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死敌的粮真香》 第1章 《我和死敌的粮真香》作者:青端  文案:  沈棠和季归鹤一个是童星台柱,一个是新秀影帝,互相看不对眼,关系恶劣,一点就炸。  然而世界上总存在敢于磕cp的勇士大胆产粮。  铺天盖地的黑料里,季归鹤意外发现了夹缝生存的cp粉的惊艳作品。  于是莫名开始嗑粮自己和沈棠的粮。  嗑着嗑着看沈棠哪哪儿都不太对了。  看到沈棠说话,季归鹤心想:他真的很软很甜?  和沈棠对戏时,季归鹤心想:真的会叫老公叫哥哥?  看沈棠换衣服时,季归鹤心想:腰真的很细……?  夹缝生存的cp粉继续奋斗产粮。  季归鹤继续暗搓搓吃粮。  路人:他们俩要能在一起我倒立拉稀!  @核糖赛高:季归鹤x沈棠,绝美虐恋!!![图片][图片][图片]  季归鹤v:谢谢,绝美不虐//@核糖赛高:季归鹤x沈棠,绝美虐恋!!![图片][图片][图片]  沈棠v:你上错号了//@季归鹤v:谢谢,绝美不虐//@核糖赛高:季归鹤x沈棠,绝美虐恋!!![图片][图片][图片]  双方粉丝:啊??????  cp粉:啊!!!!!!!!  路人:…………………………啊。  明撕暗秀,表面上针锋相对,实际就是调情。  粉丝:刚开始我是拒绝的,拒绝着拒绝着就嗑上了……真香。  季·大帅比攻x沈·大美人受  副cp:江眠x阮轲 非爽文,主要认真谈恋爱的小甜饼,瞎扯淡的娱乐圈,厕所读物。 洁党莫挨我。  内容标签: 强强 欢喜冤家 娱乐圈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沈棠,季归鹤 ┃ 配角:江眠,阮轲,季萌,徐临,沈玫,方好问 ┃ 其它:大概是正经娱乐圈  作品简评:沈棠和季归鹤一个是童星台柱,一个是新秀影帝,因为少年时被彼此的女装欺骗,多年后再遇也耿耿于怀,在圈内关系势如水火。偶然一次巧合,两人再次合作拍戏,慢慢发现对方依旧是多年前让自己心动的模样,从未改变过。本文行文流畅,幽默诙谐,讲述了两个欢喜冤家从看不顺眼到看对眼的故事,表面上针锋相对,实际就是调情,对彼此从“心怀不轨”到袒露心迹,轻松愉快,值得一看。第一章   已经是十二月底,刚过圣诞节,大街小巷上还残余节日痕迹,圣诞树刚撤下,金丝带和大红袜却依旧挂在店门橱窗上。  只有市中心刚开的那家餐厅清新脱俗——那家餐厅的主题是原谅,还没进去就能看到爬满墙壁的绿藤。绿浪横冲进眼,惊呆了过往客人,进去头顶就是汪汪一片绿。  据说老板被绿了在报社。  好在餐厅推出的菜品味道令人赞不绝口,色香味俱全,而且比起网红店,网绿店貌似更别具一格。  所以虽然绿了点,却幸运地没倒闭,反而在周围一众高档餐厅里成为一朵绿葩,以“在这里吃完饭,半年还没被绿就嫁了吧”为话题,迅速红火起来,不提前预约都订不上座位,包厢更是难得,据说只招待少数客人。  老板脾气怪,大家也蛮吃这套。  沈棠自觉审美在大众水平,欣赏不来这个餐厅的原谅艺术,耐着性子翻完手里绿油油的菜单,啧了声,摔到桌上。  遮挡视线的菜单没了,还有绿油油的餐桌布和搁桌上的一杯绿色果汁。  还有江眠苦瓜似的、很衬绿的脸。  沈棠靠进软软的座位里,吃了口瓜:“颜色很衬你。”  江眠吸了吸鼻子。  “说说?”沈棠的手指点了点那份原谅菜单,开口就嘲,“被绿了你就开个原谅绿主题餐厅,下次人家要是去追寻梦想踹了你,你就要造个天空之城?”  江眠憋得眼圈都红了,一听这话,委屈得差点哭出来:“棠棠,我好难过……”  沈棠给他打了个暂停的手势,低头看了眼手机,按了静音,将手机盖到桌上,洗耳恭听。  “他为什么要那样对我?他喜欢薰衣草,我就把花园里种满了薰衣草,他喜欢海,我就抛下股东大会带他去看海,他喜欢表,我包了整个柜台给他,他想要红,我什么资源都给他争……”  沈棠摸摸手腕上的镯子,平复了下心情,简直怀疑江眠这颗脑子现在也是绿的。  “结果他是怎么回报我的?他找人上床!视频都发到我邮箱了,比黄片儿还带劲!被揭穿了还骂我理想主义不切实际……他要什么我没给?这还不够实际?”  沈棠铁石心肠,听到江眠含泪的控诉,不仅没有生出同情心,反而想笑。  江眠一鼓作气把桌上那杯绿乎乎的玩意喝了:“去他妈的爱情!”  沈棠细心地在好友面前隐藏了自己的疲惫,听他诉完苦,不动如山:“什么爱情,不就是个爬床的吗。”  江眠瘪着嘴:“他说他爱我,同居后每天都给我煮早餐,睡前给我读诗,还特地为我学了按摩的手艺,我看过好几本金主小说,接下来的发展就应该……”  沈棠听不下去了,捻起块绿豆糕塞他嘴里:“少瞎几把折腾,绿得我眼疼。冬天还没到,你这儿就开始发春了。”  江眠勉强咽下去了,闻言一瞪眼:“你好歹也是个大明星,说话怎么这么色情。”  沈棠忽略他的屁话:“所以你的报复就是开个绿色主题餐厅,让大家陪你绿一绿,消费合格的客人还给送顶绿帽子?你这馆子怎么还没被人砸了呢。”  江眠虚心回答:“我特聘的保镖,黑西装黑墨镜,一字排开比黑社会还拉风。”  沈棠:“……”  两人认识多年,沈棠这回去外地拍戏,一走就是俩月,回来还没到家,半路就被劫进这家原谅餐厅,面对头脑显然不太清楚的好友,实在难以接受。  过去江眠脑子也有坑,现在这是被沙漠化侵蚀要变成溶洞了?  江眠长吁短叹,非常遗憾:“如果我包养的是你就好了,棠棠,你看不如我们……”  沈棠挑了块更大的绿豆糕塞他嘴里:“闭嘴,我没兴趣和你发展金主和金丝雀的游戏。想噎一下给你戴绿帽子的小男星?我有个建议。”  江眠殷切地盯着他:“?”  “邀请他和他姘头,来给你这绿色天堂代言,之后怎么碾都随你。”  沈棠被头顶的一片绿晃了眼,捂着额头,觉得眼前阵阵的发晕,苦不堪言。  江眠的眼前一亮:“妙啊!我就知道你肯定能帮我分忧解难!等等啊,我去找助理商量商量,你别乱跑。”  沈棠点点头,看他一溜烟跑了,立刻站起来,戴上口罩准备溜人。  刚从h市回来,虽然顺利杀青,他的心情依旧糟糕透顶,精神疲累,没有胃口,只想好好睡一觉。  小助理已经把行李带回家了,沈棠出了包间,思索着穿上大衣,转进洗手间,对着镜子瞅了瞅自己的仪容。  浑身上下只露出一双眼,这样都会被粉丝发现的话,他也只能认栽了,毕竟是真爱。  随手发了个短信给江眠后,沈棠低着头离开洗手间,与进来的黑衣男人擦肩而过。  只是惊鸿一瞥,他就认出了和他擦肩而过的是谁。  沈棠的脚步一顿,眯着眼回头瞅了眼合上的洗手间门,惊诧地挑了挑眉。  互相看不对眼多年,他的眼光比私生饭还毒辣,一眼就认出了刚刚和他擦肩而过的人是谁……就是那个让他心情糟糕的源泉!  季归鹤!  隐藏在口罩下的嘴角一勾,沈棠左右看了看,找到了经理。  餐厅经理是江眠身边的人,当然认识他,赶紧把他拉到隐蔽的角落,小小声:“哎哟,我的沈哥,您可别乱跑,这儿人多,给粉丝发现,跳楼都出不去。”  沈棠当即被他激发了灵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目光停留在他颇为讨喜的小圆脸上片刻,语出惊人:“小张,你喜欢我吗?”  小张:“???”  小张:“!!!”  惊恐的张经理狠狠咽了口口水,秋风扫落叶似的,抖个不停:“沈……沈哥,虽然,那什么什么,但是,但是我有女朋友,我……”  “……”沈棠长眉一挑,“我是说你喜欢我的话,我这儿有两张下部电影的首映邀请券,可以送你。”  张经理闹了个大红脸,连忙点头哈腰:“我和我女朋友都很喜欢您!”  沈棠满意点头,语气温和:“那就告诉我,季归鹤是不是也在这儿?”  张经理:“……”  张经理痛苦地道:“沈哥,我上有老下有小房贷没还完还刚养了只猫,求求您……”  沈棠:“回答。”  张经理:“在!”  张经理背后冷汗涔涔。  当今时代,只要对演艺圈稍有了解的,都知道有俩人是不能碰撞的核能反应堆,撞上了就“嘭”……炸得身边的人连渣都不剩。  沈棠和季归鹤是怎么结上梁子的已经不可考究,有说是俩人小时候就结的怨,也有说是因为季归鹤崛起后,沈棠处处被压心里怨愤的,甚至有说是因为俩人同时喜欢上一个女星争风吃醋的。  众说纷纭,八卦对不对,全靠一张嘴,真相是什么,没人在理会。  反正大家都在看热闹,乐呵就够了。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在这人人一张假脸的圈子里,能撕得人尽皆知,那就代表了关系是真的不可开交。  沈棠五岁就被星探看中进了娱乐圈,摸爬滚打十几年,是圈里人看着长大的,不少巨星依旧把他当小孩子看,若有若无地偏袒着他。  而季归鹤本该势单力薄,却偏偏杀了进来,成为一颗冉冉升起的巨星,和沈棠势均力敌,这些年各种大小摩擦,就没消停过。  没人会喜欢自找麻烦,卷进这俩人的恩怨中。  尤其还是在沈棠和江眠关系很好、但江眠的男神是季归鹤的情况下。  张经理满肚子苦水,饭碗和小命难两全。  “果然在啊。”沈棠的眼眸忽然一弯,有了几分灿若春花的味道,声音也柔和了,“他在哪个包间?”  张经理:“……” 第3章 笑够了才说正经事:“年底了,工作表空闲点了,今年要回家过年吗?”  沈棠的神色微不可查地一滞,面色冷凝下去,语气也淡了:“不回。”  “你妹妹呢?”  徐临观察沈棠的神色,咽下了那句“你已经六年没回家过年了”。  “陪他,免得他猝死在家里也没人知道。”沈棠坐起来,接过徐临递过来的日程表和笔,眼睛也不眨一下,划掉自己过年的假期,“那几天随便塞个什么活儿,去农业频道养猪都行。”  徐临也不劝他,拿回行程表:“我看看……假期前的工作都挺简单,比较重要的只有《弦中月》的试镜,导演陈康。陈导那脾气你也知道,不过他拍的电影叫好又叫座,好好准备。要想假期加班的话……嗯,有了。”  “尽江电视台的跨年……演唱会。”  沈棠:“……”  徐临遗憾地把假期加回去:“你那两嗓子还是别瞎嚎了,当心把路人全嚎成黑。”  于是沈棠加班的企图被经纪人机智驳回。  小小年纪,成天飞来飞去,要不就跑深山老林,一待几个月,忙得每天睡眠时间不足四小时。  徐临真担心他秃了,每天都提心吊胆,随身带着速效救心丸。  房间收拾好了,沈棠也吃了饭,看他活蹦乱跳,徐临老怀甚慰,知道沈棠喜欢独处,很快走了。  行程表算不上紧张,年底大家都可以轻松一阵,沈棠着重准备年后就要开机的《弦中月》。  陈康导演不看咖位用人,只看适不适合。  适合的话,让一线明星演路人,十八线小演员演主角都有可能。至于被安排的人乐不乐意,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不满意就滚。  现在空着的角色只有男一男二,竞争激烈,排着队去试镜的人很多。  睡了几个小时,精力恢复不少,沈棠坐回电竞椅上,点点鼠标退出界面,发现之前组排的一个人发来消息:下次一起?  沈棠回想起这人稀烂的配合和操作,毫不留情地敲下键盘:菜鸡。  对方在线,是个花里胡哨堆着非主流符号的id,沈棠觉得应该是个小学生,正要动手删除,对方却发来三个点点点,意外地没有素质三连。  小学生素质变高了?  沈棠关了电脑,不再多想,拿起旁边贴满了便签纸、插着书签、做满备注的剧本,又看了一遍。  试镜的日子很快到来,徐临太忙,跟沈棠一起过去的是小助理。  小助理姓方名好问,名字同性格,嘴巴总是合不上,前几天赶了回时髦,败倒在流行性感冒的魔掌中。  清净了几天回来,又开始叽叽喳喳了。  在小助理的叽喳声里,到了地儿,正看到个垂头丧气的人走出来。  陈导面前人人平等,沈棠也不摆谱,让方好问在外面等着,自己走了进去。  进去就看到季归鹤。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铁面无私的陈导并不在意沈棠和季归鹤的恩怨情仇,托着下巴打量了会儿沈棠,又看看季归鹤,慈祥地笑了:“你们俩来两段对手戏吧,第一段沈棠男一,季归鹤男二,第二段反过来。”  前段时间才互坑过的两人对视一眼,然后都露出灿烂的笑容,伸手一握:“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手下暗自使力,谁也没讨到好。  试戏时,沈棠想到男一的人设,又瞅了瞅季归鹤,有种非常不妙的预感。  果然,两段戏下来,陈导直接拍板:“季归鹤,霍今霜。”  男一霍今霜,前期是个明月如皎皎、冠盖满京华的侯门贵公子。  季大公子从小娇生惯养,实打实的公子哥儿,天然贵公子气度,没谁能比他更浑然天成了。  陈导又指向沈棠:“程元岱。”  沈棠:“……”  我不!  季归鹤挑了挑眉,转过头看了眼沈棠,似笑非笑。  程元岱是这部电影的男二。  戏份多,是男主的好朋友、好基友、情敌兼下属。  最苦逼的那个。  沈棠向来信奉不将私人恩怨带进工作中。  他咬了咬牙,镇定地和陈导打了招呼,敲定细节,转身离开,接过方好问递过来的大衣,摸出手机,查了查黄历。  一月十七日,宜订盟、沐浴、安葬、动土、开光……万事皆宜。  忌,和季归鹤碰面。  第三章   不爽归不爽,工作还是得继续的。  今年冬天尤为寒冷,十一月就开始降雪,一月份了雪势依旧不减,大片大片鹅毛似的雪花纷纷扬扬,迎面而来的风砭骨的冷,吹哪儿哪儿结霜。街上的行人不多,步履匆匆,冷漠地与人擦肩而过,再强大的八卦群众也败倒在了风雪中。  沈棠看完黄历,上抽卡游戏氪金,熟练地十连抽。  齐刷刷的r。  肯定是季归鹤的锅!  小助理撑开大黑伞,垫着脚给沈棠撑着,满脸天真无邪:“沈哥,不是拿到角色了吗,怎么不开心呀?”  沈棠顺手接过伞,方好问压力陡减,听到沈棠轻描淡写的叙述,表情呆滞,脚底一滑。  沈棠早有准备,眼疾手快地把人捞进怀里站稳。  伞摔到地上,方好问讪笑了声,还没发表意见,身后忽然传来咔嚓一声。  沈棠挡到这细胳膊细腿、一看就很好欺负的小助理身前,扭头一看,又是季归鹤。  季少爷没带助理,也没撑伞,站在大雪里,手指灵活地转了转手机:“又拍到了。”  沈棠凉凉道:“不知道的还以为季影帝暗恋我呢。”  季归鹤只是低笑,看了眼那张照片,并不回嘴,一手插兜走过来,弯腰捡起那把黑伞,递给瑟瑟发抖的方好问,俯身凑到他耳边,笑意暧昧:“沈前辈,合作愉快啊。”  沈棠眯起眼,和他定定对视三秒,露出个古怪的笑:“以为只有你有照片?”  季归鹤隐约感到不妙。  沈棠冷笑着点开相册,打开一张图片。  图上是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儿,穿着黑红相间的襦裙,梳着双鬟,五官英气俊丽,微饰粉黛,唇红齿白,怀抱新叶沾露、灼灼盛开的桃花,冲镜头笑得甜美。  “小姐姐。”沈棠慢条斯理地掸了掸他肩上的雪,微微一笑,眼角的泪痣显得非常漂亮,“合作愉快。”  季归鹤:“……”  双方交手,杀人于无形,见刃不见血。方小助理看不懂机关奥妙,很有职业操守地撑伞站在沈棠身边,警惕地盯着季归鹤。  见他踮脚撑伞吃力,沈棠再次接过伞,转身离开。  看似他占上风,其实输的是他。  刚才试戏时,季归鹤的表现未必比他好,但谁让他的气质和《弦中月》主角的气质如出一辙,天生的优势与运气。  沈棠是公认的娱乐圈非酋。  季归鹤的运气一等一的好。  不少营销号经常写点莫名其妙的八字研究,总结一下就是:沈棠天生就会被季归鹤压。  沈棠心想,压你大爷。  娱乐圈脏污的事不少,沈棠十四岁时被某个恋童癖的投资人骚扰,差点得手。徐临愤怒之余,也明白没点实力护不住家里这小崽子。随着年纪增长,沈棠的容颜愈发昳丽,像朵剔透又明艳的花,越来越多人垂涎惦记。  他的眼光好,胆子大,投资得当,沈棠如今签约的星迹娱乐就有他的一点股份,又和老总是老同学,足够护得沈棠稳稳当当,不受欺负。  所以出差回来,得知沈棠居然只拿了男二,男一还是季归鹤时,徐临难得收起了玩笑打趣的心思,又把经纪人的操守忘得一干二净,皱着眉第一句就是:“崽啊,咱不受这委屈,要不不拍了?”  沈棠目光怪异:“临妈,你还记得你是我的经纪人吗?”  徐临:“……”  沈棠往前一靠,双手捧腮。他的面容偏冷,笑起来总有点不谙世事的天真之态:“你还记得经纪人该干什么吗?”  徐临:“……”思考人生。  最终还是签下了合同。  除了季归鹤的存在,没有理由拒绝。  沈棠会怕季归鹤吗?  怕不怕问题不大,徐临怕。  徐临怕他们俩在剧组里拍着拍着,就拍成武打片了。  最后擦屁股的还是他。  转眼放了假,失恋被绿的江眠先回t市陪爷爷,去前邀请沈棠,习以为常地被拒绝,玻璃心碎得稀里哗啦。徐临和方好问也相继回了家,偌大的a市好似只剩沈棠一人,闲着没事,他又翻出剧本和笔记本,边看边琢磨,写写画画。  临到除夕前,死宅沈棠都宅在家里,偶尔微博冒个泡,发张自拍证明自己还活着。  当代年轻男星多女友粉和妹妹粉,唯有沈棠迥异,一发微博,铺天盖地都是“啊啊啊啊宝宝!妈妈来了!”  还有喊爸爸来了的。  沈棠:“……”  行吧,都是衣食父母。  你们高兴就好。  沈棠十五岁没了亲妈,妈妈粉简直弥补了缺失的母爱。  想到妈妈,沈棠握着手机的动作一顿,下意识地摸了摸左手腕上的银镯子。 第5章 娱乐圈里,明星一般都会有个人设,比如沈棠,对外冷漠孤高,典型男神,实则骄矜又事儿精,还贼幼稚。  季归鹤倒没立什么人设,只是看似温和,拉下脸来却比谁都臭。明明是个颇有涵养的大少爷,一遇上沈棠,又会有一股经久不散、历久弥新的欠扁味儿。  这俩人一对上就很幼稚。  徐临经常怀疑是不是产生了某种磁场反应,让俩人的智商一起跌回了十来岁。  恰好飞机降落,沈棠脑袋昏沉,不想在死敌面前露出虚弱姿态,起身想走。  没想到坐久了头晕腿软,非但没走出去,反而一屁股坐到季归鹤怀里。  软玉温香入怀,低头就可以看见那截雪白的后颈,瘦得轻微凸出块骨头,让人莫名很想摸一摸、再亲一亲。香水中后调发散出的清幽香气淡淡略过鼻尖,像一颗滚落在雪地里的果子,清冷又清甜。  季归鹤原本想把人推开,嗅到这股气息,手微微一顿,未经大脑同意,就擅自圈了下沈棠的腰——和同人文里描述的一样细软。  ……要命。  小小地耍了把流氓,季归鹤恍然清醒,忙不迭放手,装作扶沈棠起身,脸上挂起惯有的凉薄笑意:“大美人投怀送抱啊。”  沈棠平生最恨这个绰号,可惜感冒来势汹汹,他张口想刺一句回去,嗓子却不太舒服。  坏了菜了,这样怎么念好台词?  沈棠想到关键的一茬,立刻失去和季归鹤计较的心思,拉低帽檐,戴好口罩,先他一步下飞机。  方好问去提行李了,剧组的工作人员应该在等他们。沈棠昏昏沉沉的,在寒风中越吹越神志不清,头疼得厉害,转头看到季归鹤走过来,心情更差:“你老跟着我干嘛?”  凑近了才发现,季归鹤的衣服和他居然是同款,只是一黑一白,颜色不同。  季归鹤心肠好,替他挡风,顺手把他的帽子捋上去戴着,双手插兜,漫笑道:“前辈,让剧组的工作人员跑两趟不太好吧?”  机场离古镇远,剧组工作人员特地跑一趟,当然不可能只接一个。  沈棠担心自己再和季归鹤坐一路会英年早逝,瞅见提着大箱子走过来的小助理,转身过去,低声说了几句话。  季归鹤诧异地看着方好问叫了出租车,舌头几度打转儿,很想开口让沈棠消停点。  至于吗,一路飞机都坐过来了,因为他还要重新打辆车?  因为磕cp生出的那点奇怪的心思,在萧瑟的北风中消散了大半,沈棠排斥的举动让季归鹤清醒过来。  粮是粮,人是人——他俩就是看不对眼。  季归鹤遗憾叹气。  如今的沈棠满身是刺,太过扎人。  真怀念八年前那个软软糯糯的小妹妹。  沈棠坐上出租车,有气无力:“去医院,别告诉临妈。”  方好问的心都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紧张地摸了摸沈棠的额头:“沈哥,你感觉怎么样?”  沈棠一脸麻木,没有感觉。  风水轮流转,上次他偷偷庆幸方好问感冒了,这次就该他倒霉了。  “那个……”顾忌司机在场,方好问压低声音,没敢说出名字,“沈哥,我刚看到那个谁了,他怎么也在?”  沈棠恹恹道:“大白天别说不干净的东西。”  方好问:“……”  季某人欠扁的神情浮现眼前,沈棠恨恨咬牙。  为什么时间会让一个人的变化那么大?  真怀念多年前那个温柔美好的小姐姐。  第五章   两个互相怀念的人在机场分开,同时悼念悲惨壮烈的初恋。  也真是倒了血霉的缘分。  到了医院,方好问熟练地挂号跑腿,神通广大地弄来间单独的病房。  沈棠的睡意在飞机上用完了,无聊地挂着盐水,单手摸出手机,上微博小号刷刷刷。  一刷就刷到条新八卦。  -啾来来来:啊啊啊啊刚刚下飞机时看到了季归鹤和沈棠!!!我杀我自己!!!没敢上去要签名!!!这俩人关系不是很差吗,怎么又是戴帽子又是挡风的???我他妈花眼了???[图片][图片][图片]  《弦中月》拍摄过程保密,禁止路透,连主演的名单都没公布,被粉丝提前发现不是什么好事,尤其给两家粉知道男一男二的人选……绝对血雨腥风,能给这部电影带来一波大的。  沈棠眯了眯眼,点开图片看了下,只有几张模糊的背影照,不确定是不是剧组搞的鬼。  沈棠的粉丝“糖球”与季归鹤的粉丝“飞鸟”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下方的评论飞涨,不是掐架就是嘲讽,倒没几个人在意照片是不是真的了。  -泉泉不是圈圈:只是模模糊糊的背影而已,请不要随便带棠棠出场ok?  -jishi:呵,某家粉激动什么,原po怕不是披着路人皮的粉,你家蒸煮死活拿不到影帝,怕糊穿地心来蹭我家小鸟热度哦。  -朵朵朵朵多:我家棠棠出名时小野鸡还在穿纸尿裤呢,内地明星人气榜第一说糊呵呵。要撕上大号,你一个小号打个标点符号我都觉得浪费。  ……  争吵的话题千篇一律,沈棠看得无聊,本来要溜人了,忽然看到一条画风清奇的评论。  -ouo:…………dbq我觉得图上这俩人的背影好般配。  吃瓜的沈棠:“?”  偷偷吃瓜的方好问:“?”  很快也有人刷到这条评论,表达出和正主一致的疑惑。  -琴斯莱特回复ouo:我敲,这种cp你都下得去嘴?  -ouo回复琴斯莱特:敌人变情人,霸道腹黑帅比攻x骄矜高冷美人受,相爱相杀,你来我往,人前唇枪舌剑,人后唇齿交缠……难道不萌吗!  -琴斯莱特回复ouo:虽然我是路人,但这对cp也太邪门了,牙疼……  -ouo回复琴斯莱特:邪门就邪门,冷门就冷门,只要我在磕,他俩就有门!锁死!我去产粮了!  -琴斯莱特回复ouo:????  于是接下来就是一阵讨伐与交战,不是“笑死我了就你家瘟鸟那演技我撒把米在地上鸡都演得比他好”,就是“你棠卖脸多年快要糊穿地心连最佳男演员都没捧得真是可怜呵呵”。  双方唇枪舌战,最后连路人也跳了出来,鄙夷地表示这对cp要是能成,他就直播吞猫,倒立拉稀,将菊花贡献给室友。  吃个自己的瓜都吃得一波三折,沈棠换上大号,叮嘱粉丝们注意保暖,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有空多写作业,没事少刷微博。  然后心安理得地退出微博,上了游戏。  氪金氪金氪金,十连十连十连。  又是一排整整齐齐的r。  沈棠木着脸放下手机。  他娘的。  一遇到季归鹤就诸事不顺。  与此同时,致远影视城附近的客栈里,季归鹤摸着下巴看着id“ouo”的同好,没好意思直接私信要粮,遗憾地叹了口气。  冷圈就是这样,粮少,好在质量高的多。  他悄悄关注了这位勇于磕粮的网友,点进“核糖”tag。  产粮优质的太太又发图了,新的视频刚刚发布,同人文也更新了。  唔,和沈棠碰面后,似乎万事顺遂。  拍戏是体力活,镜头对艺人的形体要求也高,沈棠一周健身两三次,体格虽不健硕,却也健康,挂一下午水,缓了过来,也不再多停留。  剧组的人员大概已经到齐,这么一耽搁,他迟到了。  打车到达致远镇时,暮色四合,天色擦黑。  古香古色的小镇,家家户户都为黑夜挂起了灯笼。下午才下过一场雪,雪色绵延,灯辉飘摇,下了出租车后,走在雪地上,咯吱咯吱的轻响清晰可闻。  街上没几个行人,气氛古朴悠静。  虽然不太出名,但有不少剧组都来此取过景,镇东边的影视城就是由此而来。旁边最大的客栈叫“行途”,《弦中月》剧组的人不多不少,正好把客栈包了下来。  沈棠此人,毛病甚多,最喜欢挑挑剔剔,时常能把徐临气个半死。这次饶有兴致地打量了一圈这个古镇,难得没挑剔什么。  四周太过静谧,让人喘气都不好意思太大声,方好问这傻小子怕惊扰了人,憋着一口气提起行李箱,死活不肯拽着走。  客栈前有个院子,院门是木制的,上头还挂着两个灯笼,在夜风中轻轻晃悠着,清辉散了满地。木门上刻着两行诗,沾了墨色与灯辉,依稀可辨“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倒还挺风雅。  沈棠正要伸手推门,院中传来阵细碎的脚步声,低低的女声响起,掩不住的满腔酸气:“……整个剧组的人都在等他,呵,真是大明星,谱儿也是真的大,通稿满天飞,爱岗敬业兢兢业业,从不迟到拍戏认真。吹吧!”  另一个女声当起捧哏:“就是!”  “还生病住院?这种鬼话谁信?人家大明星谱儿大着呢,不让剧组的人等急了都不肯来。”  “那可不!”  “人家卖张脸,吹吹就是大明星了,我们累得要死要活的,还得受大明星的气。他除了那张脸还剩什么?还不是被人家季归鹤压了一头,捡季归鹤剩下的。”  顿了顿,那个女声忽然变得尖锐又古怪,“我昨晚看深扒,原来沈棠和他经纪人还有星迹的老总都有一腿,该不会是俩冤大头发现头顶是绿的,沈棠要倒大霉了?他在娱乐圈待了这么多年,金主都能堆成山了吧,得罪的人估计也不少,你看他近年的电影,没几部是一番。”  “……”  方好问愣了下,迟钝的怒火霍地燎上心头,一时没注意,行李箱嘭地砸到地上,发出又沉又闷一声响。沈棠听墙角听得津津有味,被吓了一跳,打手势示意方好问别说话,也不推门,静待了半分钟,才施施然推开门。  清辉映到雪地上,凌乱的脚印清晰可见。  方好问气得浑身发抖:“沈哥,刚才……”  “好听吗?”沈棠摸了摸左腕上的银镯子,又笑了笑。不是嘲讽也不是冷笑,看得方好问心里更难受了。  “沈哥,刚才为什么不让我进去?”方好问胸口发闷,“直接进门,吓死她们!”  “那多尴尬。”沈棠脾气骄矜,浑身是刺,遇到这种事,反而淡定,“这么爱嚼舌根,迟早付出代价,不用我收拾,她也走不了多远。”  方好问依旧愤愤不平,嘀咕着提着箱子跟沈棠进了客栈。大冷天的,大家都在自己屋里歇着,大堂里也没人。  守在柜台边的是个笑眯眯的老头儿,捧着杯热茶,老眼昏花,看到沈棠,还以为是个闺女。 第7章 季归鹤:“……”  沈棠靠在床尾,嗤笑着发出声嘲讽的“呵”。  岂料负责人一转身,又冲他鞠了个躬,诚恳道歉:“实在对不住,沈先生,您的房间号是207,老先生也给错了。208前段时间重新装修,还没开放,老先生忘性大,给忘了。出现这么重大的失误,我们很抱歉,决定本次不收两位的费用,并补偿您二位一年的免费居住权限,随时可以入住最好的房间。真是太抱歉了。”  沈棠的笑容凝固:“……”  闹了这么一出,沈棠的心情说不上好,可人家道歉诚恳,再咄咄逼人,可能就会出现在头版头条了。  搬回该待的房间后,沈棠回头一想,只觉好笑,钻进房间洗漱完毕,接过方好问递来的早餐,快速吃完。  方好问看了眼时间:“现在是六点二十,陈导和其他人已经先过去了。时间还早,步行到片场,也只需要十来分钟。”  沈棠点点头,下楼时路过大堂,瞅见昨晚给错房号的老头捧着茶杯,坐在竹椅上。他的脚步一滞,大步走过去,坐到老头对面。  老头依旧笑呵呵的:“早啊小姑娘,喝茶吗?”  沈棠道:“早。您老该去配副眼镜了。我是男的。”  老头耳朵也不太好:“昨晚睡得怎么样?”  “和个……”傻逼俩字还没出口,瞅到老头温和的眼神,又及时刹车,沈棠绝望郁悴,“和个白痴搭了一晚。您再配个助听器吧。”  免得这小客栈迟早赔死。  老头努力听他说话:“哎!猪蹄!我儿子也喜欢吃。”  沈棠:“……”  算了。  他的火气是彻底没了,瞅见老头杯里没茶了,起身给他续了一杯:“老人家,我先走了。”  方好问憋着笑,和沈棠一起出了客栈,开始巴拉这客栈的八卦:“这客栈据说是那位老先生和他爱人开的,俩人是青梅竹马,小时候在这儿认识,长大后在这儿重逢,结婚后买了客栈,一起经营。老先生本来身体健朗,前几年爱人去世后,眼神耳朵就不行了。他们俩的孩子有出息,在一个大公司当经理,雇人来协助老先生,其实就是干擦屁股的活,出现这种问题不是第一次了。老先生的儿子觉得,盈亏无所谓,只要能让老先生安享晚年,度过最后一段时光就好。”  沈棠铁石心肠,毫无触动:“一晚上功夫,你打探的八卦还不少。”  “我和陈涉住一屋,他人不错,今早和我说的。”  “那巧了,我和季归鹤被安排在一屋,你们俩也凑一屋。”  方好问知道他又要开始事儿了,冷静回答:“我帮您刺探敌情。”  “省省吧你。”  客栈离影视城果然就几步路的功夫。  片场已经热闹起来,见沈棠来了,陈导笑着招招手。虽然试戏时表现得六亲不认,不过其实两人认识多年,陈导也是看着沈棠长大的。  “病好了?”  沈棠唔了声,陈导便不再多想,摊开剧本:“霍今霜被流放到边陲小镇这段,是电影里最重要的一环,在这里,他认识了秋雪迎,和好兄弟程元岱。”  突然被cue的沈棠冷漠地哦了声。  陈导哈哈笑:“还生气呢?”  沈棠摇摇头,脑子里过了一遍完美男配程元岱的人设,想到自己要和季归鹤进行亲密友好合作,表情就控制不住地狰狞。  恰好季归鹤也到了,凑过来和陈导打了声招呼,眼神不着痕迹地扫过沈棠精致的侧容、眼角的泪痣,还有那截雪白的脖颈。  想到在楼梯口看到沈棠和老先生交流的样子,他就想笑。  人看着刺儿,心肠倒是软。  沈棠和季归鹤一凑近,附近的人就开始紧张,摩拳擦掌,做好拉架准备。  今天要拍的第一场很重要,被流放的小侯爷与未来挚友程元岱相遇,除了两个当事人和陈导,大家都很愁。  沈棠活了二十一年,从有意识起,就混在演艺圈,从步履蹒跚的小童星到现在,人生除了拍戏还是拍戏,别的不说,对演戏是绝对认真的,容不得一粒沙子。他对自己的要求高,对和他搭戏的人要求也高。  瞥了眼剧本,他伸手去拽季归鹤,想让他和自己去角落里谈谈。  这一伸手就误会大发了,紧张的群众差点炸毛,七手八脚地上前,拉的拉拽的拽,开始劝架:“小棠,有话好好说!”  “不要激动!”  “大家都是朋友!”  沈棠:“……放手。”  副导拉着他,苦口婆心:“小棠啊,年轻人不要太激动,肝火太旺,伤身,来,喝口菊花茶。”  沈棠:“……”  场面一团糟,季归鹤抱手看戏,满眼笑意。  直到忽然响起道颇为耳熟的女声,打断了大家不存在的劝架行为:“这是怎么了?”  方好问的眼睛猛地一瞪,挑了挑眉:沈哥……昨晚那个?  沈棠挣脱其他人的钳制,递回眼神:是她。  看戏的季归鹤不小心卷进神秘的眼神交流,满头雾水:嗯???  第七章   方好问继续递眼神:搞她?  沈棠微微撇眉:你行?  方好问:……我打辅助!  季归鹤:你们在说什么???  沈棠和方好问递去眼刀:关你屁事!  季归鹤:???  两人当着众人的面传递眼神,你来我往,交流飞快,秘密又迅捷,堪比训练有素的地下党。季归鹤跟不上节奏,解码失败,只能侧身去看说话的人。  来的是个穿着驼色大衣的女人,穿得很厚,却丝毫没有臃肿感,身段窈窕,面容秀丽,两条小腿从大衣下露出,纤细笔直。见季归鹤望过来,她弯眼一笑:“归鹤,好久不见。”  季归鹤淡淡点头:“方小姐。”  沈棠还没想起方小姐是何方神圣,熟知他脾气的方好问偷偷在他耳边低语:“方蕾。”  沈棠琢磨了下,恍悟。  方小姐大名方蕾,也是颇有名气的小花旦。  论年纪,其实说不上小。  方蕾在娱乐圈摸爬滚打多年,也只是个小十八线,直到去年参与拍了部仙侠电视剧,一举成名,不少人拜倒在她仙气飘飘的裙底下。  又因为脾气火爆,别具一格,通稿满天飞,吹的是真性情。  沈棠知道这名字,还是因为她时不时就因为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上热搜。  不过方蕾的人设和秋雪迎贴合,演技也还可以,陈导估计没犹豫,就定了她。  真性情啊……  想起昨晚听墙角听到的那些,沈棠的唇角微妙地弯了弯。  季归鹤一直若有若无地关注着沈棠,看他睨着方蕾笑了下,眉毛也跟着挑了挑。  陈导没看出玄妙来,和方蕾打了声招呼,拉着编剧去了一边。他老人家用人严谨又随意,只要适合角色,从街头请个乞丐演主角都做得出来。  剧组的工作人员一哄而散,忙着手里的活,偷偷盯着这边,生怕一个不看好,沈棠就和季归鹤打起来。  看他刚才那个笑,吓死人了!  方蕾没落多年,一举成名,不可避免的有点膨胀。  掩饰得也很敷衍——她先和季归鹤打了招呼,笑眯眯地叙了旧,才掩着嘴轻笑一声,语调怎么听怎么怪异:“啊,岁岁也在啊。”  岁岁是沈棠出演的第一部 电视剧里的小萌娃的名字。   那部剧里大部分演员都是后来成名的大腕儿,剧情轻快不俗套,内涵深刻,到现在依旧是经典。  小萌娃的戏份多,当年仗萌行凶,现在已经长大,不少老粉和前辈还亲昵地称呼他岁岁。  岁岁年年,岁岁平安。  连跳广场舞的大妈都记得岁岁,看到如今的沈棠,还以为他就叫沈岁岁。  亲昵归亲昵。  一个资历没他高、也没见过几面的陌生人这样叫,就很别扭了。  沈棠风浪见多了,这种低端的挑衅在他心底掀不起一丝波澜,却也不想被平白恶心,接过方好问递来的保温杯,喝了口热水,开口带刺:“这声岁岁就免了。”  他抱着保温杯,懒懒地靠在柱子上,散漫又冷淡:“不熟。”  棚里的灯光苍白冰冷,斜斜洒来,扑着层冷气,沈棠淡色的瞳眸中不掺杂一丝感情,同样也没有一丝杂质,清冷纯粹,神气骄傲。  像只跳到柜子上睥睨一切的猫儿,分明该是讨人厌的傲慢,放到这张脸上,却意外的和谐。  好像他天生就该是这样的。  方蕾到来时的惊艳全被沈棠压下了。  他像是活在聚光灯下,只要他想,随时可以吸引所有人的目光,让身边的人黯然失色。  并非只依赖出色的外表,还有强大的自信依托。  那气势太盛,全无对女士和后辈的客气,方蕾尴尬地撩起缕碎发,别到耳后:“沈哥……”  这是要玩前辈欺负后辈的套路了。  沈棠眼皮子都没掀一下,打断她:“别。”  他蓦地笑起来,似有似无地扫了眼季归鹤,含蓄又婊婊地说:“你比我大,叫哥不适合。”  季归鹤:“……”  方蕾:“……”  方好问配合唱戏,慈父式温和道:“沈哥再长几年就和方姐一样大啦。”  沈棠把保温杯扔回去,随意点头:“两位慢聊。”  盯着沈棠款款离去的背影,方蕾和季归鹤嘴里都不是滋味。 第9章 从某个角度来说,程元岱算本剧最倒霉的角色。  看上的姑娘是好兄弟老婆,只能照应着女神,跟随霍今霜南征北战,看他们俩谈恋爱,收拾各种烂摊子。  当然,霍今霜和秋雪迎运气也不好,谁能想到陷害候府的是秋雪迎他爹呢。  最后程元岱为了保护霍今霜,被秋雪迎他爹算计,枉死在战场上。  霍今霜查明真相后,毫不留情地利用秋雪迎,狠戾地报复回去。  除了秋雪迎,秋家上下全死在断头台上。秋雪迎得知真相,痛苦不堪,在霍今霜面前自刎而亡,霍今霜大仇得报,却也没有丝毫快意,一把火烧了原来的候府,抱着秋雪迎的尸首,从候府最高的楼上一跃而下。  总的来说,大家都很苦逼。  程元岱最惨——完美男配,男女主忠实的备胎,俗称舔狗。  “程元岱呢?”  听到这个问题,沈棠微微侧过头,眉心蹙着,眼神危险:“你没看剧本?”  季归鹤也侧过头,恰好看到化妆师熟练地给沈棠抹了口红。颜色太亮,红得过分,于是红舌白齿,瓷白肌肤,极为分明。  季归鹤看得轻嘶了口气,暗暗掐了自己一把。  ……最近越来越不正常了。  化妆师又把口红擦了,笑道:“小沈的底子是我见过最好的。”  站在季归鹤背后的化妆师似乎和她有仇,眼一斜:“小季底子也好,都不用怎么上妆。”  助理和方好问保持沉默:“……”  受伤的总是他们。  季归鹤愣了愣,才想起沈棠的问题,回答:“没吃透。”  沈棠嗤笑:“季影帝去年才当上影帝,怎么越活越回去了?”  “运气好,名不副实。”季归鹤在这上面倒谦虚得很,不跟沈棠争执。  确实是运气太好,角色适合,演技爆发,出乎意料的黑马。  一提运气,沈棠更郁闷了。  众所周知,沈棠在#盘点娱乐圈非酋#这个话题里一直占据主席。  主要集中在奖项上——从小到大滚在影帝影后堆里,沈棠根正苗红,虽有张好脸,却是演技派,且演技精湛,演什么像什么,从不被脸蛋喧宾夺主。  然而总是遇到各种意外,错失奖项。  见沈棠长眉一挑,方好问就知道他要发作了,赶紧插上吸管递上水杯:“沈哥,多喝热水!”  沈棠:“我……”  方好问不敢让他当着外人的面发作,大声道:“多喝热水!”  沈棠:“……”  行吧。  沈棠喝了两口热水,越看季归鹤越不顺眼,收回目光,毫不客气:“滚出去。”  化妆师的手,微微颤抖。  沈棠闭上眼,还是冷淡地添了句回答:“程元岱是个聪明的傻子。”  季归鹤正好化完妆,闻声眉梢一抬,见沈棠黑着脸喝热水,心情莫名舒畅,也没计较什么,听话地滚了。  七点整,剧组准备完毕。  第一幕是外景,剧本里隆冬寒雪,恰好致远镇也还被禁锢在冬日,每天都会下一场雪。  这一幕是晚上,刚巧镇上天还没亮。  霍今霜被流放至边关后,颓废了很久。  昔日他瞧不上的人都上赶着踩他唾弃他,名满京华的小侯爷哪儿受得了这种落差。  今日是他的生辰,以往这时候府必然张灯结彩,小丫鬟娇俏可人,逗两句脸就红,母亲温柔宽容,父亲威严佯怒……到处都暖融融的。  然而几个月过去,那些就恍惚成了上辈子的事。  断头台上残余的血痕深刻在他心底,叫他发疯发狂,恐惧又痛苦。  从天之骄子变得猪狗不如,对霍今霜来说,其中经过几月的牢狱折磨。  季归鹤却是直接天堂坠地狱,一时摸不到感觉。  陈导拉着季归鹤讲戏时,沈棠叼着块巧克力出来了。  程元岱是镇北将军之后,小将身穿薄甲,墨发束冠,眉毛稍作修饰,再无多余点缀,干净利落,英姿飒爽,整个人都显得英气蓬勃。  陈导看了眼他吊儿郎当的样子,不满:“你这小孩!”  沈棠舌尖一动,把巧克力咽下,淡淡扫了眼季归鹤:“哟,影帝也得听戏?”  就知道这茬还没过。  季归鹤气定神闲:“沈哥教教我?”  这幕戏是程元岱和霍今霜的初遇。  程元岱与父亲大吵一架,一气之下,纵马而出。  霍今霜想起往事,坐在屋顶喝酒,忽然听到急促的马蹄声,低下头,看到程元岱纵马而过,霎那间两人的目光交汇,程元岱勒马,问他:“酒还够吗?”  这是相遇,也算重逢。  程元岱陪父亲回京述职时,与霍今霜见过一面。  陈导了解沈棠的演技,放心退到一边,扭头抓方蕾讲戏——方蕾跟的是b组,已经准备出发,去镇外另一个地方拍戏。  她此时还是女扮男装的民伕,脸上涂得乌漆嘛黑,模样不算好看。  方小姐完全忘了自己是这个行头,气得跳脚,不敢去和季归鹤搭话,生怕拉低印象分。  沈棠往那儿瞟了一眼,季归鹤就低声问:“和她结梁子了?”  不得不说,这语气和话都越矩了。  偏偏沈棠也没觉得不对,轻哼道:“她不配。”  顿了顿,他才反应过来,心里低骂一声,瞪了眼季归鹤,横竖看不顺眼。  季归鹤空降演艺圈两年了,两人处处针对,虽然没有刻意规避,却也没合作过。  沈棠以仅有几次观看季归鹤作品的经验分析,季归鹤的演技是颇有灵气,但有时会陷入呆板,戏路太窄。  他演的多半是一帆风顺的成功者,那身傲气没被挫过,绝对能把落魄的霍今霜演砸了。  “先在镜头前试试吧。”  心里有了底,沈棠没明说,直接走开。  摄像机就位,担心季归鹤从屋檐上摔下来,下面铺了气垫。  沈棠骑上道具马,对道具师提意见:“下次换摩托怎么样?还不用你们来推。”  道具师擦着汗道:“你可省省吧!”  陈导打了个手势:“action!”  沈棠神色一肃。  剧本是不够详细的,只会告诉演员,角色和父亲大吵一架,负气离开,剩下的都需要演员自己去琢磨补充。  程元岱怀揣一颗赤子之心,到最后也未变,同家人的关系也很好。  那他和父亲争执什么?  为什么吵得这么激烈?  沈棠早就有了想法,非常自然地补充了前情——一到冬日,北方蛮人就会南下烧杀抢掠,近来战事频发,他想持枪上阵,可父亲不允许。  大哥前些年战死,二哥几月前也双腿残疾,他的一腔悲愤,只有上战场,亲手杀光那些蛮人,才能发泄。  可父亲拒绝了他。  他试图以理说服,可父亲无论如何也不允许他上战场,最多允许他带兵到后方,解决几个流窜的匪徒。  为什么?  凭什么?  沈棠心想:我也是程家的人,饱读兵书,武艺高强,也上过战场。  为什么现在又不许我上战场了?  凭什么不许我为哥哥报仇雪恨?  前后不过几秒。  眨眼间,沈棠成了程元岱。  他牵着马缰,怒而纵马,北疆的风迎面凛冽刮来,今日的风雪刮啸,他的眼眶微红,说不尽的委屈,只有快马驰骋才能抒尽。  路过镇口的一座老屋时,程元岱忽然心有所感,猛然扭头,勒马停下。  长发沾了雪,在风中飞扬。少年的容颜明艳,意气风发。  微红的眼眶里嵌着的那双眸子灿若星辰,他抬起头,望着坐在屋檐上的人。  “酒还够吗?”  一片雪花趁机扑到他柔软鲜红的唇上,又被风无情地推开。  季归鹤想起手机里保存的那张照片。  他低下头,和程元岱对视,一时忘了自己是谁,只想让下面的人上来陪陪自己,冲他晃了晃酒坛。  “够。”  “卡!”  第九章 第11章 霍今霜忽然打了个寒战,瞳孔微微睁大,仿佛看到什么正在溃散。  ——心目中乖巧软糯可爱的小天使居然是个带把的。  溃散的是府里容易脸红的小丫鬟、憨厚老实的小厮、温柔娴静的母亲、刚正严肃的父亲。  那是他过去多少年里从不在意,而今一回头,才发现比一切荣华富贵、金银珠宝都要重要的东西。  ——虽然打了一架,不欢而散,还是念念不忘。  断头台上,一碗壮胆酒、一把行刑刀,葬送了他这辈子所有美好的回忆。  霍今霜觉得冷极了,仰头灌了口酒。  ——多年后再次见面,依旧不欢而散,还成了人人皆知的死敌。  从前在京城,当着风流贵公子,温酒美人怀,细啄夜光杯。  哪会喝这种冰冷粗糙的劣酒。  ——真是倒霉催。  今日是他的生辰,去岁母亲在这一日教他,人生处处需豁达。可他豁达不了。  只有一腔怅惘,一腔孤独,痛苦失措,无处诉说。  忽有一阵如雷的马蹄声传来,声声震在心底。  他立刻看去,那边骑着烈马奔驰的少年霍然抬首,与他目光相撞。  时间仿佛静止了。  少年停下马,仰着头,高声问他:“酒还够吗?”  他忽然弯了下唇角,晃晃酒坛:“管够。”  “卡!”  陈导低头看了遍回放,露出笑容:“行了,小季表现很好。你俩赶紧下来,上面冷。”  沈棠退出玩得一团糟的消消乐,转身去攀梯子。季归鹤冻得脸色发青,却笑了笑:“沈老师,谢谢。”  他心里莫名雀跃,想:我萌的cp发糖了。  沈棠的动作一顿,眯眼盯着他,语气冷淡:“叫爸爸。”  第十章   “……”  儿子没认成,两人倒差点在上面打起来。  cp发糖?  不可能的,没打起来就不错了。  吹了一早冷风,中午休息时,沈棠的脑门又开始发热,脸颊发烫,好在扑了层粉,不大看得出来。陈导经费不足,在员工伙食方面倒很大方,中午大家一起下馆子。  影视城附近有不少餐馆,顾忌演员隐私,都弄了小包间,即使是普通座位,也特地竖起了屏风。  屋里的暖气足,把手揣在怀里,很快就恢复了知觉。沈棠有气无力地靠在椅背上,感觉手机疯狂震动,低头一看,原来是徐大经纪人终于抽到空,来刷屏问候了。  -临妈:崽啊,客栈住着感觉怎么样?  -临妈:天冷多穿衣服,多喝热水,没事戴好手套,别生冻疮了  -临妈:吃的合口味吗?要不要我叫人每天送去?  -临妈:少耍小脾气,就算我不在身边,也要坚强,不过受欺负了要告诉我啊  -临妈:我愁了一晚上没睡着,岁岁,来交个底,没和季归鹤打起来吧?  -临妈:哎,其实咱不虚他的,打起来也别怕,别打死就行  沈棠:“……”  拉倒吧,这碎嘴老妈子。  一堆乱七八糟的问题,不知道先回哪个好,沈棠干脆划拉屏幕,转发去一条朋友圈:《儿行千里母担忧,诉不尽的忧愁!》  -临妈:别给我抖机灵  沈棠划拉划拉,又发去一条:《你以为对方不重视你,其实他在……》  -临妈:臭小子!  -沈棠:《不要用侮辱性词语教训孩子,那将会害了他的一生!》  -临妈:……  -沈棠:《你的沉默将会毁灭这个家庭》  -临妈:差不多得了啊  沈棠大获全胜,眉眼间多了丝神采飞扬的笑意,靠到椅子上一抬头,笑意立刻就敛了。  季归鹤坐他对面,正瞅着他,见他抬头,挑衅似的笑了笑。  沈棠啧了声,嘀嘀咕咕。  真是顿倒胃口的午饭。  徐临还在轰炸沈棠的微信。  -临妈:和季归鹤相处怎么样?哎你以前可黏他了,开工时黏着,结束了也黏着,跟在人家屁股后面跑来跑去的。  -沈棠:狗仔爆黑历史都没您详细  -临妈:你还谎报年龄说你十五,写了首告白诗给他,以为我没看到啊?  -沈棠:妈,我求您闭嘴[微笑]  -临妈:叫爸爸[微笑]  沈棠像被扎破的气球,受了挫,泄了气,干脆去骚扰江眠。  -沈棠:《人间自有真情在,山寺桃花始盛开》  -江眠:老子不信爱情了  -沈棠:《你以为的爱情,她以为的爱情》  -江眠:我是同谢谢  -沈棠:《测试你的隐藏性向》  -江眠:滚啊!!!  不到三秒,江眠又爬了回来:岁岁啊,你这部电影和季归鹤合作?  沈棠眯了眯眼,抬头一看。当代年轻人闲暇时基本都在玩手机,季归鹤也不例外,只有陈导和几个中老年一边讨论电影,一边唾弃他们这群被手机毁掉的年轻人。  季归鹤认真地盯着手机,也没其他动作,不知道在看什么。  他低下头,回复江眠:哦?  -江眠:宝贝,我想你了,过几天来给你探班好不好?  沈棠冷笑,哪儿不知道江醉翁之意在哪。  -沈棠:你还敢把主意打他身上?  -江眠:男神嘛,但求一睡,他睡我还是我睡他都行  -沈棠:洗洗睡吧  沈棠想了想,警告强调:别招惹他。  江大少委屈:你不是不喜欢我男神吗,我把他睡几次再甩了他,不就帮你解气了吗?  沈棠:“……”  虽然很讨厌季归鹤,但沈棠并不想要季归鹤被这样教训。  甚至看着这句话心里就不太舒服。  沈棠随便回了江眠一个表情图,切回去一看,徐临又在刷屏。他划拉到上面,一个字一个字看完,再翻到最新消息,问题又回到了他最心烦那个:  -临妈:对了,还没说你和季归鹤相处怎么样?  又是季归鹤。  还能怎么样?  沈棠又瞅了眼对面,回复:放心,还没打起来,等打起来了让小芳直播给你看,亲记得刷流星雨哦~  -临妈:滚啊!  沈棠头昏脑涨,喝了两口热水,把锅推给ng两次,害他在房顶吹风的季归鹤。  刚巧季归鹤发来消息:老偷看我干嘛?  心里不得劲,沈棠眯着眼,熟练地转发。  -沈棠:《三大错觉之一:他在偷看我》  季归鹤的手机震了震,退出阅读界面,嘴角噙着笑,给这篇同人文点了赞,瞅了眼微信,八风不动,以照拆招。  -季归鹤:《青春往事:他就是在偷看你》  -沈棠:《专家讲解致幻的一大原因:手机!》  -季归鹤:《假的!假的!都是假的!》  -沈棠:《老中医谈养生:第一步,放下你的手机》  季归鹤的动作一顿。  大冷天的,大家投票吃火锅,汤底摆上来了,烟雾缭绕,隔着层雾,看不清彼此。他瞅了眼沈棠模糊的脸,还真放下了手机。  沈棠:“!”  随即就见季归鹤起身走来,坐到他身边。  沈棠挑眉,不明白他想做什么,季归鹤低下头,修长的手指在手机上一划拉,他的手机震了震,低头一看。 第13章 沈棠在椅子上轻轻叩了叩,淡声补充:“至于阮先生和你先生是什么情况,我十分钟就能让人送来真相。”  大妈本来还想纠缠,注意到沈棠的眼神,莫名哆嗦了下,喉咙像是被掐住了似的,一时没发出声。  那双淡色的眸里没有温度,眼底覆着层寒霜,比窗外的雪还要浅薄寒凉:“侵害我的名誉,勒索敲诈,纠缠闹事。你是想要律师函还是……”  他顿了顿,声音彻底没了温度:“滚?”  大妈的脸色一白,嘴张合了几度,最后还是不甘心地跑了。  沈棠大获全胜,头更晕了,轻轻吐出口气:“尽给我惹事。”  方好问自知理亏,缩着脖子等着挨训。  服务员等下就要来收拾满桌残羹冷炙,沈棠状态越来越差,没力气再训他,起身走出包间。  刚合上门就倒了。  方好问肝胆俱裂,赶紧搀住他:“沈哥……您的手好烫!”  沈棠要死不活:“药。”  方好问赶紧回包间拿包,阮轲手足无措地扶着沈棠,看方好问找药。  还没找出来,他肩上的压力忽然一轻——沈棠被人截胡了。  季归鹤不知打哪儿神兵天降,把沈棠拽到了怀里扶着。  方好问一声卧槽硬生生改了腔调:“卧……卧室,这没可以休息的卧室。哈!季哥,你捞我沈哥干嘛?”  季归鹤想休息,却选了邻着大妈闹事的包间,那声波攻击的穿透力太强,薄薄的墙壁抵抗不了,有幸听了全程。  正好听到外面的动静,出来就见沈棠病歪歪的。  他没心思解释,低头看了眼沈棠的脸。  美人不愧是美人,即使是生病了,也别有风情,连瞪过来的眼,也是波光潋滟的。  季少爷心情登时就美了:“旁边的包间我包了,趁你沈哥还没凉,先拖进去吊口气。”  沈棠四肢无力,反抗不了,听到这话,抬头靠到季归鹤耳边,虚弱地轻声道:“我去你妈的。”  季归鹤:“……”  至少现在不能把沈棠扔地上。  一个合格的cp粉,怎么能眼睁睁看着沈棠被别人抱走呢。  给沈棠送糖后,季归鹤进行了自我分析,最后得出结论——所有反常情绪与行为,都是因为磕cp。  因为磕了cp,所以看沈棠时心情怪怪的是事儿吗?所以偶尔心软一下,让着点他是事儿吗?  非常有道理。都不是事儿!  真理之光护佑着季归鹤,他也不别扭,捞着沈棠走进包间,扔到沙发上。  方好问打不过季归鹤,只能拉着阮轲跟上去,倒了杯热水,把药递给沈棠。  药片咽着喉咙难受,事儿精却没挑刺,乖乖吃下药,斜了眼小助理:“真录音了?”  方好问摸着后脑勺嘿嘿笑:“我这不是学您的吗……”  沈棠想,可我是骗你的。  季归鹤盯着沈棠,从兜里又摸出颗奶糖,扔给他。  这次沈棠却没接受,随手又塞给方好问:“怎么回事?”  方好问干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那还敢和金刚葫芦娃大妈正面刚起来?”沈棠挑眉,“小芳,长进了啊。”  “沈哥,我了解阮轲的为人!”方好问急急解释,“阮轲人特好!对谁都亲善,做饭好吃,我被人欺负还帮我……”  “行了。”沈棠又喝了口热水,似笑非笑,“小朋友都被你说得脸红了。”  阮轲的脸确实红成番茄了。  娱乐圈鱼龙混杂,一点辩识人的眼力,沈棠还是有的。  阮轲眼神太清澈,一眼就能望到底,不必多做解释。  “谢谢您……”阮轲紧张极了,鼓了几次气,才有勇气小声开口。  沈棠扬扬眉:“我很吓人?”  阮轲红着脸摇头。  季归鹤拳头抵着下颔,忍着笑:“挺吓人的,就跟凶猫眦人似的。”  沈棠抛了个白眼,琢磨着问:“阮轲,你也是群演?”  阮轲小声道:“差,差不多……稍微有点戏份,演您身边的亲卫……”  今早拍完屋顶那段后,后续是程元岱的亲卫寻来。  亲卫戴着面具,看不到脸,但穿着铁甲的演员身姿板正、声音洪亮,像模像样的,沈棠还挺欣赏。  只是……亲卫和面前这个怯懦自卑、害羞得不敢和人直视的阮轲,简直判若两人。  被这形象反转震惊到,沈棠和季归鹤下意识看向对方,目光交汇,同时一愣。  随即又针扎似的,匆匆撇开眼。  第十二章   气氛凝固了。  沈棠莫名焦躁,揉搓了下袖口,别开眼躺回沙发上,将发热的脑袋拱进臂弯里,假装睡觉。  害羞了?  不就对视了一眼?  季归鹤眼角余光扫到这一幕,惯性的凉薄嗤笑还没出口,脑子里闪过类似的一幕,愣了愣。  沈棠是个死要面子的人。  小时候就别扭,被导演夸奖后,兴奋得脸红到脖子根,躲到角落里,偷偷用手埋住头,不给人看他红红的脸。  