢。」 第57章 云招福两鬓处落下一缕发,魏尧顺手就给她夹到耳朵后头去了,往苏铎看去一眼,苏铎身子一僵,立刻上前与魏尧行礼: 「苏铎参见王爷。」 魏尧抬手:「不必多礼,准驸马好俊的人品。」 苏铎谦虚:「不及王爷之一二。」 两人寒暄过后,安乐主动跟魏尧表功:「三哥,先前有人欺负招福,被我给骂跑了,你要怎么谢我呀?」 魏尧一笑:「我晚上悄悄把招福的酒窖开了,给你拿一车醉仙酿去,如何?」 安乐公主听了之后,立刻拍手大笑:「这个好,这个好。三哥可不许食言啊。」 他们高兴,云招福就不乐意了。 「好啊,你帮我原来是要讨谢的,早知如此,我就自己骂了,你那几句话,可不值我一车醉仙酿。」 「瞧你那小气劲儿!」 有小厮过来找云召采夫妇,说是相爷让他们坐到身边去,云召采夫妇便跟云招福等告了辞,两人走后,安乐和云招福又闹做一团,安乐往云招福推了推,云招福想让到旁边,没想到脚下有块小石子,身子往旁边斜了斜,魏尧见状,立刻搂住了云招福的肩膀,云招福挂在魏尧的胳膊里,安乐羡慕的看着他们,想起苏铎,回头看他,只见苏铎还愣愣的站在原地,安乐公主过去拉了拉他的衣袖,说道: 「在看什么?」 苏铎看着她,莞尔一笑:「在看王爷与王妃,关系真不错。」 安乐点头:「是啊,三哥三嫂的关系素来很好。我三哥从前都不怎么说话,也不爱笑,遇到三嫂以后就变了,他对三嫂可好了。」 安乐的话语里充满了羡慕,目光还不时往苏铎身上看,两人慢慢的并肩走,苏铎嘴角噙着笑,静静的听她说着,安乐只觉得甜在心里,脑中想象着,他们成亲之后的生活。 「咱们今后,也像三哥三嫂那样,好不好?」 安乐轻声对苏铎说,周围都是人,安乐的声音有些小,苏铎可能没听见,感觉到安乐在看他,才转过头,对她灿烂一笑,安乐最喜欢的便是这样笑容明媚的苏铎,一时没忍住,主动牵住了苏铎的手,苏铎没有躲避,任她牵着,两个安静的人影,在混乱的人群中,显得十分显眼醒目。 云招福与魏尧一起去了王帐之中,皇后与众妃嫔皆已到场,太子与列为王爷皇子都已落座,云招福一眼就看见了那个坐在太子身后侧的高大身影,跪趴在桌子下面,玩儿着一只球和一只慢吞吞的小乌龟。 云招福侧身对魏尧问道: 「那就是大公子吗?」 上回在晋王府里,薛碧霄和星月,平宁她们就是利用大公子想要害云招福,却被云招福好运化解,让吏部侍郎之女孙小姐做了云招福的替罪羊,被这位给非礼了。 魏尧看了那里一眼,然后对云招福点头:「是他。大公子出生的时候难产,憋坏了脑子,就成如今这样子了。」 云招福同情一叹:「难为他一个人在宫里活了这么多年。」 不仅仅是孤单的问题,宫里是什么地方,他能活下来实属不易。不过换个思维想一想,也许正是因为他这样的情况,所以才能在吃人的宫里活下来吧。 魏尧见云招福心软,补充说道: 「你别看大公子傻乎乎的,跟你一样,傻人有傻福,父皇虽不喜欢他,却也没有亏待他。」 这位大公子,除了没有封号之外,在宫里有人伺候,每天乐呵呵的,像是这样的聚会,也同意他出席,皇帝确实不算亏待他。 「大公子的舅舅前些日子得胜回朝,今日狩猎,他也会来,所以父皇才命人将大公子接了过来。」 云招福满头黑线,好吧,她收回一半刚才的话,原来是因为大公子的舅舅要回来了,还以为皇帝真的这么良心呢,想想从前的皇室聚会,皇帝确实没有准许把他放出来过。 「大公子的舅舅是谁?」云招福问。 「兵部参将骆肖,这回在打西凉的战场上立了功,将西凉军左翼主帅的头一举斩杀,让敌军溃不成军,我军不战而胜,确实是一件大功劳。」魏尧低声对云招福解释着这些。 云招福捂着嘴,惊讶的低声问:「哇,这么厉害,那这回该封大将军了吧?」怪不得皇帝要把大公子拉出来溜溜了,人家舅舅立了这么大个功劳,若大公子是个正常的王爷,说不定也能跟着得到封赏。 魏尧但笑不语,将一颗剥好的桔子肉塞到云招福的手里。 云招福吃了一颗桔子,忽然又想:「咦,那大公子的舅舅,今年岂非五六十岁的老头了,居然打仗还这么勇猛?」 魏尧摇头,指了指帝台的方向,云招福看过去,就见淑妃正看着他们,云招福赶忙坐直了身子,跟淑妃悄悄的挥挥手,淑妃见她俏皮样,不禁以帕子掩唇笑了起来,这一笑令周围的颜色都变得鲜亮了。淑妃的肚子已经渐渐大了起来,衣裳穿的宽松,站起来的时候,还是能让人察觉到的。 第58章 打过了招呼,魏尧才凑过来对云招福说:「大公子的小舅舅,今年不过二十三岁。大公子还比他大几岁呢。」 云招福瞪大了双眼。 皇帝在帝台上开声,云招福和魏尧的悄悄话时间结束,王帐内全都是皇帝的妻儿亲戚,就不必总结国情什么的了,只说了些家常,然后就起身,背上了箭篓,带着儿子们出去打猎了。 王帐之中,立刻就只剩下了一帮女眷。 皇后去换衣裳去了,待会儿好像女眷们也有处玩耍,薛贵妃和贤妃凑在一起说话,其他随行的后妃也放松下来,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说话,大家平日里都待在宫中,出来玩儿都是开心的。 云招福看向了淑妃,只见淑妃对她招招手,云招福便起身过去,跪坐在淑妃身旁,淑妃笑眯眯的将云招福上下打量一圈,对身后的嬷嬷招了招手,那嬷嬷便拖着一条宽厚的腰带过来了。 「待会儿骑马,换上这腰带。」 云招福看着这个,恍然大悟:「娘是怕我闪了腰吗?不怕,我又不骑的多快。」 淑妃莞尔:「不是怕你闪了腰,你在马上换这个腰带,好看。」 云招福:…… 好吧。 所以说为什么人家是第一美人,从举止到神态,再到衣裳款式,颜色搭配,全都不是一日之功,云招福收下了腰带,淑妃又轻声说了一句: 「带会儿出去,看见一位穿紫色衣裳的人,便是南国夫人。她想要在应天书院开设女学,第一批的女学生可能会从你们这些年轻一辈里挑选,若得南国夫人一句称赞,那便是京中的才女了。」 淑妃的话让云招福愣在当场,良久后才呐呐的回了一句: 「我都嫁人了,还得去女学呀?」真是晴天霹雳。 云招福的这表情让淑妃忍不住笑了出来,横了她一眼,替她整理一番并不乱的衣襟: 「旁人想要这个机会还没有,你居然嫌弃。」 云招福苦着脸:「娘,我就不是个读书的料。」 「皇后娘娘过两天就要颁旨了,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就是跟你这么一说,没真想让你当什么才女,不过就是个挂名,好歹今后也算是应天书院出来的。」 听到这里,云招福才放心下来,去挂个名倒没什么,真让她每天在书院里面读书,云招福可真没兴趣。再说了,若是她真想读书的话,有个现成的先生在,再不济还有她爹和魏尧在呢,何必舍近求远去跟什么南国夫人学。 皇后换了一身轻便的衣裳,领着众女眷出去了,大臣家的女眷皆在王帐外行礼。 云招福和安乐走在一起,女眷们早上的活动里没有骑马那一项,早上男人们出去打猎了,女人们则留在营地耍耍花腔,有不少游艺节目,抛球,掷壶等。其中人气最高的是掷壶这个略带彩头的活动。 云招福没兴趣凑热闹,就拿了两只桔子,打算找个阳光好的地方坐下清静清静,安乐也不感兴趣,这位少女最近正沉浸在对爱情美好的期盼里,只要一有空,就想着跟心上人见面。 两人正找地方,云招福眼角一闪,觉得一道熟悉的人影闪过,回头看去:「咦,她是……」 安乐公主也跟着看过去,对云招福解答:「孙小姐,你不记得了?」 那个在晋王府被大公子非礼的孙小姐。她好像也看见云招福和安乐公主了,但是连最基本的点头致礼都没有,而是转过了目光,视若无睹的从她们面前走了过去。 「我怎么总觉得她看我的眼神不对啊。」云招福纳闷极了。 安乐公主掩唇笑:「当然不对了,不仅是你,连我她也不喜欢呢。你忘了吗?上回她在晋王府迷路,是我们俩给她指的路,让她去那水榭里换衣裳的。」 云招福恍然:「确实是我们俩指路的。可咱们也不知道内情啊,若早知道大公子在……唉,不说了,确实有点对不起她,改天我去跟她道个歉。」 安乐公主却不赞成,连连摇头:「还是别了,这些日子,咱们都躲着她点。」见云招福露出不解的目光,安乐公主对她招招手,两人贴近耳语: 「你还不知道吧,父皇有意把孙小姐配给大公子。」 云招福一愣,然后张大嘴巴表示震惊:「这……这……怎么会这样?」 大公子不是个正常的男人,孙小姐配给他的话,岂非一辈子就陷进去了。 「我也是听我母后说的,说到底还不是孙家缠父皇缠的紧,非要讨个说法,父皇也不可能把星月交出去啊,就想了这么个法子,跟孙家人说的是,等到大公子和孙小姐成亲以后,他给大公子封个爵位,可能是什么伯爵吧,让孙小姐风光出嫁,做个伯爵夫人。」 安乐公主对云招福说出了这么个劲爆的消息,让云招福怎么都没有想到。 第59章 「那孙家能同意吗?」 本来就是想给闺女讨个说法的,现在居然上头做主让女儿嫁给那个非礼她的人,若她是孙家,只怕也不会同意吧。 然而事情的结果却出乎云招福的预料。 「孙家不同意能怎么着呢?孙小姐的名声已经毁了,不嫁给大公子,放眼整个京城里,也不会有人敢娶她了,就算有也是小门小户,上不得台面,去了忍受别人的冷言冷语,日子过的也不会舒坦,但如果嫁给大公子的话,父皇既然承诺了给大公子封伯爵,那定不会食言,孙小姐嫁过来就是伯爵夫人,这两层关系里面,孙家就妥协了。」 怪不得安乐让云招福最近不要去找孙小姐,确实不能找啊,因为孙小姐现在心里肯定恨死她们俩了,如果不是她们指路水榭,她也不可能被皇上安排嫁给大公子。先前经过她们面前时只是用眼睛瞪了她们几眼,算是温柔的了。 两人找了个阳光正好的地方坐下,又聊到了南国夫人身上,云招福先前出帐子的时候,倒是看了一眼,裴氏告诉她,穿紫色衣裳的就是南国夫人,云招福看了两眼,虽看的不太真切,但也分辨出来,南国夫人不仅是个有才学的女子,还是容貌出色的,虽不及裴氏艳丽,但周身那知识分子的气息颇为浓厚,算是气质型美女吧。 「也不知道那南国夫人回来办什么女学,还要在应天书院里办,我可不想跟她做什么学问。」安乐公主靠着云招福身上,闭上眼睛享受阳光。 云招福赞成:「嗯,没错,我也不想学。」 两个学渣互相理解,相视一笑。 「这个南国夫人莫名其妙也就算了,父皇也跟着莫名其妙,前些年他还考虑将其他三所书院里的女学都取缔呢,这回南国夫人回来,一提这个要求,父皇就跟昏了头似的,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云招福不解:「皇上怎会答应的如此爽快?可是有什么缘由吗?」 振兴女学,这四个字从来都是口号。古代女子,三从四德,读书也算是抛头露面的事情,大户人家更倾向于请西席女先生回府当面教学,有的则有家学,书院里面的女子毕竟是少数,而且全民心所向,女人自己都不想去书院读书,那这个行业又怎么可能振兴的起来呢。 甚至云招福也可以断定,就算是这位南国夫人亲自回来,也不可能让所有女人一下子就独立起来,更何况,她是在应天书院办,应天书院等闲人家进不来,能进来的都是些高门大户,除了进来博名声,有几个女孩儿是真正进来做学问的呢。 所以对于这位南国夫人的真正目的,云招福还是有点想不透。 安乐公主似乎还有猛料曝光: 「这些话原不该与你说的,你答应我,不许告诉旁人,尤其是淑妃娘娘。」 云招福看着她,八卦兮兮的凑近:「什么话这么神秘?」 「你先答应我。」安乐催促。 云招福想了想,便点头:「好,我不告诉淑妃娘娘,公主说吧。」 安乐抿了抿唇,在云招福耳边说道: 「这位南国夫人年轻的时候,父皇曾有意让她入宫做德妃,不过那时南国夫人以研究学问为由拒绝了父皇,这回她回来,我父皇心花怒放,这不,脑子一热,就什么都答应了。」 云招福捂着嘴,瞪大了双眼:「竟然还有这样的事情。」 南国夫人与皇帝有这层关系在,云招福似乎就有点明白了。难怪安乐公主让她不要把这件事告诉裴氏知道,因为南国夫人回京,也许根本就是针对裴氏的反击,这段时间,裴氏入宫,深得皇帝宠爱,几乎没什么例外,皇帝夜夜宿在淑妃宫中,宫里那么多美人,总归有人心中不平,便想出了这样一个方法,这是想给裴氏一个下马威吗? 「你别告诉淑妃娘娘,其实告诉了也没什么用,淑妃娘娘本身也不能阻止什么,只是觉得她如今怀着孕,年纪也不小,若是受了刺激,伤着胎气就不好了。」 安乐公主体贴的对云招福说。 云招福点了点头,但心里却不是这样想的。这件事情就算云招福告诉淑妃,她也不会有什么反应的,自从淑妃回宫以后,云招福多多少少也见了她好多回,从她说话的字里行间来看,淑妃对皇帝的感情其实并不浓烈,所以,皇帝对南国夫人如何,裴氏根本就不在乎吧,倒是后宫其他女人,只怕就没有淑妃裴氏那么好的肚量了。 两人晒了小半日的太阳,这么靠着什么都不做其实也挺舒服的,女眷们笑闹着,声音从远处传来,从喝彩的强烈程度就能推断出是谁在上场。 皇后等妃嫔只是露了面就回去了,留下玩耍的都是公主,郡主,王妃,等。 日头将近中午的时候,远处的号角终于吹了起来,这是打猎的队伍回来的信号声。 皇帝骑在马背上,带领众臣满载而归。 第60章 云招福一眼就看见了在皇帝后面的魏尧,猎物被堆放到一起,凭着各人的箭矢记号,宫人们统计数量。只见魏尧从马背上翻身而下,在皇帝面前轻声询问了几句话,皇帝便笑了起来,然后摆手,应该是同意了。 魏尧转身径直往云招福走来,走近了一些,云招福才看出他胸前的异样,魏尧一只手拿着弓,一只手拖着前襟,前襟里鼓鼓囊囊的,来到云招福面前,淡定自若的从衣襟里露出两个雪白雪白,毛茸茸的脑袋来。 云招福眼前一亮,惊喜的看着魏尧,伸手去摸那两个脑袋。 「怎么会有小兔子。」 魏尧将弓箭交给了周平拿走,伸手将两只巴掌大小的白兔子给云招福拿了出来,送到她面前: 「先前在林子里瞧见了,觉得你肯定会喜欢,就下午捉了回来带给你,喜欢吗?」 云招福连连点头:「喜欢,太喜欢了。」 周围好些女孩儿都围了过来,女孩儿们天生对这种毛茸茸的东西没有抵抗力,云招福抱着两只小兔子,就像是抱着什么稀世珍宝一样,好些人都稀罕,纷纷表示出了羡慕。 这么多男人出去打猎,只有定王一个人想着给自己的王妃带东西回来,并且还是这么一对可爱到飞起的小兔子,顿时好感度直线上升。 谁说定王是个渣男?