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语娘子 卷三》 第1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vip作品,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正文开始】 城内首屈一指的青、楼楚馆阮香楼西首的一间雅间之中,几位年轻公子斜躺在软塌上听曲儿喝酒看舞姬跳舞,一曲毕,孙公子醉醺醺的搂着个姑娘,手里端着酒杯,来到了韩进臣身边: 「子虚今日情绪不高啊。有心事?」 这位孙公子是定远伯家的小儿子,素来便是纨绔子弟,纵情声色犬马之中难以自拔,其余几个也是京城里出了名的浪荡公子,韩进臣喜欢玩儿,有时候也会跟这些人交往交往。 听了孙策的话,韩进臣放下酒杯没说话,孙策在他身旁坐下,让身边美人去给韩进臣捏捏肩,旁边另一个衣衫不整的公子也凑了过来。 「难得与咱们出来一回,子虚这样可不应该啊。」 孙策摆摆手:「子虚定是有心事,说出来,哥儿几个听听,看能不能帮衬帮衬。」 韩进臣被一个小丫头耍弄的事情怎么能说出口呢,看着身边这些朋友,他将手里的酒一饮而尽,放下后,呼出一口气问道: 「你们谁认识傅家的人?」 孙策问:「傅家?哪个傅家?」 「还能有几个傅家,太子太傅傅远家呗。」韩进臣意兴阑珊的说。 孙策想了想,还没开口,旁边的杜婵就了然开口:「哦哦,就那个去年刚中了个状元郎的傅家呀!怎么,子虚和他家有什么关联?傅家的家风挺严的,平日里也不见傅家的公子与我们厮混。」 孙策给杜婵截了话,此刻不甘冷落,补充道: 「我知道他家!挺没意思的人家儿!我那表兄你们都知道吧,太史令家的宋老三,几年前给人打断腿的那个,最近就是给这家人退了亲,没面子着呢。」 孙策一番话让韩进臣来了兴致:「退亲?宋三求的是傅家的谁呀?」 孙策见韩进臣似乎有点兴趣,就放开了美人,仔细想了想后,回答道:「长房孙女吧,好像叫什么傅音渺的……我那舅母挺满意这亲的,还特意请了御史家的夫人去说项,本以为傅家会给这个面子,没想到直接就给回了,半点面子都不给啊。」 提起傅家的长房,杜婵似乎也有话说: 「长房那个啊。有什么可拽的,谁不知道傅家长房没落了,要傅家二房也就罢了,就那傅庆城吧,前阵子遭了刺客,听说给破了大相,手都断了,他那女儿能有什么前程,你表哥怎么说也是太史令家的公子,她还好意思嫌弃?真是不识抬举。不想找你表哥那样儿的,莫不是还想找什么侯爵府邸不成?」 「是啊。我表哥也是这么说的,还第一次这么给人家嫌弃,太没脸了。你们说这傅家是不是挺没趣儿的。」孙策说完这些,就看见韩进臣捏着空酒杯,靠在一个美人身上,若有所思的样子,想起来他刚才提起的傅家,不禁又问: 「对了,子虚你跟傅家什么关联,还没说清楚呢。是不是傅家的谁惹了你,只要你一句话,哥儿几个立刻去把人给你揪过来,磕头赔罪。」 这话孙策说的很有底气,因为他是伯府出身,傅家就算是一品门第,可说到底就是个教书的,手里没有实权,傅家如今除了他们二房的人不能欺负,其他房的小子还不是随便捏嘛。而孙策知道,傅家二房唯一的一个小子,如今不在京城里,所以就算真有人惹了韩进臣,那肯定也是傅家大房和三房的,他还真就不怕。 旁边的公子也跟着起哄,他们本来就想多与韩进臣相交,手握大权的首辅大臣,韩进臣显然正是他们争相结交的对象,乐得卖个人情给他。 韩进臣环顾一圈后,目光落在孙策身上,对孙策招了招手:「你那表哥的事儿,就打算这么算了?凭白的便宜了傅家那女子?太丢脸了。」 孙策不懂韩进臣的意思:「不然呢?还能如何?人都已经直接拒绝了,难不成还腆着脸凑上去啊?」 韩进臣勾起一抹笑来:「拒绝了又如何,只要是没成婚,还是有机会的嘛。」那个傅音渺就是上回在八方汇门前遇到的那个,韩进臣记得她,跟着傅新桐那臭丫头一起装模作样的给他脸色看,哼,傅新桐暂时还动不了,那就先从这个下手好了。 孙策摇头:「这种强扭的瓜,就是费尽心思娶回去也没什么意思,将来有的家宅不宁呢。」 「谁说要娶她了,我只说要替你表哥出出气而已,这种嫌贫爱富的女人,一抓一大把,自视清高的很,是得给她点教训不是?你回头去把你表哥约出来,咱们就问问他,咽不咽的下这口气,若他咽的下去,那就当我什么都没说,若他咽不下去,那哥儿几个也能好好地给他出出气去呀。」 韩进臣的话让孙策有点听不明白了,想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敢情这韩进臣是在傅家人手里吃了亏,想要在这上面动点手脚,不过没有由头,要借他表哥这件事出手罢了。 一群纨绔子弟围在一起,就这件事说了半天,就连阮香楼内的歌舞都没心思看了,说完之后,一行人就匆匆别去,各自忙活去了。 夜晚,阮香楼南苑西窗里飞出一只通体雪白的夜鸽。 第2章 傅新桐和傅音渺出门去,说是要买东西,在朱雀街逛了好一会儿,两人买了不少,身后没有丫鬟,却跟着一个孔武有力,皮肤黝黑,略显害羞的年轻男子,像是护卫样。 傅新桐忍着笑走入一间绸缎店,傅音渺随她进入,见她暧昧的笑,不禁暗自在她衣袖里掐了她一下,把傅新桐给痛的轻声叫了出来,惹得她们身后的那个年轻男子对她们递来了异样的目光,傅音渺大囧,傅新桐再也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她这红娘今儿算是做到最佳处了,傅音渺上回挑选了几个出来,最终只有这个都龙留到了最后,这小子从第一次看见傅音渺开始,眼睛就跟直了似的,生在了傅音渺的身上,紧接着就很主动了。 这不,今儿就是他主动找的徐枫,让徐枫和她说想要约傅音渺出来,傅新桐把这事儿转达给了傅音渺,原以为傅音渺会拒绝的,可是没想到傅音渺听说了他的名字,却一口就答应了,只不过,实在不好意思一个人赴约,硬是把傅新桐也给拉扯上了。 三人一路在街上逛,都龙殷勤的跑前跑后,又是付钱又是拎东西的,好几次都把傅音渺闹了个大红脸。 绸缎铺子里,傅新桐到二楼去看成衣款式了,傅音渺在楼下挑材料,傅新桐选了几款出来,打算给傅音渺看看哪一款比较好,可走出成衣间,站在二楼往下看了两眼,只见都龙手里捧着两匹布料,一看就是傅音渺选好的,不过片刻的功夫,两人就悄悄目光对视了好几回,尽管羞涩,但不难看出来,两人对彼此的印象还不错。 傅新桐趴在栏杆上,也不下去,就那么看着他们。 都龙她之前就认识,办事牢靠,有主见,身手不错,连顾歙都夸过他稳重,傅音渺虽生在傅家,可从小便不被府中重视,若是勉强嫁了高门大户,对她来说,反而是限制,但如果是都龙的话,他出身平凡,但胜在有能力和担当,这样的男人即便不能给你大富大贵,却也能让你平安喜乐一生,况且,昨天晚上傅新桐还和萧氏说起这个都龙的家庭,他父亲本就是个十里八乡都知道的大善人,一家子人口相当简单,主母也是宽容之辈,将来都龙有了正经的官职,小两口在外分家独过也不是没有可能,只要单独出去过了,不管大家还是小家,傅音渺也是一家主母,比寄人篱下不知要好过多少。 傅音渺上一世是嫁出了京城,离家甚远,跟余氏聚少离多,估摸着过得也不是很开心,从她年纪轻轻就去世了这一点就能看出来,想到这里,傅新桐越来越觉得自己这个决定做的很不错。 傅音渺和都龙在楼下逛衣料子,都前前后后逛了三四遍了,连两人都觉得再逛下去实在太奇怪,只好停下来,傅音渺怕尴尬,想起了傅新桐,抬头想要找傅新桐在什么地方,谁知道,一抬头就对上了正趴在栏杆前,不知道看了他们多久的傅新桐的暧昧目光,顿时脸颊飞霞,咬着唇瓣,偷偷瞥了一眼人高马大脸皮厚的都龙,捂着脸颊跑了出去。 傅新桐忍着笑,从楼上走下来,走到都龙身边,两人本就在探事司里认识,都龙对傅新桐傻笑,傅新桐无奈一叹:「你跟我笑出花儿来也没用啊,我再逛逛,你去外面陪着她呗。」 都龙立刻会意过来,将手里的布匹放在柜台上,急匆匆跑到门槛前,又折返回来,不忘从怀里掏出了一张五百两的银票,放在柜台上,对傅新桐说道: 「你只管买,今儿全算我的,多,多买点儿。」 说完这话之后,就傻不愣登的跨出门槛,左右看看,然后眼前一亮,往右边跑去,傅新桐看着他那样,不由得捂着肚子大笑了起来,看见柜台伙计手里拿着那张银票,走过来问: 「姑娘,你们是要买哪些,要不过来统一算一算吧。」 傅新桐拿过都龙的那张银票,走到门边,探头往外看看,就看见一男一女站在马车前,局促不安,又羞怯不已的说着什么,午后吹着暖风,阳光灿烂,傅新桐似乎嗅到了情窦初开的味道。 傅新桐和傅音渺在外面逛了一天,终于坐上了回府的马车。 马车里,傅新桐故意没有说话,就静静的在一旁看着傅音渺,看到最后,傅音渺实在不好意思了,才用帕子在傅新桐面前挥了挥,傅新桐将手肘靠在一旁的软垫上,口中啧啧啧起来: 「哎呀,真是今天跟昨天不一样,上车前跟上车后都不一样啊。」 傅音渺瞪她:「说什么呢,莫名其妙的,叫人听不懂。」 傅新桐咬着唇,坐到了傅音渺旁边,抱住了傅音渺的胳膊,笑问道: 「哎,你们都说什么了呀?说给我听听嘛。」 傅音渺白了她一眼,要把自己的胳膊从她手中抽出来,谁料傅新桐抱着不放,傅音渺无奈才故意咬着唇,就是不肯说话,傅新桐见状越发打趣:「大姐姐,若你们今后真的成了,那我也算是你们的小红娘,你这都不肯告诉我,也太不够意思了啊。」 第3章 「去去去,什么红娘,尽瞎说。」傅音渺不好意思,伸手在脸颊旁扇风。 「你不说那就是不喜欢他咯,唉,亏我还觉得你们挺好,若是你不喜欢,也不要勉强,最多我明日就去跟温二姑娘说说,让她……重新再挑几个。」 傅新桐的话音刚落,就见傅音渺转过身来,两眼带刺的盯着自己,仿佛带着警告,见她这样,傅新桐终于是忍不住,捧腹大笑起来,傅音渺见傅新桐笑的这样夸张,便知道她戏耍自己,伸手就在傅新桐的肩膀上轻敲了两下,算是报仇,傅新桐一边讨饶,一边笑的停不下来。 两姐妹在马车上打闹着回了家,下了马车仍不停歇,正巧在她们的马车之后,还有一辆马车也回来了,马车里的人还没下马,就听见传出声音来: 「什么事儿这么高兴,说来与我们听听啊。」 傅灵珊和傅毓敏俏生生的下了马车,往傅新桐和傅音渺走来,傅音渺瞧见她们,立刻肃容,低下头整理自己的衣袖了,傅灵珊本来就是对着傅新桐问话的,她对傅音渺可没什么兴趣。 傅新桐见傅音渺的反应,不得不应对傅灵珊,勾唇笑道: 「我和大姐姐在街上看见了两条狗打架,一嘴的毛,觉得好笑罢了。二姐姐和四妹妹也刚回来吗?」 傅毓秀在她们身后冷哼一声,显然不相信傅新桐的话,傅灵珊表面功夫做得好,就算知道傅新桐胡说八道也不揭穿,顺着她的话接下去: 「哦,原是看见了狗打架,也亏得你们笑得这么开心。我们刚从归宁侯府回来,今儿归宁侯府的三小姐生辰,我们是去贺生辰的。还看见了温二姑娘呢,也不知为何三小姐的生辰,竟然没有邀请三妹妹,你没有去真是可惜呢。」 傅新桐敛目暗笑:「是挺可惜的。二姑娘倒是与我提起过,只不过我想着,我与归宁侯府的小姐并不熟悉,去了也是坐在一旁给人当布景,还不如跟大姐姐出去逛街买东西舒坦呢。我们今儿在外面买了好些东西呢,二姐姐和四妹妹要不要看看,若有喜欢的,只当是我们送给你们了。」 傅灵珊听傅新桐话里讽刺她们去当布景,哪里还有什么兴趣看她们买了什么,暗自咬牙道: 「大姐姐去买东西,我听说大房如今都揭不开锅了,大姐姐还有闲钱出去买东西,真不知道怎么做得出来。莫不是全用的三妹妹的银两吧?」 傅灵珊说不过傅新桐,只好把矛头转向了傅音渺,借着大房的拮据,嘲笑傅音渺,把傅音渺说的脸红红的都快哭了,傅新桐冷哼: 「二姐姐跟三婶娘果然是亲母女,成天的不算计自己荷包里有多少银两,反而总是惦记着别的院儿里的事情,我就不动了,别的院儿里有钱没钱,跟你们有什么关系,值得你们成天惦记着吗?」 论唇枪舌剑,傅新桐还真没怕过谁,当即就把话题给引到了宁氏身上,毕竟宁氏觊觎二房的银两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这可是全府上下都知道的事。 傅灵珊气的实在说不出话来了,连表面上的和善都懒得维持了,一跺脚,提起裙摆就往台阶上走去,气呼呼的进了府,傅毓敏本来就和她们不多话,经过傅新桐身边时,白了她们一眼。 等她们走了之后,傅音渺才敢抬头,对傅新桐道: 「也不知怎的,一家子姐妹闹成如今这般针锋相对的模样。」 傅新桐拉过她:「反正也不是咱们起的头儿,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总不能叫我们站着任凭她们指戳嘲笑嘛,大姐姐也是,别总是一副怕她们的样子,该说的还是要说的,你越是让着她们,她们就越不把你当回事。」 两人携手往府里走,傅音渺叹息:「她们把不把我当回事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我也没把她们当回事。」 傅新桐转眸一笑:「嗯,说的也对,反正你马上就是要嫁出去的姑娘了,嫁出的姑娘,泼出的水,本来就和她们没有什么关系了。」 「再胡说,我真掐你嘴了。」 「哈哈哈,追得到我再说啊。」 姐妹俩在院子里追打了一会儿,便分道扬镳,傅音渺回了西央院,傅新桐回了商素院,跟萧氏说了一番白天里的情况之后,萧氏也颇为欣慰,傅新桐晚上想吃冷切肉,萧氏让人准备去了,傅新桐便回了青雀居,打算先洗个澡,洗完了过来吃饭。 画屏和春桃在廊下做鞋,傅新桐让她们烧水去,自己就回了房,刚到房里,走到床边上,打算换衣服,就看见老地方放着一张纸,傅新桐急忙走过去,心中觉得奇怪,这种把戏只有顾歙会玩儿,顾歙最近都不在京城,谁还会给她送消息来。 拿过纸看了两眼,傅新桐的眉头就蹙了起来。 信是徐枫送来的,消息来源是阮香楼。 韩进臣居然把主意打到了傅音渺的身上,就因为他在自己面前失了颜面,他就要挑唆宋家跟傅音渺为难,这男人可真是连最后一点底线都没有了,低头看着信上的消息,傅新桐冷哼着笑了起来,笑过之后,面色就越来越冷。 第4章 信上说了他们的计划,韩进臣提议找个机会,把傅音渺给骗出去,然后让宋三和其他弟兄,将傅音渺的名节给败坏了,而宋三也是个混蛋,居然答应了韩进臣的提议,一帮纨绔子弟就那么偷偷的在背后拟定了一个看似万无一失的计划,这个计划,如果被他们做成功了,那就等同于毁了傅音渺的一辈子,顺带还能让整个傅家都丢人。 韩进臣这手段也太龌龊,太恶毒了。而这一切的起因,不过因为她对他说了几句不中听的话,就让他记仇至此。 如果不是他们正巧在阮香楼里商量这件事情,而她又正巧是探事司的人,那些姐妹也都知道她的存在,所以,听到傅家的事情才特别留意,韩进臣他们的计划才会被阮香楼的姐妹告诉了徐枫,徐枫再来通知她,若非有这些层层叠叠的关系在里面的话,傅新桐真的不敢想象接下来到底会发生什么事。 越想越心惊,越想越觉得恶心,傅新桐将纸妥帖的收好,只当什么都不知道,洗了澡,吃了饭,便早早睡下,然后第二天一早就起床,让马房套了马车,去了阮香楼,在湖底找到了徐枫。 徐枫见她亲自过来,便知她已经收到了昨天那消息,坐下来之后,就开口问傅新桐: 「这事儿你打算怎么办?他们决定在后天就动手,若不早点准备的话,只怕后果不堪设想啊。你出来的时候,有没有派人去知会你姐姐,让她这两天都不要随意出门。」 傅新桐将披风解下,说道:「我姐姐今天不会出门的,我就赶过来了。这事儿太恶心了。那些人怎么会动这么龌龊的心思呢。」 徐枫也觉得匪夷所思,安慰道:「人心隔肚皮。这些吃喝玩乐的公子哥儿们,目中无人的很,在他们眼里,根本就没有道德可言,还觉得这是一件特别好玩儿的事情呢,听楼里姐妹传来的消息,他们说起这些事情时,一个个都是兴致勃勃,竟无一人站出来反驳。」 傅新桐站在一旁暗自咬牙,徐枫接着将自己的担忧说了出来: 「而且,这件事其实不太好办,因为这些人全都是官家子弟,有几个还是伯爵府出身,这样的身份,明的镇压肯定是不行。唉,只怪公子和温覃不在,若他们在京城里,这件事情也不会难解决,要比身份就比身份,可现在他们不在,我也有点拿不定主意了。」 傅新桐知道徐枫说的意思,那些公子哥儿们都有身份,背后有家族撑腰,就算将他们擒获,最后也不会真的对他们有什么判决出来,反而还会连累了傅音渺的名声。 徐枫见傅新桐站着不说话,以为她是被事情吓到,没有办了,安慰道: 「要不,这几天你回去后受累,把你姐姐看好了,无论他们要做什么,总要先派人把你姐姐引出去才行,只要你拉着你姐姐不让她出门,这样他们找不到人,也就没办法了。再过几日,等温覃和公子回来了,这件事情他们定能给你解决好的。」 徐枫这么劝傅新桐,谁料傅新桐却坚定的摇头: 「等不了他们回来了,这种事情一天不解决,一天就像是个炸弹,他们不在,那就我们自己解决,不过就是一帮恬不知耻的败类罢了。」 傅新桐去西央院找傅音渺,却遇上了傅灵珊,傅音渺迎出来,将傅新桐牵了进门,傅新桐看见傅灵珊后,笑着打了个招呼,傅灵珊比傅新桐大一岁,但却和她娘宁氏一样,是个八面玲珑的人,虽说前天和傅新桐有点过节,但今天表面上依旧能表露出和善,这就是她厉害的地方。 「我来的不巧,姐姐们正在说悄悄话吗?」 傅新桐坐下后,就这样说了一句。 傅音渺笑答:「什么悄悄话?珊姐儿来邀我一同去归宁侯府做客,正说到要去问问你去不去呢。」 「哦?」傅新桐将目光落在了傅灵珊身上,有些讶然:「二姐姐特地来喊大姐姐去归宁侯府?怎么从前也没见你喊过一回,这回倒是新鲜了。」 傅灵珊笑容僵了僵,很快就恢复过来: 「三妹妹说话有失偏颇,我什么时候不想着家里姐妹了?不过去别人家做客这种事情,每回情况都不一样,有的小姐喜欢人多,有的小姐喜欢清静,前儿我们去归宁侯府是大小姐做东,今儿是二小姐,二小姐好热闹,说让大伙儿把家里姐妹可一同带去,还特地提了大姐姐的名儿,说听说大姐姐的络子打的漂亮,今儿还要请大姐姐一同去打络子呢。」 傅新桐目光一闪:「原来如此,倒是冤枉二姐姐了。还是二姐姐好,想着自家姐妹,那这么说的话,我……是不是也能一起去?先前你们商量喊我来着,是吧?那我也去呗,大家热闹热闹。」 傅音渺连连点头:「三妹妹一同去,是再好不过了,侯府那等地方,我还从未去过呢。也不知谁传了我会打络子,若是今儿打不好的话,岂非要给人笑话了。」 傅新桐但笑不语,目光缓缓转向了傅灵珊,见傅灵珊的脸色有些冷淡,傅新桐才故意夸张的问道: 第5章 「呀,莫不是我自作多情了,二姐姐根本没打算带我去啊?」 傅灵珊收起了不自在,勉强笑了笑:「三妹妹说的哪儿的话,怎会没打算呢,我先前就在跟大姐姐说难得能请得动你这尊大佛,你肯一同前往,自是最好不过了。」 「如此甚好,那我让人去套马车了,姐姐们稍等片刻。」 说到这里,傅新桐就要出去,却被傅灵珊给喊住了,说到:「别了,我与孙小姐是好友,孙小姐是个难得的爽快热情之人,说派了她家的马车过来接我们呢,咱们只需在门房等着便可。」 说完之后,傅灵珊便起身,带头往门房走去,傅新桐看着傅灵珊的背影,沉下了目光。 三人回禀过上人,刚到门房,要携带去侯府的礼也随手礼也备好了,就看见门房的人来报,说是孙家的马车到了,一来两辆,孙小姐从头一辆马车里探出头,对傅灵珊招招手,傅灵珊便过去,两人热络的说起话来。 「怎的来了两辆,你还怕咱们坐不下呀。」 傅灵珊如是说道,孙小姐的目光在傅音渺和傅新桐身上扫了一眼,轻声问道:「哎,那是你家的几姑娘?我怎的从未见过?」 「我家二叔的女儿,行三,名为新桐,她与我们一同前去。」 孙小姐听了傅灵珊的话,目光微敛,道:「哦,那就上车吧,我这辆车比较大些,后面那辆比较小,还坐了我的贴身丫鬟,要不,灵珊和那位新桐妹妹便与我坐一辆车,我还未与新桐妹妹说过话,咱们也好认识认识。」 傅音渺的脸色变了变,被人当面冷落总是心里不好受的,这位孙小姐也太目中无人了,连表面的和善都懒得维持,居然嫌她出身,让她和她的婢女坐一辆车去。 傅新桐捏了捏傅音渺的手,对孙小姐说道: 「孙小姐见谅,我这人最笨胆子小,不习惯跟外人说话,我还是跟我大姐姐坐一辆车好了。」 说完之后,不等孙小姐反应过来,傅新桐就拉着傅音渺往后面的马车走去,一个丫鬟从马车上跳下来,看样子十分敏捷,掀开了马车帘子,请傅新桐和傅音渺上车去。 孙小姐似乎有点紧张,欲言又止的,傅灵珊以为她是生傅新桐的气,出言安慰道: 「你别理她,她就那样儿,在家里被宠坏了,都不知道怎么说话了。」上了马车之后,傅音渺又接着解释:「原我也不高兴带她的,谁知道喊大姐的时候被她撞见了,没办法只好带她一同去了。二小姐喜欢热闹,不会在意的,到时候我看着她就是了。」 孙小姐的脸上似乎还带着愁容,傅灵珊见状不解问:「秀秀,你怎么了?我多带了个人,你不高兴了吗?哎呀,你就别管她了,反正今儿那么多人去呢,不会有事的。」 傅灵珊竭力解释,孙小姐如果还不理会的话,就有些过分了,可是她明知道后面马车有问题,却又不能说出来,心里自然着急,面上只得惨淡淡的跟傅灵珊回了一句: 「但愿不会有事吧。」 然后就靠坐到侧壁之上,默不作声的搅弄自己的手帕,傅灵珊与她逗了两回闷子,她都没什么兴致,饶是再怎么八面玲珑的傅灵珊也不高兴了,心中对这孙小姐的印象大打折扣,原本以为她对自己热情是给自己面子呢,可现在看来,还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东西呢。 傅新桐和傅音渺坐在马车上,孙小姐的丫鬟跟马夫坐在外面,傅音渺似乎有点紧张,因为她本来以为自己受邀去归宁侯府是受大家欢迎的,可是刚才孙小姐对她的态度已经表现的很明显了,根本不是什么受欢迎的样子,所以傅音渺对自己此去归宁侯府有点担忧。 傅新桐捏着她的手,默默的安慰,偶尔目光落在被风吹起的车帘子上,关注着外面的路径。 果然,在一个转角过后,傅新桐就发现马车跑离了原本的方向,拐入了一条巷子里,傅新桐立刻对外喊了起来: 「这不是去侯府的路,你们想把我们带去哪儿?」 傅新桐的声音很大,在车厢里传开,吓了傅音渺一大跳,愣了一会儿后,才掀开帘子往外看,脸色骤变,因为她也看出了,这条路根本不是去归宁侯府的路,顿时花容失色,不知道如何是好。 马车照旧往前跑着,车外没有传来动静,傅新桐掀开马车帘子,果然,那孙小姐的丫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知去向了,只有一个埋头赶车的车夫,回过头对着马车里的两个小姑娘露出一抹狠笑,让傅音渺顿时吓丢了心魂,捂着心口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现在她们走的这条巷子里,行人很少,就算她们求救也不会有人听见,马车跑的挺快,又有车夫在前面挡着,她们连跳车都做不到。 只见傅新桐从怀里掏出了一只竹笛,在马车里吹响出了一个旋律,然后过了大概小半晌之后,就听外面传来一阵马车勒马的声音,马车急急停了下来,两个姑娘在车厢里被猛地甩到了后面,傅音渺用身子给傅新桐挡了下头,免得让她撞在侧壁之上,傅新桐暗自感激,不过现在可不是说话的时候,只听马车外传来一阵打斗,傅音渺和傅新桐两人掀开车帘子往外看,只见四五个穿着黑色劲装的人正围攻那马车夫,真是看不出来,那赶车的车夫还颇有身手的样子,显然不是普通的车夫。 第6章 「这到底怎么回事,那车夫是谁?他想带我们去什么地方?」 傅音渺的问题,傅新桐没法回答,毕竟她也没法直接告诉傅音渺,这车夫想抓的是她,跟自己可没有一点关系。 四个人将车夫擒住,为首那人来到傅新桐旁边,在车窗外对傅新桐揭下了面巾,楚明的脸露出来,对傅新桐说道: 「姑娘受惊了。」 傅新桐看着那个被打晕了的车夫,对楚明比了比车厢内,然后才开口说道:「多谢公子相救,改日定让温二姑娘谢谢你家世子。」 楚明知道傅新桐不想暴露身份,抱拳道:「两位姑娘若无事,那我们就先走了,还有事情要做呢。我派人送两位姑娘回府去,这些日子外面不太平,多得是要拐人的贩子,若没什么事,最好还是别出门了。」 傅新桐笑着应答,傅音渺也探头出来感谢,直到那车夫的衣服给扒了下来,重新换了个车夫给她们赶车,傅音渺都没有回过神来,仍旧一副被吓得不行的模样。 「桐姐儿,这,这些人又是什么人呀。他们怎么会知道咱们有危险呢。」 傅新桐莞尔一笑:「这是温二姑娘给我的东西,那些人是温家的人,可能是温家的护卫吧,温二姑娘让我遇到危险的时候就吹着竹笛,这竹笛声就是温家护卫之间的联络信号。我刚才也吓傻了,吹响竹笛也是碰碰运气的,没想到真有人来救我们。」 傅音渺吓得六神无主,听傅新桐解释过后,便糊里糊涂的点点头:「哦,原来如此。多亏了温二姑娘,若非她,我们今天都不知道会遭遇什么不测了。你说我们怎么这么倒霉呀,好端端的遇到了人贩子。」 傅新桐无奈一叹,怎么会是人贩子呢,大姐姐真是被吓傻了,马车是孙家的,那就说明那孙小姐便是最大的问题,而幸好这一切傅新桐早就知晓,这两天她布置好一切计划之后,始终在想她们到底会用什么方法将傅音渺给引出去,静观其变之下,终于把孙小姐这个鱼饵给引了出来。 小厮刘二在后门口等了好一会儿,终于看见一辆马车从巷子那头驶进来,赶忙回过身去,把两扇后门给全都打开,让马车驶进了宅子里,直接停在了一处小院儿外,刘二上前对马夫问道: 「事成了?」 马夫点头:「成了。人在路上有点吵,我给灌麻袋里了,搬出来吧。」 刘二笑的獐头鼠目:「得嘞,那些个公子们都等不及了,我把人给送过去。你确定没人跟着你吧?这事儿可不小啊。」 马夫拍胸保证:「我做事你还不放心,就是怕被人发现,我饶了好几条街呢,不会有人跟着的,你就放心吧。」 刘二从马车上把一个呜呜直叫的麻袋搬了出来,麻袋里明显就是个女人,身段很不错的样子,借着扛起麻袋的动作,从外面抓了两把,然后扛着人就往院子里去了。 厅内宋三的脸色有点不好,本身有点虚胖,脸色苍白,此时更是心里不安至极,孙策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干什么呢,这腿都抖起来了。」 宋三咽了下口水,结结巴巴的说:「我,我们这么做是不是不好,她,她到底是个黄花儿闺女啊。」 宋三的话说出来,让厅里的其他男人都笑了起来,韩进臣也在其中,老神在在的喝茶,孙策见他们全都笑了,自己也跟着笑了起来,对宋三拍肩道: 「要的就是黄花闺女,若她不是,咱们还不稀罕了呢。」 孙策说完,宋三的脸色更加不好了,孙策看不过眼,蹲下身子安慰道:「哎哟,你怎么娘儿们唧唧的,这事儿已经板上钉钉,我的人都动手了,你现在反悔也来不及了,还不如跟着兄弟们好好玩儿,不是你说的嘛,那女子太过分,居然拒绝你,咱们可都是为你出气来的啊。」 「别,别说是为我出气啊,我,我就是那么一说,也没对她存这种心思,可你们……哎呀,反正,到时候出了事儿别,别牵扯到我身上来,我,我可担不起这责任。」 宋三素来怕事,就怕跟着这群恶少后头,最后自己成了挡箭牌,他们全身而退。 孙策保证:「放心,瞧瞧那边儿是谁,韩首辅家的公子,就算真出了事儿,韩公子会不管你的死活吗?一个傅家而已,有什么好怕的。谁让她不识抬举的,是不是?」 宋三还想再说什么,就听外头传来了刘二的声音,孙策一喜,让人开门,刘二把一个麻袋扛了进来,孙策过去揪住刘二问: 「什么玩意儿?」 刘二指着麻袋说道:「在里面呢,胡大说,她路上说吵得厉害,就给堵了嘴,蒙了脸,灌进了麻袋里了。」 麻袋里的人似乎像是要印证自己很吵似的,呜呜了几声,身子像鱼一样动了几下,屋子里的几个男人全都高兴起来了,孙策挥手,让刘二滚出去,刘二识相的退出了房间,还顺手替他们把门儿给关上了。 第7章 几个男人围着麻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个贼眉鼠眼的男人蹲下身子,用折扇戳了戳麻袋,得到呜呜回应之后,才狞笑着对其他几个人说道: 「哥儿几个等什么呢?」 说完之后,就把折扇插到自己的后颈衣服里,动手解开麻袋口,两只被绑起来的脚露了出来,除了韩进臣和宋三,其他人全都蜂拥而上,三两下就把麻袋里的人给拉了出来,一个被蒙了面,绑起了手脚的女人出来了,一群人别提多高兴了。 撕扯了衣裳,正要办事儿的时候,就听见外面传来了刘二急促的敲门声: 「公子,公子,不好了!不好了!进来了,进来了!」 孙策正在解裤头,听见刘二的声音,跑过去开门,可刚走到门边,就被两页门扉给踢了个正着,整个人随着两页门扉都给飞了出去,把厅里那些裤子解了一般的公子少爷们全都吓了一跳。 踢门的是两个孔武有力的大汉,一看便知道是练家子,随后走进来的是一个腆着肚子的大胖子,宋三看见他,整张脸都不好了,颤颤巍巍的喊了一声: 「爹……你怎么来了?」 被宋三称作‘爹’的男人,环顾屋子里的一圈衣衫不整的年轻男人之后,目光落在了被捆住了手脚,蒙着脸的女子身上,二话不说,一股脑儿的扑了上去: 「你们这帮畜生啊,我的心肝儿啊!」 随着宋伯爷的亲自到来,满屋子的人才突然生出了不妥的感觉,孙策提好了裤子,走到宋伯爷身边探头看了看,还没说话,就被宋伯爷一声怒吼给拿下了。 「全都给我绑起来,一个都不能少!你个孽子,你个孽子啊!想女人想疯了,居然敢动到老子的人头上。」 宋伯爷一声令下,外面就跑进来了十几个护院模样的男人,手里拿着绳子,毫不含糊,进来就把这些完全懵掉的人绑了起来,韩进臣也慌了:「宋,宋伯爷,这,这到底怎么回事?我们哥儿在这里玩儿……」 还没说完,宋伯爷就连滚带爬的冲过来,一脚踢在了韩进臣的面门上,让韩进臣整个身子都往后倒去,鼻血立刻就流了下来,宋伯爷指着韩进臣骂道: 「你们玩儿什么呢!啊?英英是我的,我的!我这辈子最爱的女人!为了她,我可以什么都不要,我要摘星星,摘月亮给她,我连一句高声都舍不得对她,可你们这帮畜生居然把心思动到了她的身上,我竟没看出来,你们这一个个的全都是这种不知廉耻的畜生!」 韩进臣被踹的说不出话,孙策被押着过来:「姑父,这,这其中有误会啊,她,她是,是……」 孙策差点就说出傅音渺的名字,还好在最后关头给缩了回来,因为现在的情况,很明显就是他们被人算计了,麻袋里被蒙了脸的女人肯定不会是傅音渺,这个时候如果再牵扯上傅音渺的话,不仅仅宋伯爷不会放过他们,就连傅家也不会放过他们了。 「她是什么?她是谁?你们简直……给我睁开眼睛看看,她是谁!你们这帮畜生啊,把我的心肝肉绑成这样,还想对她做那禽兽之事啊,我苦命的英英啊。」 宋伯爷把英英头上的蒙面巾给揭开,里面的人脸就露了出来,宋伯爷的心肝宝贝,哭的梨花带雨,嘴里给塞满了碎步,妆容全都哭花了,头发散乱,狼狈不堪,这可怜的模样,把宋伯爷又给心疼死了,跪下来,抱着英英哭泣。 「把人全都给我绑起来,全都关进伯爷府的柴房里,一个都不能放过,去他们家,让他们家里的大人过来跟我要人,我要当着那些大人的面问问,是不是觉得我宋家好欺负,是不是觉得我宋伯仁好欺负!全都押回去,我要狠狠的教训他们!」 手下过来请示:「韩公子也在,他可是首辅韩大人家的公子,他是不是也……」 不等那人说完,情绪几近崩溃的宋伯爷就给吼了回去:「管他谁家的公子,韩首辅又如何,韩首辅来了我正好问问他,是不是他韩首辅的儿子就能随意奸、淫别人家的妻妾,是不是就能干这些禽兽勾当!」 韩进臣试图解释:「伯爷您听我说,我,我……我不是存心的。」 宋伯爷却不听,英英是他的命,为了英英他什么都不怕,这帮野小子差点玷污了他的英英,宋伯爷说什么也不肯咽下这口气,指着韩进臣的鼻子骂道: 「你不是存心,你就是有意的!来人呐,给我把这些禽兽的衣服全都给我扒了,他们想玷污我的英英,我就让他们一个个的全都没脸,想让我宋家没脸,我就让他们所有人家都没脸!衣服全扒了,用绳子绑起来,一个串一个,给我游街示众,给我敲锣打鼓,我要让所有人都看看,这些无法无天的小子到底都是谁家出的败类!我要为我的英英主持公道。」 被松绑了的英英一下子投入了宋伯爷的怀抱,哭的是肝肠寸断啊,让宋伯爷更加坚定了要把这些禽兽不如的东西好好地教训一顿。 第8章 屋子里一瞬间全都是求饶的声音,这些人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做的事情会闹出这么大的后果来,他们以为抓来的是傅家那个女子,可谁想到,抓来的却是宋伯爷最最宠爱的妾侍,宋伯爷为了这么个妾侍,曾经多次要休妻另娶,可见对此女用情至深,他们哪里会想到,抓错人也就罢了,居然还离谱到这种地步。 宋伯爷为了爱妾是豁出去了,他不要脸面,不怕惹得这么多家不和,更不怕让他们更丢脸一些。 这些纨绔子弟全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出身,若是真被宋伯爷扒光了衣服,游街示众的话,不仅仅他们今后都别做人了,就连他们各自的府邸从今往后都别想再见人了,毕竟谁都知道,他们今日所作所为,如果真要告到官府去的话,全都是犯了国家律法的,奸、淫、女子,轻者二十大板,重者刺字流放,最关键是,会成为一辈子的污点,绝对不可能洗干净的污点。这样他们自己的一生完了,家里的名声也全都毁掉了。 一时间哭喊着求饶,希望宋伯爷能稍微网开一面,哪怕是打他们一顿,也比把他们送到大街上被人围观要强啊。 从春柳巷到朱雀街之间,锣鼓声敲得震天响,街上的人无一不停下手里动作观望,只见一个衣着华贵的胖老爷高骑大马之上,身后用绳子拖着一长溜光着身子的年轻男人,他们全都低着头,尽可能的把自己的脸避开人们的指戳,宋伯爷说到做到,不仅真的带着这些敢动他心肝宝贝的人出来游街,还很讲信用的扒了他们衣裳,让他们也尝尝这种被人侮辱的滋味。 在朱雀街的必经之路的一座茶楼二楼临窗的座位前,坐着两个悠闲喝茶的人。 徐枫和傅新桐对面而坐,傅新桐手中拿着茶杯,手肘靠在栏杆之上,探出头去看快要走过来的队伍,徐枫瞧她这样,不禁笑了: 「你好歹也是个黄花闺女,这样明目张胆的看光着身子的男人,不太好吧?」 傅新桐见敲锣打鼓的队伍还有一会儿才到,便缩回了身子,跟徐枫举杯说道:「黄花闺女怎么了?黄花闺女难道就不能看街上的人了?」 徐枫失笑,对傅新桐问道:「哎,你还没告诉我,你怎么知道那宋伯爷最宝贝的是谁,居然为了一个妾侍,做出这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来。」 傅新桐但笑不语,她自然不能告诉徐枫,因为她知道上一世的事情,经过时间的变迁,京城里所有人都没有想到,那个最痴情的种子,居然会发生在一个胖伯爷的身上,当年宋伯爷为了他的那个心肝儿宝贝,因为他妻子趁着宋伯爷不在家里,差点把他的宝贝疙瘩弄死,宋伯爷一气之下,不仅休妻,还报复性的把妻族之中,被他提拔之人全都给踢出了京城,让他的妻族在京城里无立足之地,当初这件事,在京城里传的沸沸扬扬,有的人说宋伯爷宠妾灭妻,有的人说宋伯爷痴情,因为阵仗相当大,所以连傅新桐都有所耳闻。 那天她和徐枫商量到底要怎么教训那些丧心病狂的公子哥儿时,她脑中忽然就想到了宋伯爷身上,反正这件事情的起因,就是因为宋家,宋三如果不受人唆使,想要对傅音渺动手的话,傅新桐可能还不会把他宋家牵扯进来,可是坏就坏在,宋三本就存心不良,那傅新桐利用宋伯爷来做这桩事情,他宋家就一点都不冤枉了。 宋伯爷冲冠一怒为红颜,连傅新桐都没有想到他会生气到这种地步,原本的计划也就是借宋伯爷之手,把那些作恶的公子哥儿们打一顿,给他们长长教训,可现在看来,这个教训已经不是打一顿那么简单了。 被人扒了衣裳游街示众,还一路敲锣打鼓,这些公子在京城里都是有名有姓的,这么一路走来,就不信遇不上他们认识的人,只要有人认出了他们,那这脸丢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就在那锣鼓声就要靠近傅新桐她们所在的茶楼时,忽然从朱雀街那头跑来几匹快马,快马之上是几个穿着劲装,脸上蒙面之人,只见那些人直奔宋伯爷所在的队伍,勒马停住之后,二话不说就翻身下马,强势踢开了伯爵府的下人,将那些光身子的公子哥,一个个全都蒙上了脸扔上马背,宋伯爷吃力下马,指着那些人叫骂,那些人只当没听见,宋伯爷的人不是他们的对手,不过片刻功夫,公子们全都被人救走,宋伯爷的队伍吃了大亏,在大街上叫骂不已。 傅新桐探头出去看,往那些马匹消失的方向望去,徐枫不解道: 「救人的是谁家的?怎么全救走了?」 傅新桐叹气:「只有全救走,才不会有人知道是谁家出手的。」 「哦,也是。看那些救人的,不像是普通人家的护院,他们动作太快,倒有点军旅作风的意思,京城里能调动军里做这种抢人之事的,会是谁呢。」 徐枫的问题让傅新桐稍事犹豫,当即便想到了答案:「只怕非韩家莫属了。」 就在两人一头雾水的时候,楚明从楼下跑上来,带着喘气,对徐枫和傅新桐说道: 第9章 「应该是韩家的人,那为首之人是谁你们可知?」 徐枫和傅新桐摇头,楚明灌下一杯水后,解惑道:「前北镇抚司王创,从锦衣卫退下之后,便被韩大人吸收入私宅,救人的正是王创无误。」 听了楚明的话,徐枫了然:「若是韩家,那这阵仗就说的过去了。就是有点可惜,还想多教训教训这帮纨绔子弟呢。」 徐枫说完这番话之后,见傅新桐的目光落在朱雀街上,宋伯爷还在骂骂咧咧的,踩着一个奴才的背,艰难的爬上了马,然后伯爵府的人铩羽而去,大街上围观的人群依旧在热烈议论,指指点点。 徐枫不知道傅新桐在看什么,出声问道:「新桐,你看什么呢?」 傅新桐回头,对徐枫露出一抹笑:「我在看韩家的运数。这样嚣张,只怕也蹦跶不了多久了。」 徐枫和楚明对视一眼,徐枫失笑:「从前竟不知道,咱们三姑娘居然还会看运数,那韩首辅权势滔天,如日中天,他韩家在朝野根基稳固,盘根错节,韩首辅桃李满天下,可一点都不像是要倒霉的样子啊。」 傅新桐勾唇一笑:「咱们且等着看好了。韩家两年之内,必衰。」 说完这些话,傅新桐便拿起了一旁的幂篱戴在头上,然后袅袅婷婷的走下了茶楼,如一阵风般钻入人群之中,不一会儿便消失不见了。 韩进臣被人救回了家里,换上衣服之后,就被喊去了书房。 首辅大人韩玉庸站在书案内,双手负于身后,眉头紧锁,听见书房门开了的声音,回过身去,就看见韩进臣低着头期期艾艾走进来,韩玉庸看着他那模样,也没对他客气,走到韩进臣面前扬手就是一个巴掌,打得很重,韩进臣的脸都被打的偏到一旁去,一手捂着被打的脸颊,虽然很痛,但一点都不敢反抗。 「老子的脸都让你给丢尽了!」 韩玉庸对韩进臣大吼。 韩进臣捂着脸想解释:「爹,您听我解释,我,我不过是……是……中了别人的计,我本来并不是……」 话还没说完,‘啪’的又是一下打过去,韩进臣被打的撞在门扉上,韩玉庸像是还不解气,又抬脚踹了两下,韩进臣自知做错了事,丝毫不敢反抗,被打的疼了,干脆跪下求饶。 「爹,我,我知道错了,您消消气,别打了。事情反正都发生了,您还是替儿子想想,怎么办吧。那街上看见儿子脸的人不在少数啊。」 韩玉庸气的鼻孔冒烟: 「你还知道丢人啊。啊?我在朝堂之上,如今是腹背受敌,左相连同六部一同弹劾我,我自己都焦头烂额,你不能替我分忧便也罢了,居然还在这种关键时刻给我添乱,你是嫌我死的不够快吗?」 韩进臣羞愧道歉:「爹,儿子知道错了,您别生气了,朝堂之事,儿子现在帮不了您,可,可那也是您不让我入朝的关系,若我在朝中与爹并肩作战,就不信压不过那些迂腐的老臣。」 「就凭你?还好意思提这个。我为什么不让你入朝?你自己心里没数吗?话说的倒大,可你自己有几斤几两,自己不知道吗?真有本事,你就像傅庆昭那样,蛰伏个几年,一举夺魁,若你有那份大出息,我至于压着不让你入朝,替你费劲遮掩吗?」 韩玉庸对这个儿子自问倾注了不少心血,可是这小子就是不成气候,仗着身份,到处惹是生非,一年里要替他擦的屁、股,就不知道有多少,外人只说韩家大公子,学富五车,是栋梁之才,可只有他这个老子知道的最清楚,这小子不过就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东西,没有真才实学,如何能成为他的后继之力?也正因为没有后继之人,韩玉庸这些年在朝中越发受制,表面上看起来大权在握,可纵然如此,也抵不过皇帝怀疑,谏臣血谏,各方势力,逼得他不得不屡屡出手,如今枢密院,大理寺,北镇抚司,三处联手在搜集他的罪证,若真被他们找出了证据,那么韩玉庸这个首辅也算是做到头了。 如此险恶的环境之下,这小子不仅不收敛,还变本加厉的做出这等伤天害理,丢人现眼之事,让韩玉庸如何能不生气呢。 韩进臣被自己的父亲戳到了痛脚,也是不好受,喃喃辩驳道: 「傅庆昭中状元那是他有好老师,若那些文华殿大学士们也一同保我的话,我的成就未必就比他差。可那些文华殿的迂腐大学士,一点都不给爹你面子,别说保我,就连教我学问,他们都不愿意,这能怪我吗?我就不信,若我能早些入朝为官,对爹你总能有点帮助吧。人家上阵父子兵,说的不就是这个道理吗?」 韩玉庸听了儿子的这些荒唐之言,已经连打他的欲、望都没有了,他真是平日太忙,顾不上教导亲子,让他养成了这般鼠目寸光,胸无韬略,自大成狂的性格,这样的性格,怎堪重任?别说帮他了,就连让他入仕,只怕最后也只会是拖韩玉庸后腿的那个。 第10章 官场之上,情势瞬息万变。 韩玉庸之所以能不败这么些年,凭的便是小心谨慎,他可以腹背受敌,但绝不会让儿子成为他的致命弱点。 韩进臣看着自家老爹不说话,捂着脸又跪到他面前,伸手拉了拉韩玉庸的衣服下摆,语气诚恳的道歉: 「爹,我知道错了,您就别骂我了。虽然今儿确实有人瞧见我了,可也未必就认出我,我,我只要打死不承认就好了,最可恶的是那个宋伯爷,他明知道我的身份,居然还这样对我,根本就是没把您放在眼里,他一个无权的伯爷,居然这么嚣张,爹您一定要替我报仇。」 韩玉庸原本倒是缓过了气儿,可谁知道,这小子一开口就让他火冒三丈,扬起手骂道: 「他一个无权的伯爷?这种话你怎能轻易说出口?他再怎么无权,那也是皇亲国戚,手中无权,可他朝中有人,你怎不扪心自问,自己做了什么事,还去怪人家如何对你!我叫你不要与孙策那些人在一起,你非不听,你看看你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 扬起的手终究是没再打下去,韩玉庸看着这个被自己宠坏了的儿子,重重的叹了一口气:「看来,是要找个人回来管管你了。」 韩进臣惊讶的抬头:「什么呀?」 韩玉庸转身坐到了一旁的太师椅上,端起了一杯茶,仔细考虑了一番后,对韩进臣问道: 「你可知道,如今朝中最受皇上期待的人是谁吗?」 韩进臣见自家爹准备和他好好说话了,就从地上站了起来,走到韩玉庸身旁,乖巧的回答:「最受皇上期待的,不是爹吗?」 韩玉庸瞪了他一眼,韩进臣就努着嘴坐到一旁的椅子上去了,韩玉庸不再跟他卖关子,直言道: 「文华殿,文渊阁,各大学士推崇的只一人,傅庆昭。」 韩进臣觉得不敢相信:「怎会是他?就因为他读书好,中了状元?皇上就对他另眼相看了?」 朝廷里会读书的人多了去了,也没见皇上对哪个读书人青眼有加,所以韩进臣自己是有点不相信这一点的。 谁料韩玉庸却目露忧光,深吸一口气后说道: 「哼,你以为他只是一个普通的读书人吗?光是他身后的老师,就占据了朝中大半文臣,这些人全都对他寄予厚望,十四岁的解元,是该如此,蛰伏十年,一举成名,这背后不是他一个人的努力,是汇聚了大半文臣的心血与栽培,皇上素来爱才,不计出身,这回傅庆昭中了状元,声势上更是如虎添翼,肃州是什么地方?