不过,每到这种时候,季归鹤只要凑过去捏捏他的耳朵,笑眯眯地说两句话,哄两声,再给颗糖,小沈棠就会被收买,乖乖抬起那张红红的小脸。  死小孩儿长得太好看,小脸白里透红,嫩得能掐出水,眼角淌着一滴泪痣,弯眼笑起来,见牙不见眼的,缺着牙都甜得人心头发颤。  然后季归鹤就忘了问他,怎么十五岁了还在换牙。  无端的,季归鹤心里忽然一软,也不刺激沈棠了,低头扫了眼关注了不少大手子和小写手的微博小号,若有所思。  冷圈优质粮不少,但也有很多“好歹是粮还是喜大普奔地撒撒花吧”的种类。  优质粮剧情流畅、性格抓得较准,感情戏甜虐交加,互为死敌的两人抵死缠绵、精彩纷呈。  而另一种让人“……”的粮,季归鹤和沈棠的性格都会崩得一塌糊涂。  什么病后娇弱美人花、甜哒哒黏糊糊的乖小孩、张口闭口哥哥老公、眼神总是湿漉漉、害羞时会将自己藏起来……之类。  天雷滚滚,唯粉看了想骂人,cp粉看了想脱粉。  还病后娇弱美人花?刚刚隔着墙壁都能脑补出沈棠睥睨众生的样子。  季归鹤扫荡核糖tag时经常踩雷,抱着歪脖子树再歪也是树的心态,来者不拒地吃了,被通篇胡扯雷得头皮发麻——沈棠在你们眼里是这样?我在你们眼里是那样?  然而冥冥中自有天意,ooc雷文居然诡异又巧合地重合上了一点!  季归鹤盯着装睡的沈棠,认真回想:那我呢?  哦。  ooc雷文里他是个满脑子做爱、思考只用胯下三两肉的霸道总裁。  看到小娇花害羞了,此时应上去把人扛起来扔床上,扯松领带捆住他的手,然后……  打住。  打住!  季归鹤头一次痛恨自己过目不忘的天赋。  那串字反反复复、海水似的潮起潮落,让他怀疑自己脑子里进了水,脸都青了。  方好问挠挠头:“季哥……您老怎么了?”  季归鹤强行收回漏出的眼角余光,一声不吭,果断离开包间,走到过道尽头,打开窗户吹风。  方好问探出脑袋,纳闷地瞅了眼过道尽头,缩回脖子:“沈哥!姓季的跑了!”  装睡的沈棠翻身坐起,淡定地翘起条腿,态度自然无比,掀起眼皮瞅阮轲:“我对别人的私事没兴趣,不过那大妈看起来不会放弃,说说吧,怎么回事。”  他倒是不怕这些,就怕方好问被缠上。  安安静静的假装自己是空气的阮轲刚被他敏捷的动作吓到,听到这话,脸色僵了僵。  方好问把保温杯递给沈棠,又给他倒了杯热水,塞到他手里,絮絮叨叨地抱怨:“你说你怎么回事?高考后就消失了,到处都找不着,也不联系我。今早在片场肯定看到我了吧,也不来打个招呼……”  阮轲尴尬地笑了笑,轻声解释:“我……不太方便凑过去。”  方好问是沈棠的私人兼生活助理,想给他打招呼混脸熟的能排个百人长队了。  阮轲常年跑龙套,好不容易才得到来《弦中月》剧组的机会——虽然依旧是龙套,而且整部剧都戴着面具,但能离偶像那么近,他很满足了。  方好问一时嘴快,说完就后悔了,立刻借花献佛,把季归鹤扔给沈棠、沈棠又塞给他的那颗糖递给阮轲,拍拍他瘦弱的肩:“说说怎么回事,我解决不了的事,还有沈哥罩着呢。”  阮轲苦笑。  沈前辈……无亲无故的,怎么会帮他?  他偷偷看了沈棠一眼,原以为以他的脾气会很不耐烦,却见沈棠安安稳稳坐着,白玉似的手捧着保温杯,轻呷了一口热茶,姿态闲散宁静,有种由内而外的宁和。  注意到他的视线,沈棠只是掀了掀眼帘:“不乐意说也没事。”  每个人都有不愿说出的过往,沈棠理解。  只是这样的话,要解决事情就得暴力点了……  沈棠边琢磨边眯起眼,骨头被抽离了似的,软绵绵地靠到软软的沙发上。 第15章 互相伤害都没讨到好,恰好副导路过,看到他俩凑到一块,肝胆俱裂,立刻上前把俩人分开了。  阮轲在这段戏里,负责站在程元岱身后当背景板。  他得戴面具,所以也没必要化妆,缩在角落里,默默回顾这场戏的剧本。  所以化妆师跑过来,将阮轲拉过去摁在椅子上刷刷刷时,他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他长得不错,底子也好,只是怯懦自卑,总显畏畏缩缩。  化妆师技艺精妙,三两下就给他收拾利落了。  阮轲一头雾水,小声道了谢,戴上面具走到沈棠身后,努力让自己变成背景板。沈棠回头一瞅,伸手把他的面具扒了:“你的戏份有变,我刚简略写了点分析,看快点。”  阮轲茫然地看了看他递来的笔记本。  他的戏份?他压根没戏份,要不是这个路人甲需要一直捂着脸,剧组里没人乐意上,也不会轮到他。这个角色,整部剧里只有几句台词,行走的人形背景板。  而现在,他被要求摘下面具,在下午这场戏里,要展现出不屑、惊讶、震惊、佩服的表情转变,虽然镜头都是一扫而过。  阮轲忽然觉得这张纸很烫手,呼吸都微微颤抖起来。  沈棠坐在椅子上,双手搭在胸前,神色冷淡:“别说你拍不了露脸的戏,如果办不到,你和这行也无缘了,早点收拾包裹滚,去卖卖烤串也比演戏有前途。”  阮轲连忙摇头,他不善言辞,但敏感聪慧,不知道该怎么感激沈棠,心脏像浸在温水中,眼眶都在微微发红。  沈棠当没看到他激动失态的样子,淡淡嗯了声:“全力而为,不要尽力。我不喜欢听到这个词。”  阮轲哽咽着开了口:“谢谢您……谢谢您,沈哥,谢谢您。”  沈棠没吭声。  不过举手之劳,机会给他了,还得看他自己的造化。  出乎意料的,这一下午,季归鹤和阮轲的表现都惊人的好。  和程将军比试这段,算是小高潮和转折点,落魄的小侯爷重展意气风发的耀眼模样——沈棠算是明白了,季影帝不是配不上“影帝”二字,而是顺风顺水惯了,演不出落魄,但演起装逼桥段,再捧个几个小金人来都行。  这人不装逼会死是吧?  与季归鹤本色出演相反,阮轲简直像变了个人。  埋进骨子里的怯弱自卑,都被他眸中的光横扫而去,那些沈棠抠出来的指定的情绪,他演得分毫不差。  看回放时,沈棠瞅瞅镜头里那个情绪转变自然的亲兵,又瞅瞅离开镜头后又耷拉着眉眼的阮轲,拍拍陈导的肩膀,似笑非笑:“捡到宝了,老陈,恭喜啊。”  因为拍摄顺利,进度还提前了一点。  收班时天色擦黑,外头又飘起了细雪,b组也终于灰头土脸地从镇外回来了。  方蕾脸上灰灰黑黑的,不想让季归鹤看到,也没凑上来找事。  不过方小姐显然是想多了,季归鹤眼高于顶,入得了眼的人少,除了沈棠,还真没多瞧过谁几眼。  从前是沈棠,现在还是沈棠。  沈棠先一步回到客栈,迎接的依旧是迷糊的老头。  见到沈棠,老头笑眯眯地打招呼:“晚上好,小姑娘。厨房刚做的酥饼,来尝尝。”  沈棠道:“晚上好,再次诚心建议您去配一副眼镜和助听器。谢谢,我不饿。”  老头耳朵不好,没听清,把酥饼递了过来。  沈棠只得伸手接过,递给方好问,准备道谢走人,回去再尝尝。  客栈的门再次被推开,老头又热情地凑过去,面容慈祥:“刚刚做好的酥饼,来尝尝。”  这回来的是方蕾,她急着去洗掉脸上的东西,眉心蹙得死紧:“不吃,让让。”  老头:“年轻人性子不能太急……”  明星的进食都有严格把控,不能随便吃这些。方蕾气性上来了,直接推开他的手,风一阵似的冲上楼。  方好问瞪眼:“这人怎么这样!”  老头举着盘子的手僵在半空,神色惶惑不解。  沈棠叹了口气,将他的手慢慢按回去,又拿起块酥饼,和方好问坐在柜台边。  这酥饼并不油腻,香酥满口,味道是挺不错。  暖黄的光打到沈棠侧容上,声音似乎也温和了不少:“她没口福,那份给我了。”  老头这回听清了,温和地笑了笑:“小姑娘心真好,瞧着也俊,可惜我儿子年纪大了,配不上你。”  沈棠呛了呛:“您老到底什么时候才肯去配眼镜!”  老头又聋了:“心善的小姑娘,就该有个好男人相配。哎,姑娘,我昨天瞅见个不错的……”  沈棠:“这儿最好的男人就是我,您老别操心了。”  老头充耳不闻,浑浊的双眼眯起,忽然看到什么似的,往门边一指:“哎!就是那个!”  沈棠下意识地扭头去看,嘴唇上还沾着细碎的饼屑,一头撞进季归鹤微带惊诧、下一秒又似笑非笑的眸底。  沈棠:“……”  老人家,您再配副心灵上的眼镜吧。  作者有话要说:  沈棠:我 这个山头最酷的崽  第十四章   方好问捂着脸,难以直视地别开头。  季归鹤神色古怪,定定地盯了沈棠几秒,裹夹着一身风雪寒气走来,修长的手指搭在下颔上,轻轻点了几下。  沈棠茫然地看着他:“你犯病了?”  方好问不敢提醒沈棠,捂着眼在后面缩着。  沈棠茫然的样子瞅着像只无辜的小猫儿,季归鹤默了默,干脆伸手,在他唇上一抹。  红唇柔软,蜻蜓点水般的碰触,一点酥意却直抵心间。  季归鹤的指尖沾了几点碎屑,心中一动,低笑道:“朱唇未动,先觉口脂香。”  季归鹤的嗓音向来为粉丝称颂,低沉磁性,缓缓说话时,总像钢琴倾泻而出的优雅琴音,在耳边说着情话。  就是说话的对象不对。  方好问:“……”我操!  老头慈祥微笑歪头:“呵呵呵?”  沈棠半晌才反应过来。  自从遭遇那个变态投资人后,徐临将他保护得更好,母鸡护崽都没他急切的。  后来真正的大红大紫了,姐姐粉妈妈粉们宠着,投资人导演爱护着。  整整二十一年,沈棠头一次直面这种调戏。  他目瞪口呆地盯着季归鹤,耳尖都红了,憋了一会儿,才动用自己匮乏的词汇:“去你妈的!”  老头还以为自己瞎点的鸳鸯谱点对了,乐呵呵地捧着茶杯在旁边,微笑倾听,虽然什么都听不清。  季归鹤抱手靠在柜台边,温暖的灯辉映照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痞帅痞帅的,非但没有动怒,反而颇有闲心地指点:“换个词吧,听腻了。”  沈棠:“干你爸爸。”  季归鹤:“也听腻了。提醒一下,我爸年轻时是有名的击剑手,现在虽然老了点,估计你也干不过……”  沈棠:“操你大爷。”  季归鹤:“我大爷前几年就没了,你对着坟头应该硬不起来。”  沈棠:“?”  方好问张圆了嘴,颤巍巍地辅助:“季,季……”  季归鹤瞅都没瞅他一眼,从鼻腔里漫出声低沉的、尾音上扬的“嗯”,就把他秒杀了。  季归鹤不幼稚回击了,沈棠一时茫然无措,回头和方好问对视。  方好问哭丧着脸:沈哥,不是我军不努力,奈何敌军有高达!  沈棠:我养你干什么吃的。  方好问抛弃尊严:汪。  季归鹤依旧看不懂沈棠和方好问的眼神暗号,睨了眼小助理,略感不爽。  小助理被他瞅得一抖,活像兔子见了狼,忙不迭躲到沈棠背后。  季归鹤大获全胜,点到为止,转头看了眼桌上的酥饼,态度自然地拿起一块,尝了一口,微笑着对老头道了谢:“味道不错。”  说完,看也不看沈棠,抬脚上了楼。  季少爷心情舒畅。  逗着逗着居然看出点小时候的影子。  怎么今天才发现还可以这样逗小美人呢。  与季归鹤相反,沈棠心情恶劣,黑着脸回到房间,摸出手机,恨恨地戳了江眠。  -沈棠:立刻!马上!给我滚过来睡了季归鹤!  -江眠:…………  -江眠:?  -沈棠:你不是想睡他吗,批准了。  -江眠:……岁岁,我刚刚查了下季归鹤的身高,你知道他比我高多少吗?  -沈棠:你可以边干边吃奶。  -江眠:我操你他妈是谁!岁岁被你绑架了?  -沈棠:……  沈棠心底的邪火压了压,转身去洗了个澡,回来擦头发时又想起之前那一幕,火气又腾腾腾冒上心头,再次戳开江眠的微信。 第17章 后头传来脚步声,走在雪地上,咯吱咯吱的。是被怼了一早上的季归鹤。  季大少爷虚怀若谷,从谏如流,况且沈棠张牙舞爪的小动作通过cp滤镜,到眼底都成了可爱的幼猫咆哮,心情非常不错。  他很没自觉地走到沈棠身边,低笑道:“什么喜不喜欢的,你们的声儿最好小点,给人听到就是大新闻了。”  沈棠睨他一眼,选择忽视,声音却老老实实放低了:“陈导看着挺喜欢他,你就别瞎操心了。”  方好问眼睛亮亮的,为老同学的际遇发自内心的开心。  一头小卷毛都似乎因为情绪变得更蓬松了。  沈棠没忍住伸手撸了一把,手感不错。  季归鹤眼底一暗,也伸手摸了把。  方好问:“……”  跟在他身后的陈涉幽幽地盯着方好问头顶的卷毛。  方好问放弃挣扎:“摸吧摸吧。”  安安静静的助理欣然上前,也摸了一把。  沈棠抱着手睨季归鹤:“我家的,你们摸之前征得我同意了?”  季归鹤其实比较想摸他的头。  沈棠的头发呈现出和本人相反的柔软,乌黑细密,微卷的发梢搭在雪白的肌肤上,每一笔都像丹青画作。  ……好可爱。  季归鹤垂下眸子,沉稳地想,同人文里夸沈棠的脸夸得天花乱坠,真的不是吹。  下次开小号去反驳一下那些抨击沈棠颜值的人。  做人怎么那么不诚实。  沈棠不知道季归鹤心底酝酿着什么,纳闷地歪头看着他,等了半天才等来一句:“头一次见你那么关心个小演员。”  沈棠道:“我也是头一次发现你有多管闲事这毛病。”  “唔,我还以为你知道我有这毛病。”季归鹤伸手拂去他头顶的雪花,悠悠道,“八年前有个小孩儿躲在化妆间里哭,谁都不见,还是我亲自出马才哄好。”  沈棠:“……”  沈棠冷笑:“那可不,我也记得八年前有个小姐姐,进男厕所把员工全部吓跑,被导演骂了一顿后赌气想去女厕所,又被骂了一顿,眼眶都是红的,还是我安慰过来的。”  季归鹤:“……”  “那小屁孩动不动就哭,得经常喂糖和巧克力才哄得过来。”  “小姐姐戴着假胸,动不动就下滑。”  “零食罐空了,都是那小孩儿吃的。”  “每天都得帮他躲角落里扣胸衣扣子。”  “小孩儿眼睛挺清澈的,就是瞎,相处了半个月还以为我是女的。”  “小姐姐瞅着挺聪明,就是蠢,相处了半个月还看不出我是男的。”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唇枪舌剑,互相揭短,不堪回首的初恋阴影阴云般再次笼罩到头顶,走到影视城门口时,双双互瞪,分道扬镳。  陈涉:“……”  方好问:“……陈兄,听我一句话,假装什么都没听到就对了。”  天色阴翳,大片大片雪白的鹅绒从天而降,轻絮般飘落,给古镇笼罩了层白色的纱衣。  剧组员工都在外面跑,一下雪,客栈更安静了。  沈棠进门时往大厅一瞅,又瞅见耳目不便的老头儿,孤零零地坐在沙发上,捧着杯热茶。  他脱下大衣,递给方好问,示意他先回去休息,坐到老头对面。  老头抬起眼,笑眯眯的,一如既往地认错:“小姑娘回来啦,真辛苦啊。”  沈棠:“沈棠,性别男。”  老头脸上溢满慈和的笑意,给他也倒了杯茶,叹息似的:“不过啊,无论男娃娃还是女娃娃,都要多打拼打拼,有事业,才有底气。她年轻时也这样,看着瘦瘦弱弱的,比我还拼命……”  茶汤色泽碧绿,热气氤氲,沈棠放弃挣扎,轻呷了一口。  入口微苦,微带涩意,喝下去了,却回味甘甜。  老头又笑起来:“这是她以前最喜欢喝的茶,三天不喝就要和我闹脾气。”  沈棠淡淡抬眼,老头儿眼神朦胧,耳聋昏聩,活在自己模糊的世界里。  听他絮絮叨叨地念着,他忽然明白了老头儿为什么不戴眼镜和助听器。  即使听得见了,看得清了,他也听不到想听的人的声音,看不到想看的人的脸了。  五感闭塞,仿佛这个世界的色彩都只因他想看到的那个人。  固执又有点可笑,世上总有人犯傻,却傻得可爱。  沈棠眸光柔和起来,也不再提其他,陪他坐在窗边的沙发上,鸡同鸭讲地聊天。  “小姑娘多大啦?”  “男的。今年二十一。”  “嚯!年赚二十亿!”  “谢谢,我今年二十一,也想年赚二十亿。”  “哦哦,才二十一啊,年轻人真是前途不可限量……”  沈棠:“……”  身后传来脚步声,沙发旁边微微下陷,沈棠不用扭头就知道是谁,不满地蹙起眉心:“非要坐这隔应我?”  “膈应啊?那我更要坐这儿了。”季归鹤拆招熟练,往后一靠,冲老头打了个招呼。  老头乐呵呵的:“小伙子,你也来啦。”  说着又倒了杯茶推过来。  季归鹤穿着灰色的高领毛衣,不笑时神色略嫌疏淡,显然接受过专门的礼仪教育,坐姿虽不刻意,却流露着非常自然的优雅,穿得再普通,都像个正儿八经的贵公子。  偏偏笑起来时,那股若有若无的疏冷雪遇春日般消融,绅士极了:“谢谢您。”  沈棠盯了他一会儿,不得不承认,陈导的目光很好。  他可以演出霍今霜的风光与落魄,却演不出那股骨子里的贵气。  那是与生俱来的、多年侵染而出的东西,可望不可即。  季归鹤没在意沈棠的打量,抬起茶杯,嗅了嗅,便笑道:“苦丁。”  说完闲闲地转头看沈棠,绅士的笑容又变得欠扁起来:“我刚刚听说沈老师年赚二十一亿?”  沈棠瞅他:“你多大了?”  季归鹤:“二十四。”  沈棠冷冷道:“那你是二十四亿。”  季归鹤:“……”  老头听不清他俩在说什么,还以为这对成了,笑得眼睛只剩条缝儿。  外头风声呜呜,里头俩大明星心思各异,却都开始暗搓搓地在心里估算自己今年的年收入。  还没算出,忽然响起敲门声。  沈棠和季归鹤同时起身走去,纳闷地相视一眼:“你跟我杠上了?”  “不巧,今天没心情。”  走过去时,正巧进来个染着金毛的年轻人,看到季归鹤,惊喜地叫了声:“季哥!”  哦,敌军增援部队。  沈棠倚在墙边,光明正大地打探敌情。  金毛热情地伸出双手冲向季归鹤:“这地方鸟不拉屎的,您怎么肯纡尊降贵,下凡到这儿来?”  季归鹤脸色亲切温和:“要么滚回去,要么闭嘴。”  金毛立刻刹住,转脸瞅到沈棠,眸光一亮:“沈……沈棠!久闻大名!哎呀沈先生,我是您的影迷。您看着比镜头里还要……”  他斟酌了一下,用了个含蓄的词:“耀眼。”  沈棠礼貌颔首:“谢谢。”  外头又传来阵脚步声,金毛的热情还没转扑向沈棠,风尘仆仆的江眠就踏了进来。  两人的态度惊人的相似,江眠一眼看到沈棠,扑过去就抱:“岁岁!想死我了,这地方龟不生蛋的,你咋跑这儿来拍戏,心疼啊……”  话音越来越低,江眠觉得脖子有点冷,歪头撞上季归鹤深沉专注的视线,眉毛抖了抖,被这堪称死亡凝视的眼神,吓得毫无见到男神的喜悦。  沈棠不动声色地指了指季归鹤,小声问:“敢睡吗?”  江眠痛苦地埋头在他肩窝:“……吓软了。”  第十六章   沈棠:“……”  沈棠安慰地拍了拍江眠的背,沉声道:“再不放开我,你这辈子都硬不起来了。”  江眠立刻放开沈棠,还没吱出声,就撞上金毛的视线。  俩人都是一愣:“表弟?”  “表哥?”  沈棠和季归鹤:“?”  “你怎么来这儿了?”  “我来看我季哥。” 第19章 江眠给他酥得骨子一麻,愣了下:“岁岁,你们这打情骂俏呢?”  沈棠夺回手机,眉毛抖了抖:“你可以说得再恶心点。”  手机又震了一下。  -季归鹤:=w=是什么意思?  对颜文字文化一无所知的沈棠飞速回复:你的大粉头撕逼时发的,超凶的意思吧。  -季归鹤:哦  -季归鹤:=w=  -沈棠:=w=  江眠:“……”  江眠:“???”  你们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屋门忽然被敲响了。  江眠怕自己笑出声,殷勤地跑去开门,拉开门一看,忍不住挑了挑眉。  季归鹤。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是理想型,但江眠一见他就牙疼。  季归鹤嘴角浮着淡淡笑意,瞅见开门的人,神色明显地疏淡下来。  往里瞅到盘腿坐在床上、貌似在努力搜索小文章怼他的沈棠,才又笑了一下。  “别看了,正主在这儿呢。”  第十七章   沈棠抬头觑了眼季归鹤:“金毛呢?”  季归鹤的笑意飘忽了一下:“绝育了,过几天再领回来。”  江眠:“?”  沈棠无所谓地点点头:“没事就滚出去吧。”  季归鹤淡淡瞥了眼江眠,越看越不爽,微微眯起眼。江眠也硬气起来了,昂首挺胸,目光炯炯。  季归鹤对上他的眼神,心想看着像个傻的。  cp粉应该不会那么没眼光,威胁不大。  沈棠托着下颔,露出的一截手腕雪白,还没什么自觉:“季影帝,明天的重头戏准备好了?你很闲?”  季归鹤长腿一迈,推门而入,礼貌冲江眠颔首,两只手露出来,一手提着奶糕,一手拿着剧本。  “不闲,有点难题想请教,贿赂贿赂沈老师。”  沈棠来劲儿了:“青天大老爷两袖清风,不为五斗米折腰。”  “那就拜托青天大老爷赏个脸。”季归鹤将奶糕放到桌上,走过去摊开剧本,“没五斗,一百克都没。”  如果是其他事,沈棠铁定会挑刺,但此时心存诡异的愧疚,向来对演戏的事又认真,瞪了季归鹤几秒,还是没让他滚,看向江眠:“我和他对对戏,你无聊的话,就下楼陪陪那老爷子。”  江眠摇摇头,好奇地蹲在椅子上,想瞅瞅这对有名的冤家准备怎么讨论剧本。  沈棠和季归鹤丝毫不受影响,翻开剧本就进入了状态。  “明天的有段戏是程元岱捡回秋雪迎,霍今霜和秋雪迎初遇。”季归鹤顿了顿,玩笑似地说,“沈老师,怎么才能不笑场?”  屋内光线明亮,洒在沈棠修长的手指上,搭着翻得泛皱的剧本上,意外的颇有韵味。  季归鹤顺着他的手指,看到了霍今霜的名字。  “为什么会笑场?在镜头前,你是霍今霜,她是秋雪迎,我是程元岱。当你站到镜头前,你就不是你了,你应该活在剧本里的世界,而不是这个世界。季归鹤,如果带着个人情绪去演戏,你觉得我会在你背后给你挡刀?”  沈棠的声音清淡,微微昂起头,窗外的光冷冷斜映进来,在他脸上打了层阴影。高挺鼻梁和卷翘的睫羽在光里模糊又圣洁,仿佛活在油画里的天使。  打小就漂亮的孩子,让人想把他抱回家藏起来。  季归鹤恍惚了一下,像是又看到了当年那个漂亮的孩子。光影闪过后,面前只有沈棠清冷的神色。  他顿了顿,认真点头:“你说得对。”  两人低声交谈着,没像江眠想象中的吵起来,恰好方好问过来了,还带了包焦糖瓜子。  江眠接过瓜子,嗑得内心复杂。  方好问非常熟悉沈棠和季归鹤的相处模式。  这俩人随时能杠起来,却又能安安稳稳坐在一起说事,起初震惊,震惊着震惊着就麻木了。  现在看江眠震惊,他心里美滋滋的。  小助理给季归鹤倒了杯加蜜的热水,蹲在江眠身边一起嗑瓜子:“江少,习惯就好。”  江眠道:“实不相瞒,直到现在,我心里还有个熊猫头表情包,下面写着‘打起来打起来’。”  真打起来了,他过去帮忙时还可以趁机摸摸男神的小手呢。  方好问不知道江眠心里不知死活的歹念,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背。  “剧本里写霍今霜与秋雪迎一见钟情。”说起剧本时,沈棠的声音总是不疾不徐,和缓得像春风,“霍今霜被流放,通给外人的是假名。秋雪迎是逃出来的,也不敢报上真名。两人都不知道彼此真实的身份,却一眼喜欢上了对方,观众喜闻乐见的剧情,他们喜欢掌握主角不知道的信息,等待揭露的那一刻。”  季归鹤点点头,举一反三,蓦地想起昨晚看的那篇同人文。  什么abo……他没看懂,来回两遍才明白,沈棠是个装b的o,他是个装b的a,针锋相对,一起执行任务时也在互怼,cp粉们留评时都在激动尖叫,期待“掉马”。  “一见钟情说着好听,要演好难,别搞得太尴尬。”沈棠其实不用翻剧本就能讲解,却还是习惯翻一翻,“季归鹤,你谈过恋爱吗?”  重磅八卦!  嗑瓜子二人组悄悄竖起了耳朵。  季归鹤沉吟片刻,微笑道:“初恋阴影太大,没谈过。”  沈棠心想你的阴影能有我大?  第一次梦遗时梦到季归鹤,吓得他立刻就萎了,差点被徐临拉去看医生。  越想越不爽,沈棠冷嗤一声,直接逐客:“那就赶紧回去,把秋雪迎——不,把方蕾当你恋爱对象臆想一下。”  看他炸毛了,季归鹤也不回嘴,若有所思地带上剧本回去。  屋里安静下来,沈棠闭了闭眼,轻吸了口气,看向方好问,眼神犀利:“瞒着我好玩吗?”  方好问嗑瓜子的动作一僵,低着头站起来,苦着脸小小声道:“我……沈哥,徐哥的性子您也知道,我瞒不住……”  看完一桩热闹还有一桩,江眠优哉游哉地嗑着瓜子,笑眯眯的。  真香。  沈棠揉了揉太阳穴:“没有下次。。”  方好问连连点头。  看出他心口不一,沈棠叹了口气,发短信给罪魁祸首,得到回应后,直接拨了电话。  徐临很快接了电话,声音一如既往的带着笑意:“小兔崽子,想我了?工作忙不忙?适应得怎么样?没和季归鹤闹矛盾吧?”  沈棠冷冷道:“我不见得会和他闹矛盾,不过他要是查出你在搞鬼,就该你们闹矛盾了。”  徐临也不惊讶,反而又笑了笑:“岁岁,生气了?”  沈棠踱步到窗边,压低嗓音:“我要是想对付方蕾,她今晚就能永远消失在我的视线里。一点闲话算什么,这些年我还听少了?我都没急,你见一个整一个累不累?”  徐临沉默了一下:“小棠,你是我看着长大的,我见不得那些人否定你。管不住嘴的人,就该吃教训。”  “接戏是我的事,我喜欢什么,能拿到什么角色就是什么,不是非要演主角,他们爱怎么说怎么说。”沈棠压着火气,“临妈,不要再有下次了。”  “岁岁。”徐临叹了口气,“你每次反应都很大,告诉我你在生气什么好吗?”  沈棠蓦然失声,一眨不眨地凝视着玻璃窗上淌下的水珠,隔着那片雾气,隐约可见客栈的院子。  深一道浅一道,雪色朦胧,模模糊糊,看不真切。  他哑声道:“别这样做了,迟早引火上身。”  徐临忽然喉咙发哽。  人人都说沈棠受不得气、高傲冷漠,从小到大都那样,像个长不大的孩子。  只有徐临知道,他早就长大了。  比谁都能忍耐,比谁都懂事,比谁都能变通。  就是因为这样,才见不得沈棠受一丁点委屈。  电话里沉默了许久,徐临回答:“好,都听你的。”  沈棠低着头,伸出食指,在布满白色雾气的玻璃窗上,画了个笑脸。  这才笑了笑,挂了电话。  圈里明争暗斗,互相攻击的不少,徐临报复得多了,手段熟练,方蕾那边肯定玩不过他,不怕被查到。  季归鹤如果非要寻根究底,就有点危险了。  不过……季归鹤也没有寻根究底的理由吧,方蕾就差脸上写着“我想傍你”了。  沈棠放下心来,转头看江眠:“儿子!”  江眠吓了一跳:“爸?”  “给我来把瓜子。”  “嗑完了。”  “……滚出去。”  行途客栈被剧组订满了,江眠也不敢和沈棠挤那张单人床,晚上和沈棠吃了饭,自己溜达去了附近的旅馆。  夜深人静后,正是吃瓜时。  可惜这瓜味道怪怪的,徐临做的事,沈棠算到自己头上,总觉得无辜坑了季归鹤一把,心虚地当了个乖宝宝,挑了张自拍发微博,给衣食父母们道了晚安,拉灯睡觉。 第21章 “我们是看着小棠长大的。”编剧摘下眼镜,擦了擦不存在的泪水,红着眼眶握紧季归鹤的手,努力煽情,“这孩子打小就可怜,五岁时家里公司濒临破产,星探正好找上来,他爸妈就直接把他卖了,签的合同好比卖身契,行程表排得又紧又密,父母天天在公司,也没来见过他几面。我和老陈第一次在剧组里看到那么个奶娃娃时,心疼得要死……”  季归鹤还是头一次听到这些,怔了怔,不吭声了。  他从小在国外长大,那次回国留下初恋阴影后,更不想回来了。  直到三年前不得不回来,空降娱乐圈,重续梦想,这才和沈棠重逢。  倒是不知道,浑身刺儿的沈老师,还有这种童年过往。  “你能想象吗,那么小一孩子……”编剧伸手在腰部比划了一下,“这么个小豆丁,跟着剧组跑……听话懂事又礼貌,给颗糖就笑得甜甜地说谢谢,受伤委屈了也不闹不叫。老陈当时都想把他抱回家养着了。父母太无情了。”  季归鹤沉默不语。  “请你多包容包容,小棠嘴上不饶人,但是心眼不坏。”编剧叹了口气,“别看他脸都要贴天上了,心肠软着呢。”  季归鹤看了眼还在专心玩游戏的沈棠,拍了拍编剧的肩,微微一笑:“您严重了。”  编剧也拍拍他的肩:“我看得出,你也是个好心眼的孩子。”  “谢谢您。”  编剧总担心沈棠会被对家爆打,这下用煽情的法子成功了,心里的巨石落下,不等季归鹤同意,拉着他就去陈导那儿看剧本。  沈棠沉迷了会儿游戏,才发现方好问回来了。  方好问真诚地为方蕾的倒霉感到开心,就算被教训了,依旧扬眉吐气:“沈哥,江少去洗手间了。”  那么大个人了,也不会走丢。  沈棠点点头,看方蕾准备好了,起身掸掸戏服,抬脚走去。  今天他的戏份主要是外景,棚内只有一幕戏——背秋雪迎回去,又称给兄弟送老婆。  重头戏也是外景,北方蛮人突袭,霍今霜和程元岱带领一支轻骑兵破了奇袭。  方蕾的脸色恢复憔悴,躺下时只需闭眼装死人,再怎么不情愿,也做不了妖。  这幕戏毫无难度,沈棠演戏这么多年,不可能在阴沟里翻船,轻松过了。  方蕾睁开眼,盯着沈棠的眼神幽幽的:“沈前辈辛苦了。”  沈棠冷淡地嗯了声:“你少吃点。”  你少吃点。  少吃点。  吃点。  点。  ……  方蕾瞪圆了眼,差点呕血——你他妈敢说我胖?  沈棠没兴趣看她的反应,施施然转身离开。  该霍今霜和秋雪迎见面了。  季同学的领悟能力可圈可点,应该不会出幺蛾子。  沈棠对自己教过的人一向有信心,哼着全跑音了的小调,回休息室换上轻甲,回来就听到陈导的声音:“卡!重来。”  沈棠凑上前一看。  ng的是方蕾。  她状态太差,简单的一幕戏ng了几次,还是没过。  方蕾是鼓吹演技派的,现场气氛一度尴尬,陈导的眉头皱得死紧:“小方,你要和季归鹤对视,眼神要有光。怎么畏畏缩缩的?他现在还不是你杀父仇人呢。”  沈棠心想老头你可真会说话。  季归鹤没说他怎么回应方蕾的解释的,沈棠却可以猜出大致。  季归鹤肯定保持着那种疏淡的、礼貌的微笑,安静听完,也不表态,直接送客。  这种态度向来耐人寻味,一般都代表了“我要整你”。  据说季家背景深,八成动动小指就能碾死方蕾。  她能安心才有鬼了。  江眠牵着金毛表弟也回来了,伸手不避讳地搂住沈棠,笑意盈盈:“岁岁,出气了没?”  沈棠穿着轻甲,不方便扇他,抱着手道:“你和临妈真是其利断金。”  江眠谦虚:“比不上徐哥手段老辣。”  方蕾ng五次了。  即将重拍第六次。  季归鹤的耐心好,丝毫不觉得焦灼,等待方蕾调整心态的时间,转眼就瞅到江眠搂着沈棠,姿态亲密。  ……这人怎么这么碍眼?  沈老师你懂什么叫避嫌吗?  平静的心湖突然起了涟漪,季归鹤走到方蕾身边,低低说了句话。  没人知道季归鹤说了什么。  只看到季归鹤说了那句话后,方蕾的脸色惨白了一瞬,终于恢复了状态,没再继续瞎折腾,过了。  然后立刻请了假,表示身体不舒服,便匆匆离开了片场。  沈棠的好奇心堪比猫,想知道季归鹤是怎么一句话解决了方蕾,假装不经意地凑过去,随口问:“你和她说了什么?”  “想知道?”季归鹤笑了笑。  沈棠不屑地别开头:“不想。”  季归鹤知道他别扭,特地弯下腰,在他耳边轻声道:“我和她说,想当女一号的人很多。”  沈棠愕然转过头。  两人的脸凑得极近,鼻尖险险擦过。  偏偏季归鹤毫无自觉,甚至又往前凑了凑,眼神狡黠:“沈老师,我的表现怎么样?”  平素讨厌人接近的沈棠却忘了拉开距离,忍不住笑了:“你好坏啊。”  第十九章   话刚出口,沈棠立刻发现不对。  这话、这语气……和撒娇差不多了。  反应过来,沈棠立刻黑了脸,转身就走。  季归鹤也不拦,目送他离开,摸摸下巴,若有所思。  本来就是个爱撒娇的小屁孩。  这样绷着不憋得慌吗?  龚明昨天才被警告过,看见沈棠就跑得三米远,见他走开了,才凑过来,目光怪异:“季哥,你调戏人家小美人了?”  季归鹤回休息室换衣服,瞥了他一眼:“你特地过来说废话的?”  龚明亦步亦趋,唉声叹气:“我也不想来的。”  “哦?”  龚明立刻改口:“我特别想来!想来看看您!我想死您了!但是……咳,我知道您现在沉迷事业,不便打扰嘛。不过,咳,那个,季叔的脾气你也知道,面冷心软,前几天他生病,昏迷时一直叫您的名字……”  “少给我来这套。”季归鹤温和笑着摸摸龚明的狗头,“我爸那身子骨比我还硬朗,就算昏迷了,也只会叫我妈的名字。”  龚明脸色一垮:“好吧……是季叔叫我来威逼利诱您回去的。”  “原话?”  “……‘把他给我逮回来,少搁那梨园唱大戏’!”龚明学得惟妙惟肖,“‘真那么想玩,来管理我旗下的娱乐公司都比出去丢人现眼强!’”  季归鹤鼓掌:“不愧是我爸,攻击到位,够劲儿。”  龚明干咳。  “跟我爸说,他儿子就喜欢唱戏,家里的皇位让长公主和三皇子共同继承吧。”季归鹤貌似温和体贴,语气却不容拒绝,“知道你在这儿待得无聊,早点回去,今天下午就不错,明后天有大雪,航班可能会取消。”  龚明欲言又止,瞅到季归鹤的神情,还是没敢说出口,点点头:“季哥,你……保重。季叔那儿我会劝劝。”  季归鹤一笑:“不用,走之前说得够清楚了。”  龚明讪讪点头,见他没其他话了,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半个多小时后,b组来到了致远镇外。  非要跟过来看热闹的江眠冷成鹌鹑,看着那些穿得薄薄的演员们倒抽冷气——为了让盔甲穿上后不显臃肿,方便行动,里面都没穿多少衣服,冰天雪地的,可想而知有多冷。  沈棠已经习惯了各种恶劣环境,方好问还提前给他贴了暖宝宝,姿态从容,简直睥睨众生。  江眠看他迎风吹着心里就一抖一抖的,赶紧摸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再抬眼看沈棠时,觑见他身边扮演亲卫的小演员。  阮轲今天戏份还挺多,认真准备了一早上,又期待又害怕——毕竟这回足足有两句台词,一句是“小将军,怎么办”,一句是“是”。  虽然加上标点符号不超过十个字,也够小龙套兴奋了。  看清阮轲的瞬间,江眠愣住了。  《圣经》里写,神说,要有光,世界就有了光。  他仿佛也听到了神开辟天地的声音,混沌的世界忽然有了光。  他的梦里有个逃跑了多年的灰姑娘。  仿佛真的曾有个灰姑娘来过,让他魂牵梦萦多年,而今身影忽掠过眼前。  江眠像是被魇住了,盯着正小心翼翼向沈棠讨教的阮轲一动不动。  方好问满头雾水,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尴尬地咳了声:“江少,忘了和你说,阮轲也在。阮轲您还记得吗?您高二就转走了,可能记不清了。”  何止记不清,八成忘记这号人了吧。 第23章 大家纷纷迎上,帮冷得四肢发僵的演员们搓搓手脚,递上热水。  冷风倾灌,内里是薄薄的衣服,身体贴着盔甲,压根捂不热,出了汗,风再一吹,就更难受了。  沈棠搓了搓冻得发红的手,走到陈导身边,弯腰跟着看:“再过几天,应该就要升温了。”  陈导点头:“趁现在加把力,把该拍的外景拍完。”  沈棠站得累,靠到边上,随口回:“都成,您老看着办。”  “累不?”  “这不废话吗。”  季归鹤抱着热水袋走来,路过沈棠时,眼也不斜地塞进他怀里,弯下腰和陈导交流了几句。  谈完了,才转头看沈棠。  然后就移不开眼了。  大概是上天觉得沈棠太倒霉了,所以在外形上格外大方优待。  方好问担心沈棠又生病,扛来件巨大的军绿色袄子,将沈棠往里一裹,活像披着床被子,整个人团在里面,像个球似的。  他被压得气都不太喘得匀,抱着热水袋病歪歪似的,雪地映得光线极为明亮,洒到他的侧脸上,那片肤色白得近乎透明。  感觉到注视,沈棠转过头来,眉高眼深,眼珠的颜色浅淡,眼角泪痣愈发显眼,湿润的薄唇却红红的,将这本来清冷的颜色,点缀出些许糜丽。  眼神似是温柔,又仿佛冰冷。  季归鹤恍惚了一阵,走到他身前,嘴角弯了弯:“沈老师,你是混血儿?”  看在热水袋的情面上,沈老师纡尊降贵地回了:“我外公有一半俄国血统。”  季归鹤点点头,觉得沈棠今天好像换了香水,靠近了就满腔清甜,让人格外想啃两口。  啃沈棠就算了,季归鹤盯着他,剥了颗奶糖咬了咬。  瞅着沈棠这清清冷冷的样子,他想起沈棠演过的一部仙侠剧。  那部仙侠剧是前几年大火的群像,沈棠扮演高华冷傲的仙君,一身白衣,怀抱仙剑,纵往天地,清冷又慈悲。  越简单的造型,反而越突出了沈棠的容貌和气质。  “核糖”冷门邪教cp,圈小粉少,还得承受许多攻击,可称夹缝生存。在这种恶劣的条件下,cp粉却依旧热情产粮,季归鹤都不好意思不支持。  昨晚有个大手子剪了段视频,将季归鹤扮演的古装反派剪进去,讲述了个正道仙君与反派魔头相爱相杀的故事。  凛然正义与恣意邪佞的碰撞,本该生死相向,却不知谁先动了情。  才在天宫柱下倾情一吻,转首便在战场上无情厮杀。  最终仙君诛灭了魔头,一剑刺穿魔头心口,阖上那双无情无欲的双眸,在世人看不到的地方,落下了滴泪。  苍凉笛声从激昂到渐轻、到消失,沈棠抱着两把碎裂的剑,走进了雾霭缭绕、山岚重重的崖间。  世人多情,仙君斩断了自己的多情。  季归鹤看完后,第一个念头却是,好在死的不是沈棠。  这么标致的人儿,冰雕雪砌似的,可不能化了。  沈棠和陈导嘀嘀咕咕了几句,也没听季归鹤再吱一声,才发现季归鹤还在盯着他。  那双多情风流的桃花眼漆黑深邃,像是在发呆,又像移不开眼。  沈棠愣了下,板起脸:“看我是要收费的。”  季归鹤从善如流,从兜里摸出颗奶糖塞他手里:“一天份的。”  “……滚你的。”  等季归鹤走远了,怫然不悦的沈棠才跟个球似的滚到旁边,摸出手机,上网认真提问:宿敌最近老盯着我发呆,为什么?  1l:要对你下手了,报警电话179xxxxxxxx  2l:准备逃生吧  3l:以我的经验之谈,可能是要肛你,快跑,再不跑就来不及了!  沈棠:“……”  方好问好奇地凑过来:“沈哥,您在看什么?”  沈棠关掉网页:“你打得过季归鹤吗?”  方好问惊恐又了然:“您终于准备对他下手了吗?我这就给您联系打手!套麻袋打吗?要拍照吗?打脸还是哪儿?”  “什么叫我要对他下手,明明是他要对我下手……”沈棠一顿,发现不对,“你怎么对这种事这么熟悉?!”  方好问羞涩一笑:“徐哥叫我做好准备,说您可能用得上。”  ……  沈棠看了眼努力龇牙咧嘴做出凶恶状、其实就是只小泰迪的小助理,又瞅了瞅凑到阮轲面前、笑意盈盈的花孔雀江眠。  再看了看季归鹤高大修长的背影。  据说季归鹤学过武术,武打戏都不用武替,一拳一脚真功夫。  小泰迪和花孔雀除了卖萌和开屏,还能干啥?  沈棠沉默了会儿。  在网上给自己报了个暑假防身术班。  方好问还在努力凶恶:“嗷?”  误会跟雪球似的,越滚越大。  发觉季归鹤形迹可疑后,做什么都显得图谋不轨。  沈棠干脆学阮轲,每天拍完戏就溜得不见影,不给季归鹤抓小尾巴。  季归鹤被躲了几天,满头雾水,纳闷地上网求助:为什么刚缓和关系的朋友忽然开始躲我?  1l:看上你了,媒人电话179xxxxxxxx  2l:在计划套麻袋打你  3l:以我的经验,可能是想肛你,躺好吧不用跑了。  季归鹤:“……”  沙雕网友不靠谱,季归鹤从小擅长发挥主观能动性解决问题,任何疑惑绝不长留。  既然问题出在沈棠那儿——躲着他耽误他磕cp了。  那就主动去问问沈棠怎么回事。  陈涉默默看着季归鹤苦恼,也在思考一个灵魂问题。  要不要提醒这少爷。  你、和、沈、棠、是、对、家。  算了。  拿钱干活就好。  显然季归鹤完全忘了那回事,披上外套,出门拐个弯就到沈棠门前,伸手敲了敲。  半分钟后,沈棠披着浴袍来开门,瞅到季归鹤,面无表情地准备关门。  季归鹤眼疾脚快,抬脚挡住,看着沈棠湿漉漉的眉眼,心底竟有点微妙的委屈:“最近怎么老躲我?”  沈棠冷不丁开口:“三十六计。”  季归鹤:“?”  沈棠:“笑里藏刀。”  季归鹤:“……”  沈棠抬头,皎美精致的脸上还淌着几滴水,下颔线扬出一道优美的弧度:“你藏着什么刀?”  季归鹤听懂他的意思,啼笑皆非,想为自己申述,又觉得沈棠要是知道他磕了这对cp,大概会觉得他是个变态。  虽然刚开始磕上时,季归鹤也觉得自己挺变态的。  和沈棠清澈的眼神对上就心虚,他的目光往下移了移,一截白皙干净的脖颈和小片裸露的锁骨便落入眼中,浴袍松松垮垮的,隐约可见肩头上蔓延而出的一片玫瑰花瓣。  红白分明,相映相衬。  ……据说沈棠肩上纹着一肩玫瑰花。  脑中的画面太旖旎,季归鹤不敢想下去,默念几声佛经静心,重新对上沈棠的眼神,心里微叹。  哪是我笑里藏刀。  分明是你耍美人计。  “沈老师。”季归鹤伸手给他拢了拢浴袍,声音沉稳带笑,“我是诚心来申请和解的。”  第二十一章   猝然被动手动脚,沈棠一巴掌还没呼出去,听清那句话,疑惑地戳了下季归鹤的脸:“……在梦游?”  季归鹤:“……”  眼见沈棠疑惑着又想一巴掌扇过来,季归鹤赶紧摁住他的手,确定了自己的想法,目光诚恳:“沈棠,我们已经是成年人了,何必再纠结往事。”  沈棠木着脸,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你看我像是个心胸宽阔的人吗?”  季归鹤观察了一下:“……不像。”  这几年两人见面就脸臭,气氛虽然不像外界传的那么紧张,也确实看不对眼,什么事都能杠上几句。  一个死倔,一个气傲,纠结着往事,心理上和面子上都过不去。  徐临觉得他们俩就像小孩儿较劲似的,拧巴着要另一方先低头。  虽说开始合作后,气氛是和缓了不少,但沈棠当真没想过和解。  顶多以后碰面,不再像那样杠就行了。 第25章 第二十二章   和解没和解成,倒是差点又结梁子。  季归鹤实在太熟悉沈棠别扭的性子了,毫无压力地退走,走到门前时,忽然莫名笑了一下。  原来这么多年来,沈棠一点都没变。  还是当初的沈棠。  只是对比当初对人毫不设防的样子,多了副带刺的盔甲,却也从来不用来伤人,只保护自己和身边的人。  挺好。  沈棠本来就准备睡了,把一屋子人都赶出去了,终于能好好躺下来,将敲诈电话忘得一干二净,毫无压力地陷入梦乡。  隔天一觉醒来,迷迷糊糊地先看了看手机。凌晨三点时,江眠发来个ok的手势。  解决了。  江氏财团的大少爷出手,要解决这种问题实在简单。  怪也怪那些人蠢,拿着照片就有恃无恐,觉得沈棠顾忌名声,不敢异动,捧着脑袋送上人头,白给江眠刷经验好感。  方好问没法像沈棠那么没心没肺,辗转反侧了一夜,来敲门送早餐时,顶着俩大大的黑眼圈,惴惴不安的:“沈哥,江少那边……怎么样了?”  豆浆热乎乎的,豆香四溢,不算太甜,喝着不腻。煎饼香味扑鼻,薄脆饼又香又脆,沈棠慢条斯理地吃着,含糊不清道:“解决了,别瞎操心。”  方好问稍稍安心,等沈棠吃完,给他换上衣服,出门离开。  下楼时撞上出来溜达的老头,老爷子依旧笑呵呵的,活像尊弥勒佛:“小姑娘,早啊,又要去拍戏啦。”  沈棠发现习惯真是可怕,在这客栈里住了半个月,他都要习惯被叫小姑娘了,立刻纠正:“我是男的。您老也挺早。”  老爷子的耳朵和眼睛一样瞎:“啥?拍戏很难?年轻人别气馁,没有跨不过的难关!”  “谢谢。但我还是想提醒您我是男的。”  ……  季归鹤正巧下楼来,听到这鸡同鸭讲的对话,忍俊不禁:“老爷子,一大早出来遛弯呢?”  老头这回不聋了:“哎,松动松动腿脚。”  沈棠:“……”  你根本就是故意的吧!  季归鹤忍住笑意,和沈棠并肩走出客栈,眼角余光偷觑着他,故作惊讶:“奇怪,老爷子怎么就单认错你呢,还认死理了。”  沈棠揣着手,冷淡回:“我长得好。”  “在理。”季归鹤赞同点头,附带评价,“如花似玉。”  沈棠霍然扭脸:“你最近不抬杠了,打算直接上手打架了是吧?”  “我是诚心请和的。”  “我诚心请你闭嘴。”  今天依旧是外景,到了集合的地方,准备好了,一起坐车去镇外的拍摄点。  把阮轲从前的经历换给谁,都是噩梦一场,大家也都默契地不多问。昨晚那种事,换个人可能就得吃个大亏,哪能这么容易解决。  伤疤被人揭起来,血淋漓地展示,网上到处都有人在恶意揣测、言语中伤,精神脆弱的人经历这么一遭,可能心态都会崩了。  方好问担忧不已,阮轲来时,偷偷打量过去,发觉阮轲除了眼眶红一点、略显疲惫外,别无异色。  注意到他的目光,还转过头来,抿着唇冲他笑了笑,做了个“谢谢”的口型。  剧组当然也有人吃了瓜,讨论起昨晚的热搜,隐晦地揣测。几个同行的龙套见到阮轲,还热情地拉他过去一起听。  可惜娱乐圈中那么多小虾米小鱼,家里条件不好的、没读完书的一抓一大把,要凭这些条件猜,简直大海捞针。  唯一清晰的线索是和一个大明星有关,可大明星也多啊,也不知道那个小明星和大明星是什么关系。  阮轲安静地听着身边的人激烈讨论,捧着剧本,在心里默读。  沈棠欣赏他,所以伸出援手,帮他的忙。  他现在什么都做不到,那就做好本分事,将这个默默无闻的角色,演得再出彩一点。  让自己爬上去,有能力回报。  沈棠也暗暗打量了下阮轲,看出他的神色并不勉强,也放了心,叼着糖转过头,闭目养神。  阮轲不是菟丝花,昨晚的惊惶是因为猝不及防,又拖累了沈棠。  给他一晚,他就能调整好心态。  看似软弱,实际柔韧。  ……果真是江眠梦中那款。  陈导两耳不闻窗外事,到了地方,立刻无情打断了一伙小青年的八卦。  沈棠睁开眼,正要下车,瞥到后排的季归鹤还稳稳当当坐着,戴着耳机看手机,不知道在看什么,入迷了似的。  他纳闷地凑过去,恰好看到屏幕上季归鹤的脸一闪而过。  似乎是视频网站上某个混剪作品。  季归鹤在看自己的作品cut?  季归鹤发现偷窥的视线,飞速反盖住手机屏幕,微微挑眉,脸色不变:“沈老师,偷窥别人的隐私不太好吧?”  沈棠眸中带着嘲意:“季影帝,自恋过头也是种病。”  季归鹤冤:“……”  算了。  他暗暗松了口气,沈棠没发现就好。  剧组今天也忙得热火朝天,方好问等得焦虑不安。  等到八点,也没什么新的消息,他手抖着戳进昨天爆料的那个营销号主页——什么也没有。  不仅没有,昨天的爆料也被删了,营销号还更了条微博:  吓懵了,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昨天那爆料是我瞎编的,最近阅读量骤降,我想吸引眼球赚点流量,发完就去睡了,今早起来吓了一跳,没想到居然有那么多人转发讨论,没什么瓜,大家散了吧。  等了一夜没吃到瓜的群众们愤怒谴责,话题很快就被带到“营销号为了吸引眼球什么都敢乱编”上。  也有人提出质疑,以往这个营销号的瓜都是新鲜热乎、有鼻子有眼的,流量也非常不错,不应该做这种事,八成是被牵涉到的那个“大明星”给公关了吧。  可惜这种质疑没人理,很快淹没在声讨营销号的热潮里。昨晚的话题被冲淡,没多少人会太在意这种还没出土就烂掉的瓜。  方好问彻底安下心来,手指一滑,又刷到个新闻。  g市警方昨晚抓获了一个犯罪团伙。  方好问眼睛一亮,截图发给阮轲,彻底放了心,长长地舒了口气。  江眠不知什么时候也来了,翘着腿坐在大红伞下,跟客栈里那老头一样的姿势,捧着杯热气袅袅的热茶,悠悠地盯着阮轲。  一早上忙完,沈棠满头大汗,已经不知冷热。  方好问飞奔过来把他裹进大衣里,转头冲旁边也累得脸色红红的阮轲笑:“解决了!”  阮轲抿了抿唇,低下头:“谢谢沈前辈,好问,也谢谢你。”  不等沈棠回应,脚步散漫地跟来的江眠眉毛一挑,贱兮兮地凑过去:“不谢谢我?”  阮轲感情方面迟钝,到现在也不懂江眠的意思,对他的靠近只觉苦恼。  高中时江大少飞扬跋扈得很,他畏惧江眠,又感激他的援助,不好意思再躲,面色一肃,冲他深深地鞠了个躬:“谢谢您的帮助,江少爷。”  这一鞠躬九十度,郑重其事、严肃认真。  附近不少人看过来,窃窃私语,猜测是不是阮轲得罪江眠了。  和想象中的场景完全不同,江眠的笑容凝固了:“……”  沈棠幸灾乐祸地嗤笑出声。  阮轲这么郑重,江眠也不好意思油腔滑调,尴尬地扶了扶他:“我……我应该的……”  季归鹤最近总爱看沈棠这边的热闹,不知什么时候也凑了过来,站在沈棠身边,看完热闹,目不斜视地压低嗓音:“沈老师,你说话算话吗?”  沈棠纳闷:“嗯?”  因为偶尔吸入冷风,又说了一早的台词,季归鹤嗓音微哑,含着沙哑的笑意,钻进耳中,意外的性感:“你还欠着我一份生日礼物。”  欠一份……生日礼物?  沈棠脑中立刻浮起某个不该记得那么清楚的日子。  多年前,他和季归鹤打得地动山摇那天,是季归鹤的生日。  在那天之前,他还怀揣着一颗春心萌动的少男心。  得知“小女神”的生日就是杀青那天,他决意表白,提前和季归鹤约定了休息室见,杀青结束就跑去买了玫瑰,又揣了一兜巧克力豆,带上熬了几夜写的情诗和告白信。  礼物当然没送出去。  打完那一架,回去后沈棠失魂落魄了很久,总算有个孩子样。无良奶爸徐临非常恶劣地偷拍了照片,经常摆出来欣赏。  沈棠想想这事就脑仁疼,咬牙切齿:“你还敢跟我要礼物?”  季归鹤盯着他眼角的那滴泪痣,舌尖抵了抵上颚,压下心底莫名的冲动,语气失落:“没有吗?”  沈棠和他对视几秒,从兜里摸出块巧克力,塞他手里:“提前庆祝咱俩干架的八周年纪念日。不谢。”  季归鹤:“……”  方好问光顾着看热闹了,没听清他俩在说什么,纳闷地挠挠头,等季归鹤走开了,才翻了翻日程表,嘀嘀咕咕:“姓季的最近怎么老凑您身边来……沈哥,后天有个品牌方特邀的见面会,稿纸我打印好了,回头送您屋里。我和陈导报备过了,刚买好了往返机票,这边得耽搁半天。”  后天……可不就是季归鹤生日那天。  沈棠不自觉地攥紧了杯子,微微一顿,漫不经心地点点头。  心里又生出沉重的遗憾和失落。  如果季归鹤没下面那玩意就好了。  女神其实是女装大佬,对直男来说都是毁灭性打击。 第27章 沈棠看了看截图,嘴角带了点笑意。  -沈棠:嗯  -洛大嘴:就一个“嗯”?  -沈棠:下次请你吃大餐。  -沈棠:西蓝花,小番茄,胡萝卜汁,外加两片苹果,够吗?  -洛大嘴:滚啊!!!  沈棠麻利地滚出微信,打开酒店配置的电脑,上去更新了条微博,提醒衣食父母们吃饱穿暖别生病了。  发完习惯性扫了眼私信,忽然注意到永远爆满的微博私信里,冒出条悄悄关注的人的私信。  [季归鹤]:沈老师,来,偷偷互关一下  沈棠:“……”  沈棠见鬼似的盯着“已读”二字,迟疑了一下,深吸一口气。  今天是季归鹤生日,让让他又怎么了?  抱着这个心态,沈棠利索地把季归鹤取关,又光明正大地选择了关注。  迅速发现此事的沈棠粉丝:“……嗯嗯嗯?”  季归鹤粉丝后知后觉:“……咦咦咦?”  悄悄吃糖的cp粉:“……啊啊啊!”  三方反应各不相同。  沈棠的粉丝:是谁强迫岁岁关注了那只瘟鸟!  季归鹤的粉丝:是谁盗了鹤鹤的微博关注了沈棠!  cp粉已经陷入癫狂:啊啊啊是糖啊!  不管瞬间炸锅猜疑的粉丝,沈棠打了个呵欠,手机开了静音,关掉电脑,心安理得地去睡午觉。  再次被吵醒时,天色已经黑了。方好问把沈棠从被子里刨出来,好声好气:“大爷,伸左手。”  沈棠迷迷瞪瞪地伸开左手。  “右手。”  沈棠清醒过来,懒洋洋地伸开四肢让方好问给他穿衣服,看了眼时间。  回到客栈大概十一点过,该歇的都歇下了。  脑中响起季归鹤玩笑似的那句“你还欠着我一份生日礼物”。  沈棠迟疑不决,下楼时终于问出口:“还有时间去逛商场吗?”  “得赶飞机,沈哥您想买什么?我叫人买了送过去。”方好问摸出手机,准备记录。  沈棠沉默了下,摇摇头。  算了。  赶到机场,临上飞机前,沈棠忍不住又看向机场附近的商场。  方好问看出他的意向,及时制止:“沈哥,被人拍到会很麻烦。”  沈棠嗯了声,收回目光。  不知怎么回事,他最近总是想起以前的季归鹤。  内敛的、耐心又温和的季归鹤。  他以为季归鹤变得嘴欠又讨厌,最近对方态度转变,还主动提出和解,仿佛又回到了当年的样子,未曾变过。  沈棠沉默了一路,下飞机转车时,一直在看那张珍藏了多年的照片。  上面抱着桃枝的英气女孩歪头看着他,笑意盎然。  听说季归鹤的粉丝给他庆祝的排场挺大,应该不缺他这份礼物吧?  回到客栈时,沈棠还在思索这事。  方好问不知道他在想什么,铺好床,放了热水,悄然离开。  指针指向十一点半。  沈棠洗了个澡,擦干头发,准备换上睡衣。  指针指向十一点五十。  今天致远镇似乎开了夜市,虽然离得远,嘈杂声依旧隐约可闻。  沈棠蓦地想起以前季归鹤带他晚上偷溜出去玩的事。  那晚很晚才拍完,两人来不及卸妆,又怕猝然暴露性别吓到对方,彼此缄默。  然后他牵着他的手,走过大街小巷。  风雪凄凄,薄霜满地,城市里车水马龙,大得好像望不到边际,四处是熙熙攘攘的人群,紧紧攥着他的那只手温暖有力。  两个半大孩子出逃似的,仿佛要走去天涯海角。  可惜没能走太远,才买了个甜丝丝的棉花糖,就被徐临和季导找到,一路训着回了暂住的酒店。  沈棠发了会儿呆,终于还是叹了口气,扔开睡衣,麻利地换了身衣服。  