明明是个暖男好不好? 云香寒和云香暖身旁的姑娘看见此情此景,也发生了动摇;「不是说定王在外面养了外室吗?看他对定王妃这么好,不太像养了外室的样子啊。」 另一个姑娘也跟着附和:「是啊,我也觉得不太像。我哥哥在外面养了外室,对我嫂子那态度可坏了,一心只想把家里的好东西都拿去贴给外室。」 然后这番话一起头,也就有其他人跟着聊起来了。 姑娘们的情绪总是很容易煽动的,风向说变就变。 云香寒和云香暖对视一眼,冷笑在心,若是坏男人脸上都写着坏男人三个字,还算什么坏男人?不过就是两只兔子而已,一个个羡慕的跟什么似的,真是没见过世面。 同时心里也酸酸的,同样是做丈夫的,为什么她们的丈夫做不到这一点呢。两只兔子而已,又不是什么珍稀品种,可偏偏他们就没有这个心。 忙活了半天,到了中午用膳的时辰。 帝后坐在帝台之上,王帐下面坐满了人,皇帝让淑妃坐到了自己身旁,与平常一般殷勤。 皇后从旁见状,敛下眉头,端起酒杯对着帝台下的那一抹紫色敬道: 「南国夫人难得回京,本宫敬你一杯。」 提起‘南国夫人’四个字的时候,皇帝果然动作一僵,没忍住抬头看了她一眼,只见南国夫人头上戴着方巾帽,穿着宽袍大袖,一副仙风道骨的样子,与王帐内穿着短款衣裳的女人们有着明显不同,只见她施施然站起身,与皇后对饮一杯,喝完后不卑不亢的坐下,担的上仪态端庄四个字。 等他们喝完了,皇帝才笑着开口:「南国夫人这回回京,便打算不走了。她一生致力于做学问,如今想要造福京中女子,要在应天书院里开设一间女学。」 皇帝这番话说出口,有些知道的并不觉得奇怪,然而有些不知道的就愣住了。 云招福属于事先知道的,所以一点都不惊讶,看了看魏尧,只见他慢条斯理的吃着东西,一副早就知道,见怪不怪的样子。 云招福悄悄的撞了撞他:「你早知道这事儿了?」 云招福往南国夫人看了一眼提示魏尧,只见魏尧勾唇笑了笑,没有作答,云招福瞧他这表情就知道,定然早就知道这件事,凑过去低声与他咬耳朵: 「先前安乐跟我说,父皇似乎对这位南国夫人……」 还没说完,就被魏尧给打断了,一只手指按在云招福的唇瓣上,让她住嘴后,便拿着一块点心送到她唇前,云招福看着魏尧美好的容颜,痴迷般咬了一口,两人眼波流转,正你侬我侬的时候,皇帝忽然喊了一声: 「招福啊,这事儿你怎么看的?」 云招福一愣,刚才只顾着看魏尧了,以至于皇帝说什么她都没听到,果然美色误人啊。 「父皇,您问什么来着,我只顾着看他了,没听清。」 云招福老老实实的交代,让帝台上的皇帝失笑起来,与淑妃看了一眼,对于儿媳的耿直,淑妃也是以帕子掩唇笑了笑,皇帝无奈,只好跟云招福又说了一遍: 「朕问你,若是让你去应天书院做学问,考个女状元,你可愿意。」 云招福往南国夫人那里看了一眼,只见南国夫人正严肃的打量自己,先前只是远看,现在当面看了一眼,云招福只觉得这位夫人容貌虽好,但却有点严肃过了头,看人的时候,那眼里仿佛藏着一把刀子,让人惧怕。 第61章 云招福看了一眼魏尧,王帐里所有人都在等着她的回答,云招福干咳了一声,对皇帝回道:「皇上,从内心来说,我是愿意当个学问好的女状元的,但是从实际来说,这个愿望也是实现不了的。」 皇帝不解:「哦?既然心中有这愿望,为何又实现不了呢?」 「那个……有点难以启齿,说出来不好意思。但事实就是,我根本不是个读书的料。我爹也算是有学问的吧,他教了我两年,就不愿意再教我了。因为实在没天分。」 云招福近乎于不要脸的剖白让在场所有人都很惊讶,哪有人这样说自己的呢,别人恨不得将自己的能力吹嘘上天,而且,皇帝亲自问你要不要做学问,你就算不愿意,也不该说这些啊。 这下云招福完了,人们在心里这般想着,可谁知道,皇帝只是稍微愣了一下,就指着云招福大笑了起来。 南国夫人将云招福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似乎在考量着她,皇帝终于笑完了之后,对南国夫人解释: 「夫人莫要见怪,这孩子生来性子耿直,但心地十分纯良,没有心眼儿。不过她说的也不无道理,她父亲是云相,云相的才学有目共睹,然而却没有遗传到子女身上,这一点,也很令朕觉得惋惜呀。」 虽然说是惋惜,但皇帝多少还是有点庆幸的,作为一国之相,能力固然重要,但这个能力也不能太超过,比如说你自己很厉害,位极人臣,子子孙孙都很厉害,那这个就很可怕了,像云相这般,自身学问很好,能力很高,但是没有厉害的子女接棒,他就算官位再高也不会逾矩,让皇帝心生惧意。 比起那种家族繁荣,子孙能干的世家,皇帝其实更愿意把权利放到云家这样的人手中。 南国夫人对皇帝微微点头,算是回应,这样子真是高冷到一定境界了。 云招福悄悄的看他们,目光落到淑妃身上,想看看淑妃对南国夫人是否介怀,结果如云招福所料想的那般,淑妃别说介怀了,眼神都没高兴瞥向他们,神色平静,心如止水的样子。 皇帝他们在王帐里坐了一会儿,还得去大臣们所在的帐子里小坐,君臣联络感情去了。 下午还有一场猎,没有早晨那场激烈,女眷们也可以骑马入山林小跑一圈,云招福看着好些个姑娘一翻身就上了马,动作娴熟,姿态优美,她就特别庆幸,冬猎之前,魏尧给她特训了几日,若然她今天到了这里,只能看着别人骑马潇洒,自己却连上马都费劲。 她的矮鬃马被牵了过来,毛色亮泽,体态匀称,最让云招福意外的是,它居然一眼就能认出云招福,都不用人牵,直接踢踏到了云招福的面前,以头拱到云招福的手上,云招福拿了根萝卜亲自喂它,又给它梳理梳理马鬃,一人一马相当和谐,魏尧过来将云招福抱着上了马,然后自己翻身去了另一匹马上,转头对云招福问: 「准备好了吗?」 魏尧对云招福动作温柔,言语体贴,照顾的相当细致,让周围的人看在眼中,羡慕不已,对于那些定王在外如何如何的传闻,越发觉得不相信了,这样一个对妻子体贴的男人,怎么可能在外面养外室呢。 云香寒和云香暖也翻身上了马,她们的相公随着各自的父亲在大臣们的队伍里,不可能放着这么好的机会,不顾前程来陪伴她们左右,所以,看着定王与云招福恩爱,难免心里头会有落差。 云香暖冷哼一声:「哼,瞧她一副被宠上天的样子,得意什么呀。」 云香寒心里也颇不是滋味。 其实在她看来,云家几个姐妹的婚事,就数她嫁的人最拿不出手,虽然是威武侯府出身,却不是世子,家中也无甚地位,将来如果威武侯世子袭爵的话,他这个次子又能分到什么家业呢,心里想到这里,就越发觉得云招福运气好的扎眼,凭什么所有好事都让她给占了呢。 看着云招福和魏尧两人骑着马并肩入林,云香寒对云香暖说道:「咱们也跟过去看看。」 便随着云招福他们的路线入了林子。 林子里大多都是出双入对的,说是打猎,其实就是放马跑一跑,也没什么固定的走向,看见小动物了,就拿箭射一箭,看不见的话,就权当遛马了。 云招福与魏尧就是,夹着马腹,慢悠悠的在林子里晃,周围也有几对人,云招福还看见云香寒和云香暖,对魏尧说: 「我们找个河边饮马吧,林子里风大又没有太阳。」 魏尧点头:「成,我知道西南方有条小溪,就去那里吧。」 两人做好了决定,正要往西南方走去,就有一个小奴上前对魏尧说道:「王爷,皇上还想再猎,请王爷们一同前往。」 魏尧看了一眼云招福,云招福被打断了约会虽然感到很无奈,却也知道这是正经事,对魏尧道:「你快去吧,我去小溪边转转就回去了,反正也不远。」 第62章 魏尧伸手握了一下她,便旋过马头,随着那小奴回王帐去了,经过云香寒和云香暖之间的时候,魏尧看了她们一眼,两人在马下赶紧对魏尧福身行礼,看着魏尧的马离去,两人才上马骑到了云招福身边,对云招福笑道: 「王爷走了,妹妹若不嫌弃,我们就一起吧。」 云招福不置可否,夹了马腹,马儿继续像前慢走,云香寒和云香暖左右两边跟着她,云招福无奈,让她们跟了一路,却又无可奈何。 走了一路也无话可说,气氛有些尴尬,云招福不知道这两人为何一直跟着自己,心生厌烦。 云香寒和云香暖稍稍落后云招福一点点,在云招福身后互相看了一眼,只见云香暖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纸包,将里面一根银光闪闪的针给取了出来…… 星月公主带着两个世家小姐躲在树后面,观望着不远处的三个人,李小姐凑近星月公主,问道: 「公主,云招福一直不落单啊,咱们怎么办?」 先前她们是跟着云招福到林子里来的,就是想要等到云招福落单的时候,给她使个马绊子,好不容易等到魏尧离开,却没想到,云招福那两个本家姐妹又跟她在一起。 「那两个是崇敬侯府的小姐,一个嫁了威远侯府二公子,一个嫁了工部尚书的长子,云家就出了云招福这么一个王妃,她们指定是想巴结云招福。」 另一个姑娘如是猜测,星月公主冷哼一声:「云招福有什么好巴结的,别管她们了,咱们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今天我就不相信,整不到她。」 「可若是连云家那两个小姐都整到的话,咱们会不会有麻烦呀?」 其中一个姑娘忧心忡忡的问。 被星月公主瞪了一眼:「我连云招福都敢整,还怕那两个云家的小姐?」 这话确实不错,云招福的父亲是相国,手握实权,可崇敬侯府不过是个袭爵降等的侯府,就算被发现了,她们还敢跟她这个公主计较吗? 这么说完,三个人就按照原定计划实施起来。 云香暖给云香寒看了自己悄悄带来的‘武器’,云香寒就知道了云香暖想干什么,犹豫片刻后,便对云香暖点了点头,由云香寒上前对云招福说道: 「妹妹,就这么走过去也无聊,不如我们三人赛马吧。」 云招福看了她一眼,果断摇头:「我不会骑,你们若是觉得和我一起无聊,便自己玩儿去吧。」 嘴上这么说,其实云招福心里巴不得她们赶紧走,她宁愿一个人也比跟她们在一起的好,她打算先去小溪边转一圈,让小马喝点水,然后就去找云召采和安谨如玩儿,他们都不喜欢云香寒姐妹,云招福更加不想带她们一起去,所以,希望她们不要继续陪她,自己离开多好呢。 「妹妹一个人,我们怎么忍心自己去玩儿呢。我们也不会骑的多快,就是比现在稍微快一点点,好不好?」 「我不与你们骑,你们要骑就自己骑好了。」 云招福说完这话,就夹了夹马腹,想让小马走的快点,这样被云香寒和云香暖左右夹着,感觉可不太好。 云香寒看见云招福不耐烦,怕错过这回的机会,对云香暖使了个眼色,让她现在就动手,云香暖眼明手快的就把衣襟里早就准备好的针给拔了出来,倾下身子缓缓的靠近,眼看就要扎在马臀上的时候,云招福忽然夹了马腹,让小马快速往前跑了起来,让云香暖扑了个空,身子被重力影响直接往下掉去,发出一声叫声: 「啊——」 云招福听见叫声,这才勒住了马缰,回头看去,就见云香暖不知怎么的从马背上掉了下来,掉下来之后,她的那匹坐骑就像是发了疯一般,嘶鸣一声,往前冲去,而云香寒的那匹马似乎与它有共鸣,见那马往前冲,云香寒的马也跟着往前跑去,云香寒哪里想到会是这样,她本身会骑马,技艺还不错,马奔跑起来的时候,就拉住了缰绳,夹紧马腹,身体放低往前跑去,还好云香暖的马像是受惊了,她的马只是随行,不至于癫狂,可她们往前跑着跑着,云香暖的那匹马忽然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绊住了,直接往前栽倒,云香寒见状赶忙拉紧缰绳,却还是晚了一步,她的马腿也忽然软了,马儿倒地那一刻,云香寒也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云招福在后面看的惊呆了,这俩姐妹玩儿什么呢。表演特殊的驯马技巧吗? 云香暖从马上摔下来似乎磕着了石头,捂着腰站不起来,云香寒从马背上直接飞了出去,脸撞到旁边的树干上,看样子伤的挺严重。 云招福小心翼翼从马背上滑下,幸好她的马个头不高,若是高一点的话,她一个人还真有点不敢下来呢。 她左右估量了一番,云香暖离她近一些,她就想过去先把她扶起来,可云招福还没走到云香暖身边,就听见后面再次传来了几声尖叫。 第63章 回头望去长草丛的树后面跑出来几个姑娘,为首的像是今天乖了半天的星月公主,先前她们应该是猫着身子,又躲在树后,所以云招福没有看见她们,此刻她们跑出来,不为别的,只因为云香暖和云香寒先前被绊倒的马从地上站了起来,受了更大的惊吓,正追着那几个小姑娘跑过去呢。 紧接着很快的时间内,云招福就看见那两个姑娘被一匹马撞倒在地,还有一匹继续暴躁追赶那个一直跑的星月公主,也是很短的一个时间,马儿像一阵风似的把星月公主撞翻在地,星月公主吓得在地上打滚,尖叫声传出,林子里的护卫队已经赶了过来,当护卫队的人赶过来,用套马索套住了马头,将它强行牵住,几个护卫才能跑过去把吓得面如死灰的星月公主给扶起来,她身上好几处马蹄印子,愣是因为天气寒冷,身上的衣服厚,被马踩了几下都没把她踩死,星月公主站起来,就叫着又躺了下去,林子周围跑来好几个太医,背着医药箱过来,看到周围这么多倒下的病患,都懵了,不敢耽搁,先从星月公主开始看。 星月公主一直在哭,不知道自己给马踩了多少脚,最严重的的一脚应该是在腰腹间了,太医略微看了看后,就命人回去拿担架来,似乎情况很严重的样子,其他两个与星月公主在一起的姑娘也挺悲催的,其中一个被踩了手,手指折了一根,另一个幸运些,脚踝是自己跑的时候崴到的,不太严重。 云香暖和云香寒也被人扶了起来,云香暖摔下马的时候磕到了腿骨,站着都有些吃力,云香寒被摔撞在树干上,身子倒意外没什么大碍,不过那张脸血淋淋的就有点恐怖了,看来刚才是脸撞到树干上,半边脸被蹭的血糊糊,无声无息,被扶起来的时候还在发懵。 云招福走到云香寒身旁,对太医问:「她的脸……没事儿吧?」 太医要起身给云招福行礼,云招福立刻摆手,让他继续诊治,太医回道:「看着血多,实际伤的不重,不过这伤,估计得要两三年才能完全消掉呢。」 云香寒一听,眼泪就要往下掉,也不只是疼还是伤心,太医见状立刻喝止: 「别哭啊,哭了伤口要感染,好的更慢。」 云香寒又生生的把眼泪给憋了进去。 苏铎带着一些礼部的职官过来勘察情况,见云招福在,周围只有她一个人好端端的站着,苏铎过来对云招福问: 「这里发生什么事情了?」 