朝廷去年刚拨下二百万两银子去治理肃州的荒原,傅庆昭只需在肃州做出政绩来,回朝之后必然官升三级,前途不可限量。」 韩进臣听得云里雾里:「他回来能升到什么官级?」 「至少得是……户部侍郎吧。户部尚书冯一坤今年已然入花甲,亏得他身子硬朗,勉强还能撑几年,傅庆昭想来便是他的接班人了。官至户部尚书,关键是,他还那么年轻,你说他今后是不是前途无量?」 说这些话的时候,韩玉庸的目光是带着杀气的,他也爱才,只不过,爱的是属于自己的才,这个傅庆昭若不能为他所用的话,韩玉庸对他也没有太多的耐性,但现在还不能肯定傅庆昭不能为他所用,因为他还有一个想法没有说出来。 韩进臣虽然还是有点不太敢相信,傅庆昭回来之后,会直接入驻户部,管理天下的钱袋子,这个职位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居然有可能直接落到傅庆昭的手中,这么看来,离傅家飞黄腾达之日,不远了,只要傅庆昭在肃州好好地,别出什么幺蛾子就好。韩进臣的内心当然是不希望傅庆昭有大造化的,毕竟他那个女儿傲慢至极,对自己从未有过好脸子,这种丫头若给她涨了身份,那就更不把他放在眼里了。 父子俩都陷入了自己的沉思,忽然韩玉庸在静谧的书房内开口说道: 「你觉得傅家如何?」 韩进臣不解:「什么如何?」 韩玉庸从座位上站起,眯着眼睛思虑片刻后,对韩进臣道: 「我记得,傅庆昭有个女儿?今年也该十三还是十四了吧。马上就该议亲了。」 韩进臣眼前一亮:「父亲的意思是?」 没由来的,心上如擂鼓,韩进臣觉得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他正愁没办法整治那个丫头呢,父亲一句话让他茅塞顿开了。 「我出面替你说门亲事,你觉得如何?」 韩玉庸似乎也为自己的这个方法感到高兴,看见自家儿子忍不住上扬的嘴角,就知道这小子那天从傅家回来,一直念叨着傅庆昭的那丫头没礼数之类的话,就必然是上了心的,此刻已然确定了儿子的心思。 「那个丫头傲慢无礼,长得倒还不错,父亲确定她家会同意?」 韩进臣也不再跟韩玉庸卖关子了,眼中的神采骗不得人。若是能把那丫头娶进门儿来,就不怕她飞上天了,到时候是搓圆捏扁,还不是由着他嘛。 第11章 「傅庆昭如今不在京城,傅家其他也没什么上得台面的,傅远这些年不理政事,也老了,做不得什么主了。只要你愿意,这门亲事,你爹我还是有点把握的吧。」 韩玉庸的话,让韩进臣高兴极了,开怀笑了起来: 「如此便有劳父亲了。」满心满眼都是整治那丫头的画面,韩进臣心情大好。 韩玉庸瞧着他这样,叹道:「我去替你说不成问题,但是,若傅家那女子真进了门,你可得收收心了,好好读书,好好做人做事了。别再一天到晚跟那些狐朋狗友惹是生非。」 韩进臣现在心情好,说什么自然都是好的:「爹您就放心吧。我这回惹是生非,其实说白了,也就是因为傅新桐那个臭丫头,若非她对我无礼,我也不会参合宋家跟傅家的事儿,却不料被人算计了。」说到这里,韩进臣才忽然想起: 「对了爹,这回的事情真是太奇怪了。我们原本……原本要绑的是傅家大房的那个姑娘,她拒绝了定远伯宋家的老三,宋老三一时气愤,就召集我们想办法,为了全一全兄弟义气,才跟着他胡闹,可爹您说奇怪不奇怪,我们绑的人忽然就给人替换成了宋伯爷的小妾英英,也不知是谁在背后作弄我们。」 韩玉庸懒得听他们的那些事儿,不过这件事如果真如韩进臣所言,那么背后必然是有人在捣鬼的,韩玉庸面色一变,幽幽说道:「只怕幕后之人,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韩进臣不解:「爹是什么意思?」 韩玉庸双眼一眯:「弄你们几个没权没势的孩子做什么,只怕那幕后之人的目的,是我吧。」 韩进臣大惊:「不,不会吧。我,我们这事儿做的挺隐秘的,全都是孙策牵头,我几乎没怎么出面,那幕后之人未免也太神了吧。」 「哼,京城的水是越来越深了,自从顾家那个进了枢密院,朝里朝外,你爹的日子不好过啊。」 韩玉庸说着话,脸色就变得凝重起来,就连刚才教训韩进臣的时候,脸色都没有这样不好,韩进臣上前对他问道: 「爹说的顾家,是指承恩侯府吗?承恩侯与您不是井水不犯河水,他怎么了?」 「不是承恩侯,是承恩侯府的那个世子,顾歙。他进了枢密院,却未入兵部,而是去了探事司,如今整个京城的官员府邸,哪里没有他的影子在,说是风声鹤唳也不为过。」 韩玉庸提起顾歙之人,竟是比提起任何政敌都要咬牙切齿。不为别的,光是今年,他栽在顾歙手中的人就有十多个,顾歙是一把锋利的刀,抓在皇帝手中,为皇帝清除障碍,如今看似天下太平,但朝政却乌七八糟,政党联结,皇上有心整治,从前却无处下手,顾歙便是他开山劈海的武器,并且,这个武器相当好用,估计就连承恩侯也没有想到,自己那个素有天才之名的儿子,最终会想不开走上了这么一条路吧。 「顾歙去了探事司?那可不是什么讨好的地方。若事情办的不好,容易两边得罪,皇上怀疑不说,官员还会憎恨,他那出身,怎会那般想不开呢。直接去了兵部,将来到战场上转几圈,捞点军功回来,再继承镇国公府和承恩侯府,这人生才有意思嘛。」 韩进臣说话时候,忍不住有点酸,说起这京城里的贵公子,除了皇子之外,最受瞩目的便是顾家这位身份显赫的独子了,平日里虽无交往,可他顾歙的高冷岂是凡人能交往的上的,韩进臣不羡慕其他人,就羡慕这个顾歙,觉得他命实在太好,出身在那样的人家,不仅承恩侯府唯他一人继承,就连镇国公府都是他的,这也未免太好运了吧。 韩玉庸咬着牙关: 「素问顾歙与承恩侯关系不睦,如今看来确实如此,他宁愿去做皇上手里的一把刀,都不愿按照承恩侯的安排去做,如今入了探事司,屡屡坏我的好事,像条狗似的紧追不舍,实在可恶至极。」 韩进臣对顾歙没什么兴趣,听韩玉庸说这些,也不能感同身受,现在他在意的就只有傅家的事儿,上前叮嘱道: 「爹,别管什么顾歙了,您什么时候去傅家提亲啊?」 韩玉庸一瞪眼:「急什么。傅庆昭在肃州,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咱们只要在他回来之前,跟傅家把亲事定下来,你还怕那丫头跑了不成?」 父子俩在书房里充满算计的相视笑了起来。 傅音渺跟都龙进展的很顺利,让傅音渺觉得意外的是,都龙虽然不是官宦子弟出身,但是本身的修养学识,一点都不输人,可以说是文武双全的,傅音渺别提多满意了。 姐妹俩坐在云熙山的别院之中,天气转凉,但傅新桐的云熙别院已然扩建,有了像模像样的宅邸建造,她们所在的房间西窗外便是悬崖峭壁,另一边便是漫天花海,两人坐在暖阁里说话,傅新桐有一搭没一搭的翻着账本,傅音渺从刚才开始就喋喋不休个没完。 「我与他说论语,说诗经,他全都能对上,有些连我自己都不太明白的地方,他还能讲给我听,上回我与他在街上走,瞧见了一幅对联……」 第12章 傅音渺自顾自的说着她和都龙之前的趣事,傅新桐听的耳朵都要长老茧了。漫不经心的态度和傅音渺积极的态度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哎,你怎么不跟我说话呀?」傅音渺坐到了傅新桐的身边,从炭盆里取了一块烧红的炭放入手炉里,傅新桐听她这么问,不禁笑了: 「都是你和他的美好回忆,我又没有经历过,跟你说什么呀?」 傅音渺脸上一红,却没有一开始那样羞涩了:「总有点可以说的嘛,比如说你对他的看法。」 傅新桐将账本放下来,无奈摊手:「我对他的看法有什么要紧的,关键是你对他的看法呀,反正又不是我要嫁给他,我的看法不重要。」 「你。」傅音渺佯装生气:「谁说要嫁给他了?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也不害臊。」 傅新桐惊声道:「我不害臊?姐姐,到底是谁不害臊?从你进门开始,嘴里念念叨叨的全都是他的名字,都公子如何,都公子如何的,说个没完,我这都没嫌你啰嗦,你还这样说我,我多冤枉啊?」 傅音渺被傅新桐调侃的忍不住跺脚:「不许你说了,坏丫头,就知道欺负我。」 「姐姐,天地良心啊,我对你那可是掏心掏肺,你可不许说这种负心汉的话,若不然,我明日便找到你的都公子,将你这般欺负我的事情告知于他,看看他还敢不敢娶个母夜叉回去做新妇。」 傅新桐避过了傅音渺的攻击,从软塌一旁逃到了另一旁,傅音渺便趁势在她先前坐的地方坐下了,随手翻看着傅新桐的账本,确实心不在焉的,傅新桐见她刚才还好好地,突然就不高兴了,拿不准是不是自己说了什么让她不高兴的话,将手炉放到一边,问道: 「怎么了?我说错了什么吗?」 傅音渺摇了摇头,却是不说话,没了先前的神采,让傅新桐不解,追问之下,傅音渺才幽幽的说道: 「我也不怕你笑话了,我……确实对都公子很有好感,两人各方面的想法也很合拍,可是,我与他不知道有没有结果,这些天想到这些事情,就觉得头疼。」 「为何会没有结果?他完全符合你的要求啊。」 傅新桐说。 傅音渺无奈一叹:「都公子符合我的要求,可却未必符合我爹,我娘,还有老夫人的要求,昨儿老夫人便将我喊去,教导了一番,说她已经在各家打听与我相配的公子,让我这些日子谨慎着些,我也不敢与她说都公子的事情,但看老夫人的样子,怕是不会同意我嫁到一户没有官职的人家的。」 提起老夫人,傅新桐也是满肚子的气,直言道:「你管她作甚,她巴不得你嫁给高门大户,哪怕是给人做妾,只要是门第高的,她都来者不拒,若全都按照她说的做,日子就没法过了。」 傅音渺觉得傅新桐说的很对;「我可不想去什么大户人家做妾,我宁愿小门小户的一辈子,有自己的家,自己的男人。可是……」 傅新桐瞧着傅音渺的样子,垂目想了想,对她问道:「你这般烦恼,都大哥怎么说呢?你有跟他提过吗?」 「没,这种事情我一个姑娘家怎么好提呢。都公子是个老实人,我一开始的时候跟他说过,先不论婚嫁,相处看看,如今相处了几个月,他却是不提婚娶之事,我,我不好开口啊。」 傅音渺早就把傅新桐当做她的亲生妹妹看待,她和都龙的事情,也都是傅新桐从头跟到尾,她最清楚两人之间的感情,所以,面对傅新桐,傅音渺倒是没有太多羞怯,将自己心底的想法全都说了出来。 「那我帮你去开口吧。你们相处这么长时间了,对彼此也都了解,听温二姑娘说,他的确是个老实人,你让他不提他就真不敢提了,这是怕你呢,多好的男人啊。」 傅音渺被傅新桐的话给逗笑了:「跟木头似的,亏你还夸他是好男人。」 傅新桐却坚持:「当然是好男人了,他至少在乎你的感受,听从你的意见,说是叫怕你,可有哪个男人会无端端的怕一个女人呢?不过就是在乎你罢了。」 傅音渺笑的甜蜜:「真不知道你这小小年纪,怎么会懂这么多男人的心思,现在就这样难缠,今后还不知道要找个什么样的男人才能降服你呢。」 「哟哟哟,我这刚给你出谋划策,你就把火烧到我身上来了,信不信我明儿就去给你的都公子传个信儿,就说你要嫁人了,新郎却不是他!我看你们怎么办。」 傅音渺这下可急了:「你敢说,我撕了你的嘴。」 两人正在房间里闹腾,就听见外面传来了画屏的声音,说是府里来人,请大姑娘赶紧回家一趟,大夫人正找她。 傅音渺和傅新桐对望一眼,都不知道什么事情,不过余氏不是没事找事的人,傅音渺辞了傅新桐就穿上了斗篷,下山去了。 傅音渺下山去之后,傅新桐也不待在屋子里,出了房门往山上去转了两圈,看看兰花,和它们说说话,画屏觉得奇怪极了,跟在傅新桐身后,偶尔听见傅新桐开声,却不是和她说话,遂问道: 第13章 「姑娘为何跟这些花草说话?」 画屏听不见花草的声音,因此并不觉得奇怪,只当是傅新桐心情所致。 傅新桐耸肩,对答如流:「好的花草都是有灵气的,它们往往能感受到人们身上带出的气场,它们能知道你是好意还是恶意,多和它们说说话,也是培养感情的一种方法嘛。」 画屏对傅新桐的这番言论听得是一头雾水,却又找不出理由反驳,模棱两可的点点头,傅新桐将手里的剪子递给画屏,说道: 「你将它们身边的杂草清理一下,动作轻柔一些,别吓着它们,过阵子,它们一定也会喜欢上你的。」 说完这话,傅新桐便转身走了,留下画屏一人拿着剪子,欲哭无泪。这些花真的会喜欢她吗?画屏很怀疑。 傅新桐回到房间,将斗篷脱下,挂在屏风上,正要转身去暖炉旁烘手,眼角余光一瞥,就看见软塌上,她满桌的账本后头居然坐着一个人,不能的想叫,可在猛地对上那人目光时,又赶紧伸手捂住了嘴。 顾歙坐在软榻上,穿着一身墨竹长衫,斗篷就放在软塌的另一边,随意的仿佛这里就是他的房间一般,手里正拿着傅新桐摊放在桌面上的一本账本翻看着,姿态悠闲的很。 傅新桐放下手,在窗外看看,确定画屏还没有回来,这才走向了顾歙,压低声音说道: 「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顾歙见她鬼鬼祟祟的样子,觉得好笑,勾唇道: 「昨天晚上。」 傅新桐站到他面前,几个月不见面,他似乎清瘦了些,却也更加俊朗,觉得这人无论什么样貌,似乎都和好看脱不开干系,傅新桐觉得自己对长得好看的人,天生就多了几分宽容,就好比现在,顾歙悄无声息的闯入她的房间里,没有经过允许,就翻看她的东西,如果换做其他人的话,定会让傅新桐怨恨,可是,如果对象是顾歙的话,傅新桐不仅觉得没什么,甚至还有些窃喜。 发觉自己的情绪有点不对,傅新桐赶忙收敛心神,干咳一声,坐到软塌另一边,对他说道: 「你回来可以传信给我,让我去找你,干嘛自己过来,若是被别人看见了,我的声誉不打紧,你顾公子的声誉可就全毁了,到时候你京城第一王老五的名头就要坍塌了。」 顾歙的确是京城里首屈一指的黄金女婿,多少少女闺中的梦里情郎,傅新桐也不知为何,会突然对顾歙说出这些话来,若是普通男人,她肯定不说,可对于顾歙嘛,他是除了傅星落和韩进臣之外,傅新桐交往的最多的一个男人了,说话自然没那么多礼节,更何况在探事司混多了,现在是有什么就说什么,绝不和他拐弯抹角,遮遮掩掩。 顾歙似乎也很习惯傅新桐这样的说话方式,有时候也忍不住反唇相讥一番,比如说现在,就见顾歙勾唇道: 「多时不见,你不仅人长高了,就连言辞都变锋利了。可我怎么觉得,你这话里夹着酸味儿呢。」 傅新桐老脸一红,无声白了他一眼,目光却不敢往顾歙的脸上看去,默默的关注他身上的衣服,缓缓往上转移,就看见一只镂空雕刻的盒子出现在傅新桐的面前,她一愣,从顾歙手中接了过来: 「什么呀?」 边说,边打开了这紫檀的镂雕盒子,露出内里一串通体碧绿的翡翠珠子手钏,每一颗都打磨的相当圆润光泽,傅新桐将那手钏从盒子里拿出来,放在面前看了好一会儿,才对顾歙扬起问道: 「这是什么?给我的吗?」 顾歙很自然的点头:「给你的。」 短短的三个字,让傅新桐的心都为之一跳,目光似乎被顾歙的双眸锁住了,不管怎么努力,都没法从他脸上移开注意,两人对视了好一会儿,温暖干燥的空气中似乎有一种感情正在慢慢地发生变化,这种变化一点点的吞噬着傅新桐的心,对视良久之后,傅新桐才呐呐的问了一句: 「为,为什么给我?」 问完才猛然惊觉自己有多紧张,连呼吸都不敢大声了,生怕漏听了顾歙接下来要说的每一个字。 可是,傅新桐期待的答案,顾歙并没有说出来,事实上,他连一句话都没有说,而是直接站起身,走到了傅新桐面前,然后缓缓弯下身子,缓缓靠近傅新桐,直到两人面对面离得很近,在傅新桐一颗心就快要跳出嗓子眼儿的时候,顾歙才伸出长臂,将傅新桐身后的,他的斗篷拿了起来,兀自穿上。 傅新桐这才敢大口喘气,瞥见顾歙的唇畔那似笑非笑的弧度,便知道自己被他耍了,一下子站起来,就要冲过去理论,却见顾歙对她比了个‘停’的手势,然后指了指外面,果然外援的门被推开,定是画屏回来了。 傅新桐走到窗边往外看了一眼,果真是画屏,焦急的对顾歙道: 「我丫鬟回来了,你先藏起……」 第14章 一转身,话还没说完,傅新桐就愣住了,房间里除了一扇打开的西窗,哪里还有什么顾歙的人影在,画屏推门而入,看见傅新桐傻站在房里,西窗还呼呼的开着,不禁放下剪子就去关窗,口中埋怨: 「姑娘,你干什么呢,冷风都吹进来了。」 傅新桐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将手钏捏着手中,放下衣袖,解释道: 「哦,刚才我觉得有点闷热,就开了窗通通风。」 「那也不能开这么大扇呀,回头屋里的暖没了,还得重头还是烧,多麻烦呀。」画屏没发觉什么不对,关了窗之后,看见傅新桐仍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傅新桐将手负于身后,虽然知道画屏不可能看见她手里的东西,却还是忍不住担心被看见。 画屏走到软塌旁,看见被放在案几上的盒子,指着问道: 「咦,这是什么呀?」 傅新桐一惊,上前抢过了盒子就背到身后,见画屏不解,陪笑道:「一个破盒子而已。」 画屏看着傅新桐,觉得自家姑娘今天实在太奇怪了,可是她又不知道具体哪里有问题,莫名其妙的端着碳灰出去倒了,画屏离开房间之后,傅新桐悬着的一颗心才总算放了下来,将藏在背后的两样东西都拿了出来,目光落在那翠绿手钏之上,又是片刻失神,顾歙到底什么意思? 画屏在外面喊傅新桐,傅新桐只好将手钏放入了盒子,又将和子藏到了她带账本上山的那个匣子里,才出去看画屏喊她做什么,但无论今天有什么事情,傅新桐都注定没有心思做,满脑子全都是顾歙,还有他送的那只手钏。 真不是她多心,顾歙怎么说也是个男人,还是个很好看,傅新桐并不排斥的男人,长久出去办公之后第二天就来找她,还给她送来了那么个贵重的东西,只要不是傻子,都能察觉一点不一般的感觉吧,更何况,傅新桐本身就不是真正的不谙世事的少女,经历过男女情事,对这种事情总要更敏、感些吧。 心里装着事情,活儿是干不成了,傅新桐干脆也回府去了。 回到家里,就听说大房正在闹,而闹事的不是旁人,正是被大夫人先一步喊回家的傅音渺,傅新桐让人把东西放回青雀居,自己没换衣裳直接就去了西央院,萧氏已经在这里了,正在安慰不断哭泣的余氏,傅音渺跪在厅中,背脊挺直,好不露怯,而老夫人段氏似乎也给气的够呛,因为傅新桐去的时候,丫鬟正在给段氏顺气。 段氏瞧见傅新桐,更是气不顺了,丫鬟抹的频繁也不起什么作用,等到傅新桐走到傅音渺身旁要将她扶起来的时候,段氏开口了。 「都是跟你学的,从前的音姐儿可不是这样的。」 段氏的矛头对着傅新桐,傅新桐毫不在意,将傅音渺从地上扶了起来,傅音渺原本很坚强,就算跟老夫人顶嘴时都没有哭,可是一看见傅新桐,似乎委屈就来了,眼泪在眼眶中打转,低声对傅新桐解说了现场情况: 「我一回来,就看见老夫人在西央院里,跟我娘说我的亲事,她挑了几家高门大户的公子老爷,说是让我娘随便找一家把我嫁了都可以,我娘不肯,老夫人就骂我们,我反正是不嫁那些人家的,多高的门第都不嫁,老夫人若要相逼,我今儿就在门前吊死了,也是不会嫁的。」 开头几句是对傅新桐解释,后面几句就是完全说给段氏听的了。 段氏一拍桌子:「你威胁我?要死就死,除了我给你挑的这些,你还真就别想嫁去其他地方。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些日子,你跟着她在外边儿行走,心只怕都走野了吧,我告诉你,她和你不一样,她爹争气,考了状元,外放回来就是高官,你爹不争气,什么前程都没了,若你再往下堕落,你们大房就彻底没救了,还想在这里跟我玩儿心眼子,我给你挑的哪家不是高门大户,哪家配你这么个没用东西不够资格?你有什么能耐嫌东嫌西?」 傅音渺被这般言语羞辱,眼泪掉在地上豆大的印子,傅新桐将她护在身后,正面对上了段氏: 「老夫人说话可得注意了。前两次的教训这么快就忘了不成?老太爷是怎么跟老夫人说的?音姐姐是傅家的女儿,不是你手里的筹码,是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她不愿嫁给你给她找的所谓的高门大户,你强逼着她嫁,枉顾她的死活,若是传出去,只怕有心人要以为老夫人是私下里收了人家的礼钱,要把亲孙女当货物似的卖出去呢。」 傅新桐对段氏可没有好脸子,说话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就把段氏的话给堵死,让她一口气憋着没处撒。 段氏知道傅新桐言语厉害着,有了准备,冷哼道: 「婚姻嫁娶,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离经叛道,却要人人与你一般,那今后她若是过得不好,你能担待的起吗?音姐儿,我劝你想想清楚,她不过是个黄毛丫头,能替你做什么主,我都是为了你好,挑的人家都是万里挑一的,你说说,有哪一户配不上你?」 第15章 傅音渺不忿: 「没有谁配不上我,可我就算嫁猪嫁狗,也不会嫁给人家做填房。」 「填房有什么不好?也是正经夫人,工部侍郎啊,一嫁过去,你就是侍郎夫人,你还别不愿意,放眼京城,有的是人家愿意,若非刘夫人与我交好,这机会只怕还落不到你头上呢。」 段氏越说越让人觉得面目可憎。 傅音渺还要开口,被傅新桐拦住了,直接一句话甩过去: 「老夫人要真觉得好,那不妨让珊姐儿或者敏姐儿,又或者是老夫人喜欢的任何一个姑娘嫁过去啊,她们最听老夫人的话了,嫁去做填房夫人的话,一定会一辈子都对老夫人感恩戴德,何必在这里强迫音姐姐呢,她不愿意,就算勉强嫁过去给人做了填房,那也是不顺心到头,何必呢?」 段氏脸色大变: 「长辈说话,哪里有你插嘴的份儿,其他事也就算了,这件事你若再插嘴,休怪我不留情面动家法了。」 傅新桐根本不在乎她,说什么都是枉然,从容一笑: 「动家法就动家法,我反正欠了老夫人好几顿打,大不了您打完了,我再去外头用锣鼓替您宣传宣传,傅家的老夫人是个逼迫二八年华的亲孙女嫁给一个比自己还老的男人,我倒要看看旁人是说您好呢,还是不好呢?」 段氏咬牙切齿:「你敢!」 傅新桐无所畏惧:「我敢不敢的,老夫人应该最清楚,上回敲的锣我还没扔,就在我院子里放着,除非老夫人把我打死扔到河里去,否则,只要我有一口气在,定要将老夫人的所作所为告诉邻里乡亲知道知道,也好叫邻里评评理不是。」 段氏想起上回在傅新桐手里吃的亏,顿时气短,傅音渺这时也主动站出来对朗声说道: 「老夫人不必勉强我了,实话说了便是,我心中早已有了心仪之人,只等他来提亲,今生今世,若非是我心中之人提亲,我宁愿一辈子不嫁,青灯古佛了此一生也在所不惜。」 傅音渺这番话,不仅让余氏和萧氏她们震惊,让傅新桐也震惊了。僵硬着脑袋看向了傅音渺,简直不敢相信这话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 她这是把自己的名节都豁出去了。 余氏惊讶的从座位上站起来,段氏也抬手指着傅音渺,气的不行,余氏颤抖着声音对傅音渺说道: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怎么能说这种话出口?」 段氏也跟着叫嚣:「我傅家没有你这等不知廉耻的东西!简直有辱家风,丢了我们整个傅家的脸。」 段氏最看重的就是女子的名节,听到傅音渺说这种话,自然是不能饶恕的。 可尽管如此,傅音渺却丝毫没有畏惧的样子,挺直了背脊,鼻眼观心:「不管你们怎么想,但这就是我要说的心里话,我不会按照老夫人的要求,去选择那些我不喜欢的高门大户,我有喜欢的人了,他若今生不娶我,那我就青灯古佛一辈子,去姑子庙里过了。」 余氏痛心疾首,指着傅音渺简直说不出话来,萧氏过去扶着她,生怕她受打击倒下,从旁安慰道: 「大嫂,别着急,慢慢听音姐儿说。」 傅音渺也不想余氏难过,但在面对事关自己一辈子的事情时,她却难得的从容淡定,对她来说,如果被老夫人安排嫁去那些什么所谓的高门大户,那么等待她的只有一辈子的后悔和难熬,她从前对自己的命运感到绝望,因为觉得凭自己的一己之力,根本难以反抗整个傅家,难以反抗老夫人和余氏,所以,她很认命,也打算好了,将来嫁给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可是,自从跟傅新桐交好之后,傅新桐教会了她很多,她告诉自己,原来自己的命运也可以掌握在自己手里,只要狠得下心,做的了决定。 她对都龙各方面都很满意,从前像这样的人家她想也不敢想,因为她知道老夫人不会同意她嫁给不是官家的男人,可是现在,她不在乎了,与其按照她们的想法走,痛苦一辈子,不如现在努力争取一把,就算最后得不到自己要的,那也不算委屈,大不了就是一辈子当姑子嘛,嫁给一个不喜欢的人,还不如当姑子来的自在。 傅音渺的想法,傅新桐也有点明白,只是觉得傅音渺讲这些话说出来有点着急,其实应该等她和都龙交代过后,都龙上门提亲,那时候傅音渺再坚持就对了,但现在,都龙那里还没有最后敲定,他就算真的喜欢音姐儿,但傅新桐也难以保证,他有那么大的勇气,能为音姐儿做出努力,毕竟,他只要上门提亲,面对的就是整个傅家,他的家世确实差了点,到时候,他能不能坚持的住还是个问题,所以,傅新桐觉得傅音渺说的有点早,她这么着急,完全就是自绝后路的做法,像赌博一样。 「我没什么可说的了,事实就是这样。我不想嫁高门大户,只想找一个合心意的小家小院过日子,哪怕粗茶淡饭一辈子,我也心甘情愿。」 第16章 傅音渺再次阐述自己的想法,段氏气的面红耳赤,直言道: 「你个不知廉耻的东西,你的矜持全都被狗吃了吗?这种话你怎么好意思说的出口?我看你是头脑子发昏了,来呀,把这没头脑的东西抓起来,关到柴房去好好地反省反省,让她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 段氏眼看着就要对傅音渺下手,傅新桐如何肯,张开双臂拦住了那些要对傅音渺动手的嬷嬷,说道: 「你们干什么?音姐姐只不过是说了几句话而已,又没有犯什么错。难不成老夫人已经独裁到,容不下子孙说一句话的程度了吗?」 段氏拧眉:「你给我让开,否则连你一起抓。」 傅新桐冷哼:「连我一起抓?老夫人确定吗?要不要让老太爷出来评评理啊?老夫人又趁着我爹不在家,打算对我动用私刑欺负我了吗?那就来啊,你们帮着老夫人欺负我,都给我记着,我一个都不会放过的。」 那几个嬷嬷都是段氏院子里的人,上回傅新桐大闹主院的时候,这些嬷嬷全都是见识过傅新桐厉害的,知道她不是个好欺负的人,看着柔弱,可做起事情来,那是两头不顾的泼辣,自己若是真听从老夫人的吩咐,对这煞星动了手,将来老太爷怪罪下来,老夫人不会有什么事情,倒霉的肯定就是她们这些动手的人了,一个个的缩了气势,愣在那里不敢动手。 傅新桐心里也有点发虚,毕竟这一回确实是傅音渺说的有点过分了,但是她也不能眼看着傅音渺被段氏发落,真落到段氏手里,傅音渺怎么着也得被脱层皮,傅新桐觉得,既然她劝傅音渺独立自主,自己选择自己想要的人,那她就要对她负责。 见那些嬷嬷退了下去,段氏还没有下达新的指令时,傅新桐决定不再恋战,拖着傅音渺就越过那些拦路的嬷嬷,边走边说道: 「音姐姐这些天就住在我的青雀居里,若有人敢闯入我的青雀居里抓人,我定要她好看!」 说完,就拉着傅音渺往青雀居去了。 余氏急的跳脚,萧氏无奈,也只好把她一同带去了商素院。 傅新桐一路拉着傅音渺回到青雀居,不理画屏她们,就把她拉进了房,然后关起房门,对傅音渺说道: 「姐姐你怎么这样糊涂?你和都大哥的事情八字还没有一撇,我都还没跟他去说,你就急着说出这些话来,万一……万一……哎呀,那可怎么办呀?」 傅新桐不想刺激傅音渺,所以‘万一’之后的话没有说出口,但是傅音渺却听懂了,深吸一口气后,对傅新桐展露了一抹放纵的笑,见傅新桐十分紧张,拍了拍她的肩膀,道: 「没什么万一,就算都公子不愿意来提亲,也没关系,我受够了老夫人的摆布,你回来的晚,没有亲眼看见,她在跟我说那些人家时有多恶心,完全不顾我的意愿,只把我当做一个可以换东西的货品,嫁给这家,能对傅家有什么好处,嫁给那家,能给傅家起什么作用……我不想被她以这种方式去出卖,我只想好好地,太太平平的过一辈子,我不要荣华富贵,只求心安理得。」 傅音渺的意思,傅新桐都懂,所谓的平静日子,首先就是要两情相悦,大多数府邸的联姻都不会幸福,傅音渺能做出这样的决定,可见心智十分成熟,也很果敢,令人敬佩。 「话是这么说,只是……太急了。」 傅新桐仍有些余悸。 傅音渺却看起来十分轻松,也许是把她想了很久的事情终于做出来了,那轻松是孤注一掷的,不成功便成仁的,看着有种别样的神采。 反过来安慰傅新桐道: 「太急,我也已经说了,挽回不了了。今日我既然开了口,那我也直接把这张脸丢在地上,麻烦妹妹出面,替我去问一问都公子,我有心嫁他,他……可愿娶我否?」 傅新桐看着傅音渺,犹豫片刻后,才郑重的点头:「这话我肯定是要去问他的,你就算不说,我也会问。」 「好妹妹。姐姐就靠你了。」傅音渺对傅新桐笑的很灿烂,怕傅新桐心里有压力,又追加了一句: 「你也不要太为难,只需跟他转达我的那句话即可,如是他不愿,也不必勉强,自古一个巴掌拍不响,强扭的瓜也不甜,我只是将我的想法和意愿告诉他,人活着总要疯一把的,这场豪赌我就算输,也不悔。」 傅新桐深吸一口气,然后应答:「放心吧,我知道你的意思。我把你的话,转达给他,若他对你有意,自会迎合,若他连接受都没有勇气的话,那这个人你就直接忘了吧。」 傅音渺深以为然:「说得对。」 两人在房间里待了一会儿,画屏过来说,主院的嬷嬷在院子外面守着,但不敢进来,傅新桐拍着傅音渺的手,说道: 「放心吧,量她们也不敢闯进我青雀居抓人的,你这些天就住我这里好了,待会儿我就出去给你传话,你既然今天把话说出来了,那就不能再拖了,尽快让都大哥做出决策才好。」 第17章 正说着话,春桃也来了,说是萧氏带着余氏往青雀居来了,傅新桐担心的看了一眼傅音渺,当然知道萧氏和余氏过来干什么的,傅音渺扬了扬眉: 「该来的总要来,我总要给我娘一个交代的。你尽管去吧,我娘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傅音渺突然说了这些话,余氏肯定会很生气,但是余氏和段氏不同,段氏不会管傅音渺的感受,但余氏不会不管,只要傅音渺坚持的话,余氏总归会被说服的,傅新桐倒不是很担心。 「好,那我从后门出去,你跟大夫人好好说话,她也是为你着急,别再说什么冲话气她了,委婉一些。」 傅新桐的叮嘱让傅音渺觉得好笑: 「行了,我可是你姐姐,这些道理自然是懂的,你快去吧,这里我自己来应付。」 傅音渺说完之后,就把傅新桐往外推去,傅新桐也知道若不快点出门,等萧氏和余氏来了青雀居,自己要走只怕就没那么容易了,果断打开房门,从侧廊钻了出去。 傅新桐出了侧门之后,就直接去找徐枫,让徐枫把都龙带到她面前,将今日傅家发生的事情全都跟都龙说了出来,都龙第一句话没有问别的,只听他问: 「那音姐儿可有受罚?」 傅新桐摇头:「没有,我把她藏在我的院子里,我的院子老夫人的人不敢进去的。」 都龙这才放心的点头,傅新桐心里着急,忍不住问道:「所以这件事情你是怎么说?她让我不要给你压力,听从你自己的想法就好,所以,你也不需要觉得有什么负担,若你不愿的话,也是无碍的。」 傅新桐话音刚落,都龙就急忙抬手发誓: 「若我不愿,天打五雷轰。我与她一开始交往的时候,就问过她嫁娶的事情,是音姐儿跟我说,暂时先不提那些事,我以为是她不愿提起,若我早知道她的心事,又岂会拖到现在呢。」 都龙的话让傅新桐很是意外,然后就笑了起来: 「你说的可是真话?」 「绝无虚言。」 「太好了,若音姐姐知道你的心意,定会很高兴的。」傅新桐觉得自己心里的石头稍微放下了点,却还是担心:「可你打算怎么办呢?」 傅音渺的事情有点不好解决,至少段氏那里就不会轻易放手的,就算都龙上门提亲,也很有可能会碰一鼻子灰,到时候不仅起不了作用,还会更加添乱。 都龙也有点发愁,不过想了一会儿后,眉头就舒展开了,对傅新桐笑道: 「我有办法的。妹子你就别操心了。」 傅新桐见他一副笃定的样子,还是觉得没底:「还是先别叫妹子吧,等你提亲成功之后再叫不迟,若是不成功,我看你们俩怎么办,一个两个年纪挺大,做事却毛毛躁躁的,真是操不完的心。」 傅新桐这话也没有乱说,她为了傅音渺和都龙的事情,这段时间的确操了很大的心,就算是打理杜若街都没有这么烦过,都龙听了傅新桐的话,不好意思的抓头笑笑: 「妹子对我们的好,我们会记得的,等我们成亲时,一定亲自敬你的酒,让你做我们的小媒人,总行了吧。」 傅新桐啐了他一口:「大言不惭,我家老夫人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到时候若办不成,我看你们俩就直接一起上山,一个做姑子,一个当和尚,也算是配到一起了。」 「呸呸呸,童言无忌。我的办法肯定管用,你就别操心了,回去跟音姐儿说,这辈子我都龙非她不娶,今生只要她一个女人。若不成功,我便带她远走他乡又何妨?更何况,我的办法,不会不成功的,你们相信我。给我两天的时间准备准备就成了。」 都龙拍着胸脯保证,傅新桐虽然不知道他能有什么妙策,但想来该是个靠谱的人,点点头: 「成吧,那我让姐姐在家里等着你,我可知道你的底细啊,所以你千万别负她,要不然我都不会放过你的。」 傅新桐威胁道,对于傅音渺,她有着难以推卸的责任感,正因为她和都龙的事情是傅新桐一手促成的,所以,她要承担很大的责任,不能有闪失。 都龙被她说的笑了:「你知道我底细,我还知道你底细呢。放心吧,咱们好歹也是同事,我坑谁也不可能坑你的,老巢在这儿呢,不行你掀我老巢总行了吧?」 一路将傅新桐送了出来,傅新桐这才悄悄的潜回了家中。 原以为余氏和萧氏还在青雀居里,没想到她回去的时候,青雀居里已经很清静了,画屏和春桃在院子里,门外依旧是老夫人的人,看样子是打算僵持下去了,只要傅新桐不放人,她们就一直在外面守着。 傅新桐推开房门,傅音渺立刻从里面迎了出来,虽然没有立刻问话,但一双眸子里的期待是骗不了人的,尽管她嘴上说着不在意,让都龙自己选择,可是真到了听结果的时候,又怎会一点都不担心呢。 第18章 傅新桐本来想吓吓她,但见她实在担心,自己实在狠不下心骗她了,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傅音渺看见她笑,悬着的心才敢放下一半,过来拉住了傅新桐的胳膊,等她说下文。 傅新桐往里看看,问道:「我娘她们呢?」 傅音渺扶着傅新桐往里屋走去,边走边回答: 「我直接把自己的意思告诉我娘了,她虽然很难过,但也没说我什么,二婶带她去商素院里休息了,看来这几天,我们娘哥俩都得在你们这儿过了,要不然老夫人那关真过不去啊。」 余氏的反应和傅新桐猜测的差不多,傅音渺见她还是不说,终于忍不住催促道: 「哎呀,你可真是个坏丫头,明知道我想听什么,你却还拖着不说,非要我问你不可。」 傅新桐嘿嘿一笑:「怎么这么一会儿就等不及了?哎呀,还是都大哥好,一口一个小媒人的喊我,还说你们成亲的时候,要亲自给我敬酒呢,到了你这儿对我就这态度啊?」 傅新桐的话说出来之后,傅音渺心里就有数了,难为情的低下了头,咬着唇瓣,娇羞道: 「他,他这么跟你说的吗?」顿了顿,面上忍不住笑意:「那他就是……愿意的咯?」 傅新桐看着傅音渺的脸从白变成了红,然后越来越红,终于红的不能再红了,傅新桐才捧腹大笑起来: 「瞧瞧你这什么样儿,哪有你这么不害臊的姑娘?」 傅音渺不好意思,伸手就要来掐傅新桐,被傅新桐给躲开了,两姐妹在房里追打了一会儿后,傅新桐才被挠的受不了,痒的直流眼泪求饶: 「好了好了,别挠了别挠了,我说还不行嘛。」整理整理衣裳后,傅新桐才清了清喉咙,正式说道: 「某人让我跟你说,这件事他这两天就会给你办好,之前一直不和你提,那是因为你之前和他说过,两人暂不提嫁娶之事,他愣是压着没敢跟你说,怕吓跑了你,现在既然知道你的心意,那就绝不会放弃的。」 傅音渺听得神采飞扬,高兴是藏不住的,可到后来,却又渐渐隐了笑容,傅新桐见她这样,问道: 「怎么了?他说过两日就来提亲,你怎么反而不高兴了?」 傅音渺幽幽一叹:「唉,知道他愿意,我自然是高兴的,可是我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若上门来,老夫人派人给他没脸,或者直接就给拒绝了的话,可如何是好啊?」 看来傅音渺和傅新桐担心的都是同一个问题,她们两人对段氏的人品已经相当了解了。 傅新桐把都龙的话告诉她:「都大哥说让你不用担心,说他有办法让老夫人答应。不过具体什么办法他没有告诉我,但我看他绝不是那等信口雌黄之人,既然敢说这些话,那肯定是有把握的,咱们就别操心了。」 傅音渺也猜不到都龙会想什么法子让段氏答应,就算他都家搬来很多金银,都未必能让段氏松口,比起金银,段氏更重视的还是傅家的前程,想利用婚事,让傅家再多结交一些权贵,才是她的真正目的。 两人对视一眼,都选择了相信都龙的为人,他说有办法,那她们就等着,傅新桐倒也并不是很担心,因为都龙是探事司的人,她和他在同一处做事,再不济还有顾歙呢,若都龙说谎骗人,傅新桐一定会到顾歙面前去告他的状。 傅新桐想起顾歙,目光就忍不住往她书桌上放的那只箱子看去,箱子里是很多账本,而只有她知道,在那箱子的一角,放着一个牵动她心神的东西。 她到现在还是不懂,顾歙为什么要送她那串翡翠手钏呢。 拿着茶杯放在手里,却是不喝,傅音渺觉得她奇怪,上前问道: 「你想什么呢?这么入神,莫不是想起都公子那儿还有什么事吧?」 傅新桐回过神,赶忙摇头:「没有啊,他说的话我都已经告诉你了,我是在想其他事情啦。」 傅音渺坐在她身旁,讶然问道: 「其他事情?其他什么事?能告诉我知道吗?」 傅新桐看着傅音渺,略微有点迟疑,但想着傅音渺和都龙相处这么长时间,对于男女之事应该很懂才对,虽然她自己也不能肯定,顾歙送她东西有男女成分在里面,但她就是忍不住往那方面去想,犹豫着支吾道: 「那个……比如说啊,一个男人出去办事,离开家很久,但回来就立刻赶来见你,然后还送了你一样很贵重的东西,你觉得这个男人对你是什么意思?」 傅新桐话一出口,傅音渺的眼睛就瞪得老大: 「哪个男人这样对你了?」 傅新桐立刻怂了:「没,没!我是说如果,不是说我。」见傅音渺脸上有揶揄之色,傅新桐饶是脸皮厚也撑不住了,摆手急道:「算了算了,只当我没有说过吧,你也当没听到好了。」 第19章 说完就低着头走入了屏风之内,打算换衣裳,傅音渺依靠在屏风之上,笑容晏晏的轻声对正在换衣服的傅新桐说道: 「如果这个男人真这么对你,那十有八、九就是喜欢你了。」 傅音渺的一句话让傅新桐脱衣服的动作都变得僵硬了,脑中忍不住的想着顾歙的样子,还有他在云熙山中房间内对自己说话的神色,每一个画面,都让傅新桐感觉到了空前的暧昧。 顾歙……喜欢她?这……可能吗? 接下来的等待时间是度日如年的,傅新桐比傅音渺还要紧张,生怕都龙不靠谱,最终耽误了傅音渺的一生。 傅新桐在房间里面走来走去,这两天她连看账本都没有心思,满脑子想的都是傅音渺的事情,傅音渺沉得住气,反而被傅新桐走来走去弄得头疼眼花,放下手里的绣活儿,无奈道: 「哎呀,好了,你就别走来走去了。这两天就没个坐得住的时候,晚上我看你都没怎么睡得着吧。」 傅新桐心里烦,主要是担心,犹豫要不要再去找一找都龙,被傅音渺这么一说,只好坐下,叹道:「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静不下心来,你说我要不要再去找他一找啊?」 傅音渺给她端了一杯茶过来,送到傅新桐的手中,然后在她旁边坐下,温柔一笑: 「找什么找啊,这才两天,你总要给他时间准备的吧,我都不担心,你担心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在等着别人到家里来提亲呢。」 傅新桐把杯子往茶几上一放:「要是我,我就不担心了,正因为是你,我才担心呀。」 傅音渺听了傅新桐的这话,满心都是感动,笑着抓住了她的手,说道:「好了好了,不要担心了。我知道你为我好,可是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你就是担心也没有什么用啊。更何况,我相信都公子的为人,他既然说了要做,那就决不会只是口头说说的,再等等吧,耐下性子来。」 傅音渺把傅新桐安慰好了,就去拿来了绣花的东西,回到傅新桐身边坐下,一针一线的继续绣着东西,傅新桐端起茶杯喝了两口,烦躁感却依旧存在。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春桃咋咋呼呼的声音: 「三姑娘,大姑娘,外头,外头来人了。」 傅新桐眼前一亮,跟傅音渺对视一眼后,傅新桐立刻站起来,飞奔到门边,把房门给打开,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对春桃问道: 「来什么人了?」 春桃看了一眼同样期待的傅音渺,说道:「像是提亲的,聘礼足足有一百二十抬那么多,说是来给大姑娘提亲的,都在门口好一会儿了,快去看看吧。」 傅新桐拉着傅音渺就往外走:「快去快去,免得他们连门都进不了。」 傅新桐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因为如果真的是都龙来了的话,就算他抬得嫁妆再多,只要遇上了段氏的人,也只怕没那么容易进门,所以,她们得赶在段氏把人轰走之前,就先去门口接人。 傅音渺也是很激动,难得跟在傅新桐身后小跑,两人一路奔跑到了门口,只见门外什么都没有,傅音渺脸色顿时就垮了下来,这两天她虽然嘴上说不在意,但是毕竟事关自己一辈子幸福,哪可能什么感触都没有呢,安慰傅新桐的话,何尝不是安慰她自己呢。 也是秉着对都龙的信任,直到听见他终于来的消息,傅音渺高兴的简直要飞起来,可现在看来,她似乎还是来晚了些,心中怎能不难过呢。 傅新桐赶忙走上石阶,对正在扫地的老刘问道:「不是说有人来提亲吗?人呢?」 老刘见识傅新桐,赶忙恭谨的回答:「哦,回三姑娘的话,人来了,已经被老太爷亲自迎进去了。」 傅新桐眼睛瞪的老大:「你说什么?被……老太爷亲自迎进去?这,这怎么可能?」 回头看了一眼站在石阶下,也听见老刘说话的傅音渺,两人对视一眼,全都感觉莫名其妙,都龙家是员外,没有官身,再怎么样,也不会是老太爷亲自出门迎接吧。 傅新桐不放心的问: 「来提亲的人家姓什么?」 老刘想了想:「好像是姓都吧,这姓挺特别的,应该是的。」 傅新桐和傅音渺更加觉得难以置信了,姓都肯定就是都龙啊,可老太爷怎会亲自出门来迎接都龙呢,并且一百二十抬聘礼,就这么轻轻松松的抬了进去? 傅新桐走下台阶,拉着傅音渺说道: 「走,我们去主院看看。」 傅音渺也想探个究竟,一前一后的去了。 还没到主院,就见通往主院的路径之上放满了一抬一抬的聘礼,傅新桐随后掀开几抬聘礼的红布,往里看看,全都是些价值千金的好东西,可见都龙一点都没有敷衍,顺着聘礼的红路走进主院,傅新桐她们就看见了站在花厅里的人,最外面站的正是傅音渺这些天心心念念的那个男人,都龙穿的很喜庆,精神奕奕的样子,而在他前面的是一位华服公子,只见傅远亲自招呼,神态动作相当客气,两人悄悄穿过花丛,从花厅的侧方钻到门外去,傅新桐探头一望,居然看见了一张相当熟悉的脸,吓得倒吸一口气,差点叫出声来,幸好被傅音渺给拉住了。 