几分钟后,他站在季归鹤的房门前,敲了敲门。  季归鹤应声开门,显然是刚准备睡下,还未换下浴袍,脸色讶异。  十一点五十九。  季归鹤的生日、两人反目成仇的八周年纪念日末尾。  沈棠敲开了名义上的死敌的房门,道:“生日快乐。”  第二十四章   季归鹤垂眸盯着面前眉目精致的小美人, 说不清胸口汹涌着的莫名躁动是什么。  理智提醒他现在最好离沈棠远一点。  可是……沈棠身上的香水味儿似乎更浓郁了, 清甜的, 叫人迷恋的味道。  内心挣扎了好一会儿,季归鹤才微微后仰,离沈棠远了点:“嗯?”  这声“嗯”听起来莫名敷衍。  沈棠对着季归鹤向来难有好脸色, 闻声长眉一竖, 刚要发作,又想起什么似的,眉心蹙起,浓密的睫毛下眸光微闪, 像只奶凶奶凶的幼猫儿。  心底最隐秘柔软的那个地方忽然就被这只猫儿用毛茸茸的小脑袋拱了拱,倏然间的细微瘙痒让季归鹤喉间有些干渴, 心底滚烫。  很想……做点什么。  在沈棠脸黑走人前,季归鹤轻轻笑了:“沈老师, 我受宠若惊。”  沈棠掀起眼皮瞅他一眼:“让开。”  季归鹤满头雾水地侧过身, 看着沈棠进了屋。  ……不仅主动送上门来, 还附带送到嘴边的?  季归鹤关上门, 转身望着沈棠的背影,目光里藏着自己都未发觉的炙热。  他磨了磨牙,头一次觉得徐临这个经纪人兼奶爸不太称职。  沈老师,没人教过你, 不要随便进别的男人的屋吗?  沈棠毫无自觉,左右看了看,在冷硬的竹椅与柔软的床铺间, 秉承不委屈自己的原则,淡定地坐到床上,瞅到还站在门口的季归鹤,啧了声:“愣着干什么,换衣服。”  “换衣服?”  沈棠看了眼手表,时针已经指向凌晨。  季归鹤的生日已经过去了,再补一份生日礼物……会不会太迟?  “睡不着,想出去逛逛。”沈棠迟疑着,后知后觉地发觉问题,“你准备睡了?”  事实上沈棠敲门前,季归鹤刚躺下,闭上眼朦胧入了眠。  可惜这一刻,季归鹤才发现他对沈棠的宽容心与耐心大到离谱。他眼也不眨一下,语气平静:“不,我也失眠。”  沈棠心里悄悄松了口气,催他换衣服,等待间摸出手机,上微博小号刷了刷。  这才发现“季归鹤沈棠”这俩关键词上热搜了。  吃瓜群众们都在猜测他俩互关的背后,是否隐藏着阴谋。  遍地福尔摩斯发表长篇大论,山雨欲来风满楼,气息凝重,仿佛明天沈棠和季归鹤就要决战紫禁之巅。  沈棠:“……”  没有被逼。  没有盗号。  没有身不由己。  更没有迫不得已。  你们都在想什么啊!  与此同时,在国外消息闭塞,百忙之中终于注意到这事的徐临也发飙了,疯狂轰炸沈棠的微信。  -临妈:祖宗!!!  -临妈:你和季归鹤在干什么!!!  在干什么?  沈棠冷静地抬眼看了眼季归鹤。  恰好季归鹤背对着他脱下浴袍,露出宽肩窄腰的好身材,肌肉薄薄附在肌理上,线条流畅漂亮,看着凶悍有力……嗯,公狗腰?  沈棠顿时不太冷静了,假装什么都没看到,耳尖发着烫,在密集的消息里捡了条回复。 第29章 艰涩的一句“这不太好吧”还没出口,他心神大乱,顺着沈棠指的方向一看。  “极致网吧”。  季归鹤:“……”  沈棠:“?”  季归鹤阖眼在心里扇了自己一耳光,欣然点头:“走吧。”  网吧就在前面,几步路就到。推门进去,就听连成一片响的鼠标键盘声,落座的多半是些十几岁的小孩儿,熬红了眼玩游戏,时不时冒出句脏话,空气闷闷的,还有股烟味儿。  网管裹着件棉衣,窝在椅子上,懒洋洋地抱着手机看剧,眼皮也没抬一下:“五块钱一小时。”  季归鹤眼尖,瞅到网管眼睛不离的电视剧是沈棠主演的,心里的不快消弥大半,望着沈棠的眸中涌出揶揄的笑意:“包间。”  网管这才纡尊降贵地移开眼:“身份证。”  沈棠和季归鹤都完全忘了这茬,懵了懵,季归鹤眼也不眨,摸出几张百元大钞:“忘带了。”  网管不动声色地挡住摄像头,接过钱,笑眯眯地给他们俩开了机子:“在楼上。”  还附赠了两罐饮料。  大概谁都想不到,两个大荧幕前光鲜亮丽的大明星,会半夜溜到网吧玩游戏。  连身份证都不敢出示那种。  坐到电脑前,季归鹤那种恍惚的不真实感才消失,化为啼笑皆非。  真是昏头了。  他为什么大半夜不好好睡觉,反而跟沈棠溜到网吧来?  感悟生活?  怀里的面具冰凉,季归鹤摩挲着光滑的边缘,发现沈棠已经熟练地戴上耳机,开了电脑。  注意到他的目光,沈棠冷静地问:“solo?”  季归鹤业余时间也会玩玩游戏,他对什么都上手得快,也算不大不小的高手一个。  看了眼灯光下脸颊白里透红、嘴唇柔软鲜红的小美人,他心里计较了一下。  沈美人玩个抽卡游戏都那么惨,solo输得更惨会不会当场发飙?  他是诚心想和解,惹哭小美人就不好了……迁就一点吧。  毕竟谁都会对美丽的事物拥有无限宽容心和耐心的吧。  季归鹤这样想着,轻轻松松地开机上游戏。  十分钟后,被虐得体无完肤。  季归鹤:“……”  沈棠面含讥讽,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季归鹤沉默地盯了会儿游戏界面,不信邪了:“……再来!”  三十分钟后,连跪三把的季归鹤摘下了耳机,很想抽根烟冷静冷静。  本想着赢沈棠几把就带他上分……岂料小美人居然是个暴力小金刚。  刚巧非主流小菜鸡在线,激动地呼唤沈棠,邀请双排。沈棠闲着无聊,选择接受,修长白皙的手指纵横在黑色的键盘上,赏心悦目。  那张漂亮的面孔隐在阴影间,眸光熠熠生辉。  俨然是位深藏功与名的大佬。  大佬专心玩着游戏,没注意身边人的眼神。  季菜鸟幽幽地盯着沈棠玩完这把游戏,恶向胆边生,出声道:“沈老师。”  沈棠摘下耳机,难得露出点温和的表情:“嗯?”  欺负菜鸡是不对的。  但欺负季归鹤的快乐是旁人无法想象的。  季归鹤:“比赛抽个卡?”  沈棠:“……”  互相伤害了一把,时间也不早了。  沈棠本来是带季归鹤出来买礼物的,结果成了季归鹤陪玩,回去时也是季归鹤带的路。  盯着季归鹤手里那个寒酸的面具,沈棠略感心虚。  抵达行途客栈时,四下寂静,呜呜风声里,只有客栈外挂着的灯笼随风飘荡,光影迷离。  已经做好翻墙准备的两人没抱什么期待,随手推了下客栈门……居然没锁。  两人谨慎地对视一眼,一前一后进了屋。沈棠打头阵,蹑手蹑脚地探出脑袋一看——老爷子正坐在沙发上喝茶。  身边还窝着只胖橘猫,蜷成一大团,轻轻呼噜着。  见沈棠一去不回,季归鹤纳闷地上前一看,也沉默了。  老爷子注意到探头探脑的俩人,笑眯眯地招招手:“回来啦。”  沈棠:“……”  季归鹤:“……”  两人就像半夜翻墙逃出去上网,回来被老师逮个正着的学生,尴尬地站在原地。  老爷子笑似弥勒,面含深意。  气氛实在太尴尬了,沈棠艰涩地拯救:“我……”  季归鹤和老头一起看向他。  沈棠麻木地道:“饿了。”  这造的什么孽。  老头的耳朵这回就灵了:“出去玩累呀,去厨房看看?年轻人就是容易饿。”  沈棠原本想溜回房,听到这话,只能去厨房。  客栈的厨房不大,剧组的工作人员也不在客栈吃饭,早中晚饭都是在外面解决,老爷子吃的似乎也是外面带来的,厨房只偶尔开开灶做点小点心。  沈棠进去就觉得有点饿了,翻了翻,只发现两包泡面。  泡面,是令大部分明星闻风丧胆的东西之一。  沈棠从小就怎么吃都胖不起来,并不畏惧这种食品,摸了摸肚子,干脆撕开包装,准备动手煮泡面。  季归鹤看他忙活,不知怎么特别想笑。  也不清楚是他的眼光变了,还是沈棠越活越回去了,最近怎么看怎么像当年那个小孩儿。  他也没闲着,在冰箱里翻出火腿肠、鸡蛋、青菜、香菇和虾仁,娴熟地洗菜切火腿,处理食材。  沈棠从小在娱乐圈,公司也不会培训他做家务,算得上是正儿八经的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能煮个泡面已经顶天,见到季归鹤行云流水的动作,讶异地瞪大了眼。  ……这名副其实的大少爷怎么比他还行?  他干脆抱手靠到流理台旁,看季归鹤大展身手。  季归鹤不太想用泡面里的调料包,可惜厨房里食材不足,只能将就。  香味儿很快散开,沈棠胃里抽了抽,才发现自己是真的很饿。  他悄悄咽了口口水,不知道是不是饿的,竟然觉得季某人单手打鸡蛋的动作有点儿帅。  季归鹤瞅了眼沈棠看起来细细的腰,还不忘记逗逗他:“不怕长胖?”  沈棠眼巴巴盯着小锅,没吭声。  季归鹤看他这样,想起一篇同人文。  可巧,也是沈棠和他半夜到厨房吃东西,可惜是篇ooc雷文,沈棠在里面深情地说:“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吃泡面变胖。”  看的时候没什么感觉,现在一想起,他差点笑岔气,连忙收回目光,关了煤气。  热气腾腾的泡面材料十足,溏心蛋煮得恰好,轻轻一戳,蛋黄沾上劲滑的面条,香气扑鼻。沈棠毫不含糊地解决了大半,要不是季归鹤拦着,还企图把汤也喝了。  “吃饱了?”  沈棠眯着眼,擦擦嘴角,瞅了眼季归鹤,面色和缓下来,点点头。  “下次……”季归鹤本想说“下次请你吃更好的”,话到嘴边,想起上次邀请沈棠滑冰时,对方那冷淡的一声“不熟”,略微一顿,笑着问,“沈老师,答应和解了?”  沈棠含糊道:“大概……算吧。不计较你穿女装骗我的事了。”  季归鹤心想你不也穿了。  气氛沉默了一瞬,季归鹤低声问:“这次还是‘不熟’吗?”  “……”沈棠眯了眯眼,“你想说什么?”  季归鹤笑而不语。  两人合力收拾了下厨房——季归鹤负责洗锅、洗碗、擦桌子,沈棠负责递洗洁剂。  吃饱喝足的沈棠困意连连,眼睛一眯一眯的,不住地打盹儿,脸颊也因为屋里的暖气透出层粉来,倘若不看眼神,当真是个天真骄矜的小美人。  季归鹤想捏捏他的脸,又觉得不适合,改为拍拍他的肩:“去睡吧。”  沈棠打了个呵欠,转身往楼上走。  季归鹤静静地看着他的背影,忽然开口叫他:“岁岁。”  沈棠脚步停住,睡意消散大半,回过头,满脸不解。  季归鹤的嘴角弯了弯:“这回熟了吗?”  沈棠无意识地用脚尖在地上磨蹭着踩了踩,声音里带着点鼻音,意味不明地“嗯”了声。  “下次带你去滑冰?”  “……”  沈棠也想起了那茬,轻嗤一声,双手插兜往楼上走:“随你。”  像是一缕春风强劲地冲破冰封的阻碍,突然钻进了心口。 第31章 摄像机就位,沈棠闭眼酝酿了一下。  他不能是“沈棠扮演的女人”,而得是“程元岱扮演的女人”。  程元岱可没他经验丰……也不丰富,总之是第一次,难免生疏不适应。  沈棠飞快在心里织出程元岱的心理,冲陈导点点头。扮演蛮族大将的演员和他对视一眼,没忍住红了脸,弱弱举手:“陈导……我,我得再适应一下。”  季归鹤在不远处站着等出场,想到等会儿那人要对沈棠搂搂抱抱,心情很不美丽。  按照剧本,程元岱偷袭成功,被这个大将临死前反扑,腿上受了一刀,几乎穿透了小腿。  那时候才该他出场。  和沈棠对戏的演员镇定了会儿,总算能淡定直视沈棠,开始拍摄。  ng第一次,季归鹤瞅到那人的手搭在沈棠的大腿上。  ng第二次,这回是腰上。  ng第三次……  季归鹤深吸了口气。  陈涉极有眼色地凑过来:“少爷,怎么了?”  季归鹤默念几句清心咒,终于冷静下来,摇了摇头。  ng了三次,镜头终于过了。  化妆师和造型师赶紧上前,熟练地给沈棠做好造型,迅速退下。  陈导和季归鹤对视一眼,点点头:“action!”  季归鹤立刻冲进了那个帐子。  扮演蛮人大将的演员一动不动的趴在地上,后心插着把匕首。沈棠流了满腿血,脸色苍白,正试图站起来,见他来了,眼前一亮:“可算来了!”  季归鹤望着他,眼神幽暗,却没有对台词,也没有扶起沈棠。  他直接上前,弯下腰,手搭到沈棠的膝弯与腰间,霍然将他抱了起来。  现场众人:“!”  郭编剧:“……”  陈导摸摸下巴:“还可以这样?不错不错,小季临场发挥能力很强,霍今霜重视程元岱,见他受伤了怎么会说废话,当然是抱起来赶紧跑!”  郭编剧想了想:“……有道理!”  季归鹤挡住了沈棠的脸,才没让镜头将勤勤恳恳拍戏十几年、脸上第一次露出不属于角色的惊愕情绪的沈棠拍进去。  他下意识攥住了季归鹤的领口,不解地望着他。  季归鹤低头冲他一笑,嘴唇无声动了动。  岁岁。  擂鼓鸣金、旗鼓喧天,兵荒马乱里,他冲进帐中……如愿地抱走了他的小美人。  第二十五章   惊惶不过片刻, 沈棠拍戏多年, 对各种突发情况应付自如, 迅速镇定下来。  趁着镜头转向旁边,沈棠拽着季归鹤的领子,咬牙问:“你在搞什么鬼?”  季归鹤镇定自若, 趁着“躲避”敌人偷袭, 俯身凑近他,冰凉的发丝轻轻拂到脸上,细痒入骨。季归鹤的声音也很轻:“你受伤了。”  沈棠愣了愣,简直想踹他一脚。然而镜头又转了回来, 只能压下情绪,配合季归鹤。  他身形清瘦, 穿着大红的喜服,显得空荡荡的, 肤色雪白, 点点血迹沾在脸上, 触目惊心, 连眼眸也半垂下来。虚弱不堪的样子,颇有几分触目惊心的病弱感。  其实那是番茄酱。  可惜季归鹤陷入了个极为顽固的心障。  觉得沈岁岁需要被人抱走,恰巧那个人是他。  虽然和剧本原定的方向颇有偏差,不过效果似乎意外的不错。陈导和郭编剧嘴上逗乐归逗乐, 镜头结束,反复回放琢磨,讨论起来。  季归鹤这一抱惊人, 不说其他,确实比原本略显无趣的剧情添了些光彩。  可是公主抱在两个男人间显得有些怪异。  但是看着沈棠的扮相又意外感觉很和谐。  郭编剧:“……”  陈导:“……”  两人面面相觑,各自有理。季归鹤八风不动,稳稳地将沈棠放到地上,调笑似的:“站稳。”  沈棠腿上也沾满了血迹,看着就让人心惊肉跳,虽然知道是假的,他还是忍不住想扶一扶。  ……冰雕玉琢似的人,可不就是得让着点、捧着点。  沈棠毫不客气地拍开他的手,目光一言难尽。他再怎么清瘦,也是个成年男人,季归鹤倒是稳,刚刚抱他时纹丝不动,力气惊人。  长大后就没人再这样抱过他,他不爽地瞅着季归鹤,想骂骂不出口,想打又出不了手。  季归鹤还火上浇油,看着沈棠的脸色评价:“跟个孩子似的。”  沈棠面无表情:“那你是在体验当爹的感受吗?”  季归鹤认真思考了一下:“如果你愿意叫我爸爸的话……”  沈棠心想我和解你大爷。  还是找个地方打一架先吧。  副导目光如炬,一眼瞅出沈棠面带杀气,立刻冲周围的员工们做了个手势:要打起来了!  大家齐齐放下手里的活儿,大着胆子强行挤来,分开他们俩。  沈棠的话才刚到嘴边,噎在喉间气到冒烟儿。  陈导不明所以,拍了拍手:“刚才那个镜头不错——不过不太适合放到荧幕上。小季,辛苦你和小棠,重拍一下,这回用背的。”  这倒是在意料之中,季归鹤从容点头。  抱着都轻松,更何况背呢。  季归鹤的演技被沈棠挑挑剔剔,进步神速。本就是个聪明人,又富有灵气,常常一点就通,还能举一反三。  和他相比,不谈天赋,沈棠最大的优势是无数错误教给他的经验。  稍微调整了下状态,两人倒带似的回到帐中。辛苦的大将一动不动地继续趴在地上装死,嗅着番茄酱的味道期待今天的午饭。  这次季归鹤也没把台词说完。  有时多余的台词是累赘,反而会破坏气氛。他抿了抿唇,望着受伤的程元岱,恐惧、后怕与愧疚都漫上心头,一声不吭地背起他。  背上的人很轻,像根轻飘飘的羽毛。  霍今霜道:“程元岱,你可真是个傻子。”  趴在他背后的程元岱微微阖着眼,笑了:“你也是。”  浓浓的兄弟情结束在陈导喊了“卡”时,沈棠伸手在季归鹤的脖子上一卡,低声冷哼:“看在昨晚……不跟你计较。”  季归鹤明知故问:“昨晚怎么了?”  沈棠没应声。  对于别人的善意与好意,他可以从容接受并回应,所在意的倒不是昨晚那锅泡面的填肚子之恩。  该谢的不是泡面吗。  他纠结是带季归鹤出去逛,自己却玩上兴头,把季归鹤当成陪玩的了。  季大少爷金雕玉琢银铸翡翠哪样没有,一个小面具在他眼里是趣味,在季归鹤眼里大概很寒酸。  沈棠越想越觉得不太好。  陈导在那边探头探脑:“你们俩说什么呢?准备下个镜头。”  沈棠头也不抬:“商量完工了去哪儿打架。”  只是句带着揶揄性质的话,却把附近一群工作人员又吓得一个哆嗦,再次齐心协力涌上前,把沈棠给拉开了。  眼睁睁看着沈棠被拉走,季归鹤藏在袖子下的手指屈了屈,还是克制地收了回去。  他竟然……想把沈棠拉回来。  为什么?  季归鹤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若有所思。  沈棠不就是……不就是个有意思的小弟弟,还是个漂亮的小美人吗。  没时间多想,季归鹤深吸了口气,决意先戒戒cp,客观端正地看清沈棠了,再去深思心底乱七八糟的是什么。  这回和季归鹤演对手戏的是方蕾。  方蕾不敢和他对视,鬓角冷汗都冒了出来,心里苦水翻涌。  她那位“干爹”虚荣心强,喜欢被吹捧,只要投其所好,要资源也不难。比如那部让她火起来的剧,就是她睡出来的,踹了原定的演员,临时换成她。  就是太丑,次次都犯恶心倒胃口,还得强颜欢笑。  方蕾早想搭上季归鹤后就一脚蹬了这脑满肥肠的老东西,来到致远镇就刻意疏远,没怎么主动打电话过去。  那老东西在外面养的也不止方蕾一个,也没太在意。昨天拍完戏回到客栈,她突然接到电话,劈头盖脸就被一顿骂,骂得她不知所措,目瞪口呆。  老东西骂人嘴毒,方蕾被骂得脸色青红交加,几次想挂了电话,还是咬着一口白牙听下去。老东西骂了她半个小时,却只字未提原因,最后阴沉沉地警告她安分点,言语间已经表明两人关系告终,唯一留点情面的地方,就是没把她雪藏。  其实也差不太多。  方蕾简直如堕冰窟。  她如今的成就,大半是金主花钱捧的,天天被女神女神地喊着,公司刷的热度飞飘,也让她飘飘然起来,出名后仗着所谓“直性子”的人设,明里暗里得罪挑衅了不知多少人。  多年的十八线经历,又让她对沈棠又羡又嫉,直接在人家面前刷满了仇恨。  要是被放弃了,她就完了。 第33章 自以为找到病症的江眠边思考着怎么把人哄回来,盯着沈棠的名字,忽然想到个有趣的东西。  -江眠:岁岁,我给你看个大宝贝  -江眠:[网页链接]  房间里暖融融的,让人昏昏欲睡,又容易口渴。沈棠爬起来倒了杯热水,走到窗边,擦了擦玻璃窗上的雾气。  后院布置得像个江南的小别院,处处都是温婉的南方设计,庭院一景一物一花一草,莫不精致,就算覆满雪,也别有风味。  可惜外面太冷,不方便出去走动,如果等到夏夜,应该会有另一种风情。  沈棠边想着,点开那个链接。  客栈的网速不错,立刻跳转到某视频网站。  视频标题是“【核糖】我意亦难平”。  核糖?  江眠还看起生物科学视频了?  沈棠满心茫然,随手打开视频,靠在窗边,喝了口热水。袅袅白雾升腾起,屋内静谧,热意顺着喉咙滚散开来,浑身舒适。  这是一段混剪视频。  沈棠以前也看过不少,不少粉丝多才多艺,灌注热情剪辑视频,太多难免看不过来。他对自己演过的电视电影了若指掌,开头两分钟,就数出四部。  没太明白主题,沈棠漫不经心地加快了倍速。  三分钟后,闲适的沈棠手一抖,“噗”地喷出口水。  手机摔到地上,发出嘭的一声响。他呛得直咳,把眼泪都呛出来了,才缓过来,心有余悸地捡起还在坚强跑着进度条的视频,一时间有点怀疑人生,戳出去看了眼视频的简介。  简介:高亮警示!  本视频cp季归鹤x沈棠,禁逆禁拆!欢迎同好留言交流。  ps:你可以嘲笑我辱骂我,但你必不可能阻止我磕这对cp:)  后面的字沈棠没注意看。  目光全被前面的吸引了。  本视频cp季归鹤x沈棠……  季归鹤x沈棠……  季归鹤……  沈棠……  沈棠:“……”  手机一震,江眠发消息过来了。  -江眠:看了吗看了吗,磕你们俩cp的可真是人才啊哈哈哈哈哈哈!  沈棠嫌弃地忽视他,喝口水压压惊。  娱乐圈拉郎配的cp随处可见,沈棠也不是没被强行凑过cp,比如洛遥沅就和他被炒过很长一段时间,或是其他关系很好的前辈好友。  没想到居然真有人磕得下他和季归鹤。  沈棠越想越啼笑皆非,瞅着季归鹤的名字,忽然灵机一动。  季归鹤看到这个视频,也会非常震撼吧?  大概是因为小时候受到的教育,季归鹤永远都表现得不紧不慢、从容不迫,一副优雅闲适的模样,偶尔被他逼急了,也依旧有几分端着,还真没见过他狼狈地失去风度的样子。  白脸的曹操也会发飙。  心底涌动着某种不可言说的恶趣味,沈棠很想看看季归鹤失控震惊的模样,手指滑动两下,把视频转发给了他。  -沈棠:鸟哥,看个东西  季归鹤:“?”  忽略那声鸟哥,他停下手上的事情,纳闷地点开视频,顺便拿起杯子,凑到嘴边。  点开视频的瞬间,熟悉的bgm响起,沈棠的脸出现,季归鹤噗地喷出一口水。  季归鹤:“……”  季归鹤开始怀疑人生。  每个被带进某个圈子的人,基本都会有个入坑之作。  季归鹤当然也不例外。  这个视频就是他磕核糖cp的入坑之作。  剪辑视频的是个技术强大的大手子,擅长剪出大片场景,却又能在大片里讲述细腻感情。这个视频集家国情怀、忠君效主、爱恨情仇于一身,故事性与节奏极佳,bgm与画面配合完美。  不少cp粉都是看了这个视频入坑的。  沈棠为什么会看到这个?  难道是上次露出马脚了?  这是在故意试探?  季归鹤一时心神大震,揉了揉额角,阖眼轻轻吸了口气,压下震惊,稳住心神。  他斟酌再三,含蓄又谨慎地发过去个几个问号。  表面上不动声色,心跳却跳得贼快。  沈棠正坐在窗边瞅着夜景,手机一震,看到季归鹤发来的问号,就知道恶作剧成功,眉眼间溢出笑意。  -沈棠:吓了一跳?  季归鹤眼神复杂,心想何止吓了一跳。  魂儿都差点吓出来了。  看起来沈棠只是恶作剧……忽略这点的话,也算间接性发糖?  绷紧的心弦松开,季归鹤想着,目光落到桌上那罐奶糖上——沈棠开拍前吃块糖的习惯是他惯出来的。  这罐糖是特地让人带回来的进口糖,甜而不腻,也不粘牙,奶味儿十足,他读小学的弟弟喜欢,沈岁岁小朋友……应该也会喜欢。  季归鹤干脆拿起糖罐,披上外衣出了门,转身几步,便到了沈棠门前,从容地敲了敲。  我只是来送个糖的。  季归鹤沉着地想。  抽卡小游戏这几天又上了新的ssr卡片,沈棠没有得到季归鹤的回应,上游戏瞅了瞅,有点眼馋,手痒地抽了几把。  不出意料的,不是重复的卡片就是r。  沈棠叹了口气,看了下六位数的冲销,一时悲从中来,自觉没有抽好卡的福分,刚打算洗洗睡下,季归鹤就来了。  还送来一罐糖。  沈棠开了门,倚在门边,挑挑眉,瞅着他手里那罐包装漂亮的糖:“送我这个干嘛?”  季归鹤望着他,笑了笑:“回礼。”  沈棠无可无不可地点点头,接过罐子时,指尖不经意和季归鹤的手指碰触了一下……温暖一如当初。  这只手……  沈棠忽然愣了一下,悄悄看了眼游戏界面,又偷偷看了眼季归鹤的手,心里微动。  他心怀不轨,见季归鹤转身要走,下意识拽住他的袖子,磨磨蹭蹭,欲言又止。  季归鹤挑眉看了眼那只搭在自己袖子上的手——玉琢似的,指尖透着淡淡的粉。  沈岁岁可当真是个璧人儿。  他的心软了几分:“嗯?”  沈棠左顾右看,见外面没人,把季归鹤拽进屋,关上门,思考了一下,满脸不可告人的心怀鬼胎:“送我的就是我的?”  有几分孩子气,在季归鹤心里却过分可爱。  于是他不假思索,立刻回答:“当然。”  沈棠剥开糖纸,将糖凑过去:“张嘴。”  季归鹤心里蓦然变得滚烫,眼神微暗,张开嘴,乖乖含下那颗糖。  他的脑中模糊闪过个念头——甘之如饴便是如此?  唔,本就是糖,似乎又甜了几分。  唇齿间是糖果沁心的甜,他的目光柔和,裹挟着笑意的一句“谢谢”还没出口,沈棠就把手机怼到了他脸上。  非常冷漠地打破了温馨的幻象。  “吃了我的糖,就得给我抽卡。”沈棠镇定地守在门边,主动揭示了自己的意图,“抽不到别想回去。”  季归鹤咯嘣一下嚼碎了糖:“……”  好你个浓眉大眼的沈岁岁。  用心居然这么险恶。  季归鹤颇有几分委屈,一边抽卡一边想,他压根不是诚心想跟我和解的。  他只是为了让我给他抽卡!  不过事实证明,找季归鹤抽卡是正确的。  沈棠抽了近百次屁都没一个,季归鹤十连一次就抽了三个ssr,包括那张新的ssr新卡。  沈棠翻脸无情,满意地又奖励了季归鹤一颗糖:“你可以走了。”  季归鹤:“……”  他没吭声,也没走,瞅着沈棠露出的那截白皙干净的脖子,很想上牙咬两口,留个印子,也留个教训给他。  沈棠这才发现气氛不太对,和季归鹤尴尬地对视片刻,恢复平时的矜持冷淡:“还有事?”  季归鹤似笑非笑:“你说呢?”  沈棠茫然地眨了眨眼。 第35章 他赶紧溜达去陈导那儿,跟着看回放。  这出戏两人的表现都很优秀,简直无可挑剔。在沈棠严厉的教导下,阮轲和季归鹤的进步也都极快,表演天赋展现出来,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堪称精彩。  除了状态不断下滑,表现平淡无奇的方蕾,陈导非常满意于自己的目光,笑眯眯地问:“岁岁,感觉怎么样?”  沈棠摸了摸下巴。  陈导面含微笑。  沈棠:“我觉得……”  陈导:“?”  沈棠沉思了一下,在陈导期待的目光中,指了指镜头里城门上那颗人头:“我的脑袋好像不够圆……”  陈导:“……”  陈导薄怒赶人:“滚回去卸妆!”  道具师不满地路过:“做的时候征询你的意见,你还说不够方!”  沈棠被俩人赶走,回到休息室,刚卸了妆,手机就一震。  低头一看,是季归鹤。  -鸟哥:今晚想出去逛逛吗?  沈棠发过去个问号。  季归鹤没回复,他的休息室隔沈棠的不远,两步路就过来了,敲敲门进来,等化妆师走了,才道:“接下来要去z市取景拍摄……”  他瞅了眼偷偷往这边瞄的方好问,似笑非笑。  方好问吓得一抖,却还是坚守岗位,要听清这个危险人物想对沈棠干什么。  季归鹤也不再看他,托着下颔:“今天剧组就要离开致远镇了,想去夜市逛逛吗?”  上次沈棠带季归鹤半夜溜出去,在镇里兜了个大圈子到地儿时,夜市已经关了。  这是记挂上了?  沈棠挑了挑眉,在方好问紧张的眼神里,意料之外又意料之中地回答:“不去。”  季归鹤微微一叹,有些失望,却没多说。  回到客栈整理东西时,老爷子正抱着那只胖橘猫,躺在躺椅上晒太阳。  似乎是听说他们要离开了,两人路过时,老爷子忽然睁开眼,冲他们招了招手。  沈棠和季归鹤对视一眼,走过去,弯下腰听老爷子说话。  老爷子哼哼唧唧的:“小姑娘,你觉得我的客栈怎么样?”  沈棠表情平静:“除了您选择性装聋和看错我的性别外,其他的都不错。”  季归鹤没忍住笑出声。  陈涉眼疾手快,及时捂住方好问的嘴,没让他也笑出声。  老爷子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装聋作哑,又听错了:“你想去看镇里的大钟?哎,那钟每天都会敲,很有些年头了,我小时候天天和她去看……”  季归鹤含笑问:“老爷子,您叫我们过来有什么事吗?”  老爷子是真的昏了头,怔了会儿,才反应过来,暮气笼罩着他垂垂老矣的身体,他的目光依旧慈和:“老头子不知道还能撑几年啦,喜欢你们俩年轻人,以后要是在一起了,记得回来给我烧柱香呀。”  季归鹤不太听得了这种话,当即眉心微蹙,低声道:“您长命百岁,不要瞎说。”  沈棠却抱着手,淡淡道:“您要是走得高兴,我就回来看看您。”  老爷子依旧笑眯眯的:“哎呀,高兴,高兴,盼了好几年了。你看这人,性子急了不好,急着先走,万一又急着不等我,那可怎么办。可没办法,年轻人总给我送些补药来,天天担心我一觉醒来就没了,唉……”  胖橘猫在旁边喵了声,舔了舔老头儿布满皱纹和老人斑的手背。  阳光斜洒来,静静躺着的老人和橘猫,像幅油画。  季归鹤沉默了一下,道:“我给您拍个照吧。”  相机在行李箱里,陈涉闻声,立刻跑去拿来。沈棠倚在一旁,看季归鹤熟练地调好相机,给老头子拍了几张照。  等季归鹤拍完回来,他才嗤笑了声:“看不出鸟哥这么多愁善感。”  “浪漫无处不存。”季归鹤说道,“这是垂暮的浪漫。”  沈棠扬了扬眉。  季归鹤抬起相机,飞快地也给他拍了一张,道:“这是年轻的浪漫。”  沈棠不太理解:“老爷子就算了,我怎么就浪漫了?”  季归鹤笑而不语。  心里却想,大概是因为你特别可爱。  可爱也是一种浪漫。  不可为他人道也。  第二十八章   “……好, 好, 小棠再往左一点。”摄影师眯起眼, 爽快地点头,“行了。”  打了持久战的胳膊略感酸痛,沈棠精神一松, 随意揉了揉, 方好问立刻上前,给他披上外衣,帮捏了捏肩膀,放松肌肉。  金发碧眼的负责人看完那段片子, 微笑着冲沈棠伸出手:“很高兴与您合作,沈先生。”  沈棠微微颔首, 与他握了握:“感谢贵方对我的信任。”  “你是我见过最美的东方人。”对方的目光中不乏惊艳与好奇,说完才反应过来, 满怀歉意, “请原谅我的唐突, 这是我对你的赞美。”  方好问有些小紧张。  沈棠讨厌别人用“漂亮”“美”这类词语形容他。  这位爷横起来谁的面子也不给, 他怕沈棠不高兴甩脸色。  好在沈棠神色如常,眉毛也没抖一下,依旧含着淡淡的客套笑意:“谢谢。”  寒暄几句,沈棠礼貌拒绝了对方共进午餐的邀请, 告辞转身。保镖和车都等在外面,他坐进车里,姿态才闲散下来, 懒洋洋地没骨头似的往后一靠:“几点了?”  “十点。”  “效率不错,老陈他们大概还没拍完。”沈棠略微坐直,“没其他安排就回片场,下午有场戏。”  “您的戏份不多了。”方好问闻言翻了翻日程表,“也没什么安排,徐哥不准工作表排得太挤,过段时间就能空下来。”  沈棠不甚在意地点点头,闭目养神。  昨天剧组离开致远镇,来到z市的影视城。他的戏份多半在北疆,京城的戏份不算多,刚巧今早有空,来拍支广告。  精神略感困倦,他朦朦胧胧睡去,方好问还在耳边细细叨叨,声音又轻又远:“今年一开年徐哥就忙得不见影,到现在也没能喘口气,才刚回国又去出差了,嘱咐我千万要照顾好您。沈哥,您就透个底,您和季归鹤到底咋回事?他昨儿怎么还邀请您逛街啊……”  季归鹤仨字在耳边一响,效力惊人,沈棠又迷迷瞪瞪醒来,茫然地左顾右盼:“季归鹤?在哪?”  方好问:“……”  方好问给惊雷劈了下,伸手在沈棠眼前使劲晃,要哭不哭的:“沈哥你怎么了?你可千万不能精神错乱,我会被徐哥扔进钱塘湖喂鱼的!”  沈棠:“……”  沈棠清醒过来,一巴掌扇飞他乱晃的爪子,睡意消散了大半,干脆摸出手机,无聊地瞅了眼——季归鹤没发消息过来,大概还在拍戏。  不对,为什么要等季归鹤发消息过来?  沈棠怀疑自己是忙糊涂了,拍广告的大厦离影视城挺远,他无聊地靠在座椅上琢磨怎么消磨时间。  方好问从小柜子里取出出门前鲜榨的果汁,递给沈棠。他喝了两口,彻底清醒过来,开始在心里怪罪季归鹤。  扰人清梦!  蹭来蹭去无聊极了,沈棠盯着季归鹤的备注,想骚扰又不知道发点什么,忽然想起那个雷人的cp视频,琢磨着搜了搜核糖。  没料到这个邪教居然教众甚广,超话里签到的人不少,除了视频,还有画图的写文的做同人曲的,一应俱全。  沈棠吃惊地看着这个邪教聚集点,实在无法理解这些人磕他和季归鹤的快乐,头皮发麻地截了个图,发给季归鹤:“鸟哥,你怕不怕。”  不能只能他一个人受到惊吓。  片场里,中场休息的季归鹤刚坐下,陈涉尽职尽责地凑上来,将手机递给他:“少爷,沈先生的消息。”  又是什么朋友圈小文章?  季归鹤吃下润喉糖,又喝了口水,缓了缓说了一早台词的嗓子,解锁戳进沈棠的消息……聊天背景也是沈棠。  是昨天他给老爷子拍完照后,顺手给沈棠拍的那张。  照片里沈棠靠在花架上,身后的藤枝枯萎,不见绿荫花红,他抱着手,微微挑着眉,斜看过来,眼角的泪痣在阳光下尤其明显,还有那张薄薄、形状漂亮的嘴唇。  倒是为还未逢春的花架添了颜色。  他这回是正大光明拍的,理直气壮地拿来当背景。  陈涉一眼扫到,嘴角抽搐了一下,假装什么都没看见,刚转开眼,就听季归鹤噗地喷了水,剧烈咳嗽起来,显然是呛到了。  陈涉赶紧拍拍他的背。  季归鹤半天才缓过来,看着沈棠发给他的截图哭笑不得。  小美人从前就好奇心旺盛,看来长大了后不减反增,好奇起“核糖”cp了。  两个正主,一个用小号天天打卡签到,一个好奇心旺盛到此一游。  也不知道艰辛奋斗、夹缝生存的cp粉们知道了,会是什么反应。  想到这茬,季归鹤刚升起的“这也算糖”的心思一冷,头皮一炸,生怕沈棠继续翻超话。  他也在打卡签到,虽说沈棠看不出他的小号,但是……这种感觉也太奇怪了。  季归鹤决定先发制人。  -鸟哥:你看这个干什么?  -沈棠:挺有意思的  -鸟哥:沈老师,没想到你还有这嗜好 第37章 这种不是感情充沛的内心戏,要靠语言来讲解,不太方便。  他掀起眼皮,瞅了眼坐在对面的季归鹤,招了招手,拍拍自己的大腿:“坐上来。”  季归鹤默然了一瞬:“……嗯?”  沈棠啧了声:“给你演示。配合一下。”  季归鹤瞅了瞅他的细胳膊细腿,稍微踌躇了下,依言轻轻坐进他怀里,生怕压坏了他。靠近时,仿佛清甜的雪水混杂梅香的气息扑面而来,季归鹤有些魂不守舍,  幸而沈棠只是看着单薄,其实并没有那么瘦弱。演戏需要充足的体力,他也经常健身,为了保持身材,也为锻炼身体。  曾经还想锻炼出一身腱子肉,被徐临二话不说直接否决了。  沈棠没发现季归鹤人模人样下的小九九,心无旁骛地搂住他的腰,没忍住捏了一下,才开始示范。  那张冷淡的面容忽然变得风流恣意,长长的睫毛下,浅淡的眸色也似有深情。季归鹤坐在他腿上,比他高得多,他勾着他的后颈,迫使他低下头,与自己靠近。  越来越近。  季归鹤眸色幽暗,放轻了呼吸。  太近了。  小美人的脸近在咫尺,眉眼间是昳丽的笑意,吐息温热,香甜的果香幽微:“美人儿,同本侯爷回府如何?”  向来清朗的声音刻意压低,字字含情,听得季归鹤心尖微麻,轻嘶了口气。  好像还不够,他想……再靠近一点。  “怎么不说话?”沈棠将头埋在他的颈侧,耳鬓厮磨般,说话时,嘴唇若有若无地擦过他的脖颈,呢喃似的蛊惑,“你若肯,本侯爷择日便赎你身,八抬大轿抬你回侯府,将你捧在心尖上,谁敢不同意。”  季归鹤呼吸一沉,阖了阖眼,忽然逮住他那只乱摸的手,顺势抓紧他的手臂。  沈棠还在“调戏美人”,腰上猝然一紧,眼前也花了花。下一瞬,两人扮演的角色颠倒,他坐进了季归鹤怀里。  温热的大手顺着耳廓,缓缓滑到他的后颈,腰肢也被扣住,沉沉地往面前的人怀里压。  那双漆黑的眸子近在咫尺,声音磁性低沉,缓缓说话时,别有几分情深。  同样的姿势,相似的台词。  季归鹤盯着他:“美人儿,同本侯爷回府如何?”  比起沈棠,他那种玩世不恭的气质浑然天成,也多了几分强势。  更像个真正的风流小侯爷。  沈棠心想你这不是挺行的,调情不是演得挺好。  正走神,下颔忽而被擒住,迫使两人的距离再度接近。  额头相抵,温热的呼吸交融,眸底似乎只有彼此,薄唇一线相隔。  “你若允了……”季归鹤顿了顿,轻轻一笑,“本侯爷便与你,朝朝暮暮。”  空气里浮动着某种热烈的、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沈棠耳根发热,恍惚了一下,几乎真要以为面前的是多情的小侯爷,在对他掏心掏肺。他哑了哑,挣开季归鹤的手,往后仰了仰,挑起季归鹤的下颔,眯起眼:“当真?”  剧本上不是这么演的。  不过俩人都没在意,即兴发挥。  季归鹤眸中笑意愈炽,顺势在他的手腕上落下一吻,还未说话,门边传开“咔哒”一声。  陈涉插着钥匙,推开门:“少爷,陈导让我来问你沈先生是不是在这儿,顺便通知您一起去吃午……”  看清沙发上两人的姿势,陈涉:“……饭。”  沈棠:“……”  季归鹤:“……”  沉默了三秒,陈涉木着脸嘭地合上门,留下屋内的两人大眼瞪小眼。  ……真是太尴尬了。  沈棠嘴角抽了抽,推开季归鹤。  怀里的小美人没了,季归鹤略感遗憾,不动声色地看了眼沈棠的腰,手指无意识握了握。  腰真细……屁股真软。  不对。  这是什么奇怪的念头?  季归鹤深吸了口气,撇去杂念,安慰道:“陈涉不会乱说……”  沈棠恢复如常,闻言嗤笑:“乱说什么?咱俩在休息室里乱搞?说出去谁信?”  季归鹤心想,cp粉信。  不仅信,还能写出十几万字负距离乱搞的详细过程。  沈棠又吃了颗草莓,当作季归鹤的谢礼:“行了,我先……”  “沈老师,多谢指导。”季归鹤微笑着截断他的话,“一起去吃午饭吧。”  沈棠摸摸腕上的银镯,不轻不重地哼了声,也没拒绝。俩人一块出了门,高大沉默的助理正蹲在外面怀疑人生,见他们俩出来了,脱口而出:“少爷这么快。”  沈棠差点喷了。  季归鹤面对其他人时,端着的态度更明显些,算不上冷漠,却很疏淡:“和沈前辈对个戏而已。下次记得敲门。”  方好问也过来了,瞅见气氛怪怪的,心里有点毛,睁着圆溜溜的眼,左看右看。  沈棠拍了下他的脑袋:“看什么,走了。”  方好问眼尖:“沈哥,您耳根怎么红了?过敏吗?”  季归鹤闻声转过头。  沈棠摸了摸耳朵,还没消下来呢。他当做没注意季归鹤的视线,冷静回答:“给虫子爬了爬。”  方好问点点头,咕咕哝哝南方的虫子怎么那么多。  今早比较折腾,陈导再次大方地自掏腰包,请大家吃饭。地点定在附近一家川菜馆,口碑不错,不提前预约都没位置。  沈棠以前去过不少次,热爱这家的水煮鱼。味道正宗,就是辣了点。  其他人已经先行一步,季归鹤和沈棠耽搁了一下才过去。进包间一瞅,都是熟人,方蕾借口身体不舒服没来。  沈棠随意挑了个位置坐下,季归鹤也自然地坐到他旁边。  其他人顿时紧张起来,不住地给郭编剧使眼色。郭编剧和陈导稳坐泰山,不闻不问,急得一桌人都在冒汗。  季归鹤笑了笑:“大家久等了。”  众人直摇头,转而观察沈棠的脸色,见他脸色平淡,没有要和季归鹤杠起来的意思,松了口气。  沈棠觉得有趣,偷偷给季归鹤发信息:来段相声吓吓他们?  季归鹤接到消息,低头看了眼,面色平静:想玩?  沈棠扫了眼惴惴不安的一桌人,还是作罢,发过去那个代表“超凶”的颜文字。  大家辛苦了一早,就别在吃饭时也伤神了。  季归鹤已经搞清楚这个颜文字的意思了,看到时差点笑出来,满含深意地看了眼沈棠。  怎么看都很可爱。  众人:……难道今天是季归鹤先开火!  沈棠回视一眼。  =w=超凶!  众人:……啊啊啊要打起来了!  可惜大家注定失望,沈棠和季归鹤这次也没打起来。  桌上布满了菜,为了配合大家的口味,辣口和不辣的都有,恰巧季归鹤面前都是些辣口菜。  注意到他微不可查地蹙了蹙眉,沈棠心下了然,不动声色地扫了眼餐桌,起身将面前的麻婆豆腐换个盘锅包肉,放到季归鹤边上,眨眨眼:“老郭,我不喜欢吃豆腐。”  都是看着他长大的,桌上没人在意,只笑眯眯地道:“岁岁,还挑食呢?”  沈棠气定神闲:“挑食我也长得高,不吃你们那套。”  大家都是一笑,就着沈棠挑食的这个话题聊起来,说起家里的孩子有多难管。  季归鹤咬了口锅包肉,酸甜可口、外酥里嫩。其他人七嘴八舌地讨论,他一眨不眨地盯着沈棠。  小美人显然也不太能吃辣,却很钟爱水煮鱼,抿了抿唇,眸子辣得湿漉漉的也没放弃,鬓发间细汗隐约,嘴唇红彤彤的,安静的样子,像极了当初那个给颗糖就能坐一下午的小孩儿。  忽然间,心口就被某种甜津津的、柔软的情绪填满了。  他在心里叫了声,岁岁。  沈棠敏锐察觉到定在身上的目光,转头撇眉,无声做了个口型:打一架?  季归鹤:“……”唉。  第三十章   五月一到, 南方开始不安的躁动, 在持续的升温中, 《弦中月》的拍摄接近尾声。  沈棠的戏份也即将结束。  镜头前两人衣袖被风吹得飘动不休,太阳有点晒,化妆师随时准备上去补妆。  陈导戴着个画风不符的小黄鸭太阳帽, 一眨不眨地盯着前方。  “雪迎, 我此回北疆,不知还能不能再回京城。”程元岱的话音一哽,深深望着面前的姑娘,似有千言万语, 终究却只吐出一句话,“……你千万保重。”  “元岱, 你也保重。”  程元岱从未将喜欢二字说出口过。  秋雪迎或许知道,或许不知道, 但保持朋友的关系, 无疑是最好的。  “卡!” 第39章 经纪人回来,给他掖了掖被子,对上那双漂亮的、充满期冀的眸子,欲言又止,别开眼,半晌才勉强笑了笑:“小棠,你爸爸妈妈……明天就来了。”  又是假话。  沈棠闭上眼。  都是假的。  日复一日的谎话,没有人来看他。  他很清楚,这只不过是场梦,却无法挣脱。闭上眼也没用,那些画面依旧纠缠不休,浮现在他眼前。  时间像长廊上的壁画,一幅幅越过,直到他十五岁那年。  他被亲生父母遗弃至波澜里,从五岁到十五岁,回去的次数两只手都数得过来。十五岁那年,正在上升期,本该忙到一整年都回不去,却还是回去了。  因为妈妈的死讯。  沈玫那时候也是个小豆丁,见到他就哭得喘不上气,却没有责怪他为什么不早点回来,见妈妈最后一面。  肝癌,好几年了。  苟延残喘地拖着那副病弱的身体,不知道是什么惊人的信念,竟让她坚持了那么久。  所有人都瞒着他,包括徐临。  他在颁奖现场领了奖,才接到沈筠的电话。  心脏充满了挤压感,沈棠喘不过气,四处一片黑茫茫的,黑色的风浪似乎要将他席卷而入……直到一双手越过风浪,伸过来擦了擦他的眼泪,递给他一颗糖。  纠缠不休的噩梦倏地平静下来。  沈棠蹙着眉醒转,默然片刻,摘下眼罩,摸了摸腕上的银镯。  他在妈妈生前的房间里,翻出了他从小到大的海报、专访杂志、台历、写真集……他曾以为从未得到过重视,却不知她躺在病床上煎熬的那几年,一直注视着他。  她在病床上的最后一刻,是不是看儿子拿了奖,便欣慰地合上了眼?  飞机还有半个小时降落,窗外云层渺茫。  沈棠闭上眼,擦了擦濡湿的眼角,心想,太过分了。  第三十一章   沈筠是个要强又在意面子的人, 当年公司濒临破产, 他近乎崩溃, 谁也不愿见,后来靠着儿子的卖身钱,让公司重新有了起色, 却觉得没脸再面对儿子, 很少去见他。  刚开始是一周一次,然后是半个月一次,后来只有妈妈来看他。  再后来,妈妈也不来了。  小沈棠孤零零地坐在练功室里, 浅色的眸子里倒映着深色的幕布,茫然地望着空荡荡的屋子。  孤独和黑暗能够把人吞没。  沈筠靠着娱乐公司回馈的好消息慰藉良心, 双方默契地不提沈棠受的苦。  可是拂去这层脆弱的虚像,真相其实并不难查。即使在沈棠妈妈病逝时, 他猝然悔悟, 也无济于事了。  对于沈棠来说, 世上最廉价的东西, 大概就是“后悔”与“补偿”。  沈筠的公司重回正轨,越来越壮大,不再需要沈棠为家里付出。  沈棠也不需要这个“家”了。  他原谅不了沈筠,也原谅不了自己。  这趟是秘密出行, 沈棠谁也没带,一个人偷偷溜达到s市。飞机到时,徐临操心地打电话过来, 问这问那,很有要把方好问打包快递过来的意思。  沈棠无奈:“临妈,你就别把小芳递过来了,我头疼。”  方小助理的嘴碎跟徐临一脉相承,见到他俩凑一块沈棠就胆颤。  前一天徐临给订好了酒店,恰巧是江家旗下的。江眠知道这事,二话不说直接打电话派人来接。  酒店方虽然不知道他是谁,但听话地做了保密工作,一趟车搞得像在走私,悄咪咪把沈棠运到酒店,要是再来几个黑衣保镖,那就齐活了。  到酒店放好行李,正好十一点,明天高考,各所高中提前几天就放了假,这会儿沈玫应该在家。  沈棠换了身行头,带着礼物出门,酒店的特派车送他去那个陌生的别墅小区。  他每年会回来两三次,给妈妈扫墓,顺便见见沈玫。  今年清明时,他在《弦中月》的剧组忙着拍戏,这趟回来,正好可以去看看。  回到这个城市后,沈棠的心情都是灰色的,漫不经心地望着窗外的街景,手机忽然一震。  季归鹤发来了张图片。  沈棠点开瞅了瞅,是客栈里那老爷子。  季归鹤提议拍照时,老爷子非常配合。  拍照前,还特地梳了梳满头华发,理了理胡子,笑眯眯地说:“我年轻时也是个帅小伙,还是客栈的招牌呢,她爱念叨是被我这张脸骗到手的。老了也要随时打理好哦,不然她那么爱美的人,我下去了嫌弃我怎么办。”  沈棠在旁边听着,悄悄伸出手,比了个框,将老爷子框进来。臭屁的老爷子捧着茶杯,坐在藤椅上,身边是一只走一步就要抖三抖的胖橘猫。  阳光斜落,院里枯枝三两,青砖沾露,万物复苏。  心情忽然很莫名的好了许多,郁结在心头的闷气消散大半。  嘴角不自觉地弯了弯,沈棠的坐姿也放松了点,懒懒地往后靠了靠。  -沈棠:鸟哥,你这技术不去当狗仔,真的屈才了  -鸟哥:真当狗仔了,头一个拍的就是你  沈棠心想你拍得还少了吗?  季归鹤不比他,恐怕《弦中月》刚杀青,迎来的就是一连串的工作,现在八成是在偷闲和他扯淡。  他随口一问,果然季归鹤过了会儿才回复。  -鸟哥:走个过场  -鸟哥:今天天气不好,我猜你心情也不好,让老爷子给你送点温暖  沈棠心头蓦地一跳,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反复看了那句话两遍,才手抖着回复。  -沈棠:滚你的。  东拉西扯了几句,季归鹤再次失踪,八成是被抓到,回去继续忙了。  沈棠把嘴角的笑意抿回去,隐约想起飞机上那个混混沌沌的梦境最后,有人越过风浪,伸手过来擦了擦他的眼泪。  沈家离酒店不远,没多久到了地儿,沈棠谢过司机,溜达进了小区,慢吞吞地挪到那栋陌生的别墅门口时,又踯躅起来。  万一撞上沈筠怎么办?  这几年他每次回来,沈筠都会默契地和他错开时间,不撞到一起。  沈玫高考,他会陪一陪吗?  不,不会。  沈棠很快否定了这个不切实际的猜测。  在沈筠心里,公司第一,工作第二,其他的一切都无所谓。他怎么可能为了女儿的高考推了工作,专门陪在家里呢。  慈父这个形象,和他可一点也搭不上。  沈棠摇摇头,思考了一下,想给小丫头一个惊喜,没敲门通知,摸出那把几乎没用过的钥匙,开门而入。  听到声音,煮饭阿姨从厨房探出头,过来一看,又惊又疑:“哎,你是谁!”  沈棠望了望二楼,随口道:“串门的。”  阿姨戒备地盯着他,握紧了铁勺,随时准备报警:“你怎么随便进人家门呢!”  沈棠愣了下,抿抿唇,想打电话叫沈玫下来,楼梯上就下来个男人。即使在家里,他也穿着正装,眉宇间有淡淡的竖痕,看着威严冷漠,又不近人情。  沈棠脸色一冷。  男人显然也没料到会看到他,扶在楼梯扶手上的手背一僵,凝滞了几秒,转过头,对阿姨低声道:“我儿子。”  气氛诡异,阿姨左看看右看看,揣测是不是有钱人的私生子,悄悄钻回了厨房。  光天化日之下,居然能在这儿遇到这位大忙人。  沈棠略感奇妙,心底毫无波动,低头换了鞋,径直上楼。两人沉默地擦肩而过,沈筠侧了侧头,迟疑着叫他:“小棠……”  沈棠礼貌颔首:“沈总,打扰了。”  冷淡疏离的姿态,仿佛陌生人,将沈筠接下来的话全部堵了回去。  沈棠没有停留,提着礼物走到沈玫房门前,抬手敲了敲。  脚步声噔噔噔的传来,伴随着小姑娘清凌凌的埋怨:“爸,你不是要去开会吗,又干嘛啊……啊!”  开门见到意外之喜,小姑娘捧着脸瞪大了眼,乳燕投怀似的,尖叫扑进沈棠怀里:“哥!”  沈棠给她当胸一撞,简直吐血,连忙张开双手,避免礼物被碰掉。小丫头抱着他的腰,可劲儿乱蹭,又惊又喜:“你怎么今天就回来了!”  沈棠故意冷着脸,呼噜了两把她的头发,把她的发型弄得乱糟糟的,才笑了笑:“提前来给我的小公主打气。”  三份礼物,一份是沈棠准备的,另外两份是徐临和方好问准备的。  每个节日,或者平时看到什么觉得不错的东西,沈棠都会买下,叫人送过来。  沈玫特地腾空一个房间,用来装沈棠送的礼物。大多是用不着的,但她每次都会表现得非常惊喜,当着沈棠的面拆了礼物,立刻笑眯眯地给徐临和方好问发短信道了谢。  完了想起件事,她的脸色微变:“哥,你刚回来时,有没有遇到……”  沈棠翻看她这几天写的习题册,眼皮也没掀一下:“遇到什么?”  沈玫嗫嗫嚅嚅:“就……就是……”  “这小区里还闹鬼了?”沈棠挑眉,把那本习题册放回去,“放心,你哥一身正气,鬼近不了身。”  见他神色如常,沈玫松了口气,重新笑起来。  午饭很快准备好,阿姨来敲门,沈玫按着沈棠,让他再看看那本习题册,先溜出了房间。  沈棠当没注意她的脸色,坐在屋里又翻了翻桌上其他的习题册,无言地发现,沈玫只将他买了送来的习题册和试卷做完了,其他的大多一片空白。  过了半分钟,沈玫探头探脑地回来,拉沈棠下去吃饭。 第41章 季归鹤暗暗磨牙,随手擦了两下头发,便懒得再管,任由水珠滚落脸颊喉结,没入胸膛。  他纠结着要不要再戳一下沈棠,又觉得那样太不矜持。转念一想,为什么要矜持?  手机忽然弹出条推送。  是沈棠拍的广告短片。  季归鹤立刻把不矜持的心思摁回去,心想,沈岁岁,等我看完这个短片,你还没回,我就……  就什么,他也没想出来,只能点进视频,扫了一眼。  然后就移不开眼了。  黑夜之下,巍巍高楼,万千灯火。  城市最高的大厦顶端,穿着白衬衣的青年缓缓爬上天台,胸口别着一支玫瑰花。狂风吹拂他稍长的黑发,露出被造物主钟爱的眉眼。翻折的衣角在风中猎猎飞舞,隐约露出那截细瘦狭窄的腰。  白鸽自他头顶飞过,他缓缓张开了双臂,歪过头,冲着镜头一笑。  下一刻,他突然向前一步,仿佛雏鹰,一跃而下!  季归鹤的呼吸一顿。  跌落的沈棠在半空中化为无数的花瓣,最后落地的,只有无数零碎的花瓣,和他胸前别着的那支玫瑰。  惊心动魄的画面结束,广告标语这才出现在屏幕中央。  “……”  季归鹤早把点开视频前的话忘了。  粉丝也都炸了。  -麻麻我看到了天使!  -他一跃而下,撞进了我的心头。  -啊啊啊啊啊啊我哭了,岁岁是个什么神仙!  微博首页飞速被刷屏,沈棠也终于回了消息:嗯,来s市偷闲  季归鹤盖住手机,轻轻吸了口气。  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总在闪现沈棠肩上的玫瑰。  沈棠肩上的玫瑰在cp粉的同人文里,能玩出很多花样,和谐的,不和谐的,色气的,缠绵的……还有眼角那滴泪痣。  明明不是妖艳的长相,每个组成部分,却都成了性感色气的代表。  我是不是要疯了?  季归鹤头疼地捏了捏额角。  十分钟后,沈棠才收到季归鹤的回复。  -鸟哥:准备在s市待多久?  -沈棠:后天晚上离开  -鸟哥:明晚能约到你吗  -沈棠:?  季归鹤刚冲了个冷水澡,发热的脑子冷静下来,盯着那个问号,猜出沈棠的茫然,干脆直接打了个电话过去。  沈棠接了电话,盘腿坐在落地窗前,俯视星星点点,人间烟火。  电话里,季归鹤的声音愈显低沉磁性,钻入耳中,杀伤力极大:“沈老师,答应我的事,可不能反悔。”  沈棠许久没听他说话了,耳尖一酥,懒懒地靠到窗上,嗤笑道:“我答应你什么了?明晚约我?据说行内约我的价格三百万起。”  明知沈棠在开玩笑,季归鹤心头还是禁不住一跳,声音微沉:“你平时和其他人说话也这样?”  “不。”沈棠存心逗他,拖长声调,“只对你。”  心头那两丝若有若无的电流终于碰撞到一起,“啪”地一下,炸得季归鹤双睫微颤,丢了从容。  他只能怪罪徐临没教好小孩儿,敢这么肆无忌惮地撩拨人,不再把话题带歪,低声道:“岁岁,答应的杀青后和我一起去滑冰,什么时候兑现?”  沈棠懵了三秒,迟钝地想起两三个月前答应的这茬。他都快忘了,未料季归鹤居然这么执着。  沈棠尴尬地摸摸鼻尖,假装自己还记得:“记得……那就明晚吧。”  季归鹤低低笑了声,没拆穿他。沈棠颇有被拆穿的羞恼感,磨磨蹭蹭地换了个姿势:“季影帝,你别是调查了我的行程,专程来劫我去滑冰的。”  季归鹤走到落地窗前,望着同样的夜景,似笑非笑:“说不准呢。”  沈棠哼笑:“行,不早了,睡了。”  “晚安。”季归鹤轻轻说完,挂了电话,再次点开核糖cp的超话,忽然不想再吃这里面的精神粮食。  文字再华丽优美,画面再瑰丽宏大,混剪视频再精彩……都是假的。cp粉死活从他们的访谈抑或电视电影里抠糖来吃,也是假的。  他不曾亲吻过沈棠,也不曾与他经历过那么多。  从前的句句毫无暧昧,问心无愧。  沉溺虚幻不是他的风格,他却沦陷在这张大网里,迟迟逃不出去。  为什么?  心底有个模糊的答案,季归鹤放下手机,沉默不语。  