云招福抓抓脑袋,两手一摊:「那个……香寒姐姐她们要和我赛马,我这刚起步,香暖姐姐就掉了下马,她的马受了惊就跑了,跑了之后,香寒姐姐的马也跟着跑了,然后跑到了那两棵树前面,两匹马忽然就被绊倒了,香寒姐姐给摔了下去,蹭到了树皮,脸上血糊糊的,后来我想去扶香暖姐姐起来,可没想到刚才被绊倒的两匹马起身就发狂了,追着星月公主她们踩过去。其他我就不知道了。」 苏铎左右看看,先前两匹发狂的马被套着头过来,苏铎拦住了,将那两匹马前后左右都看了看,还在其中一匹的马腹那儿摸了好一会儿,护卫队队长过来问他,苏铎才让他们把马带走了。 「王大人,可有找到什么马匹忽然癫狂的原因吗?」 苏铎对那护卫队队长问道。 那人让手下把一根银制的绊马索给送到苏铎面前,云招福走过来,不解的问:「林子里怎么会有绊马索这种军用器械?」 「回王妃,属下不知。按照道理说,这东西不该出现在林子里的,所有进出围场的人都要经过搜索方可入内,不会让人带这种东西进入围场的,除非……」 这位队长接下来的话没有说出来,但是意思已经很明确了,进出围场的人都被搜过才能入内,那么唯一可以躲过搜查的,只有皇家的人了。 在场的人里,有两个是皇家的,一个是星月公主,还有一个就是云招福,但是护卫队他们赶过来的时候,云招福的位置离那个绊马索的位置很远,反倒是星月公主离得很近,所以这套绊马索到底属于谁的,就不言而喻了。 星月公主已经在担架上晕了过去,被太医抬下去了。 护卫队的人们还在周围寻找线索,队长也是愁云惨雾的,围场的秩序素来不好维持,但他们已经尽力做了,如今还出了这么大的事,伤了一位公主和几位贵女,这个罪责皇上若是问罪的话,他们整个城防护卫队的人都要跟着遭殃,所以,护卫队队长为了让自己的人少担一些责任,在周围更加卖力的搜索调查起来,希望找到更多撇清关系的证据。 几个姑娘或多或少都受了伤,被太医们带回了伤亭医治,苏铎将云招福上下打量一眼,问道: 「你真的没事吗?」 云招福张开手臂:「你看我有什么事?」 苏铎又看了看,确实没什么问题,便主动过去替云招福牵马:「没事的话就回营地吧,今儿这事儿闹的挺大,待会儿皇上回来了,定会亲自审问的。」 第64章 这边魏尧随着小奴到了王帐,与其他人一同随皇帝再次入深林打猎,今日皇帝的兴致颇高,早上猎了一头熊,似乎还未过瘾,下午想再去猎些什么东西回来。 太子跟在皇帝左侧,魏尧在太子左侧,皇帝右侧是宁王和五皇子魏瑜,身后还有一帮会骑马射箭的臣子,就这么浩浩汤汤的出发了。 一群人在林子里转了半天,好不容易才发现了一头在林中穿行的狐狸,皇帝大喜,搭弓上箭,让所有人噤声,不得靠近,狐狸跑的快,一下就跑开了,钻到一旁的树丛中去,皇帝翻身下马,失望的将弓放下,太子和宁王见状,便上前请命去追,皇帝许了。 所有人都跟着下了马,宁王与太子将弓箭背在背上,猫着腰正要往前去,忽然众人瞧见那只棕红色的狐狸躲了一会儿,从树丛里钻出了脑袋,左右看看,钻了出来,太子大喜立刻提起弓箭瞄准,眼明手快射出一箭,却偏了一头,狐狸大惊,察觉到危险,更加奋力往前跑,皇帝极了,压低声音喝道: 「快,要跑了。」 太子见状便赶忙追过去,宁王见那狐狸要跑脱,一急之下,干脆踩着马背,一跃借力在旁边的树干上重重踩了一脚,便身轻如燕的飞了出去,皇帝身后群臣大赞:「宁王殿下好俊的身手。」 宁王越发得意,想在皇帝面前展露一番,这些日子他过得实在太憋屈了,连着两回被禁足,一次太庙,一次王府,让皇帝对他的态度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若是能替皇帝猎到这畜生,兴许能挽回一点自己在皇帝面前的形象。 宁王有心卖弄,一下就超过了猫着腰小心前行的太子,宁王追的急,狐狸跑的也急,宁王一个翻身搭弓上箭,连珠炮似的,接连射出了三箭,狐狸跑的再快,也快不过这样的箭雨,被宁王的第三支箭给射中了后腿,皇帝身后的武将大臣们纷纷叫好,宁王得意上前,将那只受了伤的狐狸给拎了起来,转过身去正要表功,宁王忽然脸色就变了。 扔下了狐狸往皇帝跑去:「父皇,小心。」 宁王在远处大吼,众人不明所以,皇帝只觉得身子被一股力量撞倒在了地上,正欲发怒,想看看是哪个不知死活的,接着就看见老三身子整个扑过来,挡在他的身后,一根粗壮的树枝忽然轰声落下,砸在了魏尧的小腿上,皇帝毫发无伤。 周围的大臣们这才反应过来,看见定王压着皇帝,树枝压着定王,大臣们哪里敢耽搁,几个人合力将那一人粗的树枝给搬了开去,魏尧这才得以从皇帝身上翻到一边,小腿蜷缩起来,抱着小腿,神色十分痛苦的样子。 皇帝也吓坏了,见魏尧这样,赶忙过去看他: 「老三你怎么样?」 魏尧额头露出青筋,还沁出了汗珠,却坚持摇头,咬牙吐出两个字:「无妨。」 皇帝见他这样,哪里会相信他无妨,亲自上前将魏尧从地上扶了起来,让他搭在自己肩膀上,对周围的人大喊: 「还愣着干什么,去找太医。定王若有个三长两短,朕为你们是问。」 大家印象中,皇帝的形象一般都很温和,就算在朝上有什么争执的事情,皇帝都甚少发火,现在为了定王受伤的事儿,皇帝终于怒了,不管自己衣襟散乱,发髻松动,只顾着儿子的安危。 皇帝扶着魏尧一路往回走,队伍后面本来就有太医的队伍追随,只是行走不快,皇帝边走,还边对魏尧安慰: 「没事没事,快到了快到了。」 太医的队伍很快就赶了上来,把魏尧扶着坐上了轿椅,魏尧被抬走医治,才有大臣敢走过来对皇帝说道: 「皇上担心定王殿下,也要保重龙体啊。」 皇帝魏玔惊魂未定的抹了一把冷汗,看向了那个被几人合力搬到一旁的粗枝丫,走过去指着问道: 「这树枝怎么回事,突然就掉下来了呢?」 群臣里,有资格回答的,也就是擅长断案的大理寺卿孙正辉了,他从刚才就在那儿转悠,听见皇帝发问,赶忙上前回答: 「皇上,这树枝根部溃烂,中心都坏死了,外表根本看不出来,断了之后才发现里面其实是空的。」 皇帝根据孙正辉的话,走到哪断枝的后面,探头看看,果然从根部坏死,但外面的树干却完好无损,皇帝蹙眉问: 「好端端的,早不掉晚不掉,偏偏朕在树下的时候掉,走的什么霉运?」 「皇上……」孙正辉从旁有些犹豫,皇帝递来一眼,他便低下头,一副不敢说的样子。 皇帝蹙眉:「有什么就说,顾忌什么?」 孙正辉飞快看了一眼抓着狐狸跑过来的宁王,低头拱手: 「皇上,这空心树枝若非受到了外力,一时也很难砸落的。」 皇帝不解:「外力?这风平浪静的,哪儿来的外力……」 第65章 孙正辉不敢多言,皇帝看着他,往旁边环顾一圈,目光落在了提着狐狸跑过来,仍旧气喘吁吁的宁王和太子身上。 他记得,先前宁王为了与太子争前曾借力树干往前,那一踩力道十足,除了这事儿,还真想不出别的什么外力了。皇帝看着孙正辉,脸上为难的表情,明显就是孙正辉遇到不好说的皇家事时候的表情。 宁王瞧见皇帝目光狐疑的落在自己脸上,脸色变了,上前说道: 「父皇,我……不是……」 不等他说完,皇帝就喝止:「够了,别说了。」 语调之冷,让宁王心上发憷。 最近真不知道是走了什么霉运,接二连三的在父皇面前出事,今日他原想着要扳回一城,让父皇对自己改观的,可是现在看来,别说改观了,父皇心中肯定又把他当成了害他的对象,天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越想越觉得不服气,宁王暗自将手里的狐狸捏住了,惹得那狐狸在他手里吱呀乱叫,皇帝见他满脸戾气,终于是没忍住脾气,指着宁王骂道: 「你还有脾气了?给我放开那畜生。做事情莽莽撞撞,不考虑后果,那树好好在哪儿,你踩它做什么?今日若非有你三哥在,那树就直接砸朕的脑门上了,朕现在只怕早被你给害死了,还有命在这里说话吗?」 皇帝从来没有在群臣面前这样不给魏旸面子,魏旸接受不了,心里又觉得委屈: 「父皇,儿臣只是想帮父皇猎这狐狸,没有想伤了父皇啊。」 宁王到底是皇帝带在身边看着长大的,心里若说不疼爱那是假的,现在看他委屈的要哭的样子,也不忍责备了。 拂袖转身,大大的叹了口气,并不打算做处理,让他自己反省去。 刚一转身,下人替皇帝将马牵了过来,皇帝正要上马,就有宫人跑来禀报: 「皇上,崇敬侯府两个小姐的马发了狂,将星月公主给踩伤了,太医诊治后说踩上了脾脏,在外面没有合适的药材,要赶紧回宫医治才行。」 皇帝又是一怒:「什么?星月她……」 宁王也愣住了,上前抓着那传话的宫人就问:「星月被马踩伤了脾脏?到底怎么回事?崇敬侯的小姐……她们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敢伤了公主?」 宁王就星月这么一个亲妹子,听说她受伤了,自然紧张,一副立刻就要冲出去替妹子出头的架势,那宫人被吓坏了磕磕绊绊的追加一句: 「王爷息怒,那两匹马之所以发狂,是因为被公主用绊马索绊倒了,崇敬侯府的两个小姐也因此受了重伤。」 这么一说,情况可就更加不对了,星月公主从被害人变成了加害人,这样若还想再把罪责怪到别人身上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在场的都是朝廷官员,听了这些话以后纷纷交头接耳,猜测着这位星月公主到底与那崇敬侯府的两位小姐有什么恩怨,居然要下这么重的狠手,也好在天网恢恢,害人者终害了自己。 宁王抓着那人前襟的手松了下来,现在他已经不敢去看皇帝的脸色了,星月这些日子因为想替他出气,多番招惹云家的人,这回定然也是相同的原因。 太子上前追问: 「那别愣着了,公主既然伤了脾脏,那便赶紧送回宫医治,还愣着等伤势加重吗?除了公主与崇敬侯府两位小姐之外,还有谁受伤吗?」 那人回答:「当时在场的就是星月公主和崇敬侯府的两位小姐,还有李小姐和张小姐,她们伤了手脚,并无什么大碍,对了,定王妃也在场,不过定王妃没有受伤。」 宁王听到这里,蹙眉问道:「定王妃也在场?」 这样一来,宁王就明白为什么星月会去攻击崇敬侯府的两位小姐了,原来还是因为那个云招福,真不知道上辈子欠了那云招福什么,星月三番两次栽在她的手里,没有一回得了便宜的。 「为何所有人都受了伤,只有定王妃一人没有受伤?这未免也太奇怪了。」 宁王想着不管事实如何,他得先找理由给妹子开脱才行,便如是说道,想给皇帝一个先入为主的观念。 话音落下之后,一直在旁边没有说话的五皇子魏瑜开口了。 「定王妃没有受伤是好事,难不成四哥还期望定王妃受伤不成?」五皇子魏瑜的话成功化解了宁王的挑拨之言,上前一步,继续疑惑的说了一句:「父皇,儿臣有一事不明,绊马索是军器,星月公主是怎么拿到的?」 五皇子魏瑜的问题比较现实,让宁王无言以对,皇帝咬着下颚,冷眼扫过宁王,便不再多言,翻身上了马。 今日冬猎无端出了这么多事,皇帝一天的好心情全都给毁了。 急匆匆回到营地,王帐里皇后已经开始审问星月公主等受伤的事情了,云香寒,云香暖,李小姐,张小姐还有云招福,五人跪在地上,除了云招福之外,其他几个全都伤痕累累,尤其是云香寒,半张脸都裹了绷带,看着挺严重的样子。 第66章 一旁还有崇敬侯,云公良,以及李小姐和张小姐的父亲,再加护卫队的人与苏铎,皇后身边坐着薛贵妃,贤妃和淑妃,因为苏铎和云招福的关系,安乐公主也缠着非要留下来。 「到底怎么回事。你们可知自己闯下了大祸,星月公主由太医诊断情势危急,若她有个三长两短,你们打算怎么谢罪?」 皇后疾言厉色,目光落在毫无损伤的云招福身上,看着周围这些姑娘的伤势,皇后心中已经有了初步的判断,云招福今日定难脱开干系。 除了云招福以外的四个姑娘全都吓得面如死灰,开始磕头请罪:「皇后娘娘息怒。」 薛贵妃从旁安慰:「娘娘,事情还在审,您可别吓着她们了。该一个一个的问询才是。」 皇后瞥了她一眼,怎会看不出薛贵妃幸灾乐祸的神情,暗自哼了一声,目光落在了云公良身上,皇后对他还算客气: 「云相,今日之事你有何看法?定王妃牵扯到这件事中,本宫看来十分不寻常,这便要审了,云相觉得如何?」 虽然是询问的意思,但是皇后的话包含在内的意思就是:我要开始审你女儿了,你最好不要插手,要不然我会不高兴的。 云公良冷面拱手:「娘娘尽管审,今日的事情事关重大,我云家有三个姑娘牵涉其中,定要查个水落石出才好。」 崇敬侯听了云公良之言,上前道:「娘娘,臣之两女自小安分守己,绝不会做害人之事,还请娘娘明察。」 两相发言,高下立现。 云公良顾及的是三个云家的姑娘,然而崇敬侯顾及的却只有两个女儿,并且他这样生分的说,便是有意避嫌,意思就是如果最后查出来是云招福的问题,他崇敬侯府可不陪着她担罪名。 显然崇敬侯心里也已经怀疑,今日之事乃云招福所为,要不然为何其他人都受伤了上,只有她完好无损,所以提前避嫌,免得到时候真查出什么问题来,让云招福连累了崇敬侯府。 云公良看了一眼崇敬侯,叹息点头:「请娘娘明察吧,各府做事各府担,绝不拖累其他。」 这便与崇敬侯府划清了界限。 皇后心中很是满意,毕竟案子还没有开审,就已经使得相府和崇敬侯府心生龃龉,等到案子真的审起来,还有他们互相撕咬的时候,皇后在心中冷笑。 「今日之事,韩成,苏铎在场,便由你们这两个局外人说说当时的情况吧。」 皇后指名护卫队长和苏铎,让他们先说一遍当时的情况,护卫队的人率先赶到,说的算是第一现场,护卫队长韩成说到当时其他人全都倒在地上,只有云招福安然立于中间位置。皇后让云招福解释,云招福又把当时的情况说了一遍: 「……就这样,我听见身后香暖姐姐的喊声就勒马停了下来,接着就是香暖和香寒姐姐的马受惊往前跑,被一道绊马索给掀翻在地,爬起来之后,马就冲着星月公主冲过去了。」 皇后听后还没开口,薛贵妃就眯着眼睛对云招福问: 「马向星月公主冲过去的时候,定王妃在做什么?」 云招福看向薛贵妃,又瞥见她身旁的贤妃一副咬牙切齿要把云招福拆吃入腹的神情,星月是贤妃的女儿,一向疼爱,今天遇到这样的惨祸,贤妃既心疼又愤怒,看着这个安然无恙的云招福,更是愤慨到了极点。 云招福从容对答:「我正想去扶我身后的香暖姐姐。」 