第20章 傅音渺见傅新桐捂着嘴的模样太奇怪,自己上前看了看,然后转过身来,对傅新桐小声问了句: 「那公子是谁?」 傅新桐捂着嘴,哪里敢说,再次凑到前面去,又往里看了一眼。 正在跟傅远说话的俊美公子似乎感觉到了来自门缝的灼热目光,似有若无的往傅新桐这里递来一记眼神,吓得傅新桐再次心上发紧。 她就说都龙怎会那样有把握,原来早就想好了让顾歙来说媒啊。 不得不说,这的确是一个好方法,都龙没有功名在身,家里也不是官宦出身,就算他请最厉害的媒人上门说婚事都未必可行,但是顾歙不同,他出身显贵,又是皇亲国戚,他上门说媒,的确需要傅远亲自出门迎接的。 既然顾歙出面了,那都龙和傅音渺的事情,基本上可以算是十拿九稳了,既然如此,也就没什么好看的了。 傅新桐直起了身子,便拉着傅音渺从原路钻出了灌木丛,离开主院,回到青雀居。 傅音渺似乎意犹未尽:「还没听他们怎么说的呢,这么着急回来做什么呀?」 傅新桐有点紧张,咬唇说道:「没什么好看的了,你的事儿这就算成了,没看见老太爷都让人把聘礼给抬进府了吗?若是不答应的话,他又怎会让人把嫁妆抬进来呢。」 这么一说,傅音渺也觉得很对,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忽然又问: 「对了,那个老太爷亲自招呼的公子是谁?看老太爷的神色,只怕来头不小,你认识他,对不对?」 傅新桐觉得有些尴尬,走到圆桌旁,咕嘟咕嘟的把一杯水一饮而尽,两颊泛出了难以控制的红霞,看的傅音渺奇怪极了,傅新桐干咳一声,转过身子,不给傅音渺瞧见自己这模样,傅音渺见傅新桐的表情实在奇怪,遂问道: 「你这什么表情?我不过问你认识不认识那位公子,你怎么……莫不是,你喜欢那公子?」 傅新桐一听,猛地转身:「哪,哪有的事。你别瞎说了。」 傅音渺狐疑的看着她,傅新桐觉得自己实在失态,自从上回顾歙给了她那么个翡翠手钏之后,她的一颗心就好像叛变了一样,有事没事的,总会想起顾歙的样子,这两天担心傅音渺和都龙的事情之余,想的最多的就是顾歙了,可她怎么也没想到,一直在脑子里出现的人,忽然在眼前出现了,这种冲击无疑是巨大的。 「他,他是顾歙。承恩侯府世子。」傅新桐觉得自己现在,无论说什么都是越描越黑,干脆把顾歙的名号给报了出来,反正全京城里,爱慕顾歙的女子多如牛毛,也不差她这一根。 果然听说那人的身份,傅音渺就恍然大悟: 「竟然是他。都公子居然能请到顾世子来说媒,真是叫人意外。」 相比傅新桐的手足无措,傅音渺则表现的十分满意,她不是满意顾歙,而是满意都龙的能力,因为她也知道,承恩侯府的世子,京城中数一数二的贵公子亲自出面替他们说媒,的确是很大的助力,结果该是没有悬念了。 抬头看见傅新桐还在那里灌水喝,傅音渺只觉得好笑: 「好了,你就别灌水了,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喜欢他似的。」 傅新桐放下茶杯,结巴起来:「谁,谁喜欢他了,你,你不要瞎说啦。」 傅音渺却是耸肩:「喜欢顾世子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他那样好的品貌,是个女子都会喜欢的,我从前一直觉得你这小妮子不像个姑娘,倒像个到处撒泼的野小子,现在看来,你才不是什么野小子,跟一般的姑娘没什么两样,看见心仪的男子,亦会害羞呢。」 傅新桐拿着茶杯,欲言又止,只觉得今天这个误会要越来越深了,她对顾歙的确有点不一样的感觉,但她自己都没确定,是不是喜欢呢。被傅音渺说着,她又不能跟她辩驳,只能一个劲儿的喝水,掩盖自己焦躁的心情。 「顾世子惊才绝艳,那样的人品,确实匹配我家桐姐儿。」 傅音渺似乎沉浸在了自己的想象世界中,傅新桐想把她拉回来,却发现根本说不出来什么,明明喝下了两杯茶水,可嘴里却依然很渴,倒完第三杯,傅新桐喝下了大大的一口,还没咽下去,就听见门外传来画屏的声音: 「姑娘,老太爷请姑娘去主院一下,说是承恩侯府世子来了,请你出去见一见。」 「噗——」 傅新桐嘴里的水尽数喷了出来。 傅音渺见状,赶紧抽出了帕子上前给傅新桐擦拭,傅新桐闭上嘴巴,却仍止不住的惊讶,顾歙疯了不成,为什么要见她? 「瞧你这样子,待会儿去了顾世子面前,可别犯傻才好啊。」傅音渺打趣的说,也是看傅新桐一脸惊愕,想换种方式安慰她。 傅新桐舔了舔唇,问道:「你一起去吗?」 第21章 傅音渺失笑:「我如何去?今日……不方便啊。」 傅新桐这才想起来她和都龙的事情,都龙今天来提亲,确实傅音渺不适合出现,所以傅远也只是让人来传她过去相见,傅新桐觉得好郁闷啊,顾歙真是发了疯了,居然提出要见她,真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可傅远既然发话了,那就没有不去的道理,傅新桐整理了一番衣裳之后,就往住院去了,一路嘀嘀咕咕,到了主院,从正式渠道等通传,进门之后,直奔花厅。 花厅里该说的事情似乎已经全都说好了,大家其乐融融坐在一起喝茶,傅新桐的到来让所有人都停下了所有动作,先前不在场的段氏,此刻也坐在了傅远身旁。 傅新桐进门后,目不斜视,对傅远和段氏行了礼,段氏还没开口,傅远就对她抬手,言笑晏晏:「起来吧,去给顾世子请安,你这条小命可是顾世子救的,无论什么时候都不可忘记。」 傅远的话让傅新桐恍然大悟,怪不得今天为什么要喊她过来了,只怕不是顾歙的意思,而是傅远的意思,因为傅新桐之前从树上摔下来,正是顾歙救的他,也正因为那一次搭救,让傅新桐和顾歙两个原本毫不相干的人,产生了奇妙的联系。 傅新桐小心翼翼来到顾歙面前,乖巧的对他行了个礼,娇声娇气的开口说话: 「参见顾世子,多谢顾世子救命之恩,新桐没齿难忘。」 傅新桐的声音相当软,听得顾歙眉峰一挑,反应迅速的对傅新桐抬手:「三姑娘不必多礼,请起。」 傅新桐站起身,悄悄抬眼看了看他,顾歙的眸子里揶揄之色一闪而过,傅新桐甚至还没有完全捕捉到,就消失不见了,只听傅远说道: 「救命之恩,如何能够忘却。若非顾世子仗义出手,这丫头的命只怕早就不在,这份恩情,必然是要记一辈子的。」 傅新桐觉得有点刺耳,果真是官字两个口,话到了他嘴里,怎么说都可以,在府里的时候,也从来没听过傅远提起这什么恩情不恩情的事情,如今顾歙来了,却要将这事情三番两次的提出来,什么居心,显而易见了。说白了,她就是个让傅远和顾歙搭话的引子,并没有什么太大的用处,只能作为调和剂出现以下。 傅远的客套十分肉麻,幸好顾歙本就是个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角色,不过几句话,还不至于应对不来,让傅新桐过来行礼之后,好像就没她什么事情了,她安静的退到一边,只听傅远又道: 「今日真是没想到,这都公子居然能请顾世子出面说媒,放眼整个京城,只怕也就是只有我们傅家有这样的荣幸了。」 顾歙从容应对:「这的确是顾某第一回做媒,不周之处,还望太傅海涵。」 「不不不,很是周到。说句实在话,我傅家门风森严,若是都公子连一句言语都没有就直接上门提亲,只怕这事儿是不会成的。」 说到这里,坐在旁边的都龙就站了起来,对傅远抱拳作揖,算是多谢,傅新桐暗地里跟他对了一眼,两人都很快的收回了目光,只当从不认识那般。 「这事儿我也是临时受命,未曾先来拜访,确实不对,太傅见谅。不过这都公子与我乃过命的交情,他的为人我很清楚,可以替他作保,贵府大姑娘嫁给他,绝不会受半点委屈,若是将来贵府姑娘受了委屈,那来找我便是,我替她做后盾。」 顾歙对都龙的评价让傅新桐很是意外,都龙在探事司中,并不是位置很重要的人,跟顾歙做事也就那么几回,没想到,顾歙就肯为他说这样一番话,甚至还不惜承担了责任,想起他平时对自己的毒舌,傅新桐居然有点羡慕都龙…… 「哎哟,不敢不敢。」段氏终于开口了。此刻的神态比前两天听傅音渺说出那番话时,不知道要和善了多少倍,脸带微笑的说: 「顾世子为人说媒是第一回,只是我可听说顾世子自己的亲事还未曾有着落,也不知今后是哪家的姑娘有此福分,顾世子这般出色,侯爷和夫人只怕都要急死了吧?」 傅新桐听了段氏的话,不禁抿起了唇,用牙齿咬着下唇,生怕自己笑出来。 这个段氏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司马昭之心似的,居然当着顾歙的面就问出了这些问题,悄悄抬眼看了看顾歙,原以为会看见顾歙脸上露出为难和无奈,谁知道,这不看还好,一看傅新桐就愣住了,因为顾歙现在的目光就那么直勾勾的落在她身上,对段氏的问题,仿佛听而不闻,让段氏有些尴尬。 段氏顺着顾歙的目光看向傅新桐,那表情简直像是要把傅新桐给吃掉似的,傅新桐缩了缩脑袋,暗自瞪了一眼顾歙,让他老实点,别搞出幺蛾子来。 「顾世子,怎么盯着这丫头呢?」 由于顾歙看的太明目张胆,傅新桐警告无果,他我行我素,终于段氏都忍不住开口问了。 第22章 这回段氏的问题,顾歙像是听见了,回过头,调转目光,淡淡的瞥了一眼段氏,然后就又回到了傅新桐身上,就在所有人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的时候,顾歙对傅新桐开口问道: 「横竖是已经做了一回媒人,不介意再做第二回。不知道三姑娘对未来夫婿有什么要求?」 傅新桐想死的心都有了。僵硬着脑袋,抬头环顾了一眼周围的人,傅远和段氏脸上的表情有点精彩,顾歙却还是那副似笑非笑,傅新桐蹙起眉头: 「不劳顾世子费心,我还小呢,姐姐们都还没嫁出去,若是顾世子实在想要替人做媒的话,不妨先替我的姐姐们做媒吧。老夫人,您说我说的对是不对?」 段氏一愣,随即点头: 「不错不错,桐姐儿在府里行三,上头出了音姐儿,还有一个珊姐儿,模样是她们姐妹中最出挑的一个,性情也十分温婉,从小琴棋书画,样样皆通,是京城中出了名的才女,若是能有幸得顾世子三言两语的,也是那丫头一辈子的造化了。」 段氏的话让傅新桐忍不住抿嘴一笑,然后似有若无的目光落在顾歙身上,仿佛挑衅一般,顾歙眉峰一动,状似漫不经心的端起一旁的茶杯,居然对段氏的那一长串话,再次听若未闻,也不回应,更不应承,就那么吊着,让段氏脸上的笑容都渐渐维持不下来了。 傅新桐看着段氏吃瘪,心里别提多爽快了,段氏身为傅家的老夫人,在傅家素来都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也就是傅新桐重生之后,敢站出来给段氏点颜色瞧瞧,但其他时候,段氏在府里的崇高地位根本无人能够撼动。 而傅新桐有时候虽然无所畏惧,但是碍于晚辈的身份,顶多只能在段氏手中保持‘不吃亏’,但却从来没有像顾歙这样‘占便宜’的。不过片刻,连一盏茶的功夫都没有,他就给段氏吃了三个闭门羹,对段氏毫不在意,漠视到一定的程度,那就等于不尊重了。 段氏自然生气的,可是她只能暗地里生气,表面上还要维持当家主母的风范,再说顾歙的身份在那儿,也不是她生气就能随便骂两句的人。所以段氏今儿算是吃了好大一回瘪,让傅新桐觉得通体舒爽,就连先前被顾歙莫名点名的事儿,似乎都可以不和他计较了。 傅远哪里还看不出来顾歙的意思,对段氏这上赶着贴上去的行为也很不满,沉声说了一句: 「有你这样自卖自夸的吗?」算是给了段氏一个台阶下。段氏勉强露出了一个笑,然后就不再开口了,傅远对顾歙又道: 「内人是个直爽之人,肚里藏不住话,世子不要与她计较。」 顾歙放下茶杯,给傅远面子:「哪里,老夫人快人快语,没把我当外人看待。」 顾歙就是顾歙,一句话让你跳,一句话让你笑,这不,刚还对他有点异样小情绪的傅远听了他这话之后,也连连点头,笑容晏晏: 「没错没错。她就这么个脾气,心中一直记着世子的恩情,对世子之事多有关心。别说是她了,就是我对世子的事也很好奇,世子莫不是有了中意之人吧?侯爷和侯夫人总要张罗着替你甄选甄选吧?」 顾歙将双手拢入袖中,好整以暇回答傅远的八卦问题: 「侯爷和侯夫人倒没替我张罗什么,这种事情我更愿意自己拿主意,一辈子的事情,总要找个让自己满意和舒服的才好。」 傅新桐只觉得耳朵发热,心里纳闷为什么听顾歙说那些话时候,自己心里会紧张的像是要把心跳出来似的。 这边情绪还没有平复过来,那边就听顾歙又接着开口了: 「不过嘛……我心中确实已经有了中意之人。」 顾歙说完之后,傅远和段氏对视一眼,这回可把傅远的八卦之心都给勾出来了,斟酌着问道: 「不知是哪家姑娘有此荣幸?」 顾歙却只是笑笑,又不说了。 傅新桐暗自为傅远和段氏擦了一把汗,这老夫妻两个,今天被顾歙给涮了好几回了,吊人胃口之后,却又卖关子不说,原来他的恶劣并不之争对傅新桐啊。 因为顾歙的忽然住口,所以现场的气氛一度凝结,不过那个罪魁祸首,始作俑者却仍旧老神在在的喝茶,不仅如此,杯中茶快见底的时候,还特意对傅新桐比了比,用眼神看了她一下,傅新桐尽管很想一巴掌拍在他那张俊脸上,但碍于环境,不得不忍着脾气,从丫鬟手里接过了茶壶,亲自给他斟茶。 顾歙满意的又喝了两口,然后就提出告辞,带着满脸兴奋的都龙,由傅远亲自送出了傅家。 他们离开之后,傅新桐就也想走了,却被段氏喊住了,傅新桐回头看她,只见段氏来到傅新桐面前,先是上下打量了她两眼,然后才说道: 「音姐儿这件事,你是不是事先知道?」 段氏素来对这种事情想的很多,都龙是什么人,她一听就知道,若是他自己来提亲,段氏绝对不可能同意,但是谁也没想到他会把顾歙请过来,所以段氏结合之前傅新桐的强势,让她很有理由怀疑,傅新桐早就知道这件事。 第23章 而这一回,段氏还真是冤枉傅新桐了,她只是知道都龙会来提亲,但是顾歙的事情却一点都不知情,果断摇头,段氏却是不信:「哼,若你当真不知的话,前几天又怎会护音姐儿护的那般彻底?」 傅新桐无奈开口:「老夫人明鉴,这件事我若早就知道的话,就不会拖到今天才来办了,我护着音姐姐完全是因为姐妹情谊,不想让她嫁给不喜欢的人,毕竟我可做不到像老夫人那样绝情。」 「你!」段氏就要发火,傅新桐率先伸手阻拦:「哎,老夫人可千万别说了,既然顾世子出面,那音姐姐和那位公子的事儿便算是成了,咱们傅家马上就要办喜事了,老夫人还是高兴点的好。」 说完这句话之后,傅新桐便不等段氏回答,匆匆福了福身子,就转身跑了,急着去青雀居把这件事情告诉傅音渺知道,好让她开心开心。 段氏没从傅新桐的口中问出话来,正郁闷,傅远便从外面回来了,看见段氏还在花厅里,便过来交代道: 「音姐儿与那姓都的原来早就认识,都家请了顾世子出面说媒,这个面子说什么都得给,嫁娶之事,你多费心些,虽说都家不是什么官家,但也算是一方富贾,又有顾家撑腰,里子面子都要顾及到才是。」 段氏领命,不甘又问: 「是,既然应承了,那妾身定会将事情办好,老爷不必担心,只是这顾世子,说话未免太目中无人,老爷怎么说也是一品文臣,与他一个小辈说话,如何要那般谨慎,好歹音姐儿也是我们傅家大房长女,让他们来说一回就娶了,真有些心疼啊。」 傅远今儿心情似乎还不错的样子,对段氏的疑惑也乐得解答: 「顾家是声威在那里,你不是不知道,顾世子是承恩侯府与镇国公府的独苗,如今他又进了枢密院,完全就是天子近臣,简在帝心,给他个面子绝不会有错的。」 段氏却不以为意:「天子近臣?简在帝心?他就算在枢密院中,才几个年头?皇上就算对他再器重,可到最后也就是枢密使,三品的官儿,老爷也太过谨慎了。」 「这你就不懂了。枢密使是三品不错,可是你也不想想,枢密使是替谁办事?直接替皇上办事,这些年他顾歙的名头越来越大,朝中官员哪个不想与他结交?在他手里送走的人比你见过的都多,最近听说他刚替皇上在外办了几个月的事情,回京不久,需要他办这么长时间的事情,定然不会是什么小事,只怕近来朝中又有大的事情发生了,到时候你就知道,我为什么要对这么个年轻人礼遇有嘉了。」 傅远坐下让丫鬟给重新倒了一杯热茶,兀自喝了起来,脑中想着要怎么去打听打听那都龙跟顾歙的关系,如果能和顾家攀上,嫁出一个女孩儿,也算是值得了。 段氏走到傅远身后,难得温柔的主动替傅远捏手臂,又问: 「如此说来,那确实是应该结交的。只是我瞧那顾世子,言语冷淡,神情倨傲,只怕是没把咱们傅家放在眼里的,他说有了意中人,老爷可有她听说谁家姑娘与他相近吗?」 傅远享受着,闭目摇头:「这倒没听说过,承恩侯府与镇国公府里尽管对这位世子的婚事着急,但看样子是管不了他的,那么冷的性子,想来也不会跟家里头商量……」傅远说到这里,忽然睁开了眼睛,特意回头看着段氏,把段氏看的莫名其妙: 「老爷怎么了?」 傅远拧眉想了一会儿后,才缓缓的问出一句: 「你觉不觉得,顾世子对桐姐儿的态度……有些不一样?」 段氏一愣:「不一样?没什么不一样啊。老爷您想说什么,不会是想说顾世子看上桐姐儿了吧?哈哈哈,哎哟,这可是我听说过的最好笑的笑话了。」 傅远见段氏笑的开怀,便疑惑着回过头去:「桐姐儿怎么了,除了脾气大一些,人品还是不错的。」 听到傅远夸奖傅新桐,段氏就不乐意了。 「那丫头叫人品不错的话,那咱们珊姐儿和敏姐儿岂非都是仙女了。您又不是不知道,桐姐儿这些年在府里闹出的动静,的确有些地方是我不对,可是她作为晚辈,应该与我对着干吗?目中无人,全无礼仪,教养又不好,还不懂得以家族利益为重,这样的一个孩子,我可真不明白,老爷居然觉得她人品还不错,要我说,将来若是谁家娶了她进门,才叫鸡飞狗跳呢。」 傅远越听越觉得没谱:「你说的也太过分了些。依我看来,桐姐儿可比珊姐儿,敏姐儿要能耐多了,你也算在外常走动的,桐姐儿这两年将杜若街和云熙山打理的如何,你应该从别人口中听说过,这些事情若是让珊姐儿和敏姐儿去做的话,我瞧着未必能做。」 段氏停了手里的动作,有些不乐意了。 「好好好,反正二房出来的人,阿猫阿狗的老爷都觉得好,我也是无话可说了。摆在台面上的无礼,老爷就像是被猪油蒙了眼看不见似的,如今音姐儿匆匆定了出去,马上就轮到珊姐儿了,我的意思是,老爷能不能趁着今儿卖了顾世子一个人情,你将珊姐儿往他面前推推看,若是顾世子能顺势看中了咱们珊姐儿,不更是没事一桩嘛。至于桐姐儿嘛,娶妻娶贤,大户人家最重的就是礼仪,桐姐儿这性子,注定了她嫁不了太高的门第,不推也罢,顺其自然就好了,哪怕是再长个几年也没关系,最重要是性子磨一磨,将来嫁出去,才不至于丢了我傅家的颜面啊。」 第24章 傅远今天不想和段氏吵架,听她说了那些话,支支吾吾的就算是应付过去了,反正他也已经不指望能从段氏口中听到夸奖二房的话了。 至于让他推荐珊姐儿的事,傅远觉得试一试也未必不可,想跟顾家攀亲事的人家多了去了,不差他们一家,成最好,不成也没什么,总之多交往总没有坏处的。 段氏和傅远的打算,傅新桐没有听见,自然不知道了。 她三步并作两步,提着裙摆就回到了青雀居,平日里挺从容淡定的傅音渺今天很反常的在青雀居外等着她,神态似乎有点焦急的样子,傅新桐出现之后,傅音渺就立刻迎上前,抓住傅新桐的手,问道: 「怎么说的?」 傅新桐见她着急,就偏不说,端着架子回了房,傅音渺一路问什么,她都不开口,进了房以后,大爷似的指了指桌上的茶杯,傅音渺无奈赶紧给她倒了一杯送到手里,傅新桐装模作样喝了一口,然后才开口说道: 「怎么说的呢。就是……有些人就别赖在我这里了,赶紧回去绣花吧,什么帐子,褥子,被子,枕套,鸳鸯并蒂,花开富贵啊。」 傅音渺听到鸳鸯并蒂之时,就满脸通红了,过来要掐傅新桐: 「瞎说什么呀!你这嘴,看我今天不撕了你。」 「撕我干什么呀,我说的都是实话,你马上就要变成都夫人了,难不成自己的嫁衣枕头都不绣吗?」 傅新桐对傅音渺笑的开怀,眼中尽是揶揄之色,傅音渺被她这滑稽的模样逗笑了,扬起的手又给放了下来,最终搓揉着衣摆,扭捏问道: 「真……真成啦,这事儿。我,我爹娘知道吗?」 傅新桐嘿嘿戳了戳傅音渺涨红的脸颊,说道:「大伯和大夫人知道肯定是知道了,不过都没出面,是老太爷和老夫人亲口答应的,五天之后,都家就送庚帖上门,咱们还要给他家回礼呢,接下来好一阵子,你估摸着都没得歇息了,大夫人一个人可忙不完你的嫁妆,少不得要我帮忙呢,你现在可得对我好一些,别成天欺负我。」 傅音渺大喊冤枉:「天地良心,咱们俩到底谁欺负谁呀。」 五日之后,都家如约送来了庚帖,交换之后,请两方媒人商量出日子,明年三月初八,是正式迎娶的日子。傅音渺终于可以不藏在青雀居中了。 傅新桐洗了澡,躺在床沿上晾头发,让春桃和画屏去睡了,只留床畔一盏灯,夜深人静,手里拿着一只翡翠手钏反复看着,脑海中忍不住想着顾歙的样子,幽幽叹了口气:「给人家东西,又不说清楚,讨厌。」 原本是自言自语,可忽然就听见窗户一响,傅新桐警觉的坐了起来,总觉得有点奇怪,便穿了鞋下床,举着烛火,往屏风外走去,想看看是不是画屏她们走的时候,窗户没关好。 可刚穿过屏风,还没照到窗户的地方,傅新桐就觉得眼前一个黑影闪过,然后一声吹气之后,手中烛火就灭掉了,她吓得就要惊声尖叫,却不料刚一张口,就被人给捂住了嘴,抵在了屏风上。烛台从手中松动,眼看就要掉下去,那捂住她嘴的人,眼明手快,一把接住了烛台。 经过好一会儿的适应,月光照进了房间,让她终于看见那个将烛台摆放到她床边的人到底是谁,指着他正要开口,就听他讲手指抵在唇边,意思很明显,怕她把人给招来。 傅新桐立刻闭嘴,顾歙满意的勾起唇瓣,缓缓向她走来,等她走到身前,傅新桐才压低了声音问: 「你来做什么?给人看见怎么办?」 顾歙却毫不在意,深深看了她一眼后,便负手开始在她的闺房中查看起来,傅新桐见他不说话,完全漠视自己的存在,又不敢大声,怕把隔壁睡觉的春桃和画屏给吵醒了,只好亦步亦趋跟在顾歙身后,伸手拉住他的衣袖,不让他到处走动: 「你到底来干什么的?不说话就走。」 顾歙回过头来,月光下的那张俊脸仿佛比平日里多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思,嘴角的笑看起来十分勾人,目光落在傅新桐的手上,顾大公子终于肯开口了。 「多时不见,你可变凶了,从前不这样的。」 傅新桐哭笑不得: 「你莫名其妙,大晚上到我房间来,还说我变凶了?有什么事你就赶紧说,没事赶紧走,若被人发现,我们就是身上长满了嘴都说不清道理了。」 顾歙听了傅新桐这话,就缓缓转过了身,与傅新桐面对面站着,他身量很高,傅新桐在同龄女子中绝不算矮,可是在顾歙面前站着,仍然感觉相当矮小,顾歙比她至少高了一个头,她拼命长也只到他的脖子处,所以,当顾歙一本正经站在她面前时,给傅新桐带来了不小的压力,下意识就往后退了两步,却没想到身后是个花瓶架子,架子一动,花瓶差点又掉下来了,顾歙再次眼明手快,伸手过去接住了花瓶。 第25章 傅新桐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喘,顾歙伸手接她背后的花瓶,势必要靠近她,于是就有了现在这种比较暧昧的姿势,傅新桐被夹在了顾歙和花瓶架子之间,两人眼对眼,脸对脸,互相看了好一会儿,傅新桐都不敢呼吸,就在傅新桐快要憋死的时候,顾歙终于大发善心,站直了身体,一手护着傅新桐的肩膀,一手将花瓶摆放到原来的架子上去了。 傅新桐忽然很庆幸,房间里的烛火被熄灭掉了,要不然顾歙一定会看见她跟煮熟了的虾一样的脸色,从来没有过这种紧张到忘记呼吸的经历,上一世就算看见韩进臣第一面时,也没有这种感觉。 顾歙凑到她的耳畔,温热的呼吸接近傅新桐的耳廓,亲昵的姿态让傅新桐再一次僵直了身体,吓得闭上了眼睛,然后一道声音在她耳旁响起: 「你穿这么一点,不觉得冷吗?」 傅新桐:…… 呆愣的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傅新桐才猛然想起来,自己刚洗了澡,准备睡觉来着,因为头发没干,就在床边晾了会儿,所以说,她现在身上只穿着一件薄纱衣裤,里面嫩黄色的肚兜若影若现,整张脸轰的一声就犹如火山爆发似的一发不可收拾,一把推开了面前的顾歙,兔子一般窜上了床,把被子裹到了身上,对直接站到她床前的顾歙凶道: 「你,你到底来干什么的呀。有事说事,没事就走。」 语气相当凶,就连傅新桐自己都觉得自己态度不好,可她现在心很乱,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反正就是不想对着顾歙,因为对着他的时候,傅新桐总觉得自己没法正常思考问题,光是保持不紧张,就要耗费太多的精力了。 顾歙见她这副样子,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 「好了,不逗你了。」说完,就大方方的坐在了傅新桐的床边,依靠在床框之上,轻声说道:「我是听徐枫说了你对宋家做的事儿,过来问问你罢了。」 需要大半夜的到人家姑娘的闺房里问吗? 傅新桐在腹中嘀咕,面上确实不露怯:「你是来兴致问罪的,是我让楚明和徐枫他们帮我的,你若要怪,就怪我好了,跟他们没关系。」 顾歙双手抱胸,好整以暇看着她,半晌才道: 「我不是来兴师问罪的。事实上,我觉得你做的挺好。」 傅新桐有点意外:「不是兴师问罪,那你来做什么?」她还以为是自己私自动用了探事司的力量,顾歙来找她算账,警告她的呢。 顾歙笑的有点奇怪,在傅新桐警惕的目光下,缓缓开口:「你的计策虽然让那些公子受了点教训,但最终却没能真的对他们如何,我是来问问你,想不想再教训教训他们。」 这个答案太惊奇,傅新桐都呆住了:「怎,怎么教训啊?」 上回她用了个掉包计,把宋伯爷最宠爱的小妾送到了他们那里,然后再让宋伯爷去救人,把那些为害的公子们全都一网打尽,他们被宋伯爷扒了衣服游街示众,可是还没走多久,就被一行黑衣人给救了回去,无疾而终,虽说心里还有不甘,但傅新桐也没有再继续追究。 生怕顾歙不知道,傅新桐提醒道: 「还是算了吧,你知道那天救他们走的人是谁吗?我估计是韩首辅手下的人,宋伯爷府我还敢动一动手,但韩首辅那儿……还是别掺和的好。」 顾歙却不以为然:「韩首辅又如何,他纵子行凶,是该受到教训啊。」 傅新桐咋舌:「那可是韩玉庸,就算你是承恩侯府的世子,若真与他对杠上,未必就不会吃亏。」 傅新桐觉得自己说的都是实话,韩玉庸的确不久就要没了,可在他没之前,韩家的势力却摆在那里,不容小觑,她虽然讨厌韩进臣,但也不会每一偶分寸,让探事司的兄弟去惹那不该惹的麻烦。 见顾歙嘴角含笑,月光下的他仿佛身上被镀了一层银粉光圈,特别好看,傅新桐从前都不知道,原来这世上真的有如谪仙一般的男子,月光与他的清冷气质不能更配。 「我也未必就会吃亏啊。不过还是谢谢你为我担心。」 顾歙带笑说出这番话,傅新桐奇怪的看着他,脑中忽然有一种奇怪的想法,然后立刻就付诸行动了,只见她猛地从被子里窜出来,然后一个探身探手,就捏住了顾歙的脸,在他耳后一阵摸索之后,才缩回了手,再次回到被子里去。 「奇怪,是本人啊。」傅新桐在被子里纳闷的自言自语。 今天晚上的顾歙跟从前有很多不同之处,让傅新桐一度觉得他不是顾歙,是别人易容成顾歙的样子,毕竟她现在也开始跟着徐枫后头,学习易容术。 顾歙被她风暴般卷了这么一趟,开始是惊讶,不过很快就想明白了她这行为的意思,摸着先前被傅新桐掐了好几下的脸颊,顾歙笑道: 「怎么,怀疑我不是真的?」 第26章 傅新桐没有隐瞒,直接点头:「嗯,总觉得你今天说话跟往常不一样。」 顾歙挑眉:「是吗?那我以前说话是什么样的?」 傅新桐想了想:「你以前……不怎么笑,说话也冷,不仅冷,还精简,你今天晚上的话,太多了些。」 「我从前说话精简,是因为我不想说,今天我想说,所以就多说了点,这也没什么奇怪的。更何况,我本身就是个爱说话的人,只不过一只没有找到能够说话的对象罢了。」 顾歙的话让傅新桐笑了起来:「你本身就是个爱说话的人?这话我听着怎么这么不能相信呢。你倒是出去问问别人,看别人对你是什么看法,还说什么没找到说话的对象,那你现在跟我说这么多,难不成,我就是你找到的能够说话的对象吗?」 这本来是一个假定句,傅新桐是通过反问来反驳顾歙的话,却没想到,顾歙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 「没错。我愿意跟你多说话。」 傅新桐整个人又愣住了,她很想笑,因为觉得好笑,可是她却笑不出来,因为顾歙正用一种很认真的目光盯着自己看,月光下,两人两两相望,似乎忘记了时间。 傅新桐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满腹之言堵在喉咙口,就是说不出来,顾歙似乎也觉得有点尴尬,从床沿上站了起来,走下脚踏,然后回身对傅新桐说了一句: 「呃,今晚就这样,我以后再来看你。」 说完之后,就从原路离开了。独留傅新桐一人在房间里面红耳赤的,过了好久之后才反应过来,捶胸捶被子,闷声低吼: 「什么叫今晚就这样?谁要你再来看我啦!讨厌!」 傅新桐一夜未眠,辗转反侧,第二天顶着黑眼圈就出了房门,都不用画屏和春桃来叫。画屏吓了一跳,端着水盆进门,说道: 「姑娘,您这眼睛是……怎么了?」 「没睡好。」傅新桐支吾了一句,揉了揉眼睛,跟着画屏走到水盆架子前,低头洗了把脸,让热水浸润脸颊,希望能稍微有点精神。 顾歙真是个害人精,傅新桐心里暗想。 去主院跟萧氏一起吃早饭,萧氏也问:「哟,没睡好啊。音姐儿订了亲,看把你高兴的。」 傅新桐看了一眼萧氏,无奈的喝了口粥,就见萧氏神秘兮兮的从袖袋里拿出一点东西送到傅新桐面前,傅新桐接过来看,是两封信,一封是傅庆昭的,一封是傅星落的。 傅庆昭的信经常都能收到,傅星落的就不经常了,傅新桐放下筷子,惊喜的看着萧氏: 「哥哥什么时候寄来的?」 萧氏看着她:「瞧把你高兴的,你哥哥不声不响就把咱们给丢在家里,又不时常写信回来,亏你还惦记他。」 傅新桐看着萧氏带笑的嘴角,岂会不懂她是口是心非,忍着笑,将信打开,从头到尾看了一遍,信不长,大多就是交代自己的情况,还有让家里不要担心,他自己会保重身体之类的话,但傅新桐看了又看,还是很舍不得。 「也不知道哥哥什么时候回来,信上说他们现在驻扎在渭水边,不过这信看时间是两个多月前,现在估摸着也不在了,唉,他一个人在外面,也不知道过得好不好。直说让我们不要担心,他说的倒容易呢。」 傅新桐略带遗憾的说道,其实她并不比萧氏少担心傅星落,甚至可以说比他们都要担心一点,毕竟傅星落这一世会走上从军的路,和她脱不开干系,若不是因为她明里暗里的影响,傅星落也不会离家,远离父母,让人牵心挂肠。 萧氏拿过信,手指轻轻的抚在信纸上,幽幽叹了口气: 「这孩子……从前我以为他是个听话的,可谁知道,越听话的孩子叛逆起来,越是收不住,他现在外面肯定吃了很多苦,但又不能说,说了怕咱们担心,也不知道我上回给他寄去的衣服鞋子他有没有收到,吃不吃得饱,豆.豆.网。穿不穿的暖,军营里不比京城,不知有没有人欺负他。」 傅新桐见萧氏感触的都要哭了,不免赶紧出声安慰: 「放心吧娘,哥哥是有本事的,军营里苦虽然苦些,可那毕竟是他自己要做的事情,再苦再难,他也得受着,谁让他自己选的呢。」傅新桐这么说,见萧氏哭笑不得,咬唇犹豫了一下:「如果您真的担心他的话,可以在跟爹写信的时候,看看爹能不能找人问问哥哥的情况,虽然爹身在肃州,可朝中总有一两个熟悉的人在。」 萧氏点头:「好,我等会儿给你爹回信的时候,顺便问一问。你这丫头,嘴上说不担心哥哥,其实心里比谁都担心,别以为我看不出来。」 傅新桐不好意思,嘴硬道:「我才没有娘担心呢。他又不是我儿子。」 萧氏气的扬手,傅新桐往旁边躲了躲,然后就继续拿起调羹喝粥了,萧氏奇怪的看着她,说道:「你怎么不看你爹写的信?有了哥哥就不要爹了?」 第27章 傅新桐瞥了一眼另一封信,然后果断的摇头: 「我才不要看呢,爹信上面跟我说的话,无非就是听娘的话,照顾好娘,最多四五句吧,剩下的还不是你们夫妻俩的话,我没回看的多尴尬呀。」 傅新桐真的很羡慕萧氏和傅庆昭的感情,两人心在一起,无论身在何方,最记挂的永远是对方,傅庆昭每个月至少寄四封信回来,虽说有安抚萧氏之意,可是一个男人能为一个女人坚持做到这一点,从本质上来讲,也是一件相当不容易的事情,也正因为如此,萧氏在家里的心情才会没什么波澜,思念也能稍稍减弱一些,在丈夫这个身份上,傅新桐真心觉得没有人再比傅庆昭更加合格了。 果然,萧氏被傅新桐说中了心思,脸都红了,啐了傅新桐一口: 「你这孩子,嘴巴越来越刁,你不看拉到,等你爹回来,看我怎么告你的状,让你爹教训你。」 傅新桐满不在乎的耸肩:「无所谓,娘你可以今天回信的时候就跟我爹告状,让他下回单独写封信给我,教训教训我,我还求之不得呢。」 「你!」萧氏被傅新桐说的都快词穷了,白了她一眼,忽然扑哧一声笑了起来,傅新桐奇怪的看着她,只听萧氏又道:「我在想啊,你这么个性子,将来得找个什么样儿的相公才能制得住你,看来还要找个厉害点的,若是老实一些的,只怕要被你牵着鼻子走了,野的像个男孩子。」 傅新桐耳根子发热,听见萧氏说‘相公’两个字,脑中又想起了昨天晚上的画面,顾歙那似笑非笑的唇瓣,月光下仿若发出光晕的俊逸模样,一时间竟失了神,还是萧氏推了她两下,傅新桐才反应过来。 「我就这么一说,你想什么呢。」萧氏问。 傅新桐紧张的埋头喝粥,口齿不清的说:「我没想什么,吃的好好地,说我干什么呀。」 萧氏这才知道,原来自家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女儿是害羞了,不禁觉得好笑:「我说说怎么了,你也老大不小了,都十四了,等到明年你爹从肃州回来,也不知给你说一门什么亲,音姐儿现在倒是有了人家,珊姐儿和敏姐儿听说你三婶已经在开始物色了,就是你一个,我也不知如何是好,你说这门第高了吧,怕你受委屈,门第低了吧,怕人家不敢要你,可愁死人了。」 傅新桐听萧氏越说越不靠谱,抓起一只花卷,站起来说道: 「唉,我吃饱了,娘您慢慢愁,慢慢吃吧。」 说完,一边咬花卷,傅新桐就离开了饭厅,逃了出去。独留萧氏在身后喊:「哎,还没吃完呢,怎么边走边吃,哪像个姑娘家呀。」 傅新桐现在只想跑回房里,若再继续留在萧氏那里说这个话题,她一定会露出很大的破绽来,因为她觉得自己好像有点魔怔了,只要一提起这些事儿,脑海里第一个想起的绝对就是顾歙那张脸,那个人,怎么赶都赶不出去,顾歙用和他性格一样强势的颜值,入驻了傅新桐的心里,傅新桐没有真正的尝过情爱的滋味,但是这一次,她似乎能感觉到自己对顾歙的不一样,她应该是喜欢上顾歙了,并且有点无法自拔的趋势。 但是,顾歙呢? 傅新桐坐在窗台前,看着窗外的景色,手里拿着那只翡翠手钏,将之戴到了皓腕之上,看着手腕的肌肤,被那碧绿的翡翠映衬的更加白皙,心情十分复杂。 傅音渺来找她,看见傅新桐神情蔫蔫的,伸手过来探她的额头,问道: 「这是怎么了?没生病吧?」 傅新桐摇头:「没有,就是昨天晚上没睡好。你不在房里绣枕头,跑来我这儿做什么?」 傅音渺横了她一眼:「绣什么枕头,现在才几时,还有那么长时间,未免太心急了。」 「跟我这儿装呢。昨儿我还听柔儿说,你在外面逛了一天的绣线,挑的可认真了。」傅新桐一下子就戳穿了傅音渺,让傅音渺红了脸,坐在了傅新桐身边,一阵犹豫之后,才从袖子里掏出好几张认真描摹的花样子,连色彩都画的一丝不苟的,送到傅新桐面前说道:「你眼光好,帮我看看这些花样子,从枕头到鞋子,每一样花样好像都有讲究,我只画了几张出来,先选选看,选个最好看的,我再动手绣。」 傅新桐递给她一抹‘我就知道’的神情,傅音渺难为情的掩唇笑了笑:「好了,别看我了,你也会有这么一天的,到时候,我就有了经验,你要对我好一点,没准儿我还能替你绣点嫁衣什么的呢。」 这话傅音渺说的不假,她的绣工相当不错,就连府里的绣娘和街上的成衣师傅都比不上。 傅新桐没好气的说:「我才不稀罕呢。我这什么还都没有,也不知道要等多久才能让你兑现诺言。算了算了,看在咱们姐妹一场,我便替你挑一挑吧。」 傅音渺被傅新桐给说笑了起来,姐妹俩便凑在一起看图,不时交流两句,傅音渺把要改的地方全都记下来,然后直接就到傅新桐的小书房里去改了,傅新桐站在她身后,看她描花样,傅新桐不时指出需要改的地方,手腕上的翡翠手钏十分亮眼,傅音渺咦了一声,问道: 第28章 「这手钏也没见你戴过,像是新的呢。」 傅新桐有点不自然,脸刷就红了起来,傅音渺见她神情异样,正要发问,就听见外面传来了画屏的敲门声: 「姑娘,老太爷,老夫人和二夫人在主院,说请您也过去一趟。」 傅新桐和傅音渺对视一眼,怎么又要去主院。 傅新桐打开房门,对画屏问道:「我娘也在主院吗?她刚才不还在吃早饭吗?」 「是,刚才二夫人还在商素院的,但是您回来之后,主院就派人来请了二夫人过去,好像是有什么客人来府里了,要请三姑娘一起去说话吧。」 画屏的话让傅新桐更加纳闷,来什么客人,需要萧氏和她一同去见? 傅新桐心怀不解来到了主院,还没进门就听见里面传来了傅远的笑声,似乎宾主尽欢的样子。 走到门边一看,傅新桐愣住了,跟傅远对坐之人,看着有点眼熟,不是韩玉庸是谁,傅新桐上一世嫁入了韩家不多久,韩玉庸就撒手人寰,此时看起来,却并未有任何病态。 傅远和韩玉庸坐在主位上,段氏和萧氏坐在下首,萧氏脸色不太好的样子,段氏倒是不错,和颜悦色的,看见傅新桐站在门外,还主动对她招手: 「桐姐儿来了,快进来吧。」 傅新桐小心翼翼提起裙摆跨入门内,给傅远和韩玉庸行了礼,就乖巧的站到了萧氏身旁,萧氏回头看她,眼里满是无助,傅新桐的手在萧氏肩膀上按了一下,算是安抚,萧氏这才回过头去,却连最基本的笑容都不想维持。 这样失礼,对于萧氏来说是很少见的,傅新桐从这一点上似乎就能猜出来,韩玉庸这回到傅家来,绝对说了一件让傅远和段氏高兴,却让萧氏不太高兴的事情。 到底是什么事呢?难道说…… 脑中想到那个可能,傅新桐整个人都紧绷起来,正疑惑之际,就听傅远对傅新桐说道: 「桐姐儿,这位是首辅韩大人,今日他可是特地为你来的。」 傅新桐讶然看向韩玉庸,只见对方正捻须笑眯眯的看着自己,傅新桐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还未开口,就听见萧氏抢话道: 「老太爷这么说,别吓着孩子。韩大人亲自来府做客,如何是为的桐姐儿。」 傅远脸上一僵,韩玉庸倒是一派从容淡定:「公主未免太过严厉,傅老太爷说的没有错,韩某今日前来拜会,主要便是想瞧一瞧三姑娘。」 萧氏还要开口,段氏就阻止了:「二娘休得无礼,韩大人来者是客,我们傅家可没有你这般的待客之道。」 萧氏被段氏一说,便就不好开口了,傅新桐深吸一口气,知道该来的总会来,上前一步,镇定的行礼问道:「新桐无才无德,如何担得起韩大人亲自来拜会,韩大人有事尽管说出来,若所求之事小女能帮,定不会推辞。」 韩玉庸讶异这小姑娘的气势,在他面前竟丝毫无惧,虽说也有初生牛犊不怕虎之说,但韩玉庸在这姑娘眼里,就没看到害怕,看来是个有主意的,这样的女子娶回去,应该能管住那不成器的臭小子,思及此,韩玉庸越看傅新桐越满意,捻须道: 「若得三姑娘帮忙,那是再好不过。」 傅新桐抬手纠正:「韩大人误会了,小女所言是指如果能帮,定不会推辞,现在韩大人还未说是什么事,如何就能断定小女一定能帮呢,若实在能力有限,也请韩大人见谅。」 傅新桐的这番话让厅中的气氛有点凝滞,傅远和段氏在拼命跟傅新桐使眼色,但傅新桐就好像什么都没有看见似的,倒是韩玉庸忽的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有意思,真是有意思。傅老您家这位三姑娘可是了不得的人物啊。」 傅远不知韩玉庸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陪着笑了一会儿后,暗自擦了一把冷汗,韩玉庸站起身来,走到傅新桐跟前,笑眯眯的说道: 「老夫所求之事,三姑娘只要愿意帮,那就一定能帮,实不相瞒,老夫乃当朝首辅,说句不知羞的话,位极人臣,韩家虽不是富可敌国,但胜在颇有家风底蕴,犬子进臣,年二十有一,至今未曾婚配,算得上是一表人才,与三姑娘十分匹配,不知三姑娘可愿嫁入我韩家,做我韩家的少主母啊?」 傅新桐在心里把这个老东西从头骂到了脚,真是当首辅当习惯了,以为只要自己亲自前来,所有人都会仰仗他的面子,进而服从于他,连儿女婚配大事,都能这样随意的说出,可见是真没把傅家放在眼里,又或者是看穿了傅远的为人,知道只要他亲自前来,傅远绝没有拒绝的道理,信心满满。 事实上,傅新桐不愿承认也不行,确实韩玉庸亲自前来提这门亲事,傅远心里是一万个愿意的,世袭的皇亲国戚一抓一大把,可手握重拳,位极人臣的首辅大人可就只有这一位,满朝文武放眼望去,这位绝对是臣中翘楚,与他结为亲家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第29章 然而,傅新桐轻蔑一笑,比之进门时更加从容淡定: 「我不愿意。」 四个字清晰的说出口,傅远当时就站了起来,指着傅新桐焦急的使眼色,韩玉庸一挑眉,有些意外,在自己摆明车马之后,这姑娘居然还能不动容,先前看她说话的架势,便知道,这是个能说话的聪明人,既然是个聪明人,那就绝对不会错过他抛出的条件,以傅家如今的声势来说,能够跟韩家攀上关系,绝对是感激涕零的,就算傅家出了个有前途的子嗣,可到底现在前途还未定,而韩玉庸确实需要傅庆昭替他巩固文臣势力,所以这怎么看都是两家互赢的事,傅远一眼就看出了好处,已经松口答应,喊了傅新桐过来说话,却不想这丫头要坏事。 渐渐隐下笑容,韩玉庸对一个十四岁的姑娘展露出了他权臣的气势。 「哦?为何不愿?老夫愿闻其详。」 傅新桐无所畏惧:「说实话,小女与令公子曾有幸见过几面,交谈过几句,令公子之为人,小女不敢苟同,在小女看来,令公子目光短浅,睚眦必报,心眼儿比针尖麦芒还要细,这样的男人不值得我托付终生,也许在韩大人眼中,令公子是个好的,但在我眼中,他却是个毫无人品可言的无赖,纵然韩家有万贯家财,纵然韩大人位极人臣,手握大权,但跟我又有什么关系,我不会嫁给令公子,旁人答应与否,和我没有关系,我素来离经叛道,无惧人言,就算因此毁了名声,今生与青灯古佛作伴,亦不会将就一生。」 韩玉庸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无论是谁,听见有人当面说自己孩子不好,不管他孩子是真的不好,还是假的不好,反正哪个父母都不会喜欢说自己孩子不好的人,韩玉庸也不例外,就算知道儿子不成器,却也容不得别人这般诋毁。 傅远在韩玉庸背后,都能感觉出韩玉庸周身散发出来的怒意,赶忙上前打圆场: 「孩子不会说话,回头我说他,韩大人莫要往心里去。自古婚姻大事,媒妁之言,父母之命,我是她的祖父,这件事由我首肯也是一样,韩大人千万别和孩子一般见识。」傅远说到这里,又回头对傅新桐瞪了一眼:「不会说话就少说两句,过来给韩大人赔礼道歉。」 傅新桐嘴角噙着冷笑: 「我又没有说错,赔什么礼,道什么歉?