他笃信实践,追求真理。  或许明晚见了沈棠,就会有答案。  六月七号,备战多年的考生一朝拔剑,即将上战场。  沈玫虽然黏着沈棠,却也清楚沈棠不方便露面,吃早饭时打电话过去,语气甜蜜蜜的:“哥,你住的酒店离考场好近,要不早上考完试,我来你这儿午休?你就别出来了,万一给人认出来,祸国殃民的,就是大罪过了。”  沈棠听她瞎扯,随手查了查地址,还真是,徐临在他的事情上,考虑一向周到。  沈玫听到应答,眼睛一亮,继续撒娇:“那下午考完,我也不回来了,晚上住你那儿好不好?”  原以为会被拒绝,未料沈棠居然一口答应下来。  沈玫激动得眼泪都要下来了,抓紧时间,飞快地在沈棠的超话里打卡。  -爱哥哥的小玫瑰:晚上哥哥陪我睡,呜呜呜呜哭辽  三分钟后,糖球大军继续泼冷水。  -棠妙不可言:这姐妹有点眼熟啊,昨天那个?来个人,滋醒她,她还得去高考。  -沈岁岁的小可爱:姐妹,高考压力别那么大,现在你该起床准备去考场了  -shierhu:滋醒她滋醒她!  沈玫:“……”  沈玫放下手机,吨吨吨地一口干了早餐奶,一抹嘴唇,心里冷哼。  你们这群没有沈岁岁当哥哥的人,是不能理解我的快乐的!  沈筠系好领结,走下楼,见沈玫又扭又跳,开口道:“吃完了就出发。”  沈玫随口哦了声,走到停车场附近时,才挑了挑眉——兄妹俩挑眉冷嗤的模样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您真要送我过去?”  沈筠没说话。  沈玫耸了耸肩,坐进车里,摸了摸光秃秃的指甲——沈棠喜欢她当个可爱的乖乖女,趁前几天放假,她特地去把做的指甲卸了。  “在我这儿刷好感是没用的。”沈玫微微一笑,“我哥不会原谅您的。”  沈筠纹丝不动,沉默了会儿,开口提醒:“安全带。”  沈玫系好安全带,捧腮望着车窗外,丝毫不忧心这两天的高考。  真想快点到晚上,和哥哥一起睡。  小姑娘满怀期待地想。  沈棠对沈玫的期待一无所知。  考虑到沈玫住酒店确实会方便很多,他思考了一下,鬼使神差地戳了季归鹤。  后台休息室里,收到消息的季归鹤微微蹙了蹙眉,随意扫了眼手机。  -沈棠:鸟哥  -沈棠:今晚你那儿有多余的床位吗?  季归鹤:“……”  手机“啪”地摔到了地上。  第三十三章   虽然理智告诉自己“不是那样”, 可绮思难抑, 季归鹤崩溃地揉了揉额角, 捡回手机,想问清沈棠什么意思。  然后就看到沈棠的下一句话。  -沈棠:我去你那儿睡一晚  手机“啪”的一声,又掉地上了。  陈涉默然别开眼。  当上助理兼贴身保镖后, 这双犀利的眼, 看到了太多不该看的。  半分钟后,沈棠收到了肯定的答复。  略微紧张的情绪一松,沈棠想了想,给酒店大堂打电话, 点了午饭,顺便嘱咐:“等会儿把床上用品全部换一套。”想了想, 又补充,“颜色柔和点, 粉色吧。”  沈玫应该会喜欢粉色。  酒店经理不敢怠慢, 记在备忘录上, 连声应好。  沈棠缩回椅子旁, 打开电脑玩游戏。  非主流小菜鸡又在线,见他上线,兴奋地戳他双排。  等到中午,沈玫像只兴奋的小雀鸟, 轻快飞速地扑来酒店。 第43章 双手搭过去时,两人一起失去了平衡,“扑通”一声齐齐跌倒。  冲击力道不大,身上却叠了个人,跌得有点痛,心底却是软的。毛茸茸的小脑袋在他胸前拱了拱,头顶的毛支楞起来,伸手戳了戳他的脸:“小鸟,没摔坏吧?”  近在咫尺的面容冰雪般,季归鹤恍惚了片刻,握住他乱戳的手指。  冰冰凉凉的。  沈岁岁当真是冰雕雪砌的?  他的心跳愈加剧烈,心口涌动热潮。  昨晚的问题,沈棠给了他答卷。  季归鹤沉默着,迎上沈棠疑惑的眼神,在他的指尖上轻轻落下一吻。  原来每一次不自知的心动,都是因为……你的笑容。  岁岁,我好像对你心怀不轨。  第三十四章   指尖骤然被温热的唇瓣碰了碰, 沈棠一个激灵, 身体骤然僵住, 差点条件反射地一巴掌扇过去:“你干什么!”  这个反应……是恐惧?  季归鹤一怔,凝视着沈棠,将到嘴的话咽回去, 放开他的手, 泰然自若:“不小心碰到了。”  他情不自禁。  只是沈棠看起来有点炸。  沈棠蹙眉打量了他一会儿,算是勉强接受了这个说法,爬起来居高临下地瞪他一眼,立刻滑远了。  季归鹤的目光追逐着沈棠的身影, 心里有些疑惑。  沈棠刚才在恐惧什么?  来不及深思,脑中又被另一种汹涌又细腻的感情侵占。  人不该在同一个地方栽倒两次。  可心动来得和风细雨、润物无声, 让他猝不及防,又似等待已久。  不是好像。  他确实心动了。  季归鹤强行压下心潮, 想让自己恢复以往的从容沉静, 可惜都不顶用。沈棠像一束光, 在他面前不住晃悠, 让他静不下心,目眩神迷。  时隔八年,他又一次失防了。  在滑冰场玩了许久,沈棠也累了, 自顾自脱鞋下了场。季归鹤跟过去,怀揣着不可告人的心思,状似随意地摸了把他的头:“挺晚了, 回酒店休息吧。”  沈棠瞥他一眼,没排斥。  季归鹤揣测了一下他刚才的恐惧由来,禁不住挑眉。  牵手拥抱可以,亲吻却不行……沈棠不会是个直男吧?  两人一时无话,季归鹤陷入了沉思。  当年沈棠也是喜欢女装的他对吧。  所以,现在在沈棠的心里,他算什么?  季归鹤忍不住偷看他的脸,走路时手指似有似无地碰到,衣物摩擦碰撞,细细痒痒。从前的小细节,从刚才开始,变得不太一样了。  变得耐人寻味,像一根羽毛,撩拨心弦。  陈年老酒似的,隐约散发芬芳。  季归鹤忽然成了个青春期的毛头小子,躁动不安,在心底念了几句佛,才压下心火。  没想到初恋阴影兜兜转转,又成了心动的对象。  到酒店时,思考了一路自己在沈棠心里地位的季归鹤才发觉不妙,喉间艰涩:“只有一张双人床。”  沈棠已经忘了滑冰场里的事,纳闷地往里走:“那不挺好,单人床挤。”  扭脸瞅见季归鹤神色微妙,他愣了愣,嗤笑道:“都是男人,又不是没一起睡过。季小鸟,你还担心我对你动手动脚?”  “……”季归鹤无言片刻,盯着他天真的脸,心想,我比较担心我对你动手动脚。  玩了一晚上,身上汗湿黏腻,沈棠没多管脸色复杂的季归鹤,径直去了浴室。  走进浴室了,他才若有所思地看了眼自己的手指。  指尖仿佛在发烫。  十四岁时被那个老变态骚扰,他心理阴影浓重,辗转看过不少心理医生,才决定克服与人亲近就恐惧的心理。  一个演员,如果抗拒和人牵手、拥抱,还怎么演戏?肢体动作太重要了。  慢慢的,他可以接受和人亲近了,却依旧无法忍受亲吻。  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温热的嘴唇沾上皮肤,黏腻的触感都像无数蠕虫顺着手指领口爬来,躲不开,逃不了,密密麻麻,让他身体僵硬,恶心反胃。  行内人都知道沈棠不拍吻戏,黑子也一直攻击他“假装纯洁”。  除了沈棠和徐临,也就盛总知道当年那事。  刚才在滑冰场,季归鹤无意间亲了下他的指尖,他下意识地恐惧,却没有觉得恶心。  季归鹤是……不一样的。  沈棠脱下衣服,抹了把汗湿的额发,心想,不愧是我的好兄弟。  沈棠去洗澡的期间,季归鹤在冷静,顺便在心里作出假设——如果他现在告白会发生什么?  沈棠多半会一脚把他蹬出去。  然后通知徐临这儿有个变态。  再拉黑他的所有联系方式,躲避病毒似的远离。  还是得慢慢来,小火慢炖,急不得。  季归鹤叹了口气,转瞬又觉得好笑。  万万没想到,他也会有这么一天。  好不容易做好心理准备,沈棠洗完澡走出来的瞬间,季归鹤立刻被击溃,心力交瘁:“今晚我睡沙发吧。”  难怪都说先动心的人会输。  岂止是输,简直一败涂地,再无一战之力。  沈小美人白白净净,洗得香气隐然,面颊白里透红,眼角的泪痣愈发明显,斜一眼都像是眼波送情。  男人和禽兽是同义词,只是前者披了人皮。  在把人追到手前,这层绅士的人皮,还是披好比较好,免得把人吓跑,那就划不来了。  沈棠擦着头发,闻言诧异看他:“我是来借住的,你介意的话,我睡沙发。”  季归鹤头疼极了,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语气再礼貌真诚的一句“我想搞你”说出来,都可能会被送去警察局,他只能道:“不介意。”  沈棠沉静地嗯了声:“那就睡床。好好的床不睡去睡沙发,你脑子真磕着了?”  季归鹤动了动唇,难得说不过他,只能迈着沉重的步子进了浴室,冲了个凉水澡。  相比起心理负担沉重的季归鹤,沈棠就轻松多了。  他对季归鹤有近乎盲目的信任,丝毫不担心他会做什么。  ——毕竟这人以前喜欢的是他的女装扮相,换上男装就翻脸不认人。  一个笔直笔直的好兄弟,有什么好怕的?  已经接近凌晨,沈棠有些困倦,擦干头发上了床。酒店的床又大又软,沈棠和季归鹤分睡两边,就算张开四肢,也不会碰到。  就算如此,关上灯那一刻,季归鹤心头依旧一跳。  视线朦胧,嗅觉触觉听觉变得敏锐得过分,洗发水和沐浴露隐约的淡香徐徐飘来,被褥格外的柔软顺滑,沈棠睡得不太安稳,翻来覆去的,窸窸窣窣声不绝于耳。  仿佛无声的诱惑。  季归鹤喉间干渴,活了二十多年,头一次发现自己这么饥渴,无奈地转过头,在心里默默背诵……刑法。  佛祖也救不了他了。  两人也不是头一次同床共枕,上次在客栈里,谁也不让谁,挤在小小的单人床上,你杠来我杠去,就差拳打脚踢。  这回却哪哪儿都不一样了。  沈棠没有感知到气氛的暧昧,躺下前还有些困倦,躺下后就毫无睡意,磨磨蹭蹭了会儿,扭来动去,搞得季归鹤呼吸不稳,隔着层薄薄的被子,一把摁住他。  黑暗中,季归鹤的嗓音有些哑:“沈岁岁,你多动症?”  沈棠挣了一下,挣不脱他的怪力,只能悻悻地在被子底下踹他一脚:“不要随便叫我小名。”  季归鹤嘴角一弯,又想逗他了:“为什么?”  沈棠反问:“咱俩很熟?”  “不熟?”季归鹤侧过头,在黑暗中隐约描摹着沈棠的轮廓。  他心想,常人身体里大半部分是水分,沈岁岁小朋友里面可能是可爱。  他怎么就能……这么可爱呢。  可爱的沈岁岁小朋友眨眨眼,小声道:“其实我还记着你女装骗我的事。一半一半吧。”  季归鹤很想掐他一把。  沈棠嘴角弯了弯。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今晚好像一直占上风。  季归鹤又好气又好笑,拿他没办法,继续在心里背刑法,轻轻拍了拍他的背:“睡吧。”  沈棠仿佛被拍了个魔咒,困意很快涌上来,快睡着时,迷迷糊糊地提醒:“我睡相……不太好啊。”  季归鹤看他哪儿都可爱,浑不在意,压低了嗓音:“睡吧。” 第45章 沈棠继续道:“其实小鸟人挺好,话不多,还仗义。”  “你们俩睡一张床上,他没给你折腾得把你踹下床,脾气是挺好。”徐临越想越在理,“不错,可以结交。”  沈棠气得发闷,转过头不理他。  徐临临时路过,只能逗留几个小时,像个莅临检查的领导,视察完毕,严厉批评了沈岁岁同志夜不归宿、到处乱跑的行为,才急匆匆地离开。  沈玫已经去考试,屋内只剩沈棠。他换上自己的衣服,在屋里溜达了一圈,准备给季归鹤道谢。  毛病天大,当面道谢别扭,私聊道谢也困难。  正翻着小文章,考虑用哪个才能礼貌而不失含蓄地道谢,房门忽然被敲响。沈棠习惯性戴上口罩,走到门边:“谁?”  “您好,我是樱糖甜品屋的外送员。”猫眼里,戴着遮阳帽的小哥托着个东西,“今早上六点半,有位贵宾先生预定了蛋糕,要求送到这个房间。”  沈棠愣了愣,出于谨慎,打了个电话联系甜品屋。小哥似乎提前得到过叮嘱,并不急躁,满面笑容地等在外面。  樱糖甜品屋是个老店,颇有名气,不开分店,只s市独有。  得到店长的确切答复,沈棠才满头雾水地打开房门,接过蛋糕,放到桌上,如临大敌地盯着,满脸有刁民想害朕。  奶油香甜的味道隔着蛋糕盒传出,拆开精致的包装,露出雪白的奶油。蛋糕装饰花里胡哨的,有点像逗小孩的,切开一点,是他最喜欢的红丝绒蛋糕。  蛋糕……  昨晚才梦到向徐临撒娇要吃蛋糕,今天就应验了?  沈棠愕然,立刻发短信问徐临,怀疑临妈最近学了什么神通。  徐临接到短信,很快回复:想吃蛋糕等会儿订,犯不着诓我。  沈棠:“……”  他不敢吃来历不明的东西,正犹豫要不要把蛋糕扔掉,手机一震,季归鹤发来消息。  -小鸟:刁民不害你,蛋糕放心吃  沈棠吃了一惊,手一滑,就把小文章给发了过去。  -沈棠:《有些恩情,只有以身相许才能表达,细数武侠小说中以身相许的美人……》  -小鸟:?  沈棠毛都炸了,慌乱间想撤回消息,却不小心点了删除。  -沈棠:……  季归鹤沉默了会儿,怜惜又心疼。小美人未免也太可怜了,平时徐临待他是有多苛刻?  -小鸟:岁岁  -小鸟:一个蛋糕而已,你没必要的,真的。  沈棠气得冒烟儿,忘了问季归鹤怎么突发奇想给他订蛋糕,黑着脸扔开手机,闷着气将小蛋糕迅速解决。  吃完了,才擦擦嘴,瞅了眼时间,发消息给江眠。  江眠以前有个小情儿喜欢吃甜品,于是全国各地有名的甜品店都有他江大少的足迹,少不了樱糖甜品屋。  让江眠帮忙点了份甜品到季归鹤那儿,又再订了一份到酒店。  小丫头还生着气呢,得哄一哄。  沈玫回来时,脸果然是阴着的。  不过哄也好哄,沈棠逗了两句,她就别别扭扭的不气了,吃了蛋糕,乖乖躺下午睡。  躺下前还试图问出昨晚是谁陪着沈棠,沈棠对付小姑娘淡定从容,轻描淡写地揭过去。  三分钟后,昨晚陪睡的发来微信。  -小鸟:谢谢沈老师  -小鸟:《有些恩情,只有以身相许才能表达,细数武侠小说中以身相许的美人……》  沈棠:“……”  沈棠面无表情,把那条消息删了,心想我去你妈的。  晚上七点的飞机,等沈玫考完最后一科,能和沈棠相处的时间已经不多。  沈棠把早就准备好的毕业礼物拿出来。是只镶满细钻的手表,漂亮精致,女孩子应该都喜欢。沈玫笑眯眯地接了礼物,犹豫了会儿,本来想问沈棠今年还回不回来,又怕干扰他工作,只能张开手,抱了抱沈棠。  一个合格的理智粉丝,不能干扰哥哥工作!  陪着沈玫提前吃了晚饭,就该准备离开了。沈玫坐在一边,看着沈棠收拾小行李箱,心里不舍。手机忽然响起来,她低头一看,沈筠打的电话。  在沈棠面前,小姑娘永远甜津津的:“爸爸要来接我?不用啦,我和同学约好了,等会儿去逛街放松一下。”  “我哥?”  沈棠头也没抬,淡淡道:“沈总工作繁忙,不用劳烦特地送我了,酒店安排了车。”  电话那头很快挂断,沈棠心底无波无澜。  酒店的车就等在楼下,沈棠先一步离开,最后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玩得开心,别太晚回去。”  沈玫嗯嗯嗯点头。  沈棠戴上口罩,顺畅无阻地溜出酒店,坐上酒店的派车,没有注意到不远处,有辆车静静地停在路边。  看到他上车离开了,车内穿着西装的男人才沉默着点了支烟,抽了一口,便摁灭了烟头,驱车离开。  第三十六章   《玫瑰刺》的最终定稿是三位主角, 两个男主和一个女主。女主的人选沈棠隐约有猜测, 回到a市问了问, 果然,是告诉他消息的洛遥沅。  沈棠忙了几天,把手头一些重要的工作解决, 先请洛遥沅吃了顿饭。  相比男明星, 女明星对身材的要求普遍更为苛刻。  洛女士是其中的佼佼者,一年有三百六十四天在吃草,严格把控食物热量,每年只允许自己放纵一次, 自称狂欢日。  每每看到沈棠毫无顾忌地吃零食加餐,她都恨得咬牙切齿, 双目赤红,恨不得揭发他的真面目。  于是沈棠请客的日子就被定成她今年的狂欢日。  荧幕前高冷得像是饮露为生的洛影后没选择高端的西餐厅, 而是非常没骨气地臣服给了火锅。  沈棠负责涮, 洛遥沅负责吃。  一盘接一盘, 吃了今天没有明天, 下次就是明年。  边吃还边含糊不清地分享小秘密:“昨天另一个主演定下人选了,我问程振是谁,程振没说,只告诉我, 为了让你老实待在剧组里不跑路,他暂时不会公布名字。”  沈棠挑挑眉,不明白自己的脾气怎么在外人眼里就那么差, 觉得好笑:“至于吗?就算是季归鹤,我也不会跑路啊。”  洛遥沅眼尖地挑出块肉,朝圣似的,虔诚地放入口中,一脸满足:“说不定……就是呢。”  除了几个关系亲密的,外界仍然以为沈棠和季归鹤看不对眼。  倒不是徐临和秦微不想改变风向,而是娱记挥洒笔墨、大写特写了几年,早把俩人的仇恨吹得不共戴天,双方粉丝见面就眼红。  这一阵又开始传沈棠和季归鹤同时看上了某女星,现在斗得如火如荼。  就这情势,万一真要是季归鹤,也不怪程振怕沈棠跑路。  一提季归鹤,沈棠就想起那个香甜的蛋糕,这几天两人断断续续地有联系,都是季归鹤主动。他低头戳开微信,打了几次字,又不知道发什么话开头好,随口道:“哪有那么巧。”  季归鹤背景深,也正当红,资源好,可供挑选的剧本那么多,怎么可能连续两次和他撞上。  洛遥沅想想也是。  也不一定是季归鹤,才让程振讳莫如深。  沈棠在圈子里这么多年,虽说尽量与人为善,不主动和人结仇,但总有那么几个不长眼的喜欢跳到他眼前蹦哒。  有的沈棠懒得搭理,有的烦不过,一巴掌扇过去,就结了仇。仇人积少成多,数目相当可观。  洛遥沅吃东西时也闲不住,边吃边猜测:“难道是冮京?”  沈棠的活泼因子只在徐临和季归鹤面前活跃,闻声冷淡道:“真要是他,程振就该去看看脑子了。”  “kya?”  “人是个女明星,去年回国发展了。”  “孔间潮?”  “程振眼还没瞎。”  洛遥沅喝了口冰啤酒:“……”  聊不下去了!  吃饱喝足,洛遥沅拍拍肚子,喃喃着对肚子说了几句对不起,转身去洗手间,补完妆捯饬了一下,回来又是荧幕前光鲜亮丽、优雅高冷的女神了。  沈棠看她那样就觉得辣眼睛:“你就等着哪天狗仔拍到你这样吧。”  洛遥沅一言难尽地瞅着舔着只仙女棒棒糖的沈棠:“……你也等着。”  在火锅店里分开,沈棠回家全心准备新剧。  时至今日,他已经不用像以前那样,为了维持活跃度和热度,天天到处跑通告、参加活动、参加各种节目。  有如今他自己努力挣来的地位作底气,有徐临和盛总在背后撑着腰,他可以活得随心所欲点。  《玫瑰刺》八月初开机,预计全程在h市取景。两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转眼就到,沈棠也准备动身离开。  徐临飞来飞去大半年,昨天才完美搞定了几个大客户,回来凳子还没坐热,又得含泪送儿子。  星迹娱乐只是盛氏旗下的一个公司,这两年他的工作重心转移,只带沈棠,剩余时间都用来在盛氏总部爬上去了,尤其是近一年,忙到连沈棠都不怎么管得了了。  对此沈棠表示理解,不能跟他一起去片场的徐临倒觉得愧疚,又跑过来,亲力亲为地给他收拾行李。  边收拾还边叨叨,不要贪凉,好好吃饭,注意身体,别人欺负你就怼回去,咱谁也不虚……  沈棠坐在边上,吃他带来的冰棍儿,不经意瞥到他后颈露出的一枚红痕,眼皮一跳。  徐临眉心紧锁:“还有!别给人骗走了!你已经长大了,外面的狼都盯着呢,小心被占便宜……”  沈棠盯着那枚红痕:“……临妈,你昨天回来后,给盛叔汇报工作去了?”  徐临语气自然:“是啊。” 第47章 她心里疑惑,却没表现出来,微微笑道:“我来晚了,该拍定妆照了吗?”  程振暗暗松了口气,立刻笑道:“不晚,造型师刚到,你们仨去换换造型吧。”  该干正事了,沈棠收起玩笑的心思,随手拍了拍季归鹤的肩膀,满意他的配合,转身离开。  众人心头一紧:居然还挑衅!  季归鹤侧头看了眼肩膀,似笑非笑,望着沈棠的背影。  群众:啊啊啊生气了生气了,怒极反笑!  程振:“……”  好像不是那么解读的吧?  洛遥沅:“……”  你们真的想得太多了。  《玫瑰刺》里,沈棠扮演的心理医生名为虞楚。  虞楚童年时在孤儿院受过很多折磨,可惜还没人举报什么,孤儿院忽然在某个夏夜里失火,火势极猛,借风呼啸,年久失修的孤儿院里各项设施都不符标准,消防赶到后,只救出几个被关在水房里的孩子。  那几个孩子大多吸入烟尘,嗓子哑了,似乎经历过什么,精神恍惚,没有人能说出发生了什么。  也没有人知道,这场大火覆灭了什么,那些孩子又都经历过什么。  虽然孤儿院烧了,但童年阴影依旧每夜在梦中纠缠,虞楚的心里悄然扎根了一朵阴暗的花,却无人知晓。  在人前,他永远是阳光开朗、积极向上的,对人礼貌而温文,眼里看不到一丝阴影。  然而这种人反而更可怕。  半个小时后,沈棠走出了休息室。  季归鹤不需要怎么造型,先一步出来,穿着羊毛马甲与休闲长裤,姿态随意,很有点混不吝的侦探感觉。  转头看到走来的沈棠,他的眼前霍然一亮。  沈棠的身形修长清瘦,裹在宽大的白大褂下,也丝毫不减颜色,反而平添了几分风姿。戴着副金丝框眼镜,满身干净的清冷禁欲,却又因为眼底那点泪痣,多了丝不清不楚的味道。  他腋下夹着本病例,漂亮的脸上笑意温和,镜片遮掩下,淡色的眸底下却一片漠然。  注意到打量,他微微一抬眉梢,走到季归鹤身前,露出个似有深意的笑容:“齐先生,你来晚了。”  季归鹤迅速反应过来,低头看着他,双手插兜,嘴角勾起:“不,虞医生,是你来早了。”  沈棠眼底也有了笑意:“季影帝,我很期待你现在的表演。”  “沈老师教得好,不会让你失望。”  沈棠歪过头:“我要是失望了呢?”  “那就……任你处置。”季归鹤垂眸看着他,胸口情绪翻滚,目光也染了几分,诚挚且热烈。  沈棠对旁人的情绪其实是很敏锐的。  但多半时候,他都会理所当然地觉得对方在和他对戏,浑然不觉暧昧。  洛遥沅的警服略微繁琐,迟一步走出来,瞅见沈棠和季归鹤,想过去和沈棠打个招呼,顺便和未来几个月的合作伙伴打个照面。  还没靠近,她突然注意到季归鹤望着沈棠的眼神……好像有点不大对。  女性在这方面的观察力和直觉敏锐得惊人,又多在娱乐圈这个浑水塘摸索,阅历丰富,她稍稍一愣,结合季归鹤那个略显敌意的眼神,突然冒出个念头,心底轰隆一声,活像给雷劈了。  不、是、吧?  发觉自己的眼神太过放肆,季归鹤从容地敛起目光,侧头时,不经意和洛遥沅撞上。  想到昨天看到的邪教,他挑了挑眉,伸手搂住沈棠的肩,望着洛遥沅,却对沈棠说话:“沈老师,有的地方我把握不准,可以去你房里对对戏吗?”  沈棠随口道:“行啊,记得交学费。”  “一罐糖够不够?”季归鹤低低地笑。  洛遥沅更惊了。  活像看着一头狼抓着屁事不懂的小白兔,小白兔还笑眯眯地冲狼露出小尾巴。  她心里一半是不可置信,一半是忧心,又怀疑只是自己想多了。  没来得及分析什么,摄影师准备完毕,开始拍定妆照。  洛遥沅收回心神,她的角色人设是御姐警花,好久没碰过这种角色,摸着道具枪乐滋滋的,面上却依旧保持着平静,矜持地和摄影师交流了一下,才施施然走到幕布前开始拍摄。  沈棠和她相识多年,瞅一眼就知道她心里的小九九,抱着手靠在季归鹤的身上,嗤笑出声。  季归鹤侧头看他:“怎么?”  沈棠道:“人有两面。”  季归鹤心想,你两面都特别甜。  洛遥沅先拍完,随即是季归鹤。洛遥沅走到沈棠身边,蹙了蹙眉,压低声音:“岁岁,季归鹤看你的眼神……好像有点奇怪。”  沈棠茫然:“哪儿奇怪?”  “就是……”洛遥沅欲言又止,止言又欲,吞吞吐吐,不知道该怎么向纯洁的孩子,描述这个肮脏的世界。  沈岁岁是一代人的童年,更是太多制片人导演编剧大腕儿看着长大的孩子。在大部分人心里,沈棠还是当初那个奶娃娃。  不知不觉间,许多人已经建立起一种保护心态,不让沈棠见识太多脏污。  沈棠想了想,揣测了下周围人的心理,诧异地问:“你也觉得他想揍我?”  洛遥沅默了默,喉间艰涩。  揍倒是不太像揍。  比较像……想肛你的眼神。  她不好意思说出来,只能拍拍沈棠的肩,含蓄地道:“岁岁,快到秋天了,菊花盛开的日子。注意身边的坏人,徐哥不在,你要保护好自己。”  沈棠:“?”  洛遥沅怜悯地看着小美人,叹了口气。  算了,还是她来看着点这朵娇花吧。  早上举行了开机仪式,又拍了定妆照,剧组官博神神秘秘的,先当初洛遥沅的定妆照。  帅气的女警持着枪,仿佛在对着镜头扣动扳机。身后一片黑暗,只有她的身侧有些许微光。  没想到神秘的主演表里头一个就是洛遥沅,粉丝们欢欣狂舞,更期待剩下两个主演了。  官博表示晚上八点一起放出来,吊足了大家的胃口。  下午沈棠在a组,季归鹤和洛遥沅在b组。  b组的两位主演互相怀揣着敌意与怀疑,看向对方的目光充满探视。  程振心里叫了声乖乖。  这仨人间的气氛比想象中还刺激。  a组开拍,沈棠换上了戏服。  白天温柔耐心地接待病人,款款为病人提供心理治疗的心理医生,到了夜晚,便在胸前插着一束玫瑰,成为了暗夜的死神。  虞楚无疑是病态的,疯狂到极致,却也冷静到极致。  雨夜里的雨水洗去他身上零星的血迹,他不紧不慢、妥善熟练地处理好一切,身形消失在长街尽头。  这部剧里,从一开始,虞楚的形象就是正面的,他温柔沉稳,帮助新结识的侦探朋友和女警,似乎是正义的伙伴。  侦探怀疑过他,却被他几次轻描淡写地糊弄过去。  在影片的最后,他才露出了真面目。  下午的戏拍完,沈棠先回了酒店,冲了个澡,换上轻薄的衣服,准备向不放心的徐临报告下行程。  屁股还没坐热,就有人来敲门。  来的是“一心求学”的季归鹤,还顺来了两盒冰淇淋。  沈棠对季归鹤这种谦虚好学的态度高度赞扬,接过冰淇淋,满意更上一层,越看季归鹤越顺眼。  季归鹤对洗得水灵灵的小美人怦然心动,很想把手里这盒也喂给他,也很满意这次的机会。  两人各怀心思,季归鹤含笑看着沈棠,刚不动声色地碰到他的手指,还没再偷偷地再进一步,开化开化沈棠,门又被敲响了。  季归鹤眼神一沉,预感到不好,按住沈棠,转身去开门。  果然来者不善。  洛遥沅换了条长裙,端庄地站在门外,看到开门的是他,眉头微微一抽。  手里没零食,败了一筹。  季归鹤的笑容淡淡:“洛姐有事找岁岁?”  岁岁都叫上了!  果然心怀不轨!  洛遥沅生怕沈棠被人卖了还给人数钱,给人拐床上了还叫人老公,心里敲起警铃,瞅见里面那倒霉孩子还一脸不在意,专心地吃着冰淇淋,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琢磨该怎么点醒他。  “我有没有事不重要。”她撩了撩耳后的碎发,眼神犀利,“小季你怎么在这儿?”  季归鹤语气沉静:“有点问题想问岁岁。”  两人对视一眼,火花闪电,针尖对麦芒。洛遥沅心思急转,微微一笑:“巧了,我也有问题想问问岁岁。”  沈棠面无表情地瞅着他们,挖了勺冰淇淋:“……”  你们俩有事吗?  第三十八章   五分钟后, 季归鹤和洛遥沅坐上了沙发。  沈棠被一左一右包抄, 紧紧实实地夹在中间, 目光茫然,满头雾水。  季归鹤坐在左侧,从容地摊开剧本, 凑到沈棠身边, 声音温和:“岁岁,这段戏怎么表现比较好?” 第49章 一左一右,正好对立,似是将后背放心交给彼此的好兄弟,又像背道而驰的敌人。一白一黑,却与剧本里的光明黑暗恰恰相反。  做好心理准备,沈棠点开评论,扫了一眼,略感吃惊。  他们俩的粉丝居然没撕起来。  大概是几月前两人微博互关,让粉丝们做好了心理准备,猜到他们俩会有合作,由理智的大粉头带起,将撕逼言论全部压了下去,热评一片喜气洋洋、阖家欢乐,和谐得异常渗人。  -沈棠全国后援会组织官博:恭喜岁岁新剧开机!期待我们你为我们带来更多精彩,也希望大家能多多支持岁岁,拍戏辛苦了!  -季归鹤后援官博:期待鹤鹤的新剧,鹤鹤每一次都在挑战新角色,我们会陪着你变得越来越优秀!  -岁岁入我怀:行吧,既然是岁岁要拍的,希望右边这个能配合点  -今晚能梦到鹤鹤吗:支持鹤鹤,也希望左边这个能配合一点  评论一截一截的,沈棠看得莫名想笑,看徐临已经上他的微博转发过定妆照了,便上了小号,准备看看粉丝们的真实心态。  首页刷新了一下,两个月前鬼使神差关注的邪教超话里突然蹦出条微博。  -奈何奈何:唯粉暗暗咬碎了银牙,毒唯气得咒天骂地,只有我们cp粉,获得了最终胜利!姐妹们!是糖啊!给!我!磕!核糖szd![图片][图片]  沈棠:“……”  作者有话要说:  沈棠:?????  季归鹤:是!糖!啊! 第三十九章   沈棠盯着那个接头暗号一般的“szd”, 思考了半晌, 也没能结合上下文猜出是什么意思, 只能败退去搜索了一下。  十秒后,他面无表情地切回微博,转发并评论:  是假的!!!  博主很快发现了一堆“啊啊啊”里的叛徒, 揪出这个不和谐的评论, 回复的语气还算平和。  -奈何奈何:小姐姐,你不磕核糖还关注超话?圈地自萌ok?  沈棠:“……”  沈棠心想,你们圈地自萌没问题,但是你们这一圈, 就把我给圈进去了啊。  回复的评论被顶上去,其他人看到, 就直接多了。  -江南酷蛋:去你的!是真的!核糖szd!  -希希今天磕核糖了吗:ky滚!!!  沈棠被怼得一头雾水,只能又去搜了搜ky的意思。  然后漠然关上手机, 安静躺好。  ……行吧, 爱磕就磕吧, 反正也没什么影响。  都是假的!  定妆照的发布, 让还未上映的《玫瑰刺》先掀起了一波热度。  不论这部电影拍出来是好是坏,暂时已经有三方粉丝、三方黑粉以及广大的吃瓜群众殷切关注。  即使沈棠和季归鹤的大部分粉丝表现得比较理智,惯于蹭热度的娱记还是抓到了点,大写特写, 又翻炒两人的新仇旧恨。  这次还把洛遥沅给扯了进来。  以往意淫两人共同的女神,都写得虚虚实实的,这次洛女神担了重任, 取得了名号。  于是定妆照发布的隔天,就有不要命的娱记爆出这样一个故事:沈棠和洛遥沅青梅竹马,拍拖已久,三年前季归鹤横空出世,看上洛遥沅,夺取了女神的芳心,从此与沈棠结下梁子。两人为女神斗得头破血流,这次却因为巧合,凑到了一个剧组。  洛遥沅看到时噗地喷出口咖啡。  沈棠看到时咳咳咳呛了口茶。  季归鹤……季归鹤淡定从容,抢了方好问的活儿,温柔地给沈棠擦了擦嘴角,偷偷占点小便宜,非常满意。  本该是喜闻乐见的接地气的恩怨情仇瓜,三家粉丝却不乐意了。  具体是这样的心理历程:我家崽忍气吞声跟对家合作,心情不知道有多差,尽职尽责地拍戏,还被你们瞎写影响心情。你们蹭热度时考虑过他的心情了吗?你们没有!  洛遥沅的粉丝也不乐意:我家高冷优雅的女神,怎么就成周旋于两个男人间的绿茶婊了?  于是以往会被煽动得撕起来的“糖球”和“飞鸟”这次不仅没撕起来,反而和洛遥沅的粉丝结合起来,一致对外、维护正主,三家粉丝一起出征,见到胡乱报道的娱记就喷。  大事上一起骂瞎报道的娱记,小摩擦里糖球和飞鸟依旧在不满地互啄。  别以为一起合作过我就不骂你了!  三方的后援会会长加了微信,沈棠和季归鹤的粉丝后援会会长开启了白天阴阳怪气互损、晚上同仇敌忾共战的模式,洛遥沅的后援会会长负责在微信群里咔嚓咔嚓吃瓜,直呼精彩。  粉丝那边过年似的热闹,剧组里也不清闲,两位主演互相敌对,看不对眼,气氛紧张,剧组里人人自危,生怕被祭天。  只有沈棠游离在诸事外,惬意又悠闲,万事不沾身。  程振跟沈棠和季归鹤不熟,本来还担心这俩年轻人闹事,影响进度,没想到观察了几天,满头雾水。  看似修罗场的沈棠和季归鹤间的气氛……其实不算紧张,甚至还挺和谐。  反而是洛遥沅和季归鹤颇有点针锋相对的意思。  程振看得云里雾里,不明白这群小年轻在搞什么,也不明白此前和季归鹤素不相识的洛遥沅怎么就和人家杠上了,不解地问:“他们俩怎么回事?”  沈棠坐在旁边等待出场,语气淡定:“发病了而已,没事。”  好在虽然互相看不顺眼,但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个人情绪不会影响工作,开机几天,进度顺利。  在旁边等待出场时,沈棠顺便回想了一下剧情。  季归鹤扮演的侦探齐启鸣是一名退休警察,提前退休是因为严重的心理创伤。  和虞楚认识,也是偶然。在遇到虞楚前,齐启鸣抗拒心理治疗,遇到他后,接受过几期治疗,齐启鸣渐渐稍治愈了心理创伤。  某一天,市内突然出现了玫瑰刺连环杀人案。  死者多半是二十岁到二十五岁的年轻女性,死因却各有不同,有的窒息而死,有的被割喉而死,有的心脏受猛击而死……唯一相同的是,死者的双眼都被玫瑰刺刺瞎,身边散落着玫瑰花瓣。  凶手熟悉犯罪,每次都将现场处理得很好,不留线索,反侦察意识强,几度扰乱警方的视线,作案的时间也飘忽不定,非常难抓。调查死者的社会关系,也找不到共同点。  最后找出勉强算得上的共同点,这些女性都戴着眼镜。  警方一筹莫展,成立了专案调查组,副组长是齐启鸣退休前的同事周蔷。  齐启鸣退休前是周蔷的队长,两人相识多年,案件没有进展,警方有时会寻找一些非警署人员帮忙侦查破案,就找上了齐启鸣。  齐启鸣也颇为烦恼,正好到心理治疗所治疗,隐晦地说了点烦心事,没想到虞楚一语道破,随口分析了几句,对案件侦查有了推进。  一个凶手就这样打进主角团,有时还恶作剧似的,耍得齐启鸣团团转,但也算玩火自焚,渐渐让齐启鸣起了疑心。  拍完今天这几场,已经是晚上八点。  沈棠换回衣服,理了理衣角,走出休息室,季归鹤已经站在门外,看他出来了,微微一笑,邀请道:“一起吃晚饭?”  沈棠下意识地寻找洛遥沅的身影。  季归鹤轻轻啧了声,伸手按住他左看右看的脑袋:“粉丝探班,她过去了,今天我们可以单独相处会儿了。”  《玫瑰刺》的拍摄地被神通广大的粉丝找到,这几天有不少粉丝都溜达过来了。  沈棠觉得好笑:“你好像不怎么喜欢洛遥沅。”  季归鹤揉乱他的头发,闻言一笑,随口道:“嗯,不喜欢她,我喜欢你。”  沈棠微微一愣,没去探究这句喜欢里的深意,恰好方好问过来了,挥了挥手:“小芳。”  方好问奔过来:“沈哥!有什么吩咐?刀山火海在所不辞!”  沈棠忽略季归鹤的视线,搜了搜附近的饭馆:“免了,刀山把你片成片,火海把你烤熟了,我也吃不下去。”  一起吃饭也只能在房间里吃,外头狗仔粉丝多,不方便。  得知只是跑腿去买晚饭,方好问失望地叹了口气。  沈棠见他贼眉贼眼地偷瞅季归鹤,就猜到小助理还没放弃套麻袋揍季归鹤。  见方好问走了,季归鹤收回目光,摸了摸下颔:“你的小助理看我的眼神好像有点微妙。”  沈棠摸出块巧克力,掰成两块,想了想,把大的那边递给季归鹤,平静地道:“你看错了。”  这几天洛遥沅跟母鸡护崽似,季归鹤一靠近沈棠就凑过来,简直是阴影。生怕吃饭吃到一半,洛影后再次驾到,回酒店时,季归鹤顺手把沈棠拐进自己屋里。  沈棠从不客气,陷在柔软的沙发里,像只没骨头的懒猫儿,给操心的老父亲进行最近几天的工作总结。  话说到一半,徐临忽然消失了会儿,再出现时,语气一变。  -临妈:小棠,在剧组里还适应吗?  沈棠琢磨着打字问:盛叔?  盛总淡定回复:嗯,徐临边走路边玩手机撞墙了,在我怀里缓劲儿,你别学他  沈棠:“……”  看来这对老父亲不准备瞒着他了。  可喜可贺,他在他们俩眼里总算成年了。  盛总平时严肃,讲话却有点冷幽默,聊了几句,方好问的晚饭送到了。  陈涉非常有眼力见,放下打包的饭菜,立刻拎着方好问离开,给季归鹤和沈棠独处的机会。  沈棠放下手机,开始挑挑拣拣。  他挑食的毛病大,不吃的东西太多,干脆没吩咐方好问,拿到了自己挑。  季归鹤这才发现,沈棠挑食不是陈导和郭编剧的抹黑。  沈棠喜欢吃鱼,但是鱼头不吃,鱼尾不吃,只吃中间那点细嫩的鱼肉。  内脏不吃,带籽儿的不吃,香菇也不吃……  季归鹤默默地在心里列了个清单,顺便把沈棠不吃的挑过来,帮忙吃了。  吃饭时没人说话,气氛却不尴尬。沈棠嗜辣,却又吃不了辣,吃得眼眶和嘴唇都红红的,湿漉漉的带着水汽。季归鹤把鲜榨的百花果汁推过去,琢磨以后该怎么科学投喂这只挑食的懒猫儿。  吃完饭了,沈棠把果汁喝完,缓过了辣劲儿,想了想问:“等会儿对对戏?” 第51章 洛遥沅:“学习。”  “学习怎么当头大尾巴狼?”  洛遥沅大怒,砰砰砰拍桌:“沈白兔同志!请搞清楚你的定位!”  蛋糕味道不错,就是小了点儿,几口就没了。沈棠抽了张纸巾,淡定地擦擦唇角,掀起眼皮看她:“大嘴,我是哪儿让你产生了误会,觉得我像小白兔?”  洛遥沅抱手冷笑:“你去发个自拍,问问全国人民,看看谁觉得你不像。”  “……”沈棠道,“好了,终止这个话题。”  洛遥沅撩了撩秀丽的长发,低头打量着自己的指甲,语气放缓,却隐含严厉与警告:“明星是公众人物,尤其是粉丝不少的明星。虽然咱不搞事,就老老实实拍戏,但也不能让粉丝失望。而且,你也不想让徐哥失望的,对吧?”  沈棠没什么表情:“大嘴,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洛遥沅抬起眼,纤细的手指点了点他的额头,非要不如他的意,这几天的暗示几乎成了明示:“你听得懂。岁岁,别给狼叼走了。”  小孩儿死倔又顽固:“不懂。”  “非要我挑明?”洛遥沅挑了挑细眉,“季归鹤对你……”  心底不能触碰的地方忽然被狠狠一戳,沈棠轻轻吸了口气,霍然起身,打断她的话:“谢谢你的蛋糕,明年再请你吃。”  不等洛遥沅再说,他直接回了房,烦躁地在床上滚了一圈。  打开手机一看,五分钟前,徐临发来消息,先是手忙脚乱地强行解释盛总的话,严厉澄清他们俩是纯洁得堪比雪花的同事关系,随即心虚地嘘寒问暖,嘱咐他早点睡。  这么多年了,只有徐临,一直把他捧在手心里,当成自己的孩子宠着。  沈棠眼眶微热,语调轻松地回了消息,摊平四肢,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  都是错觉吧。  睡一觉醒来就好了。  然而睡一觉起来,并没有好。  离下周末越来越近了。  沈棠开始焦虑,洗了把冷水清醒清醒,却依旧没能挽救心神,本来鲜少ng,一早上却连着ng了三次。  季归鹤跨出了第一步,还没来得及仔细观察沈棠的反应,就发现沈棠在躲他。  他反思昨夜是不是太急了点,或许也不急,沈棠不是那么迟钝的人,演员对情绪敏感,沈棠应当早就察觉到了。  季归鹤沉下心神,安静地等待沈棠的答案。  两人的气氛颇为微妙,剧组员工们屏息静气,路过俩人时都小心翼翼的,心里发苦,生怕被牵连。  两个男主演,一个男主演和女主演间的修罗场。  这个剧组的氛围真是太不友好了!  直到七夕前一天,沈棠依旧没有答复。  今天最后一个镜头是沈棠和季归鹤的对手戏。  心理治疗所里灯光柔和,倾泻而下,轻柔地抚过洁白的墙壁、挂画、桌椅,一路水迹般蔓延,最后落到了窗边体态修长的医生身上。  桌上的绣球花要死不活的,蔫了半边。  虞楚的手指轻轻拂过,动作温柔,带着点点惋惜,转头去看侧面坐着的病人:“齐先生,最近你很少过来。”  齐启鸣靠坐在沙发边,抱手看着窗边的医生。  宽大的白色衣袖将他的身体笼罩着,面容看似清冷,神情却很温和,窗外的光投射进来,斜映在他脸上,模糊了他的侧容。  齐启鸣盯着他道:“因为一点烦心事。”  虞楚提起洒水壶,仔细而缓慢地给娇气的小绣球浇水,不紧不慢地问:“还是因为上次的事?”  齐启鸣斟酌了会儿,开口道:“虞医生,你能帮我个忙吗?”  “嗯?说出来我考虑考虑。”  虞楚仔细打量着蔫了的绣球,听到身后的侦探道:“明天陪我去个地方。”  抚摸着花瓣的手指微僵,沈棠背对着镜头,有几秒失去了表情,无声抬起头,和季归鹤对视了一眼。  对方沉静地看着他,眸光依旧是温和、宽容又充满耐心的。  他沉默了一下,回答道:“好。”  第四十一章   一个简单的镜头拍完, 沈棠如释重负, 莫名地觉得疲惫。程导喊了卡, 见季归鹤望来,他心头一跳,让方好问先回去, 转身匆匆回了休息室。  休息室内空荡荡的, 一片静谧。沈棠换回衣服,摸了摸腕上的手镯。  这是印象所剩无几的母亲留给他的唯一一个礼物,每次烦躁时,总能让他平静下来。  过了半晌, 不出意外的传来敲门声。沈棠迟疑了一下,还是起身过去开了门。  季归鹤站在门外, 垂眸看他,却没有开口说话。  沈棠左右看了看, 关上门, 退后几步, 微微抬起下颔盯着季归鹤。  香甜可口的奶糖, 不动声色地退让,寒夜里漫无目的地奔走,枯枝藤架下的一张照片,灼热又热烈的拥抱, 还有……跌倒在冰面上时心照不宣的吻。  很多东西明明如此清晰明了,只是他不愿去直视。  他脑中纷乱,心跳失律, 呼吸不稳。  两人沉默对峙了片刻,沈棠忽然涩声开口,几乎一模一样的借口:“小鸟,我心情不好,给我抱抱。”  季归鹤眼神一沉,却依旧没有作声,张开手臂,将他搂进怀里,用力抱紧。  外面有人经过,笑谈打闹,脚步轻快。  屋内两具年轻炙热的身体紧贴,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耳边,沈棠埋头在他颈窝前,双手抱紧了他的腰,几乎时贪婪地渴望这份熟悉又安心的气息。  休息室内只剩下轻轻的呼吸声,还有彼此的心跳声。  许久,沈棠感到季归鹤偏了偏头,耳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沉静:“岁岁,虞楚答应了齐启鸣,你呢?”  沈棠喃喃道:“明天还要工作。”  季归鹤左手环着他的腰,右手轻轻抚着他的头,是个温柔地安抚慰贴的姿势。闻声他低低一笑,转回头,和他额头相抵着,深深地看进他眼底,不容许躲避:“明天的戏很简单,程导说六点就可以收工。那个小镇离这儿很近,七点半到地方,正好赶上看河灯。”  沈棠无法忽略他眸中的温情,忍不住垂下眼,别开头,又被钳着下颔抬起,只能换回平时的凶恶状:“你很想去?”  “想你陪我去。”  “你是小孩儿?去哪儿都要人陪?”沈棠推了推他,可惜果然是进了狼窝,自投罗网钻进狼的怀里,推不开了。  “可能是。”季归鹤抱紧两人,轻笑道,“七夕后是中秋,也想要沈老师陪。没有沈老师,月亮好像都不圆了。”  沈棠呼吸一顿,觉着心里似乎颤了颤,却又祈祷季归鹤点到为止,不要再说。  当朋友很好,他们需要适当的距离。  他想着,又推了推季归鹤,却被握着腰抱得更紧。  好在季归鹤如他的愿,没有继续说下去,却又回到最初的问题,像那次邀请他滑冰,不依不饶的,一定要确切清晰的回答:“岁岁,明天你会陪我去吗?”  沈棠脏腑都觉煎熬,明明想要拒绝,却又抹了胶似的,张不开口。  那些黑暗的日子却历历在目,分明是闪光灯不断的舞台,却像个吞噬人的怪物巨口,每次上台前,徐临都会握着他的手安慰很久。他总是在期待一切赶紧结束,等到幕布降下,就跑回徐临身边。  他从未真正的当过一个孩子。  ……或许明天能借机说清楚。  沈棠咬紧了牙,下了决心,点了点头。  季归鹤松手放开他,微微笑了笑:“我很期待。”  沈棠面无表情,把他推出休息室,心想,我不期待。  说不准过了明天,他们俩的关系又要回到重逢后的冰点。  沈棠在休息室内待了很久才回酒店。  心情沉郁地打开电脑,他忽然想起那个收下就没管的小徒弟,犹豫了下,上小号看了看,小徒弟在线。  收了人家就不管好像有点过分。  沈棠发消息过去:这几天工作忙,没上线,不好意思。  小徒弟很快回复:没事,我工作也忙,刚刚才上的线。  沈棠也不废话,继续私聊:组队,带你上分。  这一晚沈棠格外的暴躁,人挡杀人,佛挡杀佛,猛夺人头。  季归鹤愕然地盯着屏幕上大杀四方的小人,心想果然人狠话不多。  玩到十一点,沈棠肩膀酸痛,看了眼时间,懒洋洋地打字问小徒弟:今晚的示范看懂没?  小徒弟回复:嗯,基本都看懂了,我多练练。  孺子可教。  可算有了件顺心事。  沈棠发了句晚安,合上电脑,转身去浴室冲澡。  隔天,剧组的气氛更不对劲了。  洛遥沅这几天看够了沈棠和季归鹤间微妙的气氛,忍不住趁着中场休息,把沈棠抓到边上,拿着道具枪敲他脑袋:“你们俩最近怎么回事?”  沈棠随口道:“闹翻了。”  洛遥沅一扬眉:“那敢情好,天涯何处无芳草。”  沈棠道:“你可真会说话。”  洛遥沅护住了崽,满意得几乎要哼小曲,一整天心情都是愉悦轻松的。  直到下午收工时看到沈棠要和季归鹤走,才嘶了口气,又把人给逮回来:“不是闹翻了吗?你们俩要去哪儿?”  沈棠道:“约架。”  洛遥沅:“你当我傻的?” 第53章 沈棠冲他笑了一下,随手脱下手套递给方好问,正要摘下眼镜,身后蓦地横插来只手,将他摘眼镜的动作制住了。  “不用摘。”季归鹤不知什么时候摸了过来,神色自若,“你戴眼镜的样子很好看,让我再多看两眼。”  沈棠无情地拍开他的手,觑了眼周围紧张的员工,压低声音:“季小鸟,请保持距离。”  “不行,俗话说,近水楼台先得月。”  前一阵挑明后,季归鹤的脸皮厚了不少,温醇磁性的声音里含着笑意:“你都答应我追求你了,我当然得抓住机会,发挥优势。”  沈棠气闷,转头看他:“我什么时候答应你了?”  “没有拒绝,我就理解成答应了。”  下一场戏是季归鹤的,他准备离开,走了两步,又停下来,转头冲沈棠轻轻眨了眨左眼:“岁岁,要在心里为我加油。”  “滚你的。”  季归鹤已经能从沈棠的一言一行里嚼出甜味来,即使被骂了也非常受用,从容地滚去和程振说话。  见他们俩分开,紧张的工作人员又放松下来。  顺便在心里吐槽:这俩人,不对盘就不对盘,整天瞎凑到一块儿阴阳怪气地互相挑衅什么?  《玫瑰刺》开机才半个多月,员工的发际线已经后挪了半厘米。  负责清洁的阿姨每天都能扫出满地头发。  包括副导场记在内,每个人都有个灵魂提问:程导,咱这算工伤吗?  沈棠对这个剧组的成员不熟悉,懒得解释什么,转身回休息室,走了两步,肩膀又被摁住了。  洛遥沅从外面回来,刚好逮住他,声音阴森森的:“沈岁岁,你给我解释解释。”  沈棠挑眉:“解释什么?”  洛遥沅姿态端庄,面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声音低得只有两人才能听见,仿佛只是在和沈棠打招呼:“你和季归鹤到底怎么回事?七夕那天回来后,气氛就怪怪的,别告诉我你给狼啃了!”  沈棠眨了眨眼,乌黑的睫羽低低一垂,嘴角弯了弯。  他想起漫天星光下,季归鹤隔着手吻过来的模样,深邃的黑眸比星光还要温柔,狼倒是不像狼,哪有狼这样的。  “没有,别多想。”沈棠拍了拍她的肩,“我下午的戏结束了,先走一步,别松懈啊,周警官。”  洛遥沅蹙了蹙眉,脸色不太好看,想说什么,又说不出口。  沈棠没太在意,散漫悠闲地回了休息室。八月底,h市依旧闷热,小助理贴心地准备了沈棠喜欢的沙冰,冰冰凉凉的,喝上一口,一天的疲惫都消了不少。  方好问坐在对面沙发上,看沈棠休息,欲言又止,如坐针毡。  沈棠瞥他一眼:“想说什么就说吧。”  方好问干笑了一声,小心翼翼地道:“沈哥,我偷偷给你说啊……剧组里有人偷偷赌你和季哥啥时候打起来。”  沈棠心想还是工作不够多,给他们闲的,随口道:“看来他们会陪得裤衩也不剩。”  “……”方好问支支吾吾半天,脸色沉重,“我也……赌了。”  沈棠恍然大悟,诧异地看他一眼:“你跟在我身边,还没看出我和季归鹤会不会打起来?”  小助理委屈无辜,天真纯洁:“我还以为您是笑里藏刀,假装和季哥缓和关系,最后猛捅一刀!季哥看你的眼神可不也是,像是要把您扑倒在地狠狠揍一顿似的,您要小心防范啊。”  沈棠:“……”  小助理心痛极了:“您和季哥到底什么情况啊……”  沈棠陷入了思考。  其实他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  分明是想断绝季归鹤的念想,当不成朋友,那就连朋友也别当的。  最后却晕晕乎乎地踩进了温柔陷阱,在与那双眼睛对视时,拒绝不了他那句“可以给我个机会吗”。  好在回来半个月,季归鹤也没有用他担心、紧张的方式迫近,依旧是以前的相处方式,只是偶尔调戏他几句。  不该是这样的。  沈棠心想,娱乐圈内,正常性向的明星双方公布关系,都会引起很大轰动,何况是同性。  何况徐临对此痛恨又排斥。  似乎是从前经受过什么,沈棠少年时又被投资人骚扰过,徐临闭口不提往事,在他面前和盛总保持着绝对距离,担忧小孩儿也走上弯路。  他是徐临一手带大的,一直是他的骄傲。  无论是粉丝的反应,亦或徐临失望的目光……都不在他计划的人生轨迹线上,他未曾对此做过应对措施,也不知道,那点似有似无的好感,能否撑起他的勇气来面对。  少年时被猥亵的阴影也至今留存,他可以接受拥抱,但是能接受亲吻甚至更亲密的举动吗?  顾虑太多,他是个懦弱的人。  沈棠心底微寒,不敢多想,烦躁地吸溜了口沙冰,在小助理担心的目光里,沉吟着问:“有没有押拍完戏也不会打起来?”  方好问默默摇头。  “行。”沈棠道,“给你五十万,以你的名义押不会打起来。”  “……”方好问呆了呆,“您和季哥真不会打起来啊?你们现在算是……朋友吗?”  沈棠冷静思考了会儿:“不算。”  “啊?”  “成年人间的关系,小屁孩懂什么。”沈棠随手呼噜了把他的一头卷毛,“赢了钱算你的年终奖,走了,回去。”  回酒店休息了会儿,沈棠洗完澡吃了饭,猜到剧组应该收工了。  季归鹤隔一天来找他一次,每次都会带来些小零食,待在一屋里,也不说其他,就正儿八经地讲剧本对对戏。  讲完戏要是还不晚,就天南地北地侃会儿,要是晚了,就会克制地离开。  仿佛那个在河边说要追求他的不是一个人。  今天季归鹤不会过来。  沈棠算了算日子,忽略心底的小失落,从冰箱里取了瓶酸奶,往桌前一坐——季归鹤不来的日子,他都在调教那个小徒弟。  小徒弟和他上线的频率差不多,勤奋好学,一点就通,沈棠非常满意。  等待了会儿,小徒弟就上线了。  师徒俩没语音交流过,但默契十足,上线就直接组队,开始双排。  是不是萌新,其实看两眼就知道了。沈棠也不介意受这点小欺骗,小徒弟从被他碾压血虐到现在,成长迅速,非常有潜力,有个好队友总比猪队友强。  玩了几局,沈棠绷着的精神放松下来,整个人都懒洋洋的,难得起了点八卦心,喝了口酸奶,敲字过去:哥们儿,你图啥呢?  小徒弟看得懂他的意思,斟酌了会儿,回复:练技术,追老婆。  沈棠:“……”  小徒弟:打不过只能多练练。  沈棠顿时起了旺盛的好奇心,还没琢磨该怎么含蓄地八卦一下,小徒弟又发过来条信息:明天工作忙,见不到他,我先去说句晚安,师父,我先下了,再见。  沈棠心想,行啊,有了老婆就忘了师父。  等他发现那个“他”不对劲时,小徒弟已经溜了。  茫然地合上电脑,沈棠稀奇地想,原来徒弟媳妇还是个男的。  他身边怎么尽是些弯的?  房门忽然被敲响,不轻不重、不紧不慢的三下。沈棠听到响动,回过神,凑到猫眼一看,外面是季归鹤。  他的嘴角一勾,打开门,做了个请进的手势:“既然提前用了机会卡,明晚后晚都不能过来了。”  “我可没进去,沈老师随便克扣,我要上诉不服的。”季归鹤微一扬眉,站在门边不动,垂眸看着沈棠。  小美人穿着宽大的黑色t恤,脖颈水嫩雪白,精致的锁骨隐现,又没什么自觉,仰着头就噔噔噔跑出来。  他的喉结动了动,被这无意识的诱惑勾引到了,心头窜起的那簇火苗惊心的灼人。只是略微思量了一瞬,他忽然牵起沈棠的手,笑意低沉:“岁岁,我运气不错,天生祥兆,克厄运除噩梦,方好问说你容易做噩梦,特来送你一枚护身符。”  “别说你去寺里求了什么开光的护身符。”沈棠惊诧,好笑道,“除了临妈,我还没见过第二个那么傻……”  说话间,腕上忽然一热。  季归鹤牵着他的手,低下头,温热的嘴唇贴在他腕间,轻轻摩擦间,似乎带起了静电,留下的温度顺着血液,运输到四肢百骸。  沈棠倏地被电住,浑身僵硬。季归鹤敏锐察觉到,放开沈棠的手,却没放过他,手揽到他腰侧,拂开他额间的碎发,呼吸温热,浓睫低垂,又在他额上克制地亲了一下。  “我的嘴开过光。”季归鹤侧在沈棠耳边,声音微哑,“独家护身符,有时效性,明晚还得来。”  他的视线落到那张因为震惊而微微张开的、嵌着粒唇珠的湿润嘴唇上:“唔,至于效用,就得看护身符放的位置……”  沈棠的耳根都在发烫,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半张脸都红了,没等这骗色的混账神棍儿说完,冷笑道:“我的手也开过光,给你俩巴掌就能让你财运亨通,你想不想试试?”  