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蟹情话》 第一章 「你的个人条件不错,作品也很有特色,我们一定会好好考虑的。」人事经理站起来,对沅琪伸出右手。「黎小姐,非常谢谢你来应征,考虑之后我们会通知你最后的结果。」 「谢谢。」沅琪沮丧的走出麦罗传播的大门。看来是没希望了,这一、两个月她已经听多了「我们会通知你结果」这一类的话,其实这只不过是「你被淘汰了」 的客气说法罢了。 失业率真的这么严重吗?一个美术设计的缺居然有两百多人来应征,其中还不乏在国外拿到艺术硕士的归国学人,她一个私立大学美术系的毕业生,拿什么跟人家竞争? 前一个工作实在不该辞掉的,老板爱开黄腔关她什么事!沅琪深深地怪起自己的鲁莽,不由得想起大学时,有个老师感慨的对他们说过的话,「人,只要没有自我,就可以活在任何一个环境。」 可是为了一个月三万左右的薪水,真的可以什么原则、尊严都不要了吗? 沅琪走在骑楼,看着外头的艳阳,突然觉得好无力。再找不到工作她真的要活不下去了,工作两年来,扣掉房租和伙食费,根本没存什么钱,没有工作的这一、两个月坐吃山空,眼看存簿里的数目就要从四位数变成三位数了,该怎么办呢? 而且阿嬷最近身体不大好,常常要上医院,如果她不多寄点钱回去,婶婶一定会对阿嬷冷言冷语的。一想到婶婶的嘴脸及阿嬷的委屈求全,沅琪就心痛不已。 好想接阿嬷来一起住,不要再住在叔叔家看婶婶的脸色;可是白天她上班去了,谁照顾阿嬷? 如果有钱就好了。可是现在连个工作也没有,别说是有钱了,连三餐都快要成问题了。再没有收入,她真的要喝西北风了。 难道要穿得少少的、去当槟榔妹或是公主吗?沅琪自嘲的对自己说:「黎沅琪,可惜你没那种身材!」 大家都说「台湾钱淹脚目」可惜就是淹不到我!要不然的话,被钱淹死总比饿死好。沅琪不平衡的想着。 看来,今天又要回家吃泡面了。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向公车站,等了一会儿,决定走路回租赁处,反正也不过四、五公里,而且更重要的是能省一元是一元啊!只好寄望明天另外两家公司的面试了。 一打开大门,就听见阵阵强自压抑的啜泣声。沅琪探头一看,只见心磊蜷缩在沙发上,头部深深的埋在腿间,旁边是堆得像小山一般高的卫生纸。 她们从高中时代就住在一起,读的也是同一所大学,两人还是同寝室的;虽然心磊常会因为看电视、看小说,或是一些有的没有的原因,而哭得淅沥哗啦,但沅琪从没见她哭成这样子过。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沅琪赶紧坐到心磊身边,安慰的拍拍她的背部。 「沅沅……」心磊抬头看着沅琪,原本明亮的双眸,因为过多的泪水而变得又红又肿。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沅琪又心急又心疼,她跟心磊认识差不多十年了,感情好得常被误以为是同性恋,心磊伤心,她也跟着难过。 心磊吸了吸鼻子,可怜兮兮的的开口:「沅沅,我跟郑杰分手了。」 沅琪明显的呼了一口气,还以为是心磊遇上了什么麻烦事呢!一直悬着的一颗心,这时候才放了下来。 「你们以前不是也闹过几次分手,最后又都和好啦!」 「这一次是真的。」心磊哽咽地说。 「哦?这么肯定?不会他来求你,在你面前掉几滴虚假的眼泪,你就又原谅他了吧?」 心磊一向重承诺及诚实甚于一切,曾经好几次心磊受不了郑杰一再的对她食言、莫名其妙的迟到甚至爽约,而主动对他提出分手,但每一次都在郑杰信誓旦旦的保证及忏悔下心软。 