还是那句话,我的婚事旁人答应不作数,相信韩大人也不会想您儿子娶一个如我这般无礼又瞧不上他的女子为妻吧。话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我觉得没什么好说的了。」 傅新桐转身将萧氏扶了起来,往门边走了两步,傅新桐再次回头,对上了韩玉庸冰寒彻骨的目光,唇角勾笑: 「最后,小女还想奉劝韩大人一句。人都是如此,今天不知明天事,您今天位极人臣,权势滔天,可谁又能保证,明天您还如今日这般威风?三十年风水轮流转,指不定什么时候您的好运就转走了,毕竟意外是不受您权利控制的。」 说完这些话,傅新桐就扶着萧氏走出了主院,傅远和段氏见识气的鼻孔都要冒烟了,韩玉庸恶狠狠的看了一眼傅远,觉得今日丢脸丢到家了,不想给傅远任何解释的机会,韩玉庸一甩袖,重重冷哼一声,就大步离开了傅家。 走的极快,傅远想去送都来不及了。 段氏急的跺脚:「我说什么来着,那丫头就是只养不熟的白眼狼,亏你还一直护着她,看看都把她给护成什么德行了,今日她不顾我们傅家满门,得罪了韩大人,她不愿就不愿吧,还非要对韩大人说那番恶心人的话,我听了都觉得生气,这就是你的好儿子生出来的好女儿!」 段氏终于抓到个机会数落傅远了,傅远心情不好,不高兴跟段氏耍花腔,一拍桌子,怒道: 「你少说两句行不行?」 负手在厅内踱步几回,思虑片刻后,傅远才对段氏怒道:「去准备些礼,明日我亲自去一趟韩家,这门亲事说什么也要应下来,她不愿,婚姻之事,岂是她一句不愿就能行的?她不愿,就关着她,关到她愿意为止!现在就传我的话,让护院把商素院给围起来,把她给我看好了,出门之前,她休想再出院门一步!」 傅远是真的动了怒,段氏也不敢惹他,听他说要整治傅新桐,心里自然是高兴的,领了命之后,就果断下去安排了。傅新桐那臭丫头也有今天,平日里拽的跟什么似的也就罢了,在韩首辅面前,居然照样不收敛,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老太爷这辈子最重视的就是傅家,任何人做出对傅家不利的事情,老太爷都不会原谅,韩家既然看中了她,那就断没有拒绝的道理。 傅新桐牵着萧氏回了商素院,护院就立刻把商素院给包围起来了。萧氏站在院子里不知所措,被傅新桐拉回了房里。 萧氏急的不得了: 「这,这可如何是好。看来老太爷是铁了心要跟韩家结亲了。我,我去写信给你爹,看他能不能回来一趟。」 第30章 说完这些,萧氏就想往书房去,却被傅新桐给拉了回来: 「娘,你冷静点,现在就算你写信,也未必寄的出去。就算寄出去了,爹也不会立刻收到,等他收到信回来的时候,都已经晚了。」 萧氏眼眶红了,说话都带哭腔了。 「那可怎么办,我,我可不能让他们那样对你,你爹还没回来,若是你就被他们糊里糊涂的嫁掉了,你爹回来,非怪死我不可。还有那个韩大人,看着就不像是好人,他儿子肯定也不是什么好的。怎么办,怎么办呀。」 傅新桐拉着萧氏坐下,知道萧氏担心的时候就会紧张,安抚道: 「娘,别这样。事情还没到那么糟糕的地步呢。我不会嫁给韩家的,他们逼不了我,正如音姐儿说的那样,大不了上山做姑子去,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可是……你也不能上山做姑子呀。」萧氏的眼泪掉下来了。 傅新桐给她抹掉眼泪:「放心吧,不会有事的,我就那么一说,事情还没到那地步呢。更何况,我都那么说韩玉庸了,他心里必然对我印象不好,还想不想让我做他儿媳都是问题,咱们就不要自己吓自己了。」 萧氏吸了吸鼻子,让自己冷静下来,知道现在哭没有任何作用,帮不了桐姐儿,但至少不能添乱。 傅新桐安抚好了萧氏,才自己在心里担忧起来。 难道上一世的事情会继续发生?难道她这一世依旧要嫁给韩进臣吗?不,绝不能!算算时间,离韩玉庸出事儿还有一年,这一年如果韩家很强势的要娶她过门儿的话,她该如何是好。原以为这一世傅庆昭没有毁容,二房没有没落,她总算有了依靠,可谁想到,偏偏傅庆昭不在家的时候,发生了这样的事情,韩玉庸肯定就是打算好了的,知道如果傅庆昭在家,他的这个提议,会被傅庆昭当面回绝,就趁着傅庆昭还在肃州的时候,他过来提,傅远为人功利,钻营之辈,必然会同意,傅远是傅家的当家人,只要他同意了,答应了婚事,两家交换了庚帖,那就算傅庆昭从肃州回来,想反对都没机会了。 韩玉庸为什么要娶她,并且还亲自到门上来说项,傅新桐觉得,可能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想拉拢傅庆昭,毕竟傅庆昭外放肃州,做出政绩,几年回京之后,必然会成为朝中一脉清流,被皇上信任,韩玉庸自然想让傅庆昭站在他的阵营,替他办事,所以,就想出了这样的办法。 傅新桐想出去找人,想来想去,现在能帮她的,也许只有顾歙和探事司了,可是傅新桐在商素院周围转了一圈,发现所有门洞全都被护院守着,不同于上回婆子来抓傅音渺,这回段氏直接派出的就是护院,可见想要把傅新桐困在院子里的决心有多大。 傅新桐插翅难飞,又无法跟外面传递消息,一时愁云惨雾,忧心忡忡。 而在阮香楼后院的湖底,探事司的几个人正紧急围绕在了一起。 温覃听了楚明来报的那个消息,惊愕的一拍桌子:「你说什么?韩家去傅家提亲新桐?没听错吧,新桐今年才十四啊,哪儿那么早就议亲了?」 楚明却很坚定自己的消息:「没听错,真是韩家去提亲了,新桐如今都被软禁在府里了,傅远就是个目光短浅的小人,今儿还带着厚礼去了韩家,也忒廉价了。」 傅远的做法,让室内的几个人全都嗤之以鼻,温覃站起身,在宽大的桌子上敲了几下,说道: 「新桐必是不愿的吧?」温覃问道。 楚明点头:「当然不愿!韩进臣是什么东西,新桐怎么会看得上,上回整他丫的就是新桐出的主意,只恨没整到最后,让他给跑了。」 温覃自然也听说了傅新桐在他们不在京城的那段时间里做了什么事情,忧愁道: 「既然如此,那咱们就不能让韩家得逞,叫他毁了新桐一辈子,得做点什么阻止才行啊。」 徐枫从旁问:「可是咱们怎么做呢?女子婚嫁之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新桐的母亲是个软弱的,傅远又强势,根本不会听他母亲的话,若傅远点头答应了这门婚事,等新桐她父亲从肃州回来也扭转不过来了。」 这番话,让室内陷入了忧愁之中。 过了一会儿后,温覃似乎有了主意: 「要不,咱们找个身份高的去傅家提亲?」 楚明和楚朝对视一眼,徐枫也愣愣的看着他,迟疑问道:「那……让谁去?至少身份是上要不输韩家吧。」 「韩家……韩家就快完蛋了,如今咱们只是还没把所有的证据搜集全,只要再等几个月,韩家在京城里就什么也不是了。」 温覃说完这些之后,自己就先叹息了起来。 他自己也知道,是再等几个月的时间……可是傅家和韩家定亲,如果傅远和韩玉庸互相同意了,哪里需要几个月的时间呢,到时候,两家订了亲,就算韩家出事,从道义上说,新桐也是要嫁去韩家的。 第31章 「要不……」温覃指着楚明:「你们兄弟俩,随便哪个去吧?」 楚明和楚朝却对视一眼,果断摇头,楚明上前解释:「我,我们俩身份不够啊。」 就算是官家子弟,可到底不是什么太显赫的门第,就算上门去提亲,傅远也未必会看在眼里,舍弃韩家,选他们的。 温覃想想也是,环顾一圈之后,发现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他的身上,温覃瞪大眼睛指了指自己:「你们不会想说……我吧?」 徐枫和楚明等点头:「除了头儿,就你身份最高。若你去提亲,傅远指定选你。」 温覃愣在了当场,楚明走过去,拍了拍温覃的肩膀:「为了新桐一辈子的幸福,她可是个难得的好姑娘。配你绰绰有余。」 温覃因为这句话似乎变得紧张起来,就在楚明以为有戏的时候,就见温覃对他使了个眼色,楚明不解,往身后看看,就看见顾歙一身玄色衣袍走入,面无表情的样子叫人看了就害怕。 室内的气氛因为顾歙的到来而变得尴尬又凝结,尤其是温覃,摸着鼻子干咳道: 「那个……我们在商量,怎么,怎么救新桐,你还不知道吧,新桐她……」 不等温覃说完,顾歙就对他递去了一眼冷光,让温覃立刻抬手解释:「我,我们真是想救人的。你别这么看着我,韩家已经去提亲了,傅远是什么性子你不是不知道,昨天似乎不欢而散,今天他就腆着脸,带着厚礼去了韩家赔罪,很明显是不惜一切代价,也想把新桐嫁去韩家的,我们若是什么都不做,新桐这辈子就毁啦。」 顾歙沉着的盯着温覃,耐心等他说完之后,才沉着声音问了一句: 「所以呢?你打算牺牲自己去傅家提亲,转移韩家的视线?你想娶傅新桐?」 也许是顾歙的问题很直接,言辞很锋利,就连一向能说会道的温覃一时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愣在那里,神情尴尬:「那不然……你说怎么办嘛。当然了,若你愿意上傅家提亲的话,那就更不成问题了。」 温覃边说边观察着顾歙的表情,说完最后一句话之后,突然感觉自己路线走对了,茅塞顿开,一击掌,喜笑颜开: 「对呀,我怎么没想到,咱们这里身份最高的是云雁呀!我们的遥知公子!若是遥知公子愿意去傅家提亲,我估摸着傅远得摆香桌到十里开外去迎你。」 室内的气氛因为温覃这句话而沸腾起来,顾歙没有说话,楚明和楚朝相视一笑,徐枫也抿嘴偷笑,只有温覃像是抓到了顾歙什么软处似的,靠着桌沿,嘚瑟的盯着顾歙,双手抱胸,好整以暇的等着顾歙给出反应。 只见顾歙环顾一圈,未知可否,神情淡然的将手里的一叠纸张甩在了桌面上,声音沉着又冷静: 「王韬已经供认了张家灭门一案是受韩玉庸的指使,也交代了其他同伙儿的去向,今天早上那些人都已经被大理寺抓回了天牢,今晚就提审,只要供状写完画押,明日就能呈送入宫,哼,韩家!」 顾歙没有接着说下去,但他最后那句‘哼,韩家!’听的人实在心惊胆战的,心里有数,韩家这回定是难以翻身了。张家灭门一案便是击垮韩玉庸这棵大树的惊雷,韩玉庸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可他哪里想到,他们找到那些幸存的杀手,凭着一点线索,杀手手腕上戴着的一串麒麟木的佛珠,凭那佛珠产地的线索,一路找到了关外,耗费几个月的时间,终于把人从关外抓了回来。 那杀手一直不肯开口,顾歙这几天便是在大理寺天牢里审案,没想到大理寺做不到的事情,顾歙做到了,不仅问出了背后主谋,还拿到了确切的证据,只要有这些证据,韩玉庸便坐实了造反的罪名,饶他是首辅,也绝不能容于皇上面前了。 傅远从韩家回来,心情还不错,进了主院,段氏就屏退了左右,给他来除外衫,问道: 「怎么样?」 傅远点点头:「办成了。好说歹说,韩大人才勉强原谅了桐姐儿的无礼,不和她计较了。」 段氏松了口气:「这就好,若是真被那丫头弄得得罪了韩家,可真是得不偿失。那韩大人可有说,事情怎么办,什么时候办啊?」 傅远换了居家的衣裳,坐下喝了口茶:「韩大人说,这事儿还是越快越好,桐姐儿年纪虽小,但韩公子却到了娶妻生子的年纪,可以先定下来,十日之后换庚帖,这几天,你准备准备。」 段氏应声:「哎,好。只是这事儿要跟老二家的商量吗?」 傅远放下茶杯,蹙眉努了努嘴:「跟她商量也是徒劳,如今老二不在家,这事儿我做主了。韩家那样好的人家,多少名门望族的姑娘想要嫁过去,又不是龙潭虎穴,她嫁过去还能害了她不成啊?不用跟老二家的商量了,音姐儿已经定给了都家,无权无势,过去也就是个商贾之妇,没有前途,就看桐姐儿嫁去韩家如何了。」 第32章 虽然还没定下来,但是傅远似乎已经把傅新桐看做是韩家的媳妇了。 「你别犹豫了,这件事情我说了算。你尽管安心的去办这件事,把庚帖准备好了,十日之后,韩家再上门下聘,这期间一定要把那丫头给看牢了,别让她溜了出去,若再跟她哥哥似的跑了,咱们傅家的人可就丢大了。」 对于傅远说的这一点,段氏也颇有感触:「是,确实要看好了。那丫头年纪虽小,但在外面还有点本事,到时候她跑出去藏了起来,咱们短时间内还不一定能找着她。」段氏说到这里,似乎有想到了一个问题:「对了,老爷,若是桐姐儿出嫁,那她如今的手上的东西,也让她全都带到韩家去吗?我那天经过杜若街,那丫头也不知道使了什么法子,居然把一条快死了的街,变得十分繁华,而且我还听说,不仅是杜若巷,就连春熙巷和如意巷都被她买了下来,那一带整片儿都繁华起来,跟朱雀街差不了多少了。这么大的生意,全都让她带走吗?」 段氏这话是平心而说的,她是真没想到,傅新桐那臭丫头居然有一双化腐朽为神奇的手,以前萧氏的那条街她不是没去看过,死气沉沉,破败不堪,连人影都看不见几个,可是现在,三条街道交汇而成,也不知道那臭丫头哪儿来的钱,居然把春熙巷和如意巷也一并收入囊中,这三条街道加在一起,每年产生的利润那可是金山银山般的存在,可若是全都被带去了韩家,那今后这份财富岂非跟傅家没有任何关系了? 傅远哪里会不懂段氏的心思,心中鄙夷,在这点上,他的想法跟段氏可不同,他在乎的是能不能让傅家光耀门楣,跻身入一流府邸,金钱并不是他着重考虑的地方,冷道: 「跟你说过多少次,别妇人之仁,目光短浅,那街是老二家的,将来若是她愿意给桐姐儿一并带走,咱们有什么权利让人把嫁妆留下?说出去也不怕被人笑掉了大牙,你也做了这么多年主母,能不能别再把目光放在人家的东西上面?真是庸俗。」 段氏给说的哑口无言,傅远说完就转身离开,往书房去,左思右想,这件事情还是写信跟老二说一说,反正信件一来一回,至少得有一个月的时间,那个时候事情已经办妥了,老二就算不允也来不及了,而他写信知会过,老二就算将来回京述职,也不会埋怨他独自做主。 更何况,傅远根本就不觉得跟韩家结亲是错误的选择,韩玉庸做首辅这么多年,不说手里有多少权利,只说他的门生,就在朝占了不少,冲着他这份人脉,这亲事傅家就不亏。 傅新桐坐在阁楼之上看书,心里烦闷不已,商素院被团团围住,别说跑了,她和萧氏连出个院门都别想做到,眼看都要十天了,只有音姐儿和大夫人来看过她们,大夫人告诉她们,十天之后傅家就要跟韩家交还庚帖了,萧氏这几天以泪洗面,傅新桐安慰也没有用,再加上,她自己心里都接受不了这件事情,天道轮回,难道他改变了父亲和哥哥的命运,轮到自己的时候,却怎么都逃不过命运的摆弄吗? 坐在阁楼里看书,其实根本就看不进去,只是做个看书的样子,欺骗欺骗自己,让自己冷静下来。 她在心中下定了决心,就算是跟韩家订了亲,只要她被放出去,就一定不会坐以待毙,就是收拾东西跑到山上去,也不会如傅远和韩玉庸所愿,再一次嫁给韩进臣那个人渣的。 她坐在一张软塌上,旁边就是窗子,二楼的风景看起来比较开阔,她变将窗户开着,幽幽叹了口气,忽然看见一只鸟飞来,正纳闷这鸟难不成要撞到窗台之上的时候,那只通体雪白的鸽子就准确无误的从窗户里飞入,在她面前的茶几上收翅落下。 傅新桐看着它,大眼瞪小眼,鸽子嘴里发出‘咕咕咕’的声音,傅新桐小心翼翼用手指碰了碰它,它也不怕,大着胆子将它抱起,果然在它的右脚之上,看到了一个小竹筒,傅新桐将小竹筒解下,将筒口的塞子拔出,小小竹筒里,居然卷着一张小字条,抽出字条,傅新桐迫不及待的打开,就见一行娟秀的字体映入眼帘: 莫慌,有我们在。 这字体……傅新桐几乎没有多想什么,就知道是谁写来的,没由来,心里就升起一股子暖意,仿佛这几日的焦躁和不安全都在这一刻消失不见了。 顾歙,他知道了。并且让她不要慌,也就是说,事情他会解决的意思吗?可他会怎么解决呢? 傅新桐想起了那日他悄悄闯入她的闺房,跟她说的那些话,他问自己,想不想再教训教训韩进臣,傅新桐没有回答,现在看来,也许顾歙真的已经有了对应之策,可离韩家没落还有一年,难不成顾歙能把这个时间提前吗? 心中的焦躁不安得到了缓解,可疑惑与担忧又席卷而来,不过这种疑惑与担忧却不如先前那般没有目标和底气,顾歙送来的这几个字,无疑给了傅新桐面对的勇气,让傅新桐知道了,自己不是一个人在战斗,虽然她被关在院子里,可是外面依然有人在替她奔走,为了保护她而战。 第33章 这就够了,遇事不再一个人面对,这对傅新桐来说真是一件叫人感到高兴的事情,让她重新相信了,命运是可以改变的,她改变了父亲和哥哥的命运,如今轮到她了,而这一次,她的身后多了顾歙,多了探事司的朋友们。 所以,她就更加无所畏惧了。不管他们能不能提前把韩家击垮,就算不能,傅新桐也不怕了,正如音姐儿之前说的那样,无非就是不要名声了,她有银子,有产业,就算亲事订了,她也不怕悔婚,不怕被世人耻笑。 傅远哪里知道傅新桐这几天的心理历程,在他和韩玉庸约定好的第二天,韩家就送了聘礼过来,傅远自然是照单全收的,让段氏加急准备好傅新桐的庚帖,准备几日后交换,定日子,他的如意算盘打的噼里啪啦,还在做着跟韩家结亲之后,傅家能更上一层楼的美梦,而那边韩玉庸就被悄无声息的收入了天牢之中,韩家整个乱作一团,终日闭门。 跟傅远约定好的十天之后换庚帖,自然也就没有下文了。 因为韩玉庸是被悄悄收押的,所以朝中上下很多人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只说韩首辅有好几天没有上朝之类的话,傅远觉得奇怪,便在逾期之后的第二日,亲自去了韩家。 可却见韩家大门紧闭,不像是要见客的样子,傅远让小厮去敲门,敲了好久才有人来应答,大门开出一条门缝,在门缝里,小厮和里面的人说了几句话,小跑着下台阶,走到马车的窗户旁,傅远将窗帘揭开,小厮就凑上来对他禀报道: 「老爷,说是韩首辅病了,已经好些天不见客了。」 傅远不解:「好好地怎么会病?病了也不该闭门谢客呀?」 小厮回头看了一眼,见那门缝已经闭上,便对傅远继续说道:「老爷,我觉得韩家人的态度特别奇怪,说句不该说的,哪里像是人病了,简直像是人死了……」 傅远呵斥:「休得胡言!上车回去。」 尽管这样说了,但傅远心里却还是因为小厮的那句话而忧心,怀疑渐生,哪有人会这样无端端的病了,闭门谢客,一副病入膏肓的样子,可是傅远明明记得前几天跟韩玉庸说话时,他还中气十足,精神矍铄,一点都不像是生病的样子。 多年的官场打拼让傅远下意识就觉得韩家之事不简单,回到府里,依旧愁眉不解,段氏上前相问: 「韩家到底怎么说的?我命人把庚帖早就准备好了,韩家的聘礼也入了礼单,这韩家怎么就没人来了?莫不是韩家想反悔,不想娶桐姐儿了吧?」 傅远脑子里有点乱,蹙眉坐了下来,深思一番后,对段氏说道: 「韩家的聘礼,暂且别入礼单,事情只怕有变了。」 段氏大惊: 「有变?为何?这,不是韩大人亲自上门提亲的吗?难道就因为上回桐姐儿对他无礼一事,可这事儿,老爷不是亲自上门赔礼,韩大人也接受了,还送了聘礼,怎么突然又变故了呢。」 这事儿傅远自己都不怎么想的通,虽然现在还只是怀疑阶段,但他知道,韩家忽然这般肯定是有什么问题的,对段氏说道: 「别问了,我去李大人家一趟。」 韩家忽然闭门谢客,这种事情从前没有发生过,凭着韩家如今的地位,若非出了大事,是绝对不可能闭门谢客的。 李大人是吏部侍郎,跟傅远私交还不错,所以傅远决定,将一切暂停,先去找李大人问问情况。 傅远携礼往吏部侍郎府去,李家虽没有闭门谢客,但是李家门房却告诉傅远,李大人这些天都住在吏部,并未回家,府里只有夫人在,傅远也不好进去打扰,只留下了礼品,让门房转告李大人,让他回来之后,去傅家通传一声,门房谨慎应下。 到了晚上,傅远在书房里看书,门房就来禀报,说是李大人求见,傅远正在等他,赶忙迎了出去,两人便进了书房,除下身上的披肩后,李大人对傅远问:「老师何故去我门上,可是有什么事?」 李大人是傅远的学生,当年考太学的时候,傅远曾提拔过他,之后便一直有来往,傅远轻声对他问出了韩家的事情,只见李大人的面上露出为难之色,傅远追问:「到底怎么回事,就别瞒我了。前儿韩家来我府提亲,也不怕你笑,还没换庚帖,约定的时候韩家也没露面,我去他门上问,他门上只说韩大人病了,可前几天我还见过他,也没发觉有什么病态,是不是……出事了?」 不得不说,为官多年,傅远还是有一定的警觉性的,本能察觉事情有异。 李大人犹豫一会儿后,才沉吟道:「此事我不好跟老师说太多,只有一句话,韩玉庸这回怕是要遭,他家的亲事,老师可得慎重了。」 这句话,便是李大人对傅远最大的提醒了,若再多说,便是泄露天机。 傅远送走李大人,在书房踱步片刻后,就去找段氏,干脆直接道: 「韩家违背约定,把聘礼全都退回去。」 段氏正在喝参汤,听了傅远的话,就屏退了左右,上前问:「退回去?就……一点没有回旋的余地了?退回去了,韩家只怕真的再不会上门了。」 第34章 傅远当然知道这个道理,但是如今的情况不容他犹豫,李大人的话已经说的很分明了,他甚至连一声‘大人’都没有喊,直接叫的韩玉庸的名讳,可见韩玉庸根本不是生病,而是出了事,被擒了,如今应该在吏部审理之中,所以李大人才好些天没有回家,可见韩玉庸出的事绝对不小,此时不退,等到韩家的事情给爆出来,他傅家也得遭受牵连也说不定。 傅远知道,此刻必须当机立断了,大手一挥: 「退回去!现在就退,所有东西,一件不留,尽数退回!」 段氏愣住了,看着傅远,好半晌才叹气道:「既然老爷说退,那便退吧,明日我……」 话还没说完,就被傅远给打断:「不是明天,是现在!立刻!多派些人,趁着夜里没人,给我全都退回去!其他什么都不用说了。」 强势的吼完之后,傅远实在没心情留下来跟段氏面对,心烦意乱回去书房,留下段氏被吼的莫名其妙,却又无可奈何,连夜招来了人,将韩家前几天刚送来的聘礼,尽数抬上了车,让管家亲自押着送回了韩家。 傅音渺在商素院里说的眉飞色舞,这几天因为傅新桐的事情,她也着急的很,偏偏商素院被看管起来,进出很困难,今天她进来之后,连口水都没喝,就迫不及待把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傅新桐和萧氏知道: 「韩家的聘礼昨天晚上被连夜送了回去,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好像很着急的样子,连白天都没等到。我听说昨天老太爷在外奔波了一日,又是韩家,又是李家的,忙活了一天,晚上就这么下令了。如今韩家的聘礼已经全都被悄悄送了回去。」 傅新桐在旁听着想了想:「李家?莫不是吏部的那位?去年正月里,我们还曾去李家给他家的老夫人请过安,拿了两把银果子,是不是他家?」 傅音渺回想之后点头:「没错没错,就是他家,是……吏部侍郎吧。」 的确是吏部侍郎,傅新桐的唇边露出一抹轻松的笑,这样看来,似乎真的是韩玉庸出事儿了,顾歙做到了,他讲韩玉庸出事的年份,足足加快了一年,而上一世,她嫁入韩家的时候,韩玉庸就已经缠绵病榻,但她偶尔一次听韩家的老仆说过,说韩玉庸是遭受过很大的打击才会缠绵病榻,而这个打击,应该就是来自吏部,韩玉庸根本不是病死的,而是犯了事情,被皇上擒了,但因为他在朝为官多年,党羽林立,生怕将他所有的罪名都爆出来,会引起朝廷动荡,故便对外说是韩玉庸生病,才自动请辞了首辅一职。 这么一想,从前的谜团倒是解开了。因为韩玉庸是罪臣,朝野大多知道,所以后来韩进臣想入仕,却总找不到人提拔,不是这个借口,就是那个拒绝,当时傅新桐还纳闷,为什么凭着韩家这么多年的积累,韩玉庸又是门生遍布,可却没有一个人愿意帮韩进臣进官场,送礼也不行,一点不顾从前的情分,好像一时间就把整个韩家给放弃了。原因就在这里啊。 「新桐,这下好了,终于不用嫁给韩家了,上回我就说过,那个韩公子看起来就不像是什么好人,他跟人说话的时候,眼神不正,长得虽好,但内里一定不是好人。我看人很有一套的。」 傅音渺这般对傅新桐说话,傅新桐就笑了起来:「是是是,谁都知道音姐姐你眼光好,挑了个好夫婿。」 被傅新桐打趣,傅音渺急了:「好你个臭丫头,我帮你说话,你却反过来调侃我,真是没良心,这些天我为了你的事情,吃不下,睡不着的,你竟然这样对我。」 傅新桐和萧氏相视一笑,萧氏上前安抚:「音姐儿别生气,她就是个不知好歹的臭丫头,你还跟她见识什么。能跟韩家退婚,实在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别说是你了,就是我,这些天也是茶饭不思的,听大夫人说老天爷收了韩家的聘礼,我都急坏了,现在好了。」 「还是二婶好。」傅音渺过去抱住了萧氏的胳膊,一屋子,三个女人就全都笑了起来,笑了一会儿后,傅音渺又道:「对了,也不知道这回是怎么了,韩家的聘礼,老太爷分明就已经收了,为什么会突然退掉呢,真是奇怪,当时韩家送聘礼上门的事情,左右邻居都看到了,老太爷就这么暗搓搓的把聘礼给人退回去,也不知道外面的人会怎么想。」 说到这个,傅新桐也是忍不住佩服傅远这个人,说他目光短浅吧,却又精明的像只猴儿,不重财富,只重名利,韩家现在不过是有一点异样,他就等不了,就算是连夜也要把东西给人退回去,划清界限,生怕连累到傅家。 「管他外面的人怎么想呢。我不在乎。」 傅新桐的话让傅音渺和萧氏都白了一眼,尤其是萧氏,只听她说道: 「你当然不在乎了,你在乎什么呀!野小子似的,真不知道怎么生出你这么个闺女,凭白要比其他姑娘多操好多心。」 「……」 第35章 商素院终于被解禁,护卫们全都离开了,傅音渺在商素院玩儿了一会儿后,就走了,傅新桐回房之后,便开始收拾东西,跟萧氏说,这几天想去云熙山住住,萧氏知道傅新桐心里郁闷,谁无端端的被关了这么多天,心里都是不好受的,别说傅新桐了,就是她也觉得不该被这样欺负,若不是念着傅庆昭,萧氏也想跟傅新桐离开,哪怕住在山上,都比在这个家里窝着好受。 难得没有劝,同意了傅新桐的要求。 傅新桐趴在窗口,看着窗外的景色,画屏和春桃在替他收拾东西,春桃似乎有点小情绪,跟画屏配合不太好,把一只盆给摔在了地上,傅新桐回头,只见春桃脸色不好的蹲在地上捡盆,还好盆里空的,没有水,只听她对画屏埋怨,说画屏没拿稳,画屏不想和她争吵,就白了她一眼,转身去干自己的活儿了。 春桃似乎很想吵架的样子,但碍于傅新桐在场却不好开口,捡起了盆子,就行礼出去了。 春桃走了之后,傅新桐对画屏问:「她怎么了?」 画屏看了一眼春桃消失的门边,努了努嘴:「谁知道呢,今早开始心情就不好,跟谁都欠了她钱似的。咱们都在说姑娘不用嫁去韩家了,都替姑娘高兴,偏她阴阳怪气的,不知道想干嘛。」 自从傅新桐重生之后,虽然房里依旧是画屏和春桃伺候,但很明显的,傅新桐更偏宠画屏一些,去比较隐秘的地方,都只让画屏陪同,春桃大多都是在家里看家的,而这一切,并不是没有原因。 春桃她心太野了。 傅新桐从傅家住到云熙山去了,只带了画屏,春桃如往昔一般留在青雀居看家。 春桃把她们送上了马车,等马车启动之后,画屏才对傅新桐问:「姑娘,您是不是对春桃有什么想法?」 傅新桐正在整理从房里拿出来的书籍,听了画屏的话,抬头看她,问道:「很明显吗?」 画屏点头:「嗯,挺明显的。从前姑娘只是有意冷落春桃,可是最近,姑娘简直有点排斥她了。如果是因为奴婢之前跟姑娘抱怨的那些话,那奴婢就收回好了。」 傅新桐放下手里的东西,看着画屏,想起来上一世画屏的遭遇,她在自己身边没伺候多久,就嫁给了一个比她大很多岁的员外,但是这一世,画屏却似乎没有嫁人的心思,只是一心一意的待在自己身边伺候,想必上一世也正是因为傅新桐对她的冷落,确实如此,因为春桃活泼爱笑,总是能逗傅新桐开心,而画屏稍显逊色,只会埋头做事,傅新桐对画屏并不好,所以,画屏为了给自己寻出路,嫁给了一个足够做她父亲的老员外,虽然老员外对她的确很好,她后来日子过得也不错,但想必一开始的时候心里并不太甘愿,只是无可奈何罢了,若是不嫁给那老员外,跟着一个偏宠其他丫鬟的主子,将来还不知道会被指一个什么姻缘,与其受人摆布,她干脆自己脱身。 而反观春桃,上一世跟着傅新桐嫁入了韩家,没过几天,春桃就爬上了韩进臣的床,被纳做了通房,尽管她并没有像袁欣纯那般害过傅新桐,后来也没有好下场,但不可否认,春桃还是背叛了她的。 拉着画屏的手,说道: 「不是因为你,你不用自责,是春桃自己的问题,她太容易被人左右了,并且心性不定,有很多事情,我不敢告诉她。」 画屏也知道傅新桐对春桃有戒心,却不知道为什么:「春桃性子跳脱了些,但对姑娘还算尽心吧。」 傅新桐看着她,沉声说道:「尽心不尽心的不是我们说了算的,看她自己怎么做吧。你无须觉得是自己抢了她的宠,身边用什么人,我自己有数的。」 傅新桐说完这些之后,画屏也明白过来,点点头,觉得姑娘说的也不无道理,春桃最近确实变得厉害,不怪姑娘信不过她。 两人的马车到了云熙山,如今云熙别院已经颇成气候,傅新桐有了单独的房间和书房,不用跟人挤一间了,山上的花匠婆子们住在外院,她的房间在最后面,这几天因为韩家的事情,傅新桐都没有休息好,所以到了山上,就想先休息休息,让画屏去给烧水,自己就回了房。 从包袱里拿出了这些天她一直放在枕头边上的盒子,盒子里装的自然就是顾歙给她的那串翡翠手钏,傅新桐不敢戴出手,怕被人询问,却又不愿离开视线,于是便走哪儿带哪儿,自己也觉得有点魔怔,可就是舍不下,打开盒子之后,里面除了翡翠手钏之外,还有一个小字条,伸手展开字条,这些天心情烦闷时,只要打开字条,看见里面的字,心情就会莫名的平静下来。 见字如见人,傅新桐忍不住扯开了嘴角,拿着盒子正要转身,眼角余光就看见一道人影似乎站在她房间的西窗前,傅新桐立刻扭头去看,果然一道颀长如松的身影依靠在窗边,不知什么时候进来的,傅新桐呆愣当场,直到顾歙走到她面前时,她才反应过来。 第36章 「你,你怎么没回都这样神出鬼没的?还有,你怎么知道我今天会来这里?我,我这才刚到,还没坐下,你就来了?」 傅新桐怎么想都觉得不可思议,她才把包袱放下,连坐下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他怎么能料事如神,早早在这里等着了呢?现在已经不是他能不能出现在她房间的问题,而是他怎么能这样神速,简直让傅新桐十分费解。 顾歙居高临下看着她,勾唇道: 「原本是想去傅家找你的,看见你的马车出来,就一路随了过来。」 傅新桐惊讶:「你,你还真是哪儿都敢去。」 顾歙扬眉:「你在的地方,我有什么不敢去的?」 傅新桐脸上一红,心忍不住激烈跳动起来,之前她就说过,这天下就没有能抵御顾歙这张脸的女人,只要他稍微动动嘴皮子,就足以女人为之倾倒,傅新桐盯着他发愣,没察觉自己手上的东西到了顾歙手里,直到顾歙将盒子里的字条拿出来,送到傅新桐面前,笑问: 「这东西还留着做什么?探事司传递消息的第一要点就是,看见消息便毁之,徐枫没教过你吗?」 傅新桐的脸刷的涨红,一把夺过了那张字条,然后又抢回了他手里的盒子,将字条放入盒内,将盒子盖好,转身送到自己枕头底下藏起来,转身对顾歙故作镇定说道: 「我当然记得,可那是在执行任务的时候,这字条又不是任务,我留着有什么不妥?」 「没什么不妥,只是……被我看见了而已。」 傅新桐从来没有觉得顾歙是个无赖,从前最多就是觉得他嘴巴毒了一点,可现在,他明知道自己藏了他写的字条是什么意思,却还非要说这种似是而非的话,让傅新桐纠结又生气。 指着窗户,没好气道: 「你看见了就看见了,想怎么样?治我罪吗?要治罪就出去,总是爬一个姑娘家的窗户,算怎么回事儿嘛,出去。」 傅新桐脸上带着愠怒,顾歙却笑了:「怪不得圣人言,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我在外面为了你的事情奔走,一句谢都没听到,居然还这么没良心要赶我走,唉。」 傅新桐咬唇,跺脚,真是被他给气死了。 「你为我什么事奔走了?」 顾歙走到傅新桐跟前儿,缓缓弯下身子,将一条胳膊搭在傅新桐的肩膀之上,两人面对面,离得非常近,顾歙的声音听起来很低,在安静的房间内,别有一番诱惑人的意思:「小没良心的,什么时候学会过河拆桥了?」 傅新桐整个人都是僵硬的,直觉不能跟他靠的这么近,近的都呼吸可闻了,紧张的心都要从嗓子眼儿里跳出来似的:「我,我没有。」 酝酿了半天,也就只敢说出了这么几个字。 顾歙见她这表情,忍不住展颜笑了起来,眼睛里的光芒旋涡,仿佛能将人吸进去似的,再也不能转移目光,顾歙的一只手抚上傅新桐的脸颊,傅新桐吓得两只手都捏成了拳头,紧紧的闭上了双眼,抗拒又期待的矛盾感觉彻底封锁了她的活动能力。 「还说没有?」顾歙将唇瓣凑到傅新桐的耳旁,低哑的说了这么一句,让傅新桐睁开双眼,因为耳廓发酥,所以本能的往后一缩,可身子一动,后腰就被人手掌拖住,将她继续送到跟前儿,不让她有逃避的机会。 傅新桐想挣扎,可四肢偏偏软的跟浆糊似的,声音低若蚊蝇:「你放,放开我。」 今天的顾歙似乎很不一样,陌生的感觉让傅新桐更是无力反击,顾歙伸手将她的下巴微微抬起,傅新桐立刻瞪大了双眼,清楚的看见顾歙缓缓底下头,慢慢地靠近了她的……耳朵。 「若非我救你,把韩玉庸给送去了刑部,只怕你现在就是韩家的人了,这么大的事儿,你不觉得应该好好谢谢我吗?」 傅新桐屏住的呼吸立刻松了出来,整个人仿佛从水里捞出来似的,这挨千刀的顾歙,有话不能好好说,非要表现的这么暧昧,让她紧张的差点死掉,而跟她的紧张相比,顾歙的表现就极为镇定了,好整以暇的看着不断平复自己心情的傅新桐,唇角始终勾着一抹魅惑的笑,让傅新桐气不打一处来,用渐渐回来的力气,推开了顾歙,转到一旁去深呼吸了几下,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才转过头,用还算稳定的声音对顾歙说道: 「你把韩玉庸送去刑部,是因为韩玉庸做错了事,哪里就是特意为我做的了,更何况,就算你不救我,我也不会嫁去韩家的。」 顾歙被人推开了,见那先前还为自己意乱情迷的小丫头忽然正经起来,心头莫名的失落,他的行为确实有点孟浪,不像个君子,但平生第一次,顾歙不想做君子,总觉得,在这丫头面前装君子太累,比起两人一本正经的说话,他很显然更喜欢刚才那种方式,两人靠的那么近,近的可以听见彼此的心跳声。 第37章 想到这里,顾歙下意识的再次往傅新桐靠近,口中问道:「若我不救,你待如何?」 眼看就要到她面前,谁知这一回,那丫头却像是开了窍般,快他一步溜到了一边,对他的靠近露出了防备的目光,顾歙心中一紧,确定不喜欢她的防备,而接下来那丫头说出来的话,就更加让他想要亲自动手把她拉到身边来好好的教训一番。 只听傅新桐无比认真的说道: 「若韩家相逼,我就算拼的一死也不会从的,只要死了,韩家还能要个尸体回去吗?」 顾歙被傅新桐的这句话震惊到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丫头会说出如此决绝的话来,不过一死……说的轻松,她若死了,他又该怎么办呢? 「你这个方法……」顾歙的眼睛微微眯起:「未免太笨了。」 傅新桐一摊手:「笨虽笨,若无计可施的时候,只能如此。」 顾歙盯着她,眼波一转:「那照你这么说的话,我这回不止是解救你出了火坑,还算是救了你的性命吧。」 傅新桐哑口无言看着他,这人还真是会往自己脸上贴金,顾歙不管她,再次走到她面前,在傅新桐的百般防备之下,并没有触碰她,而是弯下身,对傅新桐认真无比的说了一句: 「所以说,你这条命今后是我的,若再遇上什么事情的话,一定得先告诉我,我同意之后,你才能动这些心思。」 房间内的气氛,再次因为顾歙这句话而变得凝滞起来,傅新桐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四目相对,再不能让她逃避这个问题,深吸一口气后,傅新桐抿唇轻声问道: 「顾歙,你……到底什么意思?」 顾歙盯着她的双眸,郑重的说道:「我不太会说话,很多事,我做的比我说的多,我对你什么意思,你应该能感觉出来吧。」 傅新桐垂下目光,没有说话,只听顾歙又道:「我从未这般对一个姑娘的事情过多关注,你是第一个,也会是最后一个,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的眼里就只能看见你一个姑娘,我知道你很奇怪,身上有很多未解之谜,但我不在乎,我喜欢的是你这个人,与你是谁,是什么身份没有任何关系。」 顾歙说这话的时候,目光出奇的认真,黑眸直戳傅新桐的心房,耳朵仿佛失去了听力一般,痴痴的看着他,久久不能言语。 他说喜欢? 这个答案似乎已经萦绕在傅新桐脑中好些时日了,从前只是她单方面的在脑中想顾歙,可自从顾歙从远方归来之后第二天就潜入她的房间送她东西开始,她的想法也跟着发生了变化,那时候她就觉得,也许顾歙对她产生了不一样的感情,但这只是她的臆想和猜测,藏在内心最深处,是午夜梦回时,拿出来细细品味的小羞怯,因为她清楚自己的身份和他差别有多远,觉得臆想终归是臆想,但现在,她的臆想成真了,活生生的顾歙站在她面前,并且很认真的对她说出了这样一番话。 「当我听说韩家要来跟你提亲时,心里的焦灼骗不了人,我好怕你被韩家要走,所以只能不分昼夜的审案,赶在你们定亲之前,把韩玉庸送入天牢之中。」 傅新桐依旧沉默,可一双眼睛却怎样都不能从顾歙身上离开。 难道说,这就是韩玉庸比上一世早了近一年落网的真正原因吗?竟然是因为自己吗?而这一切,还是顾歙为了她做的。 「所以,我说了了这么多,你……是怎么想的?」 顾歙说完那一连串的话,见傅新桐仍然傻站着,一点回应也不给他,似乎有点不安,忐忑的问道:「嗯?别愣着呀,我说了这么多,你好歹给我个响儿啊。」 傅新桐深吸一口气,干咳一声:「那个,你,你要我说什么呀?」 「说说你的看法,我跟你,这件事的看法。我说的还不够明确吗?」 顾歙一副‘如果不明确,我还可以再说明确一点’的表情,如果那番话再听一遍,她的心估计真的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了。所以傅新桐果断摇头,然后想想好像不对,又继续点头,可点头也不对,紧张了半天才轻轻的说了一句: 「明,明确的。」 顾歙低头看着她:「既然明确,那你怎么说?」 「我怎么说啊?」傅新桐目光闪躲,脑袋里轰轰的响,完全不能思考的感觉,只能很木讷的重复顾歙的话。 顾歙见她磨磨蹭蹭,第一回体验了一把百爪挠心,但依旧克制住,想给她足够的考虑时间,傅新桐觉得他在自己面前站着,自己别说思考了,就连说一句完整的话都成问题,咬着唇瓣,急急忙忙的说了一句: 「我,我还小吧。现在定亲是不是太早了。」 说完傅新桐就彻底惊呆了,她在说什么?定亲?顾歙从头到尾也没提到‘定亲’两个字啊,果然,顾歙也被她这句话惊呆了,难得发愣看着她,过了好一会儿才勾起了唇角,露出一抹灿烂到耀眼的笑。 第38章 「不是,不是。我,我不是说定亲,我,我就是,就是……」傅新桐简直想打死自己,就算再怎么样,也不能直接说出那两个字来啊,人家问她喜欢不喜欢的问题,她却直接回答人家定亲不定亲,这,这都不算是自己暴露自己的想法,而是把所有想法全都掰开揉碎了送到他面前去了。 越想越觉得丢人,傅新桐捂着脸,转过身,直接扑到枕头上,把被子裹到身上,哪怕只有一会儿的逃避,她觉得也好受一些。 顾歙被她这自欺欺人的鹌鹑举动给逗笑了,低柔的笑声在被子外环绕着,无孔不入般钻进了傅新桐的耳朵里,笑的她心烦意乱,闷闷的从被子里发出声音:「你别笑了,你,你还是走吧,我,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了。」 是真的没什么好说的了,再说下去,傅新桐真怕自己连什么时候生孩子都说出来,女人真正喜欢上一个男人时,脑子就不是自己的脑子了,万一再说出点什么出格的话,傅新桐就真的没脸再见顾歙了。 感觉身上被人拍了两下,顾歙的声音在她脑袋外面响起: 「你别闷着了,我不笑了,好不好?」 说着就想把傅新桐给挖出来,但傅新桐抓紧了被子,怎么都不肯松手,语气都带着些微哀求:「哎呀,你,你先回去吧,我,我现在脑子里跟一团浆糊似的,也,也没法正经跟你说什么,你,你先回去,给我两天时间缓缓吧,我,我想好了之后,就去阮香楼找你。」 顾歙听到她这些话,能够感觉的出傅新桐此刻心理上的障碍,并不想把她逼得太紧,反正从她这表现和说的话来看,心里肯定对自己也是有意的,知道这些就够了,一切还是要等她自己想明白才行,无奈的摇头,在她被子外拍拍,安慰道: 「好好好,我先回去,你别闷着了,出来吧。」 「你先走吧,我,我现在出不来。」 她现在一定很丑,不管不顾裹进了被子里,妆也花了,头发也乱了,脸上肯定跟个鬼似的,这样子绝不能给顾歙看见,说是私心作祟也好,害羞也好,反正傅新桐一点都不希望顾歙看见自己不美好的形象。 顾歙不知道她此刻内心到底有多挣扎,怕她在被子里憋坏了,不敢多留,只好留下一句:「那好吧,两天后我等你的消息,若你不去找我,我还是会去找你的,那时候,我可不会再给你机会考虑了啊。」 说完,只见傅新桐的被子动了动,应该是在点头,顾歙被她这蠢蠢的模样逗笑了,转身走到窗前,哪儿来回哪儿去了。 傅新桐在被子里似乎听见窗台开合的声音,怕顾歙是骗她的,又在被子里等了好一会儿,才将被子掀开一条小缝隙,偷偷的往外面看了一眼,确定房里没有其他人之后,才将被子掀开,被子里憋了好长时间,让她一张脸给闷得通红通红的,新鲜空气吸入鼻腔,让她忍不住多呼吸了几口,伸出两只手在脸颊旁边不住扇动,想要把脸颊上的红潮驱除,两辈子的紧张加起来,也没有今天面对顾歙时的三成多,真是要了命,顾歙不过是说了几句话而已,她就这样,要是对她做了其他什么事情,难保她不会当场就假死过去,红颜祸水,这句话说得一点都不错。 可是……傅新桐呼吸完了之后,脸上忍不住漾出了娇羞的笑,两只手捧住了自己的脸颊,越笑越甜蜜,这世上再也没有比一个自己暗恋多时的人跟自己表白更加让人开心的事情了。 顾歙,那谪仙一般的人,怎么会跟她表白呢? 想着想着,傅新桐就觉得兴奋的想打滚,说滚就滚,被子缠绕在身上,一个人在房间里发出了止不住的大笑声。 连在外面烧水的画屏都听见了,把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就来到傅新桐的窗外,贴着耳朵听了好一会儿,确定傅新桐房里有很奇怪的笑声,不同于正常的笑,画屏紧张的敲门,然后推门而入,就看见傅新桐把自己卷成了蚕,横卧在床铺之上,推门时她还在床上蠕动,现在却不动了。 画屏缓缓走过去,小心翼翼喊了一声: 「姑娘?你,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问了半晌过后,傅新桐才从蚕蛹里伸出一只手,然后是另外一只,再然后就把头也伸了出来,披头散发的姿态把华评估给吓了一跳,扑上去问: 「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傅新桐也知道自己现在的形象有多可笑,强忍住不住上扬的嘴角,故作镇定对画屏沉声说了一句: 「我没事儿,就是觉得今天天气挺好的。」 画屏将脑袋往门的方向探了探,天上的太阳已经被乌云遮盖,她先前在院子里烧水还特意把炉子搬回了廊上,就是怕一会儿下雨,扭头看着自家姑娘,画屏伸手在她脑袋上摸了两下,纳闷道: 「没什么毛病啊。天气好吗?」 