幸好走廊上没人,不然刚才给人看到了怎么解释?  季归鹤舔了舔唇,眯起眼道:“财运倒是无所谓,我想要沈老师的桃花。”  沈棠撇开眼:“你面相不好,我看你这辈子都得打光棍儿。”  “那可不成。”季归鹤肃容,“有个叫沈岁岁的小朋友还等着被我接回家。”  沈棠扯不下去了,踹他一脚:“明天你不是要跑外景吗,多晚了还这么闲?回去。”  “都听沈老师的。”季归鹤好脾气地笑了笑,“我掐指一算,沈老师今晚会梦到我,是个好梦。”  沈棠想我梦到你几次,次次都被掀开裙底吓得滚下床,还好梦呢?  合上门,额间和腕上似乎都在发烫。  沈棠只得又去用冷水洗了把脸,清心静气,躺倒在床,试图把季归鹤的鬼话驱逐出脑。  结果好的不灵坏的灵,做了一晚上关于师生恋的梦。  真是见了鬼了。  第四十三章   从睡梦中醒来时, 沈棠的脸都是黑的。  才不过六点, 他仰躺在地上, 本该模糊的梦境今天在脑中却无比的清晰。 第55章 玫瑰刺杀人案出现几次后, 竟然有人争相模仿。  这回调查受到阻挠,两人是半夜偷偷来的。  虞楚对齐启鸣此人好奇又感兴趣,虽然作为他的心理医生, 他却经常看不懂、猜不透这个男人在想什么。  两人走在仓库里,拿着手电照明,低声交谈。  说的内容却和案子无关。  “小时候我皮,老犯错,一打我妈就哭,我爸没办法,就想了个办法,拿手铐把我拷屋里,不开灯,四周黑漆漆的,背家训,背不完不能回去。”齐启鸣慢悠悠地说着,看不出害怕,“这事够我记到临终前了。找到工作后,我拿到第一笔工资,头件事就是拽着他去医院做亲子鉴定。”  虞楚忍不住笑了:“结果呢?”  “挨了顿揍。”齐启鸣道,“他说我妈生我时,医院里就属我哭得最大声,可劲儿地嚎,嚎得婴儿室里不得安宁,医生护士全崩溃,他出完任务回来接我回家,医院差点给他送锦旗。这么能嚎的,不可能抱错。”  “你爸也是警察?”  “嗯。”齐启鸣俯下身,眯起眼拿着帕子包起地上的一点干枯了的碎花瓣,随口道,“前几年殉职了。走之前我和他吵了一架,没来得及道歉。”  虞楚低下头,看着黑暗中略微模糊的身影,沉默下来。  齐启鸣出现心理问题,是因为几年前的一个紧急缉毒任务。  秘密行动,不知道彼此的身份。  最危急时,牺牲了个老刑警,借由他的牺牲,其他人成功完成任务并撤离。  没人知道齐启鸣在场时,知不知道牺牲的就是他爸,亦或是回去后才得知。齐启鸣的表现一直很平静,在老刑警的追悼仪式上,也没有表现出太大的情绪波动。  局里批给他一个月的休息调整时间,一个月后他回去,告诉局长自己暂时干不了了。  气氛凝滞了片刻,虞楚歪头望着黑暗,浅色的眸子似乎也被黑夜倒映成浓墨,轻飘飘地开口:“我小时候,犯了错也会被关进黑屋子。”  齐启鸣包好花瓣,闻声一笑:“我还以为只有我爸有这毛病。”  “关三天,要么一周。”虞楚的声音依旧温和沉稳,不疾不徐地继续道,“隔绝其他人,只给点吃的喝的。”  齐启鸣的表情滞住:“这是你爸还是你仇人?怎么不报警!”  虞楚淡淡道:“都不是,是院里的院长和其他老师惩罚犯错的孩子的手段。”  齐启鸣蹙起眉,实在无法想象,看起来那么阳光温和的虞楚,竟然是个有过那种经历的孤儿,正要开口,耳朵敏锐地捕捉到一点极轻微的声音。  虞楚还沉浸在小时候的记忆中,忽然被捂住嘴。齐启鸣拉着他,躲到了帷帘之后,厚重的布沉沉地垂到地上,硬硬的杵着,给出一小片空间,挤着两个大男人。  镜头转向了慢慢走进仓库的那人身上,附近依旧有工作人员存在,徐临也跟了过来,但谁也看不见这儿。  沈棠微微一颤。  刚刚还老实的手,在这个无人能看见的角落,悄然往下滑了滑,搂住他的腰,把他往身后的怀里摁了摁。  他警告地转过头:“干什么?”  季归鹤将头靠在他肩上,是个极为亲密的姿势,短促地一笑,声音很低,气息掠过脖颈耳边,痒得不行:“岁岁,如果徐临知道我在追求你,他会怎么做?”  沈棠抿着唇,思考了片刻,点到为止:“临妈对我事事宽容,除了在择偶方面。”  “看来难度又增大了。”季归鹤的气息靠近,声音含笑,“岁岁,鼓励我一下好不好?”  狭窄的角落里无处可避,外面的演员似乎ng了,又重新开始。  脚步声一阵凌乱,又归于平静。  沈棠轻嘶了口气,咬着牙道:“要什么鼓励,你……”  “可以亲你吗?”季归鹤从容地将沈棠的质问当成疑问,盯着那段在微弱的光中,玉雪似的一段颈子,克制不住的口干舌燥。  心上人就在眼前天天晃悠,看得着、摸得着,可是吃不着。  猜出沈棠抗拒亲吻的缘由后,更添几分心疼怜惜,也就嘴头流氓两句,不敢下口。  ……此时天时地利人和,他有些躁动了。  沈棠简直想踹他一脚:“现在在拍戏,你满脑子里都是什么?”  “都是你。”季归鹤叹气,“谁教你这么让人心动。”  沈棠难以置信,居然会有人能面不改色地说出这种话。可偏偏季归鹤就是端得起来,又放得下,做得了贵公子,也当得成下流人,笑着转过沈棠的身,换成两人面对面的姿势,低头看着他:“岁岁,你不排斥我的,对吧?”  沈棠说不出假话。  他确实不反感季归鹤的亲近。  “就当是脱敏治疗怎么样?”季归鹤轻轻捏起他的下颔,黑眸幽邃,里面似乎燃烧着暗色的火光,“试试吗?”  沈棠脑子里有点乱,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不能斩钉截铁地拒绝:“……不行,外面有人。”  “他们看不见。”季归鹤侧耳听了听,那个演员不小心被东西绊倒,又ng了。  沈棠的呼吸微抖:“临妈在外面。”  “他看不见。”  “洛遥沅也在。”  “她也看不见。”  季归鹤的脸越贴越近,最后几乎只剩下一线之隔,沈棠失了方寸,强自镇定,却已经不知道在嘀嘀咕咕些什么了:“方好问和陈涉也……”  尾音被短促的呼吸吞没,气息灼烫,呼吸交融,那张唇贴过来,说话时似乎轻轻蹭到,若即若离,声音低哑:“别管他们。”  旋即他低下头,轻轻吻上那张颤抖的唇。  沈棠整个人都僵住了,瞳孔微缩,紧张与恐惧汹涌而来,可嗅到熟悉的气息,那股将他置身冰冷海底的潮水,又缓缓褪去。  只有唇上温柔辗转的触感留存脑中,温热的、轻柔的,不同于记忆里那般,让人恐惧,黏腻又恶心。  季归鹤的舌尖轻轻描摹了轮廓,感觉到沈棠在发抖,强迫自己浅尝辄止,退开一些,注视着他的表情:“害怕吗?还是恶心?”  沈棠睫羽低垂,紧紧抓着他的衣领,半晌,才低低吐出个字:“不……”  话未说完,意已传达,季归鹤双眼一亮。  外面那个ng的倒霉鬼终于顺利过了,陈导喊了卡,纳闷地叫两位主演的名字:“沈棠,季归鹤?你们俩在里面长蘑菇呢?”  沈棠侧过脸,躲避他灼烫的视线,闭上嘴准备出去,却被拦了路。轻薄了他的流氓不依不饶,要讨个答案:“岁岁,既然不恶心也不害怕,那喜欢吗?”  沈棠冷脸:“不喜欢,以后别这样了。”  “讨厌吗?”  沈棠又说不出话来了。  季归鹤低笑:“看来是不讨厌。”  他盯着沈棠,又道:“沈老师,你的味道好甜。”  沈棠的动作一顿,推开他的手,努力保持着神色平静,钻了出去。  季归鹤这回不阻止了,心情跟开了花似的,施施然跟上来。两人一头一脸的灰,还得继续若无其事的演戏:“刚才是谁?”  “巡逻保安,不是我们要找的人。”季归鹤一笑,“不过万一给他看到,我们俩半夜翻墙来这儿,就得先去见警察了。”  沈棠低低哼笑一声。  镜头结束,徐临拿着干净的毛巾过来,给沈棠擦了擦脸,纳闷地问:“刚刚你们俩在后面干什么?”  沈棠耳根一热,忍不住偷偷瞄了季归鹤一眼。季归鹤正好看过来,两人的视线无声交汇,沈棠目光谴责,季归鹤扬了扬眉,非常不要脸地舔了舔自己的唇角,眼神促狭。  “……”沈棠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在里面长蘑菇。”  徐临扭头看了眼季归鹤,给他擦完脸擦头发:“还有几场戏?”  “唔。”沈棠强迫自己收回注意力,“刚刚是最后一场。临妈,你这次来h市多久?”  擦几下,灰头土脸的脏小孩又是漂亮的宝贝儿子了,徐临满意地放下毛巾:“我申请放年假,来这儿陪你十天。”  偷听的季归鹤愣了愣,觉出不妙。  ……难道未来十天,他都不能去沈老师的晚间课堂报道了?  沈棠的注意力都在徐临身上,没管瞬间委顿了的小鸟同志,父子俩边往外走边说话。  沈棠瞟着老父亲,若有所思:“十天都陪我在这儿啊……盛叔不会有意见吗?”  徐临走得好好的,闻言差点咬到舌头,非常欲盖弥彰:“关他什么事?他有意见?他凭什么有意见?老板也管不着放了假的员工往哪儿跑!”  见老妈子还在努力撑着钢铁笔直的人设,极力表明自己与盛总之间纯洁如雪的兄弟情与同事情,沈棠默了默,懒洋洋地扭过头:“小芳。”  方好问窜出来:“哎!”  沈棠伸出手:“创可贴。”  方好问迅速在包里搜出来,和徐临异口同声地开始唠叨:“怎么了?刚刚磕着了?”  沈棠扬了扬那个创可贴,像个没有感情的杀手,撕开包装,瞅准徐临后颈上那枚红痕,“啪”地贴上去。  开口时的语气也很冷酷:“下次去汇报工作时,记得自带花露水。”  徐临:“……”妈的!  第四十五章   回到酒店, 憋笑憋了一路的小助理二话不说, 立刻溜走。  剩下一脸冷漠的沈棠和脸色青红不定的徐临。  坐上沙发时, 行内有名的金牌经纪人一脸恍惚,丢掉了在外人前的从容不迫,望向沈棠的目光总带着三分心虚。  沈棠又是好笑又是好气, 干脆转身从冰箱里拿出盒冰淇淋, 拆开吃了口,慢悠悠地问:“现在要打电话骂盛叔吗?我帮你联系?”  徐临:“……”  徐临方寸大乱,嗓音艰涩,怔愕之后是说不出的恐慌:“崽, 你听我说……”  沈棠拍拍他的肩以示抚慰:“这么慌干什么。”  徐临沉默了下,苦笑道:“我……我不想让你知道我是个同性恋。”  倘若一手养大的孩子对自己也目露鄙夷惊恐, 那该多戳心啊。  沈棠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无言地伸出手, 掐了把他的脸:“临妈, 你就是喜欢瞎操心。”  徐临心底隐约松了口气, 拍开他的手:“没大没小。” 第57章 沈棠理解地点点头,看着洛遥沅走去化妆间,摸出手机一看,正好看到洛遥沅的绯闻通稿。  -娱乐通:#洛遥沅的干爸爸#废话不多说,直接上实锤。众所周知,我们的洛女神高贵冷艳,粉丝向来称颂冰清玉洁。九张图带你走进高贵冷艳女神的私生活,冰清玉洁的女神,出来解释解释你的干爸爸?  沈棠怔了怔。  一般来说,即使是写所谓的深扒,大部分营销号火气都不会这么重。  正待仔细看,徐临走了过来,程振也在喊人准备,他只能匆匆瞥了眼图上的人,眉尖微蹙,放下手机,和程振交流今天的戏。  图上的“干爸爸”,沈棠认识,谭崇,a市知名企业家,年过四十,依旧风度翩翩,温文儒雅,为人低调,之前在一个慈善晚会上有过一面之缘。  这八竿子打不着的人物,怎么和洛遥沅的绯闻扯上关系了?  心里埋下几分疑惑,可惜现下要先拍戏,沈棠收回心神,等洛遥沅回来时,多打量了两眼。洛遥沅依旧一副端庄高冷的模样,看不出什么变化,察觉到他的视线,趁着旁人不注意,悄悄吐了吐舌。  ……还是熟悉的模样。  沈棠心里一松,也不再在意。  圈内黑人泼脏水,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他也被大规模黑过,扯出谭崇算什么。  一早的戏拍完,中午暂时休息。方好问跑来递上水,给沈棠仔细擦了擦汗。换作以前,这时候过来的应该是徐临。沈棠纳闷地左看右看:“临妈呢?”  “徐哥刚接到个电话,暂时走开了。”  沈棠点点头,走进休息室,刚坐下喝了口沙冰,就有人来敲门。方好问还以为是徐临,乐颠颠地跑过去一开门,立马怂了:“季……季哥,您有事吗?”  季归鹤温和地拍拍他的肩:“去隔壁跟陈涉玩会儿。”  方好问简直像个被食肉动物的阴影笼罩住的小可怜:“不,不太好吧……”  季归鹤一笑:“哪里不好?”  方好问咽了口唾沫,求助似的望向沈棠。  沈棠吸溜着沙冰,看够了热闹,淡定开口:“小芳,去隔壁玩会儿。小鸟,少欺负人家小孩儿。”  季归鹤放过瑟瑟发抖的小助理,走到沈棠身边坐下。方好问犹豫了会儿,掩上门走了出去。  “干啥呢?”沈棠觉得好笑,扭过头,“趁临妈不在来找茬?”  “换个词比较好,是偷香。”  沈棠想拿杯子怼他脸上:“偷个屁!”  季归鹤握住他乱挥的手,笑着亲了口:“什么时候能窃玉?”  沈棠:“再不正经点我把你扔出去了。”  “嗯。”季归鹤贴近了他一点儿,注视着他的双眸,“昨天没机会问清楚,现在来问问沈老师,对昨天的治疗感想如何?”  想起昨天黑暗中的一吻,沈棠垂下眼睫,长长的睫毛不安分地颤着,抖碎了微光。  季归鹤循循善诱、温言细语:“岁岁,既然接受得了我,要不要多试几次,循序渐进,摆脱阴影?”  沈棠还以为他闹了半天就是想占便宜,抬起眼撞进他的眼中,却发现近在咫尺的黑眸里没有一丝杂念,一如既往的温和沉稳,像是最纯净的夜空,漆黑深邃。  季归鹤又揉了揉他的头发:“如果脱敏顺利,就算以后我追不上你,你有别的喜欢的人了,也不会因为害怕而抗拒亲密了。”他冲沈棠眨了眨眼,“对一个人心动时,会很想吻他的。”  沈棠垂眸盯着季归鹤的嘴唇——薄削,没有情绪地抿成一条直线时会显得很刻薄凶冷,偏偏笑起来又阳光,此时噙着点笑意,温柔极了。  他有些茫然了:“比如什么时候?”  季归鹤的手拢到他后脑,低头看着他:“比如,现在。”  温热的嘴唇吻上来时,沈棠一时没反应过来。  他被按在沙发上,温柔的亲吻先试着碾过唇角,见他没有反抗或是不适,才轻轻地落到唇上。  对亲吻的恐惧消散了大半,又被无端的紧张摄住了心神,他下意识地攥紧了季归鹤的衣领,声音发着抖:“临妈快回来了……”  “别怕。”  “我们这样合适吗?”  “不合适吗?”  季归鹤低头看着他。  外面有人路过,脚步声清晰,由远及近,仿佛下一刻就会推门而入。  沈棠喃喃:“哪里合适了……”  “哪里都合适。”  不同于昨天一触即分的吻,两片薄唇贴到一起,是急切的、带着几分侵占的进攻,用力辗转,探入追逐。沈棠出了满背的汗,仿佛置身火炉,心理上依旧抗拒这种亲密,可是手却已经搭到了季归鹤的背上。  唇舌交缠时的感觉让他颤了颤,几乎要呼吸不过来,浓密的睫毛低垂,像把小扇子,轻轻刮蹭过肌肤,带来的是更强势的侵入。  外面又传来了脚步声。  隐约还有交谈的声音:“小方?你杵外面干什么,棠棠不在里面?”  听到徐临的声音,沈棠霍然回神,心跳砰砰砰的,急促又激烈,推了推季归鹤。  季归鹤眸中涌出笑意,咬了咬他的下唇,又亲了下他的眼睫,才放开他,起身坐开了点。  两人刚分开,徐临就推门而入。  沈棠的脸还是红的,嘴唇被吻得湿红,举着杯子掩饰地吸溜沙冰。罪魁祸首倒是非常镇定,不紧不慢地翻开剧本,见到徐临,甚至还微笑着喊了声:“徐哥。”  不知道为什么,徐临以前见这少爷还挺顺眼,这回却越看越不顺眼,礼貌地点点头,看沈棠的脸红红的,担忧地摸摸他的额头:“崽,脸怎么这么红,生病了?”  沈棠心虚:“天热。”  徐临把他的沙冰拿走:“再热也不能一直吃这些,闹肚子就不好了。忘记前年你贪凉吃了三盒冰淇淋进医院的事了?”  丢人的黑历史被掀出来,沈棠在季归鹤年前挂不住脸,干巴巴地点点头,越过徐临和季归鹤对视一眼,假装威严地清咳一声:“刚刚教过你的那些,以后别再犯了。”  知道现在不是在徐临面前暴露的时候,季归鹤也不让沈棠难做,从容地点点头,说话时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湿红的唇:“谢谢沈老师教导。如果还是不懂,我可以申请复习吗?”  沈棠难以相信这人的脸皮居然这么厚,生怕徐临看出什么,强自镇定:“……可以。”  季归鹤冲徐临颔首一笑,转身离开。  一手带大的孩子,有些不对劲,徐临怎么可能看不出来。他狐疑地瞅了眼闭上的门,把打包的午饭放桌上,纳闷地问:“岁岁,你和季归鹤怎么回事?他欺负你了?”  眼睁睁看着徐临坐到他刚才被季归鹤压在沙发上“欺负”的位置,沈棠的脸微微一热,梗着脖子道:“你见谁能欺负我?”  见徐临还要发问,沈棠立刻先发制人:“刚才出去接谁的电话了?这么久才回来。”  徐临默了默,耳边似乎又响起了盛洵的声音,镇定地鬼扯:“工作上的电话。”  沈棠才不信他的鬼话,打开饭盒,眼皮也没掀一下:“哦,盛叔让你去汇报工作啊。”  徐临:“……”  这小孩儿怎么越长大越坏,管不住了!  沈棠看他脸色纠结,心下一笑。手机震了震,他低头看,是季归鹤的信息。  -小鸟:沈医生,刚刚表现不错,需要每天为你提供脱敏治疗服务吗?  -岁岁:……  -小鸟:换个说法,沈老师,我学习不好,想天天复习。  徐临的手机也响了,低头看了眼,耳根红了。  沈棠瞥他:“爸,你脸怎么红了?”  徐临忽略他的提问,疑惑道:“儿子,你脸怎么也红了?”  父子俩同时沉默下来:“……”  第四十七章   吃完午饭, 沈棠闲得慌, 吃着徐临给他切得小块小块的西瓜, 顺便摸出手机,上微博吃大块大块的瓜。  果不其然,不过几个小时, 洛遥沅与“干爸爸”这个话题已经窜上了热搜第三, 并且还在飞快攀升,相关人物里除了谭崇,居然还有沈棠。  也不是第一次见到身边的人遇到这种事,沈棠平静地点开热搜, 进去看了看。  九张长图,先是简略介绍了洛遥沅的成长史, 直到洛遥沅爆红前,都没有谭崇的出现。  到洛遥沅爆红那年, 画风一转, 洛遥沅多了个干爸爸。  也是有了这个干爸爸后, 洛遥沅在圈内开始顺风顺水, 好资源唾手可得,隔年便夺取影后桂冠,事业蒸蒸日上。  后面都是些偷拍的图,模糊不清, 图上有的是深夜里洛遥沅弯腰上车,有的是与一个男人挽着手,走在林荫小道上。  最后直指去年洛遥沅去国外, 不是为了闭关,而是怀孕了,躲在国外生孩子。  谭崇年初与妻子离婚,是否是因为洛遥沅生下了他的孩子,以此作为威胁?  沈棠越看越觉得离谱。  与洛遥沅相识多年,他深知这姑娘的脾气,实在不信她会做出插足别人家庭、爬床上位的事。  这种事不好直接问洛遥沅,沈棠习惯性地和最亲近信任的徐临讨论。哪知徐临给他塞了块瓜,淡淡道:“岁岁,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在圈里待了这么多年,最该懂得这个道理。”  沈棠蹙了蹙眉,固执地坚持自己的看法:“我相信她。”  徐临笑了笑,也不给他讲大道理或者反驳,拍拍他的背,目光温和:“岁岁,别担心,洛遥沅的团队会解决好这件事的。”  徐临看着像个老好人,实则冷静清醒,注意力只在家人、沈棠和工作间,剩下的时间顶多匀出来给盛总一点儿,从不在意以外的人。沈棠知道他的脾气,也不再多谈这事。  剧组收工时,夜幕已经降临。太阳晒了一天,夜间清凉不少,回到酒店,沈棠冲了个澡,想了想,在徐临不太赞同的目光中,捧着自己的糖罐子,跑出去敲开了洛遥沅的房门。  洛遥沅穿着素色长裙,卸妆后的脸色憔悴,精致的脸庞微微苍白,看到沈棠,先是一怔,目光落到他怀里的糖罐上,噗嗤一笑,捶了下他的肩:“明知道我不能吃,还送个糖罐过来。”  沈棠挑挑眉:“想得美,自己拿几颗。”  洛遥沅笑着从糖罐里摸出颗水果糖,剥开了糖纸,含进口中,含糊不清地道:“岁岁,谢谢。”  沈棠不言不语,虽然没说话,但彼此间的默契已经足够让洛遥沅明白他的意思,唇角弯起个优雅的弧度:“想借肩膀给我靠啊?等我想倾诉了再找你。”  沈棠哼笑:“过时不候。”  “得了,小美人,你那肩膀那么单薄,我凑过去都嫌自己壮。”洛遥沅摆摆手,“行了,回去吧,最近闻风而来的狗仔多,别被偷拍了,不然咱俩不是要‘拍拖’,就是又要‘隐婚’了。”  沈棠随意冲她挥挥手,看她关门回去,路过季归鹤的屋时,心里蓦地涌出股奇怪的感觉,迟疑了一下,脚步顿住。  三秒后,他敲开了房门。 第59章 沈棠毫无所觉,纳闷地看他一眼。  季归鹤想了想,轻轻在他掌心刮搔轻挠,凑到他耳边吹了口气:“宝宝。”  半边身子都被那口热气和低沉磁性的嗓音搞得发软,沈棠轻嘶了口气,将电话移开了点,用眼神询问他搞什么鬼。  电话继续传来徐临的叨叨:“崽,我最近心神不宁,老梦到你给狼叼走了……”  大尾巴狼专心地抱着崽瞅着,低头亲了口他的耳垂,又跟着叫了声“崽”。  这是记上那句“外人”的仇了。  耳根又痒又麻,沈棠哭笑不得,生不起气,推开这大狗亲近似的厮磨,心想原来成熟沉稳的季少爷也有这种小孩子气性。  稳住气息,沈棠心不在焉地安抚老妈子:“临妈,我才是狼,谁叼得动我啊。”  季归鹤默默指了指自己。  徐临不仅没放心,反而更愁了:“就你还狼呢。”  沈棠不爽了:“我怎么就不是狼了?”  徐临忽略他这句话,压低声音:“岁岁,我前几天瞅着季归鹤,老觉得他不对劲。这少爷在国外长大的,外头民风开放,估计是个荤腥不忌的,娱乐圈又是个没节操的地方,虽然你们俩和解了,不过还是要离他远点。”  沈棠琢磨了下“荤腥不忌”的意思,被背后说话的季少爷先不爽了,磨了磨牙,倾身过来,在他唇上一吻。  还胆大妄为地舔了舔他的唇角,在他耳边小声道:“沈老师,你觉得我荤腥不忌吗?”  沈棠黑着脸飞踹他一脚,这边衣物摩挲窸窸窣窣响,沈棠被压到沙发上,心跳砰砰砰的,不敢出声儿。徐临刚问了声怎么回事,电话那头就传来男人模糊的声音:“还在哄小棠呢?”  沈棠精神一振,立刻追问:“临妈,我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  徐临被他抢了先,只能放弃追问他这边是什么声音,干巴巴地解释:“……客户,客户。操……我先挂了,早点睡。”  沈棠哦了声:“临妈,希望你也可以早点睡。”  徐临:“……”  这死小孩坏得很!  被打得措手不及的徐临飞快挂了电话,八成是去向“客户”发火了。  沈棠挂了电话,唇角还噙着点笑意,他面相清冷,笑起来时却意外的甜。季归鹤伸手摸了摸他的唇角,叹息似的:“岁岁什么时候对我这样笑一笑,让我回去继承家业都行了。”  “美得你。”沈棠推开他,又好气又好笑,“你个流氓。”  “专属你一个人的流氓。”季归鹤顺势退回旁边,继续当君子,“快要中秋了,沈老师能让我的月圆吗?”  沈棠记起他那句“没有你在身边月都不是圆的”的荤话,耳尖微烫,拿起剧本掩饰,无奈地别过头:“你在国外就学到了一腔花言巧语?”  “这是甜言蜜语,七分真,三分掺了点私心。”  季归鹤拿开剧本,注视着他:“专门用来虏获心口不一的小家伙。”  沈棠一时失语,和季归鹤对视几秒,握起剧本的另一端,道:“先看剧本。”  季归鹤看着他不语。  像个充满耐心的住客,站在屋门外,温柔地敲着门,等待他主动走出来。  沈棠被盯得无奈,气馁地放开剧本,垂眸看着自己的手腕。  季归鹤扔开对于两人来说完全是借口的剧本:“岁岁,你在想什么,可以和我说说吗?”  沈棠沉默片刻,眼尾的睫毛似乎濡湿了,纤长低垂:“小鸟,我有点害怕。”  被猥亵后的阴影不止亲吻,直到上次感觉到季归鹤的情动,他才发现自己对更深一层的亲密也有恐惧。  还有徐临。  徐临给了他一个家,谆谆教导他,希望他能像个寻常的男人,到时间了娶妻生子,光荣隐退。  他要怎么向徐临开口,他好像喜欢上了一个男人。  徐临会有什么反应?  会很失望,会很愤怒吗?  从小到大对他千依百顺,纵容溺爱的、父母一般的徐临,要是不要他了,他怎么办?  沈棠甚至连揣测的勇气都没有,母亲给他的爱是错误的,沈筠更是几乎没有履行过父亲的职责,圈中对他好的前辈,再怎么亲密也止于朋友。  说到底他的家人,只有徐临和沈玫。  可是要他决绝地立刻放弃季归鹤,他也放不开。  “……小鸟。”沈棠觉得有点痛苦,“再等等我好不好?”  季归鹤看得出他眼中的挣扎,刚要点头,心头忽然一寒。  他敏锐地发觉,沈棠似乎在衡量着什么。  如果他比不过他心里的那份重量,这个无情的小东西,就不要他了。  他蹙了蹙眉,垂眸沉思片刻,手一下一下安抚着沈棠的后背,才温和地回应:“好。但是岁岁,你也要相信我。”  沈棠将头埋在季归鹤怀里,既贪图这点温暖,又恐惧这份亲昵。  他闭上眼,在心里骂了自己几声,憎恶自己的软弱无耻与优柔寡断。  他怎么能借着季归鹤的纵容,这么肆无忌惮?  季归鹤轻轻摸了摸他的头,仿佛猜出了他的心声,偏过头在他耳边道:“宝贝,你有恃宠而骄的权利。”  我也会耐心等你的答案。  但是这个答案,绝不会是出局。  大尾巴狼本来计划好了中秋把沈棠拐走,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临近中秋,剧组忽然有几个人集体生病请假,拖慢了进度。为了跟上原定的进度,程振无情的大手一挥,中秋不仅不放假,反而全员加班到深夜。  剧组里的脱发进度更上一层楼,扫地阿姨举着缠满头发的扫帚要求加薪。  恰好也到了本片拍摄最忙的时候,休息时间锐减,早上四五点起床,夜里一两点才能入睡。离开镜头,沈棠眉间的疲惫都掩饰不住,这几段戏都是他的主场,即使经验丰富,也颇为头疼。  偏偏这祖宗刺儿多挑剔,偶尔有点休息时间,又嫌弃休息室里的沙发不够宽不够软,打死不乐意躺下阖阖眼。  也只有在季归鹤过来时,才肯在他怀里闭会儿眼,安心地小憩片刻。  方好问每次都被赶出去,忍无可忍,和陈涉吐槽:“你家季哥天天和我抢活儿!”  陈涉早就看淡了一切,熟练地摸摸方小助理毛茸茸的脑袋,沉吟了一下,含蓄地解释:“他们在……交流感情,你不方便在场。”  方好问嘀嘀咕咕。  陈涉又摸了他的脑袋两把,觉得像在摸毛茸茸的小泰迪。  直到月底,剧组的工作才骤然一松,长时间沉浸在工作里,一放松下来,那点若有若无的暧昧气氛又铺天盖地地笼罩回来,逼得沈棠不得不直面这个问题。  晚间小课堂搁置了一段时间,沈棠又想起那个被抛弃已久的小徒弟,干脆上线,准备八卦八卦小徒弟的感情问题。  等待了片刻,小徒弟上线了。  师徒俩近一个月不见,再次聊起来也没什么生疏感。沈棠问小徒弟老婆追得怎么样了,小徒弟回进展不太顺利。  沈棠和小徒弟一起烦恼感情问题,聊了几句,同病相怜,无心游戏,干脆提议加个联系方式。  反正他给江眠充当感情顾问,经验丰富。  小徒弟很快回了个好。  沈棠坐拥三千小号,密码各不同,长久没登录,密码全忘了。  他没什么心情找回,干脆发了大号微信过去。  反正他朋友圈里都是养生小文章,小徒弟不可能认识他。  隔壁房间,季归鹤瞅了瞅自己的朋友圈,确认高人师父不会认出他,放心地输入那串微信号。  越输入越觉得蹊跷,越输入越觉得眼熟。  三秒后,屏幕上显示出了他高人师父的微信。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备注着“岁岁”。  季归鹤:“…………”  季归鹤的大脑空白了整整十秒,才动了动手指,找出龚明的联系方式,手抖着飞快打字:把我师父的游戏大号发过来!  第四十九章   半天没收到好友申请, 沈棠无聊得蹲在椅子上转了个圈, 手滑点进季归鹤的微信。  上一条聊天记录在昨晚, 是一句风雨无阻的晚安。  季归鹤此时在干什么?  前段时间大家都不轻松,他也很累,现在应该已经睡了?  他胡乱想着, 忽然想起自己似乎还没瞅过季归鹤的朋友圈, 萌生出些许好奇,点开看了看。  基本都是他自己拍下的照片,随性至极,路过城市一隅的绿树、跑外景时道旁的野猫、夕阳西下之际天边流动的残云, 花花草草,湖泊天空, 风花雪月。  技术倒是真的不错,不来当演员去当个摄影师也能混碗饭吃。  往下翻了翻, 居然还有一些零零散散的画作, 色彩热烈, 画面颇具后现代风格。  亦或是遒劲飘逸的书法, 淡雅素馨的插花,甚至是在酒吧里的即兴调酒,还有很久以前的跳伞证和潜水证。  沈棠越看越怔然,季归鹤的生活比他想象的更具情趣浪漫, 比他想象的要更加优秀,无论哪方面。  他蹲在转椅上转圈的动作蓦地一顿,掰着指头细数, 可惜过往的人生都在娱乐圈里扑腾,没有季归鹤那么多技能,自认脾气也不算好,不比别人优异什么。  季归鹤为什么会喜欢他?  季归鹤会一直喜欢他吗?  心脏被什么摄住了般,从心底升起的一股慌乱暴风般席卷过来,沈棠从未像现在这么慌过,他茫然地想自己是不是借着季归鹤的喜爱,太过有恃无恐。  小鸟很优秀,别人会喜欢他,他也会喜欢上别人。  他也没有义务,要一直等在紧闭的门后,等一个迟迟不肯迈出步的人。  他随时可以转身离开,抽身就走。 第61章 “岁岁,你要我喜欢别人吗?”  沈棠静下来。  沸腾的心绪冲破一层层的阻碍,喧嚣着要他迈出那一步。  眼前的情景、耳边的风声似乎都远了,忽然天地间只剩下季归鹤的声音:“没有人要你二选一,你需要做的也不是二选一。徐临不会逼你,我也不会。”  他握住他汗湿的手,声音柔和下来:“你介意我跟别人接吻,承认你心里有我吧。你害怕的,担心的东西,我们一起面对好不好?”  想法太多,以至于脑中有点发疼,可是杂乱的思绪里,只有一个声音很清晰。  季归鹤说,他把刀收起来了。  沈棠沉默了很久,才轻声开口,声音很小,却很清晰:“小鸟,我也可以任性一点吗?”  季归鹤眸中微热:“当然可以,宝贝。”  借着月光,他看见沈棠浅色的眸中水光微微,含着泪,专注地看着他。  季归鹤说:“岁岁,我就在你面前,抓住了就是你的。”  沈棠的手微微一颤,却很坚定地握住了他的手。  他悄然弯起唇角,捧起沈棠的脸,低头吻过那道泪痕,在两片薄唇贴上前,像个邀请美人跳舞的绅士,声音微哑:“月色这么好,不要辜负了,我们谈个恋爱吧。”  随即而来的吻吞没了那声“好”。  月色星光与城市灯火间,好像只有他们和风知道。  第五十章   早晨七点半。  十月份来临, h市的天气渐渐凉爽起来, 早晚的气温都偏低, 在片场不穿外衣,甚至会有点冷。  此刻灯光冷白,尽数倾泻到穿着白大褂的青年身上, 露出的一截手腕清瘦突出, 白得惊人,仿佛轻轻一捏,就会留下暧昧的痕迹。  四周的员工默默瞅着对戏的两位主演。  原本两人间的气场就生人勿近、近者格杀,昨天的气氛怪怪的, 今天更是……完全容不下第三个人的感觉了。  这都还不打起来,天理何在!  沈棠投入到角色中, 对附近一圈赌徒的怨气一无所知——谈恋爱是一回事,工作也是不能抛下的。  他戴着金丝眼镜, 清俊的面容被收束得禁欲矜贵, 平静地推了推镜框, 和季归鹤对视着, 口齿清晰、声音温醇:“齐先生,你最近好像很关注我的私生活?”  齐启鸣漆黑的双眸隐含锐利的锋芒,藏着探视,小心翼翼地打量面前的人。  “虞医生。”他突然道, “我记得你提起过小时候被关在小黑屋里,是哪个孤儿院?这不快年底了,周蔷赶着凑业绩呢, 过去了还能帮帮孩子们。”  虞楚笑容不变:“不巧了,我小时候发生了一场火灾,烧没了。”  “这样啊。”齐启鸣眨了眨眼,握住虞楚的手,低低叹息,“虞医生小时候过得不顺,长大后性格却这么好,要是换个性别,我肯定追求你。”  虞楚轻轻挑了挑眉,长得好看的人,略显轻浮的动作做起来也格外好看:“齐先生,这话让你女朋友知道,你回家可能得跪键盘。”  掌心被有意无意地搔了搔。  沈棠保持着微笑,心想,你真是不珍惜生命。  季归鹤骚扰轻薄着面前的医生,没按照剧本里那般放开手,反而微微一笑:“牡丹花下死,想想也不错。”  沈棠抽回自己的手,但笑不语,坦荡地在镜头前倒了杯茶,抿了一口,边说着台词,边态度自然地将那杯茶递过去,似乎忘了这茶是自己喝过的。除了季归鹤,也没人发现不对。  “模仿玫瑰刺凶手的案子已经查明,周警官应该也能过个好年。”  杯沿还有些许湿润的水迹,季归鹤垂眸一笑,将剩余的茶水一饮而尽,指尖轻轻抹过杯沿,在唇上一吻,冲着旁边的女助理眨了下左眼:“今天就到这儿吧,虞医生,下次见。”  女助理闹了个脸红。  程振也对季归鹤临时的小改动毫无疑义。  只有沈棠知道,季某人刚才不动声色地耍了个流氓。  中场休息时,沈棠特地挑了个没人的角落坐下,方好问乖巧地递上果汁,嘘寒问暖,还没说几句话,就被陈涉借走。沈棠独自坐了会儿,身边挨来个人,贴近他坐下。  他目不斜视,望着场中忙碌的场务,压低声音道:“刚才那杯茶里,我下毒了。”  季归鹤恍然大悟:“难怪我现在特别……”  沈棠歪头看他,想看看季某人还能说出什么不要脸的话。  果然特别不要脸:“特别想亲你。”  沈棠长长的睫毛眨了眨,盖住眼底一闪而过的笑意:“季小鸟同志,你是不是太粘人了点。”  “都怪你。”季归鹤伸手,悄悄握住他的一只手,“想把你揣兜里放着,不给人看。”  沈棠应付不来这种荤话,耳根微微一热,转过头,嘀嘀咕咕:“临妈说,谈恋爱要矜持,三个月牵手,半年接吻,等看清了才能……”他顿了顿,轻咳一声,“这才刚在一起不到一天,小鸟,矜持一点。”  要不是顾忌沈棠的心理阴影,怕他接受不了,姓季的狼早把他拆吞入腹了。  他一眨不眨地看着沈棠:“岁岁,看清我了吗?”  洛遥沅刚下场,四处扫视,看到沈棠和季归鹤坐在一块儿,眉心一突,大步走了过来。  沈棠远远地瞅着她,哼笑一声:“斯文流氓。”  “多谢夸奖。”  洛遥沅飞快凑了过来,见两人的气氛怪异,纳闷地左看看右瞅瞅:“你们俩躲角落里干什么?”  季归鹤语出惊人:“偷情。”  洛遥沅:“……”  沈棠踹他一脚:“大嘴,你的事都解决完了?”  洛遥沅愣了愣,果然被转移开了注意力,坐到沈棠身边,顾忌着季归鹤,没开口说什么,盯着手指开始发呆。  身边的人迟早会知道这事,沈棠不想他们反应太大,准备慢慢来。和季归鹤对视一眼,刚想说话,手机震了震,摸出手机一看,是江眠。  江大少爷自从声称被丘比特之箭射中后,确实收了心,看着老实了很多,一心一意追求阮轲。  阮轲被陈导看中,虽然还未红起来,但处境比以前好了太多,不再是台词都没几句的龙套,现在正忙着工作,江眠也就跟着他到处跑。  二世祖大多是浪子,江眠也不例外,从前他养了几个小情儿,看似对谁都掏心掏肺,也只有沈棠看得出来,不过是一时兴起、玩玩而已。  就是不知道,这回掏出来的,是不是真心。  心里嘀咕着,沈棠看了眼江眠的消息。  -江眠:爸爸!  -江眠:我要升天了!  沈棠纳闷:儿子,你想让我黑发人送黑发人?  -江眠:呸!你能说点吉利话吗!  -江眠:阮小轲刚刚同意让我牵手了!他真可爱,他怎么能那么可爱!  -沈棠:……你们俩现在发展到牵手了?  江眠还挺骄傲:对!  沈棠:“……”  堂堂江大少,什么时候居然这么素了?这都半年多了,居然就发展到拉拉小手!  反观身边这个……  沈棠忽然察觉到不对,转头望着身边一脸正直、表现绅士的季归鹤,又想到被亲得喘不过气的无数次经历,茫然地想:我家小鸟真的很温良吗?  大尾巴狼妥善地藏着自己的尾巴,露出个人畜无害的微笑:“怎么了?”  沈棠低下头,打下一串字发给他。  -岁岁:季先生,你好像有点坏。  季归鹤平静地看完,收起手机,瞥了眼碍事的洛影后,熟练地拐人:“我忽然想起来,有个东西想给你看,去趟休息室吧。”  沈棠下意识地起身跟在他身后:“嗯?等下就要继续拍摄了……”  十分钟后,洛遥沅瞅到一前一后回来的俩人,收回心神,蹙着眉问:“你们俩刚刚干嘛去了?”  季归鹤微微一笑:“吵了一架。”  沈棠面无表情地含着支棒棒糖,嘴唇红红的,低垂的睫毛似乎有点湿,洇染得眼尾格外漆黑。  洛遥沅愣了一下,有些恨铁不成钢:“岁岁,多大了啊!怎么吵架吵不过还哭了呢?”  沈棠:“……”  洛遥沅:“唉,吵架也好,也好,别给狼叼走了就行。”  沈棠咯嘣一下咬碎了棒棒糖,不着痕迹地瞪了眼季归鹤。湿润的眸子瞪过来,比送秋波还要让人心动,季归鹤微微一笑,照单全收。  在剧组呆了一天,沈棠先一步回了酒店,打发走小助理,琢磨了一下,翻出纸笔,开始写名字。  徐临。  盛洵。  江眠。  洛遥沅。  沈玫。  ……  七七八八写了一大串,季归鹤提着晚饭过来时,沈棠已经写了几十个人名了。  季归鹤放下东西,凑过去抱住他的腰,下颔靠在他肩上,目光在名单上粗略一扫,哑然失笑:“怎么大半个娱乐圈的大咖都在这上面了,宝宝,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写暗杀名单呢。”  沈棠往后靠了靠,指了指其中一个人名:“我拍第一部 电视剧时,秦叔叔一直照顾我,从吊威亚上摔下去,他接住我,差点砸出腰伤,前几年他隐退了,还时不时问问我的近况。”   季归鹤沉静地嗯了声,记住这个名字。  “在深山里的半个多月,方姐把自己偷偷带的零食全部喂给我加餐了。”沈棠眨眨眼,笑了笑,“给我一包零食,就要我笑一下,说小孩子多笑笑才可爱。”  季归鹤亲了亲他的唇角,微笑道:“这话我同意。” 第63章 季归鹤一门心思都放在他身上,一时没想起这茬,正回想着,下颔忽然被轻轻捏住。  小美人挑着他的下颔,俯身贴近,吐息都带着清甜:“我看你好像很苦恼,小朋友,我教你接吻吧。”  作者有话要说:  沈棠:我也是会说骚话的! 第五十二章   沈岁岁……你可真是长进了。  季归鹤回过神, 默然想着, 非常积极配合地仰起头, 俊美的眼微微弯着,眼尾显得很温柔。  对着这张脸,沈棠酝酿了好一会儿, 也没酝酿出调戏良家妇女的心态, 和他对视片刻,忍不住笑场。  “……你别这样看我,下不去手了。”  “沈老师这样不行啊,前几天还在教我演员的基本修养, 面对再无厘头的剧情和对手都不能笑场,怎么今天就犯了?”季归鹤面色沉着, 语气悠闲,扣住他的腰肢, 忍不住抚了抚。沈美人腰身纤薄, 细韧窄瘦, 简直让人爱不释手。  沈棠被弄得痒痒的, 坐到他身上,瞅着他道:“头一次遇到你这种一本正经耍流氓的。”  “对我未来的老婆耍流氓算什么流氓。”季归鹤勾着他的下颔,微微一笑,“接吻这种活儿, 还是我来教你吧。”  沙发上的剧本被不小心扫到地上也没人管,甚至还不小心踩了两脚。  窗外夜色浓厚,晚风正凉。  “沈哥最近真的太奇怪了!”  午休时间, 被赶到季归鹤休息室里吃午饭的方小助理一如既往的抱怨,顺便为自己被抢了活儿而愤愤不平,“你家季哥也很奇怪,天天找我家沈哥,还把我赶出来。”  剧组里的伙食好,而且上至导演主演等人员,下到干杂活的跑龙套的,都一律平等,两荤一素带个汤,今天的荤菜有鸡腿。  陈涉目不斜视,安静听讲,顺便把鸡腿夹给看起来弱不禁风、纤纤弱质的小助理,继续吃饭。  除了偶尔给方好问讲点不为人知的小八卦外,他的话很少,对着这种半个小时蹦不出个字的人,也只有方好问能毫无压力地和他聊得唾沫横飞,还不在意有没有回应,只需要说完他点点头,表示自己有在听就行。  方好问的话音一滞,不好意思地把鸡腿搁回去:“不用了不用了,你块头大吃得多,我吃得饱的,沈哥现在给我放着假,都不怎么要我跟着了,我天天出去打转,把附近的餐馆都熟悉了,别人家的助理跟老板出来都得瘦一圈,就我又胖了几斤……”  陈涉沉稳地把鸡腿夹回去:“胖点好。”  说着,抬头看了眼沈棠休息室的方向。  好像从某一天起,他家少爷就变得极为坦荡了,每天毫不避讳地去沈棠的休息室,晚上也要在隔壁屋里待到很晚才回来。  好在酒店是本家的,给了特殊照顾,不然早给狗仔混进来,偷拍写了不知多少头条了。  ……可惜剧组里其他人依旧以为两人势如水火,看到两人凑到一起就开始脑补各种大剧。  现在能瞧出点猫腻的,也就陈涉和洛遥沅了。  不过洛影后流年不利,今年各种绯闻缠身,前一阵和谭崇的绯闻风波还未消,这几天又起了新的风浪。  主演热度不断,是好事也是坏事,程振又和洛遥沅相熟,不好说什么,只埋头拍戏,当没看见。  好在《玫瑰刺》的拍摄已经接近尾声,这个流量演技与颜值齐聚的阵容、这种复杂难言直让人拍板叫绝的人际关系,要想不叫座都难。  沈棠倒是没把洛遥沅的绯闻当回事,他也被这样长时间黑过,习惯成自然。  昨天《弦中月》正式宣传,演员名单和迟来的定妆照一发布,惊掉了大众的眼睛,电影片段都还没人看,就飞速窜上热搜。  沈棠和季归鹤的粉丝本来对两人和解的传闻表示“不听不听”,现在却懵了,不知道到底该不该信。  仔细看看,沈棠和季归鹤发微博本来就少,好像从今年起数量却多了起来,还有不少互动。  沈棠会给季归鹤发的照片点点赞,偶尔季归鹤也会来沈棠的微博下评论。  这到底是充满了阴谋与不甘的按头合作,还是当真心胸开阔冰释前嫌?  《弦中月》的出现,也歪打正着地帮了洛遥沅一把,原本该是霸占头条的绯闻,硬是被沈棠和季归鹤全部刷了下去。  在大众懵逼时,依旧只有默默无声的cp粉获得了最终胜利。  季归鹤倒是毫无波动。  在成功地把这只兔子叼进窝后,他对磕cp就没什么兴趣了。  都搞到真的了,谁还有兴趣去磕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  沈岁岁就在手边,能随时抱抱亲亲摸摸捏捏舔舔,再加一把劲,拆吞入腹都不在话下,何必还要磕粮以自慰。  谈恋爱后,俩人的相处也没什么改变,《玫瑰刺》是现代剧,没有特别的妆容,午休时间,还能相拥片刻,挤在沙发上小憩一会儿。  毛病多的沈棠一靠到季归鹤怀里,就无药自愈了,也不挑剔沙发窄小了,闭上眼就能安安稳稳地睡个午觉,安静乖巧得可以颁发小红花。  因为下午还要继续拍戏,沈棠脑中有个生物钟,到点模模糊糊醒来,正好瞅见季归鹤对着他咔嚓拍了张照片。  长久以来应对狗仔偷怕的习惯让他下意识地往他怀里一躲,懵了会儿才反应过来,揉揉眼睛,有些迷糊:“拍什么呢?”  “拍你。”季归鹤也不躲躲闪闪,大大方方地把照片给他看。  沈棠爬起来盘腿坐着,瞅了一眼,照片里是他的睡容,拍得确实不错。  他不由好奇起来:“可以看看相册吗?”  “可以。”季归鹤揉了揉他的发顶,“请领导随意视察,绝不存在第三者。”  沈棠哼笑一声,随意翻了翻,照片不多,多半是随手拍的风景,很多都在朋友圈里看过,他的照片就这么一张。  还有个私密相册。  沈棠揣着点不为人知的小心思,悄咪咪输入自己的生日。  密码错误。  想到两人当年不欢而散那天,也是季归鹤的生日,再次输入。  还是密码错误。  他忍不住戳季归鹤的胸口:“这里面是什么?从实招来。”  季归鹤看了眼相册,笑容微妙:“真的要看?”  沈棠好奇得堪比猫:“是什么?前男友?小情人?还是你某个白月光?我不生气,我就看看。”  说得就跟我就蹭蹭不进去似的。  季归鹤好笑地戳回去:“瞎想什么,怎么不试试你答应和我在一起的那天?”  沈棠轻咳一声,撑着脸色,浑不在意地输入日期,进入相册。  扫了一眼,他愣了愣。  整个相册里有近百张照片……全是他。  睡觉的,吃饭的,在导演镜头下顾盼生辉、自信强大的,久远一点的居然还有在致远小镇上的,跑外景太累,在简陋的临时休息室里闭眼小憩的……什么样的都有。  追溯到最初,竟是一张他站在风雪中的照片,附近摔落的黑伞和建筑有些眼熟。他努力思索了一下,猜出这照片应该是年初去试戏《弦中月》时季归鹤拍的。  所有照片,无一不用心,无一不精美。  他在摄像师的镜头下演绎人生百味,不论妆容美丑,季归鹤却用镜头记录着他身上的一切,拍下所有美好。  “……你拍这么多照片干嘛?”  沈棠呆了好一会儿,喃喃地问。  “好看。”季归鹤将他拢在怀里,跟着一起欣赏着自己最初的作品,眸色温柔,“等以后我们住在一起,就洗出照片,将照片墙贴满。我的岁岁那么好看,屋里花都不用摆了,在上面写个如花墙怎么样?”  沈棠些微的感动顿时一散,噗地喷了:“我去你的!”  休息时间不长,再怎么舍不得温存时间,也得起来继续工作。沈棠爬起来穿好鞋,给季归鹤整了整衣物,季归鹤也给他整理了下凌乱的领口,确认没什么看起来很可疑的地方,一起离开休息室。  他们俩的观念一致,对这段恋情并不张扬,不过也没多低调,抓紧时间对视一眼、悄悄牵牵手,暧昧的气氛简直有如实质,奈何大众被通稿洗脑太久,带着滤镜看他们俩,任何接触都能变了味道,成了“沈棠和季归鹤又暗中给对方使绊子了,你看沈棠脸都气红了”。  起拍前,沈棠面色不改地勾了勾季归鹤的手指,像个审问学生背书情况的老师:“吻戏学会了吗?”  季归鹤眉眼含笑:“沈老师监考可以严格一点,保证交上满分试卷。”  沈棠挑了挑眉。  季归鹤捏了捏他的手指,在程导看过来前,非常自然地放开他,走了过去。  沈棠的戏在后面,是和洛遥沅的对手戏,闲闲地站在边上,严厉地监考季同学。  季归鹤当真是交满分试卷,手指礼貌疏远地按在女演员的肩上,不动声色地分开两人的距离,借位完成了吻戏。  沈棠满意地点点头,想到季归鹤那些照片,灵机一动,也偷拍了一张。可惜技术不如季归鹤好,拍得并不如何。  盯着那张照片看了会儿,沈棠还是没删掉。  来日方长……总能练出来嘛。  等待的空当,他又搜了搜《弦中月》。  下个月上映,正好《玫瑰刺》十一月初杀青,说不定……可以和季归鹤一起去看看。  漫不经心地等到季归鹤这场戏结束,该沈棠和洛遥沅了。  程振四处看了看:“洛遥沅呢?还没过来?”  洛遥沅的助理就在边上,坐立不安地等着,闻声站起来,有些尴尬:“程导,洛姐中午休息时出去了,说开拍前会回来……”  “这不就要开拍了,电话呢?”  沈棠蹙了蹙眉,见助理没打通电话,和方好问交代了两句,转身去找人。  片场附近人多,这阵子休假,来的旅客和粉丝更多,演员都不敢出去乱逛的,沈棠想了想,拐进条小道。  他以前来h市拍过戏,比其他人要熟悉影视城。  拐了几步路,前方是个不为人知的后门,后门口来人少,比较冷清。沈棠往前走了几步,觑到了停靠在后面的一辆黑车。  他心里一突,莫名预料到了什么,站定等待了几秒,就见洛遥沅从车上走了下来。  光线不是太好,后座的男人面容有些模糊,似乎是想起什么,又钻出半边身子,递给洛遥沅什么东西。  沈棠眯了眯眼。  这下看清了,后座上的男人……不就是和洛遥沅传绯闻的那个知名企业家吗。  第五十三章 第65章 “我可以解决。”洛遥沅擦干脸上的泪水,又穿上了平时的武装,依旧是端庄优雅的洛女神,“递给我那杯酒的一定是熟人,我不会那么没有防备,现在已经筛选出了名单,那些人……”  她咬了咬牙,“老娘不会放过他们!”  沈棠安静地听她倾诉完,在她准备离开时,俯身和她拥抱了一下:“遥沅,抱歉。”  洛遥沅的眼眶又红了红,在他肩头蹭了一把泪,吸吸鼻子:”道什么歉,你又不是那个混蛋,换做是你被这些绯闻缠上,还看到和绯闻里的正主接触,我也怀疑你。”  沈棠轻轻拍了拍她清瘦的背,难过得不知道该说什么。  洛遥沅整整衣物,理了理鬓发,冲他笑了笑:“行了,我只是不小心给狗咬了一口而已。你可要小心点,我瞅着季归鹤不像什么好人。”  沈棠无奈:“没事,我看他也不像好人。”  瞅见洛遥沅步履轻盈地离开了,他在屋里坐了片刻,喉间被什么哽着似的,又有点喘不过来。  他干脆摸出手机,给季归鹤打电话:“小鸟,你在屋里吗?”  季归鹤早就和陈涉方好问打了几把牌,回屋刚洗完澡,接到电话,感觉到沈棠情绪不对,嗯了声:“怎么了?我过来?”  那边传来脚步声,随即门被敲了敲。  沈棠站在门外,门一开就扑过来,季归鹤连忙伸手将他抱了个满怀,顺手抵上门:“怎么了?被洛姐欺负了?”  沈棠嘀嘀咕咕:“就她怎么可能欺负得了我。”  季归鹤身上有一种让人很安心的气息。  他闭上眼,抱紧他的腰,轻声道:“她遇到了一件很不开心的事,我也想起了一些很不开心的事。”  季归鹤低头看着他:“想说吗?”  “暂时不想。”沈棠在他胸口蹭了蹭,“不过今晚会做噩梦,可以和你一起睡吗?”  季归鹤一如既往的温和耐心:“好。”  沈棠那口郁结在胸口的气略微缓了缓,偷偷看了眼季归鹤的脸,心里踏实起来。  他倒霉了小半辈子,可能好运气都用来在人群里抽中季归鹤了。  第五十四章   沈棠的心情不好, 季归鹤就陪着他, 他不想说, 他也默契地不问。  他侧耳闭上眼,透过薄薄的衣物与温热的皮肉肌理,听到这具身体的心跳声。  一下一下, 沉稳有力。  沈棠轻轻舒了口气, 仰起头笑了笑:“谢谢。”  季归鹤与他对视着:“任何时候,任何事,都可以来找我,只要你愿意。”  沈棠眼眶莫名一热, 点点头,放开他, 躲避似的钻去浴室。他有些心不在焉,在浴室待了许久, 才发现没拿浴衣, 抹了把脸, 打开浴室门冒出半个头:“小鸟, 睡衣借我一下。”  季归鹤早就猜到了,别开头将睡衣递过来。沈棠回了神,挑眉推开门,大大方方的站在浴室门前穿衣服:“这么不敢看我?我不好看吗?”  不经意地一瞥, 盛开在雪白的肩头上的一簇玫瑰妖冶如真,季归鹤匆匆收回视线,喉间干渴, 有些无奈:“明天还想工作吗?”  白色的衣领一收,盖住了那片旖旎的风光。沈棠似笑非笑,利落地穿好睡衣,卷卷袖口,又看了看有些长的裤腿:“你的衣服好像有点大。”  季归鹤道:“别瞎撩啊。”  沈棠看他耳根微红,觉得新奇,走到他身前,挑起他的下颔:“小鸟,自制力不行啊。”  “沈岁岁,我警告你好好做人。”季归鹤把他瞎划拉的手拉开,见他赤着脚,干脆把人直接抱起来,往床上一扔——没胆子像同人文里那样,开始点燃激情的夜晚。  他望着床上打了个滚又坐起来,冲他盈盈笑着的小美人,灯光下恍如雪砌玉琢,站定三秒,非常决绝地转身离开,钻进浴室,用冷水浇灭激情。  沈棠的眸中闪过笑意,慢悠悠地擦完头发,季归鹤还没回来。  工作需要,沈棠的生物钟极为准时,十二点左右就会开始犯困,等季归鹤出来时,他已经趴在床上昏昏欲睡。  季归鹤轻轻给他盖上被子,捂暖了手脚,才上了床。  灯光暗下去,屋里静谧无声,隔了几十层楼,车声人声皆远去了,只余身边的一片让人心安的温暖。  沈棠的呼吸渐渐平缓,本以为会彻夜难眠,反而早早去见了周公。  相比较起来,季归鹤就没这么快乐了。  和沈棠一起睡觉,无疑是件甜蜜又折磨的事。  这个折磨还是精神与肉体上的双重折磨。  肉体上的折磨,除了成年人应有的不可告人的小心思外,主要源于沈棠强大的翻滚能力——其实从s市同宿那一夜后,季归鹤就非常担心着沈棠的睡眠问题。  不过显然沈棠那一身翻滚技术只会折腾别人,不会折腾到自己,爬来滚去精彩纷呈,自己依旧睡得无比踏实。  季归鹤怕他又滚下床,干脆在心里默背完佛经后,双臂一伸,把他拉进怀里抱紧。  沈棠不服气地挣扎了一下,似乎是知道自己挣不过了,才悻悻地放弃。  怀里的身体清瘦温暖,残余的淡淡香水味儿拂过鼻尖,季归鹤麻木地望向厚厚的深蓝色窗帘,沉默地思考深沉的哲学问题。  爱与欲是相生的。  有爱就有欲望。  但只有欲望的爱是错误的。  人生并非一帆风顺,总得经过许多磨练,才能让爱欲合一……  好容易逼出点睡意,他忽然听到一声细细的抽泣。  胸口传来濡湿的感觉。  所有绮思瞬息间有如冰雪消融,季归鹤低下头,看到沈棠伏在他怀里,在悄悄地哭。这么大个人了,哭也只敢默默流泪,不发出声儿。  他心里一拧,温声叫:“岁岁?”  沈棠睡着了。  睡得不踏实极了。  抱着他的腰的手陡然收紧,他听到沈棠低低的、模糊地叫徐临,又含混地叫了几声小鸟,剧烈地倒吸着气,似乎要喘不过来了,眉头紧锁,脸色惨白一片,冷汗浸出额头。  季归鹤心里一惊:“岁岁,醒醒。”  噩梦被轻轻晃醒,沈棠重重地喘了口气,迷蒙地睁开眼,被季归鹤安抚了许久,才彻底缓过来,额间已是淋漓一片,手脚发凉。  “做什么噩梦了?”季归鹤开了床头灯,灯光驱散了黑暗,也映照出沈棠眸中残存的浓烈的恐惧。  沈棠的脸色难看极了,好半晌,手脚被季归鹤捂暖了,惨白的脸才恢复血色,主动靠到他怀里,脱力似的阖上眼,淡淡道:“梦到……以前被那个老东西猥亵的事。”  季归鹤掂量着他刚才的反应,无意揭他的伤疤多问,沈棠顿了顿,却继续道:“我那时十四岁,屁事不懂却觉得自己什么都会的年纪,第一次遇到那种事……在那之前,虽然也遇到过不少怀着恶意的人,但还是好心人多。临妈一直让我不要太信任外人,我还和他犟嘴,在暴露真面目时,那老东西在我面前可慈祥了……”  他又沉默了会儿,继续道:“临妈赶来的时候,我的衣服已经被脱光了,差点被他得手。