「那定王妃是没看见马冲着星月公主冲过去咯?」薛贵妃继续逼问。 云招福耐着性子:「看见了,我看见的时候,马已经冲过去了。」 「也就是说,你眼睁睁的看着马对星月公主冲过去而什么都没做?」薛贵妃冷笑看着云招福。 云招福面无表情:「贵妃娘娘希望我做什么,冲过去拦住马?可我只有两条腿,哪跑得过四条腿?」 薛贵妃横了一眼,对一旁的贤妃和皇后说道:「瞧瞧吧,好一个心狠手辣的定王妃,现在还有什么不能确定的?那两匹肯定是定王妃做了手脚,让它们往前冲,所以在看见马儿对着星月公主撞过去的时候,定王妃才眼睁睁的看着,丝毫不施以援手,这有些人的心肠可真是歹毒啊,从外表一点都看不出来。」 云招福抿唇一叹,并不打算为这种欲加之罪多分辨什么,云公良虽然眉头蹙起,却也没有在案子审完之前发表看法,倒是一旁的苏铎忍不住了,上前禀道: 「启禀皇后,贵妃,贤妃,淑妃娘娘,之前下官也在现场,可以为定王妃作证,这件事与她没有任何关系,她当时所在的位置,如何做到控制在她身后的两匹马,让马冲向星月公主一行人呢?」 苏铎开口,云公良抬眼看了看他,皇后与贵妃的脸色冷了下来,只有淑妃紧张的听着,只听苏铎又接着说道: 第67章 「还有,我们在现场还发现了一条军中用的绊马索,那绊马索是早就放在前面的,那两匹马跑过去被绊倒了,所以才发狂冲向星月公主一行的,若一定要说是定王妃的罪责,那下官斗胆问一声,难道定王妃有预知能力,知道身后两匹马何时往前跑,并且还要事先设计好马儿跑的路线,事先在星月公主她们身边安置绊马索,然后再促成此事发生?这样的假设根本说不通。所以下官坚信,定王妃是无辜的。」 皇后看着苏铎,往旁边安乐瞥了一眼,安乐吓得脸色一白,偷偷的对苏铎使眼色,此情此景,母后根本就是铁了心要处置招福的,与其现在跟母后硬着来,不如先后退一步,只要招福没有被判刑,之后等母后心情好了,他们再去给招福求情才是正确的做法呀。 苏铎鼻眼观心,正直不阿的根本没有看见安乐公主对她使出来的提醒眼色。 护卫队长韩成有些拿不准这件事该怎么判,看样子,皇后她们是想把今天的罪名安在定王妃的头上,韩成虽然也赞成苏铎的话,但他可没有苏铎的胆量,把心中所想所知全都说出来,毕竟他得罪了皇后,贵妃的话,可没有公主替他求情,因此干脆低下头,什么也不说,就连苏铎提出要把绊马索拿出来作证据,韩成也只低着头无动于衷。 要不到证据,苏铎无奈拱手: 「娘娘,就算没有绊马索,下官也坚信定王妃是无辜的,就凭她当时所在的位置,根本不可能做到害人之事。」 苏铎刚正的态度让薛贵妃十分不满,她知道苏铎是个有名的神童,又师出名门,在士人中颇受重视,这样出色的男子若是做她的女婿,那薛贵妃自然要捧着,护着,只可惜她没有女儿,这个神童又是安乐的驸马,薛贵妃可没有爱惜的道理,噙着一抹笑,凉凉的说了一句: 「苏大人对定王妃这般毫无理由的坚信,莫不是与定王妃背地里有什么不可告人之事吧?」 造谣这种事情,没有任何成本,两片嘴唇一碰,一个谣言就能造出来,对于无关紧要的人,薛贵妃才不会管这个谣言会不会对当事人造成什么伤害呢,她的目的就是伤害他们。 苏铎面露气色,咬着下颚,眉头紧蹙,却不上前澄清,一副你爱怎么说就怎么说的样子,安乐看在眼中,着急的很,苏铎不澄清,她只好站出来替他澄清了,对薛贵妃道: 「贵妃娘娘这是什么话,苏铎与招福清清白白,可没有您这么污蔑人的。」 薛贵妃漫不经心的抚着自己的红豆蔻指甲,继续满不在乎的说:「公主你还年轻,不知道有些女人最会勾引男人了,说不定就是在你不知道的时候……」 「住口!」 薛贵妃的话没有说完,就听一旁淑妃厉声喝道:「薛贵妃要审案就审案,无端在这捏造什么谣言?若污蔑一个人这样简单的话,那我是不是也可以污蔑贵妃娘娘你有心除掉皇后,取代其位?」 淑妃真是气极了,这还是她入宫以来发的第一回 火,就彻底把薛贵妃惹毛了。 云招福怕薛贵妃对淑妃不利,赶忙上前说道: 「贵妃娘娘息怒,淑妃娘娘不过是打个比方,想要提醒贵妃娘娘说话做事得有证据。」 云招福的劝言让薛贵妃更加恼火,拍着面前的矮桌怒道:「反了反了,一个个的都不把本宫放在眼里了。云招福别以为本宫动不了你,就凭你今日所犯之罪,就难逃干系!如今还与这外男牵扯不清,你更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本王的王妃犯了什么罪,贵妃娘娘今日必须给我说清楚才行。」王帐的帘子被从外面掀开,魏尧弯着一条腿,被两个宫人扶了进来。 云招福听见魏尧的声音,心头微微一松,终于等到他来了。回头看去,就看见魏尧的腿翘着,似乎受了伤,云招福想也没想,就站起身走到他面前,紧张问道:「你腿受伤了?」 魏尧抬起一条胳膊,让左边那个宫人让开,转而搭着云招福的肩膀上前,冷然直面薛贵妃: 「本王已经在这里了,王妃犯了什么罪,贵妃可以直接与我说。」 薛贵妃看着这个素日无声无息的定王,觉得他今日很是不同,似乎周身旋绕着浓烈的杀气,直视贵妃的目光凌厉如刀,贵妃不由打了个心颤,不过很快就恢复过来,对魏尧道: 「定王妃的罪若是与你说了,你能承担的了责任吗?」 薛贵妃将魏尧依旧看做是个没有势力支撑的皇子,就算淑妃回宫了,那又怎么样,裴家已经不在了,淑妃难道还能像十年前那样在后宫里地位超然吗? 云招福不想让魏尧为难,欲上前与薛贵妃辩论,却被魏尧捏了捏肩膀,魏尧抢先她一步回了薛贵妃: 「若本王的王妃有罪,无论什么罪,本王替她担了,但若最后查出是贵妃娘娘污蔑她,她没有罪,那贵妃娘娘敢承担这个责任吗?」 第68章 魏尧言辞锋利,霸气十足,完全一副护妻的架势,谁能想到,平日里不言不语,无论遭受什么样不公对待都不会吭一声的定王殿下,今日会为了他的王妃而直接与薛贵妃叫板呢。 皇后身子往凤坐后靠了靠,两只手交叠到一起,并不打算插嘴定王与薛贵妃之间的事,好整以暇看着他们唇枪舌剑的斗,皇后不言不语,乐得看他们鹬蚌相争,最好她还能来个渔翁得利,待他们两败俱伤,皇后只要站出来把两边都罚了,不仅省事,还很痛快。 薛贵妃蹙眉盯着魏尧,到底是不敢应下魏尧的话,她凭什么承担责任,无论云招福有罪与否,都与她没有任何关系。 「没有谁污蔑她,我们不过以事论事,在场一共六个人,五个人全都受伤了,只有定王妃一人完好无损,难道这不就是最大的证据吗?只有真正的凶手才能很好的避免陷阱对自己的伤害,不是吗?」 薛贵妃的话说完,魏尧便冷笑道: 「那照薛贵妃这个道理,我们刑部还要抽丝剥茧审什么案子,大理寺也无需终日调查,只需找那个在场没有受伤的人抓了,案子就可以破了,贵妃娘娘说的是这个道理吗?」 魏尧的话让薛贵妃哑口无言,薛贵妃觉得脸上面子实在过不去,干脆就想如法炮制,指着魏尧骂道: 「你这是拿刑部和大理寺压我,怎么从前没见你这样有底气,不过是觉得你那个以色侍君的母妃回宫了罢了,一把年纪了,还以色侍君……切莫让本宫笑死了。」 薛贵妃这话完全就是针对魏尧和淑妃的,她以为自己说了一句多么厉害的话,这下魏尧和淑妃定要急的跳脚,只要他们反击了,那薛贵妃就能以这个为借口,就算她没有权利惩罚定王,但是对于淑妃还是能小罚一下的,然而魏尧面无表情,淑妃淡然自若,完全没有被她这番言语激怒,反倒是王帐外的一道声音,让薛贵妃彻底傻眼。 「你若笑死了,朕现在就让人替你收尸可好?」 王帐中的人面面相觑,从皇后到众妃众人,全都站起了身,王帐的帘子被从外掀开,皇帝魏玔沉着一张脸走进来,目光环视一圈,落在魏尧和云招福身上,对魏尧问: 「腿没事吧?」 魏尧摇头:「无妨。」 皇帝这才点头,走上了上首位置,他来了,皇后就只能退到一边,皇帝不说坐下,谁也不敢坐,皇帝往淑妃看去,正好看见淑妃偏过头去擦拭眼泪的画面,心中一阵心疼,亲自走到淑妃面前,伸手牵了淑妃的手,将她带到位置上,与之一同坐下,这种爱惜的举动,让一旁的皇后很是尴尬。 「皇上让臣妾下去吧,臣妾一把年纪了,确实不该……」 不等淑妃说完,皇帝就打断她:「不该什么?不该回到朕身边吗?你是朕亲自求着回宫来的,若是今后再有人找你的不痛快,尽管来告诉朕,朕定不会轻饶。」 皇帝这番话,没有明着指出薛贵妃的名字,然而威慑力却是极大,薛贵妃气的直咬牙,却又不敢当着皇帝的面继续为难淑妃,深吸一口气,薛贵妃决定换一种方式,反正今天的事情,算是云招福自己犯到她们手上的,皇帝的性格,薛贵妃拿捏的很清楚,最是护短的一个人,他现在还护着淑妃,那是因为他还不知道星月公主受重伤的事情,只要他知道了,定然不会绕过害的她女儿受重伤的人,薛贵妃在心中笃定的想。 对身旁的贤妃使了个眼色,贤妃立刻会意,上前扑倒在地,哭喊道: 「皇上,求皇上替星月公主做主,替臣妾做主啊。」 皇帝的眉头微微蹙起,不去理会跪着哭泣的贤妃,而是往一旁的苏铎问道: 「事情发生的时候,苏卿在现场,可否将现场情况再次说明一番?」对苏铎问完这话,看见魏尧还站着,皇帝又抬手对云招福说了句: 「招福啊,你先把你家王爷扶着坐下,他脚受伤了,站不得太久。」 云招福早就想扶着魏尧坐下,一直没有机会,现在皇帝开口了,自然立刻遵行,魏尧坐在一旁的太师椅上,仍旧拉着云招福的一只手,王帐之中鸦雀无声,苏铎上前,将先前已经说过一回的案情再次复述。 皇帝双手拢入袖中,眉头从刚才开始就没有舒展,往旁边的韩成看了一眼,韩成立刻上前,一改先前不搭不理的态度,将怀中的包裹递了上去,回禀道: 「皇上,这便是苏大人所说的那根绊马索。」 刚才不说是因为韩成决定站队,若是贸然站错了,那就糟了,但现在皇帝来了,他无论站谁都不如站皇帝这边,更何况从皇帝对待定王和淑妃娘娘的态度来看,皇后与薛贵妃都不及淑妃娘娘有脸面。 皇帝看了一眼那物,并不拿起,只沉着面问: 「此物是如何混进围场的?」 韩成身为护卫队,有责任回答这个问题:「回皇上,所有进入围场的官员及家眷都经过专门搜查,不可能携带此等危险之物入内,唯有皇家的列队,并未有人搜查过。」 第69章 「那又如何判断这物是谁带进围场的?」皇帝继续发问。 韩成斟酌回答:「回皇上,看此物是谁用了便知。」往一直跪在地上不敢言语的李小姐和张小姐看去,韩成终于发挥出了他护卫队长的职责,对她们说道: 「两位小姐先前在现场是与星月公主离得最近的,那绊马索就在你们前方,你们可否向皇上解释一番,这绊马索的来历?」 李小姐脸上有点青紫,今日事发之后,本就吓得不行,星月公主受了那么重的伤,被抬了下去,也没人保她们了,先前听薛贵妃的口吻,像是要把罪责推到云招福身上,她们便不做言语,从旁听着,祈祷事情可以顺利的掩盖过去,本来薛贵妃已经快要将云招福定罪了,谁料定王与皇帝忽然过来,生生逆转了风向。 「若是两位小姐不说的话,便只能移交大理寺,让大理寺的人去调查了。」韩成为官多年,像这种害人的事情也不是第一回 遇到,对付这样的人有经验。果然他话音刚落,李小姐和张小姐就连连摇手:「不不不,不要送我们去大理寺,我们说便是了。」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最终咬牙供出:「这绊马索是公主的,公主今日将此物带来围场,说是,说是要在林子里伺机将定王妃给绊倒。我们曾劝阻过公主,然而公主不听我们的,还命令我们帮她一起设陷阱,我们惧怕公主,也是迫于无奈才答应的。」 两人供出了星月公主,在她们看来,自己的确是帮着公主做事的,公主她犯了什么错,自然有贤妃与皇上担待,然而,她们若是替公主承担了罪责,最终不仅保不住自己,就连家族可能都会受到牵连,所以左想右想,这个罪名可不能担着,反正公主不在场,她们将责任推到公主身上,就能保她们自身平安了。 由于两个女孩的坦白澄清,王帐内的风向再次发生了巨变,先是贤妃察觉出了不对,从地上爬起来,来到那两个姑娘面前,厉声说道: 「你们两个简直胡说八道!是欺负星月不在场吗?她那样善良的一个孩子,如何会如你们说的这般恶毒,她让你们害人,你们就害人?莫不是在为自己找借口,反正公主不在,随便什么脏水都是由着你们泼了,我可怜的孩子,如今重伤不醒,你们,你们居然落井下石,实在可恶!」 贤妃的话让两个姑娘吓坏了,赶忙磕头,急的都快哭出来了: 「贤妃娘娘,我们哪有胆子污蔑公主呀,首先不说绊马索我们根本带不进围场,就算带进来了,我们又与定王妃无冤无仇,是星月公主自己说的,她恨定王妃屡次害她,所以才让我们帮她教训教训定王妃,我们不过是听命行事,若是娘娘不信,可以等星月公主醒来之后亲自问她,就知道我们有没有说谎了。」 李小姐和张小姐坦白之后,事情得到了翻天逆转,不仅贤妃气的不行,连薛贵妃都蹙起了眉头,往皇帝看去,只见皇帝紧咬着下颚,其实先前皇帝过来之前,就已经有人将当时的情况禀告给他知晓了,过来之后听见薛贵妃那等恶言,从前皇帝不是不知道后宫里的人怎么说淑妃和定王,但他没有理会,淑妃再入宫,本就是犯了众怒的,若是连话都不让那些人说的话,只怕会引起更大的乱子,所以皇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触及底线,别人说就由着说好了,最重要的是淑妃回来了,这就够了。 可是今天不同,今天他差点遭逢劫难,是定王舍身相救,那一瞬间,皇帝觉得自己对这个儿子实在是亏欠的很,平时对他并不好,甚至可以说有点冷漠,但这孩子却愿意以德报怨,在关键时刻,舍身救他,单这一点就足够让皇帝感动了。 「既然如此,那便交由大理寺来审吧。等星月诊治结束,身子稍微好些了,也去大理寺走一遭,把事情完完整整的交代清楚。就这样吧。」 皇帝思考一番后,作出了这样的结词。 贤妃一听,当即不答应了:「皇上,星月是公主啊,她是您的女儿,您怎么可以听信别人的一面之词呢,星月若是被大理寺提审的话,那她今后……她今后还怎么嫁人?」 上回她和平宁县主买凶当街刺杀定王妃的事情,皇帝只是罚了平宁县主,并未对主谋星月公主做出惩罚,只是让皇后训斥了一顿,然后禁足一段时间,贤妃就知道,皇帝对星月还是很爱护的,所以今天才会放肆的将一切罪责推到云招福身上,以为皇帝就算不定云招福的罪,但也会为了顾及皇家颜面而像往常那样宽赦星月,但是现在看来,她是想错了,皇上这回并不打算宽赦了。 