傅新桐盯着她,认真的点头: 第39章 「嗯,好,非常好。」 她心里的天气,几乎能用‘阳光灿烂’四个字来形容,只可惜画屏没有透视眼,看不到…… 画屏觉得自家姑娘像是中邪了,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她会无缘无故的突然笑起来,有时候是微笑,有时候是突然开怀的大笑,捂着嘴弯腰笑一会儿,然后又好像没事人一样,不时还能看见她耳朵根子都红扑扑的,画屏觉得太奇怪,过去问她,自家姑娘也都永远一句‘没事啊’给她打发了,可画屏说句不该说的,姑娘那样可一点不像没事的样子啊。 正满心犹豫着要不要回府把这情况告诉夫人知道的时候,府里就派人来山上传话来了。 傅新桐正在兰园里跟花儿们交流感情,问问它们在山上的生活怎么样,有没有什么需要改善的地方,那边画屏就来了,拉着傅新桐就要回去。 「姑娘,府里来人了,说是老爷回来了。」 傅新桐惊讶,止住了脚步:「谁回来了?」 「二老爷呀!夫人让您赶紧的回去呢。」先前府里来人态度比较着急,自然感染到了画屏。 傅新桐几乎是被画屏拉着下山去的,山下守卫早就把马车给套好了,等着傅新桐,直到坐上了马车傅新桐的理智才稍稍回来一点。 傅庆昭回来了?他怎会……片刻的疑惑之后,傅新桐便想到了原因,定是因为她的事情回来的吧,自从韩家来傅家提亲之后,萧氏和她就被关在了商素院中,萧氏就算是写了信也没法寄出去,所以,不会是萧氏写信给傅庆昭的,如果不是萧氏,自然只有傅远一人了,而傅远这么做的目的,应该就是不想傅庆昭回来太过怪他,毕竟是她的终身大事,傅远如果独断专行定下来,傅庆昭将来必会与他生气,但他提前写了信,就算傅庆昭反对,信件一来一回也要很多时日,那时候,傅家已经收了韩家的聘礼,换了庚帖,傅庆昭的反对就没有用了,不得不说,傅远可真是算盘打的响,既要用她为傅家谋前程,还要傅庆昭感恩于他。 但是可能连傅远都没想到,傅庆昭接了信之后,不是急着回信,而是从肃州直接回来了吧。 马车疾驰回到了傅家,傅新桐下了马车就冲进了府里,到了商素院,果真看见了略显清瘦的傅庆昭,看样子已经换了衣裳,洗过澡,精神还不错的样子,傅新桐大声喊了一声:「爹!」 然后便鹞子一般飞入了傅庆昭的怀里,没有看见之前,傅新桐都没有在意,原来自己居然这样思念傅庆昭,投入他怀中,有种安心的感觉,眼眶没说话就红了。 傅庆昭抱着傅新桐,笑着拍她的后背,虽然很高兴,但口中还忍不住埋怨:「这么个姑娘了,还跟小孩儿似的。」 可这么说,却又不舍得推开傅新桐,见她眼泪汪汪,更是心疼极了,低声安慰道:「好了好了,别哭了,我这刚把你娘哄好了,怎么又轮到你了。」 傅新桐看了一眼似乎刚洗了脸从内室走出来的萧氏,眼睛红红的,很显然是大哭了好一阵儿了,正好听见傅庆昭的这句话,当即就红了脸,埋怨的横了他一眼,傅新桐看萧氏那样,破涕而笑,从傅庆昭的怀中出来,问道: 「爹你怎么回来了?是偷偷回来的吗?」 外放官员私自回京,若被人告发,那可是大罪,傅新桐不得不担忧。如果傅庆昭因为她的事情而犯了大错误,那她可就愧疚了。 还好,傅庆昭不是那种不靠谱的人,摇头说:「不是偷偷回来的,肃州干旱多年,我去之后挖渠灌水,干旱稍事缓解,第一批粮食种了出来,我早前便上书皇上,要将第一批粮食送来京里,皇上大喜,便允了我,收到家里的信之后,我便提了行程,日夜兼程赶了回来。」 傅新桐听后才放心下来,傅庆昭看她懂事的模样,不禁叹道: 「唉,真是险象环生,如果不是韩家出了问题,让你真和他家订了亲,就算我现在回来,也没什么用了。除非悔婚,可悔婚之后,你若再想找个好人家也难了。」 傅新桐听傅庆昭说话,自然颇有感触,傅庆昭都感觉这样鲜明,更别说她这个当事人了,如果不是因为顾歙的话,她此刻也不知会是什么心情。 想起顾歙,傅新桐的心中再次漾起了甜蜜,却很快收敛心神,不敢去想,生怕在萧氏和傅庆昭面前露出什么马脚来。她和顾歙的事情,八字还没有一撇,实在不能曝光太早,以免节外生枝。 傅新桐发现自己真的很想保护好这份来之不易的感情,不想让外界的任何风吹草动影响。 「爹,我还以为您会和老太爷一样,巴不得咱们傅家跟韩家结亲呢。」 傅新桐这般说,的确是发自真心相问的,因为在韩家没有出事之前,凭韩玉庸的身份,他就算是想给韩进臣娶王公贵族之女也不足为奇,如今看上了一个文臣的孙女,一般人家都不会拒绝这好事,可看傅庆昭的表情就知道,他日夜兼程赶回来,为的应该就是阻止这亲事的发生,所以傅新桐很好奇傅庆昭是怎么想的。 第40章 「跟韩家结亲,有什么好的?韩玉庸为人很有手段,心狠手辣,在朝中党羽遍布,我素不愿与他多交往,更别提做什么儿女亲家了,如今看来,我的想法是对的,韩玉庸出事了,恰到好处救了你,真是老天有眼啊。」 傅庆昭虽然人不在京城,但对京城里发生的事情却是了如指掌,上一世让他只做个商人,确实屈才了,而又想起那位顾老天,傅新桐的心上更加甜蜜。 「你瞧瞧你,一回来就缠着你爹说话,快别说了,我让人备饭,你风尘仆仆这些天,歇歇吧。」 傅庆昭颔首:「你先备饭,我去主院露个脸,待会儿就回来。」 说完这个,傅庆昭便在傅新桐鼻子上刮了刮,然后掀袍子跨出门槛,往主院去,萧氏一路送他到门口,仍依依不舍的样子让傅新桐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萧氏回头怒瞪: 「笑什么笑?你爹为了你,日夜兼程骑马回来,腿上都磨破了皮,待会儿吃饭可要乖乖的,不许惹你爹不高兴,听见没有?」 傅新桐心中感激傅庆昭,对萧氏反驳:「我怎么会惹爹不高兴呢,娘多虑了。我就是觉得你们俩恩爱了这么多年,这才一年没见吧,居然还这么腻歪,也不害臊。」 原以为萧氏会娇羞的啐她,谁料萧氏却理所当然的得意一笑:「我们就是恩爱呀,有什么好害臊的,我嫁对了人,怎么腻歪都不嫌多。」 傅新桐嘿嘿嘿的傻笑,心里羡慕极了,在她看来,萧氏的确是嫁对了人,不说傅庆昭多有本事,有多能干,单就他对妻儿子女的关心,就不是其他男人可以比拟的,他尽一切可能,把萧氏宠成了一个以他为天的小女人,可谁说小女人就是不幸福呢,上一世傅庆昭就算再怎么落魄,但在生活上,也从来没有让萧氏受过苦,如果不是因为她被韩家害死,萧氏也不可能会做出那样偏激的事情……而这一世,傅庆昭没有经历毁容,前程似锦,却没有因为这美好的前程,而嫌弃妻子,在外沾花惹草,这就足以证明,他对萧氏的疼爱,不是取决于成功与否,原来这就是嫁对人的感觉。 脑中不禁想起顾歙,顾歙肯定不会像他爹那样处处体贴,哄着她,不过,傅新桐不是萧氏,她有主见,遇到事情愿意自己思考,而顾歙也不喜欢女人太依赖,也许,他们俩也能形成一种匹配的相处模式吧。 而傅新桐因为经历过上一世的事情,也明白一个人必须要自己强大起来,才不至于在今后的日子里连累家人,傅庆昭上一世对她也很好,尽可能保护她,但他能力有限,保护不了也没有办法,那时候开始,傅新桐的想法才发生了改变,正如顾歙所言,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充分的保护纵然很好,但谁又能保证,可以保护你一辈子呢,自己不让自己站起来,将来若是有了灾难,凭一个人的能力,是否可以继续保护你呢。 傅新桐不想做那个被保护的人,而是想做那个保护人的人,萧氏半生已过,想法根深蒂固,改变不了,她可以继续维持她的天真和幸福,一个傅庆昭不够,还有她和傅星落,三个人的力量总能护她一世安康吧。 萧氏原本是想跟傅新桐拌两句嘴的,可没想到自己说了那句话之后,傅新桐就愣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萧氏从旁边喊了她两声,傅新桐都没有什么反应,萧氏看看时间不早了,便不打算跟她多纠缠,亲自往小厨房去备饭去了,傅新桐看着萧氏走路似乎都变轻快的背影,不禁笑了起来。 看来今天又有口福了,只有傅庆昭在家的时候,萧氏才会主动下厨做一些拿手菜,而那些拿手菜全都是傅新桐平日里吃不到的,曾经跟萧氏抗议过好多回,但萧氏的回答却十分虐狗: 「那些菜肴是我跟你爹两个人的回忆,只属于我们俩的,你爹不在家,我做了也没什么意思,凭的坏了那些美好菜肴的意境。」 就这个问题,当时还让傅新桐郁闷好长时间呢,怎么跟她爹一起吃就有意境,跟她这个女儿吃就没意境了?不是欺负人嘛! 萧氏把晚饭准备好,傅新桐在旁边看着,手里拿着个果子啃,想伸手偷吃,却被萧氏眼尖的发现,急速拍打了一下,傅新桐委屈的说: 「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这么久不在家,老太爷肯定有很多话要和他说的,菜待会儿就凉了。」 萧氏横了她一眼,凑到她面前,悄悄的说:「你爹这回生气了,不会在老太爷那儿留太久的,马上就会回来的。」 「爹生气?」傅新桐有点不懂。 萧氏点头:「嗯,生气了。在你爹心里,咱们是最重要的,这回老太爷为了傅家的利益,要牺牲你,你爹嘴上虽然没说老太爷什么,但我看得出来,他必然是生气了的。」 傅新桐咬了一口果子,看着萧氏,敛目想了想,担忧的问:「若是如此,可如何是好?」 傅庆昭现在才初入官场,总不能因为这个跟傅远闹翻吧。 第41章 萧氏微笑安慰:「放心吧,你爹心里有数的。」 正说着话,外头就传来丫鬟的声音:「二老爷回来了。」 萧氏兔子似的跑到外面去迎接,傅新桐站在门口,看见萧氏将傅庆昭手里拿着的披风接了过来,走到门口对外面的丫鬟道:「老爷回来了,摆饭吧。」 丫鬟应声去了,傅新桐看着傅庆昭的脸色,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什么端倪来,萧氏的话犹在耳边,她真的有点担心傅庆昭现在冲动着跟傅远闹翻,虽然傅远做的的确不对,但从他的角度来说,也不能算错吧,府里的姑娘出嫁如果能给府里带来极大的好处,那么牺牲一个姑娘在他看来也未尝不可,这回是韩家看中了她,如果韩家看中的是傅灵珊,傅毓敏,相信傅远也不会舍不得。 「看什么呢,坐下吃饭吧。我在外面一年多,也没尝到你娘的手艺,今儿可得多吃点。」 傅庆昭说着就坐了下来,萧氏替他放披风,从里面走出,听见傅庆昭的话,高兴的笑了起来,端的是人比花娇,一点不输那些风华正茂的少女。 三人齐齐整整的坐下,萧氏感叹:「唉,就差个星哥儿,那孩子要也回来了,该多好啊。」 傅星落出门已经快三年了,虽然偶尔会寄信回来报平安,但做父母的哪有不想他的道理呢,别说萧氏和傅庆昭了,就是傅新桐对傅星落也是想的厉害,真不知道那小子的苦头有没有吃够,一开始让他去参军,并不是指望他能有什么大出息,只是想圆了他的梦,让他尝尝自己心心念念的军旅生涯到底是个什么滋味,若是他受不住苦难和磨炼,凭着他傅家子孙的身份,倒也不是不能写信回来求救,然而这两三年,傅星落信中报喜不报忧,只简单的说一说自己身在何处,平安与否,心里的想法却一丝不漏。 傅庆昭看了一眼感慨的萧氏,给她夹了一筷子菜肴,安慰说: 「他现在在威远将军身边,据说已经是个参将,不管怎么说,这条路都是他自己选的,再苦再累都得受着,若不混出个什么名堂,凭他离家出走这件事,就算回来了,一顿家法也是少不了他。」 傅庆昭语气愤愤,但表情却一点不凶恶,傅新桐看着他,不禁笑了出来,萧氏也跟着笑了,横了他一眼,傅庆昭觉得自己被妻女给鄙视了,故作严厉的说道: 「还有你,笑什么笑。先前我去了老太爷那儿,把你婚事的做主权利给要了过来,可即便如此,你也给我把招子放亮一些,今年都十五了,明年十六,再找不到人家,后年就该有人喊你老姑娘了,我看你到时候脸往哪里搁,别说你了,就连我和你娘都得受你牵连。」 傅新桐吃着饭,愣住了,呆呆的看着傅庆昭,对她来说,现在这个时段就是个不能提及‘婚事’‘嫁娶’之类的话,因为这会使她的脑袋控制不住想起顾歙,只要一想起顾歙,傅新桐的心就忍不住狂跳起来,脸也会跟着红起来。 果然,萧氏看见了,跟傅庆昭两人对视一眼:「哟,什么时候我们桐姐儿也是个大姑娘了,这说说就不好意思了?之前音姐儿定亲,你把个道理说的头头是道,如今到了自己身上,就怂成这样。」 傅新桐很想对萧氏进行一番反驳,想要告诉萧氏,她不是怂,她只是,只是……不能想起顾歙。 越想脸越红,萧氏和傅庆昭看着她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深,到最后,就连傅新桐自己都忍不住,低下头扒饭,不敢说话了,萧氏和傅庆昭见她这样,不禁都笑了起来,只听傅庆昭说: 「好哇,知道害臊是好事,从今往后做事才要多想想,别成天跟个野小子似的到处跑。」 萧氏一向是夫唱妇随的,立刻跟着傅庆昭后附和:「没错没错,我觉得你爹说的对。」 对,对什么呀对!傅新桐心里这般想,可嘴里却又不敢说出来,只能郁闷的吃饭,傅庆昭见她缓过来,也夹了一筷子菜到她碗里,说道: 「别光顾着吃饭,吃点菜呀。你娘这手艺,百吃不厌,我在外面就惦记这口呢。」 说着两人就旁若无人在傅新桐面前对视两眼,萧氏娇羞低下头,又用勺子给傅庆昭挖了一只红烧狮子头放到碗里,傅庆昭谢过她,然后又对傅新桐问: 「不过说正经的。你这丫头也老大不小了,将来想找个什么样的,可以提前跟爹说说,等过了年之后,我应该就能回京述职了,到时候,正好可以给你物色物色。」 傅新桐哪里敢说话,抱着碗对萧氏求救,谁料萧氏见了自家相公,早就把原本就不多的理智全都扔到地上,完全跟着傅庆昭的话题走。 「是啊是啊,你说说想法,我也替你掌掌眼。」 傅新桐:…… 这夫妻俩一唱一和,配合默契,苦了傅新桐无话可说,第一次觉得吃饭时间这么尴尬,而最尴尬的是,她不说话,傅庆昭还会催促: 第42章 「说话呀!正经问你呢,跟爹娘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想要找个什么样儿的?」 傅新桐被逼到墙角,无奈反问: 「爹觉得我今后要找个什么样儿的呢?」 把这个问题直接丢给了傅庆昭,想看他怎么回答,傅庆昭倒是没扭捏,想了想后,便列出了他心里好女婿的‘标准’。 「我觉得吧……家世不要太高,咱攀着累;这个,人长得不要太好看,男人长得好看,一般风流债多;得是个孝顺父母的;愿意把你宠上天的。」稍微列举了几条,傅庆昭想了想:「嗯,暂时就这么多,你觉得呢?」 傅新桐咬着筷子对傅庆昭递去无奈的凝视,按照他的标准,好像顾歙没一条符合啊。 家世,众所周知,高的离谱;长得……也不是很安全;孝顺父母,顾歙好像跟承恩侯不睦;至于要把她宠上天这一条……傅新桐在顾歙身上更是看不到希望。 「这个,一定要这么多要求吗?」傅新桐放下筷子,跟傅庆昭打着商量的语气问。 傅庆昭扬眉笃定:「当然!这些要求还高吗?基本的吧。夫人你说是不是?」 傅新桐觉得傅庆昭问萧氏完全就是在犯规,萧氏怎么会反对他说的话呢。 再次拿起筷子,在饭里戳了两下,然后又把筷子放在桌上,傅新桐决定为了顾歙,好好地跟傅庆昭理论一下: 「爹,我觉得你说的太片面,不绝对。家世高也好,低也好,只要人品过关就行了;长相的话,自然还是好看点好啊,不一定长得好看就风流债多,好比爹爹你,你长得也挺好,就没见你风流债多嘛;至于孝顺父母,如果父母处处在理,那自然要孝顺,但如果意见分歧,还是要具体情况,具体对待嘛;最后就是把我宠上天这一条,我觉得有点没道理,我又不是缺胳膊断腿的,干嘛要别人给我宠上天呢,我自己上天不行吗?」 一番长篇大论,把傅庆昭和萧氏给说的愣住了,傅庆昭也放下了碗,正经的对傅新桐问: 「不是,听你这说的,怎么我觉着你好像有目标了呢?夫人你觉得呢?」 萧氏自然点头:「嗯,老爷说的是。我也这么觉得。」 傅新桐直翻白眼:「娘,您觉得什么觉得,你对我爹那就是盲从,我,我有什么目标,不过是就是理论是嘛,爹爹的要求,以偏概全,不能完全作数吧,我只是把另外一些可能说了出来罢了。」 尽管这样解释了,但傅庆昭却依旧半信半疑,看着傅新桐久久未曾说话,这样的凝视倒让傅新桐率先受不了,干咳两声之后,从座位上站起来,故作镇定的说了一句: 「我,我吃饱了,爹娘慢慢吃吧。」 说完这个,傅新桐就头也不回的逃出了饭庄,留下一心看着丈夫傻笑的萧氏和满脸疑惑的傅庆昭,傅庆昭咬了一口莴笋,仍觉不放心,对一旁萧氏问: 「我不在家的时候,闺女没跟谁家公子有过来往吧?」 萧氏一愣:「嗯?什么来往?没有啊,她每天不是在杜若街,就是在云熙山,没跟什么人有过接触。」 听完妻子的话,傅庆昭才放心的点点头,继续吃饭,萧氏没察觉出一样,满心欢喜的给丈夫夹菜,少了傅新桐这个电灯泡,饭厅中的气氛就变得你侬我侬起来。 傅新桐几乎是飞奔,回到了青雀居中,捂着脸,直接把自己关进了房,吓得画屏在门外问: 「姑娘,这是怎么了?」 傅新桐坐在圆桌旁大口喘气,伸手拍着心口,差一点就要在父母面前露馅儿了,想起傅庆昭提的那些所谓的‘要求’,傅新桐就很无奈,这么看起来,顾歙似乎并不附和傅庆昭的期待啊,家世太好,长得太好也是错吗?提起这个,傅新桐弯了嘴角,忍不住的偷笑起来。 一只鸽子咕咕的停在她的窗台上,傅新桐眼前一亮,走过去,将鸽子腿上的信取了下来,迫不及待展开看,纸上的字体依旧娟秀,跟她珍藏在首饰盒里的那字体完全一致,剪短的一句话: 约定时间要到了,想好了吗? 傅新桐抿唇傻笑,立刻走到小书房里,拿笔在另一张小纸上写下:明日八方汇见。 她和顾歙约定好的是阮香楼,但傅新桐现在有点不好意思,阮香楼里探事司的人太多了,若是她和顾歙单独见面,不用半天,估计整个探事司都知道了,从前他们两人不是没有私下单独见过面,可是那时候心里不虚,现在若是跟顾歙在一起,她一时半会儿还没法适应,到时候传遍整个探事司就难为情了。 写完之后,傅新桐把字条吹了吹,待自己干了之后,才小心翼翼的卷起,塞进了鸽子腿上的竹筒中,将鸽子抱起来飞了出去,看着那鸽子直冲而上,仿佛把傅新桐的一颗心也给带走了,站在窗台前看了好一会儿,直到什么都看不见了,才惆怅的转身,也不知道别人怎么样,自己暗恋许久的人,居然跟自己表白了,这种感觉实在太奇妙,开心的同时,又有一种患得患失的感觉。 第43章 第二天就是约定的时间了,傅新桐晚上洗漱完仍不睡觉,开始站在镜子前面挑衣裳,画屏在给她铺床,春桃走过来对傅新桐问: 「姑娘这时候挑衣裳做什么,难不成还要挑一件好看的穿着睡吗?」 傅新桐心情不错,转过身对画屏笑了笑:「哪儿啊,我把明儿要穿的衣裳准备好了,明儿一早就不用再头疼啦。」 画屏铺好被子,过来问:「从前也没见姑娘这样谨慎,明儿是去什么地方吗?」 对画屏,傅新桐很放心,在她耳边说道:「我明儿去八方汇,约了……个朋友。」 画屏还想再问,傅新桐就推着她出门去了:「好了好了,接着我自己来就好,你也早点睡去吧,明儿早上,早点起来给我梳头。」 画屏被推到了门外,应了一声之后,傅新桐就把门给关上了,让画屏看着关起来的门扉纳闷的挠头,想起水盆没有拿,可姑娘明显是不想让人打扰了,扬起来准备敲门的手,犹豫了片刻又给放了下来,算了,明天拿也是一样的。 离开傅新桐的房门前,画屏回到自己的房里,春桃正好在外面清洗了进来,看见画屏有些奇怪:「咦,你怎么就出来了,姑娘那儿都弄好了?」 画屏点点头,走到柜子前换衣裳,一边对春桃回道:「姑娘在挑衣裳,不让我伺候了,床铺好了,水也用好了,水盆都没能让我拿出来。」 春桃放下自己的东西,走到床边,听了画屏的话,转过身来问:「姑娘挑衣裳是要出去吗?」 画屏转身系衣服扣子:「是啊,明儿要去八方汇,这些天被关在院子里,杜若街的生意也没照应的成,明儿肯定是去见一些掌柜的了。」 换好衣裳从里面走出来,画屏从架子上取了自己的水盆便往外面去了,留下坐在床沿整理衣裳的春桃在房间若有所思。 傅新桐天还没亮就起来了,不是她特意的,而是她一夜都没怎么睡得着,生怕睡过了头误了时辰,不时睁眼,从未有一回像现在这般期盼天快点亮,刚看见一点光,傅新桐就起来了,把昨天晚上挑出来几套衣裳,全都换了一遍,看看效果,最终选了一套鹅黄底色的襦裙,下身配白色百褶裙,穿好了衣裳之后,画屏从外面敲门而入,现在基本上傅新桐房里的活儿,都是画屏一个人担了起来,春桃似乎也感觉出傅新桐的不喜爱,所以,很少在傅新桐面前出现。 画屏端了热水,将架子上昨天没收的水盆放在地上,请傅新桐过去洗漱,完了之后,傅新桐就坐在梳妆台前,等画屏过去给她梳头,画屏梳了一个元宝髻,傅新桐嫌太素,又散下来,梳了个海螺髻,却又有点成熟,折腾了好半天,画屏只能拿出了她的看家本领,一个流仙髻出来,傅新桐才满意的点头。 吃过了早饭,傅新桐陪萧氏念了一会儿经,傅庆昭难得回来,一大早就被好友给约出去了,傅新桐和顾歙约的是下午见面,倒也不急,整天心情都很不错的样子,连萧氏都看在眼中。 「我说你今天怎么好像不一样,打扮了一下呢。」 萧氏将香插在香炉里之后,将傅新桐上下打量了一圈,笑着说道。 傅新桐故作镇定:「也没怎么打扮啊,就是画屏新学了个发髻,非要给我梳,好看吗?」 门外守着傅新桐的画屏满头黑线,想起自家姑娘早晨坐在梳妆台前的焦躁,画屏觉得这个锅背的冤枉,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萧氏温婉点头:「嗯,好看。桐姐儿怎么样都好看,在娘眼里,就没有比你还好看的姑娘。」 傅新桐笑的开怀,萧氏又问:「我瞧你今儿心情很不错嘛。」 「嘿嘿,温二姑娘今日约我去喝茶,我跟她都好长时间没见面了,自然是高兴的。」 傅新桐在心里对那时常被她拿来当挡箭牌的温二姑娘说了一声抱歉,只不过,她若不这样说,萧氏又怎么会放心让她出门去呢。 「温二姑娘真是个好姑娘,难得还能受得了你这脾气,回头你也请她到府里来坐坐,不能总是你去打扰她,咱们也得好好招待招待她呀。」 萧氏对女儿有朋友这件事情感到了欣慰:「对了,待会儿你出去的时候,拎两盒点心送给温二姑娘,就说我请她时常来家里玩儿。」 傅新桐硬着头皮应声,在百般心焦之下,终于等到了中午,傅新桐随便吃了两口饭之后,就急急忙忙的出门去了,忘了拿糕点,萧氏还专程派人给她送过来,一并放到马车上,才让她离开。 傅新桐拎着糕点,有点心虚,不过,很快就被要见到顾歙的雀跃所代替,从未感觉从傅家到杜若街的距离这么远,明明只隔了一条街的长度,可她觉得走了十条街的时间。 好不容易到了八方汇,傅新桐从马车上下来,八方汇的伙计看见她的车,就赶忙迎了过来,跟她打招呼: 第44章 「姑娘好些时候没来了,府里是忙吗?」 傅新桐点头应声:「是啊,有些忙的。店里可有人来找我吗?」 伙计迎着傅新桐进门,走到门槛出,正要说话回答,就听见台阶下传来一声令人不喜的声音: 「傅三姑娘好生难见啊,让小生好等。」 傅新桐回头,就看见了衣裳有些皱的韩进臣,他两颊泛出不自然的酡红,眼神慵懒,一副宿醉的模样,手里还拎着一个酒瓶子,看着浪荡又无赖,他身后还有好几个跟他一样醉醺醺的公子哥,看着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人。 韩进臣来到傅新桐面前,见她姿容绝丽,目光中满是冰冷之色,看着就像是高岭之花,圣洁而不可亵渎,韩进臣冷哼一声,喷了一口酒气出来,让傅新桐后退一步,掩鼻欲逃,谁料却被韩进臣拉住了胳膊,无赖之言出口; 「怎么着,哥儿几个在醉仙楼等了你好半天,你就不跟我们说两句,装什么清高?」 傅新桐低头看了一眼被他抓住的胳膊,冷声说道: 「放手。」 韩进臣借着酒气撒泼:「我不放!我为什么要放手?就为了你这么个背信悔婚的小娼妇吗?啊?我韩家的聘礼都送到你的傅家门上了,你家倒好,还想让我放手!我告诉你,我韩家既然送了聘礼,那你就是我韩家的人,老子想怎么对你,就怎么对你!」 说完不等傅新桐反抗,韩进臣就使力拉着傅新桐的胳膊往前去,店里出来好几个伙计,想要去救傅新桐,却被韩进臣身后那几个穿着浪荡华服的公子哥儿给打了,因为八方汇门前的骚乱,已经让杜若街上很多人聚集了过来,韩进臣拉着傅新桐走到最前面,对着那些指指点点的人们大声叫道: 「大家都给我看好了,就是这个女人!她想要跟我悔婚,她算是个什么东西!在我眼里,不过就是……」 韩进臣的话还没说完,后背就被人踢了重重的一脚,身子立刻往前飞了出去,傅新桐先前给他拉扯着,想要脱身却不能,暗自恨自己没跟徐枫好好学拳脚,听他口出污言,自己却阻止不得,忽然看见韩进臣整个人扑向了石阶下,眼看自己就要被他一同拉扯下去的时候,背后一个温柔又安全的怀抱圈住了她,惊魂未定的她来不及缓过神,就回头去看,顾歙清冷的容貌映入眼帘的那一刻,傅新桐所有的害怕全都消失不见了。 楚明和楚朝跟着顾歙出门,看见了韩进臣欺负傅新桐,两人正要上前搭救,就见一直以冷静着称的头儿率先走出去,掀开袍角,丝毫不拖泥带水的踹出了极其干脆点一脚,把傅新桐拉入了怀,所有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傅新桐痴痴的看着顾歙,顾歙垂头看了她一眼,轻声问道:「没事吧?」 下意识的摇摇头,傅新桐惊魂未定:「没事。」 顾歙的目光才落到了被他踢的摔了个狗啃泥的韩进臣,只见他从地上爬起来,不顾自己狼狈,可能连人都还没看清,就指着石阶之上的傅新桐和顾歙叫骂: 「你是什么人?胆敢管本公子的闲事?给我放开她,她和我马上就定亲了,她是我韩家的人,你给我放开!」 顾歙果真放开了傅新桐,在所有人关注的目光中缓缓走下台阶,他本就生的俊美,气度不凡,缓缓走下石阶,自带一股令人慑服的霸气,来到韩进臣面前,面无表情盯着他,韩进臣这才看清了来人是谁,正要张口说话,就被顾歙一耳刮子删的倒在了地上,顾歙看起来文弱,可实际上却是凶残的,一巴掌用了全力,韩进臣掉了两颗牙,嘴里满是血,韩进臣认出这是谁,也不敢叫嚣了,捂着脸,从地上爬起来,稍稍缓过劲儿,想跟顾歙说话,可没想到,一张嘴,顾歙的巴掌再次落下,力道未减分毫,依旧卯足了劲儿,韩进臣再次被掀翻,又掉了两颗牙,从嘴里吐出来之后,韩进臣也不敢站起来了,生怕再给顾歙打一巴掌,那他满口牙估计都难保了,捂着不断淌血的嘴,惊悚的看着眼前这如大山般矗立的男子,可他的退缩并没能起到什么效果,顾歙往前一步,直接又抬起了一只脚往前踹去,直踹面门,把韩进臣踹的往后滚了好几圈,哀嚎声震天响。 周围的百姓全都惊呆了,他们从未见过如此实力悬殊的殴打,打人的公子俊美的脸上毫无波动,面无表情,一身华服未曾因为打人的举动而显得丝毫凌乱,一切都那么井然有序,那么风度翩翩,反观被打之人狼狈逃窜,可无论逃到哪个角落,打人的俊美公子都能立刻赶到,在他起身的那一刻,进行下一次攻击,不过片刻的功夫,那被打的人就已经鼻青脸肿,血花喷溅了,嘴里连句像样的话都说不出来,一直呜呜的叫唤。 楚明和楚朝解决了跟韩进臣一起过来捣乱的那几个醉醺醺的公子哥儿,将他们打的抱头鼠窜,被顾家的护卫捆绑起来,押跪在八方汇门前,然后所有人就站在石阶上,看着顾歙单方面暴打韩进臣,手法简单粗暴,最难能可贵的是,打的还很漂亮,发型没乱,衣服没脏,风度没减,跟个冷血的妖怪似的,无论韩进臣怎么求饶,他下手都一点不留情,十分有原则。 第45章 韩进臣给打的缩在地上不敢动了,满身灰土,鼻青脸肿,傅新桐倒不是同情他,只是担心再打下去要出了人命,给顾歙添麻烦,对一旁楚明道: 「去拉一拉吧,把人打死了,顾歙也没法交代啊。」 楚明却不以为然,安慰傅新桐:「别担心,他自己有数的。再说了,韩进臣那小子敢这样对你,打死他都是死有余辜的,别担心交代不交代的事儿,一个韩进臣而已,就算打死了,谁能把他顾歙怎么样?」 楚明这话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别说现在的韩进臣了,就是以前韩玉庸没有栽之前,凭着顾歙的身份,京城里还真没几个能让他忌讳出手的人。 大概是韩进臣不反抗了,顾歙打的也没什么意思了,停了手,从袖子里抽出一方帕子,一边擦手,一边转身来到了傅新桐身边,看见傅新桐看傻了,顾歙的脸上漾起了温柔的笑: 「我一般不打人。」 但却不代表他不会打人。 傅新桐看着这样的顾歙,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看见他指关节处泛红,关切问:「你的手……」 顾歙无所谓的甩甩:「没事儿,一时忘了,下回用棍子打。」 傅新桐:…… 楚明和楚朝在顾歙停手的时候,就上前去把韩进臣给扯了过来,走到顾歙身后,正好听见了他还要用棍子打人的话,韩进臣一下子就给跪了下来,顾不上说话漏风: 「别,别打了,别打了。我,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顾歙转身,将手里擦手的帕子抛到韩进臣的脸上,语气冰冷的说道:「再不敢什么呀?话总得说清楚啊。」 韩进臣抬头瞥了一眼傅新桐,可目光刚接触到,顾歙就往旁边移了一步,拦在他和傅新桐之间,吓得韩进臣赶紧收回了目光,颤抖着回: 「不,不敢再纠缠傅三姑娘了。」 顾歙冷哼一声:「算你聪明。给我听好了,从今往后,若再被我知道你纠缠她,便不是打一顿这么简单。」 「是,是是。我,我知道了,绝不敢再来,世子饶命。」 顾歙的目光又瞥向了那些随他一同前来的醉酒纨绔们,那些人见识过顾歙的手段,早就吓得魂不附体,看见顾歙就跟看见阎王似的,哪里还敢造次,不住的磕头求饶。 顾歙这才转身看向傅新桐,又换了一种温柔似水的语气,如春花绽放般和美。 「他们保证不敢来了,你觉得该能放了他们吗?」 傅新桐在他的眼中看见了属于顾歙的恶趣味,韩进臣他们被一字排开,押跪在八方汇门前,周围围满了看热闹的人,其中不乏认出他们身份的,正指指点点不知道说些什么,傅新桐觉得如果再闹下去,就真的没法收场了,对顾歙无奈道: 「放了吧,总不能在我店门口打死人吧。若他们下回还敢上门闹事,我傅家也不会善罢甘休的。」 顾歙扬眉一笑,转身朗声说道:「听到没有?傅三姑娘放你们一条生路,赶紧的磕头,谢谢三姑娘的不杀之恩。」 现在顾歙说什么,这些被打的都不敢违背,别说只是磕头谢恩,,只要能让顾歙放了他们,就算让他们现在爬过来叫傅新桐姑奶奶他们也是愿意的。 磕过头以后,在顾歙的首肯之下,顾家的护卫才松开了对这些人的钳制,纷纷作鸟兽山,留下两个好心一点的,扶着被几乎打瘸了腿的韩进臣逃出升天,仿佛经历了一场人间炼狱般的洗礼。 这些人走了之后,顾家的护卫才开始驱散周围围观的人,顾歙对傅新桐笑了笑:「又欠我一个人情,我真替你担心,你该怎么还。」 说完之后,不等傅新桐反应过来,顾歙便转身,在人们的注视之下,走入了八方汇,楚明楚朝来到傅新桐身旁,感慨道:「一直觉得他冷的像鬼,原来他在你面前是这样的。」 楚明也就算了,平时就不怎么正经,可现在连平时很正经的楚朝都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对傅新桐竖起了拇指: 「干的漂亮。」 傅新桐满头黑线,漂亮个死人头啊。 没好气的对他们问:「再多嘴多舌,连饭都没的吃。」 楚明和楚朝立刻腆着脸过来,一口一个三姑娘的喊着,把傅新桐给恶心坏了,不过心里却是对他们的仗义相助很感激,招来了八方汇的掌柜的,让他去醉仙楼里腾一桌上好的酒菜过来八方汇三楼的雅间,然后才领着楚明和楚朝上楼去找顾歙了。 傅新桐推门而入,顾歙已经安静的除了披风,坐到窗口旁的软塌上去,拿了一本书随手翻着,看见傅新桐,顾歙的脸上再次漾出了笑容,可却在看见傅新桐身后跟着的两个拖油瓶的时候,又冷了下来。 楚明笑嘻嘻的走到软塌旁,看见顾歙手边有茶壶,伸手就要去倒茶,却被顾歙以书本压着,楚明不明所以,抬眼看向顾歙,忽然猛地一个激灵,被顾歙眼中的刀子插的体无完肤。 第46章 呐呐的收回了手,放在心口处摸了两下后,楚明才识时务的转身,对楚朝说道: 「啊,我忽然想起来,司里还有好些事没做呢。咱们回去吧。」 楚朝正接过傅新桐给他倒的茶,一脸懵:「吃了饭再去吧。」楚朝难得有了小情绪。 楚明却过来一把夺过了他手里的茶杯,狠狠瞪了他一眼,然后才笑着转身,将从楚朝手里夺过来的杯子递还给了傅新桐,赔笑道: 「我们真还有事儿,就不多留了,那个……你请头儿吃饭就成了,反正人是他打的,我们也……没出什么力。」 傅新桐莫名其妙:「乱七八糟的说什么呀?我那饭已经让人订了,一会儿就送上来,司里什么事儿这么着急,连饭都不能吃吗?」 楚明严肃的摇头:「不能吃。」 他们吃了她的饭,有些人就要吃他们了。不能因为一顿饭丢了命吧,楚明在这方面还是很识相的。 说完这句话,不等傅新桐反应过来,楚明就拉着楚朝兔子一般窜了出去,走到门外时,还给他们把门妥帖的关上了,这火急火燎的行为让傅新桐实在搞不明白,转首对一派清冷的顾歙问道: 「他们怎么了?司里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顾歙翻了一页书,意兴阑珊的回道:「谁知道呢,兴许真的有事吧。」 傅新桐总感觉有点不对劲儿,可哪里不对偏又说不上来。 由于楚明和楚朝的‘扫兴’,当伙计把醉仙楼的酒菜送到八方汇的时候,傅新桐就觉得情况似乎有点不对,为什么呢,因为整个雅间里,就只剩下她和顾歙两个人了,而她和顾歙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似乎还没有到可以心情平静的坐在一起随意吃东西的地步吧。 当送菜的人出去之后,房间的安静显得尤为明显,跟顾歙对面而坐,傅新桐怎么坐都觉得不对,如坐针毡,小脸红扑扑的,拿着筷子却不夹菜,低头看着眼前的那道鱼头。 顾歙倒是还好,亲自盛了一碗银鱼羹送到她面前,傅新桐才反应过来,飞快瞥了她一眼,小声说了句:「谢谢。」 这场景真是太尴尬了,傅新桐忽然有点后悔,在楚明和楚朝提出要离开的时候,自己怎么没有适当的阻止一下,那样四个人坐在一起,总比她和顾歙两个人坐在一起要和谐的多吧。 顾歙喝了一口羹汤,然后就放下了,抬眼看着鼻眼观心跟在做佛似的傅新桐,问: 「所以,你想好给我答复了吗?」 傅新桐僵了僵,然后缓缓抬起头跟顾歙对视,深吸一口气后,说道: 「我,我的答复,不用说,你应该也知道吧。」毕竟她表现的这么明显,只要看见过她和顾歙独处的人,应该都能发现端倪吧。 顾歙嘴角勾起一抹笑:「那……就是同意咯。」 傅新桐努力平静心情,目光直视顾歙,认真的问了一句:「我能问一句,你这样的,为什么会看上我这样的?」 这个问题这几天一直困扰着傅新桐,她实在想不明白,自己家世一般,才能一般,容貌还成,但绝不是最美的,性格脾气更是没有太多亮点,可顾歙就不同了,他无论哪一方面都是顶顶出色的,就算他想娶皇家的公主也行,却为何看中了这样平凡的自己呢。 顾歙将傅新桐这个问题想了想,然后老实回答:「人哪分这样的还是那样的,我觉得你是最好的,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很难想明白吗?」 「嗯。有点不能理解,明明比我好的女人多的是,我自己是什么样我自己知道,怎么可能是最好的,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 误会她是个出色的女人,所以才动心的?傅新桐渐渐平静的心再次不平静起来。如果顾歙因为她贬低自己的这些话而后悔了,傅新桐就真的要哭了。 顾歙笑了起来,傅新桐就更加紧张。。 「我对你没误会,脑子也清楚的很,你知道我为什么直到今日都未曾娶妻吗?」顾歙问。 傅新桐自然摇头:「不知。」 「正是因为没有遇到一个合心意的女子,我对女子没有明确的标准,一切合眼缘,凭感觉便好,但实际上这才是最难达成的标准,不知道为什么,从见你的第一面开始,我就隐隐觉得……你是那个能改变我命运的人,你让我感觉到这个世上我不孤单。」 一长串的话,让傅新桐听得痴了:「可我如何能改变你命运,我们之前相处的时候并不多,如何能说我让你觉得不孤单呢。」 「我们相处的时间的确不多,但我确实有这种感觉。我并非外人看见的那样美好,我有私心并且很重,我虽出身显赫,众星捧月般生活,但是我在那家中并未感觉到温暖,自从我娘去世以后,我始终觉得这个世上就剩下我一个人了,甚至觉得,我本就不该是这世上的人,看见你,也让我有这种感觉,我觉得你也不像是这个世上的人,与你相遇,缓解了我的孤单,让我的目光越来越关注你,越来越觉得此生若要留在这凡尘间,必须与你为伴,非你不可。」 第47章 顾歙的声音很低,听起来很优雅,然而每一句都像是撞击在傅新桐的心房之上,因为顾歙似乎说到了关键——她的确不该是这世上之人,而他……几年以后,大概也不是了吧。上一世他弑父反被杀的结局不知道是否注定。 见傅新桐不说话,顾歙难得的面上现出了不安,回想自己是不是说错什么话了,女孩子爱听甜言蜜语,可他不会说,只能和她讲讲自己内心的真实感受,她是不是生气了? 顾歙发现自己,第一次担忧一个女人对自己生气,甚至害怕她对自己生气。 傅新桐深吸一口气,然后幽幽的吐出:「我确实不该是这世上的人,你说的没错,你也不该是吧。这么一想,似乎我们俩凑对在一起,就没那么多条条框框的限制,变得合理起来了。」 顾歙不解:「嗯?什么叫我们确实不是这世上的人?我说的只是感觉。」 傅新桐拿起一旁的茶杯,喝了一口之后,幽幽看了一眼顾歙:「不得不说,你的感觉挺准的。」 见顾歙挑眉看着自己,傅新桐觉得这个时候有必要把一些事情说清楚了,至少这样能让他想的更清楚一些,免得两个人糊里糊涂的在一起,以后要后悔就晚了。 「你还记得我从树上摔下来的时候,撞到了假山石的事儿吗?」 傅新桐收敛了心神,慎重的对顾歙说,顾歙听她忽然提起这个,便也坐直了身体,迟疑点了点头,傅新桐继续: 「那时候你说我是断了气儿的,你还记得吗?你说的没错,我确实断了气,不过只是一会会儿,我的魂魄似乎离体,看到了一些将来会发生的事情,我看到我家人的遭遇,还看到了你的结局。」 顾歙觉得难以置信:「我的结局?」 他一直就知道傅新桐身上有太多未解之谜,他那日明明将她救下来的时候,她确实断气了,可后来离奇活过来,他曾一度以为是自己看错了,而傅新桐现在的能力他也见识过,她能够跟花草沟通,曾经救下了探事司十多人的性命,现在她与自己说,看到了他的结局,顾歙就是想不信都难。 「我的结局,是什么?」顾歙对傅新桐问,他目光毫不闪躲,直接看向了傅新桐。 傅新桐咬唇,不知道这些话她能不能说,可既然已经说到这个份上,若不接着说下去,也太不厚道了,更何况,她的确想改变顾歙的结局,不管顾歙是不是喜欢她,愿不愿意和她在一起,她都想改变。 「你和你的父亲不睦,曾动过想杀他的心吗?」 傅新桐这句话问的很慢,一字一句的钻入顾歙的耳朵之中,顾歙目光冷凝的看着她,让傅新桐开始有点后悔,也许她该再等等说这件事吧。 顾歙看着傅新桐像是看着一个虚无缥缈的东西,傅新桐的话似乎将他埋藏在心底里很多年的记忆找了回来,叹息道: 「我……在我娘死的时候,确实有过这种想法,不过后来长大了,这种想法就没有了,在你魂游太虚那段时间看到的我的结局,是我……弑父吗?」 傅新桐看着他,确定他不是在说谎,顾歙见她一动不动,才接着说: 「也许你已经知道了,我娘算是我爹害死的,所以我恨他,恨到想要杀死他。可我终究没有付诸现实,时间将我的恨意冲淡了,我与他现在仍旧不睦,但却不会想要杀他了。所以,你说的我弑父那个结局,是不是有哪里弄错了?」 傅新桐不忍告诉他,他到底结局不仅仅是弑父,还有反被父杀,他死之后,顾家一落千丈,镇国公府和承恩侯府就此凋零,然而这一切,傅新桐现在没有勇气说出来,因为她已经不能确定了,她重生回来,改变了傅庆昭,傅星落和萧氏的命运,如今已经不一样了,所以,顾歙是否还会是那结局,谁也不能确定。 傅新桐点点头,咬唇说道: 「你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命运这种东西,冥冥中自有注定,也许是我把梦境与现实搞混了。其实结局什么的,未必就不会改变。」 一如傅庆昭,一如萧氏,一如傅星落,直到现在的顾歙。傅新桐觉得只要她在一日,从前不认识顾歙便罢了,如今认识了,也算有了点感情,怎么样都不会看着他走上那条不归路。 「所以,你现在基本上可以确定,我不是个正常人。凭我能听见花草说话这一点,被别人知道的话,一定以为我是疯了的,说不定还会把我当妖邪架到火上,你真的考虑愿意跟我这样的人在一起吗?」 顾歙的目光片刻没有从傅新桐身上挪开,听完她的话后,就笑了: 「我一开始就说了,我知道你与其他人不同,但我喜欢的,是你这个人,我喜欢与你在一起的感觉,让我很安心。」 傅新桐似乎有点不同看法:「安心?一个女孩子给人安心的感觉,不会是因为长得不好看吧?那这么说的话,你岂非叫人不安心吗?」 第48章 顾歙被傅新桐的话说笑了,煞有其事的点头: 「既然我这样让人不安心,那么傅三姑娘还愿意与我在一起吗?我能向你保证,今生只爱你一人,绝不移情别恋,绝不与其他女子假以颜色,如果你实在不放心的话,便在我脸上划上一刀也是可以接受的。」 顾歙可怜兮兮之言彻底把傅新桐说的心花怒放了,脸已经长得这样好看了,居然还这么会哄女人开心,傅新桐觉得,自己只怕是走不出这人的圈子了,不过,她也不想走出就是了。 傅新桐的沉默让顾歙从矮桌那头伸手过来,抓住了她的手,轻轻的握起,以拇指缓缓摩挲着,笑着说道: 「我是认真的,答应我,好吗?」 傅新桐羞怯的低下了头,任由顾歙抓着手:「我的心思你知道的,早就已经在心里……答应你了。」 顾歙听她表达心迹,有些紧张的心终于沉了下去,忍不住露出微笑,两人四目相对,久久不让,在彼此眼中似乎都能清楚的看到自己,将对方的样子深深的刻入心中,感受着两人之间奇妙的牵绊,仿佛历经了前世今生,两个灵魂才终于找到了最契合的伴侣般。 这个时候,两人之间不需要其他提及话题,不需要顾及任何方面,抛开一切,只感受着这令人心喜的一刻。 坐在回傅家的马车上,傅新桐仍忍不住发笑,满脑子全都是顾歙先前说的那些话,感觉她已经无法再思考除了顾歙之外的任何事情了,画屏坐在边上看着傅新桐,终于忍不住开声问道: 「姑娘,您和顾世子好像很熟悉的样子呢。顾世子为您跟韩公子打了一架,那样子与他平日里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呢。」画屏跟着傅新桐一同出门,傅新桐下了马车以后,画屏就领着马车驶入后院安放去,没想到放完了马车,出来的时候,就看见顾歙和韩进臣那帮人打了起来,顾歙平日里给人的感觉虽然冷,却也是一个温柔恭谦的温润公子,可谁知这样的公子出手打起人来一点也不含糊就是了。 傅新桐抿唇笑了笑:「兔子急了还咬人呢,韩进臣那样恶劣,欺负女人,顾歙路见不平而已嘛。」 「路见不平?」画屏对这个词语表示疑惑:「顾世子打人的狠劲儿,可一点不像是路见不平的样子,反而像是寻仇。」 傅新桐垂下眼睑:「随你怎么说了,路见不平也好,寻仇也罢,总之你家姑娘我今日可是多亏了人家相救,才没有在韩进臣的手中吃亏,否则还不知道该怎么办呢。」 这话说的画屏连连点头:「姑娘说的没错,那韩公子也太不是东西了,本来两家又没有什么,虽说他家送了聘礼来了,可是,咱们傅家又给他退回去了,他气不平可以,但是不敢找傅家的麻烦,却在这里找姑娘麻烦,若姑娘真被他轻薄了去,那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幸亏有顾世子在。」 