老东西还哄我说以后我要什么给我什么……”  感觉到腰间的手一紧,沈棠反而宽慰地拍了拍季归鹤的背。这些以往难以启齿、尤其是在季归鹤面前羞耻痛苦得无法详述的话,此时都能顺利说出来了:“那个老头脱光,浑身上下丑得要死……回去后,我除了临妈外谁也不能见了,盛叔把我藏起来,对外说我在进修。那年看了很多心理医生,才缓过那股劲,重新回到镜头前。”  季归鹤早把沈棠的星路历程看了无数遍,但网上的集合到底都是包装过的。  他的岁岁,走的这条道,从不是一帆风顺的坦荡大道,而是一条布满荆棘与玻璃碎片的小路,他跌跌撞撞地从幼童时期走到现在,咽下的何止泪与血。  季归鹤安静了许久,轻轻吻了吻他低垂的双睫。  谢谢你。  即使有着不堪痛苦的过往童年,也依旧骄傲地长成了我最喜欢的样子。  沈棠被他亲得痒痒的,往后躲了躲,抬起头,认真地道:“我现在挺感谢上帝的。”  “嗯?”  “感谢他让我遇到你。”  沈棠很少说这些话,话音越来越低,季归鹤却听得清楚,拂开他汗湿的发,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笑了笑:“错了,该感谢我,我们走到现在,不是上帝给的偶然,而是我处心积虑。”  沈棠怔了怔。  季归鹤道:“我图谋不轨很久了。”  沈棠臊得慌:“你跟谁学的,总捡着好听的说。”  “我也想听好听的。”见沈棠对噩梦的恐惧彻底消弭,季归鹤放了心,“沈老师可以满足我的愿望吗?”  “没有。”沈棠闷闷地道,“睡了,明天还有工作。”  季归鹤听话地关了灯,抱着他闭上眼。听了沈棠的陈年旧事,心绪哪能平静,他心潮翻涌,却放缓呼吸,哄着枕边人睡去。  半梦半醒时,唇角忽然被啄了一下。  怀里的人从他怀里钻出来,凑到他耳边,那些双方清醒、灯光明亮时不好意思说出的话,在黑暗中低低响起:“季小鸟……季先生。”  季归鹤悄无声息地睁开眼。  “你看我时,眼里好像有星星。”  “谢谢你这么喜欢我,我也会那么喜欢你的。”  脸颊也被轻轻亲了一下。  好了。  今晚都不用睡了。  季归鹤凄凉地想着,撩他的那个却浑若无事地钻回他怀里,还把他的手往腰上搭了搭,贴近他的胸口,带来一片暖意,安心地睡去。  这回没有噩梦,也没有不安,睡得恬静,呼吸绵长。  因为被抱得紧紧的,沈棠一晚上没花精力体力满床乱滚,一觉醒来,休息得不错,浑身舒爽。  他照常迷糊了片刻,清醒过来,抬眼对上季归鹤熬出血丝的双眼,愣了愣,意识到什么,感觉到被子下好像有点不太平,悄么声地往后挪了挪,心虚地干咳:“小鸟,你好像睡得不太好。”  季归鹤声音低沉:“沈老师,你好像有点不负责任。”  沈棠的耳根红了一片,继续往后挪。  季归鹤沉默谴责地盯着他。  沈棠只得尴尬又不失礼貌地笑了笑:“小鸟还好吗?”  季归鹤:“……不太好。”  憋了一晚上了吧。 第67章 在周蔷提醒齐启鸣小心虞楚时,虞楚的目光转向了齐启鸣的女朋友。  这场戏正是虞楚杀死齐启鸣的女朋友。  温婉的,戴着眼镜的,年轻的女教师。  和当初的院长女儿多么相似。  漫长的黑暗能摧残人的心智,支撑他在黑暗中活下来的力量,是脑中不断演练的那一幕——他拿起刀,疯狂的,狠狠的,一刀接连一刀,捅进那个女人的身体。  刺眼的鲜血像她钟爱的花束一样,盛开满身。  然后他将那可怕的玫瑰刺,捅进了她的眼中。  那一幕在脑海中反反复复,不断演练,成了执念,成了病根。  仿佛不杀了她,他就会再次被关进那个黑屋中,不见天日。  孤儿院被烧毁后,他脑海里被杀死的对象渐渐分解成了几个简单的元素——眼镜,年轻女孩儿。  他捧着死亡的玫瑰,将它深深扎根进扭曲的心灵,在黑暗里无声蔓延,在光明中露出微笑,身后血迹淋淋,拖曳成一片红色的花海。  沈棠戴上眼镜,阖了阖眼。  再睁眼时,他已经是虞楚。  镜头准备好,程导一声action,全员就位。  天真的姑娘笑了笑,冲虞楚道谢:“谢谢你,虞医生,没有你我都不知道该怎么……”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门不知何时关上了,医生站在她面前,胸口别着一枝娇艳欲滴的玫瑰,手里是一把纤薄的、仿佛手术专用的刀。  死亡的气息到临。  姑娘尖叫了一声,可惜男人的力气总是比女人要大得多。  垂死挣扎间,她的双眼充血,奋力将虞楚手腕间的佛珠一扯——  噼里啪啦声不断,小小的佛珠滚了满地。  虞楚的动作一顿,摸了摸怀里已经没有气息的姑娘柔顺的长发:“真是不乖。”  他动作温柔的放开她,将散落满地的佛珠一粒粒捡起。  一百零五、一百零六、一百零七……  少了一颗。  仿佛印证了什么,他的眉尖猝然一跳,捧着佛珠沉默片刻,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地上毫无声息的尸体,忽然微微笑了。  那个笑容说不出的怪异,似是怨愤,又似解脱,百味杂陈,唯独没有本该显露的惊慌失措。  程振抬了抬手:“卡!”  沈棠随手将佛珠放到旁边的收纳盒里,伸手拉起躺在地上的女演员:“辛苦了。”  对方不好意思地朝他笑笑。  沈棠在心里默默算了算。  按照这个进度,最多十天,《玫瑰刺》就能顺利杀青。  忙活了一早,午饭时间,方好问心情沉重领了盒饭一看。  又是鸡腿!  都给陈涉吧。  习惯了去季归鹤休息室的小助理衰衰地走进去,刚要叫陈涉,陡然瞅到季归鹤,吓了一大跳:“季……季哥!”  季归鹤意味深长地冲他一笑:“嗯,一起吃午饭吧,你沈哥现在有事,别去打扰他。”  不知道为什么,方好问瞅到季归鹤的笑容就瘆得慌,默默挪到陈涉身边,刚坐下就接到一个爱的鸡腿,动作强势,不容拒绝。  方好问:“……”  唉,减个肥真难。  沈棠和洛遥沅在沙发两边对坐着。  洛遥沅抿了口茶,润润喉,知道他的忧虑,开口道:“放心,谭崇信得过。”  沈棠发出声鼻音:“嗯?”  洛遥沅斟酌了会儿,道:“我知道你在怀疑什么,放心,他离婚,其实和我的关系不大,他和他前妻感情不睦多年,那个泼妇的爹和弟弟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尤其是他爹,一个恋童癖老头儿,前几年入了狱,被她花了一大笔钱捞出来,钱是偷偷转移公司财产得来的。”  沈棠沉思片刻,点了点头。  “那晚熟人太多,监控记录也被人删了一段,好在谭崇帮我拿到了晚会名单,现在已经有大致方向了。”洛遥沅腰杆笔直,眼神冷厉,“如果有需要你帮助的地方,我会开口的,放心,我的事,能解决好。”  说完沉重的话题,沈棠轻轻呼了口气,想换个轻松点的话题,还没开口,洛遥沅忽然瞅了他几眼,露出一言难尽的神色:“岁岁,你给我说实话,你和季归鹤……真的在一起了?”  沈棠扬了扬眉:“你想劝我‘迷途知返’吗?”  “不。”洛遥沅指了指他的胸口,“我知道劝不住,及时行乐也行。不过你们俩……能收着点吗?”  沈棠茫然地低下头。  他穿着高领毛衣,进休息室了才觉得热,脱下来就剩件v领衬衫。  雪白的肤色掩藏在衬衫下,隐约间,露出几点暧昧的红痕。  沈棠:“…………”  沈棠面无表情地捂了捂领口,忽然想起被蚊子叮的徐临,脑中莫名冒出几个字:  风水轮流转,天道好轮回。  第五十六章   沈棠捂着领口, 尴尬至极, 脑中轮播过倒霉的徐临被他逮住的那几次, 简直怀疑下一刻洛遥沅就要拿出个创可贴,啪地贴过来。  这么喜欢偷偷瞎啄人,家里的那只小鸟, 还是掐死吧。  心里火急火燎地翻滚完这个念头, 沈棠用尽自己二十年来锻炼出的应对能力,收束情绪,语气平静:“收什么?嗯,没想到住那么高, 天气这么冷了,酒店附近还有蚊子。”  洛遥沅差点一口茶喷出来, 眼神直晃晃地写着“你就不心虚吗”。  沈棠面色不变,以眼神回应:不虚。  洛影后冷笑一声, 端庄地翻了个白眼, 不想评价这对平时就眉来眼去还没人发现的狗男男, 转身优雅离去。  不出三分钟, 季归鹤就像只嗅到味道的大狗,溜达进来。  在沈棠拉开领口,指着自己锁骨前星星点点的吻痕准备问罪时,季归鹤垂眸看了看他, 仿佛把这当成了个邀请,很干脆利落地抱着他的腰往沙发上一躺,在那点红痕边又亲了一口, 鼻息混合着低低的笑意与满足:“宝宝,真乖。”  嗓音又沉又哑的,莫名有股撩人劲,沈棠腿一软,任由他抱着,一时忘了自己是要征讨这臭流氓的。  季归鹤对沈棠带着点羞恼的眼神一无所觉,非常自然地阖上眼,头靠在他的腿上,呼吸放轻,声音也很轻:“别闹,让我抱着睡会儿。”  沈棠挑了挑眉,低头仔细打量怀里这只小鸟。  演艺圈美人如云,随便一板砖扔出去,就能砸倒一片平均颜值高于常人好几分的。  季小鸟当然也只是五彩斑斓的小鸟,眉目深邃,眼窝较深,眼睛颜色是纯正的黑,分明是多情的桃花眼,看人却总是沉静平和、风轻云淡,不张扬,也不过分低调。薄唇不悦地抿起时,唇线冷硬,因为惯常的低调带来的几分柔和,也会一散而去,沉冷且凶,很能唬住人。  此时这只在外面长袖善舞、低调又不失凶悍的小鸟安静地躺在他腿上,从低调疏离的季小鹤变成归巢的季小鸟,眉目也放松下来,眼底下泛着淡淡的青黑,休息室里柔和的灯辉斜映,撒来一片温润的薄光,附在脸上,整张面容都显得温柔极了。  盯了片刻,沈棠还是没舍得一巴掌呼上这张帅脸,轻轻拿起小毯子,给他盖上,也闭上眼假寐。  死罪可免……饶他一命。  可惜沈棠也没时间来给偷偷啃人的季归鹤定下活罪。  《玫瑰刺》进入收尾阶段,工作强度再次上升,好在从摄影到场务到演员……每个人都精神抖擞,没掉链子,有条不紊地将进度条渐渐推至末尾。  一路顺风顺水,顺得程振产生点不真实感,没敢说出来立g。  工作繁忙时,沈棠也暂且忘记了其余烦恼,专心拍戏,偶尔累了,和季归鹤默默对视一眼,接过他递来的一颗糖,或是躲开视线的一个浅尝辄止的吻,都能重新带来动力。  顺利的拍摄在十一月中旬画下了完美的句号。  电影结局和其他同类型电影不太一样,凶手没有被抓,主角也没有皆大欢喜地迎来快乐的大结局。  虞楚是个可怜人,但他也并非好人,不可能拥有完美的结局——剧本最后,在齐启鸣和周蔷找到确凿证据,即将来逮捕他前,他给被遣散的助手发了一笔不菲的补偿工资后,一个人坐在心理诊所里,平静地自杀了。  滔天的火光在这个冬日燃得嚣张热烈,消防车也来不及挽救,等火灭后,虞楚静静地坐在烧得焦黑的椅子上。  两周后,齐启鸣收到了一封信,上面盖着玲珑的玫瑰印戳,寄出时间,正是虞楚自杀的那天。  新闻里正在播报玫瑰刺案的始末,被打了马赛克的凶手遗照在屏幕上显示着,主持人用沉痛的语气讲述虞楚的幼时经历与扭曲心理,又是一轮道德的宣判。  信里附着两张照片,一张是他已故的女朋友和别人拥吻的偷拍,一张是他,还贴心在他头顶画了顶绿帽。  长长的信纸上,和只有一首散漫随手写下的小诗,字体清逸,写下这封信时,信的主人似乎心情很好。  “我热爱这个世界,世界却痛恨着我  我种下一片花海  风将我带走了  随着细雪再次降临  亲吻挚爱的大地”  齐启鸣忽然打了个寒颤,关了电视,放下信纸,往窗外看去。  下雪了。  “卡!”  片场内瞬间变得沸沸扬扬,热闹得像菜场。  “恭喜杀青!”  “辛苦了辛苦了。”  “季哥辛苦了。”  工作人员一拥而上,收拾道具,检查仪器。脚步纷乱,声音嘈杂。  沈棠比季归鹤先一步结束戏份,已经换回了衣服,抱手靠在墙边,瞅着被人围在中间一时脱不开身的季归鹤,眸里极快的涌过笑意。季归鹤似有所感,转过头,正好和他视线相撞。 第69章 他没得到过这种完满,羡慕有之,惶然有之,仿佛一个漂泊孤旅的人,近乡情怯。  季归鹤隐约察觉到这大概是沈棠心口的另一道伤疤,安静地解开安全带,握住他的手,给了他一个温柔的长吻。  提前回到酒店,又不用对戏磨剧本了,沈棠对陡然空下来的时间无所适从,不知不觉地被季归鹤拐进房,瞥见那两台电脑,灵光一闪,终于想起个因为工作繁忙而忽略的问题。  “你怎么知道我是你师父的?”沈棠想了想,抓到了盲点,“那个小非主流是你朋友?”  季归鹤倒了杯果汁递过去,顺便端上点心,道:“龚明。”  见沈棠面露茫然,他提醒道:“致远镇上来给我探班的那个金毛,江大少的表弟。”  沈棠恍然大悟:“他知道咱俩的事吗?”  “不知道。”季归鹤顺手打开电脑,“他也不知道‘高人’就是你。要不要玩两局?”  沈棠四处乱瞟的双眼陡然一亮,叼着点心,含糊不清地道:“有点无聊,我想玩玩他。”  季归鹤捏了捏他的脸,真诚地道:“沈岁岁,我劝你不要在我面前说这种话,你想玩可以玩我。”  “你有什么好玩的?”  季归鹤面色不改:“你的小鸟。”  “……”沈棠腾地往后滑开半米,脸上红了一半,噎了会儿,“流氓!”  小美人害羞的样子可爱极了,季归鹤抱着手,继续耍流氓:“岁岁,你也摸过了,还是小鸟吗?”  沈棠冷冷瞪他一眼,噎回去:“你想让我当着你妈的面叫你大鸟吗?”  季归鹤:“……”  季归鹤认错:“我们可以私底下叫。”  沈棠才不理他,缩回来上了游戏。  非主流小菜鸡龚明仿佛全天二十四小时在线,见沈棠上线,欢快地发来一串颜文字:大佬~好久不见呀,玩两把?  季归鹤抱手冷笑。  可以啊,小黄毛,他上线了当没看到,沈棠上线立刻抱大腿。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邀请龚明双排。  龚明:“……”  龚明惊恐地看看季归鹤发来的邀请,不敢拒绝,又看了看大佬的邀请,不好拒绝。  两厢抉择后,龚明忍痛先回了惹不起的季归鹤:季哥,好久不见啊,最近怎么样?大佬刚刚正邀请我组排,你看……  季归鹤:组队匹配吧。  龚明:……  龚明:那您……可千万不要暴露了,就当不认识他。  然后回复沈棠:大佬,我有个哥们儿想一起玩,您看?  沈棠张嘴接过季归鹤投喂的小点心,欣然同意。  沈棠和季归鹤配合默契,带着龚明和两个野生队友轻松玩了两把,赢得有点无聊。  沈棠沉思了一下,灵光一闪:吃鸡吗?  龚明啥游戏都不挑,季归鹤一切随沈棠。  于是三人换了个游戏,加了好友,上游戏组排。  沈棠以往玩游戏不喜欢开语音,这次组了队,就顺手开了麦,扫了眼飞机航线:“你们想跳哪儿?”  龚明没听过沈棠的声音,乍然听到,愣了愣,眼皮猛地跳了跳。  这声音……这声音……很有辨识度啊。  不……不会那么巧吧?  老天爷不会这么玩人的吧?  一阵漫长的沉默,队内语音响起,告诉龚明,老天爷就是那么玩人。  季归鹤:“……沈棠?”  沈棠:“季归鹤!”  龚明:“我操!”  季归鹤台词功底好,语气沉怒,非常有震慑力:“龚明,你故意的?介绍沈棠当我师父?”  沈棠配合开口:“哈?你是我徒弟?”  龚小明眼前一黑。  恰好三人跳伞落地,沈棠边演戏边飞快捡了把枪,瞄向季归鹤,毫不留情地突突突。  季归鹤当场趴下。  龚明:啊啊啊啊啊!  季归鹤默了默,转头瞅着乐不可支的沈棠,凑过去亲了亲他的脸,然后回到电脑前,淡定地控制人物爬来爬去。  龚明赶紧扶起季归鹤,陷入癫狂的沉思。  大佬竟然是沈棠?他居然把沈棠介绍给季归鹤当师父!  沈棠刚刚干了什么?他打趴了季归鹤!  妈的,好刺激!  妈的,地狱修罗场!  这种时候怎么办,尿遁屎遁能逃过一命吗?  龚明痛苦地揉了揉太阳穴,干笑着道:“误会,肯定是误会,哈哈,哈哈。”  季归鹤捡了个包打了药,捡起把枪,对着龚明的屁股就是一枪。  龚明无辜地倒下,这回换他在地上爬来爬去了。  以死谢罪吧。  龚明准备关掉电脑电源。  大脑陷入混乱时,耳机里忽然传来沈棠的声音:“你打他干嘛。”  季归鹤解决了个跑过来的路人,顺手扶起龚明,理直气壮:“吃醋。”  龚明愣了一下,脑门上冒出三个问号。  沈棠懒洋洋地道:“不演了,你小弟不太经吓。”  季归鹤当起捧哏:“是你演技拔群。”  龚明:“……”  龚明僵硬地道:“你们……”  季归鹤不想玩游戏,只想玩沈棠,侧头看着小美人美好的侧容,心不在焉地开口:“嗯,这是你嫂子。”  小金毛的世界观陷入崩塌中。  接下来的一局游戏小金毛都保持沉默。  等沈棠结果了最后一个人,成功吃鸡后,手机已经被江眠的消息塞满了。  龚明知道了,等于江眠也知道了。  江大少一心一意追老婆,半年没看住沈棠,看到消息时,差点从楼梯上滚下去。  思来想去,江眠只想到一个可能性。  -江眠:宝贝儿,你被下降头了???  季归鹤瞥了一眼,皱起眉头。  半分钟后,江眠收到一条语音。  属于另一个男人的,低沉磁性的声音。  “你好,请不要随便管别人的宝贝叫宝贝。”  第五十八章   沈棠抱着手, 眼神一言难尽地瞅着在外人面前沉稳大度的季小鸟, 简直啼笑皆非:“你幼不幼稚的?”  季归鹤摘下耳机, 脸色淡淡:“我吃醋了。”  沈棠更想笑了:“你跟江眠吃什么醋啊,他就是我儿子……”  “不行。”季归鹤眼神微沉,望着沈棠时, 漆黑的瞳仁里温柔得像蕴藏着一段星光, “你是我一个人的宝贝。”  沈棠:“……”  这么肉麻的话,也只有季先生能在镜头以外的地方面不改色、神色自若地说出来了。  他的耳根微微发热,不太自然地别开头:“收收你嘴上的神通吧。”  季归鹤起身站到他身后,单手撑着桌面, 俯身亲了下他的发顶,话音含笑:“上帝赐予我这张嘴, 有两个作用,吻你和对你说情话, 现在想要什么服务啊?”  龚明以头撞桌:“……”  啊啊啊啊救命!  哥!你没关麦!  龚明与季归鹤十来岁认识, 当真没见识过他季哥嘴上还有这神通, 想到以往自己被欺压的画面, 又想想自己刚才和江眠分享的秘密,一时悲从中来,几度哽咽。  他脸色空茫地盯着显示屏上呆立的三个人物,半晌, 忽然打了个寒颤。  沈棠和季归鹤搞上了,这事的震惊程度居然让他忘了这他妈不仅是搞了仇家,还是搞基!  万一给季归鹤家里人知道……  想到季家冰冷霸道的大姐、严厉恐怖的季叔、典雅端庄的季阿姨, 还有一辈子都活得规矩清傲的季奶奶,龚明怀疑季归鹤的腿不仅会被打断,还可能会被磨成粉撒进棺材里,一棺材钉钉死!  他咽了口唾沫,赶紧联系江眠。 第71章 -沈棠:《搞定客户的一百个秒招,百试百灵!》  -临妈:…………  到处碰壁后在徐临这儿大获全胜,沈棠的心情美妙不少,这才戳了江眠,也没问他缓过来没有,随口问了一嘴他和阮轲的情况。  江眠直接打了个电话过来。  “缓过来了?”沈棠叼着阿姨走之前洗的葡萄,淡定发问。  江眠深深地叹了口气:“我这几天试着去接触了一下季家的人……感觉不太好相处。岁岁,你喜欢季归鹤,那他呢?”  沈棠吐出籽儿和皮,跟季归鹤待久了,不自觉就被带跑了,张口就道:“当然是臣服于我的美色。”  江眠:“……”  江眠眼睛一瞪,头都大了:“最关键的就是这点!你怎么知道季归鹤不是图个新鲜,贪图美色?岁岁,你被徐哥保护着,不知道外面那些衣冠楚楚的人皮下的心有多脏!季归鹤这种人,恐怕最不看重别人的感情,你……”  沈棠轻声打断:“是他先招惹我的。”  江眠一怔,品出话里的意思,有些愕然。  季归鹤看似沉静低调,但骨子里的清贵傲气也没多掩饰,谦逊和善不过是客套罢了,实际上疏冷得很。  这种人要是当真主动追求了谁……还真不像是鬼迷心窍。  江眠抹了把额发,纠结了很久,才道:“行吧,找个时间,出来吃顿饭,我看看才能放心。”  沈棠眸中涌出笑意:“行啊,事先说明,不去你那个原谅餐厅。”  这事妥妥是个黑历史,江眠想想都汗颜,讪讪道:“早就盘给其他人了,千万别和阮小轲谈起啊,不然又不给我进房间了。”  沈棠挑眉:“你和阮轲……”  江眠美得不行:“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恭喜。”沈棠真诚道贺,想了想,江眠这次追求阮轲看着也不是闹着玩玩,便咽下了警告的话。多年朋友,他看得出江眠的心性脾气,虽然有时冲动毛躁,其实还是很靠谱的。  一提起阮轲,江眠嘚瑟得尾巴都要翘起来了,沈棠受不了这股腻歪劲儿,赶紧挂了电话,算算日子,离《弦中月》上映还有五天,离季奶奶的生日还有四天。  这些天他和季归鹤一直有联系,季归鹤却没再提过,不想给他压力。  想到季归鹤的家人,沈棠的目光忍不住再次落到沈筠送来的礼物上。  这些年他俩气氛僵冷,一年也通不了几个电话,他不愿回s市,沈筠也不会来这儿,但经常寄礼物过来,什么都有,无一不昂贵,就像是想用这些补偿似的。  阿姨说,有一份是沈筠亲自送过来的。  沈棠的脸色冷淡下来,随意翻了翻这些袋子盒子,有一个包装很不一样,大概就是沈筠路过a市时送来的。  里面是个长方的东西,和以往的礼物很不一样,他蹙了蹙眉,眉心莫名一跳。  是一本厚厚的相册。  空荡荡的屋里静谧死寂,只有自己的呼吸声。沈棠没有立刻翻开,反而垂下眼,茫然地盯着那堆礼物,忽然觉得,这个房子也没那么好。  只有他一个人。  以往他喜欢一个人清静的待着,可现在却很想要个能坐在他身旁,握着他的手,静静陪伴的人。  最好那个姓季。  属性是只像鹤的鸟。  想起季归鹤,沈棠唇角带了点笑意,心思活络起来,边在心里盘算怎么把季归鹤拐回家,边拿起那本相册,随手翻开。  映入眼帘的是他的出生照,皱巴巴一小只,看不出现在的漂亮,右下角写着“棠棠,出生照”。  往后三五天就有一张照片,从几天到几周,到满月,到一周岁,两周岁……渐渐的也不止是他一个人了,时常出现另外两个人,拉着他的手,或将他抱在怀里,走在落满枫叶的小道上,走在布满积雪的山道里……竟有几分寻常家庭的温馨美好。  这些泛着淡淡的家庭温暖的照片,到他五岁接近六岁时戛然而止。  往后只有他一个人的,多半是穿着戏服或者小礼服,流连于不同的片场、节目、综艺里的照片,右下角标注着不同的年龄,到他今年,提前了一个月的生日照片。  他没有表情,啪地合上相册,扔回桌上。  恰巧方好问来了,看到满桌乱七八糟的礼物,熟练地收拾起来,边收拾边偷觑沈棠的脸色,拿起桌上的相册时,他有些迟疑,直觉这个和其他的不一样:“沈哥,这个也要拿走吗?”  沈棠的目光飘到相册上。  他与沈筠和已故的母亲拍的合照不多,但已足够令他惊奇。  原来记忆的深处,那些已经模糊的、琐碎不堪的,需要努力回想才能觅到的一点温馨,居然当真存在过。  沈筠为什么要寄过来?  企图用这些他记不清了的东西来打动他,重新回到他懵懂时的关系?  沈棠越想越觉好笑,却还是摇了摇头,淡淡道:“不用,帮我收起来吧。”  方好问看出他心情不佳,哎了声,把相册收到储物的屋里,手脚麻利地收拾好桌上那些礼物,悄么声离开。  三天转瞬即逝,一晃就过。沈棠每天躺在阳台上的大躺椅上,盖着小毯子看着书,晒够冬日前最后一点灿烂的阳光,琢磨着应该杀光体内的不安因子了,这才慢吞吞地掐算了一下季归鹤的工作时间。  季归鹤早把工作表发给他了,每天非常自觉地报备行程,以确保自己清清白白,没有流连什么声色犬马的场所。  明天他上午有工作,晚上才能回去。  今天这时候应该已经休息了。  掐算完毕,沈棠靠在躺椅里给季归鹤打了个电话,温暖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映入,他半阖着眼,长长的眼睫在眼下投下淡淡阴影,话音清淡:“小鸟,明天是奶奶的生日了。”  季归鹤刚结束工作,坐进保姆车里,闻声双眼微亮,放松地往后一靠,安静等待沈棠的答案。  沈棠的嗓音清朗舒缓,带着点浅浅的笑意:“礼物我准备了很久,都不太满意,明天能陪我去挑吗?顺便再挑身衣服。唔,按照你家里人喜欢的风格选。”  小鸟是很好的小鸟,他当然也不能露怯。  季归鹤的呼吸一沉,几天来繁忙的工作带来的疲惫一扫而空,嘴角悄然弯起:“当然可以,乐意之极,宝贝。”  第六十章   十一月十八日, 天气阴。  沈棠爬起来扣扣索索了一早, 敷了面膜, 换了衣服,仔细打理在家时乱蓬蓬的头发。  应《玫瑰刺》的拍摄要求,为了符合虞楚的形象, 他很久没剪头发了, 几乎披到了肩头,发梢稍稍打了个自然的卷儿,乍一看,颇有点雌雄莫辩。  他对自己的外形有充足的信心, 此前从未在意过,现在一沉思, 顺手拍了张照,拧着眉发消息给季归鹤。  -岁岁:头发长了, 我自己动手剪个寸头, 硬汉一点?  季姐姐和季叔叔应该不喜欢这样吧?  季归鹤刚结束工作, 准备开车去接沈棠, 看到这条消息,脑补了一下小美人短短的发茬配着秀美小脸蛋的模样,不由倒嘶了口气,赶紧阻止。  -小鸟:硬汉和你的气质不符, 这样就挺好。  沈棠:你的意思是我不够硬汉?  季归鹤上了车,系上安全带,叹了口气, 发了段语音过去。  “宝贝儿,你是我见过最硬汉的,乖,硬汉是你的内在,不一定要表现出来,我家里人慧眼如炬,相信他们都看得出来。”  沈棠将信将疑,冲着镜子呲了呲牙,横眉冷眼,感觉是挺凶的,才放弃了剪个寸头的想法。  一个小时后,季归鹤顺利接到硬汉沈棠。  季奶奶年轻时是大家闺秀,可惜还没到嫁人的年纪,家里就被抄了,后来嫁给季爷爷,陪着他打拼了一辈子,吃过不少苦,清正刚直一辈子,没什么特别的兴趣,直到晚年开始信佛。  沈棠琢磨着:“奶奶会喜欢佛像吗?”  季归鹤觑了眼沈棠,怀疑自己如果说喜欢,沈棠说不准会搞一尊佛像回去,委婉地道:“奶奶会很高兴,不过家里已经有很多了。”  沈棠只好作罢。  两人不便在人来人往的商场暴露,季归鹤出示信用卡,闭店挑了几家,非常效率地挑好了给每个人的礼物。随即去了服装区,谢绝了导购。  第一次见季归鹤的家人,沈棠本想穿得正式点,季归鹤托着下颔打量了他一会儿,却挑了身颇为年轻休闲的款,见他想拒绝,抚了抚他的头:“岁岁,你才二十一。”  不需要非得筑起坚固强大的堡垒,装得成熟稳重,事实上这个岁数的大男孩儿,大多还在学校里为考试作业或毕业发愁。  两人对视片刻,沈棠迟疑着接过,点了点头。  四周没什么客人,两人没注意到附近走过两个小姑娘,其中一个见到这一幕,眼睛一亮,偷偷拿出手机拍了张照,拉着小姐妹,边走边发微博。  -今天也想吃甜甜圈:和姐妹逛街,无意间看到有爱的一幕,感觉好般配啊,虽然都戴着口罩,不过目测应该挺帅的!果然帅哥都和帅哥搞到一块儿去了[哆啦a梦吃惊]  发微博的小姑娘是个美食博主,十万粉丝,有九万八是僵尸粉,发完收到几个评论,笑眯眯地回了,收起手机继续逛。  过了十来分钟,手机忽然响个不停,她连忙摸出来一看。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评论和转发数量突然暴涨。  小姑娘心惊胆战地点进评论一看——  -鹤也望:我操!我就是化成灰也不会认错!高个儿那个不是我老公吗!  -泉泉今天也要开心鸭:姐妹,你说反了。  -不吃兔兔:妈耶,季归鹤!!!我哭了,小姐姐你在哪个商场?我马上开飞机过来!  -江南酷蛋:……我就是化成灰也不会认错,那不是我家岁岁吗,怎么会和季归鹤在一块儿???  -我看不见你说什么:沈棠和季归鹤???  ……  转发评论飞涨,一眨眼就从几百变几千,小姑娘目瞪口呆,呆立在原地三秒,嗷的一嗓子叫开,不顾脚上的高跟鞋,拉着小姐妹就往回跑。  可惜来晚一步,刚才那两人已经离开了。  旁边的小姐妹一脸莫名:“咋了?你撞鬼了?”  “……我们好像错过了一个亿。”小姑娘哭丧着脸,把手机屏幕杵过去。  “一个亿”已经离开商场,其中五千万还是去修剪了一下头发,露出漂亮的眉眼,此时坐在副驾驶座上,叼着只橙子味的棒棒糖,坐得无聊,习惯性上微博看了一眼,愣了一下。  另外五千万稳妥地开着车:“怎么了?”  “……幸好我们跑得快。”沈棠心有余悸,“在商场被人偷拍认出来了。”  季归鹤哦了声,不甚在意,风轻云淡地点点头:“挺好,让她们做做心理准备。”  沈棠一想也有道理。 第73章 离开餐厅,老太太当着孩子们的面拆了礼物,笑眯眯地一概表示满意。  老人家过寿,都要低调些,不宜大肆操办,家里也没这种传统,拆了礼物,老太太让季豆豆去重新拿了串佛珠,准备和孙女去佛堂拜拜。  季爸爸被季妈妈揪上楼教训,客厅里一时只剩下沈棠、季归鹤和一脸我很冷酷的季小萌。  三人对视一眼,只能跟着奶奶去佛堂,跪到蒲团上上香。两个对佛祖没什么敬畏之心的大男人和一小只屁事不懂的小娃娃,看着实在碍眼,老太太嫌弃极了,没让他们多待,觉得打扰了菩萨清净。  三人被嫌弃,只能又退回客厅,恰好季归鹤被叫上楼教训,剩下沈棠和季小萌面面相觑。  沈棠主动搭了话:“……作业写完了吗?”  季小萌快升初中了,作业是要多一些。  季萌点点头,装着毫不在意,却又忍不住偷看了沈棠几眼,别别扭扭地开口:“沈棠哥哥……你能陪我搭乐高吗?”  季小萌死小孩一个,对谁都臭脸,显然是跟他爸学的,最大的兴趣就是搭乐高和做奥数,沈棠听季归鹤说过。  他对这张季归鹤缩小版的脸没什么抵抗力,点点头,跟着季小萌去了他的专属玩具房。  等季归鹤和父母谈完话,从书房出来,就发现沈棠不见了。  同时不见的还有熊孩子季小萌,季归鹤猜都懒得猜,直接推门进入季萌的玩具房,看到沈棠在和季萌搭乐高,一大一小聚精会神、心无旁骛,居然没发现他进来了。  屋里空调有点热,沈棠脱了外衣,只穿着件白色的t恤,弯下腰时露出截雪白的瘦腰,季归鹤闭上嘴,怡然自得地靠在门边欣赏。  这组乐高之前就搭得差不多了,有沈棠来帮忙,不过是让速度更快了一点。  沈棠向来不太喜欢吵闹,一度很讨厌小孩儿,季小萌安安静静乖乖巧巧的,又长得像季归鹤,他充满了耐心。  终于搭好时,板着脸的小孩儿露出灿烂的笑容,眼睛亮晶晶的。他不敢叫大姐来一起玩,二哥又忙又欠,奶奶的眼神不好,爸爸工作繁忙,妈妈也要练琴,此前都没人陪他一起搭乐高。  新来的哥哥真好。  长得也好看。  就是可惜了,居然被二哥拐走了。  季小萌心里遗憾极了,觉得这就是典型的鲜花插进牛粪里,眨巴着大眼望了会儿自己的得意作品,又瞅瞅沈棠,咬了咬牙,将那个搭了很久才完成的潜水艇递给沈棠:“哥哥,送给你。”  沈棠既惊讶又惊喜,不知道该不该收下小孩儿心爱的玩具。季归鹤扫了眼他弟的眼神,哪能猜不出他在想什么,冷笑一声,走过去道:“岁岁,我们出去走走。”  然后瞥了眼小弟:“借花献佛啊,这不是我给你买的吗。”  季小萌不甘地哼了声。  “给你带了十本小学作文精选。”季归鹤知道季小萌最头痛的就是写作文,指了指他的房间,“赶紧回去看看,下回作文再拿零分,玩具全部没收。”  季小萌委委屈屈的,珍之又珍地将潜水艇递给沈棠,瞪着季归鹤,见他和沈棠走出玩具房,才一溜烟跑出来,谨慎地锁好锁,又瞪了他一眼,回房间看头痛的作文去了。  季归鹤挑眉:“臭小子,我也有钥匙。”  沈棠忍不住笑:“你干嘛欺负他呀。”  “没欺负,这臭小子就是欠,第一次见面,不敢在你面前皮,以后就知道了。”季归鹤说完,带着沈棠往后院走去。  季爸爸和季妈妈接受的是西式教育,季奶奶却钟爱古典,后院布置得很有江南水乡的味道,四角石灯造型古朴,红墙上攀着茂盛的常春藤,青竹中间是一条鹅卵石小道,四下只有风徐徐吹来时,沙沙拂动竹叶的声音。  季归鹤和沈棠并肩走在小道上,偏头看他,再次问道:“感觉怎么样?”  沈棠无奈:“真的很好,没有一丝不适。”  “真的?”季归鹤站定,微微弯下腰,与他平视着,“岁岁,我觉得你心里有事。”  沈棠静了静,本来羞于开口,对着季归鹤深邃温和的双眸,还是说了出来:“也没什么,就是见到这么好的家人,突然想起我小时候。”  季归鹤安静地听他说。  “我从记事起就在公司训练了。”沈棠顿了顿,“他们一面安抚我的情绪,一面又给我灌输父母利用我、已经抛弃我的观念,只想让我成为摇钱树。我小时候没玩过这些玩具,父母也没陪在身边,有时候看到那些被父母背着的孩子,就很羡慕他们……”  沈棠的声音渐渐低下去:“我经常想,被爸爸背起来是什么感觉。”  季归鹤静静地盯了他片刻,忽然转身蹲下,侧过头来:“上来。”  沈棠还陷在自己的情绪里,茫然地看着他。  季归鹤也不催促,等待了几秒,沈棠迟疑着趴到他背上:“你干什么?”  “背你。”季归鹤托着他的屁股站起来,走得很稳。沈棠暗暗嘀咕,总觉得被占了便宜,却不由自主地环住了他的脖子。  季归鹤的背宽阔温暖,仿佛只要被他背着,就永远不会摔倒。  后院这条小道有点黑,季归鹤走得缓慢,两人贴得很近,他好像能听到沈棠略微急促的呼吸和心跳,似乎看到了当年那个偷偷看着别人家的孩子,暗地里羡慕的小孩儿。  真想走过去抱起他,告诉他,宝贝别难过,你也有人背。  他一步步走向亮着灯的小亭子,仿佛背着沈棠,从黑暗走到了光明。  沈棠的眼眶微微红了,走到尽头时,竟然不太想从季归鹤背上下去。季归鹤也不急,慢悠悠地又走了两圈,领子被扯了扯,会意地放下他。  转头见沈棠果然红了眼,他捏捏沈棠的鼻子,宠溺笑道:“不哭,爸爸疼你。”  沈棠的一腔感动梗在心口,差点提脚踹过去:“滚!”  作者有话要说:  季小萌:好吃不过饺子……  第六十二章   “刚才伯父伯母叫你上去说什么了?”  “他们对你很满意。”季归鹤对被撅蹄子毫无怨气, 和沈棠坐到小亭子里, 悠哉悠哉地道, “我爸让我对你好点,绝对不能欺负你,我妈劝我早点把你拐回家, 不然跟别人跑了就没我的份了。”  沈棠没那么好骗:“瞎贫。”  “也差不多。”季归鹤稍微犹豫了一下, 缓缓道,“爸知道我们的情况后,查了查你的资料,说你不容易, 警告我不准学那些纨绔少爷玩弄感情,不然就打断我的腿, 逐出家门,刚巧我妈想收你这个儿子。”  对上季归鹤略显担忧的眼神, 沈棠倒是无所谓——季家人知道他和季归鹤的事后, 肯定会查查他的身世背景, 所以聊天时不触雷点, 知道他的喜好。  这再正常不过,换做是他,如果沈玫跟谁交往了,他也想了解透彻那个人, 无论用什么手段,免得妹妹被人骗了。  “季先生以后可得小心点,我有人撑腰了。”他望着季归鹤的脸, 开玩笑似的,“这颗心给你,易碎,不好哄,请轻拿轻放,不然……”  “不放。”季归鹤闻言,握紧了他的手,放到唇边吻了吻,叹气似的,声音低低的,“不可能放。”  沈棠将头靠到他肩上,闭上眼反握回去。  枫红湾居离市中心有点远,天色已晚,不太方便回去。  季奶奶拜完佛,在季妈妈期待的眼神里,开口留了沈棠。  房间就安排在季归鹤常年不住的房间对面,季妈妈显然是早有预谋,客房干净整齐,摆放了不少名贵的装饰,衣柜里睡衣的大小正好,就差在房门上挂个写着“沈棠”的牌子。  季归鹤的脸皮再厚,也不可能要求让沈棠和自己一屋,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妈领沈棠进了屋,静心等待了十分钟,开门过去讨媳妇儿:“岁岁,开门。”  三楼除了他俩就一只季小萌,季归鹤不把未成年的小弟放在眼里,简直肆无忌惮。  沈棠开了条门缝,警惕地盯着季归鹤:“我不和你一起睡,明早被发现的话多尴尬。”  “不一起睡。”季归鹤诱哄,“来我屋里看个宝贝。”  沈棠已经被骗过一次,毫不动摇,眼里清晰写着“我就是死,从这跳下去,也不会跟你去你的屋”。  季归鹤沉吟了一下:“想看我小时候的照片吗?”  两分钟后,沈棠坐进了季归鹤的屋里。  两个大人毫无顾忌,没注意到斜对面的屋门半开,露出张板着的小脸,盯着大尾巴狼把小白兔拐进了屋,眉头紧拧。  季归鹤的爱好广泛,墙上挂着摄影作品、油画、国画,甚至是书法,风格各异,却奇异地融合在一起。各种稀奇古怪的摆设,异国风情与传统古典兼备,实在是个大乱炖。  屋里的风格不是沈棠想象的性冷淡,因此他更为好奇,东瞅瞅西看看。  季归鹤在书架上找到相册,转身冲他招招手:“宝宝,来。”  见沈棠还在好奇地张望,他无奈笑笑:“别看了,我没在这儿住过多久。”  沈棠这才点点头,放弃寻觅屋里季归鹤的生活痕迹,跟着季归鹤坐到床上看相册。  季归鹤在旁边讲解:“我出生时,爸带着妈在国外发展,那几年比较关键,我五岁时才回了国。姐姐大我五岁,是奶奶带大的,偶尔回国,就是大姐和奶奶带着我。”  小时候的季归鹤又皮又欠,沈棠听他说着,唇边带了笑意,再往后翻了翻,眼前一亮。  照片里的小男孩儿看着比季小萌要小一点,但五官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唯一不同的就是表情。照片里的男孩儿穿着白色内衬、黑色小西装,打着漂亮的领结,像个小绅士,表情神气又可爱,眼睛乌溜溜的,望着镜头,笑容能甜到人心里去。  他忍不住摸了摸那张照片,抬眼看季归鹤:“这张照片可以给我吗?”  “不可以。”出乎意料的,季归鹤拒绝了。  沈棠愣了愣,还没想出理由来占据这张照片,忽然被压着上半身,倒到柔软的大床上。  “不能免费拿,得支付点代价。”季归鹤的手撑在他的颈边,低头看他的神情带笑,眸光火一般炙热。  沈棠与他对视着,挑了挑眉,却不答话。温热的吐息从额间缓缓下落,季归鹤用头轻轻蹭了蹭他的颈窝,微微用力,压紧了身下的猎物,像条向心爱的猫求欢的大狗,轻飘飘的、细碎的吻从沈棠脸颊上,滑到唇边。  沈棠不由绷紧了身体,季归鹤的接触暧昧得过分,身体里涌动着某种让人焦躁的热潮。  他张开唇,无声地呼出口气,想缓缓这种燥热,却被山上的捕食者抓住机会,发起进攻,唇上贴来另两片温热的唇,辗转厮磨,贪婪又强势地勾挑。  后腰被重重揉了揉,沈棠在迷蒙间察觉到那只手在往下,探向了……  他的呼吸微微一顿,季归鹤的吻却热情得缠人,他好不容易解脱了嘴唇,眸中不自觉地布满了水雾,紧张又不安:“小鸟……”  这好像,和平时的亲密不太一样。  季归鹤抬头看他,黝黑的眸底似乎有什么在燃烧,不需要他解释什么,沈棠已经从他身体的变化得知了答案。  “可以吗?”季归鹤又在吻他的唇,一下一下,亲密连绵。  沈棠被这样的接触弄得喘不过气,努力平稳呼吸:“不是……来看相册吗。”  季归鹤轻轻笑了:“谁管它。”  他又深深吻了下去,抱着沈棠在床上滚了一圈,谁也没发现那个倒霉的相册掉到了地上。  像一滴水坠落到干涸的沙漠里,亲吻远远不够满足于年轻的身体的渴求。沈棠的呼吸也乱了,t恤被扯高,露出一截细瘦却不显得干柴的腰身。他几乎要被扒光了,嘴唇被亲得湿红微肿,眼见着擦枪走火、情势控制不住时,忽然传来砰砰砰的敲门声。  两人的动作都是一顿。  沈棠清醒过来,季归鹤蹙了蹙眉,打算忽略继续。敲门声又砰砰砰响起来,连绵不绝,非常恼人,与此同时,还有季小萌的声音:“沈棠哥哥,沈棠哥哥你在里面吗?需要我冲进来救你吗?”  沈棠:“……”  季归鹤:“……”  沈棠望着季归鹤泛着红的双眼,觉得季先生就差把“欲求不满”四个字写在脸上了,忍着笑意,推开他坐起来,却又被环着腰,亲了亲后颈,季归鹤闷闷地道:“别管他。” 第75章 沈棠面不改色地续上:“怎么能不加一点娱乐性质来调剂调剂呢。”  徐临一口气差点噎死,瞪他一眼:“接了?”  沈棠眨眨眼:“临妈,你帮我拿主意吧。”  “你已经长大了。”徐临望着他,说话缓慢,似有所指,“有自己的主意和小秘密了,不用什么事都再问我。”  这语气有点怪,沈棠心里咯噔一下,盛总含笑看了眼徐临,不疾不徐地打圆场:“棠棠,小临的意思是,你可以自己拿主意了。”  沈棠抿了口茶,心里翻覆得难受。  他不想欺骗徐临什么,可也知道,现在徐临是不可能接受他和季归鹤在一起的。  徐临年轻时吃过太多苦,不愿他再经历一遍,更害怕是自己带歪他。  慢慢来,急不得。  沈棠暗暗握了握拳,正想拒绝,徐临转身在包里翻了翻,将草拟的合同递到他面前:“想去就去吧,你喜欢演戏,这个节目也适合你。”  沈棠抬起眼,徐临望着他的眼神是无奈且柔和的。  他喉间发涩,冲他笑了一下,点点头,浏览合同细节。  为了试探效果,第一期的录制时间并不算长,不过阵容够吸引人。  说完正事,徐临的脸色一沉,开始发作了:“岁岁,你和季归鹤怎么回事?多大了还动手动脚的?知道瓜田李下、人言可畏吗!”  他说着,打开手机,刷刷刷找出昨天那张偷拍照:“你看看这说的!”  沈棠瞅了一眼。  热评第一居然变成了“哎呀妈也这俩男的看着也太甜太配了”。  沈棠:“……”  眼光不错。  他眼观鼻鼻观心,假装自己眼瞎了,继续戴着墨镜安静听训。  徐临气不打一处来,一把把墨镜摘了:“versace?你不是不喜欢这款墨镜吗?”  沈棠睁眼说瞎话:“季归鹤非要送我的。”  “你和季归鹤……”徐临眉头拧得更紧了,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无意当一个封建家长,所以即使看出沈棠最近的很多不对劲,但秉承孩子也有自己的空间和小秘密,还是忍着没逼问插手。  盛总笑眯眯地和稀泥:“算了,小临,棠棠也是要交朋友的,多一个朋友也比多一个敌人好。”  徐临护崽向来不可理喻,咬牙切齿:“交朋友可以,但是对我家宝宝动手动脚的算什么!”  方好问默默缩在墙角,闻声不忍直视地别过头。  别说摸摸头了,徐哥。  人家已经牵小手亲小嘴了。  这话他不敢说出来,怕徐临气死前先把他掐死。  沈棠刚杀青,徐临想让他好好休息,节目下个月底开拍,他现在依旧没事,在公司没逗留太久,就回了家。  陈导早把电影票送来了,他又暗搓搓地买了两张,在脑中浏览了一遍季归鹤的工作表,遗憾地发现季小鸟今天一整天都有工作,八成是抽不出时间来陪他去看了。  只能晚上一个人去看了。  如果向季归鹤小小的撒个娇,任性要他陪,沈棠相信季归鹤肯定会放下工作过来陪他。  但那没必要,他从小滚爬摸打,在这个圈子待久了,没那些恋人间的矫情毛病,已经是个成熟的大男人了,不该麻烦干扰对方的工作。  所以沈棠也没提这事,只是回到家里,又怅然若失。  这栋小别墅是他当初攒了好大一笔钱,借着盛洵的关系买到的,当时他满意极了,觉得自己终于有了一个不会被人驱逐的栖身之所,有了自己创造的小家。  可是……去过季家后,他才发现,这座不比季家大的房子,却比季家空荡冷寂。  他不想一个人待在这么空荡的地方。  人总是见过更好的,就会拿自己拥有的来比较,于是生出各种隐晦的不满,欲望如沟壑,永远也填不满。  沈棠在沙发上滚了两圈,惊觉自己隐隐生出了一种,渴望季归鹤随时陪在他身边的妄想。  怎么能这么想。  季归鹤有工作,他也有工作。  他不该黏糊恋人,而该懂事一点,包容体谅对方的繁忙,做一个完美的情人才对。  没用。  沉默片刻,沈棠深吸了一口气,解开衬衫上的纽扣,想松松胸口的窒闷。  分别不过几个小时,他居然像个小孩儿似的,开始想念季归鹤的拥抱和亲吻。  发现自己越来越不对劲,沈棠打了个激灵,怀疑是因为没睡好——昨晚他躺在季归鹤的床上,在梦里把他和季归鹤没在那张床上完成的事给续上了。  尴尬极了,半夜醒来就一直没再睡着。  他干脆上了楼,冲了澡,睡了个昏天暗地。  再恍恍惚惚醒来时,已经是下午四点,错过了午饭。沈棠随便找了点东西吃,上楼打开电脑,上了游戏。  上去就看到熟悉的非主流小菜鸡。  小菜鸡却不敢像以前那样欢快地邀请他双排了。  沈棠主动邀请,带着龚明沉默地打了两把。  大概是找回了熟悉的感觉,龚明开了麦,小心翼翼的、试探着叫:“嫂子?”  沈棠冷漠开麦:“我比较想听到你叫我爸爸。”  “爸……”龚明差点咬到舌头,赶紧止住,“沈……沈哥!昨儿季老太太生日,季哥带你回去了吧?怎么样呀?季家一家老小是不是都很恐怖?”  沈棠懒懒道:“你好像在期待我被乱棍打出去?”  龚明干笑了两声。  “他们都很好,没你想的那么夸张。”沈棠回完,手机忽然响了一下。  -小鸟:[图片]  -小鸟:不小心买了两张电影票,沈先生能不能赏个脸,晚上一起观影,纪念我们的第一次合作?  作者有话要说:  季家生物链:奶奶→妈妈和姐姐→爸爸(和没露面的叔叔)→小鸟→小萌(好像有哪里不对,说好的最小的最受宠呢,陷入沉思……  第六十四章   一分钟后, 季归鹤收到沈棠的回复。  -岁岁:[图片]  -岁岁:巧了。  晚上六点, 季归鹤提前完成工作, 准时出现在沈棠家楼下。  其实距离电影开始的时间还远,沈棠本想让他上楼休息会儿再过去,却被严词拒绝。  沈棠坐上副驾驶座, 看季归鹤眉眼间淡淡的惫意, 又想起他还没到屋里坐过,又心疼又纳闷:“为什么?”  季归鹤意味深长:“容易……把持不住。”  沈棠:“……”  沈棠怒而开门下车,转到另一边,把突然开车的老司机拽下来, 自个儿坐到驾驶座上。  季归鹤乖顺地转到副驾驶座,偏头看着他, 边看边笑。  “笑什么?“  沈棠被他火热的目光直勾勾盯着,背部肌肉绷起, 有些紧张。  季归鹤慢悠悠地道:“最近聚少离多, 半天没见, 想你了。”  沈棠转头和他对视一眼, 沉默地发动车子。  季归鹤可以这样自然而然的、无所顾忌地说出自己想说的与想要的。  或许他想要的也不是一个理智懂事的、处处体贴的情人?  他也……想说出自己的所有想法。  犹豫再三,沈棠低声回了一句:“我也想你了。”  “……”季归鹤轻吸了口气,“宝宝,不要瞎撩, 在车上不安全。”  沈棠无辜极了,冷幽幽地瞥他一眼:“是吗,我还以为季先生会喜欢和我玩车震。”  季归鹤:“……”  沈棠镇定地忽略身旁狼似的目光, 一眨不眨地望着前路,声音低下来,叹息般道:“小鸟,不要总是对我这么好,我怕你会觉得累。”  累了的人会先走的。  季归鹤托着腮,看着他美好的侧颜,挑挑眉:“又在胡思乱想了,我做什么是我情愿,真到累了的时候,让我抱一抱、亲两口就行。”  沈棠好笑又好气,心底也有几分疑惑。  季归鹤为什么这么体贴呢?  分明一年前他们还是两看相厌的死对头。  前方是红灯,沈棠停下车,偏过头,认真地问:“小鸟,我给你的感觉……是什么?”  这句话的答案多种多样,无数恋人间都有过这种提问,反反复复,不停追问,才能填补安抚不安的那一方填补内心的恐慌。  季归鹤敛眉沉思,在红灯倒计时结束时,终于开了口:“是从我出生起就等待的爱情忽然看到了你,敲开我的心门,给我说,开开门,你来了。”他狭长的眸子一弯,窗外的光倒映在他眸底,粲然对沈棠笑,“这种感觉。”  沈棠觉得季归鹤的眼睛里可能是藏着星星。  不然为何总是那么明亮温和。  他沉下心静了气,终于品出了点恋爱的滋味,上了道,若有所思。  到达电影院时,两人全副武装——正好天气渐冷,a市一入冬就刮大风,街上到处都是戴着帽子和口罩的人,也不会太过显眼。 第77章 徐临和盛洵这几年都在公司总部忙着,没精力把目光放在娱乐圈里,他却不够警敏,看到钱女士的家族谱时,没发现重合率那么高。  钱志文被捞出来了。  那个老东西又出来了。  他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看季豆豆一个人下了车,下意识起身:“大姐,我送你上去吧。”  大晚上的,季豆豆一个女孩儿多危险。  季归鹤转过头:“大姐从小学习防身术和擒拿,一个人能干翻五个大汉,你去送的话,大姐还得把你送回来。”  沈棠:“……”  季归鹤下了车,话音带笑:“我长得比较安全,我送大姐吧,小朋友在这儿等着,不要和陌生人说话。”  季豆豆的脸上也浮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冲沈棠点点头,跟着季归鹤离开。  没多久,季归鹤就回来了,重新坐上驾驶座,看沈棠乖乖坐到自己身边了,边发动车,边慢悠悠地道:“岁岁,你今晚犯了个错。”  沈棠正在想着钱志文的事,闻声茫然转过头。  季归鹤故作凶狠:“你不该上我的车的,现在我想把你带回哪儿,就把你带回哪儿。”  沈棠道:“所以你现在要带我去开房吗?”  “……”季归鹤有贼心没贼胆,叹了口气,把到嘴的肉放下,“送你回家。”  沈棠摸着下巴:“可是我家里没有套子和润滑剂……”  “……”季归鹤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跳下来还把自己给埋了,揉了揉额角,无奈败退,“行了啊。”  沈棠笑了笑,想起空荡冷寂的大房子,莫名一个寒颤,犹豫了一下,小声道:“小鸟,我可以上你那儿住一晚吗?”  要不是沈棠从刚才起语气就有些奇怪,季归鹤简直要把这当成一个成年人之间的邀请了。他看了眼沈棠,匆匆一瞥看不出什么,淡淡道:“当然可以。”  不用一个人面对空荡荡的房子,沈棠悄然松了口气,拿起手机,忍着不适,一点点看过那些信息。  钱志文已经被报复过了,蹲了几年牢,家产被儿子败光,能依靠的女婿也和他女儿离了婚,姑且算是仇怨两清。  可他心头总有隐隐的不安。  季归鹤住在个颇为有名、安保系统严密的小区,这一片也住着不少富人和明星,最近天寒,晚上也没人再出来遛狗散步。  下了车,沈棠亦步亦趋地跟在季归鹤身后,心不在焉的,进了屋,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是送上门来了。  沉默了一路的季归鹤关上门,伸手将他逼到门边靠着,盯了他一会儿,倒是没兽性大发,眉头紧蹙着,半晌才道:“岁岁,我觉得你说得有道理。”  沈棠愣了愣:“嗯?”  “不能一味的体贴纵容,文火慢熬固然好,但不是处处适用的,和风细雨久了,你反而不会主动向我倾诉。”  沈棠知道季归鹤这是看出他的心事了,张了张嘴,想为自己辩驳,却被捏着下颔狠狠地亲了一口,季归鹤沉着脸道:“沈棠,我是你的爱人,让我为你分忧解难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在一起后还是头一次被凶,沈棠懵了懵,委屈又好笑,伸手抱住他的脖子,靠过去道:“欺负我是会被打断腿的……我没想瞒着你,刚才大姐在,不方便说,后来又怕你听了,激动之下出车祸。”  暖暖的气息拂过颈窝,季归鹤的气性略消,垂眸看着他的发旋儿,伸手搂住他的腰,语气放缓:“现在可以说了。”  “也没什么大事。”沈棠闷闷地咬了口他的衣领,含糊不清道,“那个老变态被捞出来了,就这几天骚扰大嘴的那个钱什么的爸爸,大名钱志文,看到他我就膈应。”  季归鹤抚着他的动作一顿,眼神倏然沉冷下来。  这下换沈棠安慰他了:“没事,都过去了。”  季归鹤看他一眼,却没说话。  沈棠只能继续解释:“真没事了,老变态当年被盛叔和临妈教训了一顿,又送去吃了几年牢饭,现在碍不到我。”  季归鹤依旧不说话,带他上了楼。二楼的主卧在正中,沈棠进了房,低气压的感受就愈发明显,略感不安,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季归鹤就算拉下脸,也没这样安静过。  沈棠小小声道:“我睡客房吧。”  季归鹤终于开口了:“跟我睡。”  “……”沈棠无奈,“小鸟同志,你想听的我都说了,还跟我生气呢?我申请调解。”  季归鹤从衣柜里拿出一套睡衣,背对着他,声音低哑:“我没跟你生气,我跟自己生气。”  沈棠蹙起眉,转到他面前。  “……明明当年可以不那样幼稚的跟你置气。”季归鹤黝黑的眸子直直盯着沈棠,似乎有些难过,“如果早点守在你身边,你就不会遇到这种事了。”  没想到季归鹤这么豁达的人也有钻牛角尖的时候,沈棠不免怔住,随即心里酸涩,轻轻抚了抚他的脸,故意搅坏气氛:“你幼不幼稚干系不大,反正我当时是挺幼稚的,一想到你穿女装骗我,现在还气着,所以即使你不跟我闹掰,我也不会理你。”  见季归鹤眨了眨眼,想说什么,他捏着季归鹤的下颔,踮脚在他唇上亲了一下,警告道:“都说没事了,再钻牛角尖我告伯母说你欺负我……你先洗澡还是我先?”  最后一句话音放低,明明确确的邀请。  季归鹤哭笑不得,沈棠安慰人的方式也太出格了。他叹了口气,心疼地抚着沈棠的脸侧亲了亲,没说什么,把睡衣塞给他:“我去趟书房。”  顿了顿,补充一句:“我家里也没套子和润滑剂,不想吃苦就老实点。”  沈棠嘴上功夫不行,红着脸走进浴室,想了想,发了条消息给徐临,告诉他钱志文出狱了。  徐临立刻紧张地拨了个电话过来:“宝宝,你怎么知道的?”  