皇帝深吸一口气,对贤妃耐着性子说道: 「她既是公主,那今后就不用操心怎么嫁人。朕意已决。」 贤妃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皇上——」目光落在皇帝身后那楚楚可怜的裴氏身上,贤妃顿时觉得一切都是淑妃裴氏搞的鬼,指着她对皇帝说道: 「皇上,您不能为了讨好她,而不顾自己女儿的前程吧。您从前很疼星月的,就是因为这个女人,这个女人她——」 第70章 贤妃的话没说完,皇帝就愤然打断:「闭嘴!什么这个女人?她是淑妃,贵淑贤德,位分犹在你之上!你担心星月的前程,却不问问自己,星月如何会变成今天这种样子?她若不是心胸狭窄,睚眦必报,又怎会自食恶果?淑妃和定王府从头至尾都没有惹过你们,为何你们却要不依不饶?」 皇帝还试图跟贤妃讲道理,但贤妃像是听不入耳,咬牙切齿的坚称:「皇上,不是我们不依不饶啊,是你被贱人蒙蔽了双眼!」 贤妃现在已经接近疯狂,为了给女儿‘讨回公道’,才不管自己的措辞是否好听了。 皇帝一拍扶手,怒道: 「朕让你闭嘴!你怎么有脸说别人?你不去看看自己的儿子女儿成天做的都是些什么事情。你看看定王的腿,你知道他这腿是怎么伤的吗?你那好儿子打猎打到朕的头上来了,若非定王护着朕,你现在只怕都要给朕哭丧了!朕让大理寺去调查,已然是给你面子了,你自己不想想,这件事若再这里调查下去,你的女儿还有命活吗?不说别的,就说她那根绊马索是从什么地方来的?这种军中所用的武器,她是怎么从军器监里弄出来的?你是要朕将安国公和陆家,连同军器监的于忠良一起问罪吗?你知不知道,若是那样因为你的女儿要牵连多少人?」 皇帝要么不发怒,一发怒便再也收不住,觉得这个从前他觉得温柔小意的女人现在看起来不仅苍老,还面目可憎,看来这些年他的好脾气真是让他们忘了自己的本分,指着贤妃,咬牙切齿道: 「贤妃对淑妃出言不恭,从今起降为昭仪,搬离锦绣宫。」 王帐中的人全都惊呆了,皇上这回是动了真怒,贤妃娘娘出言不逊,直接撞到了枪口上。 皇后试图为贤妃说情:「皇上,这……只怕不妥,请皇上收回……」 皇后的话还没说完,皇帝就接着对她怒道:「收回什么?你们平日里在宫中如何编排淑妃,你们以为朕不知道吗?若非你纵容,她们敢如此放肆吗?朕让你管后宫,你便是这样管的?今日朕便对你明说了,今后若在宫里让朕听见任何人说一句淑妃的不是,严惩不贷!包括你和薛柔在内。」 薛柔是薛贵妃的闺名,已经有好些年,皇帝没有直呼贵妃闺名了,可见今天的事情有多严重。 皇后面如死灰,脸颊忍不住的臊红起来,她作为国母已然几十年,从未觉得哪一刻比现在更抬不起头来,皇帝与她成亲之后,向来都是相敬如宾的,也曾吵过架,但却从未有今天这样没有分寸,当着众人的面让她难堪下不来台。 皇帝一通发泄之后,气息仍旧不稳,但是话既然已经说出去了,那就断没有收回的道理,他真的是气极了,淑妃回宫以后一直谨小慎微,待在后宫养胎,就为了不碍着她们的眼,连宫门都甚少出,定王也是一直勤勤恳恳,从未争功推过,对种种不公全都未有怨言,就连定王妃嫁进了定王府也是三天两头遭人暗算,过得是朝不保夕的日子,他们都这样隐忍了,可偏偏有些人却还是不知进退,处处陷害逼迫,不仅如此,她们还要指鹿为马,睁眼说瞎话,将自己的罪责推到无辜的定王妃身上,若皇帝再不站出来替定王府说几句话,那也太对不起定王这孩子今天的舍命相救了。 多少有点心虚的,皇帝发完了脾气,便不打算再留,走到定王面前,轻声嘱咐: 「回去好好养伤,这些日子若无要紧事,就别去刑部了,腿脚虽不伤及性命,却也不能马虎,得养好了才行。」 定王恭谨答道:「儿臣知道,多谢父皇。」 皇帝拍了拍魏尧的肩膀,然后便蹙眉离开了王帐,看都没有看一眼跪在地上失魂落魄的贤妃。 皇帝离开之后,魏尧便让云招福扶着他起身了,淑妃也站了起来,挺着肚子,嬷嬷上前搀扶,正要离开,皇后喊住了她: 「站住!」 裴氏停下脚步,恭谨的回身;「皇后还有何吩咐?」 皇后气的两手捏拳,指甲都掐进了肉里,银牙咬碎,看着裴氏这张祸国殃民的脸,咬牙切齿的从牙缝里吐出一句: 「无事,本宫只是想提醒淑妃,好生养胎,莫要失了皇上的爱重。」 淑妃抚着肚子屈膝福身:「谢娘娘提醒,妾身会当心的。」 说完这些,便来到了魏尧和云招福面前,看了一眼魏尧的腿,对云招福道:「回去以后别让他沾水,好生养着。」 云招福连连点头:「娘娘放心吧。」 淑妃说完这些,便由嬷嬷扶着出了王帐。 她出去之后,孙正辉就在外面请示,说是皇上吩咐,要把人都带去大理寺审问,李小姐,张小姐还有云香寒和云香暖四个人都吓坏了,云香寒看向崇敬侯,崇敬侯也没有办法,往旁边云公良瞥去,云公良也毫无所觉般,转身走到云招福面前,说道: 第71章 「你送王爷回府之后,就自己去大理寺,配合孙大人调查事情原委。」 云招福看向孙正辉,孙正辉对云招福拱手作礼,云招福点头回礼,便扶着魏尧出去。 崇敬侯彻底死了让云公良说句好话的心思,先前他以为事情是云招福做的,所以急着和云公良撇清关系,生怕云招福的事情连累崇敬侯府,可现在情况发生了反转,从皇上对待定王府的态度上看,崇敬侯就知道自己从前真是判断错了,这定王是淑妃之子,淑妃当年宠冠六宫时有多风光,他也是见识过的,心里十分后悔跟云公良撇清了关系,闹得现在想要再修补都不知道如何开口了。 「爹,我,我们又没做错什么,我们还受伤了,为什么要去大理寺接受调查呢。您快帮我们说说,我们不想去大理寺。」 云香寒被两个女护卫拉着起来,对崇敬侯哀求。 她们怎么敢去大理寺呢,因为如果真的要调查起因的话,肯定要调查到她们身上啊,她和云香暖使坏,想要用针把云招福的马给刺跑,是想让她马受惊把云招福从马背上摔下来,可是没想到,云香暖刚要动手,云招福就夹了马腹往前跑了,云香暖没有扎到云招福的马,反而失手扎到自己的马上,让她从马背上掉下来,她们的马反过来受了惊吓,一直往前冲过去,若是云招福也往前冲,她肯定也会被绊马索绊倒,偏偏云招福听见身后有动静,勒马回头看了她们一眼,躲过了星月公主等设的绊马索,别人不知道内情也就算了,她和云香暖是最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的。 若是就这样被抓去大理寺调查,也不知道大理寺会用什么方法来审问,她们现在是坚称自己跟云招福赛马,可是谁知道大理寺经过调查以后,会不会查出真相呢。 所以她们真的很不想去大理寺啊,然而崇敬侯没有办法,云公良又不帮忙,最终两姐妹都被大理寺给带走了。 云招福本来是和魏尧骑马过来的,但是魏尧受伤了,肯定不能骑马,只能改坐马车,上了车之后,云招福就去看魏尧的脚,太医已经经过包扎了,碰一下,魏尧就‘嘶’一声。 「很疼吗?」 云招福对魏尧问。 魏尧抿着唇对她笑:「不疼。」 这表情,不疼才有鬼呢。 见云招福一副要哭的样子,魏尧立刻就放松了神情:「好了好了,不逗你了,真不疼。」见云招福不信,魏尧在她耳边道:「就是脱臼了,回头安上一点事儿没有。」 云招福狐疑的看着他,总觉得他是为了安慰自己才这么说的。 魏尧抚过她的头发,问道:「今天那些马发狂的时候,怕吗?」 云招福想了想,摇头:「不怕,又没有撞到我。也不知是怎么了,那些马就盯着她们撞,尤其是星月公主,撞她的那匹马好像受惊的尤其厉害。」 魏尧哼道:「也许是老天爷开眼了吧,星月那丫头已经不是一回想害你了,每回都被她给躲了过去,这回总该吃点苦头。」 「确实要吃苦头了,先前她被抬走的时候,脸色煞白,手捂着肚子,太医说伤了脾脏,有点出血,肋骨还断了两根,也不知道要养多久才能养好。」云招福颇为感触的说道。 虽然她也不喜欢星月公主,但是看着她受伤的样子,又有些于心不忍,真不知道星月公主对她的怨恨怎么会那么深,那几回交手,全都是她自己咎由自取,哪里怪得了别人。 「你就是太善良了,她三番两次的害你,你还同情她。」 魏尧调整了个坐姿,看他表情确实没有被扶上车时难受。 云招福让他的脚翘在自己的大腿上,与他分说:「我同情的不是她这个人,而是这些事情。你今天没看到,那些马就盯着她踩,她叫的喉咙都要破了,推己及人,如果那些马踩在我身上,一定很疼。」 魏尧将她揽入怀,轻轻抚着她的后背,算是安慰,若有所思的说道:「你呀,就是太心软,太善良了。今后可怎么办啊。」 云招福从他怀中抬头:「什么怎么办?」 魏尧勾唇,但笑不语,云招福再问,他就佯装要过来亲她,吓得云招福赶紧往后退,两人就这么互相追逐了几回,终于给魏尧偷到了香,手指轻轻的摩挲她的后颈,温润的声音在她耳旁轻语: 「待会儿下马车的时候,稍微难过一些。做戏也得做全套。」 「做戏?」云招福有些不解。 「是啊。做戏。」魏尧在她的翘鼻上刮了一下。 云招福脑中想了想,魏尧所说的做戏是什么意思,过了一会儿后,便明白了。 魏尧是为了保护皇帝受了伤,皇帝以为很严重,但是其实不太严重,云招福是不知道他用什么方法让太医为他说话,但是这么做的目的,肯定是要让皇帝愧疚,从而达到效果。 第72章 就好比今天,如果不是因为魏尧受伤了的话,贤妃也不会被降等,皇后与薛贵妃更加不会被皇帝当众责骂,皇帝本身是个优柔寡断的人,有时候更加愿意粉饰太平,不愿将矛盾激化,所以前几次云招福遇事,皇帝明知幕后推手是谁,却只是小惩大诫,并不放在心上,可今天不一样,今天魏尧刚刚救了皇帝的命,在皇帝心中,此刻的魏尧一定是所有儿子里最可靠的那个,想着平时对魏尧的种种冷淡,皇帝心里就愧疚,而正好在皇帝愧疚的时候,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薛贵妃和贤妃她们算是撞在了枪口上,在皇帝刚把魏尧这个儿子放到心上的时候,她们就当着皇帝的面联手欺负这个儿子,那怎么能忍呢。 皇帝今天发过这通脾气以后,心里肯定会有点后悔,毕竟皇后与贵妃也不是省油的等,背后更加有抚远侯与薛相在,牵涉颇广,相信不用两天的功夫,抚远侯与薛相的奏本就要放到皇帝的案上了。 见云招福的脸上露出些许明白的表情,魏尧笑了。 马车停在定王府门前,云招福便果断学着往常魏尧的样子,先跳下马车,然后伸手扶魏尧下车,夫妻俩,步履蹒跚的相互扶持入了王府,王顺见状,赶忙上前扶着魏尧的另一边,将魏尧给扶着上了马。 王顺帮云招福将魏尧扶着坐到床沿上才退了出去,云招福让书锦打了热水过来,她给魏尧拧了一块暖烘烘的毛巾擦手,然后才想起来一件事:「咦,今儿怎么没看见周平回来?」 魏尧擦着手,对云招福问:「他得留在营地里善后,别管他了。给我倒杯茶来吧。」 云招福哦了一声,将魏尧擦完手的毛巾放到书锦捧着的水盆里,对书锦摆手,让她端水出去,自己亲自去给魏尧倒水,拿到他面前,魏尧瞧着云招福的手,却是不动,温柔一笑: 「我受伤了,你喂我。」 云招福横了他一眼:「你脚受伤了,手又没事儿。」 「可你答应我娘好好照顾我的。」魏尧无理取闹起来,也是够无理取闹的。 云招福无奈,将水递过去,魏尧就着喝了两口,那感觉真是比喝了蜜茶还要甜。 就在魏尧在家里养病的时候,宫里皇帝的日子可不太好过,因为后宫的事情,最近皇帝案上的奏本是越来越多,大多都是参淑妃的,说淑妃乃乱臣之后,不该纳入宫中,如今使得后宫不宁,实属大过。若是一个两个这么参,皇帝也就忍过去了,但是这回是安国公和薛右相领头,满朝文武,近半数追随,都这么说,皇帝就有些头疼了。 书房里,皇帝将安国公与薛右相三人宣到面前,负手在他们两人面前走了两圈,来到薛右相面前站定,开口道: 「薛相,你素来稳重,如何这回也不理智了?」 薛右相退后一步,拱手行礼:「皇上,非臣不理智,而是皇上不理智啊。那奸妃祸国,皇上不该因为她一人而搅乱朝纲。」 这回薛贵妃虽然没有受到明确的惩罚,但是皇帝的当面责怪,对整个薛家氏族来说就像是警醒一般,未雨绸缪总不会错,从皇帝对淑妃的态度来看,这回虽然只是责怪之言,下回就该是贤妃的下场,甚至更严重,到时候若再来抗议,一切就太迟了,所以,薛相收到安国公的邀请,便打算大干一场,势必要将淑妃打倒,就算打不倒,至少也不能让淑妃的日子太好过了。 这就是有背景和没背景的妃嫔所受的差别待遇。 安国公与薛右相咄咄逼人的姿态,让皇帝颇有些感慨,若是当年裴家还在,这些跳梁小丑敢站出来指责他偏宠淑妃吗?如今裴家没了,淑妃便成了人人可欺之人,这么看起来,淑妃有他这个皇帝撑腰,其实还没有裴家撑腰来的有用,那薛右相和安国公是不是间接的在说,他这个皇帝不及裴家? 顿时心情就变得不好了。 以至于后面薛右相和安国公指责淑妃裴氏的话,皇帝都没怎么听得进去。 淑妃是他主张纳回宫中的,这些老臣就是不答应,最多也就是上书,在朝上闹不出什么大风浪来。这个时候,皇帝就该庆幸,皇后的兄长抚远侯远在岭南镇守,不在京中,若是抚远侯也回了京城,与他们一同指责皇帝的话,那确实要重视起来的,但现在嘛,左耳进右耳出也就过去了。 将安国公和薛右相打发走了之后,皇帝在书房里踱步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决定往皇后的宫里去一趟。 皇后这两天都在宫里以泪洗面,皇帝一去,皇后便卧在床上,背对着他称病,皇帝屏退左右之后,才坐在床沿,叹了口气: 「皇后莫要生朕的气了。朕承认,那天说话是有些不顾及你的颜面,朕下回多注意,好不好?」 皇后与皇帝是结发夫妻,皇后比皇帝大了两岁,当初抚远侯府与裴家都是大魏朝的中流砥柱,抚远老侯爷当年就跟着先帝打江山,两边都掌握着大魏的兵力,只是抚远侯掌的是朝廷的军队,而裴家掌的是裴家军,在忠诚度上面,皇帝更加愿意相信抚远侯府,这些年,裴家被流放了西北,皇后的亲哥哥继承了抚远侯的爵位,也是个领兵好手,岭南出了乱局,便是抚远侯亲自去平的叛乱,一时间,抚远侯府的威名远播,让皇帝都心生惧怕,不过抚远侯比裴家聪明,在打了胜仗以后,并没有留在京城,而是自请去岭南扎根镇守,一守就是好几年,才渐渐让皇帝对抚远侯府放下了戒心。 