画屏是个知事理的好丫头,说的条条是道,傅新桐忍不住点头表示赞同,只听画屏脸上露出了担忧之色,又道: 「可是,顾世子打了韩公子,出手那严重,奴婢看那韩公子离开的时候,两条腿似乎都已经不能走路了,全都是别人扶着,拖着他才走的,你说,韩家会不会找咱们傅家麻烦呀?」 这个问题,傅新桐不是没有想过,道: 「他们要找我们也不怕,凡事总有个因果吧,因为韩进臣在八方汇外对我无礼,甚至动手动脚,所以顾世子才出手相救,而相打无好拳,在路见不平的时候,出手重了些也不算是什么不可饶恕的错误吧,韩家无论是找傅家还是顾家全都是没有道理的。」 「话是这么说的,可奴婢就担心……」画屏依旧忧心忡忡。 傅新桐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不用担心了,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韩家敢闹到我傅家门上来,我也不怕他,不过现在,你更应该要想的是韩进臣怎么会知道我今天一早回来八方汇呢?」 画屏点了点头,又觉得不对,讶然对傅新桐抬头望去,不明白傅新桐到底想说什么,傅新桐看着画屏微微一笑,没有接着说下去,不过清明的目光却给了画屏好一阵警示,仿佛有什么就快要呼之欲出了。 姑娘今天一早来八方汇的事情,只有夫人和她知道,夫人身边的人是不可能通知韩进臣的,那么韩进臣是怎么知道的呢?想起昨天晚上,她伺候完姑娘回房之后,似乎跟春桃提过那么一句,后来她整理整理,也就睡下了,春桃拿了水盆出去,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回房的。 眼前一亮,画屏看向了傅新桐,傅新桐见她这表情,便知道她有所察觉,拍了拍她的手,莞尔一笑:「知道我为什么很少让春桃近身伺候了吗?」 画屏呐呐的点了点头,神情还有些难以置信:「可,可她这是为什么呢?」在画屏看来,傅新桐是她和春桃的主子,春桃如果泄露了主子的行踪给旁人,那就是背叛了,可春桃她背叛的目的是什么呢? 第49章 傅新桐没有说话,不过心里却是忍不住一叹,她插手管的事情,倒是发生了改变,可其他没有她插手管的事情却还是按照原来的轨迹在做,春桃上一世就是跟着她一同去了韩家,没多久就和韩进臣搭上了,韩进臣把春桃抬做了姨娘,后来春桃有了身孕,才被韩进臣的表妹袁欣纯给害死了,孩子也没能生的下来。 这一世,她跟韩进臣彻底没了可能,但饶是如此,却依旧没能把春桃和韩进臣的关系给断掉,而上一世,是春桃主动爬床,想要脱离奴籍,做主子,但这一世,却应该是韩进臣主动找上的春桃,因为韩进臣需要春桃在傅新桐身边照应着,所以说,渣男贱女,什么时候都不会变。 「不是为了钱就是为了情,还能是因为什么呢。」傅新桐叹息道。不管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她都没有亏待过春桃,这一世虽说有所疏远,可是却没有将她从身边驱逐,让她做着一等丫鬟,在内院里享福,甚至比画屏过得还要舒服,真正的钱多事少,可她却仍旧心不满足。就这傅新桐还能说什么呢。 「那丫头真是糊涂了。」画屏与春桃差不多时候到傅新桐身变成伺候,看着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妹变成如今这样,看姑娘的表情,这会应该是不会饶恕她了,画屏自然也觉得有些恨铁不成钢。 「姑娘打算怎么处置她?这些话,原不该奴婢说的,可奴婢与春桃到底是一起入府,一起长大的,要奴婢眼睁睁的看着她……能不能再给她一个机会?奴婢看着她……」 画屏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傅新桐给截过:「不用再说了,我已经给给过她很多机会,你以为她就只有这一回与韩进臣通风报信吗?上回我与音姐姐一同的时候,韩进臣也曾遇见过我,我那时候以为只是八方汇的一个小跑堂报的信,可后来一想,那小跑堂如何得知我何时去八方汇呢?那次我没有说什么,但却越发疏远她,原本是想让她改过自新,没想到,她不思悔改,反而变本加厉了。让我如何再容她?」 见画屏的脸上露出悲伤的神色,傅新桐伸手拍了拍画屏的手背:「你也不用太过自责,这些年我疏远春桃,导致我身边所有事情全都是你一人在料理,若你不顾及春桃的话,只需与我说明,我便会将春桃遣走,换其他更可靠的人到身边来伺候,这样你的活儿就自然会少一些,可你这些年从未抱怨过一句,不就是为了给春桃一个容身之地吗?你为她做的也够多了,所以,这一回就不要觉得愧疚了。」 傅新桐真心的劝慰,让画屏心里感到好受些,点了点头:「奴婢不说了,一切都听姑娘的。」 两人回到傅家,先去了一趟商素院,发现傅庆昭已经回来,和萧氏也去了主院,傅新桐便回到青雀居里,春桃并不在院中,傅新桐中午尽顾着跟顾歙说话,饭一点没吃,此刻倒是真觉得有些饿了,让画屏给她端了些银耳汤过来,刚吃了两口,就有个小丫鬟跑进来禀报: 「姑娘,不好了,外头有人敲锣打鼓的找麻烦来了。」 傅新桐放下碗,擦了擦嘴问:「找谁麻烦?我吗?」 小丫鬟点头:「奴婢听着就像是找您的,他们敲锣打鼓从巷子口进来,前头有人一路喊着傅三姑娘傅新桐,奴婢这才赶紧跑来禀告姑娘知道呢。」 画屏听后,脸色一变:「姑娘,不会是韩家吧?」 傅新桐与她对视一眼,站起身来,对那小丫鬟说道:「你且去主院请二老爷和二夫人去,我到门口看看去。」 正说着话,果真隐隐预约的听见外面有一些敲锣打鼓的声音,傅新桐蹙眉,这韩家还真是阴魂不散,心中不免担忧,白天里,还有顾歙护着,可现在韩家不敢去惹顾家,就又惹到傅家门前,这回还不知要闹出多大的动静呢。偏偏现在她就算去找顾歙也已经来不及了。 硬着头皮出门去,傅家大门外,管家已经集结了十几个护院,拿着棍子连成一气,挡在门前,看样子,府外来的人不少,否则管家也不会这样严正以待了。 门后好些人偷偷在看,傅新桐过去,把偷看的人们都吓了一跳,有几个婆子拉住了傅新桐,说道: 「姑娘别去,外面那些人就是找姑娘的,可别给他们伤着了。」 这婆子的话刚说完,傅新桐还没开口,就听见外面传来了几声尖锐的声音: 「傅家三姑娘傅新桐,小小年纪,勾三搭四,水性杨花,不守妇道,仗势欺人,快快出来受刑!」 傅新桐听到这里哪里还能忍,撇下一众不赞成她出面的人踩上了台阶,往门外走去,只见袁氏和另一个年轻美貌女子带着二十多个家丁,举着棍棒,在傅家门前喊打喊杀,嚣张至极。 袁氏看见傅新桐,只觉得气不打一处来,指着傅新桐就骂道: 「你个无耻的臭丫头,居然还敢出现,我今日非得叫所有人都知道知道你的德行和你傅家的嘴脸。」 第50章 袁氏似乎清减不少,脸色憔悴又癫狂,一双眼睛里淬满了恶毒,仿佛受到无尽欺压之后,憋坏了,急于找到一个出气口似的,而很显然,她如今把傅新桐当做了她的出气口,仿佛在其他地方受的委屈,只要她在这里好好地闹一闹,就能填平她的委屈似的。 这些日子,韩玉庸出事之后,袁氏在韩家既不能明言,又不能露馅儿,韩玉庸可能还没有回家,罢免的圣旨也许还没有送到韩家,袁氏此时正是忐忑不安,心力交瘁之时,她素来被捧得高高的,因为韩玉庸是首辅,满朝大臣无不尊敬,连带袁氏在各路夫人之间都颇有颜面,可能已经很久都没有体验过挫折是什么感觉了。 傅庆昭和萧氏闻讯赶来,萧氏走在傅庆昭前面,几乎是小跑着来到傅新桐身旁,将她拉到身后,深怕她受到伤害,怒目瞪着袁氏,傅庆昭上前,站在她母女身前,傅新桐往后看看,傅远和段氏并没有过来,先前傅庆昭和萧氏是在主院里的,下人进去通报,傅远和段氏不可能给不知道,有人打上门来,指名道姓的坏子孙的名声,他们却一点也不想趟这浑水,直接把事情丢到其他人身上。也幸好此时傅庆昭在家,如果傅庆昭仍在肃州,那么就算袁氏打上门来,估摸着傅远和段氏都会推着萧氏和傅新桐自己出门解决。 萧氏见傅新桐往门内看,便知道她在想什么,抚着她的秀发,轻轻拍了两下,意思是让她不要想太多,又指了指傅庆昭,表示一切有傅庆昭在。 傅新桐原没有什么,只是觉得傅远和段氏做的实在太不地道,有点恶心他们的人品罢了,傅远也不想想,如果不是他贸然答应了韩玉庸的提亲,私自收下了韩家的聘礼,后来见风使舵,觉得韩家出事了,又恬不知耻的将聘礼给退了回去,如今韩家又怎会抓着这个把柄不放,可他们却不这么认为,丝毫不为其他人考虑。 「韩夫人,我敬你是首辅夫人,女流之辈,可你做的实在太过分,聚众威胁我傅家,破坏我儿名声,你真当我傅家是豆腐做的,不敢打你吗?」 傅庆昭一介文人,在肃州官场历练一两年之后,整体的气场就不是当初可以比拟的,袁氏往后缩了缩,却仗着有理直接上前怒道: 「你还知道我是谁,你傅家教出来的好女儿,勾三搭四,水性杨花,勾引了我儿在先,让他为之神魂颠倒,在家吵着要娶她为妻,我韩家送聘礼上门,你们傅家也收了,只不过是错过了交还庚帖的时间,你傅家就出尔反尔,退了聘礼也就罢了,我韩家不稀罕娶这种背信弃义的女子做儿媳,可你们却派人将我儿腿给打断,如今还躺在哪里,这辈子能不能下地行走还不知道。这样狠毒的一个女子,我来找她有何不对?」 傅新桐觉得袁氏欺人太甚,颠倒黑白,正要上前理论,就听傅庆昭紧接着说道: 「韩夫人,注意你的言辞,好歹你韩家也是书香门第,豆.豆.网。如今你却像个市井泼妇一般胡闹,也不怕丢了你韩家的体面!你韩家确实送过聘礼上门,可那又如何,你送聘礼,我们傅家就一定要收吗?还是你觉得,只要是你韩家看中的女子,都必须嫁入你韩家吗?儿女婚事,媒妁之言,父母之命,我身为人父,你们趁我不在府中之时来提亲,本就是大错,我傅家退还聘礼,有何不对?」 傅庆昭与袁氏争辩,傅家门外已然围了许多人在看,袁氏大张旗鼓打上门,要为儿子主持公道,傅庆昭丝毫不让,亦要护女儿周全。 傅新桐恨恨的盯着袁氏,又将目光落在她身旁那年轻女子身上,她的侄女袁欣纯,此时正小人嘴脸,扇动身后人群跟傅庆昭唱擂台,模样可恶至极,上一世便是她们姑侄将她诬陷,傅新桐原本是想与她们一刀两断,不成想她们却不依不饶,今生还想坏她名声。 咬着牙,从萧氏怀中脱离,对门后守望的画屏招了招手,画屏过来,傅新桐在画屏耳旁说了几句话,画屏便点头应声而去,傅新桐这才上前,来到傅庆昭身旁,共同作战,指着袁氏冷静说道: 「韩夫人,你说我勾三搭四,勾引你的儿子?这种话可有证据?我与韩公子所见之面一只手可以数的过来,何来勾引之说?至于今日让人打了韩公子,这是事实,可你却不问为什么吗?他在我八方汇门前聚众闹事,对我动手动脚,恶言相向,我一弱小女子,眼看就要被韩公子等欺凌,有人看不过眼,路见不平,确实打了韩公子几下,这事儿八方汇门前诸多百姓都可见证,非我胡言,你尽管问去便是,世间之事,本就有因有果,韩公子出言不逊,还想要在大庭广众之下非礼于我,难不成,我还要逆来顺受,被他非礼了去也不能反抗吗?这就是你们韩家的规矩吗?好一条霸道的规矩,纵然天家亦不敢如是,你们韩家好大的气派,只要你韩家看中的女子,哪怕被当街欺负也要笑着接受吗?否则就是蓄意勾引,水性杨花吗?」 傅新桐这个当事人说出来的话,似乎让人更加理解了,周围围观的人们纷纷点头,觉得傅新桐说的有道理,韩家这么做也委实太过霸道了些,而傅新桐还没有说完,见袁氏要开口反驳,紧接着又指着袁欣纯说道: 第51章 「若说水性杨花,谁又能比得上韩夫人的亲侄女袁小姐呢。袁小姐身为韩公子的表妹,小时候便来投奔,却小小年纪,学会了风尘女子的手段,早早爬上了表哥的床,将表哥勾引,韩夫人明知道这些,却不加以阻止调、教,反而替他们处处遮掩,就这样子,你们怎么好意思替韩公子娶亲?难不成要让儿媳进门之后,看这位袁表妹的脸色过日子吗?你先前说来说去,说的是我韩家退聘之事,可你韩家这种样子,韩公子如此人品,我傅家不退聘,难不成还要收你家聘礼不成?简直笑话!」 此言一出,袁氏和袁欣纯同时色变,袁欣纯心虚的低下了头,拉着袁氏不敢说话,她和表哥在一起的事情,只有姑母知道,其他人怎会知晓,到底是年纪小,还没有那么深的心机,被人当面点明,顿时就失了方寸。而她的情况看在其他人眼中,自然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顿时周围一片哗然,原来韩家居然是这样的人品,纵容娘家表妹与自己的儿子乱搞,还要强行对外给家世好的女子下聘,人家不愿,退聘之后,又来纠缠,还口出恶言,败坏人家的名声,简直叹为观止。 袁氏也觉得周围的风向变了,她也不知道为何傅新桐会说出这番话,她的确是纵容两个孩子私下来往,可,可欣纯并不想做儿子的正妻,又是自己的内侄女,有她在身边伺候儿子,袁氏觉得很不错,难得这孩子乖巧听话,从不忤逆她,所以,当知道他们在一起的时候,袁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这件事不过发生了几个月,她确定没有露出任何马脚,可这傅新桐是如何知道的? 不管她如何知道,袁氏的理智都告诉自己,此事绝不能承认,否则她韩家的名声就会彻底被败坏了。 「你简直胡言乱语,血口喷人,欣纯是我侄女,她与我儿乃是兄妹,却被你这女子污言秽语的指责,你还好意思说自己无辜,大家快看看,这傅家三姑娘可有半点无辜的样子。」 袁氏虽然这么说,可气势上到底是输了一点,傅新桐看出这一点,冷哼一声:「哼,我有没有胡说八道,只管问问这位袁小姐便是了,袁小姐与韩公子暗度陈仓多时,不知这腹中可有珠胎暗结?」 袁欣纯脸色大变,吓得嘴唇都发白了,惊恐的看着傅新桐,就像是看见了一个恶鬼一般,仿佛在傅新桐面前,自己连最后一点隐私都守不住了,下意识抚上了自己的肚子,她的月事已经晚了大半个月了,她这几日,一直在担心这件事,却谁也没敢告诉,连袁氏都不知道,可这傅新桐是如何得知的?简直比恶鬼知道的还要多啊。 傅新桐看她脸色,便知道自己猜对了,她当初嫁到韩家之后才听说了袁欣纯和韩进臣的事情,当时伺候她的婆子说过,袁欣纯在她嫁入韩家之前曾替韩进臣怀过一个孩子,肚子都老大了,却因为韩进臣娶了傅新桐进门,而被强制落胎,这也就是袁欣纯当年为什么会污蔑傅新桐不贞的原因,一个是为了自己今后的地位,另一个原因,就是袁欣纯把自己落子之痛,强加到了傅新桐身上。 傅新桐知道自己上一世是什么时候嫁入韩家的,而算算日子,袁欣纯肚子里现在应该是有了的。 「简直一派胡言!大家看清楚了,这就是傅家教出来好女儿,自己其身不正,却还怀疑他人,我倒要问问你有什么证据污蔑我纯儿?」 袁欣纯有孕的事情,看样子还没有告诉袁氏,要不然袁氏不会说的这样斩钉截铁,别说袁氏了,就连傅庆昭也被傅新桐说的这件事给惊呆了,十分想问傅新桐连这个都知道,可现在不是问的时候,想来女儿既然敢说出来,必然心里是有把握的,傅庆昭知道,自己不在家的这两年里,凭着萧氏的性子,她们不被人欺负,靠的多半是这女儿,所以,傅新桐的能耐,傅庆昭和萧氏都是知道的。 只见傅新桐毫无畏惧,上前一步,目光如刀般盯着袁氏身旁脸色惨白,眼神闪躲的袁欣纯,沉声问道: 「有没有这回事,那就要问袁小姐了。」 袁氏护着袁欣纯:「问她做什么,你只当每个女子都如你这般不要脸吗?」 对于袁氏的言语攻击,再难听的傅新桐都听过,这点程度还不足为奇,依旧目光如炬盯着袁欣纯:「袁小姐,你怎么说?咱们年级相仿,你身世可怜,投奔表哥家,若是与表哥两情相悦,又何必让你表哥娶其他女子呢,与你安安稳稳的做一对夫妻不是很好吗?」 袁欣纯竭力忍住心中的不安,想着就算傅新桐知道些什么,可是这件事情连她自己都不怎么确定,量她也拿不出证据来,见到姑母正瞪着自己,袁欣纯感觉腹背受敌,她本是袁氏娘家侄女,家道中落之后,父母双王,只能来京城投奔这个姑母,表哥一表人才,出身名门,若说袁欣纯不想嫁他做妻子,那肯定是假话,可她知道自己的身份,韩家一心想要娶能够给韩家带来利益的儿媳进门,她至多也就只能做个妾侍,而她所仰仗的不过就是姑母的信任和爱护,所以,当姑母怒不可遏要带人来找傅家麻烦时,她义不容辞一同前来,却怎么也没有想到,原本是来找别人麻烦的,最后麻烦却莫名其妙到了自己身上。 第52章 硬着头皮说道: 「我说什么?我自来到韩家之后,便鲜少出门,与我表哥清清白白,规规矩矩的,你诬陷我也就罢了,你居然还诬陷我表哥,他是一等一的正人君子,猪油蒙了心才喜欢上你这么个不要脸的女人,如今你却还敢说我,若我与表哥不清白,我,我便撞死在你傅家门前又如何?」 袁欣纯到底是个厉害的。上一世将韩家玩弄于股掌之间,把傅新桐害的名声尽毁,丢了性命,虽然此时年纪还小,但超强的战斗力已经显现出了端倪。把自己说的真如那贞洁烈女一般,不通内情之人见了,只怕还真相信了吧,毕竟小小年纪就敢用这样的激将法撇清关系,实在很少见。 人群中走来一个白胡子医者,那是城中仁恩堂的老大夫,只要是京城的人,就没有不知道这位老先生的,多半之人都在仁恩堂里看过诊,买过药,大家认出了他,只见那老大夫来到人群前面,药箱由药童背着,他们的身后还跟着两个小丫鬟,那两个小丫鬟是先前傅新桐让画屏安排下去,从侧门外出喊来了这位老大夫。看见来的是这位大夫,就连傅新桐都觉得有点惊讶,这大夫不是从不出诊的吗,怎么今日被两个小丫鬟一喊就出来了,傅新桐的原本意思,是让两个小丫头到街上喊几个大夫回来,可没想到喊来了这位爷爷。不过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傅新桐就算觉得在奇怪,也得先把事情解决好了再说。 「说的再多都没什么用,袁小姐是否清白,完全可以让张大夫诊一诊脉,张大夫妙手回春,是享誉京城的老大夫了,袁小姐给他诊治诊治,若是没病,皆大欢喜,若是有病,提前查出来,岂非更好?」 傅新桐的话让袁欣纯彻底失了方寸,哪里还敢站在那张大夫身前,赶忙躲到了袁氏的另一侧去,袁氏也有点弄不懂事情的发展了,她明明是来找傅新桐和傅家的麻烦,怎么现在看起来,反而是她们更麻烦呢。先是纯儿和儿子的事情被傅新桐说了出来,接着就找了个享誉京城的大夫来给纯儿看诊,这…… 袁氏看着袁欣纯害怕的神色,忽然脸色也变了,与袁欣纯对视一眼,袁欣纯害怕的调转了目光,这表情像是在对自己诉说着什么,袁氏心上觉得不安极了,两个孩子不会真的弄出什么事情了吧,她本身就有心把纯儿留在身边给儿子做妾,将来等一切尘埃落定,韩家有了少夫人之后,两人生个亲近的孩子出来,也不是不可以,可是这并不代表袁氏现在就想看见他们生孩子。 暗自悔恨自己没有对她们多加管制,如今倒成了一桩麻烦事。 「混账东西!傅新桐你这不要脸的恶毒女子,居然在这里满口胡言诬陷,女儿家的名节有多重要,容得下你这样诋毁吗?」 傅新桐的脸色亦沉了下来: 「合着韩夫人知道女儿家的名声贵重,容不得诋毁呀!那你今天到我傅家门前来诋毁我的名声又算什么,就你的侄女名声中,其他人的名声在你看来,一文不值是吗?」 袁氏被反将一军,仍不退缩:「哼,我来找你,是因为你确实做错了事,你是个灾星,把我儿子害成如今这地步,我来找你算账,天经地义。」 「天什么经,地什么义?你儿子如何管我什么事?你有什么道理在我们傅家门前撒野?你一口一个我勾三搭四,我水性杨花,请问证据在哪里?有证据吗?你没有证据,可是我有!我说的事却是实实在在的,你的好侄女与你儿子不清不白,你睁一眼闭一只眼,还打着旗号要给你儿子娶妻,我倒要问问你,你这算是骗婚吗?将京城女子置于何地?只要你韩家喜欢,送了聘礼去人家,就要人家乖乖的入你韩家的大门,你这不是仗势欺人又是什么?你问我要证据不是吗?我如今找了大夫过来,你却又不敢了,怎么着,自己心虚了?因为做了男盗女娼,丧德败行之事,心虚了吧,若是他们当真清白,你又何惧让大夫把脉?若是大夫把脉之后,袁小姐干干净净什么事儿都没有,我傅新桐冤枉了她,我明日便在佛堂剃度出家去,算我造了口业,可若是袁小姐不干净,那你韩家就是仗势欺人,败坏女子名声,一家子男盗女娼,韩夫人你又当如何与我,与傅家道歉?」 傅新桐一番话说得慷慨激昂,让傅家门前围观之人全都屏住了呼吸,静观这戏剧性的变化,同时也在心中对这位傅家三姑娘的气势所折服,一个女子被人诬陷上门,非但没有气急败坏的嘤嘤哭泣,反而光明磊落,毫不畏惧,这世道虽说女子地位不高,可遇上这样一个烈性的女子,却还是令人动容佩服的。 袁氏早就没了一开始来傅家门前的气势,甚至有点后悔,为什么自己没有沉住气,带着人来傅家门前闹,这傅新桐可比她想象中厉害多了,更何况,她在还未开始胡搅蛮缠之前,就被傅新桐捏住了痛脚,原本就是想带人来找找傅家的麻烦,出一出心头的恶气,老爷如今还被关在刑部没有出来,虽然外界还不知道韩家快要不行了,可是袁氏担心啊,她担心一旦韩家倒台,往昔的好日子将不复存在,外面有一点传言,都能让她害怕好长时间,说是草木皆兵也不为过,所以,当看见儿子被抬回来受了那么重的伤时,袁氏就更害怕外面的人知道了一切,所以才敢对她儿子下那么重的手,这个时候,她最需要的就是找一个可以让她立威,让她表现给所有人看,她韩家还没倒,不是什么人都可以欺负的。 第53章 想着傅家都是读书人,没什么大用,在朝中并无势力,这样的人家,她就算惹了,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反而可以让别人看看她的能耐和手段,震一震韩家的威势,可是,这傅家其他人也许都是读书人,没什么战斗力,可傅新桐一个就顶了十个凶悍的泼妇,并且还有把柄在手。 袁氏后悔啊。 然而现在后悔也晚了,往袁欣纯忘了几眼,以眼神询问她到底有没有,袁欣纯只抓着她一个劲儿的摇头,袁氏心里有侥幸,这孩子才多大,按理说不该怀上才是,如今所有人都看着她,若是不让把脉的话,人家一定会说她是默认了,干脆搏一搏,如果赢了,那么将那傅新桐送去姑子庵也是好的,更何况,就算是输了,袁氏已经想好了对策,只需推脱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将一切推到袁欣纯身上不就好了,这样她至多落一个糊涂,被贱人欺骗的名声,还不至于太惨,至于袁欣纯嘛,看她造化好了,若能挺过去,并且理解她今日所作所为,那么就算今后继续将她养在身边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一个妾侍罢了,这么一想,袁氏似乎就想通了,用一个不重要的妾侍,跟傅新桐赌一把,这笔买卖怎么看都是能做的。 「道歉与否,且看你能否如你所说那般证明,哼,小小年纪,便心机深重,想用这样的激将法来掩人耳目,难道我会被你这雕虫小技骗过不成?正如你自己所说,若是你证明了便罢,若你无法证明的话,那么也别想耍什么花样,你不剃度,我也会压着你去!到时候可别哭鼻子耍赖。」 袁氏觉得自己总不会输给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姑娘,就算她气势很足,镇定自若,可袁氏就不信,她真有通天的本事。 傅庆昭和萧氏也觉得傅新桐把话说的太满了,傅庆昭看着傅新桐,似乎想向她求证一番,萧氏也惊得抓住了傅新桐的胳膊,傅新桐与萧氏握了握手,低声对她说了一句安慰的话: 「放心吧娘,我有数的。」 傅新桐不是第一次对萧氏说安慰的话,而每一次也正如她所说的那般,未出过什么岔子,这个闺女做事比自己靠谱多了,自然知道这件事情的轻重,不会胡来的。 傅新桐又看了一眼傅庆昭,对他递去一抹放心的神色,傅庆昭眉头却仍深锁,仍旧不赞成傅新桐以这样冒险的方式来处理事情,然而他自己心中也明白,袁氏今日上门,摆明了就是想要胡搅蛮缠,并不是上门说道理的,她韩家在外面受了委屈,就想要到傅家来找回颜面和场子,言语下作,无所不用其极,如果用一般的态度和她讲道理的话,那么最后不仅起不到什么效果,反而会被她带到沟里去。 以恶制恶,也算是一个方法,只是傅庆昭不确定,这个方法能不能奏效。若是奏效了,那袁氏就彻底失去了闹场的底气和筹码,但如果不奏效,难道真要他眼睁睁看着女儿去剃度吗? 心乱之间,那仁恩堂的老大夫已经主动来到了袁欣纯身边,让药童将药箱放好,架子搭建完毕,一套简单的看诊桌椅便搭好,老大夫对袁欣纯比了个‘请’的手势,老神在在的样子像是特意为这件事而来。 袁欣纯心里打鼓,不住摇头,脸色惨白,并不想拿这件事情让袁氏去赌,是的,她当然看出来袁氏是打定了主意牺牲她了,若是她没有怀孩子,那袁氏便能用这件事情发落傅新桐那个丫头,可若是诊断出她怀了,那对于自己而言,绝对就是一个激烈的打击了,姑母可能不会赶她出家门,可是,她这辈子也休想再抬起头来做人了。 其实袁欣纯在知道自己月事推迟了之后,原本可以早早的禀告袁氏知道,可是她到底是存了私心的,觉得如果自己怀上了表哥的孩子,那么看在孩子的面子上,说不定姑母和表哥就会提前将她正式收入府里,就算做不了正妻,可是做一个比正妻早进门,还生下韩家庶长子的妾侍,自然要更加体面一些,将来主母进门,她的地位也是不容置疑的,所以,她故意装作忘记这回事,也不看大夫确认,就任由发展,想等到肚子大了,被看出来的时候,再用装傻的行为蒙混过关,到时候姑母和表哥心软的可能就要更大一些。 可是,袁欣纯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的这个打算,会在今天被搬上台面,让袁氏用作筹码来与人较量,而于她而言,袁氏赌输了的后果,却要她一个人来承担,如何不心惊胆战呢。 只见老大夫身边的那个药童忽然出手,拉住了袁欣纯,似乎怕她跑了似的,而袁欣纯被那药童拉着坐在了老大夫对面,并被按着伸出了手,袁欣纯想要挣扎,可是却发现押着自己的药童仿佛生了一双铁手,无论她怎么挣扎,都无法将按在她身后和手腕上的手脱离,就像是被人钳制在凳子上似的。 可这药童看起来明明只有十一二岁的样子,身量还没有她高,为何力气会这么大呢。 袁氏来到袁欣纯身后,袁欣纯无计可施,只能对袁氏哼哼唧唧的求救:「姑母救我,姑母救我。」 第54章 袁氏看了她一眼,觉得这孩子平日里胆子倒是挺大,可事到临头胆子却破了似的,瞧她满头满身的汗,就算最后查出来没有的事,都不免会被人怀疑,瞪了她一眼,别说救人了,就是让那药童撒手的话都没有说过,袁欣纯绝望的闭上了夹汗的双眼,紧蹙眉头,等待着命运的宣判。 直到现在,她才算彻底看清了袁氏这个人,她平日里一口一个好闺女叫着,竟比她的亲生母亲还要亲近,府中人对她十分尊敬,好吃好穿好用的给她送来,将她骗的死心塌地,这么小的年纪,就把自己送给了表哥,原以为,在袁氏心中,自己总是特别的,到底是娘家的亲侄女,袁氏对待自己绝对会比其他人要好,可是现在,袁欣纯才知道,自己在袁氏心中是个什么地位,平日里是亲戚,真要遇到事情了,那就是挡箭牌,是筹码,是随时可以丢弃,不用保护的闲杂人等。 老大夫的诊脉终于完了,袁欣纯整个人也像是虚脱了一般倒在那简易的桌面上,老大夫从凳子上站起来,走到中央,对着袁氏和傅家人说道: 「老朽行医多年,确认这姑娘乃是滑珠之脉,有喜两个月余。」 此言一出,顿时周围人哗然,没想到今天居然看了一场这样精彩的好戏,大张旗鼓上门找人麻烦的人,最后却被当做个麻烦给解决了,她还好意思上门说人家姑娘如何如何,可她的亲侄女却是这样的德行。 傅庆昭暗自松了口气,走下台阶,对强做镇定的袁氏说道: 「这位袁小姐先前说了,她自来韩家之后,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知这珠胎是与哪位暗结的呀?」 袁氏脸色不好,紧咬下颚来到了袁欣纯身前,对着袁欣纯那恐惧的脸上就是一巴掌,恶狠狠的骂道:「你这不知检点的小蹄子,我还以为你是个好的,没想到竟是这般腌臜之人,哼,从前我竟小瞧了你,果真是没爹养没娘教的浪蹄子,今日算是认识你了。」 袁欣纯捂着火辣辣的脸颊,不敢说话,只是藏在袖子下面的一只拳头早已捏在了儿一起,她平生最恨的便是有人拿她爹娘说事,她若不是父母双亡,又怎会投奔到她的手底下,任她作践呢?她一直把原始的当做亲娘似的尊敬着,可是就是这个姑母,她爹的亲姐姐,却用这样恶毒的话来骂自己,尽管知道她是为了找回颜面,可就算这样,袁欣纯也不会原谅她。 可是现在她不敢与她翻脸,毕竟自己还要在她手底下过日子,今天的确是个耻辱,只要她熬过去了,袁氏回府之后,也不会怎样亏待她,到时候说不定还能跟袁氏多提点要求,反正她如今无依无靠,走到哪里都会受人轻贱,她总要让这些轻贱换一点对自己好的实际东西才不亏啊。 这么想着,袁欣纯便配合袁氏失魂落魄跪了下来,装的很像人们脑中想象的那种不检点的女子,一个劲儿的跟袁氏磕头说对不起。 袁氏很满意袁欣纯的表现,现在她就是要找个台阶下,袁欣纯若是张口狡辩,对谁都不好,只要她一力认下了脏水,那么回去之后,袁氏不会亏待她。 傅庆昭见袁欣纯哭的厉害,又一个劲的磕头道歉,自己身为男人也不好再过多的逼迫,说了两句,便回到石阶之上,袁氏骂完,见傅庆昭回到原位,知道差不多了,只要借着这件事她带人离开,想必也不算太丢人。 然而,正当袁氏想要出言收尾的时候,就见石阶之上,傅新桐缓缓走下,来到了袁欣纯和袁氏之间,勾唇一笑,对袁氏问道: 「韩夫人素来重礼,我韩家不过是退了一回聘礼,您就大张旗鼓的带着人来要讨回公道,那么做人也不能厚此薄彼,对待别人家的孩子,您要求苛刻,那对待自己家的孩子,您当如何?」 袁氏现在恨透了傅新桐,闻言冷哼:「你什么意思?」 傅新桐直接指着袁欣纯说道:「我没什么意思,就是想让韩夫人公正对待,您对我这么一个毫无关系的人都这般计较,那对您的亲侄女又怎能懈怠呢?您就不问问,她腹中之子是谁的吗?袁小姐先前说了,她自投奔韩家一来,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成日在府里,这肚子里的孩子,又是从何而来?莫不是真让我猜中了,是韩公子的吧?」 袁氏终于知道傅新桐的险恶用心,这丫头是想把自己的儿子也拖下水,袁氏自然不会中计,冷道:「是猪是狗的,也不可能是我儿子的。我儿子品性纯良,我最知道,如何会与她做出此等事,你休要血口喷人。」 袁氏一口咬定了不管韩进臣的事情,反正这丫头可以找人来证明袁欣纯腹中有孩子,可她却无论如何都无法证明,这孩子是她儿子的。袁氏有恃无恐。 傅新桐却笑了:「若不是韩公子的,那袁小姐腹中的孩子,可还能留?」 此语一出,袁氏眉头蹙起,就连认命了的袁欣纯也瞪起了双眼,惊恐的看着傅新桐,只觉得这女子绝美笑容之后的心,简直比石头还硬,比猛兽还狠,想要坏她名声不说,还想动她腹中孩子。 第55章 这句话分明就是在逼迫袁氏,要她当着所有人的面发落她,傅新桐看穿了袁氏的伎俩,不想让她就这样把所有的罪责推到袁欣纯身上,她在逼袁氏,同样也是在逼袁欣纯。 因为袁欣纯再清楚不过袁氏的为人,为了维护自己和表哥的颜面,牺牲她一个又算得了什么呢。可袁欣纯一点也不想把孩子去掉,便乞求的看着袁氏,希望她能大发慈悲,看在最后一点情面上,留下她的孩子。 「韩夫人你觉得呢?」 傅新桐重复的问题让袁氏避无可避,扭头看了一眼袁欣纯,袁欣纯立刻吓得低头捂住了自己的肚子,意思再明显不过了,袁氏沉声说道:「她做出此等不要脸之事,孽种自然是不能留的。」 她韩家还要娶媳妇,还要做人,所以这种时候,袁氏还是分得清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的。袁欣纯被人当面查出了问题,如果她护着,那人家不仅会怀疑她的能力和目的,更会让韩家遭受牵连,其实就算傅新桐不说这些话,袁氏心里也没打算让袁欣纯把肚子里这个孩子留下来,韩家正处风口浪尖处,儿子还未娶妻,身边有一两个妾侍红袖添香也没什么,可若是有了庶长子的话,将来想要再找一门合心意,门当户对的亲事就不容易了。 傅新桐听了袁氏的话,将目光转向了袁欣纯,笑道: 「哎,你再不说点什么,你的孩子就要没了啊。人家可真是狠心,你豁出一切脸皮替她担待,她却丝毫不感激,不仅将你推到刀口,还要在你背后给你补刀,生怕你和你腹中的孩子死的不够快呢。」 袁欣纯脸色剧变,傅新桐来到袁欣纯身边,弯下身子说道: 「我要是你,就想想怎么样才能保住自己的孩子。」 这句话说完,袁欣纯就转过目光看向了傅新桐,只见傅新桐嘴角扬起一抹笑,带着讽刺与轻蔑,尽管这表情看在袁欣纯眼中十分可恶,但是她却也从傅新桐的话语中悟出了一点道理。 也许她一味地忍让只会把自己推向无尽的深渊,听袁氏的口气,她是不打算留下袁欣纯腹中之子的,袁欣纯不是笨蛋,想想就能知道原因,袁氏是想把她牺牲的彻底一些,不仅让她成为韩进臣的挡箭牌,还要把她腹中的孩子去掉,替韩进臣将来的妻子铺路,她在韩家人眼中,不过就是个随时可以牺牲的废物。 袁欣纯不服,她就算出身再怎么不好,可也是黄花闺女给他家的,凭什么就这样白白的给她糟践了呢?傅新桐那话说的虽然可恶,但仔细想来,却不是没有道理,与其一味的忍让,把自己的一切都奉献给韩家,还不如,趁这个机会,好好的闹一场,至少现在关注的人多了,只要事情闹大,袁氏也不敢对她怎么样,以前袁氏对她好,她想着,给韩进臣做妾就做妾,也没什么,可现在袁氏要杀她的孩子,袁欣纯可就没这么好说话了,不管袁氏让不让她做韩进臣的正妻,但她肚子里的孩子一定要保住!这仿佛成为了袁欣纯最后的尊严,这份突如而来的尊严,给了袁欣纯最大的鼓舞。 跪着爬到了袁氏身前,拉住了袁氏的裙摆,用所有人都能听见的声音,害怕的哭喊起来: 「姑母饶命啊!孩子是表哥的,求您看在他是韩家的孩子份上,饶了他一条小命吧,姑母和表哥待我好,我一直都知道,其他什么罪我认了就认了,可是孩子却是无辜的,他才两个多月,那么小,求姑母给他一条生路吧?我保证今后一定做牛做马伺候姑母和表哥,求姑母行行好,放了孩子吧。」 要不怎么说袁欣纯是个厉害的呢,傅新桐看着这样的袁欣纯,发出一声冷笑,上一世她也曾向她们求饶过,说自己没有做过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情,可是那时候她们手里的棍棒一下一下打在她的身上,从未有过半点留情,真是天道轮流转,如今看着她们狗咬狗,傅新桐出了冷笑还真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呢。 袁氏见袁欣纯疯了,一个劲儿的想把自己的裙摆扯回来,可袁欣纯像是打定了主意,两只手紧紧的攥着,一点也不肯放松,袁氏急了,听见周围的议论声越来越大,没办法,只好抬起脚来,踹在袁欣纯的手腕上,袁欣纯松了手之后,又整个人扑了上去,抱住了袁氏的两条腿,嚎啕大哭: 「姑母,我十三岁就听从姑母吩咐,在表哥身边伺候,我对你们向来是言听计从的,我伺候表哥两年多,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就是外面那些青楼女子,伺候一个男人两年也该有感情了,姑母可以容得下伺候姑父两年的青楼女子进门为妾,难道我在姑母心中,连一个青楼女子还不如吗?您跟我说过,我没有家世,出身不好,父母双亡来投奔您,本就是寄人篱下的,您的话我向来是听的,从不敢有任何违背之处,我不敢求嫁给表哥,只求姑母饶了我肚子里的孩子,他与我一样,无依无靠,若我不救他,他可就真的活不成了。」 袁欣纯知道怎么说话可以博得人们最大的同情,再加上她声泪俱下的本事很强大,所以,那番连哭带吼的话出口之后,立刻就让人们对她产生了同情,将先前指责她不要脸的风评立刻转换到了袁氏身上,在袁欣纯的刻意渲染之下,袁氏立刻就变成了一个阴狠毒辣的姑母形象,人家小姑娘父母双亡,无依无靠来投奔你,你非但没有好好对待人家,反而让人家跟着你儿子做了个没名没分的侍妾,如今让人家怀了孩子,却还无情无义的想要把她的孩子给打掉,这样的行径,简直有点令人发指了。 第56章 袁氏也是没有想到,袁欣纯居然是这样一个心机深重的,平日里表现的好像很清纯,什么都不在乎,不介意的样子,只要能够待在姑母和表哥身边,就一切都不在乎,什么都可以忍受的样子,可是实际上呢,居然还是个野心家,自己偷偷怀了孩子,没有告诉她,存的到底是什么心,袁氏哪里还有猜不中的呢,不过就是想等肚子大了搏一把罢了,她处心积虑的想要生一个庶长子出来,从前满口不在乎,今后只要表哥娶妻,她一定会将主母伺候好之类的话,现在袁氏回想起来,简直就是个笑话。 她要真想把主母伺候好了,又怎么会做这种动作呢。 更何况,听听她现在当着所有人的面说的话,简直把她说成了一个恶婆娘,把自己娘家的侄女当个青楼女子……袁氏没想到,自己去年一时心软答应了丈夫的要求,把那个他养在外面的,从青楼带出来的外室纳入府里,此时此刻,居然成了证明自己坏心眼的证据。 她的这个侄女真是好心机啊。 之前袁氏还想着只要在外面把这件事情给混过去了,等到回到韩家,她一定会好好的补偿这个侄女为韩家做的牺牲和贡献,就算这个孩子留不得,可是,只要等主母进门之后,她想生几个庶子袁氏都会支持,然而袁欣纯破罐破摔的话,让她彻底放弃了这个想要补偿她的想法,在袁氏看来,袁欣纯的所作所为简直就和反咬一口的白眼狼没什么区别,她可怜收留她无父无母,让她在府里过锦衣玉食的生活,是她自己存心不良,爬上了儿子的床,事后又在她面前哭的一把眼泪一把鼻涕,袁氏心软,觉得这孩子自己还算喜欢,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过去了,袁氏觉得自己受到了莫大的欺骗。 当即喊了那些随她过来找傅新桐麻烦的家丁们,对他们吼道: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给我打呀!把这个胡说八道的东西拖开,自己肚子里不知道怀了谁的野种,居然还敢在这里说诬陷的话,你以为你这么说,我就能饶了你吗?我告诉你,你骗我没什么,我念你年纪小,不懂事,不和你计较,我只当这么多年养了个白眼狼,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诬陷你表哥,他是个好孩子,孝顺又心软,不像你这坏坯子,一肚子的脏水!呸。」 袁氏今天也是豁出去了,此时此刻简直想要从地缝里钻进去,她来找傅家人麻烦,没想到现在居然让她自己丢人丢到家,眼看着事情越演越烈,如果再由着这些人闹下去的话,她们韩家最后残存的一点点声威也要消失殆尽了,所以,她喊来了家丁,说什么也要把袁欣纯给打趴下,不让她继续攀咬才行。 可袁家的人刚把袁欣纯拉开,傅家门内,就走出了一拨人,画屏让两个护院押着春桃出来,画屏来到傅新桐身边低声说了一句话,傅新桐便转身看向了面如死灰的春桃,然后对画屏使了个眼色,画屏便对那两个押着人的护院比了个手势,两个护院将春桃给押送到了袁氏面前跪下。 袁氏不知道傅新桐搞什么名堂,蹙眉看着这花容失色的小姑娘,蹙眉问: 「你这是做什么?」 傅新桐莞尔一笑,声音爽朗又清晰:「这不,令公子魅力非凡,不仅有个表妹十三岁便在身边红袖天线,如今珠胎暗结,还引得其他女子为之爱慕,反正你们韩家要办喜事了,那不妨我就好人做到底,再给你们送一个人情。」 春桃被押着跪在地上,听见了傅新桐的话,吓得抖如筛糠,傅新桐冷眼凝视春桃片刻,然后才让画屏将手里的东西送到袁氏面前,是一块玉佩,这块玉佩有来头,因为袁氏看见了之后,脸色就变了。 傅新桐勾唇问:「韩夫人认识这块玉佩吗?是否令公子随身佩戴之物?」 袁氏捏着玉佩,反复看着,然后将目光落到了春桃身上,似乎心里更加觉得不妙,眼波一转,问:「哼,你到底想说什么?」 画屏在袁氏面前说道:「韩夫人,这玉佩是从她身上搜出来的,韩公子将自己贴身玉佩送给我家姑娘的贴身丫鬟不知道又是什么意思啊?」 袁氏蹙眉,终于确定傅新桐想要干什么,心中冷笑,居然以为推一个丫鬟和一块玉佩上来,就能把她儿子拉下水,狡辩她最擅长,冷哼道:「哼,什么意思?我儿玉佩早就丢失不见了,也许是碰巧被这丫鬟捡了去,或者是被她偷了去,一块玉佩能说明什么?谁能证明这玉佩是我儿给她的?凭这个就想把脏水泼到我儿身上,你们未免想的也太美了吧?」 傅新桐好像早就料到袁氏会这样说,又从袖袋中抽出一个荷包,将荷包打开,抽出里面一张纸,展开后对袁氏摆了摆: 「玉佩可以作假,那这情诗呢?韩公子好文采,居然能将我这丫鬟的名字写成一篇藏头诗,春桃吾爱,韩夫人可千万别说这信上的字不是韩公子所写,只需找人一看便知真假。」 袁氏色变,傅新桐不等她想出狡辩之词,对春桃冷道:「春桃,你来跟韩夫人说说,这信和玉佩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第57章 春桃先前在府内就被画屏带人抓住了,画屏按照傅新桐的吩咐,早就把春桃收拾服帖了,证据确凿的情况下,傅新桐还捏着她娘老子的身契,春桃就是想否认也不敢拿一家人的性命开玩笑,只能认罪伏法。 她当然知道傅新桐把她押到韩夫人面前的用意,春桃颤抖着声音小声回道: 「玉佩是韩公子送给奴婢的,信也是韩公子写给奴婢的。他,他还给了奴婢五百两银子,让奴婢……让奴婢把姑娘的行踪告诉他,姑娘饶命,奴婢也是一时糊涂啊。韩公子对我好,说是等他娶到了姑娘进门,便把奴婢也抬做他的姨娘,让奴婢从此不需要再伺候人,奴婢一时糊涂,就答应了韩公子,差点害了姑娘,奴婢该死,姑娘饶命啊。」 春桃知道一切都已经败露了,她在做这件事情的时候,本来就是怀了侥幸的心理,想着反正只是告诉韩公子自家姑娘的行踪,让韩公子追求姑娘,只要韩公子得手之后,她跟着姑娘嫁去韩家,到时候韩公子看在她帮过他的份上,一定会遵守诺言,让自己做姨娘,可春桃却没有想到,自己做的这些事情,看似神不知鬼不觉,却早就被傅新桐看在眼里,自己一家全都捏在傅家手中,春桃知道这一回自己肯定是完了。先前画屏告诉了春桃她昨天偷偷摸摸传信给韩公子之后,今天中午韩公子就带人去了八方汇门口堵三姑娘,并不是要求着跟三姑娘在一起,而是想要对三姑娘不利,若非被人救下,三姑娘今天只怕是要遭了。 而在这个危急时刻,春桃也想通了,事情已经闹到了这个地步,她是不可能跟着姑娘嫁去韩家了,所以也就不存在韩公子抬她做妾侍的事,她的一切都在傅家,现在她当然只有把一切事情说出来,让姑娘彻底解决了韩家,她在傅家才有一线生机吧。 韩夫人的脸彻底挂不住了,指着春桃颤抖说道:「你,你胡说八道。是不是她让你说这些话的?你们傅家也欺人太甚了。」 「韩夫人,韩公子欺骗我,我认了,是我自己的贪心,韩公子给我玉佩和情诗,我一时糊涂做出了对不起我家姑娘的事情,我说的句句属实,我可以当面跟韩公子对峙,他骗了我的身子,还骗我替他做事,差点害了我家姑娘,您难道还要替韩公子辩驳吗?你还想要让他去骗其他姑娘吗?」 春桃的出现成了彻底压死袁氏的最后一根稻草。 周围围观的人这下全都明白了事情的真相,哪里是傅家姑娘有错,分明就是韩家公子自己勾三搭四,先是跟表妹不清不楚,再勾引傅三姑娘身边的丫鬟,傅家不愿与韩家结亲,他居然还想伤害傅家姑娘,谁知道被人路见不平,打伤了腿,韩夫人不明就里,居然直接带人来找傅家的麻烦,先前在傅家门外喊的那些话,此时回想起来,这韩夫人可真是少有的恶毒呢,完全是想毁掉一个清白姑娘的名声,也不知是存了什么心。 