沈棠了悟。  原来不是徐临和盛洵不知道,只是担心他,所以瞒着。  沈棠单手解开扣子,望着镜中的自己,无所谓地道:“网上爆料。”  “岁岁,你听我说。”徐临声音微沉,“钱志文应该知道当初是我们下的手了,他现在出来,公司没了,女婿没了,他女儿也觉得因为把他捞出来,害得谭崇跟她离婚。现在我们不知道钱志文会做什么,也暂时没其他证据把他再送进去一次,盛洵让人盯着他,别害怕。”  沈棠轻轻应:“你和盛叔也要小心。”  谁知道这个出来后一无所有的老疯狗会做什么。  徐临不敢说太多,怕勾起他不好的回忆,叮嘱他早点睡觉、注意休息,门窗关紧点,便挂了电话。  沈棠把手机放下,剥开衣服,褪下裤子,展示在镜中的身体充满活力,白皙干净。  没有一点脏污。  他靠近镜子,脑中乱乱的,一时看到镜中那个老变态抚摸他,一时又换成季归鹤温柔的亲吻,正有些恍惚,浴室门忽然被刷拉一下拉开。  季归鹤回来没在屋里看到人,也没听到水声,毫无防备地拉开浴室门,看到赤身裸体站在镜子前的沈棠,整个人都僵住了。  沈棠听到声音,不慌不忙,转身面对他,眼神清澈:“要一起洗澡吗?”  “……”  “……”  刷地一下,门被利落地关上了。  沈棠满头雾水,看看镜子,又看看自己。  要不是看出季归鹤的眼神与他身体立竿见影的反应,他几乎要怀疑自己的魅力和季归鹤的……身体健康了。  本来只打算随便冲个澡,沈棠忽然发现季归鹤家里的生活用品都是双人份的。  牙刷、漱口杯、毛巾,全是情侣款。  他边看边洗,边洗边琢磨,有点发蒙,一时不知道是自己被绿了,还是季小鸟前尘未断,疏忽大意,没收拾好家里的东西就来迎接现任。  东摸摸西看看,等到他擦着头发走出浴室,季归鹤已经擦干头发,穿着浴袍坐在床头了,正低头看着书。  沈棠特地观察了一下,发现自己脚上的鞋与季归鹤的果然也是同款。  他凑过去,拿开书,坐到季归鹤腿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擦着头发,慢吞吞地道:“季小鸟,你还有机会坦白从宽。”  季归鹤没懂他在说什么,注意到他在两双鞋子上瞄来瞄去,才恍悟过来,搂着他闷闷地笑出声:“我坦白……我在外面养了个金丝雀。”  沈棠挑眉。  “……脾气不好,爱啄人。”季归鹤叹了口气,“家里的东西准备好很久了,今天才有机会拐回家。”  沈棠的猜测成真,听到这个比喻,差点一脚踹去:“你才金丝雀!”  季归鹤好脾气:“好,我才是,金主大人什么时候把我带回去养着?”  沈棠听他越说越混,啼笑皆非,知道说下去也是自己吃亏,不跟他扯,爬到床上想躺下来,又被逮过去,被迫靠在季归鹤怀里擦湿漉漉的头发,像只刚洗完澡被大毛巾裹着搓的猫儿。  “岁岁。”季归鹤将他拢在怀里,沉声道,“不要害怕。”  沈棠安静了片刻,点点头。  现在他身边有徐临、盛洵,有值得信赖的朋友,还有季归鹤。  没什么好怕的。 第六十六章   令人始料未及的是, 弦中月上映了几天后, 阮轲火了。  因为沈棠和陈导一点若有若无的照顾, 他在剧中不再是背景板,尤其是为了程元岱身死的那一场,于数千人的轻骑中浴血冲杀, 表现精彩, 陈导忍不住多给了几个镜头,赚足了眼泪。  刚好网友向来喜欢挖掘这种没什么人气、没什么知名度,但演技好,尤其还长得好的小演员。  伴随着阮轲突然的蹿红, 第一个不乐意的却是江眠。阮轲明珠蒙尘,现在有了许多关注, 工作也多起来了,两人在一起没多久, 还没开始蜜里调油, 就先分开了。  大概是江大少的嘴也开光了, 上午才和沈棠抱怨, 下午就有另一则娱乐新闻夺走了所有人的目光——沈棠和季归鹤去看电影被偷拍了。  同框的还有季豆豆,三人上车时被拍到了。  网上霎时风起云涌,猜测那是沈棠的女友,还是季归鹤的女友。  秦微第一时间接到消息, 心里咯噔一下,以为是季归鹤的地下女友被曝光了,做好了公关准备, 打开那条消息,看了眼照片  即使做了模糊处理,威严的顶头上司冷淡的气质还是从照片里扑出,她的大脑空白了几秒,一口咖啡噗地全部贡献给电脑了。  哪来的狗仔,还要不要命了?连季豆豆都敢惹!  不过……沈棠怎么还认识季豆豆的?  纳闷归纳闷,晚上时季归鹤的官博发出声明,表明只是陪朋友和姐姐去看新上映的电影而已。  得知季归鹤还有这么个大美人姐姐,粉丝激动起来,纷纷叫嚷起姐姐,倒是一时忽略了沈棠为什么会跟着季归鹤去看电影。  只有徐临的脸是黑的,沈棠和季归鹤走得愈近,他的眼皮子就跳得越活跃,拎着沈棠的耳朵啰嗦了一上午,中心旨意是让他离季归鹤远点。  沈棠晚上应了,隔天中午就去和季归鹤一起吃了顿饭。  季归鹤知道徐临的情况,吃完饭若有所思地问:“我们这算是……偷情吗?” 第79章 最初的慌乱过去, 沈棠很快冷静下来, 看季归鹤和电话那头的人低声交谈,盯了会儿那个陌生号码,主动拨过去。  电话很快接通,钱志文接了电话, 也不说话。  沈棠淡淡问:“你想做什么?”  “也没什么。”钱志文掌握着那些视频,有恃无恐, 甚至还笑了笑,“老头儿我现在也没什么牵挂, 大不了再进一次牢, 不过小棠啊, 好不容易走到今天, 因为一些照片视频堕下神坛也不好受,是吧?”  沈棠冷着脸没吭声。  “我只需要一些钱就够了。”钱志文老了,声音也没以前中气十足,“再劳沈大明星帮我想办法出境。”  沈棠忍了忍, 冷淡道:“我凭什么信任你不会将视频发出去。”  “我也想安享晚年。”得出沈棠忌惮视频的信息,钱志文愉悦地道,“公平交易, 你给钱,我就不会传出去。”  沈棠深吸了口气,直接挂了电话,通知徐临和盛洵。  钱志文前后的意思很明显了。  你现在风风光光的当着大明星,我却被你们搞得这么落魄,如果不给钱,那大家一起玩完。  只要视频掌握在他手里,沈棠就会受到钳制,不敢妄动。  钱志文本就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他掌握着视频,只会如附骨之疽,不断勒索钱财。  这阴毒奸险的老东西!  沈棠和徐临联系时,季归鹤也打完了电话,静等他和徐临说话。  徐临气得眼睛发绿,牙齿咬得咯咯响:“这老东西!当年还留了这么一手……我和盛洵马上想办法把视频拿到手销毁,你先给点钱稳住他,等视频到手,我要他连皮带骨地给我吐出来!”  沈棠倒还算平静:“你和盛叔最近不要一个人出行。”  钱志文知道徐临和盛洵和他的关系,万一走投无路时对他们下手……沈棠就不确定自己还能不能这样保持理智,不把自己栽进去。  等沈棠挂了电话,季归鹤才道:“我拿到了当年钱志文的其他关键证据,借用大姐的律师团队,能让他这辈子都别想再出来。”  沈棠蹙起眉头:“他打算用视频钳制住我们。”  钱志文赌的就是他不敢让视频流出去。  季归鹤沉吟起来,沈棠也在思索。  钱志文出狱后的一举一动都被盯着,除了钱卉外,他没再和别人接触过,视频在他身上,但未必没有备份。  现在他还能信任谁?  今晚谭崇和钱卉彻底撕破了脸皮,钱卉怨恨前夫,又后悔将亲爹捞出来——她始终认为,谭崇和她离婚,是因为她不经允许挪用巨款,以及洛遥沅破坏了他们的夫妻关系。  钱卉和钱志文的关系也僵了,而且钱志文向来重男轻女,偏爱宠溺小儿子。  即使小儿子钱松留下一堆烂摊子,把公司搞咽气了,他出狱后却将钱卉狠狠骂了一顿。  他蹲了七年牢,当初沾亲带故的人,不是绕着走,就是没踪影了,最信任的人肯定还是小儿子。  沈棠想了想:“我托了江眠帮忙找钱松,应该很快就会有消息了。”  季归鹤低头看了眼短信:“不用找了,三天前,钱志文给一个陌生号码发过短信,钱松今晚回了a市,刚离开钱志文那儿。”  钱松欠了钱就跑,钱卉被追债的人闹过不少次,地下赌场欠债不是闹着玩的,钱卉刚开始是不乐意还钱,现在是还不起了。钱志文大概是告诉钱松已经想到办法解决债务了,他才放心回来。  那老头大概猜到自己被人盯着,无论是打电话还是发短信,说话都语焉不详的。  沈棠腾地坐起。  季归鹤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背,缓了语气:“岁岁,我需要出去一趟,你一个人睡得着吗?”  “睡不着。”沈棠顿了顿,“所以我和你一起出去吧。”  季归鹤盯着他的眼睛:“相信我,今晚就能解决一切,但是你可能会见到钱志文。”  “谁怕那糟老头了。”沈棠勉强笑了笑,“真要见面,我还得拦着别让你掐死他。”  深夜十二点,a市依旧灯火璀璨,霓虹灯五光十色。  今夜下着雨,寒风一吹,浸骨的冷,街上没什么人,热闹都在销金窟里。  季归鹤的个人社交网络全部活跃了,他虽然没有从商,转而进了娱乐圈,但从小到大认识的人形成的社交圈不是一般人能及的。沈棠只通知了江眠,虽然没细说缘由,但江眠听了半截话,就认定了是那死老头欺负他了,二话不说立刻行动起来。  盛洵和徐临也在这冷雨夜出了门,共同保护徐临守在掌心里十几年的小孩儿。  季归鹤最近的动作略大,当然瞒不住季豆豆和季爸爸,两个加工狂刚下了班,略一思考,秉承护短原则,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无条件支持季归鹤和沈棠。  出门之前,沈棠盯了钱志文发来的短信片刻,先转了一百万过去,示弱先稳住钱志文。  凄风冷雨夜里众人拾柴,不到一个小时,沈棠和季归鹤坐着车,停在a市一家夜总会前,等待了片刻,钱松被人拽着拖出后门,塞进了车里。  被钳制着,还在骂骂咧咧:“干什么!你干什么!你是东哥的人?我明天就有钱了,明天就还钱……啊!”  黑衣保镖嫌他聒噪,一拳砸他的腹部,毫不手软,重击之下,钱松差点没喘过气,眼前发昏。  沈棠还是第一次见陈涉出手,愕然地瞪圆了眼。  平日里低调和气、没什么存在感的人下手居然这么狠……得让方好问长点心了。  钱松享乐惯了,得到亲爹承诺,刚回a市,就敢来这种地方。  季归鹤这么快就逮到人,还得多谢钱少爷这放荡不羁的性子。  陈涉沉默寡言,那气势看着说是保镖,更像黑社会,钱松被追债时见过这样的,坚定地以为车上就是“东哥”,好不容易喘过来气,立刻哭得泪水横流,诚惶诚恐:“东哥,东哥我错了,你别剁我的手,我爸出来了……你知道的!就是钱志文,钱氏的前老总,他有钱,你去问他要,他肯定能马上拿出来……”  沈棠戴着从季归鹤那儿顺来的墨镜,皱了皱眉,不想和这种人说话,闷闷地往后挪了挪,示意季归鹤来处理。  车内光线昏暗,钱松偷偷瞄了几眼,只能见到坐在前面的人秀丽的半边脸颊,还以为是东哥的“马子”,更加不敢乱看了。  季归鹤头一次被当黑老大,适应良好,张口就来:“东哥让我来问问你,你爸是不是给了你一个很值钱的东西?”  关键词“很值钱的东西”入耳,钱松一个激灵,没想到他才回a市,这群黑社会居然就知道了。  他懊悔没听老爹的话谨慎行事,眼珠滴溜溜地转着,还没编出什么,弯着的腰陡然被重重一踩,力道凶猛,他眼前一花,胸口窒闷,差点呕血。  陈涉冷冷道:“老实点。”  季归鹤风轻云淡地加码:“给你十秒,如果不说,就剁了你的手,寄给你爸和你姐。”  声音冷凝,沉沉地压在耳边,极具威胁感。  钱松的虚汗刷地冒下来,在陈涉数到“九”时,崩溃地开口:“有……有,我爸让我回去看看里面的东西,保管好。”  “你看了吗?”  钱松汗流如瀑:“没……还没来得及。”  季归鹤悄然松了口气,继续问:“东西在哪儿?”  钱松为难地道:“这位爷,钱我一定会还,但是……”  “你要命还是钱?”季归鹤不为所动,修长的手指在搭在膝盖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倒真有几分黑老大风范,“今晚东边场子里有人闹事,刚灌水泥沉了两个到海底,你想去陪他们?”  沈棠本来心情沉重,看着季归鹤面不改色地给自己加戏,忽然有点想笑。  季归鹤用眼神警告他别笑场。  沈棠只好把头埋进他的颈窝,忍着笑意,眼睛却有点发热。  当初有多无助,现在身边就有多少人施以援手。  那些阴影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了,他知道季归鹤会在他身边,和他并肩前行。  车子在黑夜里穿行而过,车里稳如平地,司机戴着临时抓来的黑帽子,默契地添油加醋:“鹤哥,马上就到东哥的场子了,您别跟他废话了,直接将这小子交给东哥来处理吧。”  钱松心里本来就慌,闻言脸色骤变。  “东哥”的脾气可没这么好,他耍了东哥一道,逃出a市,现在东哥看上了他的东西,他敢这么拖拉,东哥只会直接剁了他的手脚扔去喂狗。  命和钱,钱松最终选了命:“在我……住的酒店,床下,行李箱的夹层里。”  季归鹤掀起眼皮,问清地址,立刻叫人去取。  车停在城西——繁荣的a市也有拿不出手的地方,比如这片旧棚户区,尚未来得及拆迁重建,树城市新风。  钱志文的房产都被没收了,女儿也不容他,只能委屈点,暂居此处。  车里气氛凝住,钱松度秒如年。直到季归鹤接到电话,东西拿到了,检查了一下,没错。  沈棠紧绷的肩膀倏而放松,和季归鹤对视一眼,不慌不忙地补完戏份:“鹤哥,既然东西拿到了,回去跟东哥说说,放他一马吧。”  钱松又惊又喜。  陈涉接过季归鹤的眼神,打开车门,把钱松赶了下去。  季归鹤演了这辈子最重要的一场戏,手心其实也有点冒汗,捏了把沈棠的腰:“沈老师,你怎么让‘东哥’放他一马?”  沈棠:“我匿名报警了,再过几分钟钱松就会被拘走,东哥再能耐,也不敢和警察正面刚吧。”  季归鹤:“……”  还真是放他一马了。  拿到了一份视频,沈棠顺便报告给了徐临和江眠。  江眠他舅舅刚升迁到a市当副局,又能提供便利,季归鹤提供的资料上交的同时,盛洵和徐临让盯着钱志文的近十个人相互配合,偷摸进钱志文屋里,将电脑手机偷走,又搜到几个u盘,全部带了出来,破解了密码,检查钱志文的所有上网记录。  钱志文一直被盯着,要传视频也只能通过网络,盛洵提供的人是这方面的专家,仔细检查了一遍,万幸这老东西也怕惹毛沈棠,大家鱼死网破,没把视频乱传,也没给钱卉一份。  删光清理了所有视频和图片,几个人又配合着将东西一一放回去。  深夜三点,棚户区的屋子被敲响。  钱志文虽然过得落魄,但富贵惯了,即使进了次牢,也不会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睡前吃了份外卖,刚好给了盯梢的人机会,里面加了点料,他睡得沉,被破门而入叫醒时,还没反应过来。  江眠的远程支援皮笑肉不笑,亮出手铐:“又见面了,钱先生。有人举报你涉嫌非法集资、职务侵占、敲诈勒索、强奸幼童,证据摆在警局里,这是逮捕令。”  “跟我们走一趟吧。”  钱志文霍然瞪大了眼,注意到靠在门边的修长身影,五官蓦地扭曲狰狞起来,扭头去看身边——电脑和手机还在。  但看沈棠这样有恃无恐的样子,里面的东西……  他心里一沉。  沈棠静静地看着钱志文,这个多年前夜夜缠梦的恐怖身影佝偻着身子,负隅顽抗地挣扎咒骂着。他勾了勾唇角,奇异地发现,自己是真的不怕了。  不是想让身边的人不要担心的逞强。  他真的不一点也不怕了。  背对着光线,他浅色的眸子倒映了一屋的黑暗逼仄,却出奇的清澈明亮,熠熠生辉,季归鹤侧过头,握住他的手。 第81章 陈涉不知道从哪冒出来,递来一块湿帕子,季归鹤将他抱到怀里,捂了捂那半边脸颊:“在我面前不用笑了。抱歉,岁岁,有些突然,很多计划都没能实行。”  沈棠摇摇头,长长的眼睫上还挂着一滴泪,低声道:“这样也好,我也不想瞒他。”  不论徐临是接受还是不接受,都有知情的权力。  沈棠闭上眼,这一夜发生了太多,比通宵拍戏还疲惫。他深深吸了口气,抬头道:“我们回家吧。”  第六十九章   徐临十几年来铁血经纪人的名声在外, 对待沈棠却从来琐碎耐心好脾气, 从未半分认真发过怒, 源于他对沈棠的怜惜爱护,也源于沈棠地听话乖巧。  沈棠清楚徐临的脾气,平时多温和的人, 发起脾气就有多可怕。这时候凑上去, 纯粹火上浇油,只能按照盛洵说的,先等他消消火。  配合演出的司机已经回了家,陈涉从黑社会保镖又化身司机。  沈棠已经冷静下来, 这种局面他早就料到,不过是早晚的问题。倒是季归鹤陪着他折腾了一夜, 这段时间的工作本就强度高,将近凌晨四点, a市已经陷入沉寂, 季归鹤阖着眼, 靠在他肩上, 眉目间是掩饰不住的疲倦,几乎要睡过去。  沈棠放轻了呼吸,思索着怎么让徐临消气,季归鹤忽然叫他:“岁岁。”  沈棠低下头:“嗯?”  “你没有放弃我。”季归鹤睁开眼, 眸色沉凝,“谢谢你。”  沈棠思索了一下,肃容伸手将他的双眼合上:“废话。”  这一晚发生的事太多, 暗潮汹涌,钱志文一着不慎,再也翻不了身,被多方盯着,解决得迅速又顺利,没有留下任何后患——这回连根拔起,不仅钱志文,钱松、钱卉和谭崇也被挖出不少证据,印证了何为“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与季家长期合作、颇负盛名的律师团上阵,毫无悬念地将这一家子一窝端走。  直到警察上门,洛遥沅才露出柔弱优雅外表下的真面目,笑盈盈地凑到谭崇耳边,低声道:“老王八,敢骗老娘,滚去牢里反思吧。”  谭崇:“……”  谭崇甚至还来不及做出震惊以外的反应,就被直接带走,戴着手铐面对着执法者,又不敢骂出口,差点一口气噎死。  洛遥沅的公关团队瞅准机会,打了个漂亮的翻身仗,成功洗清小三的污名,发出律师函,警告这段时间跟着搅浑水扣帽子的人。  洛影后解决了大事,也说到做到,谭崇被抓的隔天,她先是心情很好地捐了个慈善,又请沈棠和季归鹤吃了顿饭,还上了几瓶酒。季归鹤酒量浅,基本滴酒不沾,沈棠酒量大,陪着洛遥沅干了几杯,洛影后酒一上头,拉着沈棠和季归鹤的手,语重心长:“弟弟们,别怕。”  然后骄傲地伸手拍拍胸脯:“你们放心出柜,老娘罩着你们。”  季归鹤:“……”  沈棠冷静地解释:“她喝多了。”  季归鹤:“……”  喝多了的洛遥沅理智随风而去,张牙舞爪,气势豪迈,什么优雅什么端庄什么高冷,统统荡然无存。  要不是进入十二月,a市人民集体裹成粽子,风迎面吹来就能刮去二两肉,外加沈棠还想要脸拼命阻止,她还想脱下外衣光着膀子,站在窗头高唱一曲《黄土高坡》。  季归鹤:“…………”  刚巧被推开的窗户对面的大屏幕上在播放洛遥沅拍的广告,优雅动人的高贵女王举着珠宝,季归鹤忽然觉得有点辣眼睛,关上窗户,感觉像在做梦。  沈棠习以为常,看洛遥沅闹够了安静下来了,松了口气:“要不然我怎么叫她大嘴?她当年想学民谣,经纪人不准,觉得和她气质不搭,她一怒之下,自学了几百首山歌,上节目一嗓子撂翻了全场。”  季归鹤认真地想,是时候更正一下对洛遥沅的看法了。  彻底了结钱志文的事后,季归鹤的工作也暂时告一段落,和沈棠又回了趟枫红湾居。  得知沈棠真正意义上的父亲徐临的态度,季奶奶叹着气开始转佛珠,季妈妈蹙眉扔开了乐谱,季豆豆默默放下英文报,季爸爸沉吟着抬起咖啡杯。  季小萌睁着无辜的大眼,负责总结:“是不是因为……二哥拿不出手呀?”  季归鹤冷漠地扫了眼心怀不轨的小弟。  季小萌梗着脖子瞪他。  沈棠这几天都过得有些抑郁,先被洛遥沅一逗,再见到这一幕,忍不住笑了。  徐临颇有点避而不见的意思,直到前一阵签的节目准备开拍,沈棠才在盛洵的办公室里见到他一面。  推门走进办公室,见到沈棠时,徐临下意识地将目光落到他的脸上,看那道印子消得差不多了,目光闪了闪,嘴唇几度张合,最后还是冷下脸,转向盛洵:“盛总,下次别耍这种手段了。”  徐临的警告从来不是说说而已,从答应季归鹤的那一刻开始,沈棠就一直心怀愧疚,有些气弱,不敢像以前那样撒娇,小心翼翼地叫:“临妈。”  徐临听到声音,咬牙忍着没动一下眼珠子,一板一眼地给盛洵汇报了工作,才转过头,盯着沈棠,面无表情:“叫我什么?”  沈棠和徐临相依十几年,是被捧在手心里宠大的,头一次在他这儿得到这种待遇,心里难过,只能学着其他的明星与经纪人的称呼,迟疑着叫:“徐……哥?”  徐临本来板着脸,给这声“徐哥”叫得差点崩了,忍不住又将目光落到沈棠脸上,内心煎熬。  才几天,怎么像是瘦了一圈。  ……去他奶奶的季归鹤!  徐临深吸了口气,继续板着脸,斜了眼稳坐办公椅、托腮看热闹的盛洵。  盛洵面色不动,忽略他带上了杀气的目光,微微一笑:“棠棠忙去吧,听说节目组里有几个脾气不太好的……被欺负了跟我说。”  沈棠又悄悄看了眼徐临的脸色,点点头,抿抿唇道:“临妈,我先走了。”  徐临吭都没吭一声,犟着脖子望着高楼窗外。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盛洵无奈的声音:“早就走了,别装了。”  徐临的肩膀一松,坐到沙发上,还在嘴硬:“什么装不装的,我已经不管他了。”  盛洵充耳不闻:“担心了好几天,现在见着了,放心了吧。”  徐临不说话。  盛洵:“别以为我没看到你给那个小助理打电话,让他天天去棠棠那儿,给你汇报情况。”  徐临:“……”  “打了他一巴掌,半夜还心疼得偷偷抹泪,以为我没发现?”盛洵幽幽叹了口气,“小临,我们都这个年纪了,何必还要折腾年轻人呢。”  徐临转过眼,淡淡道:“托盛总的福。”  盛洵沉静的脸色僵了僵,坐到徐临对面,直视着他的眼:“只要你愿意,我能随时带你回去,让他给你道歉。”  “犯不上。”  盛洵看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娴熟地沏茶,热水倾注,茶香四溢。他的心情也随着沉浮的茶叶沉静下来,低声道:“棠棠这几天问过我,他是不是太任性了,你对他失望了。”  徐临终于转回了头,眼眶微红:“……他从来没让我失望过。”  “我懂你的心情。”  盛洵将茶杯推过去,碧莹的茶水清亮,冒着腾腾的热气。  “这几天你不乐意和我多说话,用工作转移注意力,趁着这个机会多说两句吧。这些年你不肯直面我们的关系,对我躲躲闪闪,将所有牵挂都寄托在棠棠身上,把他当成亲生孩子,你没有坏心,但小季有句话说得在理,小临,不要变成你痛恨的样子。”  徐临抬起头,望着盛洵不再锋芒毕露、盛气凌人的脸庞,恍惚想起往事,沉默许久,还是捧起了那杯茶,却没再开口。  盛洵熟知他的脾气,悠悠一笑,抿了口茶,眯起眼,趁徐临陷入沉思没注意自己,不动声色地挂断了电话。  沈棠戴着耳机,坐在楼下的保姆车里,眼眶酸涩。  方好问憋了一腔话,见沈棠将耳机摘下,吩咐司机开车,才忍不住小声问:“沈哥,您和徐哥……是不是,是不是,那个……”  沈棠说不清心里的滋味,靠到车座上,淡淡应声:“嗯。”  方好问吓得一抖。  沈棠瞥他:“放心,连坐不到你,临妈不会乱发脾气。”  方好问又大大地松了口气。  这几天徐临天天让他往沈棠那儿跑,今早徐临很早来了公司,偏偏就徘徊在楼下的茶水间里不上去,见到徐临那脸色,他简直怀疑下一秒他就会提出刀来砍人。  沈棠阖了阖眼,摸出手机一看,季归鹤几分钟前发来询问的消息。  徐临的事,沈棠不想让他插手,想了想,回他:刚刚在公司见到临妈了。  -小鸟:怎么样?  -岁岁:一脸的想取你狗命。  -岁岁:不过盛叔好像已经接受了  发完这句话,沈棠忽然发现不对。  从头到尾,盛洵都没有露出过一点惊讶,非常平淡地就接受了这件事,简直就像,就像……  -小鸟:盛总很早就知道了。  猜测得到印证,沈棠心头一惊。  -小鸟:咱俩去看电影被偷拍那次,盛总找我谈过话  -岁岁:谈什么?  -小鸟:那次徐叔也发现了端倪,盛总稳住他,请我去喝茶下棋,待了一下午,什么都没说,我也什么都没问。  难怪盛洵频频帮忙解围。  两位大家长当年那场,受伤害的自然不止一人,只是盛洵比徐临占优势,放得下,也看得更开。  沈棠心里更为复杂,把这句话发过去,收到季归鹤的回答:没有,盛总其实看得也不怎么开。  -岁岁:嗯?  季归鹤发来一段语音:“那天最后,他约我去击剑场,故意狠狠地戳了我好几下。”  沈棠:“……”  第七十章   季归鹤那边还有事, 沈棠先一步到了节目组。  娱乐圈里本就大多脸熟, 到了节目录制后台, 沈棠发现没几个不眼熟的,时间还早,八位学员还没到齐, 但在场的都是颇有名气的实力派。  后台只有一个公共的休息化妆室, 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表面上的面子都要给,热闹地聊着天,沈棠一进场, 四下顿时静了静。  沈棠懒得搭理落到自己身上各异的目光,坐到放着名牌的位置上。方好问跟在沈棠身边久了, 也能淡定应付这种场面,掏出那个巨大的老干部保温杯——徐临选的, 倒了杯掺着蜂蜜的热水, 递给沈棠。  沈棠抿了一口, 脚尖微微一点地, 转了个圈,扫了眼四周,偷看的人立刻收起目光,讪讪地给他打招呼:“沈哥来啦。”  那些目光不含恶意, 纯粹是好奇,沈棠知道他们好奇什么,应了声, 往门口瞟了眼。 第83章 于是在前台的诡异气氛里,沈棠和季归鹤坐在后台互相安慰。  季归鹤给沈棠递了块糖,温和劝慰:“好歹是抽到熟悉的剧本, 今天的运气很不错。”  沈棠瞥了他一眼,掏出手机, 上了游戏,当着季归鹤的面十连抽。  刷的一下, 一如既往的非, 两个重复的sr领着八个熟悉的r小弟冲他笑嘻嘻。  “……”  沈棠很快摆正了心绪, 拍拍季归鹤的肩膀, 反过来安慰:“一回生两回熟,不就是女装吗?”  季归鹤幽幽地看他。  沈棠鼓劲:“我看到过一句话,觉得很有道理,女装只有零次和无数次。”  季归鹤:“宝贝, 不如……”  “不行。”沈棠面无表情,“我已经穿过了,该你了。”  沈棠的女装是《弦中月》的热门话题之一, 小美人长眉妙目,冰雪般的裹在红衣里,红衣飞扬,容颜如玉,不说男粉丝,连女粉丝看了都心痒,很多人甚至开始暗搓搓地希望沈棠以后能饰演个女性角色。  季归鹤叹了口气。  沈棠脸色冷漠:“季归鹤。”  季归鹤扫了眼门口,现在休息室里没人,都在前台看热闹。  他伸手抚了抚沈棠的脸颊,低下头:“穿也没什么……只是这段戏我不太熟,想让沈老师先教教我。”  沈棠好笑地偏开头,没让他得逞,季归鹤也不恼,将他搂在怀里,亲了亲他的唇角,眸中笑意一闪:“真甜。”  “还要不要脸了啊。”沈棠好笑地道,“要是有人看到,那就……”  话还没说完,休息室的门忽然被一把推开。  这是公共休息室,两人没锁门,推门而入的是同台一个学员,看到两人的姿势,嘴巴大张,满脸惊愕。  沈棠脸色不变,非常淡定地挑起季归鹤的下颔:“懂了吗,这段该这样表现。”  季归鹤放开他,很自然地点点头:“领悟了。”  学员a:“……”  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在出柜这方面,季归鹤自小在国外长大,思想开放,家中又开明,顾虑比沈棠小,而沈棠真正在意的又只有徐临,因此在外人面前,两人没有刻意生疏过,气氛浓烈得让第三人难以插足,在不知情的人眼里,这是两人势同水火的表现,在知情人眼里,这两人放肆暧昧得要上天了。  不过同样,他们俩也没在外人面前腻歪的爱好。  有人来了,季归鹤也不撒娇了,决绝地站起身,壮士断腕似的走去换衣间。  化妆师也来了,笑眯眯地在季归鹤的座位前等待。  等了十来分钟,季归鹤才穿着白色的长裙走了出来。  当年扮演小姑娘时,他年龄尚小,少年身形,虽然高挑但又纤瘦,嗓音中性,轮廓棱角也没现在分明,并不违和,只觉英气漂亮。  如今的季归鹤却已经蜕成一个真正的男人了,高大挺拔,肩宽腰窄,轮廓清晰,英气逼人,雄性荷尔蒙气息掩饰不住,就……没那么适合女装了。  倒也不是不好看,只是违和感太重,男性化气息太浓,显得有点……微妙。  沈棠早就换好衣服等着了,听到声音,转头一看,乐得差点喷了,连忙打开相机,对着一脸无奈的季归鹤咔嚓咔嚓几连拍。  季归鹤:“……差不多得了啊。”  沈棠恍若未闻:“转过身,我拍个背面。”  季归鹤盯着他的黑色瞳眸里燃着幽幽的火光,不过还是听话地转过了身。  在娱乐圈待得越久,越没有隐私,早有人知道季归鹤背后是季家,圈中个个都是人精,怎么看不出来季归鹤瞧着脾气好,惹毛了是要倒霉的,因此没人想招惹他,休息室里其他人没胆子光明正大地偷拍,只能暗暗偷笑,假装没看见。  沈棠拍得满足了,才收回手机,递给季归鹤看:“其实也不错,可以多穿穿。”  季归鹤的目光落到他微翘起来的唇角上,很想狠狠亲两口,随意掐了把沈棠的脸,随他去了。  穿之前做了很久的心理准备,穿上了倒没什么感觉了,他也不扭捏,大大方方地任由沈棠戏弄。  回到前台时,季归鹤收到一票惊呼大笑声。  主持人也不尴尬了,笑眯眯地调侃了两句,想起沈棠不拍吻戏的规矩,也放下心来。  不过即使是借位,也够粉丝发疯的了。  沈棠抽到的是几年前参与拍摄的一部仙侠剧,他那时年龄不大,演技也没现在成熟,演的是个冷面仙君,这回抽到的是男女主的剧本。  这段戏是女主为了救下一个城池的人,燃烧了自己的生命,男主回来时已晚,抱着她坐在悬崖边,等待着日出,低声说着话,眼睁睁看着她的生命力一点一滴流逝,不能挽回。  舞台上的光暗下来,聚拢在沈棠和季归鹤身上,两人的细微表情都在摄像头的捕捉下,同步在后面的大屏幕上。  季归鹤躺在沈棠的怀里,最后一丝别扭也没了。  这段戏不长,台词基本都是沈棠的。  四周静悄悄的,沈棠垂眸看着季归鹤,眼眶渐渐红了,声音忽然变得低沉:“……山上的花开了,师父也醒了,他们这些日子都在忙着修补山上阵法,等着你回去。”  季归鹤眸光温柔,脸色苍白,没有说话。  “魔渊也已经闭合了。”  沈棠沉默一下:“我以前总想着除妖伏魔,名扬天下,叫天下人都看着我,知道我的名字,可如今……”  我只想你能一直看着我。  他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琐事寻常事,人与妖之事。  季归鹤的呼吸却越来越微弱,眸子里情绪倒转,无奈伤怀,最后归于平静。  “……对不起。”  “上次不该逗你,不该折断你的剑,不该说你不喜欢的惹你生气,不该……”  像是一口气没喘上来,沈棠忽然哽咽了一下,声音微哑,许久,才咬牙缓过了那口气,轻轻道:“等你好点了,我就带你回家。”  季归鹤温和地看着他,低低开了口:“我想葬在我亲手栽的那棵树下。”  沈棠的脸色微微一变,嘴唇颤抖。  季归鹤轻轻拍了拍他的手,似乎含混地叫了一个名字,然后说:“还有一句话……我喜欢你。”  很久了。  沈棠安静下来。  怀里的人的呼吸已经停止了。  他垂下头,泪水顺着脸颊,从下颔上滑下,落到季归鹤的脸上。他的嘴唇动了动,无声地叫了一个名字,俯下身,轻轻吻了吻季归鹤的唇。  “我也是。”  灯光重新亮起,现场沉默了会儿,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沈棠抽到了吻戏,众人心里充斥着的都是一种看戏似的、玩闹热闹得心态,没有太认真。  前后不到十分钟,却拧转了那些想法,以至于让人忘了沈棠居然真的亲下去了。  这个吻没有暧昧,不含情欲,也不显得违和搞笑,仿佛是真的存在于守护最后一点时光的、即将死别的爱侣间的吻。  沈棠的哭戏好,眼泪说来就来,擦了擦眼睛,站起身来,拉了季归鹤一把。  他们默然对视,很想独处会儿。演完这一出,节目也该收尾了。  微博可能已经炸了,季归鹤不怎么在乎,等主持人宣告结束,众人纷纷返回后台,学员们纷纷说着辛苦了,有人要赶下一个通告,有人想回去休息,休息室很快空下来,沈棠被制作人拉着说了会儿话,比其他人稍微晚了一步出去,季归鹤早就发来短信,他让司机先回去,走到后门处,一辆车等在那儿。  沈棠敲了敲后座的车窗,拉开车门坐进去。季归鹤已经换回衣服,就坐在旁边等着,侧过头来,静静地看了沈棠一会儿,忽然伸手将他拉进怀里,抚在他脑后,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岁岁,刚才叫了谁的名字?”  沈棠知道他在说什么,挑挑眉:“当然是女主角的名字。”  季归鹤:“我猜到了。”  沈棠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季归鹤意味不明地道:“我也是。”  沈棠的眸中抑制不出地涌出笑意,奖励性地勾着他的脖子亲了一下,低声道:“我出来时阮轲等在门外,委婉地提醒我小心一点,不要太明显,会被人瞧出来。”  季归鹤平淡地道:“他倒是看得清楚。”  沈棠心想也是。  他们俩已经够明显了,可惜只有寥寥几人有火眼金睛。  两人在车里讨论今晚吃什么时,微博已经炸了。  先炸到的是沈棠的粉丝。  沈棠不拍吻戏这事,一直在圈内流传,许多戏可以看出是借位,亲眼见到沈棠亲了别人,粉丝已经出离了震惊。  随即炸的是季归鹤的粉丝——凭啥就你炸,我家鹤鹤吃亏了好吗!  最后炸的是cp粉,只是炸的方式不太一样,双方粉丝是炸药爆炸,她们是炸成了天边五颜六色的绚烂烟花:啊啊啊啊谁还敢说我的cp不是真的他们都上床了!  路人后知后觉吃瓜,整整一晚上,沈棠和季归鹤的名字都飘在热搜上久居不下。  两个小时后,两个正主的微博却一前一后发了今晚的晚饭照片,非常没心没肺,也不解释一下。  虽然好像也没什么好解释的,自己抽到的剧本,怎么能不演。  粉丝一口闷气差点吐血,又舍不得跟自家爱豆生气,只能去埋怨对方,季归鹤的粉丝怪沈棠手气臭,沈棠的粉丝觉得沈棠吃了大亏。  结果说着说着,不知道是谁接过了接力棒,偏离了重点,开始唏嘘演员的敬业。  节奏虽然被带歪了,不过cp粉是清醒的。  《弦中月》播出后,某up主剪了个视频精简版,剔除女主的戏份,将剧里的兄弟情剪成了感人涕下的爱情,剧中霍今霜与程元岱的最后结果本来就虐,塞北最后一面,城门上高悬的头颅,赚了不知多少泪水,也为核糖吸引来一波又一波新的cp粉。  cp粉以前夹缝生存,近来日子越来越好过,同好越来越多,正主还老是发糖,对于节目上沈棠和季归鹤那个吻,现在讨论的风向是这是敬业的表现,只有cp粉坚定不移地觉得:  敬业个屁!这是爱情!  当然也有与之相反的。  明星有粉就有黑,有黑就有大黑子。  当晚,某著名沈棠季归鹤双黑不阴不阳地发了条微博:没想到我们的影帝也有糊到要麦麸的那天,只是眼光不太好,这挑的什么破搭档?  徐临偷偷躲到书房看了一晚上,脸色也阴沉如墨了一整晚,看到这条微博,暴躁地切上反黑小号:糊你爹!麦你妈!滚! 第85章 ……先跟沈玫说清楚吧。  沈棠想毕,睁开眼, 对上季归鹤一贯沉稳和煦的目光,忍不住伸手盖住他的眼睛,想了想, 小声道:“对不起。”  小美人睡姿狂野,季归鹤看得紧,生怕一个不注意,半夜沈棠就滚到地上去了,一丝不苟地把人抱到怀里,腿也压得严实,才拢了拢他浓密柔软的头发,淡淡道:“我还没觉得委屈,你倒先替我委屈上了。”  沈棠缩回手,笑了:“你很好,临妈和玫玫会喜欢你的。”  季归鹤思考了片刻,肃容回答:“那是当然。”  沈棠:“……”  沈棠默默瞅了他一眼,闭上眼不接茬了。  成年以后,徐临就不再管沈棠怎么挑剧本了,沈棠比他在行,但其余工作都要经他的手。节目录制完毕后,沈棠陆陆续续又结束了以前签的一些广告杂志工作,徐临硬下心肠不管他,他就赋闲在家了。  本想杀去徐临家里,可惜还没动作,就先接到内线盛总的通知,徐临出差了。  沈棠被迫收回脚步,先应付一堆亲切的问候。  粉丝和外人管不着沈棠,但圈内不少看着他长大的人精看了节目,一结合最近沈棠和季归鹤的种种消息,敏锐地发现不对,一堆人发消息过来,询问沈棠和季归鹤到底是什么情况。  徐临那边还没同意,沈棠也不好先把事情抖出去,消息密密麻麻刷拉一堆,一一回完,头昏脑涨。  季归鹤倒好,根基浅,但背景深,性子又疏淡,没什么人找他麻烦。录制完节目,他就飞离了a市,大概年底才能结束一系列工作。  沈棠一个人无所事事,干脆问了问沈玫今天有没有课,准备先解决小妹。  a市离b市近,沈玫数学是薄弱项,高考却超常发挥,分数非常可观,她小时候就向往b大,填志愿时又犹豫起来,想去沈棠常居的a市,被沈棠骂了一顿,才乖乖填了b大。  刚下课,小姑娘瞅见沈棠发来的消息,眼睛一亮,毫不迟疑地回复:没有!!!哥哥你要过来吗!  得到沈棠的肯定答复,沈玫二话不说,立刻决定翘了下午的课,暗搓搓地拉住室友,理理头发,露出个温婉纯良的笑容:“慧慧,我这样看着乖不乖啊?”  慧慧:“……乖死了。”  寝室几个小姑娘的关系不错,就在前几天,慧慧过生日,其他两个姑娘有事没能来,沈玫陪她出去吃晚饭,又看了电影,晚上回来时没打到车,反正商场离学校也不远,就干脆徒步走回来,绕近路时,撞上了两个变态。  沈玫个子娇小,容貌甜美,看着文文静静弱不禁风,对上两个不怀好意的大男人却面不改色,张口让慧慧报警,随即将手里的包一扔,冲上去就揍。  拳拳到肉,虎虎生风。  全是街头巷角里小混混打架时的阴招,慧慧看得目瞪口呆,两个变态被打得哭爹喊娘。  警察叔叔一听到两个小姑娘遇到变态,出警速度飞快,赶来时,对着两个满脸泪水扑过来喊救命的大男人,一时有些茫然。  这事让寝室里几个姑娘都瞠目结舌,走路都小心翼翼的,生怕惹到这个世外高人。  沈玫倒好,穿回高跟鞋,又是个乖巧文静的小淑女。  看几个室友都有点怕自己,她才轻描淡写地抖了抖自己的底:“……以前不学好,当人家大姐大,天天打架斗殴记处分,练出来的。那俩垃圾我还不放在眼里,打他们是为了让他们跑不了长记性,免得祸害其他小姑娘。”  室友们脸色一肃,举手向天发誓不会再有人知道这件事。  沈玫倒是不怎么在意。  知道她黑历史的人海了去了,只要沈棠不知道就行了。  在沈棠面前,沈玫永远是个乖女孩,手指碰破了皮都会嘤嘤嘤好久的那种。  虽然现实是额角被砖头开了口都不会吭一声的硬汉。  见慧慧笑得有点勉强,沈玫啧了声,自己拿出小镜子左看右看,放下镜子时,莫名想起了自己荒唐的过往。  她初高中时,正是沈棠最忙的时候,一年都不一定会来看她一次,而家里沈筠一张死人脸,除了给她大笔的零花钱外,其他什么都不管。  初高中的孩子最叛逆,她心里郁愤,被人带歪,天天和人打架斗殴,晚上就溜出去,和一众兄弟们骑着机车,飞驰在崎岖的山道上,痛快极了。  沈筠每年资助学校一大笔钱,学校也不好开除她。  于是沈玫越来越过火,直到她高一时的生日,沈筠破天荒的提前下班来接她,被人捅了一刀。  直到那时,沈筠也没开口骂她一句。  沈玫血都凉了,那几天都守在病床前,最后主动提出了转校,再也不和以前的狐朋狗友厮混。  看沈玫冷下脸色,盯着窗外发呆,慧慧想了想,小心翼翼地问:“你哥来了啊?”  也没看到沈棠来b市宣传的新闻啊。  沈玫回过神,笑眯眯地点点头:“来看我。”  慧慧:“……”  唉,妄想症又发作了。  中午十二点,沈棠准时到达b大后门外,带着小礼物,耳朵上挂着只蓝牙耳机,等待了片刻,就看到沈玫欢天喜地地跑了出来,小松鼠似的,灵巧地钻进车里,乌黑的大眼睛发着亮。b市比a市冷,小姑娘穿着厚厚的棉衣,戴着格子围巾和毛茸茸的毛线帽,格外娇俏可爱。  沈棠心里一柔,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将礼物递过去。  沈玫笑眯眯地接过去看了看:“哎,怎么是两份?”  随即又哇了一声:“这个香水我想要好久了!谢谢哥!”  沈棠瞥了一眼,眸中有了笑意:“附近有家私房菜,听说还不错,带你过去试试。”  那份礼物是季归鹤准备的,两份礼物只夸一件,看来是真的喜欢。  沈玫兴奋得不行,叽叽喳喳个不停,摸着那瓶香水爱不释手,笑容也甜津津的:“哥,最近不忙吗?”  沈棠道:“你徐叔想让我好好休息一下。”  沈玫猛点头表示赞同:“好好休息!”  以前沈棠是真的忙,一年到底也休息不了几天,平均睡眠时间四小时,现在徐临是想让他好好补回以前的空。  沈棠笑了笑,冷不丁又听到沈玫小小声道:“哥,那个,我问个事,你千万不要瞒我。”  沈棠漫不经心地嗯了声。  沈玫问:“好多人说你和季归鹤和好了……是真的吗?”  没想到沈玫这么关心这个问题,沈棠停了车,淡淡一笑:“进去说吧。”  来b市前,沈棠就订好了包厢,进屋脱下大衣,顺手将菜单递给沈玫,坐下来喝了口沏好的茶,琢磨着道:“我和季归鹤……”  话还没说完,沈玫的目光扫过他,忽然凝住,整个人似乎石化了,手里的菜单啪地掉到地上,抖着声音叫:“哥……”  沈棠见她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脖子,茫然了几秒,猛地想起昨晚季归鹤似乎对他的脖子格外感兴趣,在他打电话时,啃来啃去的,八成留了印子。  “……”沈棠尴尬极了,很想把耳机对面的季归鹤扒出来踹两脚。  蓝牙耳机里响着颁奖现场的嘈杂声,罪魁祸首正坐在前排,和他安静地通着话。  脑中各种纷乱的思绪涌过,沈棠镇定地道:“哦,蚊子咬的。”  临妈,借你的谎话一用。  可惜沈玫不是屁事不懂的小孩儿,盯着那几枚红痕,崩溃得眼泪都要下来了。  她心中纯洁得好比天山雪的哥哥!  她哥不是天仙吗!  看揭不过去了,沈棠叹了口气,语气尽量温和:“玫玫,我想和你说件事。”  沈玫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转。  “我……交了个男朋友。”沈棠慢慢道,“已经见过家长,以后都会在一起。”  电光火石之间,沈玫忽然想到一个可能,颤抖着声音:“季……季归鹤?”  见沈棠颔首,沈玫的眼泪腾地吓回去了,猛然一拍桌子站起来:“他留下的???”  沈棠大风大浪都过来了,哪会怕小姑娘这点气势,再次点头,平静地道:“我们在一起很久了。”  沈玫:“………………”  沈玫觉得自己像是给雷劈了。  上午才骂过臆测沈棠和季归鹤拍拖的人,中午就在亲哥这儿得到两人奸情属实的消息,爱哥哥的小玫瑰一时接触不良,反应不过来。  要说生气失望难过倒也没有,只有无限的震惊和茫然。  沈玫喉间堵着,好半晌,才艰涩地吐出一句话:“那他……对你好吗?”  她其实不在意沈棠给她找个男嫂子还是女嫂子。  上天应该给她从小吃了无数苦头的哥哥一个完美又温柔的爱人,一心一意地宠着她从来没当过孩子的哥哥。  沈棠没想到沈玫的第一反应会是这个,见小姑娘吸着鼻子,眼眶已经完全红了,蓄满泪水,他心里微颤,凑过去擦了擦她的眼泪,温声道:“他对我很好。”  一直很好。  即便是关系不好时,看他身体不适,季归鹤也会递给他一块糖,将休息的地方让给他。  季归鹤向来温柔,体现在细微处。  沈棠这么一说,沈玫反而开始啪嗒啪嗒掉泪:“他不是老欺负你吗?”  “没有的事,都是我欺负他。”  “他不是公开diss你吗?”  “那是别人故意截断上下文,断章取义说的。”  沈玫更难过了,边掉泪边数落季归鹤的缺点,沈棠一脸好笑,全部答了,直到沈玫又说:“他,他不是不行吗……”  耳机里传来季归鹤低低一声咳嗽:“岁岁,这个我需要向你澄清一下,今晚可以验验货。”  沈棠黑着脸摘下耳机,反手弹了下小丫头的额头:“你都从哪儿听来的?”  沈玫擦擦眼泪,没敢说自己曾是一员沈棠粉丝大军的先锋大将。  沈棠道:“我和他在一起很好,没有比和他在一起更好的时候了。这份礼物是他让我带给你的,玫玫,可以不讨厌哥哥喜欢的人吗?”  沈棠的眼睛颜色浅,乍一看清冷,细细看来又似乎很温柔,沈玫对上这双眼,瘪了瘪嘴。  她讨厌季归鹤,只是因为老看到季归鹤欺负沈棠的消息。  如果一切真如沈棠所说,好像也没有讨厌的必要。  沈玫犹豫着,慢慢点了点头:“哥,徐叔也知道吗?他不是恐同吗?”  沈棠沉默了一下,轻声道:“他其实不反对我的选择,只是过不了自己心头的那道坎。”  沈玫似懂非懂,拧着眉盯着沈棠。沈棠被照顾得很好,气色红润,看不出半分勉强,说起季归鹤时,眸中总会亮起柔和的色彩。  她微微放了心,刚想再问点其他的,忽然记起一件很重要的事,嘴角抽了一下,心虚地问:“那个,哥,季归鹤知道我……”曾是他的黑吗。 第87章 结果被偷拍了。  偷拍的狗仔可能是太过激动,技术不过关,怕被发现,只在远处拍到了沈棠模糊的背影,看不出男女,不过季家兄弟俩的脸倒挺清晰。  也不知道是不是脑抽,这篇通告标题是:惊!季归鹤隐婚生子!  季归鹤过了年二十五,季小萌过了年十二,虽然个头小,但显然季归鹤十来岁时是生不出这么可爱的儿子的。  可惜跟风黑并不想动脑子,照片发出没多久,季归鹤隐婚就上了热搜头条。  沈棠忙碌了十几年,睡不惯懒觉,即使没工作,早上七点也会准时醒来,习惯性地迷迷糊糊抓起手机,看了眼日常推送,忍不住哇哦一声,彻底清醒。  被窝里暖融融的,让人筋骨松软,昨晚季归鹤偷偷摸进来,正躺在旁边,将他搂在怀里,紧贴的体温炙热,像个火炉,沈棠舒服地蹭了蹭,干脆就靠在他怀里,兴致勃勃地吃他的瓜。  动作虽然细微,不过季归鹤还是被惊醒了。大早上醒来的男人也有点起床气,狭长的眸子微微眯起,回忆了一下自己是谁,垂眼静静地看了沈棠一会儿,凑过去亲了下他的额角,对他专注于手机、没发现自己醒了的行为非常不满:“在看什么?”  嗓音低哑,带着点懒洋洋的鼻音,像是哼出来的,醇厚性感,沈棠耳根一麻,为色所迷,主动交代了:“看你和你儿子的新闻。”  季归鹤:“……”  季归鹤沉默了一下,接过手机看了两眼,没评价什么,侧身拿起自己的手机,果然看到满屏幕的未接来电。  他发了条短信给秦微,委婉地表示自己十三岁时生不出这种倒霉孩子,随即联系熟人,大面积删除照片。  上次季豆豆被偷拍,问题也不大,她经常出入一些酒会峰会,偶尔会上报纸。  季小萌就不同了,屁事不懂的小孩儿一个,暴露在公众面前,影响不好。  结束通话,他上了自己的微博,简单扼要地表明:家里的小弟。  提心吊胆的粉丝顿时松了口气,回过味来,又笑自己傻逼,居然没考虑年龄问题。  下一秒她们的笑容就凝固了。  季归鹤又发了条微博,这次是带着那张模糊的背影照的。  -季归鹤:未婚妻[图片]  作者有话要说:  在出柜的边缘反复试探。 第七十五章   吃瓜网友目瞪口呆, 手中的瓜全部惊掉了。  女友粉的笑容齐齐一僵, 缓缓反应过来, 心碎了。  亲妈粉和姐姐粉愣了一下,瞬时满是嫁儿子的欢喜。  沈棠的特别关注也响起,低头看了一眼, 愕然得手机都掉了。  照片上沈棠的背影只露了一半, 朦朦胧胧,隐隐约约,看不分明。  但沈棠可以确定,个别特别熟悉他的人, 只需一眼就能看出蹊跷。  他忍不住吸了口凉气:“……你在干什么?”  季归鹤倒是淡定,从容地将手机反盖在桌上, 把惊掉了手机的小美人拉到身下,笑眯眯地啄了两口:“既然他们那么关心我的隐私, 成天看假料有什意思, 还是看点真的吧。”  沈棠:“……”  对着这光棍无赖至极的调调, 他几度张口, 最后都无言以对。  今天周六,季小萌不用上学,沈棠和季归鹤也没事,窝在床上说了会儿话, 看时间差不多了,一个负责去把睡成一团、完全不知道身边人不见了的季小萌叫起来,一个负责去煮早饭。  季小萌似乎天生和季归鹤不对盘, 如果是季归鹤来叫他起床,势必会发生一场大乱,换沈棠来了,这小孩儿就乖巧得令人发指,颇有季豆豆的冷艳风范,叫起就起绝不含糊,叠好被子,穿好衣服,洗脸刷牙,动作迅速,还冲沈棠笑得露出一口整齐可爱的小白牙。  等下了楼,和季归鹤对视一眼,整齐的小白牙立刻就像成了鲨鱼牙。  沈棠刚开始还有些纳闷担心这兄弟俩的关系,几天观察下来,发现他们俩的相处模式和以前他跟季归鹤的相处模式类似,互掐互坑,没个消停,双方都幼稚得令人发指,季小萌还小就算了,季归鹤居然也乐此不疲。  这个小麻烦今天就要被送回去了,季归鹤不跟他一般见识,选择休战,围着沈棠买的居家小围裙,回厨房看了看,粥已经煮得香浓起来,跳起稠浓的泡泡。  趁着煮粥的空档,他给秦微打了个电话。  大早上的,秦微先是被季归鹤隐婚的消息吓醒,好在季归鹤很快澄清,一口气还没松到底呢,又瞅见后面的微博,心情大起大落之下,她已经淡定下来,甚至没有去解释季归鹤发的“未婚妻”是什么意思。  还能是什么意思。  快过门的老婆呗。  只是接了电话后,她深吸了口气,又不免苦口婆心:“归鹤,你才二十五岁,星途敞亮,事业上升,谈恋爱……也就算了,未婚妻是怎么回事?就算有未婚妻你也……别急着公布啊。你看看有几个当红明星敢宣布这种事?现在网上轰动,都在推测你的未婚妻是谁。”  她边说着,点了支烟抽了两口,语气冷静下来:“我没猜错的话,应该也是圈内人吧。归鹤,我知道你不喜欢听我说这些,但你要明白,和圈里人谈恋爱更需谨慎,隔着层皮,你怎么知道对方在想什么?说句过分的,这圈子里十个人有九个是不怀好意的,蹭热度,炒话题,只要能让自己有热度,涨身价,什么都敢做,你才进来几年,也没接触过,还不明白这些。”  季归鹤安静地听完,轻轻叹了口气。  合作几年,秦微还是不懂他想要的是什么。  等秦微终于喘了口气,粥也差不多了,季归鹤顺手关了火,开口道:“秦姐,您还记得上回我说的话吗?”  秦微一愣。  “你说的那些,我都不怕。”他试了试粥的稠度,淡淡道,“也不在意。”  秦微沉默片刻,苦笑道:“是我想多了。”  “没有,谢谢你的关心。”季归鹤诚挚地道,“你是一位很合格的经纪人。”  秦微抖了抖鸡皮疙瘩,并不想接受这种好人卡一般的称赞,顿了顿,道:“你有自己的打算,也不肯告诉是谁,大概是因为我也认识那个人,怕我出手做什么对吧?”  季归鹤不置可否。  “你可以放心了,先不说你做的这些……昨天季总通知过我了,我会配合你。”秦微无奈叹气,“只要你不再这样吓人就行,我的心脏不太经受得住。”  季归鹤的唇角有了笑意:“谢谢,给你添麻烦了。”  早餐是香甜稠密的山药粥,粳米熬得软烂,清香绵软,加了点瘦肉,季小萌表面嫌弃,趁着季归鹤不注意,偷偷把碗舔得干干净净。  吃完饭,他背上自己的小书包,噔噔噔地跑到沈棠身边,眼巴巴地瞅着沈棠,依依不舍。  季归鹤哼笑着敲了下他额头:“看什么看,我的,没你的份。”  季小萌冲他龇牙咧嘴。  这儿离枫红湾居远,差不多该出发了。考虑到几次出行都倒霉催的被偷拍,这回季归鹤换了辆没怎么开过的车,低调地驶出小区。  到达季家时,已经是十点过,季奶奶刚好到家。  季小萌在奶奶面前站得笔挺,乖巧地喊了声奶奶,脸色恢复沈棠第一次见到的冷酷。老太太摸了摸小孙子的头,冲沈棠道谢:“小萌和归鹤撞到一块儿就很惹人嫌,这几天你辛苦了。”  沈棠不经意扫了眼季小萌,看到这孩子正襟危坐的样子,失笑道:“没有,小萌很乖。”  至少在他面前很乖。  他略微一沉思,就明白了季小萌这人前人后反差的原因。  季归鹤常年不在家,弱小的小萌同学面对宝相庄严的奶奶,端庄优雅的母亲,还有一脸“你欠我几千亿”的爸爸和大姐,皮都不敢皮一下,只能哆哆嗦嗦地努力向爸爸大姐看齐。  在季归鹤面前他才会放心闹腾起来,释放点孩子天性,季归鹤也乐意跟他闹。  大概也算……挺和谐的。  家里除了保姆,只有老太太,季归鹤把季小萌赶去楼上写作文,顺便回房间收拾点东西。沈棠陪老太太去了佛堂,檀香气息萦绕着这片小小的空间,沈棠从来不信这些天上地下的神佛,心里却慢慢平静下来,跟着老人家跪在蒲团上,颇为虔诚地上了柱香。  老太太眸色慈和,静静地望了会儿佛像,忽然开口:“说起来,我见过小徐一面,也知道他的一些往事。你们都吃过苦,他不愿意接受也在情理中,不要太过内疚。当年归鹤向我们坦白时,我和蕴华在这儿聊了很久。蕴华哭着说,她不反对归鹤,就是怕他将来会后悔,会吃苦,可又怕他会不幸福。”  沈棠没有出声。  “小徐也在担心这些。”老太太顿了顿,温和地抚了抚沈棠的头,“改天请他来一趟家里,小徐应该会给我这个老婆子一个面子。”  沈棠喉间微哽,轻轻点头:“谢谢奶奶。”  中午吃完午饭,见季爸爸和季豆豆没有回来的迹象,沈棠和季归鹤便先回了家。  