第73章 所以,皇后在宫中的地位,其实有很大原因是因为抚远侯府,皇帝敬重皇后,处处给她面子,像前两日当面责怪的事情,这些年几乎没有发生过,那天确实气极了,失去了理智,现在想起来,皇帝多少有点后悔的。 皇后转过身,脸色憔悴了许多,额头带着束额,没了平日的雍容华贵,脸上长出了与她年龄相符的皱纹,多厚的粉都遮不住,皇帝耐着性子抓住皇后的手,轻轻拍了拍: 「好了好了,不生朕的气了,朕保证以后不会了,好不好?」 皇后用手帕擦了擦眼角,深深叹了口气,对皇帝说道:「皇上,有些话臣妾原本是不想说的,但是您也看见了,自从淑妃回宫以后,无论是后宫还是朝廷里,都没有安宁过,饶是如此,您还坚持要把淑妃留在身边吗?」 皇后的话让皇帝愣住了,盯着皇后看了一会儿,皇帝深吸一口,耐着性子对皇后问: 「皇后这是什么意思?淑妃本就是朕的妃子,她在宫里待着皇后觉得有什么不对吗?」 「皇上。」皇后坐了起来,抓住了皇帝的胳膊,继续道:「最近发生的事情,您也瞧见了,淑妃没有回宫之前,宫内一片祥和,朝廷中也是如此,可是现在呢,后宫人心浮动,朝中怨声四起,难道这不都是淑妃的缘故吗?」 皇帝低头看了一眼皇后抓在自己胳膊上的手,伸手将之握住了,低头看了一会儿后,才缓缓抬头,对皇后说道: 「后宫人心浮动,是因为她们嫉妒成性,朝中怨声四起也是因为她们嫉妒成性,在后宫之中,却妄论前朝之事,让各自家族在朝中搅风搅雨,所以真正搅乱后宫与朝纲的,不是淑妃,而是那些心胸狭隘,心存恶念之人,朕一直觉得皇后并不是这样的,你知书达理,贤惠端庄,袁家又功在社稷,是朕的贤内助,朕所爱重的结发妻子,这些话,今后皇后还是不要再说了。」 皇后对皇帝瞪着眼睛,又是一叹:「皇上,忠言逆耳,臣妾不是容不下一个淑妃,只是想提醒皇上,淑妃到底是裴家的人,裴家当年通敌卖国……」 皇后的劝导之言没有说完,就被皇帝平静打断: 「裴家当年有没有通敌卖国,抚远侯和皇后你还不清楚吗?皇后如今还要与朕说下去?」 皇帝的话让皇后顿时变了颜色,惊愕的抬头,对上皇帝的目光,皇帝对她微笑着,伸手抚上了皇后的面颊,轻声说道: 「抚远侯为朕在外镇守岭南,功不可没,才换得天下太平和皇后在后宫的安稳生活,太子如今监国理政,朕很满意,所以朕希望皇后千万要守住自己那颗贤惠的心,替朕分忧解劳,莫要学那些心胸狭隘之人。」 感觉到皇后身子吓得微颤,皇帝加深了笑容,再次低声安慰: 「如今裴家已去,前事朕就不追究了,淑妃是朕的爱妃,如今腹中怀了朕的孩子,她并不是个有野心的,随朕回宫也是朕三请四邀,若非怀子,只怕她今生今世都不太想和你们这些旧人再见,她为了朕牺牲太多,朕要补偿她,皇后的心胸一向宽广,容得下三宫六院,何以容不下一个无依无靠的淑妃呢?」 皇后听到这里,终于咬着牙关低下了头: 「淑妃如何是无依无靠的,她还有个定王在啊。」 皇帝了然:「说到底,你最介意是定王啊。那孩子心地纯良,为人忠厚,办事头脑清醒,将来太子继位,有他这么一个忠心耿耿的左膀右臂在,有何不好?只要太子会用人,定王很好拿捏,朕与皇后说句掏心窝的话,定王可比晋王、宁王好拿捏的多,皇后知道是为什么吗?」顿了一顿,不等皇后回答,皇帝就自己答了:「因为还是那句话,定王和淑妃一样,无依无靠,他得靠着太子,将来才有活路,所以替太子办事,自然会尽心尽力,你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皇后似乎有些疲倦,不再说话,皇帝见她仍是这副样子,再好的耐心也要消失殆尽了,他能说的都与她说了,不能说的也说了,若是皇后依旧执着这些事情,那皇帝也没有办法了。 「皇后你将朕的话好好的想想清楚,朕去淑妃那里坐坐,皇后得快些好起来,后宫之事,还等着皇后主持呢,莫要因病失大,若是皇后觉得身子体力实在不济,就来告诉朕,朕替你安排人打理后宫。」 说完这些话,皇帝便一刻都不想在皇后这里停留,起身离开了皇后的宫殿。 皇后披着头发咬牙,两拳捏的骨节都泛了白,皇帝先前的话,再清楚不过了,若是没病就继续打理后宫,若是有病,他就找别人来替她打理后宫,而这个别人,皇后用膝盖想也知道会是谁,贤妃被降级,皇后与贵妃被训斥,如今只有一个淑妃最得皇帝之心。 想起淑妃那狐媚子般的脸,皇后就牙痒痒,恨不得将她那张脸给扯个稀碎,当年若非她哥哥抚远侯出手迅疾,将裴家给撂倒,凭着当年裴家的威势和裴氏的恩宠,如今坐在皇后位置上的,只怕就是那个狐媚子了。 第74章 本以为已经除掉了这个对手,没想到十年以后,她又卷土重来,虽说此时她还是单枪匹马,可是皇后心里还是怕呀,当年被裴氏压制的恐惧再次来袭,她不能坐以待毙,要等到淑妃将定王扶持上位之后,一切就都晚了。 魏尧受伤,太医院来了好几个大夫,又是整骨,又是推拿,又是上药,总之搞的很严重的样子,云招福在旁边看着总觉得替魏尧捏一把汗,怎么说呢,魏尧和她说腿脚没什么问题,看他的行动和回来以后的表情,确实无碍,但是太医们这么一本正经的诊治,让人看了又觉得好像挺严重的。 但后来太医们替魏尧包裹好了脚之后,云招福把张太医拉到外面去问: 「张太医,你与我实话,王爷的腿到底有没有事?」 张太医愣了愣,说了句模棱两可的话:「这个……腿脚今后有没有事,老朽也说不准,要不王妃还是直接问王爷吧。」 然后就进去了,不再与云招福多言。 哪有人看病,不问大夫如何,问伤患的呢?所以,云招福就此得出一个结论,魏尧确实没什么事,而这些太医不知是收了他什么好处,总之都是在替他做戏。云招福心里很纳闷,魏尧到底给了他们什么,才能让这么几个太医配合他表演?也太厉害了些吧。 魏尧在府里修养,云招福第二天就去了大理寺配合调查,被几个大理寺的官员问询了一番,云招福挺配合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审问工作很快就做完,她在大理寺吃了一顿味道还不错的午饭,下午就给放了回来。 她回去的时候,正巧遇上了崇敬侯府的马车,云香寒和云香暖因为在大理寺不配合,所以,在牢房里过了一宿,第二天才被放出来,云招福有点奇怪,为什么来接她们的是崇敬侯府的马车,而不是威武侯府和尚书府的,在云香寒她们还没出来之前,就对车夫问。 车夫告诉她,云香寒和云香暖被抓入大理寺调查的事情,被威武侯府和尚书府知道以后,两府都不约而同的不愿意趟这浑水,让崇敬侯府自己解决,这样冷淡的态度确实有点让人心寒。 云香寒和云香暖有些憔悴的走出大理寺大门,没想到会看见云招福,两人瞪着云招福,看见来的是崇敬侯府的马车,云香寒蹙眉问:「怎么是你来,左家怎么说的?」 车夫对云香寒回答:「大小姐,昨天晚上姑爷倒是去了一趟府里,说是威武侯府的侯爷和夫人还有世子,不让他插手这件事,他也没有办法,跟咱们侯爷说了好些个话,让侯爷来救小姐。走的时候,奴才瞧着姑爷的眼眶都是红的。」 云香寒听到这里,心里很不是滋味。 所以说嫁个嫡长子,嫁个世子有多重要,次子在府里就是说不到话,连自己的妻子都护不住,真是太没用了。 云香暖也开口了:「那尚书府呢?」 车夫想了想后摇头:「二姑爷倒是没见过来,只是派了个尚书府的门房过来说让二小姐解决了事情再回去。侯爷夫人气的让人把那个门房的伙计给撵了出去。」 云香暖听了恨得咬碎了银牙。 两人不约而同的看向了站在王府马车前,就是不上车的云招福,纷纷觉得云招福是在看她们的笑话。 正欲上车,就听见转角处驶来一辆马车,是个很普通的青篷马车,像是街面上随便租来的,不太气派。 马车在大理寺门前停下,左放从马车里下来,身量还没有拉车的马高,蹬着小短腿气喘吁吁跑到了云香寒面前,指着马车说道: 「夫人,我是来接你,侯府的马车不让出来,我就自己另外找了一辆。这两天,你受苦了,没事吧?」 左放对云香寒嘘寒问暖,云香寒却盯着他租来的那辆破旧马车看。 左放察觉到云香寒的马车,也有些不好意思,抓着头道歉:「我出来的早,只租到这辆,夫人将就些吧。咱们暂时不回侯府,去我那田庄里小住两日,我……」 不等他说完,云香寒就冷声拒绝:「不了,我还是回我们侯府吧,田庄里不适合我住,你一个人去吧。」 说完这个,云香寒也不等左放反应,就钻入了崇敬侯府的马车,左放追上去也没追到,云香暖看着左放这样,往街面上左右看了两眼,稍微等了等,也没有等到她想要看见的人。 左放这人其貌不扬,尚且知道爱护妻子,就算没有能力,也尽力对妻子好,可是她呢,尚书府的嫡子,眼中就只有他的功名利禄,要侯府办事的时候,将她捧的上天,可一旦她出事,他就怕事怕到这种地步,连面都不敢露一下,对于这种功利的小人,云香暖觉得,还不如左放这样其貌不扬的男人来的好。 马车驶动,姐妹俩坐在马车里各怀心思。 崇敬侯府的马车离开之后,大理寺门前就剩下云招福的马车,还有就是左放的马车,左放对云招福匆匆行了一礼后,就跳上马车,让车夫追赶崇敬侯府的马车去了。 第75章 云招福哪里会看不出来云香寒嫌弃左放,威武侯府是二等侯府,比崇敬侯府高上一等,云香寒想嫁世子,然而却嫁了左放这个次子,心里有落差,再加上威武侯府在她遇事的时候这样决绝,就算左放对她好,可终究好的有限,云香寒现在还不能放平心态,这样下去,婚姻迟早会出问题,因为不可能总是一方付出,而另一方却没有任何回应吧,若是这样的话,再深厚的感情,也会被疲倦磨的浅薄了。 云招福刚上了马车,刚起步,车就又停了下来,秦霜掀开车帘对看了看,回身对云招福说道:「王妃,苏大人在外面。」 云招福一愣,然后才反应过来苏大人是苏铎。 掀开车帘往外探头,果然苏铎从马背上下来,走到云招福马车旁,云招福问:「你正好来大理寺吗?」 苏铎摇头:「我是特意来找你的。」 「找我做什么?」 云招福放下了车帘,要从马车上下来,苏铎却说:「别下来了,去喝茶吧。我有事跟你说。」 苏铎跟自己有什么事要说,看他表情不像是开玩笑的,云招福便让车夫跟着他的马后面,到了顶生茶馆,下车后,便由伙计引路去了二楼。 坐下之后,云招福问:「有什么事,这么神神秘秘的。上回围猎场上你替我作证,我还没有好好谢过你呢。」 「小事,不足挂齿。我今天与你说的便也是那日围场之事。」 苏铎说完之后,便从袖袋里掏出一个纸包,推送到云招福面前,云招福不解:「什么东西。」 拿过去之后打开看了看,纸包里是一根手指长的银针,云招福拿起那针,对苏铎扬眉,想让苏铎解释解释这到底是个啥。 「这针是我从云二小姐的马腹上拔下来的。」苏铎双手抱胸,说出了实情。 那日他赶到现场,在观察那两匹发狂的马时,意外发现了这根银针,便不动声色的藏了起来。 「香暖姐姐的马腹?」云招福更加不明白了,她的马腹上怎么会有银针? 苏铎犹豫片刻:「当时……我以为这针是你刺在那马腹之上的,怕你有麻烦,就没多想,替你藏了起来。」 「我?怎么可能。这针不是我的。」云招福如实告知。 苏铎点头:「我现在知道不是你的了,但当时云大小姐和云二小姐都摔了马下,我想着若非你的话,难不成还是她们自戳了马腹,没多想就藏了,后来我看了她们的证词才知道不是你。」 云招福没有说话,盯着手里的那根针沉思,她始终不太明白为什么云香暖会突然掉落马下,引起后续惨案,但现在看见这根银针,云招福似乎有点明白了。 抬起头对苏铎猜测道:「这针不是我的,是香暖姐姐的?」 苏铎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她从马背上摔下来,绝不是她所说的不小心,我猜想,定是她有心在你背后使坏,但却落空,将针刺到了自己的马腹之上,让她的马受惊,将她摔了下去。」 云招福想想确实只有这个可能。所以说,也就是香暖姐姐最先想害的是她,没有成功,自食恶果了。 「我也是花了好一会儿才猜到这个原因的,便想来告诉你,顺便把针交给你,看你是想怎么处理这件事。」 苏铎让云招福自己做决定。 云招福看着针,幽幽叹了口气:「我能怎么处理呢。现在这针也没法交出去,若是调查起来,你我都脱不开干系,而且她们到底是姓云的。」 苏铎蹙眉:「你的意思是,就这么算了?」 云招福摊手:「不然还能怎么办?」 「这件事情……怎么说呢,事关重大,你这个决定我也不知道对不对,要不然你把这个交给云相,问问他的意见吧。」 苏铎对云招福提议,云招福有点犹豫:「交给我爹的话……可能他会有点为难吧。」 「这不是为难不为难的事情,而是必须要决定处理的事情,她们可以害你一次,当然也可以害你第二次,若是你或者云相对她们都没有防范的话,下回岂非还会被她们算计,这一回你有运气躲过,那下一回呢?」 苏铎动之以情,云招福被说动了,将银针包好,点头道: 「我知道了,我拿回去交给我爹,问问他怎么看。」 说完了正经事,两人喝了几口茶,苏铎又问云招福:「王爷的腿据说伤的挺严重,没事吧?」 云招福愣了愣:「伤的……是挺严重的,不过宫里的药也好,修养几日,应该没什么事的。」 「没事便好。」 云招福不善于说谎,觉得跟苏铎在一起有些别扭,就将茶杯放了下来,对他说道:「今日多谢小师兄了,我这便回云家去,问问我爹这事儿该怎么办,就不多留了。」 第76章 说完起身,苏铎亦起身相送:「用不着谢我,我又没帮上什么忙,反而有点多此一举。」 因为若是针当时就被人当做证物放起来的话,说不定云香暖的罪就能定下来了。 云招福与他下楼,笑答:「不算多此一举,你也是为了我好嘛。不管有没有效,但这份恩情,没齿难忘。」 苏铎送云招福到马车前,云招福正要上马,想起什么,回身对苏铎问:「对了,这些天,你有没有回茶庐?跟师父还没和解吗?」 苏铎目光一沉,敛下笑意,无奈摊手:「师父如今把我当做弃徒看待,没法和解,除非我不娶安乐。然而圣旨已经下了,也不是我说不娶就能不娶的。」 云招福也跟着叹息。 师父是清流,最得意的弟子是想用来继承他清流衣钵的,这么多年来,一直尽心培养,可谁想到,这弟子一个念头转变,就转道而行,让师父的心血付诸东流,看来师徒二人的关系确实有了难以修复的裂痕。 