所有舆论皆指向了韩夫人,跟着韩夫人一同前来找傅家麻烦的人也都受到了群众猛烈的谴责,傅庆昭和萧氏对望一眼,暗自松了一口气。 就在群情激奋,对韩家人谴责攻击的时候,从巷子口传来一阵马蹄踢踏的声音,只见几百个官兵奔涌入巷,京兆府几乎出动大半,京兆尹骑在马上,带着几百官兵来到聚众集结的傅家门前,将那些手拿棍棒前来傅家闹事的韩家人全都抓了起来,京兆尹从马上跳下来,看也没看一眼韩夫人,便直接来到傅庆昭面前,抱拳笑道: 「在下来晚了,傅大人与令家眷可有受惊?」 傅庆昭看着京兆的这种举动,简直不知道说什么,抱拳对京兆回道:「无妨无妨,大人这是来……」 好端端的带这么多人来做什么?傅庆昭看这阵仗,就算是追捕朝廷钦犯也不过如此吧,那些官兵根本不管韩夫人是谁,拿了铁链就往她头上套。 「在下听说有人在傅家门前闹事,便立刻召集了官差前来,在下管辖之内,还从未发生过这样的恶性事件,傅大人请放心,在下一定严惩恶徒,绝对不让傅家受害。」 京兆尹说的口沫横飞,傅庆昭听得一头雾水。 正要再多问两句,就见京兆尹转过身去,对身后官差下令,让他们把韩家那些闹事之人全都给抓了起来,袁氏认识京兆尹,就是今年年初的时候,京兆尹还曾携家眷一同去了韩家给韩玉庸拜年,送了好些老山参等名贵的礼品呢。 「赵大人,你这是做什么,你难道不认识我是谁?」 袁氏对京兆这般说,心里还想着,莫不是自己头发乱了,赵大人一时没有认出来,可是她双手被一个官差锁在身后,根本动不了,可等到赵大人走到袁氏面前时,袁氏就再也没法骗自己说赵大人没有认出她了,只听京兆哼笑了一声: 「哟,我当是谁,原来是韩夫人。你这好好的夫人不做,怎么与那些市井泼妇一般来傅家门前闹事?也太不懂律法了,韩大人平日里就没教过你这些?」 第58章 袁氏被这赵大人说的面红耳赤,怒不可遏,他话里替着韩大人,可是语气却十分轻贱,早没了往日的尊重,袁氏蹙眉:「赵大人,你这说的什么话?我……」 不等袁氏分辨,京兆尹赵大人就不耐烦的挥手:「好了好了,我可不想听你这泼妇多言,管你是什么夫人呢,只要做了违法之事,在下都是一视同仁的,来人呐,将这些惹是生非的暴徒,全都给我关到牢房里去。」 这样下了命令之后,便再也不管被官差押着走,情绪实在受不了,一路尖叫撒泼的袁氏,来到傅庆昭面前,对傅庆昭恭恭敬敬的作了一揖,傅庆昭赶忙回礼,赵大人腆着脸笑道: 「让傅大人受惊了,请大人和夫人,小姐放心,那些暴徒,在下一定严惩,绝不姑息。如此,在下便告辞了。」 傅庆昭仍旧有些迟疑,抱拳看着那殷勤过头的赵大人,直到他上马,领着官差如来时一般奔腾而去,也没有明白这一切到底是什么意思。 韩家来傅家门前闹事,怎么就能让京兆出几百官兵来抓人?这,这未免声势也太大了些吧。 傅新桐也觉得纳闷,这京兆是吃错药了不成,傅庆昭现在不过是个五品官,京兆是三品,按理说怎么着,京兆尹也不该对傅庆昭这样客气,就算是对傅远,京兆也不用那样恭敬啊,带几百人来抓闹事的人,让别的不知道内情的人,还以为她傅家是什么皇亲国戚呢。 事实上,傅家在京城官圈儿里,也不过就是个中流人家,连中上都算不上,傅远虽一品,可手里没有任何实权,府里地位最高的就是萧氏,可萧氏的地位,京城里谁不知道,那就是皇家垫底的,连封号都没有的挂名公主,存在感低弱,更加不可能让人这么上赶着巴结。 画屏带着两个婆子将春桃给押回府里去,萧氏对傅庆昭问:「相公,你与赵大人有交情吗?」 傅庆昭想了想后,摇头:「只有过两面之缘,谈何交情。」 「那既然没有交情,赵大人怎会……」萧氏往旁边的傅新桐看了一眼,傅庆昭也抬起头看向了傅新桐,看的傅新桐一阵尴尬,连忙摆手:「别看我,我更是连赵大人都没见过。」 傅庆昭收回目光,见门前还有一些看热闹的人在,深叹一口气道: 「先回去吧。」 傅庆昭带着萧氏和傅新桐转身回府,傅远从门内赶来,看见傅庆昭问道:「怎么,听下人说京兆尹赵大人来了?」 傅庆昭和萧氏对看一眼,点头回道:「是,不过已经走了。」 傅远往门外看了一眼,确实不见京兆的身影:「京兆怎会过来?你与赵大人很熟吗?」 傅庆昭直接摇头:「我刚回京没多久,与赵大人并不熟悉。」 见傅远还要问什么,傅庆昭干脆抢先道:「爹,桐姐儿被吓坏了,我想先送她回商素院中,今日之事暂时已经解决,不会连累傅家的。」 傅庆昭的话,几乎已经点明了对傅远有事撇开关系这种做法的不满意,说完之后,就拥着萧氏和傅新桐头也不回的往商素院去,留下傅远对着他的背影气的甩袖。 萧氏边走对傅庆昭边问道:「你这么和爹说话,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傅庆昭对傅远素来都是恭敬有礼的,可是自从这次从肃州回京,听说了傅远要将傅新桐定给韩家的事情之后,对傅远的态度就开始发生了转变。傅新桐也感觉到了,她往傅庆昭那边看了一眼,傅庆昭扶着萧氏摇头微微笑了笑,算是回答。 上一世的傅庆昭遭受了陷害,一辈子郁郁寡欢,为了妻女与其不喜的商贾为伍,这一世,他得以一展抱负,已经渐渐的脱离傅家的掌控,快要成为独当一面的人了,傅庆昭入官场,便如那鱼入水,虎入林,而傅远的三个儿子,大儿子已然废掉,三儿子本就没什么本领,只有傅庆昭一个希望,只可惜傅远想通这个道理似乎有点晚,如果他能早点想到这一点,在傅新桐的婚事上不要太过分,傅庆昭回京之后,对他都不会是这种态度。 「唉,今日真的好险,那韩夫人实在太不讲理,自家儿子受了伤……对了,先前桐姐儿你说韩公子受伤的事情你也知道?」 傅新桐正在想那个仁恩堂的老大夫和京兆府尹到底是怎么回事,萧氏的问题将她的神给拉了回来。 转过头去,见萧氏和傅庆昭都在看自己,傅新桐犹豫片刻后,才缓缓点头:「嗯,韩进臣从春桃那里知道我今天会去八方汇,他带了好几个纨绔在八方汇外面等我,醉醺醺的,还对我动手动脚,要把我拉走,后来……有人看不下去救了我,把他给打伤了,没想到韩夫人这么快就找上门来,我都没来得及跟爹娘说呢。」 傅庆昭先前在门口已经差不多听懂了,再听傅新桐重新复述一遍,就更加明确了,问:「韩家确实有问题,如今韩大人还在刑部,这回韩家肯定不行了,韩夫人这个时候还敢这般嚣张,可见是个没头脑的,幸好你发现春桃不对劲,还有韩家那个什么表妹,你是如何知道她怀孕了的?」 第59章 「我是从……春桃那里听来的。韩进臣跟春桃的事情,我早就知道了,就想看看他们到底想做什么。」傅新桐只能把这个推到春桃身上,总不能告诉萧氏和傅庆昭,她是通过推算上一世发生过的事情,才知道袁欣纯怀孕的事情吧。 「你这个方法太冒险了,在得知春桃不对的时候,你应该找……」 傅庆昭说到这里却忽然停住了,想起来发生这件事的时候,自己并不在傅家,而萧氏又是个不能做事的,闺女也是不得已才冒险,顿时心里觉得更加愧疚了,伸手摸了摸傅新桐的头,忽然又想到什么似的,对傅新桐问: 「对了,今天救你的人是谁,你认识吗?若是认识的话,爹要亲自准备些礼品上门道谢去。」 傅新桐一愣,抿唇深呼吸:「啊,救我的人啊。」她犹豫着该怎么说,傅庆昭目光灼灼的盯着自己,如果不说的话,肯定会让他觉得奇怪,可如果不说,今天在八方汇门前发生的事情,估计很快就会传开,到时候,就算她不说,傅庆昭也会知道,与其那时候解释,不如现在就告诉他。 「是承恩侯府世子顾歙救的我。」 傅新桐这一句话说的很是缓慢,一字一句,斟酌着说出口。 傅庆昭看她这样,心中有些疑惑,面上却没表现出来:「顾世子?又是他?」 傅新桐知道傅庆昭指的这个‘又’字,指的是傅新桐从树上摔下来被顾歙‘救’的事情,尴尬的笑着点头,傅庆昭总觉得女儿的表情十分僵硬奇怪,狐疑的看着她,傅新桐察觉到傅庆昭疑惑的目光,赶忙把头给低了下去,装模作样捂着胳膊,露出一抹痛苦的表情: 「哎哟,可能是早上被韩进臣抓胳膊受伤了,爹娘,我就不跟你们去商素院了,我回青雀居休息去了。」 说完这话之后,傅新桐就兔子一般跑回了青雀居,留下傅庆昭和萧氏面面相觑,萧氏纳闷:「这孩子怎么了?提起顾世子,她怎么好像……脸红了?」 不得不说,萧氏其他地方很迟钝,但是在这方面还是有点精明的。 傅庆昭看着妻子没有说话,心中也觉得有些奇怪,两人回到商素院之后,傅庆昭将萧氏安顿好,走出院子,喊来了傅安,让他立刻就去查一查今天杜若街八方汇门前发生的事情,他总觉得女儿有什么事情瞒着他。 傅安领命下去,到了晚上,萧氏亲自把晚饭给傅新桐送去了青雀居,傅新桐回到青雀居以后,就睡了下去,前一天因为睡的不踏实,白天又耗费了太多精神,躺到床上就睡下了,萧氏去喊她起来吃晚饭,并且放下之后并不打算立刻就走。 傅新桐睡了一会儿,精神好些了,肚子也确实咕咕叫了,早上惦记顾歙没吃好,中午看着顾歙几乎没吃,晚上看着稀粥花卷也觉得像是人间美味似的,下了床就狼吞虎咽起来。 「慢点慢点,这么着急做什么。」 萧氏看着傅新桐咬了一大口花卷,又呼噜呼噜喝粥,实在忍不住了。 傅新桐根本听不进去,只顾埋头苦吃,一碗粥,两个花卷,没一会儿就被她扫下了肚,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唇,这孩子气的举动让萧氏看的笑了起来,抽出帕子,给她擦嘴。 傅新桐拿着萧氏的帕子擦拭,丫鬟就进来把餐盘给收了出去,母女俩去了内室,傅新桐脱了鞋,干脆又窝回了床铺之上,萧氏便坐在床边上,伸手替傅新桐拂过额头前的一抹乱发,颇为感慨道: 「唉,还记得你刚生下来的时候,就这么一点大,我一手抱着星落,一手抱着你,没想到一眨眼,就这么大了。和你哥哥一样,都是不让人省心的。」 傅新桐靠在软垫上,享受着萧氏的温情:「我还不省心啊,我比哥哥要省心多了吧。」 「省心什么呀,都一样。」萧氏坚定立场,见傅新桐嘟起嘴,身子往被子里沉了沉,这才笑了起来,进入了她今天亲自送饭来的正经话题。 「哎,跟娘说说那个顾世子的事情吧?」 傅新桐正在掰手指玩儿,听见萧氏的话以后,手指也不掰了,整个人愣在那里,两只眼睛瞪的圆圆,过了好一会儿之后,才眨巴两下眼睛,咬唇疑惑:「说他干什么呀?」 心头猛烈跳动起来,脸颊似乎也有些发涨,傅新桐将身子沉得更低,想用被子掩盖自己越来越红的脸色,可这一切却没有逃过萧氏的眼睛,将傅新桐企图用来遮脸的被子拉了下去: 「躲什么躲,你越是这样,就越是藏不住你的那点小心思。娘又不是外人,跟我说说又不打紧的,你都十五了,音姐儿下个月就要出嫁了,珊姐儿马上也要定亲了,接着不就到你了嘛,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这点上,你可真没有音姐儿干脆啊。」 傅音渺当初想要跟都龙在一起,那可真是豁的出去,傅新桐在这种事情的勇气上,确实不如傅音渺,这点她是承认的。 第60章 萧氏见她只红脸,却还是不说话,不禁叹息猜测:「你喜欢顾世子那样的?」 傅新桐抿着唇,依旧沉默,不过带着浓烈春、色的脸在萧氏看来,就等同于默认,于是萧氏又道: 「喜欢顾世子那样的又不丢人,你娘我虽然不怎么出门,但也知道,京城里喜欢顾世子的姑娘多如繁星,想要让顾世子做女婿的夫人也多如过江之卿,你又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女孩儿家爱俊,这不丢人啊,顾世子那样好,又三番两次的救你,你对他有点心思很正常。」 傅新桐:…… 沉默一会儿后,终于开口:「京城喜欢顾歙的女孩儿很多吗?」 一个问题问出口,萧氏果断递给她一抹‘你傻呀’的眼神,笃定回答:「我就说让你平日里多和别府的姑娘们玩儿,居然比我还孤陋寡闻,顾世子那样出色,你不会以为,就只有你一个人眼光好吧?告诉你,多着呢。」 傅新桐递给萧氏一抹异样失落的眼神,萧氏叹息继续道: 「不过啊,你可以喜欢顾世子那样的类型,却不一定非要喜欢顾世子。咱们家和他的差距太大了,你娘我虽然是个公主,可是在宫里并无地位,至今跟皇后娘娘说过的话,一只手数的过来,顾世子是顾家的宝贝,与咱们家不是一路。」 傅新桐看着认真开到自己的萧氏,再次不想说话了。 「娘的意思,你听明白了吗?」 萧氏觉得自己说的已经很清楚了,整个京城喜欢顾世子的人很多,但是,凭着咱们家的身份,还是不要抱太大希望的好。 傅新桐脸上怪异尴尬的神情让萧氏觉得有些奇怪,不禁又道:「别这么看着我,娘说的都是事实,过来跟你说这些,就是让你不要泥足深陷,小女孩儿可以有自己喜欢的类型,可以偷偷喜欢个一阵子,但是却不能把他当做这辈子的追求,那样不仅无效,还很辛苦,知道吗?」 「娘。」傅新桐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咱家家世是不如他家,可是感情这种事情,怎么能凭家世来决定呢。」 萧氏抬眼看向了傅新桐,傅新桐敛目轻咳一声,硬着头皮说道:「我的意思是,男女之情,无关身份高低,家族声望,而是两个人自己的事情吧,未必就像娘说的那样无望啊。」 「女儿啊,你是真的喜欢上他了?」 萧氏的这个问题,傅新桐没有立刻回答,将被子从萧氏手中夺回,把身子沉入了被子里,闷声对萧氏说道:「娘,别问了,我还不知道怎么说。」 她的确没有想好怎么跟萧氏还有傅庆昭说她跟顾歙的事情,因为在他们看来,她和顾歙就是两个世界的人,顾歙那样的家世,不可能看上她,可是,正如她自己所说,感情是两个人之间互相喜欢,一辈子要对着的人,如果自己不喜欢的话,那一辈子过得太憋屈了,就好像上一世,她嫁给了韩进臣,度日如年,不得不将所有的精力,全都倾注于事业上,可最终也没有得到好结果,这一世,她原本就将感情和婚姻放在最后,重生回来,她想先把家人的命运进行改变,让傅星落做了自己喜欢做的事情,让傅庆昭避免了灾祸,让萧氏有了强有力的依靠,感情的话,她只想随波逐流,若是有合心意的便在一起,若是遇不到,她就守着财产舒舒服服的过一辈子也不是什么难过的事情。 可这些计划,却在遇到了顾歙之后被打乱了。她发现自己喜欢上了顾歙,是那种偷偷暗恋的情绪,根本不敢让顾歙知道,因为就像是萧氏所言,她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重,身份上的差距让两人之间有一道鸿沟,所以在顾歙没有向她表白之前,傅新桐都能做到平稳心态,不对这件事情有什么期待。 然而,顾歙的表白实在出人意表。他说的那些话,完全就说入了傅新桐的内心,因为顾歙说的对,她和他两个人其实都不属于这个世界,她是重生而来,而他,将在几年之后,步上一条不归路,从此天人永隔,傅新桐知道他的结局,凭着两个人认识的关系,就算顾歙不说喜欢她,她也不会眼睁睁的看着顾歙去死,而现如今,就更加不会了。她要救顾歙,要改变顾歙的命运和结局。 两个人互相喜欢,成为对方在这个世界上的依靠,这样的感情超越了家世,跨越了鸿沟。傅新桐心里是坚定的,可是她不敢确定,顾歙是不是也和她一样坚定,所以,她现在没有底气跟萧氏和傅庆昭坦白。 萧氏坐在床边,看着这个把自己包裹成蚕宝宝似的女儿,幽幽的叹了一口气,拍了拍被子外,说道: 「唉,不知道怎么说,那就不说了。你喜欢顾世子没有什么错,是爹和娘对不起你。好好睡一觉,这些事情以后再说吧。」 说完这话之后,萧氏便起身离开了傅新桐的房间。 画屏还在柴房里看着审问春桃,今天晚上就不回傅新桐身边伺候了,萧氏离开后一会儿后,就有一个丫鬟过来傅新桐的房间里熄灯,然后出去,关上了门。 第61章 听见关门的声音,傅新桐才把被子揭开一角,房间内只留下一盏微弱的烛火,傅新桐从被子里出来,叹了口气,这件事情若是从她这里的话,还真是没法细说。 她如果现在跟萧氏直接说:是顾歙主动跟她表白的。萧氏估计会把这个当做玩笑话听,根本不会有人相信。 在萧氏端晚饭来给傅新桐吃的时候,商素院里,傅安已经打探了情况回来禀报,他对傅庆昭将白天里八方汇门前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二爷,今天早上八方汇门前发生的事情很多人都看见了,救下姑娘的的确是承恩侯府的顾世子,据对面的那些店铺老板和伙计说,顾世子当时从八方汇里出来,没有跟韩进臣说话,直接就动手了,并且下手特别重,把韩进臣打掉了好几颗牙,腿也打断了,不知道的还以为顾世子跟韩进臣有多大的仇怨呢。」 傅庆昭点头:「哦?承恩侯府跟韩家可有恩怨?」 傅安想了想后,摇头道:「承恩侯与韩大人没听说有什么恩怨。」 傅庆昭想起了最近回京之后发生的事情,韩玉庸是在他回来的前几日被抓入刑部的,而傅庆昭回来之后,拜访过几位先生,先生们与他聊起韩玉庸事件的内情,都说这回是探事司主动牵头,在皇上面前把韩玉庸给告了,皇上本就对韩玉庸多生不满,只是没有理由动他,探事司给了皇上一个很好的理由,所以可以说,韩玉庸这么快倒台和探事司有很大的关系。 而傅庆昭所知的是,顾歙似乎就在探事司,脑中闪过一道灵光,傅庆昭却没有完全抓住,可总觉得这几件事似乎都有牵连,凭道理说,如果不是因为探事司及时提交了韩玉庸的有关证据去刑部,韩玉庸不可能那么快被抓起来,若是韩玉庸不被抓,那么他和傅远所定的婚约便会如期而至,到时候,韩家和傅家订了亲,就算韩玉庸真的发生了事情,傅家出于道义,也得把女儿嫁过去,否则就成了背信弃义之人,难以立足于世。 所以说,探事司的所作所为,不仅仅是把韩玉庸弄的倒台了,还间接救了桐姐儿。 这两件事傅庆昭并不想放在一起考虑,可是,很多细节却又让他不得不往这方面去想,但最终他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探事司和韩玉庸的事情,牵涉极大,怎么可能和自己女儿扯上关系呢?这也太扯了些。 别说说出去没人相信,就是他自己也不敢相信啊。 「二爷,现在外面似乎已经传出了一些流言。」傅安犹豫着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傅庆昭知道。 傅庆昭抬眼看向他:「什么流言?直说无妨。」 「就是……有人传言,顾世子冲冠一怒为红颜,对咱们三姑娘有意。这种流言对男子没什么影响,最多就是一桩风流韵事,可是那些人说的有板有眼,我担心会坏了咱们姑娘的名声啊。」 傅安的话,傅庆昭当然知道是什么意思,顾歙冲冠一怒,为救女子仗义出手,对他而言是好事,可这世道对女子诸多不公,这件事情在有些人看来,也许就是女子红颜祸水,处处招蜂引蝶造成,引得两个男人为其出手,将来若要议亲,新相公若是听说了那流言,心中定然不喜,所以说,这件事情,对女子而言实在算不上什么好名声。 傅庆昭叹气:「算了,事情发生既然都发生了,现在担心也没什么用,明日我亲自备礼去承恩侯府道谢。今天不早了,你先下去休息吧。」 傅安拱手离开,傅庆昭便负手去了内室,在房间里踱步想事情的时候,萧氏回来了,傅庆昭迎上前,将萧氏扶着坐到了椅子上,问: 「桐姐儿吃了?」 萧氏点头:「吃完就睡了,看样子是累坏了。」 「嗯,她今日确实费了不少神,这孩子真是让人省心啊。」傅庆昭有所感慨。 若是平时萧氏一定附和,可是今天,萧氏却只是叹了口气,傅庆昭见她表情有意,柔声问道:「夫人怎么了?」 萧氏藏不住话,更何况是在傅庆昭面前,便将傅新桐的心思对傅庆昭说了,然后做了个总结: 「唉,都是我们做爹娘的没用,若是我们家的身份能再高一点的话,也许这事儿还有点可能,只可惜……」 傅家的门庭跟顾家还是有天差地远的差别的。 傅庆昭坐在一旁蹙眉深思,怎么事情好像越来越往他先前所猜测的可能上靠近了呢?看着萧氏苦恼,傅庆昭也不知是怎么了,鬼使神差就对萧氏说了一句: 「夫人,你觉得顾世子对咱们家姑娘是什么想法?会不会也喜欢在咱家姑娘?」 萧氏愣住了,直接回道:「这怎么可能。」 傅庆昭沉默自问,为什么不可能?韩玉庸的事情原本可以不必这么着急,几位老师曾和他说过,扳倒韩玉庸的证据呈送的很急躁,几乎送上去之后,探事司就对刑部施压,请示了皇上之后,就让刑部先把韩玉庸收监处理,这为的是什么?那阵子也就只有韩家和傅家的婚事能扯上点关系,韩玉庸被尽快收押之后,其他人还好说,但似乎对傅家,不,是对桐姐儿产生的影响最大,因为她可以不用跟韩家定亲了。而若这件事情真的有背后之人主导,那么他也肯定算准了傅远的性格,知道只要韩家出事,傅远肯定会将韩家的聘礼送回去。 第62章 对于萧氏的疑惑,傅庆昭犹豫片刻后,便将自己让傅安去打听的情况告诉了萧氏,萧氏听得也有点糊涂了: 「你是说,顾世子在八方汇门前,为了桐姐儿痛打韩公子?」 傅庆昭点头:「你说如果顾世子对桐姐儿无意,他就算要救人,也不用亲自动手吧,那么多护卫看着,他亲自动手,并且承恩侯府与韩家素日里并无瓜葛,实在犯不着这样的。」 萧氏眼神动了动,似乎有所觉:「哦,怪不得咱们桐姐儿说喜欢顾世子了。」 傅庆昭不解:「什么怪不得?」 萧氏跟他分析:「你想啊,桐姐儿今年十五,正是情窦初开的时候,顾世子三番两次的救她,桐姐儿喜欢上他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了,是不是?」 傅庆昭有些犹豫:「是这样没错,你的意思是,咱们桐姐儿单相思?」 萧氏没有说话,但是她的表情已经告诉了傅庆昭她的意思,其实这也不能怪萧氏这么想,毕竟差距摆在这里,除非奇迹发生。 接下来的几天,傅庆昭都没怎么让傅新桐出门,怕韩家再来报复,第一回有人相救,第二回就不会那么好运了。 正好傅新桐心情也有点恹恹的,心头忐忑的很,傅庆昭让她在家里歇着,她倒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在家的时候,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对着那从前偶尔会有飞鸽飞来的西窗看,一看就好长时间,然而在这几天里,傅新桐守着西窗等候,却始终都没有盼来那只传递消息的白鸽子,就连胃口都变得有点不好了。 画屏把春桃的事情处理好,问傅新桐要不要再和春桃说几句话,傅新桐叹气摇头,从妆匣子里拿出了一千两银票和两支金蝴蝶发簪,让画屏把东西交给春桃,也不枉她们主仆一场,算是别礼,但是见面的话,傅新桐就不愿意了,她在傅家门前与韩家彻底决裂,也算是对上一世的事情有了个交代,春桃也该从她的身边落幕,见与不见都没什么意义了。 在房间里憋闷的难受,傅新桐去了园子里看花,傅音渺下个月要出嫁了,这个月开始就被大夫人余氏拦在房里学规矩,听说了傅新桐和韩家的事情,曾晚上来看过她一回。 顾歙已经四五天没消息了,也不知道是有事去忙了,还是怎么了,虽然两人刚刚互诉了衷肠,可到底没有定下来,这份感情最终有没有好结果,或者会不会公诸于众,傅新桐也不知道,这时候,正是她感情脆弱,需要顾歙的时候,可偏偏那家伙自那日打了韩进臣,两人从八方汇分开之后,就没了音讯,就算要做什么事情,哪怕让一只鸽子通知一声也好啊,真不知道他怎么了。 傅新桐神情晏晏的,耳中听着那些花花草草叽叽喳喳的声音,心情都没能变得好一点。 萧氏看了一眼丫鬟撤走的托盘,有点忧愁:「姑娘又没吃多少吗?」 丫鬟无奈点了点头,萧氏叹息:「这孩子,想什么呢。这么下去可怎么得了。」四五天吃的米饭加起来还没有一碗,自从那日与她说了那个话题之后,那孩子就变成这样了,萧氏实在有点担心。 正要进去青雀居找女儿谈话,没想到傅安就找到了她:「夫人留步。」 萧氏停下脚步,等傅安跑过来禀报道:「夫人,二爷请您去一趟主院,府里来客人了。」 「什么客人?」有了前几次的经验,萧氏现在听说府里来了客人就觉得紧张,生怕再来个找麻烦的人,不过傅安的回答让她感觉到很是意外。 「回夫人,来的是承恩侯与世子。」 萧氏有那么一瞬间,简直以为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承恩侯?世子? 当萧氏赶到主院的时候,厅里已经其乐融融了,承恩侯坐在上首,傅远与他并肩而坐,傅庆昭坐在傅远下首处,顾歙则坐在傅庆昭的下首处,萧氏进门之后,顾歙便赶忙从座位上站起来,对萧氏抱拳行礼,态度十分郑重,傅庆昭将萧氏扶着坐下之后,轻声在她耳旁说了一句: 「咱们两个可都猜错了。」 萧氏还没反应过来,就听承恩侯看着萧氏与傅庆昭开声道: 「多年不见,殿下风采不减当年。」 承恩侯是皇后的亲弟弟,年少时便有功勋在身,出身镇国公府,却凭着军功自立门户,人过中年,身强体健,与顾歙的文雅不太相同,承恩侯看起来更像一个武将。 萧氏已经有很多年没听见有人喊她‘殿下’了,反应稍微慢了点,对承恩侯抱歉一笑:「侯爷过奖了。」 「殿下和两位大人不要嫌在下鲁莽,今日前来乃是向询问一件事。」承恩侯快人快语,不喜欢打官腔,直接就把话题说道关键处。 萧氏和傅庆昭对望两眼,然后统一将目光落在顾歙身上,只见顾歙再次起身,对两人抱拳作揖,极尽恭谨之态。承恩侯将顾歙的态度看在眼中,说话的语气不免就更加郑重了。 第63章 「殿下与傅大人都知道吧,我有一子,顾歙,至今未娶,我与夫人曾替他看过不少闺秀,但他连看都不看,便直接拒绝,我对他没有一点办法,直至几日前,他突然来与我说想娶一位姑娘,态度十分诚恳,实不相瞒,我听到这话,心里多少不是滋味,不是说那个姑娘不好,而是我的儿子从小便未对我有过要求,第一次开口,便是为了终身大事,我想如果不是这件事的话,他可能这辈子都不愿与我说话吧。」 承恩侯与世子关系不睦,这件事不是什么秘密,可是没想到,承恩侯竟然会当着外人的面,直截了当的说出这些话来,傅庆昭与萧氏对望一眼,还未开口,就听一旁的傅远急切的接过话头: 「此前下官与世子也曾有过一回交谈,那时世子便说过,自己心有所属,但是哪家姑娘却是不肯言明,今日侯爷来傅家,莫不是……」 傅远的话还未说完,就被承恩侯抬手打断了,诚恳的看着傅庆昭说道: 「傅大人,恕我冒昧一问,不知令嫒可有婚配?」 傅庆昭直到现在,终于相信承恩侯和顾歙来的目的了,掩唇干咳一声,然后看向萧氏,,见萧氏也是一副惊讶的要死的表情,又将目光看向了从刚才承恩侯说话开始,站起来行礼,就没有坐下去的顾歙,此刻正冷静的盯着自己,这种诚恳的表情,让傅庆昭不禁为之感动,原来奇迹真的会发生。 对承恩侯拱手说道:「下官之女未曾婚配。」 承恩侯亦拱手相对:「那不知傅大人觉得我儿如何?他甲子年八月生,如今在枢密院当值,不敢说前程似锦,但总比一般儿郎多些出路。」 「顾世子自然是好的。我们桐姐儿未曾婚配,又的顾世子中意,我们傅家还有什么好推辞的呢。」 见傅庆昭脸上露出迟疑之色,傅远忍不住,害怕儿子错过这个绝佳的好机会,韩家和承恩侯府相比,那简直一天一地的差别,韩玉庸亲自前来,说话也没有承恩侯客气,别说询问了,简直就是压倒性的指使,就是那样,傅远都愿意将傅新桐嫁去韩家,更别说这好言好语,颇为尊重的承恩侯府了。 傅庆昭对傅远回答的这样快似乎有着不同的看法,可是碍于在人前也不好多言,欲言又止的样子看在承恩侯与顾歙眼中,顾歙倾身上前,对傅庆昭道: 「伯父伯母请放心,若您愿意同意我与三姑娘的事,在下保证今后定会好好对待三姑娘,不让她受半分委屈。还请伯父,伯母,看在我一片真心的份上,成全我们吧。」 顾歙这样说了,傅庆昭和萧氏哪里还会有不明白的地方呢。 两个孩子分明就是私下已经说好了,不然顾家也不会这样直接上门询问,一般都会先找个中间人来试探,再回想前几日自家闺女的反应和说的话,萧氏暗自叹了口气,这孩子怎么不早说呢,想来心中也是没底吧。 傅庆昭正要说话,萧氏却拦住他,对顾歙和承恩侯说道: 「成全不成全的,我们说了也不算,总要问过姑娘的意思才行,成亲过日子,毕竟是两个人的事情。侯爷与世子觉得对吗?」 承恩侯赞同的点头,顾歙也无半点不满之色,诚挚的回答:「伯母说的是,自然要问三姑娘的意思。」 傅远却觉得大可不必如此:「儿女婚姻大事,自古讲究的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要两方父母同意了,那便是一桩好姻缘,何必……」 承恩侯又一次截断了傅远的话: 「傅大人所言非也,自古婚姻的确讲究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然而正如殿下所言,真正过日子的是两个孩子,若不能顾及孩子的心意,将来就算是成亲了,也难免会有不如意之事发生,还是问一问三姑娘的意思为好,两个孩子若是都能确定了,那这件事便没有遗憾。」 承恩侯的话在花厅之中回响,傅庆昭和萧氏惊讶的同时,顾歙也好像重新认识了一番他的这位父亲,没有想到,这样开明的一番话,居然是从他的口中说出,真是令人感到意外。 得到了承恩侯的赞同,萧氏松了口气,起身不顾傅远的无声挽留,对承恩侯行礼之后,便出门去,可没想到刚一出门,就愣住了脚步,一抹裙摆从门扉外一闪,让顾歙为之眼前一亮,萧氏无奈的看着这个不知道在门外偷听了多久的闺女,回头对傅庆昭看了一眼,傅庆昭走到门口,就见傅新桐局促的抓着衣摆,站在门外。 傅新桐偷听被抓包,的确感到很不好意思,不过既然被抓到了,那也没什么好怕的,干脆往前一步,来到厅门外,看着萧氏和傅庆昭的脸,神采奕奕的对她们露出一抹笑: 「爹娘,不用问了,我是愿意的。」 她清脆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听在顾歙耳中,仿若听见花开的声音,清新的令他呼吸都顺畅了许多,走到门边,两人对望,几日不见便如经年,一旦对上,就再也挪不开目光了。 第64章 傅新桐觉得自己蔫儿了好几天的精神,终于在听说承恩侯府来人的时候慢慢恢复,直到现在看见了顾歙,精神别说恢复了,简直已经开始欢喜雀跃了。 萧氏无奈的叹了口气,自家闺女这样主动真的好吗?不过看着两人如胶似漆的目光,萧氏纵然有再多的不放心也都放下了,傅庆昭揽过她的肩膀,将她从门边挪开,然后另一只手拍了拍顾歙,意思再明显不过,顾歙当即便对傅庆昭深深作揖,然后才跨出了花厅门槛,与傅新桐对面而立,两人忽然又都有点害羞的样子,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最后还是顾歙对傅新桐比了个请的手势,傅新桐才傻傻的跟上前去。 傅庆昭与萧氏回首,就看见承恩侯也正好奇的看向门外,不好意思的说道:「看样子,不用问了。」 承恩侯爽朗的笑声自花厅中传出,两边家长于是又重新坐了回去,商量起了细节问题。 傅新桐跟在顾歙身旁,静静的走在花园里,回想起她重生之后,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情形,那时候她披头散发从青雀居跑来主院找傅庆昭和萧氏,没想到就遇到了正从主院出来的顾歙,那时候的顾歙,目不斜视,孤高清冷的从自己面前走过,似乎完全没有看见一个失礼的小姑娘般,没想到几年以后,两人再次携手走在花园里,竟然是这样一种出人意料的情景。 不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顾歙回头看她笑的这般高兴,勾唇问道:「想什么呢?」 傅新桐低头只顾笑,却不说话,转身往旁边的凉亭中去,让跟在身后的画屏去倒茶来,两人便在亭中坐下,顾歙看着傅新桐,忽而感慨道: 「才几日不见,你怎的就瘦了?」 傅新桐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这个,愣了一下,也不隐瞒,直接说道:「我怎能瘦,有些人那天与我说了话之后,也没有给我个确切的答案,我越想越觉得自己是不是上当受骗了,茶不思,饭不想,辗转难眠,怎能不瘦?」 这些话傅新桐用开玩笑的口吻说出来,是想稍微对顾歙撒娇一番的,没想到顾歙听后,却当真的很,神情认真的说道: 「我的答案一直都很明确。我想和你在一起,并不是说说而已,我想娶你,一刻都不想耽搁。是我没有告诉你想法,让你这几日担心了,我在此像你道歉,可好?」 看着顾歙当真,傅新桐有点不自在,摆摆手道:「哎呀,你这么认真做什么,我与你说笑呢。还道歉,道什么歉呀,这都是我……自己愿意的。不过我可要最后一次提醒你啊,你若真的娶了我的话,再想要反悔,可就不能了啊。」 顾歙笑了:「此生不悔,若我今后待你不好,让你伤心,便叫我永堕十八层地狱,永不超生。」 傅新桐从未听过这样的誓言,吓得赶紧站起来,伸手挡在了顾歙唇边:「说什么呢,也不怕晦气。」 顾歙顺势抓住了傅新桐的手,脸上露出了笑容:「怎么办,我好像很喜欢看你为我担心的样子。」 傅新桐哼了一声,就要收回被握住的手,可有些人表面上看起来挺君子的,不过他的君子都是做给别人看的,两个人相处的时候,傅新桐在他身上就从来没有感受到过君子之气,要么是冷眼相待,要么是强人所难,要么就像是现在这般无赖缠人,可偏偏,她就吃他这一套。 「嫁给我,好不好?我一定会对你很好很好的。」 顾歙诚心诚意的又一次对傅新桐说道。其实,傅新桐想要顾歙给她一个明确的答复,顾歙又何尝不是呢,谁会不希望从自己喜欢的人口中,听到最确切认真的回答,那比任何甜言蜜语都要令人安心。 傅新桐与他四目相对,感受到了顾歙话语中的期盼,没有犹豫,认认真真的点了点头:「好,我也一定会对你很好很好的。」 顾歙满意的露出微笑,捏着傅新桐的手送到自己唇边,轻轻的在她手背吻了一口:「那今后就麻烦你照顾了。」 傅新桐羞怯的看着他,抿唇微笑:「嗯,我也是。」 两人你侬我侬的,就连画屏端着茶过来都没有发觉,画屏觉得自己像是个多余的,干咳了一声之后,亭中两人才有所觉,傅新桐想要抽回自己的手,怕画屏笑话,但顾歙却并不在意,似乎觉得握着傅新桐的手并不是什么不能见人的事般,画屏看着傅新桐满脸通红的样子,不禁抿唇笑了,放下茶杯之后,便躬身行礼退下了。 傅新桐看着画屏离开时的表情,对顾歙埋怨的递去一眼: 「都怪你,今天晚上,还不定要怎么被这丫头取笑呢。」 顾歙却毫不在意:「怕什么,我马上就是傅家的姑爷了,她就是笑也是笑的我们两人啊。」 对他的回答,傅新桐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不过将‘姑爷’两个字放在喉头咂摸一番,仿佛真咂摸出一丝丝的甜蜜的味道来,不禁由衷感慨: 第65章 「我总觉得,这一切美好的就像是梦,我好怕等我一觉睡醒了,梦也就醒了。」 「如果是梦,那我愿在你梦中长睡不醒,我愿在你梦中,与你度过一生。」 顾歙说情话的技能仿佛是天生的,可以收放自如,傅新桐奇怪的看向他:「以前怎么都没发现你竟这样会讨女孩子欢心呢?」 顾歙对人的态度一直就偏冷,对傅新桐更是很严格,不顾她的意愿,将她收入探事司中,让徐枫教她很多本事,虽然傅新桐也因为这个找到了自己的人生目标,但是说实话,那个过程却也很艰难就是了,当时在心里没少埋怨顾歙,而顾歙虽然处处帮她,照料她,却从未与她说过自己的真心,所以一切在傅新桐看来,便犹如身在梦境之中了。 正如顾歙所言,如果这一切都是梦的话,那么她也愿意长睡不醒,永远醉在这美好的梦境之中。 「我不是会讨女孩子欢心,我是在讨你的欢心。其他人我才懒得费心思呢。」 顾歙的话似乎每一句都能让傅新桐笑起来,沉浸在情人的爱语中是一件特别幸福的事情。 萧氏和傅庆昭站在花园那头,看着凉亭中有说有笑的两个孩子,萧氏忍不住幽幽的叹了口气:「唉,自己养了好多年的女儿,就这样被人家三言两语的给哄骗走了,你瞧她笑的那样儿,长大以后都没有对我那样笑过了。」 傅庆昭也有点惆怅,跟着妻子叹息: 「就是,我还是她爹呢,她也没对我这么笑过啊。」 夫妻俩不约而同的看了对方一眼,然后就再次同时笑了出来,两个人现在是在吃未来女婿的醋吗? 笑够了之后,萧氏的目光再次投入到凉亭之中,顾歙不知道说了什么,傅新桐害羞的低下了头,娇羞的姿态让萧氏又感慨起来:「其实能看见姑娘这么开心,我也是开心的。看顾世子的神情,对咱姑娘应该是认真的。」 傅庆昭点头表示赞同:「必然是认真的,若非如此,他大可不必请承恩侯亲自出马,再说了,他若不是真心,那又咱姑娘什么呢?一个男人若是对一个女人不是真心的,又怎么可能会放下身段做这样的事呢。其实仔细想想,咱们闺女除了出身之外,其他都比一般府邸的姑娘要好,懂事,仁义,是非分明,能做事,会独立,这些全是优点,咱们以前太看重身份,反而将姑娘的好忽视了,幸亏来了个眼光好的姑爷,要不然咱家姑娘可要被我们耽误了。」 萧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呀,这八字还没一撇,就这么急着喊人家姑爷了,也不怕被人听见了笑话。」 傅庆昭却不以为意:「笑话什么?承恩侯都亲自上门提亲了,世子还不算是我姑爷?你呀,别以为我看不出来,嘴上说舍不得,其实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我是高兴啊,可我没像你似的呀。」 「像我怎么了,像我这样挺好呀!你就偷着乐吧,我也能放心了,原以为咱们姑娘那性格,今后少不得要走些弯路,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心仪之人,如今姑爷来了,我这悬着的一颗心,也总算能放下了。我是真高兴啊。」 傅庆昭对着自己的妻子,从来不隐瞒内心的想法,有什么说什么,此时也不例外,萧氏听了之后,终于是绷不住,不再跟他抬杠,投入了丈夫的怀抱,目光落在凉亭中两个青春正茂,你侬我侬的年轻人身上,看着他们,仿佛连园子里的花都鲜艳了许多。 承恩侯亲自到傅家提亲的事情,很快就传了出去。 过了半个月,承恩侯府的聘礼便送了过来,礼品如流水一般送入了傅家门里,堆满了傅家门前一条街,引得所有人驻足观看,都在说这傅家最近也是事多,先有韩家提亲而后被拒,再有韩夫人上门大闹一场,直指傅家三姑娘拒婚不义,虽然最后以韩夫人被抓为结局,然而所有人都知道,经由韩夫人这么一闹,傅家三姑娘的名声也算是有了污点,今后只怕嫁人难的时候,令整个京城都为之震撼的事就来了,承恩侯居然亲自上门替世子提亲傅家三姑娘,并下了这般重的聘礼,就是迎娶个公爵世家女也用不着这么厚的礼,但这也没法说,人家有钱,愿意花,谁也说不着不是,只能私下里交流交流,这傅家三姑娘的好运道。 傅新桐在青雀居里看账本,香萍像是陀螺一般,时不时的跑进来跟傅新桐更新一番聘礼的数额,每每都刷新惊叹,春桃被遣走之后,傅新桐便把二等丫鬟香萍提升为了一等,入内房伺候,香萍人憨厚老实,做的了实事,进内房之后,画屏就只需管好傅新桐身边的事情即可,轻松了不少。 「姑娘,又抬进来十几箱金银细软,我听管家在那清点,奴婢只想说,顾家实在太有钱了。」 香萍的夸张说法让傅新桐无奈的叹了口气,与一旁忍着笑的傅音渺对看一眼,香萍禀报完了之后,又转身出去探听去了,傅音渺拿着绣绷子坐在软塌上绣鸳鸯枕套,见傅新桐神色淡定,不禁打趣道: 第66章 「哎呀,顾家这般有钱,妹妹嫁去便是入了金窝里,将来可得要多多接济我们这些穷亲戚一些呀。」傅音渺嫁的是都龙,都家除了没有功名,不是官身之外,家底可是相当殷实的,当时送来的聘礼,也是十分可观的,大夫人曾私下跟傅音渺说过,都家出的聘礼,是当年傅家给余家聘礼的好几倍多,傅音渺自然是满足的,故意这么说,就是想打趣打趣傅新桐,说说热闹话。 傅新桐哪里听不出来她的打趣,头也不抬,从手边的瓜子罐里捏了一颗瓜子对傅音渺抛了过去,傅音渺笑着让开了,将手里的绣绷子放下,来到傅新桐的对面坐下,双手撑着下巴看着她,这么被人盯着看,傅新桐就算想忽视都难,无奈的将手里的账册放下,说道: 「你想说什么呀,直接说吧。」 傅音渺掩唇一笑:「看着无动于衷,其实心里特别紧张吧?」 傅新桐抓了一把瓜子放在手心,嗑了一颗:「有什么好紧张的?我才没有呢。」 傅音渺没有立刻戳穿,而是将傅新桐面前的账册拿到手里,好整以暇的说了句:「哎呀,有些人不紧张,半个时辰前,你看的就是醉仙楼三月份第二十页的账目,怎么这么长时间过去了,既不见你翻页,也不见你换本,莫不是这帐有什么问题吧?」 傅新桐面上一红,伸手就要去抢傅音渺手里的账本,却被傅音渺快速的换了个手,难得看见傅新桐的脸颊爆红了起来,傅音渺才心满意足的收手,看着傅新桐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傅新桐扑过去,一把抢过了账本,放在一旁,没好气说道:「笑笑笑,笑什么笑,你自己也订过亲,过几天就要成亲了,你今日笑我,待我替你送嫁那天,看我怎么教训你。」 说起自己的事情,傅音渺也收起了调笑,想起过几天就要嫁去都家,心情似乎还是蛮惆怅的,见傅新桐看着自己,傅音渺才伸手在她鼻子上刮了一下,说道: 「本来我还有点紧张,过几天就要出门了,不过看到你,我就好多了。都家不管怎么说,人员都很简单,伯父和伯母对我都很好,比我爹娘都好,我嫁去他们家,今后肯定会过得很舒服,可是你跟顾世子订了亲,今后就是承恩侯府的媳妇了,承恩侯府的关系可比别人家要复杂好多呢,因为不仅仅是一个侯府,背后还牵扯了镇国公府与皇家,人际关系上,你可得要费心了。」 说起这个,傅新桐倒是没怎么太担心,因为顾歙说过,婚后一切交给他就好,除了必要的交际之外,傅新桐可以完全做个甩手掌柜,不过顾歙虽然这么说,但傅新桐也不会真的完全就依靠他,至少傅新桐觉得自己,除了在顾歙面前会稍微表现的怂一点,在其他人面前,应该不是个好欺负的角色吧。 傅音渺见傅新桐沉默了,以为她是为将来担心,不禁又出言安慰道: 「哎呀,我就是这么一说,你别往心里去,我看顾世子对你很好,一定不会让你为难的。唉,也是我不好,跟你提这个做什么呢,怪我怪我。」 傅新桐见傅音渺这样,扑哧一声就笑了出来:「可不就怪你嘛,自己嫁了个好人家,却在这里吓唬我。」 不管怎么说,傅音渺嫁给都龙,傅新桐还是很满意的,都龙是个有担当的好男儿,都家又是知礼识趣的,都老爷和都夫人为人和善,对邻里乡亲的好那是有目共睹的。 「我的错,都是我的错,你可别往心里去,顾世子会真心待你好的。再说了,以你这泼辣性子,若是顾家敢对你不好,我觉着你也不会善罢甘休吧?」 两个姑娘对视两眼后,不约而同的凑到一起笑出了声。闹了一会儿后,两人才相约停手。 傅音渺想起了一件事,对傅新桐说道: 「对了,你听说了吗?明年春天里,老太爷和老夫人似乎想把敏姐儿送入宫里选秀女。」 三年一度的大采选,明年正好轮到。 傅新桐倒是没有太意外,上一世,傅毓敏本就是入宫为妃的,听说有过几日的恩宠,不过具体的傅新桐就不知道了。这一世,果然傅远也没有放弃这个机会。 「你怎知道的?」傅新桐问。 傅音渺答:「前几日我娘去三婶娘那里的时候,刚巧听到老夫人和三夫人说了几句,不过这事儿老夫人压着,府里暂时还没多少人知道呢,你可别说出去啊。」 傅新桐自然不会多口:「我跟你关系最好,跟谁说去呀。敏姐儿自己愿意吗?」 傅新桐虽然没有看到上一世傅毓敏的结局,不过想来也没有太多的恩宠吧,因为如果傅毓敏恩宠有嘉,那傅家肯定会因此沾光,然而直到傅新桐死,也没听说傅毓敏混成宠妃的事儿,所以,应该也不会太受宠的,众所周知,入宫选秀女,不过就是一场赌博,赌赢了,凤袍加身,家族荣耀,赌输了便是蹉跎青春,孤独一世。 