沈棠坐到副驾驶座上,嘴里衔着支棒棒糖,脑海里还回响着和老太太的对话,跟季归鹤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确认彼此最近的行程,顺便分散了点精力,关注了下季归鹤张口就来的“未婚妻”事件最新消息。  拍照的狗仔已经被封口,餐厅是新开的,客流量大,沈棠和季归鹤又在包厢,暂时还没人神通广大地扒出正确答案,网友臆测不断,哪个女明星都被拉出来溜了一圈,狠狠地给季归鹤拉了一波仇恨。  可惜季归鹤胆大心细,这张照片再也无法溯源,吃瓜群众一口瓜上不去又下不来,噎得相当难受。  回家的半路上,沈棠收到内线盛总的可靠消息,徐临明天出差回来。  过了这么久了,双方都彻底冷静下来,徐临的所思所虑,沈棠也都明白了。  徐临担心季归鹤对他不好,担心季家会表面和善,暗地里动手脚,担心万一有公开那天,他会承受不住指指点点和侮辱唾骂。  他想告诉徐临,季归鹤和季家都很好,而他早就长大了,有丰满的羽翼,抵挡得住外界的伤害。  沈棠想着,顺手把今天的早餐照片发给徐临,表示自己有乖乖吃饭,没有再碰垃圾食品。  即使徐临很久没搭理他了。  只是出乎预料,这次徐临回了。  在徐临面前出柜将近一个月,沈棠终于收到了一条消息回复,激动忐忑地一点开——  -临妈:《吃这几种早餐,延年益寿还防癌!》  沈棠:“……”  沈棠:“…………”  季归鹤微微侧头:“怎么了?”  沈棠木然道:“临妈回我的消息了。”  恰好前方红灯,季归鹤稳稳地停下车,奇怪地凑过来看:“徐叔回消息不好吗?”  沈棠盯着那条小文章,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用这种聊天方式了。”  季归鹤忍着没笑出声,安慰地摸摸他的头:“也是好消息,看来徐叔的气消了大半了。”  沈棠咬碎了嘴里的糖,郑重地对待那条消息,不敢像以前那样撒娇,深思熟虑片刻,在季归鹤无言的目光中,回了一条:徐哥早,吃了吗?  季归鹤猜徐临可能气得想呕血。  好在徐临又回了,虽然回得慢,每句话又都很简短。  沈棠这一阵每天都会写点和季归鹤相处的日常,或者偷走季归鹤拍的两人的照片,发在朋友圈,设置只有徐临能看。  他相信徐临都看到了。  沈棠正像对待珍稀动物一样,刚回了徐临的消息并起了个新的话头,忽然弹出条信息,是盛洵的:小临和我爸见了一面。  沈棠眉头一蹙。 第89章 徐临依旧虎着脸,却伸手在沈棠背后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话是对沈棠说的,眼睛却盯着对面含笑的季归鹤:“叫你不省心,以后后悔了,别来我这儿找奶喝。”  季归鹤对他做了个口型:放心。  随即很知趣地起了身,去趟洗手间,给冷战结束的父子俩一点单独的空间。  没有外人在,徐临的脸终于不绷着了,迟疑着看了看沈棠白皙的脸颊,那道触目惊心的红印子早就消失了,可他喉间一哽,话音艰涩:“……疼不疼?”  沈棠笑起来,嘴角和眼角都微微弯着,弧度浅浅,像抹了蜜,光看着都甜到人心底:“不疼,一点都不疼。”  徐临沉默下来,盛怒之下用了几分力,他再清楚不过。  “岁岁,对你说了那些话,我很抱歉。”徐临大家长是勇于承认错误的,声音沉沉,“季归鹤说得不错,我不能把自己的教训想法强加到你身上,你不是我,我也不想当第二个盛鸿。过几天我会去见见季家的人。”  沈棠心里彻底一松,喃喃道:“对不起,我太任性了。”  那晚他确实也冲动了。  明知道徐临会难以接受,却还是凭着一股不清不楚的冲动,将季归鹤带到他面前,揭开他不想看到的一切。  可是再来一次,沈棠觉得自己还会这么做。  “……这样很好。”徐临的脸色柔和下来,“宝宝,你一直是我的骄傲。”  重归于好的父子俩说开了话,之前那点争执已经毫无痕迹,听见沈棠又叫了声临妈,徐临的脸一板:“不是叫徐哥吗?”  沈棠讪讪:“你不是不准我叫临妈吗……我怕你更生我气。”  徐临冷哼一声。  沈棠笑着给他续了杯茶,扫了眼桌上那套颇为名贵的青瓷茶具,知道徐临从来没这个雅兴,这东西另有他主。  此时此刻,“他主”的内心可能颇为煎熬。  沈棠非常有义气,觉得这一趟能顺利,内线盛总功不可没,琢磨了一下,问道:“那,临妈,盛叔怎么办?”  徐临又想张口就来“小孩子管大人的事干嘛”,和沈棠的目光一碰触,实在没法厚着脸把面前一米八的大男孩当个真的孩子,无奈地放下来自盛总友情提供的茶杯,轻描淡写地道:“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呗。”  作者有话要说:  盛总:那到底咋办?  第七十七章   虽然一时不能领悟到这句高深莫测的“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到底是怎么办, 不过显然徐临是想通了许多事, 整个人的状态都沉静松弛了不少, 沈棠直觉不会是坏事。  徐临和沈棠很久没有坐在一块儿好好说过话了,三句话过去,禁不住又开始啰嗦。  老妈子啰嗦也不是全无道理, 沈棠从小到大生活的环境和正常孩子不太一样, 演技出挑,才艺颇多,但日常生活就比较一言难尽了。  简单说来就是典型的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不过看起来沈棠被照顾得不错。  季归鹤掐着时间回来, 坐在父子俩对面,安静地听了会儿, 唇角弯了弯。  沈棠能在娱乐圈这个大染缸坚持长得根正苗红,除了前辈们拔刀相助, 显然大部分原因在徐临身上。  他抿了口冷透的茶, 和沈棠对视一眼, 又瞥了眼看总带着股不情不愿的气的“岳父”, 心想,这不是挺温柔的吗。  徐临解了心结,行动迅速,说到做到, 没隔两天,就挑着季家人都在的时候登门拜访。  恰巧季家那位导演也回家了,他将近一年都在国外拍戏, 非洲美洲到处跑,晒得焦黑,埋头拍戏,都没注意过国内新闻,更是接连几月和家里失联,什么都不知道。  不过一回来就撞上徐临上门拜访。  季家人这回倒是全部齐活了。  季明昭比徐临小两岁,和季归鹤的年纪相差不大,叔侄俩的关系向来不错。  所以打着哈欠走出房间,见到沈棠坐在客厅里时,季明昭的表情有一瞬间的迷幻。  尤其再看到季归鹤从厨房走出来,夹着个刚炸好的春卷,吹了吹凑到沈棠嘴边,表情温柔地让他试试味道时,他茫然地掐了把自己。  昨晚他半夜到家,困得眼皮子难舍难分,二话不说,冲了个澡倒头就睡,一觉酣然到正午十二点,显然和这个世界已经有了不少隔阂。季归鹤哄完沈棠,微微笑着又亲了亲他的脸颊,挨着他坐下了。  季明昭缓缓地往窗外看了一眼。  ……这梦做得还挺逼真的。  直到看到季豆豆路过,他才如梦方醒,赶紧拉着侄女,询问这是什么诡异的情况。  季豆豆言语简略,简单干脆地回答“他们在一起了,双方家长即将会面”,便颔首路过。  于是季明昭的表情更迷幻了。  这俩人不是掐得死去活来吗?  等等,徐临揣着捂着的宝贝儿子给他侄子拐走了?  那徐临上门是来砍人的吧?  季归鹤注意到视线,抬头看向楼梯,见到许久未见的叔叔,冲他点点头,也不惊讶,拍了拍沈棠的肩,指指后面。  沈棠也回过头,看到季明昭,笑了笑:“季叔叔,好久不见。”  冷美人笑起来杀伤力颇大,彻底把季明昭给惊醒了,干笑着点点头,很想回去再睡一觉:“……”  也就离开了一年,这个世界是怎么了?!  全家上下最没状态的叔叔还没进入状态,徐临到了。  他以前和季明昭来过一两次,和季家人有过一面之缘,印象里这是极为端肃的一家,这次过来,气氛却变了。  季家人似乎有种诡异的默契,当确定这是自家人、或即将成为自家人时,每个人的神情态度不变,给人的感觉却天差地别。徐临扫了眼沈棠,见他冲自己软软地笑了一下,心中稍定,一往无前地坐进大人们的圈子里,和老太太、季妈妈和季爸爸几位大家长说话。  聊天的中心和主题坐在另一面的沙发上,远远隔着,听不甚清,不过同时表现出天下乌鸦一般黑的没心没肺,不在意他们在说什么。  沈棠坐得不太安稳,眉头轻蹙着,左挪挪右挪挪,不知道扯到哪根筋时,低低嘶了口气。  季归鹤体贴地揉了揉他的腰,力道不大不小:“累吗?上楼躺会儿?”  沈棠扫了眼附近,发觉家长们在认真谈事,咬了咬牙:“昨晚你怎么没这么体贴。”  果然人有正面就有反面,床下的季归鹤有多温柔,床上的季归鹤就有多残暴。  季归鹤握着他的手,低头亲了下他的手指,声音含笑:“……谁叫你那么可爱。”  沈棠耳根发热,撇过头不看他。  知道今天要过来,他特地找出件高领毛衣穿着,不然脖子及脖子以下一片青紫,白皙的肤色衬着,乍一看颇为惨烈,让徐临看到了还不发飙,八成要怀疑季归鹤家暴。  那边严肃地商量着事,这边季归鹤不回厨房了,也严肃地和沈棠商量事:“宝宝,等回家再买点吧。”  沈棠没反应过来:“买什么?”  季归鹤贴到他耳边,动了动唇。  沈棠的耳根彻底红了,差点一脚蹬过去:“你干脆改行批发售卖避孕套吧,谁家一次买十几盒的?!”  季归鹤的脸皮是练出来的,笑而不语。  等到吃饭的时候,家长组也商量得差不多了,沈棠不住地往那边瞟,发现除了季明昭还是一脸云里雾里,徐临和季家人相处得非常和谐,言谈甚欢。  经过这么多年磨砺,徐临早不是当年的愣头青傻小子了,看人的目光狠辣又准,言语间能听出季家人对沈棠的爱护喜欢,心里最后一块巨石也落了地。  吃饭时,季爸爸想显摆一下一家之主的威风,“食不言寝不语”的头三个字还没囫囵说出来,季妈妈便温和地打断了他的话头:“岁岁,我们刚才想了套公开出柜的方案,感觉不太成熟,让豆豆和哲远再想几套方案出来,争取一切顺利。”  第一个不给面子的是妻子,季爸爸立刻蔫了,闭上要说教的嘴。  季豆豆戴着副冰冷冷的金丝眼镜,闻言推了推镜框,平静地道:“我已经写了几个方案,等会儿发给你们看看。”  徐临在外人面前的精英面孔不变:“我也做了两份方案,回头再讨论一下。”  季奶奶呵呵呵呵慈祥地笑着:“哎,哎,都是一家人,一起想主意。”  季小萌写个作文都要死要活,更别说季妈妈想要的“能将粉丝和路人感动得哭了的充满感情的策划案”了,默默地吃着饭不参与讨论。  季爸爸努力让自己不被人潮淹没:“我这就安排下去,三天内交上策划书……”  季明昭:“……”  季明昭:“…………”  大哥,你当初不是说要把季归鹤的腿打断吗?  后来季归鹤要去演艺圈,你不是说不认这个儿子了吗?  沈棠和季归鹤:“……”  各位真的太有心了。  方案再变,核心也不过是如何让粉丝能尽量平静地接受两人在一起。  在沈棠和季归鹤的共同努力下,现在双方粉丝好歹是不掐架了,勉为其难地接受两人冰释前嫌的事实。  算了有个不错的开始。  长辈组的行动力超强,当天沈棠和季归鹤离开季家时,手里多了两袋家里阿姨包的饺子,还有一大沓厚厚的文件。  徐临自己开了车,要回趟公司,先行离开。季归鹤带沈棠回家,沈棠坐在副驾驶座上,打开文件夹,准备全部看一遍。  “……他们相处得还不错。”季归鹤给今天的见面会进行总结评价,“非常有共同话题。”  沈棠嘴角也噙着笑意,轻轻松松地翻着一份份做得极为认真的方案,喟叹道:“我突然发现,我还是很幸运的。”  很幸运的被徐临带着长大,又很幸运的遇到季归鹤。  公开出柜的后果或许是一落千丈,也或许能顺顺利利,但有季归鹤,有徐临,有各位亲人和朋友们站在这一边,他心里生出一股勇气,什么都不怕了。  季归鹤闻声一笑:“宝贝,倒霉了小半辈子,老天爷该把你的运气还回来了,往后的日子都会幸运的。”  沈棠嘀咕一声“你怎么知道”,剥了颗奶糖含着,继续翻看策划书。车驶离枫红湾居,到了附近的超市时,季归鹤忽然停车出去了一趟,几分钟后,提着一袋子东西很快回来。  “干嘛去了?”沈棠歪头看了眼附近的超市,“人那么多,你还敢过去?”  季归鹤认真地道:“不买菜的话,今晚吃什么?”  沈棠:“张姨不是包了饺子,让我们带回来吗,晚上就吃……”  话还没说完,他看到季归鹤提着的袋子里那方方正正的一盒盒“菜”,脸都绿了:“季归鹤,你还要不要脸了?”  这要是给狗仔拍到了,娱记会怎么写?  “劲爆,新晋影帝购买十几盒避孕套,疑似在家开party气球不够用”?  季归鹤将袋子放到后座,面不改色:“张姨包的饺子是生理上的粮食,我买的是精神粮食。”  沈棠黑着脸道:“那你和那堆套子睡吧。” 第91章 “你喜欢颗粒的还是螺纹的?”季归鹤仔细研究,“草莓味吗?像你。”  沈棠脖子都红了,为了不露怯,瞪了季归鹤片刻,确保自己的表情很凶,正想说要橙子味的,不经意扫了眼季归鹤的手机,表情一凝:“……鸟哥。”  季归鹤挑眉:“嗯?”  沈棠干巴巴地道:“我好像闯祸了。”  刚才纠缠时,他还拿着季归鹤的手机,正点进“沈棠季归鹤”这个关键词里看热闹,手一滑,不小心给一条尖叫“我家核糖是真的”的微博点了赞。  问题大发了。  这是季归鹤的微博大号。  季归鹤瞅了眼心虚的沈棠,接过手机看了看:“没事,反正也暴露得差不多了。”  撤回点赞是没用的,很多人八成已经截图保存了。  他沉吟片刻,扫了眼微博,“嗯”了声,喃喃道:“有点意思。”  沈棠凑过来一看。  @核糖赛高:季归鹤x沈棠,绝美虐恋!!![图片][图片][图片]  季归鹤一手搂着沈棠的腰,一手转发评论:谢谢,绝美不虐。  沈棠:“……”  半分钟后,刚被惊掉了下巴稍稍回神的粉丝和路人再次魂飞天外。  @沈棠v:你上错号了//@季归鹤v:谢谢,绝美不虐//@核糖赛高:季归鹤x沈棠,绝美虐恋!!![图片][图片][图片]  第七十九章   两条微博一发出来, 本来负载量过大的微博来不及扩容, 直接炸了。  徐临和秦微一直关注着情况, 特别是秦微——在得知季归鹤的恋人是谁时,她已经麻木了。  两位经纪人已经顾不上打电话骂人了,在是否掩饰的边缘游移了一下, 猝不及防就见两位祖宗发了大招, 惊讶之余,又都有种莫名的解脱感,开始有条不紊地善后。  紧张的人包括了江眠、阮轲、洛遥沅、小金毛以及很久没被拉出来用、瑟瑟发抖地以为自己失业了的小助理方好问,震惊担忧的爱哥哥的小玫瑰……还有更多更多。  江眠当机立断, 打电话给朋友,随时关注网上动态, 删除负面攻击性帖子,季豆豆和季爸爸也开始动手, 发放对沈棠和季归鹤有正面影响的通稿, 阮轲艺高人胆大, 平静地转发了微博, 微笑着祝福。  小助理思考了一下,蹲在马桶上和骂得难听的人开始大战。  爱哥哥的小玫瑰同学也迅速镇定下来,投身入战斗。  随即是看着沈棠长大的那些长辈朋友,抑或季归鹤的兄弟朋友们, 在惊愕之后,第一时间发来询问,并公开表示祝福。  沈棠和季归鹤面面相觑。  ……谁也没想到, 只是出个柜,居然有种五湖四海皆兄弟、八方援手齐相聚的阵仗。  沈棠的手机上已经多了几十个未接电话和近百条未读信息,默默拍开季归鹤不安分的手,盘着腿挨个回了。  其实上回节目后,不少人精的心里已经有了点数,隐晦地提醒过沈棠,如今见两人这么大胆,惊讶的同时,也佩服两人的勇气,表示了支持。  接电话来不及,沈棠筛去那些看热闹的,回了十来个对他照顾有加的前辈的信息。前辈们还算心平气和,纷纷表示想鹤季归鹤见一面。  季归鹤要应付的人比沈棠的少,三两下搞定,凑过来搂着沈棠的肩,假装喟叹:“岁岁果然比我受欢迎得多。”  沈棠瞥他:“不,是你比较受欢迎。”  说完,他将那十来个前辈和季归鹤拉到一个群组里,摊了摊手:“……他们想和你说说话,别紧张,大家都很温和。”  季归鹤看了下群组,发现自己被一群演艺圈内颇为有名的演员导演团团围住了,包括老熟人陈导,颇有种这是沈棠的另外十几个家长的感觉。  “……”  季归鹤想,娶个老婆真不容易,可得捂紧了,一辈子都不能放跑。  沈棠解释过明早有飞机,不然季归鹤可能明天就得去见这堆摩拳擦掌的前辈。  娱乐圈有多混乱,诸位前辈再清楚不过,同性恋也不少,但敢这么大胆公开的寥寥无几,前辈们的隐忧季归鹤再清楚不过,从容不迫地回答着群组里的问题。沈棠见他悠哉悠哉的,放下心来,上微博看了眼。紧急扩容后,微博喘了口气,两人的微博转发量已经好几万,还在飞涨。  出乎意料的,粉丝的态度没有想象中激烈。  大概是因为沈棠和季归鹤不和太深入人心,接受两人冰释前嫌已经耗尽很多人的怒意和震惊,留到现在的只有……麻木。  双方粉丝后援会会长边在微信里边对骂边组织粉丝控评,稳定情绪,骂着骂着,想想这一年的动荡辛酸,忽然同病相怜,骂完开启了视频,各自点了根烟,抽了两口,长长地出了口气:“姐们儿,口红我喜欢。”  季归鹤的粉丝后援会长瞥她一眼:“色号回头发你。腮红哪个牌子?”  沈棠的粉丝后援会长:“等下给你。”  “你比我想象中的漂亮一点。”  “你也是。”  双方又沉默下来,努力消化着“我家崽崽出柜了,以后都是一家人”的信息,叹了口气,继续抽烟。  沈棠看完激烈的战报,松了口气:“战况还行。”  季归鹤也暂时解决了几位前辈,搂过沈棠,揉揉额角:“前辈们让我们回来后去和他们见一面。”  “感觉怎么样?”  季归鹤垂眸盯着沈棠冰雪秀致的侧颜,微微一笑:“还不错。”  鸡飞狗跳了一晚,两位当事人和亲友团反而是最淡定的,互通完消息,便准备休息。徐临百忙中抽空打了个电话过来,说完正事,想到沈棠明天要回s市,犹豫了一下,低声说:“岁岁,回去……见了你爸,还是叫他一声吧。”  沈棠似笑非笑:“我爸不是你吗?”  徐临当然想当沈棠名正言顺的爹,不过人家亲爹还没咽气呢,他多少有抢了人家儿子的负罪感,又颇觉得沈筠是活该,暗暗摇头,不再多言,吩咐他早点休息,便挂了电话。  季归鹤收拾好散落了一桌一地的文件,看沈棠坐在地上发起呆,弯腰将他抱起来,稳稳地走向二楼。  沈棠吓了一跳,连忙搂住他的脖子。  季归鹤低头抵着他的额头,轻轻蹭了蹭,将人抱进屋里,关上门,隔过暧昧的声响。  隔天一早,沈棠坚强的生物钟迫使他醒了过来,迷迷糊糊睁开眼,季归鹤已经穿戴整齐,俯身在他长长的眼睫上吻了一下:“宝贝,早。”  沈棠懒洋洋地回了声,从被子里钻出来,脖子上的几枚吻痕太过显眼,季归鹤忍不住按着他,又亲了亲他的脖子,餍足后的男人极具耐心,体贴地给沈棠穿上衣服,被瞪了也觉得甜滋滋的。  沈棠忽然很后悔他居然自觉地当了下位。  他在心里暗搓搓地想,下回把季归鹤上了,让他也尝尝这种起不来床的感觉。  沈小美人乐观地发挥着阿q精神,心里的郁闷这才缓解不少。出门时,季归鹤又换了辆没见过的车,价位中等,舒适低调,应该能避过外头蹲着的大部分狗仔。  车子驶离小区,沈棠往外瞟了一眼,多年的经验积累,他对狗仔颇为敏感,一眼看出最显眼的十来个。这还是少的,全部揪出来应该能组几支足球队,在外面踢个世界杯了。  沈棠很不喜欢这种被人围观窥探隐私的感觉,皱了皱眉:“我还有两处没住过的房子,回头找人收拾一下住过去吧。”  季归鹤当然也不止这一处房产,见沈棠先开了口,便顺势点头:“好。”  沈棠见“包养计划”顺利开展,心情顿时飘了,屁股不疼,腰也不酸了,眼睛亮亮的:“回头我工资卡也交给你吧。”  季归鹤瞥他一眼:“嗯?”  小美人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想要什么跟我说。”沈棠没注意他的眼神,想象“包养”季归鹤的感觉,更飘了,“都满足你。”  季归鹤沉声叫:“宝宝。”  “我比较想听到你叫我爸爸。”  “昨晚你叫过了,我再叫辈分就乱了。”季归鹤稳稳地开着车,递来个暧昧又调笑的眼神,非常有效率的在开车间隙里调戏了沈棠一把,顺便甩开后面那辆看起来很像狗仔的车。  沈棠:“……”  季归鹤又道:“什么都满足我……”  沈棠闻弦歌而知雅意,听他起了个头就知道没好话,及时止损:“闭嘴。”  狗仔闻风而动,飞机场附近也有不少在游蹿。季归鹤叫来司机把车开回去,两人皱起眉,扫了眼附近。  沈棠道:“我有种在玩丧尸游戏的感觉。”  他们俩现在正在风口浪尖,这些狗仔要是围上来,附近的人潮汹涌,今天就别想离开a市了。  季归鹤被他形象的比喻说得一哂,正思考着办法,前方忽然响起阵骚动,有人在声嘶力竭地大叫着“沅沅”。附近的狗仔拥有一双顺风耳,拔腿跑了过去,沈棠和季归鹤立刻低调下车离开。  季归鹤朝那边扫了一眼:“洛遥沅。”  沈棠低头看了眼手机上的短信。  -洛遥沅:回来记得谢我,小王八蛋:)  两人对视一眼,看出了对方眸底的笑意。  上午十一点半,沈棠和季归鹤顺利抵达s市。  沈筠的律师知道两人身份不便,亲自来接人,直接赴往私人医院。  这位姓秦的律师年纪不大,性子已经足够沉稳,知道两人的身份,也没露出什么异色,路上和沈棠说了下沈筠的情况:“本来美国那边建议沈总先留下休养半年,沈总放不下国内的生意,待了一个月就回来了。我们苦劝了许久,沈总才愿意住院休息,但也天天处理着文件,不像是休息,倒像是换了个办公室……”  秦律师说着,有点无奈:“烟倒是戒了,但就这样的工作模式,连健康的人都不一定受得住,何况病人。”  沈棠听完也没什么表情,到了医院,秦律师将一份三式的遗产继承协议书递给他:“沈总不太想看到外人,有什么问题请打电话咨询我。”  “麻烦了。”沈棠和季归鹤冲他点点头,直接上了楼,循着病房号走到沈筠的病房前。  一路上沈棠都没什么感觉,到了这儿,却有些踟蹰不前了。  季归鹤道:“昨晚闹得那么大,伯父大概也知道了,大概不是特别想见我……我在外面等你?”  沈棠沉吟片刻,果断摇头,抬手敲了敲门,发现门是开着的,便和季归鹤一起走了进去。  沈玫比两人早一步到,听到敲门声,立刻跑了出来。看到沈棠,小姑娘眼睛一亮,扑过来就抱:“哥!”  沈棠腰疼,给她撞得差点散架,季归鹤不动声色地扶了扶沈棠,冲沈玫笑了笑:“可以叫你玫玫吗?我是季归鹤。”  沈玫从沈棠怀里钻出脑袋,半带探究半带好奇地打量了季归鹤一圈,发现此人看起来确实人模狗样,乍一看挑不出刺,便放开沈棠,大大方方地伸出手,态度还算友好:“当然可以,嫂子好。”  沈棠呛了一下。  季归鹤的笑容不变:“抱歉,来得匆忙,没带上礼物。”  “上回的礼物我很喜欢。”沈玫放开手,眼睛在两人间不停打转,最后轻咳一声,“哥,爸也看到消息了,情绪……不太稳定,咳,他说话不中听,你做做心理准备。”  沈棠神色平静,率先走了进去,过了客厅,才是病房。病房的门开着,沈筠正半靠着枕头上处理文件,听到脚步声,抬起头来。那张脸依旧严肃刻板,目光冰冷犀利,绕过沈棠,直直落在季归鹤身上。 第93章 沈棠诚实地回答:“我很想忘记。”  季归鹤:“小叔坚持拍完了,只是没宣发上映。”  沈棠不解地看着他。  已经是快九年前的事了,如今的季导颇有名气,那部电影放到现在,对季导来说铁定是一笔精彩又弱智的黑历史。  季归鹤含蓄地说:“小叔也想支持我们,所以准备重新进行后期剪辑,找个朋友疏通尽快上映。”  沈棠:“……这靠谱吗?”  季归鹤沉默了一下:“靠不靠谱不知道,不过他的行动一向很快,先斩后奏,刚才才通知我的。”  沈棠:“…………”  季归鹤:“风头暂时过去了点,咱俩也不能一直不出现。”  沈棠想起那些因为支持他们被人骂的粉丝,点点头。  晚上七点,沈棠和季归鹤的官博放出地址,八点进行直播。  第八十一章   晚上七点五十。  直播间里已经挤满了人, 刚突破百万, 人数还在飞速上涨, 不断有人被挤掉线,又生怕看不到热闹,飞快挤回来。  往日打得头破血流的“糖球”和“飞鸟”今夜异常和谐, 努力刷屏控场, 不断举报发表侮辱言论的黑粉和反对党。  八点整,黑魆魆的屏幕闪了闪,随即清晰露出一张米色沙发和摆放着一盘水果、两个杯子的桌子,其中一只杯子里冒着袅袅烟气, 没有人出现。  关注直播的粉丝们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屏幕之后响起男人磁性柔和的声音:“岁岁,八点了。”  所有人心里都是一抖, 刷屏的速度都慢了几秒。  季归鹤做事向来低调,而沈棠除了接剧外, 已经很少参加活动, 粉丝很久没见两人活跃了, 心里揪得紧紧的。  几秒后, 沈棠似乎趿拉着鞋子走了过来,随即季归鹤和沈棠一起出现在了屏幕中。  两人气色红润,全然没有很多人臆测的“吃睡不安,面带菜色”, 也没像开发布会那样穿戴得正式齐整,屋内大概很暖和,沈棠松松垮垮地穿着件白色衬衫, 对他来说这衬衫有点宽大,领口翻折着,神色便显得疏懒,往沙发靠背上一靠,脸色清冷,懒得开口。  季归鹤和他紧挨着坐下,望了眼电脑,代为开口:“晚上好。”  限制也控制不住疯狂刷屏的评论,直播间人数再次暴涨。  沈棠托腮看着左下角,安静不语,眼睛犀利地捕捉着一条条有内容的评论。  徐临禁止他和季归鹤关注此事,更不准他去看评论,其实他多少也能猜出来,不过乖乖听话没去看,正好直播时可以瞅瞅吃瓜群众的态度。  -shien:鹤鹤你终于出来了!!!我哭了,你快告诉我们这是不是真的啊?  -将你一军:到现在我还有种做梦的感觉  -疯狂的石榴:你们到底怎么回事???  -738nuae:公众人物搞同性恋,你们不觉得可耻吗?亏我还喜欢过你,恶心  -岁岁的爱妻:老公我终于看到你了qaq  -季归鹤想娶我:不说什么了,支持你  -名字太长是因为总是同名:球球你们赶紧澄清吧,要炒作也不能这么玩是吧  -此id已注销:岁岁你和季归鹤是假的对不对???  -eyuieh:同性恋原地爆炸,滚出娱乐圈!  -男神对我有求必应:支持你们!你们很勇敢!  季归鹤也扫了眼评论,沉吟了一下,缓缓开口:“抱歉,让大家担心了这么久。既然今晚这么多人在,那我就先澄清一件事。”  沈棠瞥了他一眼。  季归鹤:“我和沈棠没有你们猜测的不正当男男关系。”  不少粉丝心里猛地一松。  随即就听到季归鹤当着越来越多、已经突破了八位数的人坦然道:“我们是正经的情侣关系。”他侧头看了眼沈棠,微微一笑,“如果岁岁愿意的话,还可以是合法夫夫关系。”  说着,他态度自然地抬起桌上的杯子,喝了口里面的咖啡,沈棠歪过头,终于不满地发出抗议:“那是我的杯子。”  季归鹤又喝了一口,笑着揉揉他的头。  刚才一番话惊得评论有了一瞬间的空白。  各方人马内心翻江倒海。  糖球:我靠。  飞鸟:我操。  核糖粉:我日好宠啊!!!  沈棠夺回自己的杯子,略略坐正,语气平静:“应该不需要我补充什么了吧。”  说着,瞄了眼评论,顺口抽取几个问题回答。  “不同意我们在一起?不好意思,你认不认同和我们在不在一起没有直接联系。”  “艺人不该破坏自己的公众形象?抱歉,我们没犯法,只是正常地谈个恋爱。”  “谢谢支持和喜欢,不过最好不要叫我老公,我身边有个醋罐子,现在喝咖啡都是一股醋味儿。”  “嗯?炒作?”  沈棠不可思议地挑起一边细细的眉,表情称得上啼笑皆非,语气诧异:“我们需要炒作?”  语气和“你脑子里是不是进了水”差不多。  众人齐齐:…………  是很嚣张,但沈棠和季归鹤都有底气,更有资本。  沈棠悠哉地抿了口咖啡,脸皱了一下,季归鹤这才放进几块方糖,低声提醒他忘记放了,顺手将他乱了的衣领翻折过来,轻描淡写地问:“大家还有什么问题吗?”  众人再次:…………  问题海了去了,但是看着这两人泰然自若的样,突然就不知道该怎么问了。  季归鹤想起刚才看到的某条评论,握住沈棠的手,语气淡淡:“我想正常人喜欢的都不是一个人的性别,这段恋情从来没有哪儿可耻。谈恋爱是私事,大家如果有空,不妨多关心自己身边的人。”  说着,他旁若无人地亲了下沈棠的手指,又在沈棠额上吻了吻,眼睫低垂,侧容温柔,墨色的瞳眸看到眼前人的时候,仿佛会闪闪发光。  沈棠耳根微热,悄悄瞪他一眼:“那么多人看着,干什么呢,老实点。”  “突然想亲你。”季归鹤含笑握紧他的手,“就亲了。”  沈棠扫了眼摄像头,嘀咕着“别教坏未成年”,不顾忽然刷起来的一排排“别关我们已经成年了!!!”的评论,毫不犹豫地关了直播。  直到结束,俩人也没拿出双方经纪人准备的发言稿,随心所欲,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秦微气得吐血,徐临也几度坐不住,好在盛洵在旁边,按住了他。  于是下播前还从容不迫、拽得二五八万的俩人分别接到了徐临和季豆豆的电话,被拎出去训了整整三十分钟,话都不敢反驳一句。  好在过程虽然不算很理想,但效果意外的不错。  不知道是不是季归鹤最后那句话戳到人了,也可能是两人坦然的态度让很多人失去了看戏的快感,毕竟这俩太不按常理出牌,颇有点无所适从。  出柜的热度在慢慢降低,虽然依旧有很多人反对,但没一开始那么激烈了。  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前进。  十二月二十四日,沈棠和季归鹤来到s市的第七天,再过一天就是沈棠的生日,他过的是阴历生日,恰好撞上了圣诞节。  沈棠对生日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小时候太忙太累,往往生日过去好几天也不知道,身边人也不会在意。后来遇到徐临,徐临会在他每年生日时给他买个蛋糕,送他礼物,沈玫会打来电话,粉丝也会组织起来为他庆祝,他这才想起还有生日这玩意。  以前恨着沈筠时,他颇有点自怨自艾,痛恨自己的出生,所以也不觉得生日有什么好庆祝的,时间久了,也只在徐临递上礼物蛋糕时,才会露出一个假装开心的笑容。  所以在十二点前,沈棠忽然想起了这茬,汗津津地缩在季归鹤怀里,喘匀了气,小声道:“不要给我准备什么惊喜,也不要贵重的礼物,你能陪着我就够了。”  这不是什么特殊的、开心的日子。  季归鹤顿了顿,温声答应,温存了片刻,抱着他去浴室。  沈棠知道季归鹤说话算话,避免了未来一天的某种惊喜,心底放心的同时,也有点微妙的失落。  隔天中午,沈棠和季归鹤宅在一起看了一早上电影,顺便给发来祝福的沈玫和徐临回了电话,准备去医院,和沈筠进行每日例行的面面相觑仪式。  这么几天下来,他们俩倒不至于真的一言不发,偶尔也会进行几个简短的对话,气氛没头天那么僵硬和剑拔弩张了。  进了病房,沈棠眼尖地发现沈筠床边多了个袋子,面上神色不变,想看沈筠打算怎么做。  结果等到离开,沈筠也只问了些不痛不痒的问题,沈棠抱手瞅他,挑眉不语。  寻常人闻癌色变,内心忧怖,心情抑郁之下,病情会越来越恶化。沈筠的情况还没到最糟糕,吩咐律师草拟遗产继承协议书,显然是清楚自己和子女的关系不好,心态不好,担心自己出事,提前做了准备。  这几天他谨遵医嘱,配合治疗,气色好了不少。  医生给沈棠分析病情时,连连欣慰地叹气:“您过来后,沈总的状态越来越好了,只要有家人陪着,还有牵挂,求生意志就会变强,亲情的治愈性有时候比药物还管用。您要是有空,可以多陪陪他。”  沈棠回想起来,心道那就不一定了。  沈筠对他,恐怕只剩下良心给予的愧疚。  他不着边际地想着,准备离开,沈筠咳嗽一声,终于指了指桌上的袋子:“一起带走吧。”  沈棠也不问是什么,拿了袋子要走,沈筠又咳了一声,干巴巴地道:“……生日快乐。”  沈棠脚步一顿,回头看了眼沈筠苍白的脸,没有告诉他自己没有过生日的习惯。  自从见过季奶奶后,他早已把银镯子取下,换成了老太太给的佛珠。多年随身携带,似有幽幽檀香,沈筠盯着那串佛珠,嘴唇动了动,低声问:“季家……怎么样?”  “很好。”沈棠顺着他的视线,摸了摸佛珠,坦然道,“他们是我见过最好的家人。”  沈筠点点头,闭上眼躺回去,不再多言。  再过两天,他出院后,恐怕就很难再见到沈棠了。  或许下一次见面,会是他临终前,抑或赶不上那一面,最终只能在葬礼上告别这段糟糕的父子关系。  当年犯下的错,多年不曾弥补回来,他用错了弥补的方式,拼命将公司救回来,发展壮大,直至近来,才恍惚发现,沈棠需要的不是小时候送到家里的那一笔笔钱,也不是所谓弥补的礼物。  错了就是错了,错了之后又错过,沈棠大概等过他的道歉,可是太晚了。那点多年煎熬在愧疚里的父爱,他早就不想要了。 第95章 能到场的前辈加上附带的一只洛大嘴,统共六个,场所定在陈导家。  季归鹤在去s市前,已经找人按照十几个前辈的喜好,分别买了礼物,甚至还有徐临的,盛洵的,洛遥沅的,江眠的阮轲的,一个没落下。  因此得知去的前辈名单后,他不慌不忙、非常从容地挑了提前准备的礼物出来。  沈棠:“……”  沈棠终于发现自己男朋友的心思有多沉稳缜密了。  几人早在讨论组里聊熟了,有了不错的开头,见面的气氛也相当融洽,只是陈导脸色不太好。他是真正看到沈棠和季归鹤在剧组里互撅蹄子的,谁知一转身,这俩居然勾搭到一块儿去了。  好在季归鹤是个非常拿得出手的男朋友,以前辈们挑剔的目光,也说不出坏来,比沈棠这个当事人还满意,并给予善意的祝福。  陈导瞎哼哼:“……我说,内小孩儿啊,就算领不到证,既然公开了,就大大方方的,堂堂正正地办个婚宴,我们等着邀请函呢。”  沈棠微笑着应了,回头一看,发现季归鹤和洛遥沅不知道在嘀嘀咕咕什么,半晌,季归鹤神奇地掏出洛遥沅的写真集,递过去让她签名。  沈棠:“???”  沈棠憋了一晚,回去时依旧满心茫然,忍不住问:“你什么时候成大嘴的粉丝了?”  难道是看她机场解围的身姿格外英勇?  季归鹤意味深长:“是大姐。”  沈棠:“……你在开什么玩笑。”  大姐那么不食人间烟火,看起来像是会追星的人吗?  季归鹤也不解释,笑眯眯地道:“打个赌?”  “赌什么?”  季归鹤沉吟片刻:“你在上面表现不错,就赌……你再在上面一次吧。”  沈棠大怒:“去你的!”  第八十三章 结局  见过沈棠的那帮前辈后, 季归鹤的兄弟朋友们也闻风回来, 元旦过后, 大家找时间在沈棠家里聚了聚。  这其中有不少在钱志文的事情上出手相助的,沈棠内心感激,挨个敬酒, 喝趴一屋。  一屋人刚开始还调侃着叫大嫂, 喝趴一半后已经成了“壮士”,最后一个倒下前,气若游丝地喊了声“大哥”。  沈棠满意收手,自己也喝得醉醺醺的, 抱着两个空酒瓶坐在茶几上,看着一屋七倒八歪的人傻乐。  季归鹤没喝多酒, 把沈棠提下来放到沙发上躺好,挨个叫来司机代驾把一地的醉鬼送回去, 顺便打电话让钟点工明早来收拾乱糟糟的客厅。俩人回来后, 就住在沈棠这个买了没临幸过的双层复式公寓里, 离枫红湾居近, 屋子没之前的大,房间不多,装不下这满屋醉鬼。  好容易把最后一个也扛出去了,季归鹤回来一看, 媳妇儿不见了。  略微一惊后,季归鹤迅速镇定下来,循着蛛丝马迹, 最后在沙发角落里把低声呻吟着的沈棠给扒了出来,叹了口气,剥去在地上滚脏的衣服,抱上楼去洗干净享用。  出柜风波还没过去,负面新闻依旧颇多,不过如今网络讯息流传太快,风云变幻,瞬息无踪,天大的事情搁几天半个月,热潮也会越来越低,人们只会渐渐淡忘麻木。  只是网络上渐渐冒出了许多声音:  沈棠和季归鹤是不是凉了?  以后都不能上节目拍剧了吧?  出了这么大的丑闻,公司还不雪藏?  最后一锤定音:这么久没出现,肯定是被雪藏了。  有人叹惜扼腕也有人幸灾乐祸,那架势,仿佛沈棠和季归鹤不是出柜了,而是殉情了。  徐临怒发冲冠:滚你大爷,我崽红着呢!  秦微面色不虞:胡说八道,我就没带过糊的明星!  于是在沈棠和季归鹤沉浸两人世界,几乎快忘记自己是个明星时,分别接到了一通电话。  徐临严肃地下达指令:“崽,你该工作了。”  在大家都忙得底朝天的时候,这俩居然那么滋润,没道理啊。  沈棠惭愧:“……”  秦微比较迂回:“归鹤,季总觉得你该工作了。”  季归鹤厚脸皮:“……哦。”  于是沈棠赴往外市彩排,季归鹤恢复正常工作状态。  两人再次活跃到公众面前,狠狠给了那些阴阳怪气的人一巴掌。社会风气越来越开放,纵然某些人开始有了考量,但人气热度和本身实力才最重要,大部分决策人选择忽视两人的“瑕疵”。  只是寻常的工作人员难免戴上有色眼镜,匆匆路过时谁都要看沈棠一眼,仿佛他是哪个星球来的怪物,目光怪异,窃窃私语。  方好问气得牙痒,很想将以前套麻袋打季归鹤的梦想转到这些人身上。  沈棠倒是不在意。  这都谁?  他认识吗?  不认识,关他屁事。  沈棠的心思除了工作,都在季归鹤身上。  出柜之后,俩人一直黏糊在一起,乍然分离,颇为不舍,沈棠上次尝到这种不舍分离的滋味,还是十八九岁开始独立,拒绝徐临跟着他到处跑时。梦转夜回,偶尔摔下床把自己砸醒时,都会有点怅然若失。  不过沈棠坚持“当一个不打扰对方的完美情人”原则,知道季归鹤也忙,谨慎克制地传达自己的思念,谁知半个月后,他辗转到另一座城市,刚到酒店安顿下来,就收到季归鹤的视频请求,那张熟悉的俊美面孔上神情严肃:“岁岁,我是不是做错什么了?”  沈棠一头雾水:“啊?”  季归鹤委屈控诉:“你对我冷暴力了整整半个月!”  沈棠:“……”  季归鹤:“整整十五天,才十通电话,四十五条短信,短信内容分别是‘早,我去工作了’,‘中午好,在吃午饭’,和‘晚安’。”  沈棠一回想还真是,努力想为自己澄清:“我想这样就不会打扰你工作……”  季归鹤面无表情:“你不和我联系才是打扰工作,害我整天满脑子里都是你。”  季某人随口一说都像情话,沈棠耳根微热,发现自己这种不和季归鹤商量,就断定对双方好的行为确实不妙,想了想,软声认错:“对不起。”  季归鹤挑眉:“认错态度不够诚恳。”  沈棠轻咳:“我可能得除夕前才能回去——这段时间,我会好好‘打扰’你的。”  说打扰就打扰,绝不含糊。  方好问作为最近的旁观者,惊奇地发现沈棠的态度越来越放松,工作状态比以往更好,面对质疑的目光,态度也更加坦然。  这样下来,那些若有若无的怪异注视和风言风语都慢慢退却,至少不会再自讨没趣地现眼了。  沈棠跑了几个城市,南北四处飞,赶在春节前结束工作,散伙前给每个员工都包了个不小的红包,额外给了方好问个大的。  方好问一直怀疑自己在失业的边缘徘徊着,骤然接到大红包,简直屁滚尿流,抱着沈棠的大腿就嚎:“沈哥,我为您上过刀山下过火海,这辈子都是您的人了,您可千万不能不要我啊!”  哪儿还有这种活不多上司没啥坏脾气工资还高的工作啊!  沈棠嘶了口气,赶紧踹开他,往后跳了几步,警惕地盯着随时可能再扑过来的方好问:“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动脚的,我是有夫之夫,叫人看到了我怎么解释。”  方好问的一腔悲痛差点噎了:“……您准备辞退我了吗?”  沈棠更纳闷了:“我辞退你干嘛?难得有个还算省心的。”  以前的助理不是小偷小摸,就是别有心思,要么到外头嘴碎,徐临一发现就踹人,不容半点瑕疵,方好问虽然嘴碎得很,胆子又小,不过关键时候还是挺靠得住的,也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确认铁饭碗还在,方好问松了口气,抱着大红包,欢天喜地跑出休息室给陈涉打电话分享好消息。  沈棠没有立刻回a市,他遣散了保镖和助理,自个儿去了趟隔壁市,等了半天,拿到订做的东西,才动身赶回去。  以前的小区外已经没有狗仔天天蹲着打牌开黑了,沈棠和季归鹤却都不想再搬家。  那个高级住宅小区的安保系统不比之前的差,除了房子小点没什么缺点,足够两人一块儿生活,这段时间沈棠在外,季归鹤结束工作回来,继续琢磨装饰,争取把冷冰冰的样板房改造成温暖的小家。  沈棠到家时已经是晚上十二点,他没有告诉季归鹤回来的确切时间,进屋开灯,家里静悄悄的,却已经焕然一新。  屋内灯光柔和,渐次驱散一室寂静的黑暗,地上是柔软的纯羊毛地毯,沙发布换成了温暖的橘色,柔软的抱枕七零八落,墙上随便买来的装饰画被替换成季归鹤以前的油画作品,屋内多了不少生机勃勃的绿植。  沈棠微微怔愣,轻轻关上门,把大衣挂到衣帽架上,换上鞋往楼上走。靠楼梯的那片墙刷成了淡蓝色,从下至上,已经挂满了一墙的相框。  一路看去,基本都是季归鹤光明正大地偷拍的,还有徐临手里才有的他小时候的照片,两人的合照也有不少,还有沈棠拍的那些构图神奇、画面模糊的照片,挂出来颇为破坏气氛。  沈棠抚了抚那张杀青后的合照,不由笑了起来,盯了片刻,恍然听到脚步声,转头一看,季归鹤正倚在楼梯扶手旁,含笑看着他:“欢迎回家。”  话毕,张开双臂,冲他眨了眨眼。  沈棠顿了顿,三两步跑过去,一头撞进他的怀里。  隔天一早,季妈妈就打电话过来,催着两人去枫红湾居,家里在准备年夜饭。  徐临居然被季明昭说动了,带着另一个家属——盛总,也来季家过年。  多年生意场上照面,大家也算相熟,季爸爸虽然早就知道,看到盛总跟徐临一块儿出现时,一张直男脸还是忍不住皱起来,被季妈妈狠狠捅了捅,才收敛起来。  老太太年纪越大越看得开,心怀开阔,只乐呵呵的:“热闹点好,热闹点好。”  沈棠去了趟厨房,收到大厨之一季归鹤投喂的卤鸡腿,叼着走出来,低头就见季小萌仰头看着他。  沈棠:“……”  沈棠思考片刻,又进屋去,趁着其他两个帮忙的厨师不注意,啄了季归鹤一口,为季小萌换到了另一只鸡腿。  俩人凑在一块儿啃着,笑眯眯地你问我答。  季豆豆有着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的气度,丝毫不被家里的热闹气息撼动,淡定地拿着份报纸在看。  徐临跟季明昭许久不见,到前花园里说话去了,盛总胸襟开阔,不跟季小鸟那般爱吃醋,随他去了,和季爸爸聊了几句,话匣子打开,开始分析最近的股市行情。  只有被扔到厨房里跟着做年夜饭的季归鹤不太满意,时不时冒出脑袋,见季小萌装乖卖傻地黏着沈棠,脸一下黑了,拿着帕子擦擦手,走出来问:“寒假作业写完了?”  季小萌冷嗤:“早就写完了。”  “巧了。”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季魔头微微一笑,“你的新年礼物是五公斤作业册,都放你屋里了,既然作业写完了,就去解决那些吧。”  季小萌:“……”  季小萌又要咬人了。 第97章 沈棠没少穿过礼服正装,适应态度良好,闻言笑了笑,揉揉她的头发。  季小萌娶嫂子的愿望被残忍地扼杀,惆怅地叼着棒棒糖,郁郁寡欢。  下了楼,季归鹤已经等待在客厅里,听到脚步声,转过头来,看到沈棠,瞳孔深处似乎燃起了惊人的热度,随即又平复下来,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唇角的笑意像是盛了蜜。  他直直看着沈棠走到自己身边,绅士地伸手让沈棠搭住自己的臂弯,轻声叫:“岁岁。”  沈棠还以为他想说什么,等了半晌没听到,侧头看了看他,含蓄地道:“帅哥,你今天更帅了,祝你越长越帅——我们该出去了。”  季归鹤好笑地捏了捏他的腰。  前院草坪上摆了不少桌子,香槟塔旁是精致的甜点,客人们大多相熟,不是商圈便是娱乐圈,甚至还有政圈的,三两聚着聊天,趁机会也能结识不少朋友。  洛遥沅的心思却全然没放到那上面去,她偷偷挪到人最少的角落,双手合十祈祷了片刻——知道沈棠和季归鹤今年结婚,她特地把今年的放飞自我狂欢日排到今天,左看右看,见没人注意自己,拿了块切块完美的奶油小蛋糕塞进嘴里,三两口吃完,心里是满满的幸福感。  怎么会这——么好吃!  洛影后泪花都要出来了,一年到头吃草,终于今天尝到了人该吃的,抹去唇角的奶油,见不远处有人冲她打招呼,掩唇优雅地点头示意,等他移开视线,又拿起块点心塞嘴里。  可惜流年不利,这回还没咽下去,身后陡然传来道冷冰冰的声音:“洛小姐。”  洛遥沅:“……”  洛遥沅哽了一下,忽然有一种上课偷吃东西被班主任逮到的惊悚感,拼命将那块蛋糕咽下去,眼泪都差点冒出来,飞快擦了擦嘴角,回身露出个惯常的标准笑容:“小季总,请问有什么事吗?”  其实不提沈棠和季归鹤的关系,她也在酒局上见过季豆豆几次。  对这位充满了女王气场的季氏二把手,她充满了敬畏之情。  面对女神,季豆豆有些紧张,于是脊背更加挺直,语气更加冷硬:“婚礼快开始了,我们过去吧。”  洛遥沅从容点头,然而步子还没迈开,季豆豆又指了指她的唇角:“这儿有奶油。”  洛遥沅:“…………”  优雅的洛影后接过她好心递来的帕子,微笑着说完谢谢,边擦嘴角,心里边流泪。  完了,形象毁了。  季豆豆盯着她低垂的眼睫,面无表情地推了推眼镜。  ……女神真是太可爱了。  婚礼请了乐团现场奏乐,季妈妈亲自上阵弹钢琴,随着一曲悠扬轻快的《stepping on the rainy street》响起,沈棠和季归鹤挽着手,从人群中走过。  徐临和盛洵站在一起,又是欣慰又是怅然。盛洵拍拍他的背,安慰道:“早该放手了。”  徐临听着悠扬的钢琴曲,又叹了口气。  盛洵盯着他,猝不及防问:“我们结婚时也弹这首曲子?”  徐临下意识点头,随即反应过来,羞恼地压低声音:“谁要和你结婚?”  盛洵幽怨道:“这么多年了,你连个名分也不肯给我吗。”  徐临梗着脖子,想说“老大不小了整这些干啥”,盛洵提前截断他的话头,自言自语:“结婚前就把证领了吧,想去瑞典还是荷兰?”  “……”徐临放弃和他交流,再一抬头,沈棠和季归鹤已经交换了戒指。  伴随着周围善意的欢呼打趣声,他们在一片祝福声中,望着彼此,执手深深一吻。  徐临目光微闪,想拉盛洵的手,犹豫了下,没好意思,手偷偷往回缩,蓦地被一把攥住。  盛洵侧过头,冲他一笑:“看来你喜欢荷兰。”  徐临简直没脾气了。  长长的一吻结束,沈棠脸颊稍红,看了看手里精致的捧花,小声道:“小鸟,把这玩意扔临妈怀里,扔准点。”  季归鹤欣然应允:“简单。”  他拿着捧花转过身,环视众人。沈棠趁机四处瞄了眼,在角落发现了沈筠,什么时候来的都不知道。  在众人的欢呼声里,季归鹤举起捧花,轻轻巧巧地一扔,正巧落到徐临怀里。徐临手忙脚乱地接住,愠怒着与沈棠对视一眼,不是亲生胜似亲生的儿子冲他眨了下左眼,做了个口型:“大胆一点。”  他觉得手里的捧花烫手极了,想扔给其他人,却被盛洵按住,含笑道:“孩子的一片心意,别辜负了。”  徐临斜了他一眼,手指缩了缩,最终还是没扔开。  洛遥沅观完礼,热情地鼓鼓掌,随即缩回角落,继续往嘴里塞小点心,半分饱都还不到,身后又突然响起了熟悉的声音:“洛小姐。”  洛遥沅再次一噎:“……”  艰难地咽下口中的糕点,又谨慎地擦过唇角,转身面对外人的洛影后依旧是无可挑剔的优雅:“小季总。”  季豆豆穿着高跟鞋,御姐气场十足,身边站着青春靓丽的沈玫,旁边是发育迟缓的季萌,三人从高到矮站位整齐,目光灼灼地望着洛遥沅,由沈玫举手发言:“洛姐姐,我们可以和你拍合照吗?”  洛遥沅盈盈一笑:“当然可以。”  季小萌双手插兜,一脸冷漠。  道理是这样,但为什么要抓我过来?  被拽过来当吉祥物的季小萌负责站在大姐身边,缓解大姐和爱豆拍照时兴奋到肢体僵硬的激动情绪。  沈玫自告奋勇,举着照相机,对着三人咔嚓咔嚓个不停。  洛遥沅对拍照再熟悉不过,摆出最完美的姿势,临到最后,还弯腰亲了下季小萌的脸颊。  季萌被季豆豆冰冷的目光盯着,悄悄发着抖:“……”  沈棠哥哥,救命,我要死了。  好在沈玫速战速决,拍完照,卖乖拉着洛遥沅和季豆豆去泳池边坐着,三人一人一杯沙冰,利用完后,把季小萌彻底抛到了脑后。  季小萌赶紧一溜烟跑了。  沈玫充当三人间的磨合剂,一边技巧性地甩出各种话题,缓解气氛,百忙中还冲季豆豆眨了下左眼,发射信号:明天处理完照片发你邮箱,我会把小萌全部p掉的。  是时候展示她高超的p图技术了。  季豆豆淡然颔首:劳烦壮士,明天送你个包。  洛遥沅望着天:……好想吃点心啊。  沈棠的酒量大,和季归鹤四处敬酒,除了长辈那桌外,不着痕迹地替他挡了大半,目光瞟来瞟去,给江眠敬酒时,发现他脸色不大好,低声问:“和阮轲闹别扭了?”  阮轲就坐在对面,和几个圈内前辈说着话,讨教演技。  仅仅一年半,江眠心里的灰姑娘已经褪去一身尘灰,变得稳重又耀眼,即使前段时间开始红起来,也不骄不躁,态度不卑不亢,面对沈棠时,还是容易结巴脸红。  江眠抿了口酒,摇摇头:“没什么,今天是你们大喜的日子,就别为我操心了。”说着,他笑了笑,举起酒杯,“新婚快乐啊,季哥,可别欺负我弟。”  季归鹤阻止了沈棠想帮他敬酒的动作,和江眠一碰杯,仰头将酒一饮而尽。  江眠眉目舒展,冲沈棠嘻嘻哈哈,又是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沈棠清楚他的性子,只好点头,和季归鹤去下一个宾客那儿。  婚礼结束时,天色已然擦黑,大家吃过晚饭,提着精心准备的礼品,由专车送回。  洛遥沅和季豆豆沈玫待了一天,没好意思在她们面前胡吃海塞,心里颇为遗憾那些甜点,想着回去再吃顿好的,岂料正要弯腰上车,一直不怎么说话的季豆豆忽然叫住她,递来一盒打包的点心。  洛遥沅一愣,便多了几分真诚的笑意:“谢谢小季总。”  季豆豆嗯了声:“不用谢。”憋了三秒,又蹦出一句,“谢谢你来参加我弟弟的婚礼。”  洛遥沅也笑眯眯地回答:“不用谢。”  季豆豆面色依旧冷淡,礼貌矜持颔首,却默默攥紧了拳头。  女神真是太温柔了!  希望她能喜欢她亲自做的点心!  洛遥沅浑然不知,提着大木盒钻上车,甜香的气息不断溢出,她忍了又忍,没忍住打开了盒子,捻起一块尝了尝。  ……好好吃啊!!!  改天一定要问问沈棠这糕点师的联系方式。  沈筠只露了一面,留下礼物便走了,沈棠没找着人,回头一看,徐临和盛洵也提前离开,只发来短信知会了声,江眠追着阮轲就跑,沈棠无奈,和季归鹤挨个送走客人后,季家人也坐车回枫红湾居。  这栋别墅就是季妈妈送的新婚礼物。  忙碌了一天,沈棠腰酸背痛,醉意也散得差不多了,和季归鹤顺着花园小路回到屋里,上楼找到主卧,先钻进浴室洗了个澡。  季归鹤见他把门关了,只能去隔壁屋的浴室,速战速决后,将自己想要的东西拿了出来。  等沈棠筋骨酥软地泡完澡出来,看到床上洁白的婚纱,愕然得毛巾都掉了:“……这啥?”  季归鹤靠在浴室门边,耐心等了许久,转首笑眯眯地道:“宝宝,穿给我看吧。”  沈棠冷下脸:“叫爹都没用,不穿。”  季归鹤沉吟片刻,干脆弯腰打横抱起他,放到那张又大又软的床上,床单是季妈妈特地挑的喜庆大红,旁边的婚纱红白分明,看得沈棠眼皮子一个劲儿地跳。  身上的男人倾身覆来,和他鼻尖抵着鼻尖,含笑道:“我想看你穿。”  “……你是变态吗?”  “我亲手绘制的图纸,很适合你。”  “想都不要想。”  “穿给我看,好不好?”  沈棠和他对视许久,白皙的面颊渐渐泛红:“你怎么对这个这么执着?”  “因为……”季归鹤咬着他的耳朵,偷偷分享自己的小秘密,“当年在剧组时,我就想着,一定要把这个小美人拐回家,让他穿着婚纱嫁给我。”  沈棠的耳根都红了,简直好气又好笑,偏还夹杂着几丝说不清的感动,僵持片刻,无奈地别过脸:“只穿一次啊。”  季归鹤眼睛一亮,笑吟吟地点头。他只想让自己看到沈棠穿婚纱的模样,吝啬得不想分享给任何人瞧一眼,所以定制婚纱时,没弄得太复杂,不用太多人来帮忙。  柔软的浴袍被扯开滑到地上,沈棠未着一褛,稍微扭捏了一下,便大大方方地站着,任由季归鹤边肆意揉捏抚摸着,边给他穿上那件还是颇为复杂的婚纱。  两人都没有说话,时间仿佛凝固住了,似乎过了许久,又只过了一瞬,季归鹤完成自己的杰作,眸中含着惊艳,怔怔地望着沈棠。  沈棠的身量虽高,但身形清瘦修长,肩膀不算太宽,腰肢细韧,线条柔韧,并不刚硬。  这件由季归鹤亲手设计的婚纱也确实很适合他,稍长的头发垂下,雄雌莫辩的漂亮,比缀着无数珍珠的的婚纱还要耀眼。  季归鹤轻轻呼出口气,喃喃道:“宝宝,你真好看。”  沈棠非常不习惯,扯了扯长长的裙摆:“……可以脱了吗?”  “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