上回小吉祥满月酒,师父就带着其他弟子前往相府,那时云招福就知道小师兄和师父的关系闹僵了,如今听当事人说话,看来是真的了。 无奈上了车,跟苏铎告别。 马车行驶出好远,苏铎依旧站在原地,看着马车离开的方向久久不动。 云招福从云家回来,如苏铎所言,将那根针交给了云公良,云公良没说什么,就让她回来。 回来的时候,魏尧正靠在罗汉床上看书,一只脚高高翘在棉被上,看见云招福进门,放下了书,等她过去。 云招福指了指茶壶:「喝水吗?」 魏尧摇头:「喝过了。大理寺里怎么说?」 云招福坐到魏尧床边,将今日大理寺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了他,魏尧听了之后,点头道:「嗯,还成。孙大人办事有分寸的。」 云招福意兴阑珊的呼出一口气,魏尧见状,问道: 「怎么了?大理寺里受委屈了?」 「不是。就是觉得心里闷得慌。你知道吗?我从大理寺出来,还遇上了苏铎。」 云招福将手肘撑在矮桌上,魏尧听见苏铎的名字,眉峰不动声色的动了动:「哦?他与你说什么了,让你这般惆怅。」 「就是……他今天给了我一根针,那天在围场上,星月她们出了事,护卫队和苏铎礼部的人最先赶到,护卫队没注意,苏铎在香暖姐姐的马腹上拔了一根针下来,他以为是我扎的,就偷偷的藏了起来,今天交给我了。跟我一分析,我就想明白了那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魏尧既然问了,云招福就没想隐瞒: 「我不是一直想不通为什么香暖姐姐会突然掉下马吗?那个时候香寒姐姐跟我说要赛马,香暖姐姐就跟在我后头不出声儿,我本来是拒绝了她们的,但后来夹了马腹,可就在我突然决定夹了马腹以后,香暖姐姐就从马背上掉下来了,这是不是也太巧了。她侧身掉下来,手里的针完全有可能扎在自己的马腹上,这么一想的话,事情似乎就合乎道理了。」 魏尧听到这里也明白了,若有所思的盯着云招福看了一会儿,然后才伸手,云招福不解,魏尧才道: 「所以,那根针呢?」 云招福摊手:「小师兄问我这事儿想怎么处理,我想说算了的,但他却觉得不能算,就让我把针拿回去交给我爹,这不,我刚从相府回来嘛。」 魏尧的眼睛眯了起来:「他让你把针交给你爹。然后你跟你爹说了什么?」 「就把先前跟你说的话跟我爹说了一遍啊。小师兄虽然这回做的有些不对,他不该把那针藏起来的,但是说到底也是因为我吧,他以为是我扎的,就想替我销毁证据,没想到想岔了,等到发现错了的时候,那针也还不回去了。反正今后得多张个心眼儿,我又没惹过她们,真不知道为什么一个个的都要跟我为难。」 云招福嘟着嘴,有些不高兴,魏尧伸手将她勾到了自己面前,手指捏着她丰润的唇瓣,笑着说道: 「大概是因为她们都嫉妒你运气太好了吧。」 云招福失笑不已:「哈哈,运气好是天生的,这个她们可嫉妒不来。」 围场事件以后,朝中的格局似乎也跟着发生了改变,首先是曾经的兵部参将,骆家幺子骆肖被封为禁军副统领,而后,吏部侍郎之女赐婚安平伯,这安平伯是何许人也,便是皇家那个被除去长子身份的大公子魏平,婚期定在三月初。 孙家女配安平伯,一时间竟也成了京里的一个热门话题。知道些内情的就同情孙家小姐,被傻子非礼了,非但没有讨回公道,反而还要嫁给那个傻子,不为别的,只因为那个傻子是皇帝的儿子,皇帝一道指令,傻子摇身一变成了安平伯,就苦了那孙家小姐,一辈子便要如同守了活寡般煎熬了。 第77章 正月里,朝廷休沐,大家全都回家过年了,元宵节的前两天,两个进京告御状的沿边人,把一纸状纸告到了京兆大堂,告的是盐铁使冯田来私加盐税,强征盐田,致使沿边百姓苦不堪言。 京兆哪里敢收这样的案子,立刻就上报了刑部,刑部尚书赵畅接下了案子,元宵节过后,恢复上朝,刑部将此案资料整理送到了皇帝的案头上。 这沿边盐铁使冯田来罪状条条,每一桩都有人证物证在,容不得辩驳,皇帝着刑部与大理寺共同深入调查此案。 魏尧躺在花园里晒太阳,云招福在旁边试品新酒,周平便过来禀报,说是刑部派人来,说是要跟王爷商量盐铁使冯田来的案子,魏尧微微睁开眼睛,并不起身,对周平摆摆手道: 「我伤还没好,也不知道冯田来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让他们直接找赵尚书去。」 周平领命下去。 云招福往四周看看,确定没人之后,才对魏尧问道:「你这腿还得养到什么时候啊?」 本来就没什么事儿,在房间里生龙活虎的,出来就拄个拐杖,一瘸一拐的,云招福在场的话,还得配合他上前扶着。 魏尧指了指旁边的果子: 「伤筋动骨一百天,我这才歇了几天。过年的时候,岳父岳母都让我要多休息休息呢。王妃,我想吃果子,你来喂我吧。」 云招福想骂人,却还是听话的站起了身,怕嘴里的酒味熏着他,便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才过去,魏尧的躺椅旁边放着一张杌子,便是专门给她准备的,用小叉子给他叉了一块果子送到他嘴边,某人享受,眼睛都不睁开就把果子叼入嘴里,美美的吃了起来。 「刑部最近似乎出了大案子,你真一点都不想知道?」 魏尧勾唇:「有什么好知道的,刑部少了我照样转,倒是像这样清闲的日子,今后只怕不多咯。」 云招福又给他喂了一块:「怎么不多了?今后有什么事儿吗?」 魏尧睁开双眼,似笑非笑的说道:「事儿肯定是有啊,不过像这样‘受伤’在家里休息的机会,只怕不多了。」 云招福听他说话,奇怪的问道:「我怎么觉得,你虽然没出门,但好像什么都知道的样子呢。刑部的事儿,你其实知道?」 云招福嫁给魏尧这么长时间,早看出来魏尧就是个深藏不露的,做事看似低调,可是每回都能悄无声息的受益,从行宫监修到淑妃回宫,再到虞部任职,一跃入了刑部,在皇帝面前越发露脸,然而一系列的事情发生了,在外界看起来,却又好像他什么都没做的样子,全都是运气使然。 魏尧挺了腰杆坐起来,端起旁边的茶杯,喝了一口:「我都在家里养病呢,刑部的事儿,我怎么会知道呢。不过啊,我有预感,有人……要倒霉了。」 云招福眼前一亮:「谁啊?」 魏尧瞧着她眼睛里似乎有星星的样子,但笑不语,指了指自己的脸颊:「亲我一口。」 云招福轻打了他一下,问个问题还讲条件,魏尧却指着脸坚持,云招福拗不过他,便在他脸上亲了一下:「说吧,谁啊?」 魏尧伸手在先前云招福亲过的地方摸了摸,然后送到唇边轻吻,姿态挑逗,让云招福羞赧不已:「你倒是说呀。」 「……」魏尧一愣:「说什么?」 云招福指着他:「你不是让我亲你一下,你就告诉我吗?」 魏尧果断摇头:「我让你亲我,没说告诉你啊。」 云招福这才知道被骗,立刻就要动手,两人你来我往,打打闹闹,笑声传遍了庭院。 盐铁使冯田来的案子越查越深,牵扯出来的人也越来越多,小到沿边乡绅县官,大到各府知州,纷纷因为这事而被牵扯其中,就连京城里也有不少官员落马,一份沿边额外多收的盐税,意外牵出了一起牵连甚广的贪污案件,总金额高达三百万两,现查出八个涉案官员,京城就有三个。 分别是商税司正副使陈亮、杭志荣及督监司副使姚杉。 这三个都是盐铁司的下属衙门,直接牵连在内。刑部提审一回后,暂且停了职务,回家等待再传,全家都不得离京。 三百万两的贪污大案,几年也出不了一回,皇帝自然重视,并下令必须严查下去,要顺藤摸瓜,务必将最大的蠹虫抓出来。 刑部领命下去,继续深查。 可就在正月底,京中接连发生了好几起刺杀案件,被刺杀的不是旁人,正是已经在刑部有了备案的三名涉案官员,刑部只是将他们传入衙门问询一番后,当天晚上,三个涉案人就都被暗杀。 商税司正使陈亮死在自家井里,家里下人早上打水的时候才发现尸体,副使杭志荣深更半夜被吊死在家门口,还是更夫发现了这事儿,敲了杭家的大门,杭家人才知道,而督监司副使姚杉则死的更加离奇,是在上茅厕的时候,被人直接封了喉,连裤子都没来得及提。 第78章 这三人的死亡给朝中所有人都下了一剂猛药,开始人人自危起来,毕竟在天子脚下,能够这样悄无声息的把人杀死,实在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谁能保证,下一个被杀的不是自己呢。 皇帝听闻之后,也十分愤怒,这事件已经要定性为恶性暗杀,幕后之人定然就是盐铁司贪污大案的最大推手,然而,刑部一下子失去了三条线索,之前调查出来的皮毛也得暂时搁下,得重新顺藤摸瓜。 刑部尚书赵畅当天就到御书房去找了皇帝,说了自己的想法: 「皇上,京城里的涉案的三位大人已经被杀,如今线索断了些,当务之急,是派兵保护正押送回京的另外五个涉案人。」 皇帝觉得很有道理,就喊来了禁军副统领骆肖,让他连夜带兵出京,务必要将那几个还在路上的涉案人平安带回京城。 朝廷里的气氛因为这场刺杀而变得紧张起来。 安平伯和孙小姐的婚事也就是在这紧张的气氛中进行的。 云招福作为安平伯这边的亲戚,前往安平伯府参加这场并不算开心的婚宴。 因为对新娘子孙小姐有愧疚,云招福总觉得若非自己指错了路,孙小姐也不至于会是这结果,实在过意不去,就给孙小姐包了一个大大的礼金,安平伯府的管家就是伺候大公子在宫里的管事太监,随着安平伯出宫开府,他也跟了出来,记录礼金的时候,差点以为云招福给错了,还亲自过来跟云招福确认,得到云招福的明确表态之后,才敢将礼金入账。 魏尧在家里歇了近两个月,这回来参加安平伯的婚礼,依旧是一瘸一拐的,由云招福扶着才能行走,晋王与之打了照面,说道: 「刑部最近出了大案,赵大人成天忙的焦头烂额,你若腿脚利索了,还能回去帮帮忙。」 魏尧无奈摊手:「怪我伤的不是时候。」 晋王叹息:「唉,你也不是故意的。莫往心里去。」 说完这些,晋王便看向了云招福,对云招福说道:「之前的事情,一直没有当面跟定王妃道歉过,碧霄性子有些任性,做事不顾后果,这些日子,我已经说过她了,今后不会再出现那样的事情,还请定王妃谅解。」 云招福微笑以对:「晋王严重了。我不怪晋王妃,她也是无心的。怎的今日没瞧见她过来?」 话是这么说的,不过云招福心里可不是这么想的,薛碧霄存心算计她,若非孙小姐替她抵了罪,跟安平伯凑了一堆,若那天是她云招福推门而入的话,还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结果呢,所以,这笔账,云招福一定会记在心里就是了。 「她呀。」 晋王语气颇为惆怅:「这几天回了相府,右相夫人的身子不太爽利,她回去侍疾。」 看晋王这表情,只怕不是侍疾这么简单吧。 薛碧霄和晋王的关系应该还处于冷战之中,自从在宫里,薛碧霄跟晋王说了那些没有分寸的话以后,晋王就知道了她真实的心意,必然感觉很受打击,而薛碧霄肯定也是这么想的,她出言伤害了晋王,晋王今后肯定不会像从前那样对她宽容了,夫妻俩因为这些事情离了心,也不知道能不能修复好了。 不过云招福觉得可能有点难。薛碧霄跟晋王摊牌以后,干脆就放飞了自我,反正大家都知道他们是政治婚姻,那么一切就以政治婚姻的方式进行好了,夫妻关系名存实亡,只要表面上她还是晋王妃,那一切就不会有什么改变。 京里刮起了一阵杀戮风,因为一起盐铁使牵出的三百万两贪墨案,在三个涉案官员被暗杀之后,京里又相继有两个大人遇害,遇害之人,既不在刑部要调查的名单之上,又不是与案件有关的人,凶手就好像是杀着玩玩,但全都是官就是了,而在押送路途之上,又频频传来涉案官员被杀的消息,禁军副统领骆肖亲自前往押送五个涉案官员,如今已然传回三个遇害,还剩两个也不知能不能安全送回京城,所以一时间,不管是有罪还是没罪的官员,全都人人自危起来,朝中人心浮动。 皇帝对此杀戮甚为震怒,不为别的,就因为这些杀手实在太过嚣张,让京城里的三万官兵根本不放在眼里,敢在天子脚下作案,这是对朝廷兵力的嘲讽与挑衅,此风若涨,势必引起恐慌。 元阳殿中,皇帝愤怒的拍着案头,下面站着五城兵马司,城防营,京兆尹,还有刑部尚书,吏部尚书,大理寺卿这些负责京城治安的人。 「你们一个个倒是给朕一个理由,为什么这些杀手可以来无影去无踪的杀人?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不会多派些兵马巡城吗?」 皇帝点名巡城,五城兵马司的指挥使就跪下请罪: 「皇上息怒,微臣已经加派了比以往多三倍的人手在街上巡逻,可是,那些杀手就跟影子似的,根本抓不住,而且他们杀人又没有规律,是臣失职,请皇上责罚!」 第79章 这事儿要完全怪五城也是冤枉,一旁的城防,京兆说的口吻基本一致,这些刺客就像是鬼,寻常人看不见,但杀起人来却毫不含糊。 「那这件事你们打算怎么办?抓不住人,就这样放任下去?」 殿内几个官员,全都跪了下来,刑部尚书赵畅跪着上前,对皇帝说道: 「皇上,臣与孙大人去看过那些死去官员的尸体,觉得这些杀手并不是寻常人,作案手法,干脆利落,全都是一击命中,像是专门被人训练出来杀人的工具。」 皇帝眯着眼:「工具?什么意思?」 赵畅略微犹豫,说出了几个字:「就是……死士。」 孙正辉也上前禀道:「皇上,臣也觉得赵大人说的是,这些人干的就是杀人的勾当。」 皇帝沉吟,要紧了下颚:「死士……又是死士,谁能告诉朕,这些死士到底是怎么来的?他们的根源在哪里?当初因为死士,平了一个裴家,揪出那么多专事杀人的死士,那现在呢?这些全都是裴家死士余孽吗?你们是不是想说这个?」 赵畅不卑不亢,对皇帝冷静说道:「皇上,专事杀人的死士,本就起源于战场,来自军中,当年裴家有不奇怪,但是,裴家的那些死士在十年前早已被倾巢清除干净,裴家如今流放西北也有十年,早非昔日鼎盛之家,没有能力再掀风浪,如今京中出现的这一拨,定是京城中的某户人家豢养的,只是他们行动隐秘,不易让人察觉,杀的人也毫无章法,这其中定然有真有假,那些假的便是用来阻碍我们调查的障眼法。」 