傅音渺摇头:「不知道,也不知她听没听说呢。唉,咱们与她素日里关系不太好,她看见咱们从来都没个笑脸,咱们也不必为了此事去她那儿讨嫌了,她若自己不愿,总会说出来的。」 第67章 「嗯,本来也没打算去管,咱们凭什么管呀。自讨没趣不是。」 傅灵珊前些日子与归宁侯府嫡长孙订了亲,婚期在正月里,定亲之后,傅灵珊便很少在外走动了,被三夫人拘在房间里绣嫁衣,因为听说归宁侯府的老太君是个注重规矩的人,比段氏的规矩还要大,段氏是装有规矩,实际上私心很重,借着规矩的名义约束,但归宁侯府的老太君可是正经的高门大户出身,对子孙的教育也十分注重,所以,归宁侯府的子孙出门,鲜少有被人挑剔规矩的。 傅灵珊的这门亲事,是三夫人的娘家牵线的,算是高嫁,所以看得出来,三夫人十分看重,定亲之后,便对傅灵珊加强了管教,真正做到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境地,女子被管教至此,也不知还剩多少乐趣。 如今他们又要把傅毓敏送入宫里选秀,其野心有多大,简直是摊到台面上说了。 「我觉得还是我自在些,都家的门第虽不如姐妹们的高,可我却十分满意,伯父和伯母对我都很好,家里还有个弟弟,对我也特别尊重,去都家做客时,看得出来,府里都对我和我娘很重视,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和娘在傅家被冷落惯了,那日从都家回来之后,才第一次感觉到被重视是什么感觉。」 傅音渺说的是实话,在傅家,从前就算傅庆城好的时候,老太爷和老夫人对大房总是比较冷淡的,大夫人出身寒门,傅音渺又是女孩儿,在家里确实没有多少存在感,但都家是诚心想要傅音渺这个儿媳,所以自然十分重视,所以这样一对比,就高下立现了。 「都大哥确实是个好人选,他以后一定也会对你很好很好的。」 傅新桐与傅音渺两手交握,两个姑娘交换了一个剔透的目光,相视笑了起来,傅新桐颇为感慨,如果不是上天让她重来一世,她又怎么可能收获这样多的幸福呢?身边人的命运,也不会改变,傅音渺上一世被外嫁出京,一年也回不了家乡两回,年纪轻轻,二十岁左右就病逝了,可见日子过得十分憋闷,这一世,她虽然选择了门第不高的都家,但都家对她必然很重视,再说了,不管怎么样,还有她在,都龙和傅新桐都是探事司的人,如果都龙敢对傅音渺不好的话,傅新桐第一个饶不了他! 傅新桐与顾歙的婚事定在明年五月初六,顾家下过聘礼之后,傅新桐便算是顾氏未过门的媳妇了,这也就意味着,傅新桐与顾歙见面,再也不用偷偷摸摸,可以光明正大了。 送过聘礼之后第二天,顾歙便堂而皇之的登门,在这方面,顾歙可比都龙有天分多了,想当初,都龙跟傅音渺定亲之后,足足过了一个多月才敢登门摆放,与傅音渺加以接触的。 傅庆昭不在府里,这几日他都在吏部,等到回禀完肃州之情后,便要再次启程回肃州去,不过这回倒是不用待太久的时间,去将后续事宜安排好了之后,朝廷应该就会正式下达让他回京述职的调令了。 顾歙先去商素院中跟萧氏请安,在萧氏面前刷了一同好感后,得到萧氏首肯,才被人带去了傅新桐所居住的青雀居,顾歙去的时候,傅新桐正和傅音渺在院子里面移栽花木,听香萍咋咋呼呼来报之后,傅新桐还有点不敢相信,手上脏兮兮的探头一望,那玉树临风站在她青雀居门外的俊逸男子,不是顾歙是谁。 傅音渺没有正式见过顾歙,听到他来了,站起身对傅新桐问: 「我需要回避一下吗?」 傅新桐摇头:「早晚是要见的,咱们俩还避讳什么。」 当初都龙和傅音渺在一起的时候,傅新桐可没少夹在他们俩之间碍眼。 画屏亲自领着顾歙来到了傅新桐面前,傅新桐接过香萍递来的干净帕子,一边擦手,一边对顾歙问:「你怎么来了?胆子也太大了。」 顾歙笑了笑,目光落在傅音渺身上,点头致礼,温文尔雅与傅音渺问候:「大姐姐好。」 一声‘大姐姐’可把傅新桐和傅音渺都喊尴尬了,两人对视一眼,傅音渺都有点手足无措了,傅新桐直接说道:「你也好意思,你比音姐姐年纪还要长几岁呢。」 顾歙却不以为意:「大姐姐是你的姐姐,我与你定亲了,自然就变成了我的姐姐,我这么喊有什么不对?」 傅新桐是见识过这人能言善辩加不要脸的技能的,傅音渺却是第一次见,目光在两人之间回转之后,就忍不住掩唇笑了起来:「顾世子说的是,本就该当这样。」 得,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傅新桐懒得跟他们再争辩,傅音渺与顾歙又说了几句寒暄之言后,到底不好意思再留下打扰两人说话,找了个借口,就离开了青雀居。 傅音渺走了之后,丫鬟们也自动退到二门外,等到园子里就剩两个人的时候,顾歙一直绷着的表情果真就放松下来了,在一旁的石凳上坐下,两手撑在腿上,坐了一会儿后,见傅新桐没有动身,便招手让傅新桐过去与他同坐,傅新桐坐下后,顾歙看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一抹颠倒众生的笑,看的傅新桐手心发汗。 第68章 「我都坐下了,你也不给我倒茶。」顾歙指了指石桌中间放的茶具,对傅新桐这般说了一句。 傅新桐暗自在心里说了一句‘红颜祸水’,只好认命的拿起水壶给他倒了一杯先前画屏给她沏好了的茶递到顾歙面前: 「不知道我家的茶合不合世子的口味。」 顾歙一点不嫌弃,端起茶杯就喝了一口:「只要是你沏的,都合适。」 傅新桐抿唇一笑,容光焕发,仿佛令园子里的春光都为之逊色,顾歙放下茶杯,伸手握住了傅新桐的手,由衷感慨: 「咱们的亲事订的也太晚了些,还有半年多呢,这可怎么熬?」 傅新桐白了他一眼:「熬什么熬?说的跟不能见面似的。」 顾歙也笑了:「嗯,那这么说,我以后可以天天来找你吗?」 情人间这样的甜言蜜语,怎么听都不嫌多。 「你不怕惹人说闲话呀,再说了,那也要你天天都有时间啊。」傅新桐被抓着手,刚刚能够和顾歙展开一点小互动,两只手就跟被胶粘住了一样,粘上就放不开了。 「都定亲了,还管别人怎么说。别的时间没有,但来见你的时间总是有的。」 傅新桐看着顾歙,甜蜜一笑,这人本就不是个会在乎流言之人,只听顾歙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就算错过了正门的时间,大不了夜里来嘛。」 傅新桐想起某人的翻窗恶习,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不好意思,那窗户我已经命人封了,有些人进不去啦。」 顾歙一愣,扬眉道:「窗户?有大门不走,我为何要走窗户?莫不是有些人在对我暗示什么?」 傅新桐脸上一红:「暗示什么?不是你说夜里……」 「是啊,难不成你傅家夜里就不待客了?想什么呢。我可是堂堂正正下了聘,与你订了亲的姑爷,放着正门不走,走窗户是什么道理?」傅新桐被他这几句不要脸的话说的哑口无言,两只眼睛里简直要冒出火星儿似的,只听顾歙又不怕死的追加一句:「不过如果有些人诚心邀请的话,走窗户……也不是完全不可以,我很好说话的。」 「……」 两人调笑片刻后,顾歙才对傅新桐认真说道:「这些日子,你可能会有点忙,与我定亲的麻烦事很多,承恩侯府,镇国公府,还有宫里,可能都会来打听你,不过没关系,正如之前所说的那般,你尽管装糊涂,把一切都推到我身上就好,不需要理会其他人说的任何话,日子是咱们俩过的,与其他人关系不大。」 这些事情,顾歙之前也和傅新桐提到过,傅新桐点点头:「我知道,你放心吧。只要你不后悔,我就一定会牢牢的抓住你,像你这样的金龟婿,京城其他姑娘就是想要还要不到,我怎么可能因为别人的几句话就把你让给其他人呢?」 顾歙被傅新桐的话说的笑了起来,傅新桐也跟着发笑,两个互通了心意的人在明媚的阳光下,傻傻的笑出了一幅年轻的美好画卷。 两天之后,傅庆昭便要再次启程去肃州了,不过这回因为知道傅庆昭很快就回正式回京述职,所以萧氏并没有第一回与傅庆昭分离时那样情绪低落。 因为接下来就是傅音渺的婚事,余氏一个人操持实在来不及,萧氏自然要去帮忙的,别说萧氏了,就是傅新桐这几日也跟着跑前跑后。 傅音渺的送嫁姐妹,傅新桐肯定算一个,还有一个则是傅灵珊,本来是想从傅家旁支挑几个姐妹的,但是傅灵珊也不知道是在房间里被拘束久了,居然主动提出了要给傅音渺送嫁,看来这段日子实在是将她憋得够呛,不想放过任何名正言顺出门的机会。 傅新桐和傅灵珊与新娘子一同出门,跟着喜轿一路跟到了都家,鞭炮声噼里啪啦的响,都家将门前整条巷子都张灯结彩了,四方邻里全部出动帮忙,宾客络绎不绝,鞭炮从巷口放到了巷尾,可见都家对迎娶的新娘十分重视。 傅新桐穿着一身比较喜庆的衣裳,不见多华丽,但显得端庄亲和,倒是傅灵珊,打扮的相当漂亮,华服重装,俨然像是要压过新娘子般的艳丽,她与傅新桐一起,扶着头顶红盖头的傅音渺跨过都家的火盆,进了一座十分喜庆的院子,见到了都家的老爷与夫人,还有一身喜庆,笑得露出一口白牙,生怕别人不知道他高兴的新郎官儿。 媒婆将都龙手里的红绸递给到傅音渺手中,然后傅音渺就被牵着去了喜堂行礼,傅新桐和傅灵珊的送嫁任务算是完成了一半,得以坐到一旁去歇息。 坐下之后,都家的仆人给她们上茶,傅新桐和善谢过,便揭开茶盅喝了一口润桑子,便左右看起了都家布置的喜堂,不说多华贵,但绝对是花了心思的,很多细节都做的相当不错。 「听说都家给音姐姐的聘礼不少,还以为是个多富贵的人家,可这待客用的茶居然是陈茶。」 第69章 傅灵珊只抿了一小口水,就把杯子放下了,傅新桐不想在都家和她争辩引人注目,便随口回了一句:「管他陈茶新茶,好喝就行了,珊姐姐将就些吧。」 傅灵珊知道傅新桐跟傅音渺关系好,努了努嘴说道:「这不是陈茶新茶的问题,这是待客之道的问题。就好比从前我随母亲第一次去归宁侯府,那时候我们不过是些外客,可归宁侯府上的茶水,都是很名贵的茶,可见一个家有多大的家底,从这些小地方就能看出一二来。」 傅新桐真不想和她争辩,归宁侯府有意与你结亲,自然要上好茶给你喝了,不过听她这样贬低都家抬高归宁侯府,傅新桐心里就有点不舒服,端着茶杯,转过身去,看着喜堂上的举动,完全不想搭理傅灵珊的样子。 傅灵珊见傅新桐对自己冷漠,不由又不甘的说了一句:「桐姐儿,不是我做姐姐的说你,你这样子对我可真是不应该的。」 「嗯?」傅新桐不解,指着自己扬眉问:「我……怎么不应该?」 这傅灵珊还没进归宁侯府的门,不会就要开始学归宁侯府的规矩了吧? 只听傅灵珊凑近了傅新桐,小声说道:「我与你都已经定了亲,今后就是侯门新妇,咱们俩身份相当,应该走的近些,说句不好听的,音姐姐嫁到了都家,可你看看都家有什么呀,一家子里连个有功名的人都没有,就算有点家财,可到底低了一等,咱们姐妹俩今后却是要多走动的,你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傅灵珊的话让傅新桐愣了片刻,直到傅灵珊将傅新桐的手牵起,抓在手里轻握,语重心长的又道: 「咱们两姐妹今后可要一条心,多走动,算是联络两府之间的感情,一笔写不出两个傅字,今后总要互相帮衬着的,是不是?待我出嫁时,你也来给我送嫁,我给你包一个大大的红封,可好?」 这样热情的傅灵珊让傅新桐有点受不了,正不知道如何回答的时候,喜堂那边来了两个喜娘,说是新娘子已经行好了礼,她们可以随新娘去新房里了。 傅新桐听到后,就赶忙将手从傅灵珊的手里抽了出来,对喜娘道:「好,我们马上去。」转身对傅灵珊笑道:「咱们快走吧,别耽误了了时辰。」 成亲真的很麻烦,很讲究,连什么时候进门,什么时候行礼,什么时候进新房都有规矩。 傅灵珊见傅新桐没有正面回答她的话,心中有点不舒服,如果不是傅新桐突然与承恩侯府定亲,让归宁侯府的大夫人亲自到府里来交代她要和傅新桐处好关系,凭着三房与二房的关系,傅灵珊才不想跟傅新桐有什么牵扯呢。想想真的很生气,明明她和归宁侯府定亲的时候,傅新桐还什么都没有,后来听说老太爷要把她嫁给韩家,傅灵珊也没觉得有多嫉妒,韩家只是官家,不是世家,韩进臣本身又没有功名,再后来不知怎么的,老太爷又下令把韩家的聘礼送回去,退了这门亲事,到后来韩夫人上门闹事,她也只是听看见情况的丫鬟们复述,原以为傅新桐被韩家那么一闹,名声就毁掉了,这辈子不会有什么好出路了,可没想到,不过几日的功夫,承恩侯就亲自上门来替顾世子提亲。 傅灵珊从前是喜欢顾世子的,只可惜,顾世子眼高于顶,仿佛看不上这世间所有女子般,伤了多少人的心,傅灵珊自知无望,再加上有外祖家替她寻了归宁侯府这样的好亲事,她便将这份感情忘了,决定好好的嫁入归宁侯府。可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最终入了顾世子法眼的居然是这个她从小就不喜欢的傅新桐。 这丫头的命未免也太好了吧。他们二房在傅家本来就备受重视,如今又与承恩侯府结亲,眼看着声势越来越大。 大房完了,自己母亲三夫人的管家也被老太爷亲自夺走,三夫人知道在傅家没有出路,不想两个女儿被傅老太爷随随便便的嫁了去,只好回娘家求助,让娘家出力帮忙攀上了归宁侯府,傅灵珊还是很满意自己亲事的,虽然归宁侯府的规矩大,可这也正是侯门世家的荣耀,她愿意受归宁侯府的规矩,成亲前,若非有事,都拘在房间里,尽量不出门。 她刚定亲那会儿,心里还颇有想法,想着只要自己嫁的好了,也许能够把三房在傅家的地位重新竖起来,老太爷和老夫人看在她的面子上,也一定会对三房另眼相看的,可是现在,傅灵珊笃定的感觉被打了折扣,更让傅灵珊觉得郁闷的是,归宁侯府的大夫人居然亲自前来向她叮嘱,让她千万要将傅新桐拉拢好了,他们这是想借着她和傅新桐的关系,与承恩侯府攀上呢。 其实谁又不知道呢,归宁侯府与承恩侯府虽说都是侯门,可是归宁侯已经八十多岁,手里的权利所剩无几,然而承恩侯却仍是壮年,背后又有镇国公府和皇后娘娘撑腰,两个侯门的含金量高下立现,也不怪归宁侯府会特意派人来说了。 想到这里,傅灵珊只能暗自叹了口气,跟在与喜娘都有说有笑的傅新桐身旁,往傅音渺的喜房走去。 第70章 傅新桐她们进去的时候,都龙刚把傅音渺牵到了床边,低声在她耳旁说了几句话之后,傅音渺头上的喜帕动了两下,让人一看就知道,都龙定是在出言安慰傅音渺,傅新桐和傅灵珊走到喜房内,都家的各路亲戚对她们都特别敬重,傅新桐扬起笑脸,一口一个大嫂,姐姐的喊着,又代表新娘子的娘家人,把早就准备好的小粒金银花生拿出来给大家做见面礼,都家的亲朋虽然都过得富足,可也没见过多少拿金银花生做见面礼的,顿时一个个都喜笑颜开的,说着吉祥话。 傅音渺头上盖着盖头,但听房中人的说话声就知道,定是傅新桐在给她做面子,心中感激的很,都龙的手伸到她的头盖下,将一块红色的喜帕悄悄递给了她,傅音渺接过之后,便在喜帕内打开看看,竟是两块桂花糕,他知道她从半夜就起来没吃东西,,此时正饿着,有这样体贴的夫君,还愁今后日子过的不好吗? 都龙被喊到外面招呼客人,在傅音渺耳旁又嘀咕几句之后,才不舍的来到傅新桐和傅灵珊面前,拱手说道:「有劳两位陪伴音姐儿了。」 傅新桐和都龙早就认识,闻言笑笑:「姐夫,你可得给咱们包一个大大的红封啊。」 傅灵珊在旁边轻哼了一声,没有做声就从两人身边离开,往傅音渺那儿走去,都龙见傅灵珊面色不善,对傅新桐扬眉询问,傅新桐对他摆手,然后指了指外面,意思就是‘你去忙,不会有事’。 都龙知道傅新桐与傅音渺的关系好,有她在,傅音渺不会吃亏,便对傅新桐再次拱手,然后随着来喊他入席的大表哥走出了喜房。 傅灵珊在床边徘徊一会儿,傅新桐过去,在傅音渺耳旁问了句:「饿了吗?我给你拿些东西来吃?」 喜娘们都去了外室,内室里,就她们几个姐妹在陪着。只见傅音渺摇了摇头,然后将手从盖头下伸出,手中拿着个喜帕,帕子里有两块桂花糕,傅新桐见状,哪里还不知道这糕点怎么来的,打趣笑道: 「嚯,原来有人早就心疼送过来了。」 傅音渺的声音自头盖下传来:「就你话多。」 傅新桐笑笑,然后从旁边到了一杯水,递到傅音渺手上,说:「就着吃些吧,我看姐夫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你可得撑到晚上呢。」 傅音渺也知道若不吃些东西的话,确实会有点撑不住,便没有和傅新桐客气,就着水和糕点,在头盖里吃了起来。 正吃了两口,傅灵珊就在一侧凉凉的开口: 「音姐姐也忒没规矩了,成亲前晚和当天哪里能吃东西?也太不讲究了,也就是都家这样的门第才不和你计较。」 傅音渺头盖下的动作停下,傅新桐拍了拍她以示安慰,然后便看了一眼靠坐在梳妆台前,随意把玩傅音渺放在梳妆台上的几把金簪子,不悦道: 「各人家有各人家的规矩,音姐姐命好,遇到个心疼她的相公,珊姐姐在这里说什么风凉话?」 傅新桐上一世受到过冷待,所以知道都龙对傅音渺有多好,对与傅灵珊这种行为十分反感,拿着点规矩,觉得自己就高人一等,可以随意埋汰人家。也不想想,这些给女子定下的所谓的规矩,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不过就是有些女人拿来磋磨女人的罢了,却被有些不明事理的女人当做金科玉律来要求别人。 傅灵珊暗自翻了个白眼,将都家给傅音渺暖房的金银簪子抛在桌面上,发出一点声响,口中说道: 「我不过是教你们规矩,音姐姐也就罢了,都家这样的门第本就没多大规矩,不过桐姐儿你不同,今后若是嫁到承恩侯府去,你若没点规矩的话,那对你可没什么好处。」 傅新桐对傅灵珊仅剩的一点好感都消失殆尽了,先前在她面前说都家门第不高也就罢了,如今还在傅音渺面前说,这不是当着新娘子的面儿不给脸吗?人家好好的成亲,碍着她什么了,需要她这样说话,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以为嫁到归宁侯府就了不得了。 「你管好你自己吧,管我们做什么,你若看不惯,出去好了,谁拦着你!」 傅新桐也没给给傅灵珊面子,她就算没有规矩,可是也知道在新娘子的大喜之日,不该当着人家的面儿拆台,这是最基本的尊重,她若连这个都做不到,还敢谈其他什么规矩不规矩的。 傅灵珊从椅子上站起来,指着傅新桐,怒目相对,合着自己刚才说了那么多,傅新桐根本一点都没听进耳朵里,都跟她说了,她们俩今后才是要嫁到侯府去的,傅音渺嫁的这个都家,说的好听点,叫什么积善之家,可说的难听点,那就是几十年之内出不了什么大人物,她宁愿跟这样的人家多交往,也不愿与她这个马上就要成为归宁侯府新妇的姐妹示好,不识抬举。 傅音渺怕两人在喜房内吵起来,伸手抓住了站在她面前的傅新桐,拍了拍她的手背,傅新桐便知道傅音渺的意思,不再与傅灵珊纠缠,坐在喜床的外面,对傅灵珊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过去。 第71章 傅灵珊也仿佛看清了傅新桐的意思,不再凑上去和她好,因为她算是看出来了,就算她傅灵珊对傅新桐说再多的好话,她傅新桐也不会对她另眼相看,因为傅新桐根本就是个榆木脑袋,根本就不懂人和人的交往是需要看身份的。 傅新桐和傅灵珊在房里陪了一会儿后,就有都家的下人来请她们出去吃席,傅新桐跟傅音渺说了一番后,便请两个傅家跟过来的喜娘进来陪伴傅音渺,然后才与傅灵珊一起出门,往宴席那儿去。 都家不是高门大户,宅子也没有那么大,可以男女分席,便以各家为桌,将认识的凑在一起坐,都龙看见傅新桐和傅灵珊,便放下手里的酒杯,亲自过来请她们,对傅灵珊拱手行礼后,才对傅新桐熟络的说道: 「你们与我们一起坐主家席,待会儿我给你们敬酒喝。」 傅新桐抿唇一笑:「我可不敢灌你酒,姐姐回头要说我的。」 提到自家媳妇儿,都龙就摸头笑了起来,傻乎乎的样子,让一旁的傅灵珊又发出一声轻哼,傅新桐对都龙笑笑,都龙也不是计较人,两人又继续说了几句话。 傅灵珊百无聊赖站在一旁,也插不上嘴,心里纳闷傅新桐怎么跟都家也这么有话说,偏就与她没话说,忽然眼前一亮,看见了一张熟悉的俊脸,虽然早就在心里放弃,可如今忽然看见他,傅灵珊心中还是相当震惊的,一时竟有点手足无措起来,下意识抬手抚了抚鬓角,庆幸自己今日盛装打扮了,就算是见到人也不会失礼。 顾歙与两边宾客随意寒暄了几句,看见傅新桐走出的那一刻,便往她这里走来,傅灵珊见顾歙的目光全都放在傅新桐身上,心中懊恼,见身旁傅新桐被都龙挡着,应该没有看见顾歙走来,依旧笑靥如花与都龙说笑,灿烂的很,傅灵珊冷哼一声,故意不去提醒傅新桐,等到顾歙走到他二人身旁,亲自看看他的这个刚定亲的女子是如何与其他男人谈笑风生的,就不信顾歙心里没有点想法。 「顾世子好。」等到顾歙走近之后,傅灵珊才开口喊了一声,傅新桐和都龙才看见顾歙。 顾歙对傅灵珊点头致礼后,便走到傅新桐身前,伸手将她额前微微翘起的发抹了一下,动作娴熟自然,傅新桐也表现的很正常,两人亲昵的样子十分随意,这一切看在傅灵珊的眼中,虽然觉得十分没规矩,可是心中却忍不住升起一股羡慕的感觉。 都家的婚宴正式开始,傅灵珊,傅新桐和顾歙自然都与都家长辈一起坐在主家席,虽然她们三人年纪小,可顾歙算是媒人,傅新桐和傅灵珊又是新娘子的娘家姐妹,倒也还算规矩,更何况,认识顾歙和傅新桐的人,都知道两人是订了亲的,理应坐在一起。 探事司来了不少人,分别到主家席上跟都龙喝酒,看见顾歙和傅新桐也都热络的上来说话,将傅灵珊一人冷落在旁,暗自咬牙,她竟不知,顾歙身边的人居然对傅新桐都这般态度,很明显是看在顾歙的面子上才这样的。 越发觉得傅新桐命好,稀里糊涂的就跟顾家定了亲,顾歙本身有多优秀,是个女人都看的出来,可他偏喜欢上了傅新桐,就算傅新桐长得不错,可她的名声也不见得多好吧,小小年纪就抛头露面在外行商,这种行为在贵女圈里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就是傅灵珊自己也曾经跟在人后说了不少关于傅新桐的坏话,觉得她今后很难找个高门大户的好亲事,没想到现实却给了她们一记巴掌,傅新桐不仅找到了高门大户,而找的居然还是叫所有世家都羡慕,都想高攀的顾家。 傅灵珊哪里知道,探事司的同僚们对傅新桐热络根本不是因为顾歙,两人定亲以后,探事司的同僚们不敢打趣顾歙,便抓着机会对傅新桐出手,就连都龙也跟着凑热闹,要敬傅新桐的酒,探事司众围在一旁起哄,傅新桐哪里会怕这些人,知道他们就是想看她和顾歙的笑话,怎会让他们如愿,接过都龙手里递来的酒杯就要喝,却被一旁的顾歙拦住,酒杯一下子就到了顾歙手中,傅新桐看着他,知道他是担心自己,不禁笑道: 「一杯酒而已,我能喝。」 说完之后,探事司众就对着顾歙哄笑,徐枫最闹,搂着傅新桐说道:「头儿可听见了,新桐说她能喝,你拦着做什么,再说了,大家是想跟新桐喝,又不是想跟你喝,快快快,把酒还回来,我们还要跟新桐划拳呢。」 顾歙当着所有人的面,把傅新桐杯子里的酒一口饮尽,然后放在桌上,指着酒杯说道:「拳你们照划,闹你们照闹,她的酒,我喝。」 此言一出,又是一阵哄笑,将周围的宾客都吸引过来,一些年轻的认识顾歙,知道他和傅新桐的关系,也全都加入了调笑之列,徐枫拉着傅新桐笑的前仰后翻,一众平日里在顾歙手底下受‘欺压’的,也觉得今日是个扬眉吐气的好日子,纷纷拉着傅新桐要划拳,显然就是想借机会多灌顾歙一点酒。 场面热闹极了,都家没什么规矩,就由着年轻人闹腾,所有人都以为傅新桐这个大家闺秀不懂这些市井划拳之事,没想到跟她划了几手,好几个人全都败下阵来,最后还是探事司的人出手,傅新桐才输了几回,顾歙全程含笑,只要是傅新桐的酒,那是一杯不落尽数喝下,惹得全场笑的同时,护妻的名声也就在宾客间传开。 第72章 都龙和徐枫打趣:「这还没成亲呢,就这么护着,要是成亲了,还指不定要怎么护呢,到时候咱们就是想见一面新桐都见不着了。」 「那可不。不过没事儿,枫姐要是想见她,就来我家,我让我媳妇儿去请她过来便是。」都龙也跟着起哄。 傅新桐横了他们一眼,徐枫她是不敢打的,不过都龙嘛,她倒是不怕,踢了他一脚的同时,还反唇相讥:「到时候我先把你媳妇儿拐回去,看你怎么办。」 都龙蹲下抱着被傅新桐踢到的脚,夸张的叫道:「听听这人说的话,还没嫁人呢,就为了外人殴打自己的亲姐夫。」 傅新桐脸上一红,可周围的人笑的太开心了,她扬起手又要去抓都龙,都龙抱头鼠窜,不过傅新桐的手伸出去一半,就给顾歙抓住了,傅新桐瞪了他一眼:「他笑我呢,你还护着他。」 都龙见顾歙挡住了傅新桐,就又挺起身子得意起来,今儿他是真高兴,娶到了心心念念的好媳妇,又有一干朋友来庆贺,再没有比今天更高兴的了,也就是今天,他们这些人才敢跟顾歙开开玩笑,都龙大着胆子上前,对傅新桐继续挑衅: 「就许头儿护着你,还不许他护着我们了?」 傅新桐见他嚣张,又要爆炸,却被顾歙拦着,轻声轻语的说了一句: 「别跟他一般见识,回头我罚他两个月薪俸。」 都龙的脸挂不住了,哀嚎起来,周围一阵沉默之后,越发震天的笑声传出,这样的顾歙别说其他人没有见过,就连探事司的人也从来都没有见过,收起了冷漠,斗起了嘴的顾歙,就像是天上的谪仙多了几分烟火气,更加令人亲近。 傅灵珊被所有人摒弃在外,原也是她不愿与这些人多言,站在外面看着傅新桐在人群里众星拱月的样子,心里又是发酸,又是轻视,发酸是因为自己没有傅新桐受欢迎,轻视则是因为傅新桐今日的表现,哪里还有半点大家闺秀的规矩,与一帮市井之人谈笑风生,说笑逗趣,成何体统。 偏偏她身边还有个顾歙护着,这些人分明就是看在顾歙的面子上,才与她这般亲近的。可傅灵珊心里,却是顶顶瞧不上傅新桐这样的做派。 酒宴过后,天色也渐渐晚了下来,都龙一个下午都在应付客人,喝了不少酒,夜幕降临之后,便被人轰入了洞房之中。一群亲戚朋友借着酒劲儿要闹洞房。 都龙对傅音渺的疼爱,那是所有人都看在眼中的,虽然白天喝了不少酒,但晚上闹洞房的时候,醉醺醺的状态下,还能把傅音渺保护的很好,一点不让她受惊吓,都夫人亲自给傅新桐和傅灵珊送来了个大大的封红,感谢她们今日前来送嫁,还让她们今后过来玩儿。 这桩婚事,可以说是傅新桐一手促成的,所以当看见都家对傅音渺的爱护和重视,心里自然是高兴的。 傅灵珊接过红封,淡淡说了句谢,便没什么反应了,傅新桐却很高兴:「夫人就是不说,我今后也要常来打扰的,贵府的四喜丸子做的太好吃了。」 都夫人当然听自家儿子提过傅新桐,知道在傅家,就数她与儿媳的关系最好,今日见了面,果真是个又漂亮,又妥帖的孩子,跟顾世子定亲当真叫男才女貌,门当户对,最难得的是,一点架子都没有,比她身旁那位一同前来的傅家小姐不知道要好了多少,拉着傅新桐的手一个劲儿的说话,若不是身份差异,她都想把傅新桐认作干女儿了。 傅音渺和都龙已经入了洞房,闹洞房的亲戚们也全都笑闹着出来了,傅新桐和傅灵珊也该走了,顾歙一直跟在傅新桐身边,都老爷和都夫人亲自送了他们出门,都老爷说要都家的马车送她们回傅家,顾歙就揽过这事儿。 「还是我送吧,正好可以上门拜会伯父伯母。」 傅新桐和傅灵珊共同转头看向顾歙,傅新桐对顾歙能够平静的说出这些话而感到难为情,傅灵珊则被顾歙的坦率震惊,这位顾世子向来对人十分疏冷,可现在对待傅新桐这件事上面却一改往日清冷形象,热情的很,可也只是对待傅新桐,与其他人却还是保持从前的冷漠,就比如说傅灵珊。 傅灵珊今天是跟傅新桐一起坐的都家的轿子,跟在傅音渺的轿子后头而来,本该吃过喜酒之后,由都家派马车送她们回去,但既然顾歙揽下这事儿,那都家只能殷勤道谢,当顾歙的马车驶来之后,又派人往马车上送了好些东西,让他们一并带回。 顾歙对傅灵珊比了个请,让傅灵珊先行上车,然后才自己亲自扶着傅新桐上马车,顾歙的马车很大,足以容纳五六个人,马车驶动之后,顾歙指了指傅新桐后面的匣子说了句:「匣子里有你喜欢吃的糕点,我瞧你今儿也没吃什么东西。」 傅新桐往后看了看,却不打开,说道:「不怎么想吃糕点。」今儿在都家吃了不少甜腻的枣儿之类的东西,糕点也是甜腻之物,并不感兴趣。 第73章 顾歙又道:「那还有长春堂的蜜饯呢。前儿不是一直吵着要吃?」 傅新桐往顾歙看了一眼,见他满眼期待,又想起之前她的确说过想吃长生堂的蜜饯,只不过这长生堂开在城外三里,除了去白马寺上香回来的途中能捎带买一些,其他时候还真不愿特意去,没想到顾歙不仅记下了她随口说的一句话,还派人去买了回来,就算现在不想吃,但为了顾歙的这番心意,傅新桐也不能扫兴,甜笑着说道: 「蜜饯要吃的。」 然后就转身,不客气的打开顾歙马车里的匣子,果真里面放着几盘精致的糕点,还有两个白玉罐子,傅新桐将罐子打开,果真看见罐子里那琥珀色的蜜饯,拿了两颗递给傅灵珊,傅灵珊正惊讶他们二人的互动,接过傅新桐递来的蜜饯,还觉得有点云里雾里的。 看来顾歙这是早就准备好了晚上送她们……不,是送傅新桐回府的,要不然他一个大男人的马车里,又怎会备下这些女孩子喜欢吃的东西呢,低头看着手里的蜜饯,傅灵珊心中不住冒酸水,将傅新桐递给她的蜜饯,放在茶桌上,完全不想再碰的样子,傅新桐瞧了她一眼,没有说什么,自顾自的吃了几颗。 因为有傅灵珊在,顾歙和傅新桐就算有话说也只能忍着,幸好傅家很快就到了,三人下了马车之后,傅家的门房就迎上前来,给他们请安:「二姑娘,三姑娘,顾世子好。」 傅新桐指了指顾歙的马车:「把里头东西拿下来,把给大老爷和大夫人的都送过去。」 说完就要领顾歙进门,看了一眼傅灵珊,问道:「二姐姐辛苦一天,我就不邀你去商素院坐了。」 傅灵珊听了这话,看了一眼侧立在旁的顾歙,哼了一声,说道:「哦,我也累了,要回去休息了。顾世子请了。」 顾歙点头:「二姑娘请。」 语气疏离,不及跟傅新桐说话时的一分亲近,傅灵珊转身就抬头挺胸,跨进了门槛,傅新桐拉着顾歙进门去,两人有说有笑的到了商素院。 今日傅音渺大婚,傅家上下也是张灯结彩的,中午晚上在西央院中也有酒宴,似乎搭的戏台上还有敲锣打鼓的声音,可见还未散席,傅庆昭不在家,以为萧氏还在西央院里帮忙,可两人到商素院一看,却见萧氏已经回来了,听说傅新桐带着顾歙来了,萧氏特地整装出来相见,傅新桐见萧氏有点倦容,不禁迎上前问: 「娘这是怎么了?」 萧氏看了看她,又看看顾歙,顾歙上前与她行礼,萧氏笑着说道:「也没什么事,就是大夫人和三夫人因为三日后音姐儿回门之事吵起来了,我劝了几句,有点头疼,大夫人让我先回来休息,不妨事的,现在也都已经解决了。」 大夫人之前曾提出要给音姐儿大办回门宴,当时就遭到三夫人的反对,原因是都家不是什么高门大户,办的太隆重反而没了体统,今日大夫人又提这事,必然就是为这个吵起来了,只是碍于顾歙在场,萧氏不好把话说的太明。 顾歙见她母女二人还有话说,体贴的拱手道: 「我给伯母也顺便带了些江南的缎子,已经让人送进来了,今日天色晚了,我也不便久留,改日再来拜访。」 傅新桐看向他:「你这就要走啊?」 语气中满是不舍,看的萧氏不禁暗自叹息,女大不中留,顾歙见萧氏看过来,便对傅新桐展露君子般的笑容:「时间不早了,我该走了。」 尽管有点不愿,因为今天她还没跟顾歙两个人单独说过话呢,在都家时都是跟大家一起玩儿的,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时候,点了点头:「那好吧,我送你出去。」 顾歙对萧氏行礼,跟萧氏说了几句辞别的礼仪之言,便由傅新桐送着出门去了,原本还想在门前与他说几句话的,可正巧赶上一波大房的客人出门,顾歙和傅新桐被人群隔开,别说悄悄话了,就是送别的话都没能说成,顾歙与她在人群后方挥挥手,就头也不回的上了马车,弄的傅新桐心里还有点不痛快,这人走的未免也太快了些,连句话都不说。 不过门口客人很多,傅新桐也没有多留,跟两个认识的夫人打了招呼,就进门去了。 回到商素院,见萧氏还在等她,就上前问: 「大夫人和三夫人吵得很厉害吗?」 萧氏这才卸下了肩头,点头道:「挺厉害的,好些宾客都看见了,三夫人是一点面子都不给大夫人留,还当着大夫人的面儿奚落余家的人,让大夫人的娘家兄弟都觉得没脸了。」 大夫人娘家是互市监的,身份上的确是差了傅家一筹,所以大夫人在傅家总得不到什么体面,可是没想到,办个酒宴,还要被三夫人当众奚落羞辱,怪不得连萧氏这样的软弱性子都要站出来替她说话了。 「你说她要不愿意去帮忙也没人说她什么,可她自己又怕落下个不贤惠的名声,跑去帮忙,可却说那些让人听了难受的话,我听了都觉得难受,更别提大夫人了,我瞧见她还躲在房里哭了一会儿呢,出来的时候眼睛都是红的,本来嫁女儿就已经够心疼的了,偏偏三夫人还要往她心口扎刀子,不就是觉得音姐儿嫁的不好,故意显摆来的嘛。」 第74章 萧氏的话让傅新桐叹了口气: 「我倒觉得音姐姐嫁的很好,今日我在都家,将都家人的样子都看在眼中,他们对音姐姐的爱护是发自真心的,全家上下都对音姐姐很尊重,姐夫对姐姐也好,才不是三夫人说的那样呢。」 「三夫人就是觉得珊姐儿跟归宁侯府的二公子订了亲,那二公子近来就要去吏部当差了,前程似锦,言语中可不就踩着大夫人说话嘛。我是真瞧不惯她那样,口是心非,口蜜腹剑。」 萧氏一般不骂人,能让她骂出口的也就是三夫人一家了,萧氏虽然软和,但是也挺记仇,她到现在都没忘记三夫人当年算计她,差点害了家人的事情。 「别气了,等到三日后音姐姐回门时,您给她和姐夫的礼重一些,也算是给大夫人撑腰了。至于三夫人那里,她现在肯定还不能理解大夫人嫁女的心情吧,等明年珊姐姐出嫁的时候,她就该体会到心酸了。」 傅新桐说的话向来是萧氏第二听的,第一是傅庆昭,如今傅庆昭不在家,萧氏就指着傅新桐的话过日子,心情果然好了很多,然后拉着傅新桐去内房里挑送给傅音渺和都龙的礼物去了,萧氏本就是个简单的人,一会儿就再次高兴起来。 傅新桐将萧氏哄骗好了之后,才回到青雀居去,画屏和香萍早替她熏好了被子,伺候傅新桐洗漱过后,傅新桐便让她们回去休息了,两个丫头离开之后,傅新桐看看水漏,觉得时间尚早,便想去小书房里拿一本书到床上看,可书还没挑好,西窗那儿就传来一阵声响,傅新桐拿着书,掀开珠帘,往西窗那儿看去,就看见月光自大开的西窗内倾洒而入,照在顾歙的颀长身影上,颇有一股月下临仙的飘逸感。 傅新桐穿着一身单衣,松松垮垮的,却别有一番天质自然,发髻也已经拆下,未施粉黛的清新模样看入了顾歙眼中,藏入心底,两人四目相对,看着对方好一会儿,傅新桐才走到顾歙面前,呐呐的问道: 「你不是回去了吗?怎么又来了?」 顾歙见她一双眼睛舍不得离开自己,可说出的话却这样不可爱,扬眉将手里一直提着的东西送到了傅新桐面前,说道: 「还不是怕你饿着。吴记的卤肉面,配了辣子,想吃吗?」 傅新桐看着这个提着食盒的俊美男子,卤肉面的香味自食盒中传出,肉香四溢,引人食指大动,可傅新桐的心里却比吃了蜜还要甜,接过他手里的食盒,鬼使神差的就踮起脚,往顾歙脸上凑过去,蜻蜓点水般轻吻了一下,然后趁着顾歙发愣,兔子似的跑去了内室。 顾歙已经很久没有过这种被惊发愣的感觉了,伸手在自己脸颊上抚了抚,嘴角忍不住缓缓上扬,跟着往内室走去,只见傅新桐已经坐在了梳妆台前,将食盒里的卤肉面拿了出来,看见顾歙呆愣走来,不吝赞美道: 「你可真厉害,这么远送过来,又是翻墙又是翻窗的,汤汁居然一点都没洒出来。」 傅新桐的话说完之后,还没开吃,就见顾歙走过来,一本正经,双眸中似乎燃烧着火焰,傅新桐想起自己刚才的主动,臊得慌,对顾歙指了指面碗,轻声问道:「呃,你,你要一起吃吗?」 顾歙不言不语,来到傅新桐面前,遮挡了傅新桐面前的烛光,傅新桐觉得面前一暗,仿佛有种压力席卷而来,缓缓抬头看了一眼居高临下的顾歙,只觉得背光的顾歙眼神幽暗,仿佛藏着吃人的兽般盯着傅新桐。 缓缓俯身,傅新桐下意识往后退,谁知这一动,竟像是点燃顾歙的引线,让顾歙猛然出手,长臂一伸,自傅新桐腋下穿过,将她整个人搂在臂弯中,紧紧的让她贴着自己,傅新桐的双脚甚至都无法着地,顾歙盯住了猎物,另一只手按在傅新桐的脑后,重重吻上了先前差点将自己魂魄勾掉的那抹柔软与香甜。 傅新桐从一开始的僵硬,渐渐变得酥软,因为点不到地,身子只能完全依靠在顾歙身上,手臂酸的厉害,顾歙的力气很大,与他平日里温文尔雅的样子完全不同,如上岸的盗匪般掠夺着傅新桐的美好。 不知道过了多久,傅新桐觉得快要透不过气来的时候,顾歙才缓缓离开了她,仍意犹未尽的以指腹抚过她微微红肿的唇瓣,用指甲刮着欺负,傅新桐在他手里动弹不得,好不容易恢复了点神智,便羞怯的转过了头到一旁轻喘,顾歙将之轻轻放下,傅新桐的身子便软软的扶着梳妆台面,坐了下去,坐下之后,正好瞧见了镜中的自己,绯红的脸,含情的目,红肿的唇,每一处都提醒着她先前的经历,顾歙似乎也有点气喘,干脆靠坐在梳妆台一角,两人目光对上,皆被对方的狼狈逗笑了,顾歙舔了舔唇,对傅新桐伸手,却见傅新桐防备的往后退了退,这个动作让顾歙对她递去了危险的一抹目光,吓得傅新桐不敢乱动了,顾歙的手如愿抚上她的脸颊,指腹摩挲过她的唇角,将粘在那儿的一根睫毛拿掉,然后才指着桌上早已凉掉的面说道: 第75章 「那个……我再给你去换一碗热的送来。」 说着就要去收碗,却被傅新桐拦住,说道:「不用啦,你现在就是山珍海味放在我面前,我也吃不下了。」 「为何?」顾歙盯着她问,不过问题问出口之后,就后悔了,因为他知道自己问了个很傻的问题,别说傅新桐了,就是他自己,在经历了先前的事情之后,怎么会还能若无其事的吃东西呢,光是平复心情就很困难了。 傅新桐见他有所觉,那傻傻的神态跟平日的精明模样里判若两人,忍不住笑了出来,顾歙被她笑了,也不觉得生气,他活了二十多年,作为一个正常的男人,第一次与姑娘接触有这样的表现已经控制的很好了,目光落在她娇嫩白皙,似乎带着一圈光晕的肌肤之上,尝过她的美好之后,此刻看起她来,就仿佛带了另外一种味道,干咳了一声,顾歙认命的将她摆出来还没来得及吃就凉掉的碗收入了食盒之中,就准备离开了,傅新桐见他要走,站起来问: 「这就走了吗?」 语气中的不舍得让顾歙心动,回身看着她,认真的回了一句:「我该走了,再留就要出事了。」 傅新桐却没听懂,傻傻的问:「这么晚了,能出什么事?」 顾歙欲言又止,到底是没有把后续的话说出来,只伸手在她柔顺的黑发上揉了揉,然后深吸一口气后,便提着食盒,果断干脆的哪儿来哪儿去了,留着傅新桐站在西窗边愣了好久才猛然反应过来顾歙说话的含义,顿时羞得满面通红,跺脚掩面,后悔问了个蠢问题。 然后这一夜注定又是一个不眠夜,傅新桐躺在床上烙饼似的,怎么也睡不着,发生了这样一件事,她能睡着才怪! 果然第二天顶着一个大大的黑眼圈出现在萧氏面前,萧氏瞧着她的模样,担忧的问:「怎么昨天又没睡好啊。」 傅新桐没精打采的坐下,点了点头,芳冉给她送了早点过来,傅新桐看看桌上,对萧氏问:「娘不和我一起吃吗?」 萧氏摇头:「不了,你自己吃吧,我去西央院帮忙,后天就是音姐儿回门了,大老爷不管事,一切都是大夫人在操办,她忙不过来。」 傅新桐赶紧喝了两口粥:「我跟您一起去。」 母女俩去了西央院,余氏忙的跟陀螺似的,也没工夫招呼她们俩,萧氏跟余氏一同去看彩色,傅新桐则去帮忙装点装点,到了中午的时候,傅新桐正在指挥两个丫鬟挂灯笼,那边傅灵珊和傅毓敏也来了,傅灵珊来到傅新桐身后,笑着说道: 「三妹妹对大姐姐可真好,又是送嫁,又是帮忙的。」 傅新桐回头看她,见她们俩打扮的花枝招展,肯定不是来做事的,将手里的彩带递给旁边的丫鬟,来到傅灵珊面前问:「二姐姐和四妹妹不是来帮忙的吗?」 傅灵珊伸手看看自己粉嫩的指甲,说道:「我肩不能抗,手不能提,帮不了什么忙,就是来看看三妹妹而已。」 「看我做什么?」 傅新桐对她们并无好感,尽管傅灵珊马上要嫁去归宁后,傅毓敏明年要去选秀,但傅新桐真是不希望和这两姐妹有什么牵扯。 见傅新桐要走,傅灵珊赶忙拦住:「三妹妹去哪儿,我话还没说完呢。」 傅新桐停下脚步,耐下性子看着她,傅灵珊双手抱胸,似乎也有点不耐烦:「后天是大姐姐的回门日,归宁侯府的五小姐说也想一起来傅家玩耍,到时候,你可别在人家面前失了礼数。」 原来说半天,是自己未来的小姑子要来府里玩儿,特意叮嘱她别拆她台来了,就算傅灵珊不来叮嘱,傅新桐也不可能会去招惹别人的。 「我能在她面前失了什么礼数?」傅新桐说。 「就是说,如果她们找你说话的时候,你的态度稍微客气一些,要知道自己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就好了。」傅毓敏难得开口对傅新桐说这么多话,而这些话一出口就很叫人不舒服。 傅新桐耐着性子看着她们:「那你们以为我会在她们面前说什么呢?说你们坏话?我可没那闲工夫,你们要帮忙就帮忙,不帮忙就走吧,我这儿还有好多事儿做呢。」 不怎么客气的口吻让傅灵珊和傅毓敏的脸色变得不好了,但傅新桐才没心情去管她们,人和人的相处真的是要话不投机半句多,说话做事,缘分和气场真的很重要。 跟傅灵珊和傅毓敏说完这些话之后,傅新桐就真的不再与她们说话,转过头去再次投入工作里了,傅灵珊大大的呼出一口气,傅毓敏则冷冷的瞥过傅新桐忙碌的身影,分明就是有意疏远漠视她们,两人对视一眼后,便甩袖转身离开了,走出西央院的大门,傅毓敏才从口中吐出一句: 「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跟承恩侯世子订了亲嘛,若非如此,她怎敢对咱们这样。」 傅灵珊努嘴道:「可她就是好命,承恩侯府,就是归宁侯府也得靠边站,咱们三房能否翻身,如今就要看妹妹明年了。」 傅毓敏明年就要去选秀,这事儿老夫人和宁氏已经悄悄的告诉过她们,本以为傅毓敏会不情愿,没想到这件事正中了傅毓敏的下怀,她就是这性子,与其在府里受人摆布,今后还不知道嫁个什么货色,还不如直接入宫去,至少能搏一搏,搏成功了,那就是一飞冲天,傅毓敏已经受够了在府里抬不起头的日子。 「那后天段五姑娘来府里,不会有什么事吧?」 傅毓敏觉得先前傅新桐的态度很不明确,所以现在心里有点担心。 傅灵珊想了想之后,摇头道:「应该不会有事的,傅新桐虽然讨厌,可也不会主动去挑衅谁的,只要咱们看好了,应该不会……」 傅毓敏却还是忧虑:「段五姑娘不会主动挑衅,可是姐姐别忘了,还有如月县主,清平郡主和清华郡主呢。」 正因为后天有那三位到来,所以傅灵珊和傅毓敏才不得不严阵以待,亲自过来知会傅新桐,让她不能失礼,否则若只是段五姑娘前来,她们倒也犯不着多此一举了。 那三位跟段五姑娘来傅家,为的就是看看傅新桐,如月县主是顾世子同父异母的妹妹,清平郡主和清华郡主则是长公主之女,正经的皇亲国戚,这三人她们傅家可得罪不起,偏偏她们不愿大张旗鼓,只是随着段家人的后面前来玩耍,段五姑娘怕傅家怠慢,这才派人来悄悄告知傅灵珊,让她早做准备,傅灵珊将这件事告诉宁氏之后,宁氏当机立断,让傅灵珊她们亲自前来嘱咐一番傅新桐才放心。 【卷三完】 注1:相关书籍推荐: 01、《花语娘子》卷一 作者:花笑茗 02、《花语娘子》卷二 作者:花笑茗 03、《花语娘子》卷三 作者:花笑茗 04、《花语娘子》卷四 作者:花笑茗 注2:本作品由豆豆提供,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豆,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