皇帝只是那么一说,当然知道如今京里的这帮死士不可能是裴家的,当年裴家获罪的罪名里面,豢养死士也是一条极其严重的罪行,不过当时皇帝也知道,裴家的死士是专门训练了在战场上发挥作用的,不会用到刺杀上面,可皇帝怕呀,裴家死士杀人的功夫他时见识过的,当年他让裴家获罪,若是不将这些死士都清除干净了,那皇帝晚上还怎么安然入睡?所以不管是欲加之罪也好,真凭实据也罢,皇帝下令将裴家所有的死士,连同家眷一并铲除,根据探子来报,死了得有好几千人,牵连极广,杀到最后,杀无可杀,皇帝才真正放心下来。 而如今,京城里再次出现死士杀手,让皇帝不得不担心啊,裴家的死士怎么说也是专门上战场的,可其他人家豢养的死士就不一定了,他们用战场上死士的手段,在京城里搅风搅雨,弄得人心惶惶,朝局不稳,那背后之人的用心,简直比裴家还要可恶! 「你所说的某户人家,是哪户人家?」 皇帝对刑部尚书赵畅问道。 赵畅摇头:「这个暂且还不知晓,那些杀手杀人后不留任何线索,普通的官兵难以察觉,就更难抓住人。」 「官兵难以察觉,难抓到人?」皇帝呼出一口气:「所以这事儿就是没法解决是吗?」 赵畅低头不语。 一旁始终没有开口说话的吏部尚书褚闻杰开口说道:「皇上,要想找出这些杀手,并非没有办法。」 皇帝看向他:「褚爱卿有法子?」 褚闻杰点头:「若论死士,众所周知,无人能出裴家其右,当年定王曾追随在前上将军身旁好几年,对裴家的死士作风应该甚为清楚,若是让定王调查此事,说不定困难就能迎刃而解。」 「定王?」皇帝疑惑的犹豫着。 赵畅却冷笑着开口了:「褚大人,定王当年追随前上将军身旁不过短短两年的时间,那时定王才是个十岁稚童,褚大人觉得前上将军会教一个十岁的孩子怎么当死士?你这根本是推卸责任吧。」 褚闻杰不动声色的笑了笑:「我推卸什么责任,抓人的事情本就不是我吏部所管之事,不过是看皇上烦恼,想要替君分忧罢了,我不过提了一句定王殿下,赵大人这样急着跳出来却是为何?」 两人争吵,让皇帝听着心烦,褚闻杰与裴家不和,当初他和杜抻在裴家军里做参军,裴家通敌之事,便是他和杜抻还有袁甪刚一起联名告发的,算是裴家流放的推手之一,但不可否认,对于裴家的事情,如今也就是他们了解的最清楚了,若是定王可用的话…… 皇帝一拍龙案:「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斗嘴!孙卿,你觉得这事儿交给定王合适吗?」 孙正辉是大理寺卿,皇上最信任他,拿不定主意的时候,会适当问一问他的意见。不过,皇帝既然已经说了交给定王去办,合适不合适,那就算是不合适,孙正辉也只能说合适,因为在皇上心里,已经做好了决定。 赵畅和褚闻杰全都调转目光,看向孙正辉,孙正辉微微犹豫,抬眼往皇上看了一眼,果断抱拳:「既然褚大人觉得定王殿下合适,那必有其理由,试一试未尝不可。只是这件事也不能完全压在定王殿下肩上,维护京城治安,本就是臣等的责任,若出了事只推说一句‘抓不到人’,然后就心安理得把责任推到别人身上,那今后谁还会尽心替皇上办事,反正若办不了,直接推卸责任给无辜的人便是了。」 第80章 孙正辉这番话说的褚闻杰眉头都蹙起来了,这个孙正辉就是一只平时不叫关键时刻却会咬人的狗,三言两语就给他扣上了‘推卸责任’的帽子。 皇帝被孙正辉这么一说,想想好像是这个道理,这件事应该负责的是五城和城防,京兆,褚闻杰却要毫不知情的定王来担责任,委实有点刻意打压定王的意思,褚闻杰若非对裴家怨念不减,那就很显然是受人指使。 不动声色,对赵畅问道:「这些日子定王有去过刑部吗?」 「回皇上,定王殿下受了伤,在府里静养,刑部之事,并未过问。」 皇帝点头:「那你待会儿去一趟定王府,将最近的事情跟他说明一番,问问他有没有好法子对应,若是没有的话,也不必勉强,朕不怪罪,追查杀手的事情,还是落在你刑部,还有城防,京兆,大理寺身上,所有人都不能推卸责任,必须尽快抓住那些无法无天的东西。」 殿中臣子齐声应是。 皇帝摆手:「行了,今日便到此为止,你们都下去吧。若有进展,及时来报。」 几个官员行礼退下,走出元阳殿,赵畅与孙正辉并肩齐行,身后褚闻杰追上:「两位大人留步。」 「褚大人何事?」孙正辉笑吟吟的上前。 褚闻杰冷笑对他:「孙大人那一招四两拨千斤,用的可真是炉火纯青啊,令人佩服。」 孙正辉装傻:「褚大人说的什么,下官听不懂。褚大人是寻我还是寻赵大人,若是寻赵大人,那下官便告辞了,大理寺还积压着不少案件,就此告辞。」 褚闻杰没有阻拦,孙正辉便转身走了。 对上赵畅,褚闻杰双手拢入袖中:「孙大人这是要去定王府吗?」 赵畅平和微笑:「是,奉了皇命,得去做这苦差事啊。」 「苦差事?去定王府,怎的就变成了苦差事?」褚闻杰若有所指的问。 赵畅低头理了理自己并不乱的衣袖,好整以暇的说道: 「定王殿下正在养伤,外面出了事情解决不了,定王殿下一无所知的情况下,还要来处理这等事情,下官去传达,委实有些过意不去,定王殿下定会埋怨下官不懂事,这样还不算是个苦差事吗?」 褚闻杰但笑不语,赵畅理完了衣袖,抬头与之对上: 「褚大人,在下有一事不明,这么多年了,褚大人对裴家的恨意,为何丝毫不减?」 褚闻杰隐下笑容,与赵畅对视,说了一句意味不明的话:「敌对死灰复燃,恨意如何能减?」 刑部尚书赵畅按照皇命,来定王府将京里发生的事件,连同三百万两,盐铁使贪墨案一并告知了魏尧知晓,魏尧听了之后,便随着赵大人去了刑部,结束了他近两个月的‘修养’时间。 魏尧再次变得忙碌起来,每天在刑部忙的连家都不归,云招福心里觉得还有点失落,可总不能巴着魏尧不让他去做事嘛。 云招福干脆回了云家,小吉祥已经三个多月了,白白胖胖的,吃手手的时候还能吧砸出声音来,见谁都一副瞪大了眼睛仔细看的样子,云招福简直爱不释手,范氏瞧着不禁说道: 「别抱习惯了,回头放不下手。」 云招福却笑着边逗孩子边说:「放不下手就放不下手,这么可爱的小吉祥,就该抱着的嘛,对不对呀。跟姑姑笑一个,姑姑给你买糖吃,好不好?」 正说着话,云招福感觉手上热热的,武氏见了,赶忙过去把小吉祥给抱入了房,丫鬟打水来给云招福洗手,云公良退朝回家,范氏迎上,接过他的官帽:「老爷今儿倒早。」 云公良一边解外袍子一边回:「今儿皇上没上朝,我回来换身衣裳,待会儿再去衙署里。你今儿能在府里多待会儿,我瞧着王爷又被赵畅和孙正辉拉到大理寺去了。」 「唉,他都好几天了,也不知道要忙到什么时候。」 云公良接过水喝了一杯,穿着宽松些的内衫坐到椅子上:「约莫还得忙活一阵呢,人一直找不到,本来这事儿也不关王爷,褚闻杰提出来的。」 「褚闻杰是谁?」云招福坐到云公良身边对他问,这些天她也不怎么能跟魏尧说上话,只能从云公良这里打听一点消息出来了。 「吏部尚书。」云公良继续喝茶,喝了两口之后,忽然抬头,拿着杯盖的手对云招福一指:「对了,褚闻杰和杜抻就是当年告裴家通敌的,跟裴家的梁子不小,淑妃娘娘回了后宫,让他们又紧张起来了,这不跳梁小丑似的针对王爷呢。不过,你也别担心,依我看,王爷在他们手上吃不了亏。」 「原来是他。」云招福恍然大悟:「这人怎么这么讨厌呀,一直盯着裴家也就算了,还想着拖魏尧的后腿,魏尧就一个人,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谁知道他们背地里会不会使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呢。」 第81章 云公良抬眼看了看她:「你这跟我装傻呢?你们家的那位王爷有多少能耐,你别告诉我,你一点儿都不知道啊。」 云招福眨巴双眼:「知道什么呀?我家王爷有多少能耐,爹你知道多少?」 云公良瞧着自家女儿那双狡黠的眼睛,不禁摇头:「我问你话,你还反问我,看来你知道的不少啊。」 「我可什么都不知道。爹您别瞎猜猜,魏尧他素来都是个奉公守法的人,正因如此,我才担心他被小人害呀。」 云公良不再理她,继续喝茶。 范氏给他取了常服出来,云公良便起身过去,由着范氏替他穿上,对云招福说:「对了,你待会儿帮我去一趟你师父那里,给他送两幅千山居士的画。」 云招福奇道:「干嘛让我送去呀?再说,爹你送师父画做什么?」 「不是我送的,是你那位小师兄拜托我的,他想修复修复跟老先生的关系,但是老先生现在不肯见他,他没有别的办法,前些日子,找到了两幅千山居士的画,你师父最欣赏的就是千山居士,若有两幅画做媒介,你师父的气可能会稍微消一消。」 云公良低头系腋下的绳结,一边对云招福解说,云招福听后,有点理解:「他干嘛不自己送呢,我送的话,师父没准以为是我给他找来的画呢。」 「我跟他说了,让他自己送,他怕你师父不原谅,到时候关系更僵,我送的话也不太合适,你师父有些话没法跟我说,你送最适合了,你师父素来疼你,你送过去,适当的给你小师兄说几句话,也算是帮他的忙了。」 云招福不以为意凳子上一座: 「合着要我能劝好了,皆大欢喜,要我劝不好的话,说不得也会给师父厌烦上,我这买卖做的可不高明啊。有什么好处给我?」 云招福和云公良闹惯了,才不怕他,放肆的说着。 「跟我要好处,我送给你巴掌好不好呀?再说了,这也不是为我做的,那是你师父,你的小师兄,苏铎他是拜托我,让你送你的,我就是个传话的,你要好处,跟他们要去。」 云公良外袍穿好,腰带也系好了,范氏从旁说道:「你这丫头,刁钻的很,这么点事还推三阻四的,你师父和你小师兄这么不和睦,你看着心里就好受啊?」 云招福吐了吐舌:「不好受啊。」 「那不就结了,你不好受,他们也不好受,你若能从中调停调停,让他们缓和起来,也算是功劳一件。」 范氏将云公良的外衫打理好了,转身为他取来发冠戴上,云公良的一身出门行头就算是准备好了。 范氏和云公良全都开口了,云招福若是再矫情就该挨骂了,嘟着嘴道:「我就这么一问,觉得奇怪罢了,小师兄既想让我做事,干嘛不亲自来跟我说,还要爹你传话。」 云公良没好气的说道:「他怎么跟你说?到王府去找你吗?你是有夫之妇,他上门找你合适吗?行了行了,别推三阻四的,画待会儿让你娘拿给你,去了之后,见机行事,能说就说,不能说也先把画送了,让你师傅记个情,我衙门里还有事情,不跟你多说了。」 交代完这句话,云公良便匆匆又离开了相府。 云招福还是觉得不太想去,范氏拿了两府用盒子装好的画,让人妥帖的放在桌面上,云招福打开看了看,画上就是山水庭院,没什么特别的,可这千山居士的画,一画难求,她师父迷的不行,苏铎选这个送礼,确实很合适。 「唉,既如此,便替他走一趟吧。下回见了他,非得让他再请我吃顿饭不可。」 云招福说完,就喊了秦霜和秦夏进来拿画,范氏横了她一眼:「瞧你那小气劲儿。你小师兄对你……」 云招福站着整理了一番衣裳,听范氏没把话说完,问道: 「对我什么?」 范氏没好气叹息:「没什么。对你挺好的,他有事,你帮帮他是应该的。」 云招福觉得范氏没说实话:「我怎么总觉得,你对小师兄也挺好呀,到底我是你女儿,还是他是你儿子呀?」 范氏伸手过来要打云招福,云招福吓得赶紧闪了出去。 从云家出来之后,云招福就苦命的往茶庐去了,嘴上虽然贫的很,但心里也希望苏铎和师父的关系能稍微修复一点,其实他们俩之间也没什么原则问题,就是苏铎马上要做驸马了,当官理念跟师父不和,其实只要是当好官,为民做事,怎么上位的又有什么关系呢。 师父也是个顽固。 去了茶庐,小童接过了秦霜秦夏手里的画卷盒子,将她给迎了进去,云招福让秦霜她们在外面等她,自己进去了。 施定山坐在亭子里煮茶,看见云招福便招手让她过去,云招福去了之后,看见是茶,有点失望: 「师父,要您现在煮的是酒就好了,茶有什么好喝的。」 第82章 施老先生亲自舀了一杯茶递到她面前:「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也是常惦记着喝酒,但到了我这个年纪,更多的就是想喝茶了。」 云招福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苦苦的。」比一般的茶还要苦,不好喝。 「茶如人生,不苦便没滋味了。」施老先生端起茶杯品了一口,看着很陶醉的样子。 云招福让小童将两幅画送上来,说道: 「师父,小师兄马上要当驸马了,好东西也多了,这不,寻了两幅千山居士的画,知道您喜欢,就巴巴的让我拿来孝敬您了。」 施老先生瞥了一眼那两幅画卷盒子,并不打算去看,敛下了眉头:「他的东西,我不要。」 「干嘛不要呀,您跟他置气,还能跟画置气嘛。」云招福劝慰。 施老先生却坚持,继续喝茶,云招福只好又道:「师父,他就是当个驸马嘛,其他也没做什么,若是您的徒弟不能娶皇家的人,那我嫁给魏尧,不也是高攀皇家嘛,您也没不理我呀。给他个机会吧。」 云招福说完之后,施老先生便放下了杯子,站起身,对云招福沉声道: 「你跟他的事,完全性质不同,他的事情我不会再管,你也无须再来替他说情,有些事错了就是错了,改不了的。」 说完这些话之后,不等云招福反应过来,施老先生就负手离开了亭子,连云招福都不见了。 云招福无奈叹了口气,这下好了,劝没劝成,自己还搭进去了,那小童敞开盒子不知道该怎么办,云招福摊手:「先放到库房里去吧,找个干爽地儿摆着。」 云招福在茶庐里说的话还有些用,小童听了就去办了。 云招福知道今天她是劝不了了,师父气头上,劝多少都没用,干脆改天再来好了,往门外走去,走到半路,经过园子的时候,云招福听见人后面有人追着喊了她一声,回头看去,是个有些眼熟的师兄,跑了过来,对她说道: 「师妹,门口在卸一尊太湖石,没法走,你的马车赶到侧门去了,得从那儿出去。」 【卷三完】 注1:相关书籍推荐: 01、《天定福妻》卷一 作者:花笑茗 02、《天定福妻》卷二 作者:花笑茗 03、《天定福妻》卷三 作者:花笑茗 04、《天定福妻》卷四 作者:花笑茗 05、《天定福妻》卷五 作者:花笑茗 注2:本作品由豆豆提供,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豆,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