「沅沅,我们这一次是真的要分手了。」心磊难过的说着。「他已经有别的女朋友了。」 听到郑杰有了新的女朋友,沅琪似乎一点也不惊讶。她也不想问有关郑杰的事,只是关心的问心磊:「这么说,你绝不会再和他和好啰?」 心磊带着眼泪点点头。 沅琪很想对心磊说声「恭喜」,因为她向来就不喜欢郑杰,真不懂心磊究竟看上他哪一点。郑杰这家伙除了耍嘴皮子之外,大概也就只会装出一副深情的模样罢了,谁都看得出来他根本是个花心萝卜,偏偏只有心磊被骗得团团转。 沅琪巴不得他们早日分手,但是心磊的眼泪让她把这些想法抛在脑后,她是不希望心磊和郑杰在一起,但更不愿意看见心磊为了这种男人难过。 唉!一遇上感情,巨蟹座的女人就只有弃械投降的份儿了,她自己还不是一样。 沅琪叹了口气,起身帮心磊拿一条湿毛巾,要她把脸上的泪痕擦一擦。 「早上你不是还告诉我,今天晚上你们要一起去吃晚餐,庆祝你的生日吗?怎么会突然知道他有新欢了?」 听她这样一问,心磊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又流下来。沅琪无奈的开玩笑说:「心磊,你再不关紧水龙头,我们这儿就要淹水了;到时候房东赶人我可不管。「 「讨厌啦!人家这么难过,你还开玩笑。」心磊一边掉眼泪,一边伸手捶沅琪。 「是他亲口对你说,他为了那个新欢要跟你分手?」沅琪还是不认为郑杰会为了其他女人而离开心磊,他顶多只是玩玩罢了,哪个女人比得上心磊? 她相信任何一个有脑子的男人都不会愿意放弃心磊,她是这么好的女人。 心磊没有回答,她看着沅琪,努力想装出微笑。 「拜托!心磊,你这样子比哭还难看。」 心磊哇的一声哭出来。「我难过嘛!」 「想哭就哭嘛!干嘛强装笑脸,我又不是没见你哭过。」 「可是……可是我怕你跟着难过嘛!我一个人难过就够了,不要你也难过。」 「傻瓜!」沅琪一把抱住心磊,眼泪也不争气的流下来。这个大傻瓜! 心磊感觉到肩膀湿湿的,一看原来是沅琪的泪水。 「沅沅,你怎么也哭了?」 「我也难过。」 心磊将一旁的卫生纸递给沅琪,一边不忘拿她刚才说的话来糗她。 「沅沅……屋子淹水的话,房东会赶人的哦!」 沅琪噗哧一声笑了出来。「还能开玩笑,不错!」 心磊把泪水擦乾,突然想到什么似的问沅琪: 「对了,你今天不是到麦罗传播面试吗?结果怎么样?他们决定录取你了吗?」 沅琪脸色一暗,摇摇头。「他们说决定后会通知我,不过我想是没有希望了。」 「喔!」心磊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 沅琪摇摇头,想将这些不愉快甩掉。「算了,不想这种不愉快的事情了。心磊,生日快乐!」 「谢谢。」 「不过,我没有礼物可以送你。」 「没关系,你可以改天补送。」 「那可得等我找到工作,才能买礼物送你。」 「我要的礼物不花钱的。」 「哦?是什么?」 「我想要你的画册,就是你画我们两个的那一本。」 「你喜欢?」 「嗯!」心磊用力的点头说:「好喜欢!」 「那就送你吧!」 「谢谢!那我请你吃饭。你吃过晚餐了吗?」 心磊这一提起,沅琪才发现自己真是饿到快晕了,今天一整天都还没吃饭呢! 「还没吃,快饿死了。」沅琪作出一个晕倒的动作。「我打算泡一碗面来吃,你要吗?」 「吃泡面?不要啦!不如我们去吃大餐,庆祝我生日、你失业满两个月、还有兼庆祝我失恋。」 「好,去吃」吃到饱「吧!今天一定要吃他个够本。」 「要吃「吃到饱」?今天是人家二十五岁生日,本来还想吃高级一点的。」 「不行不行!今天我饿坏了,一般餐厅那种小不隆咚的餐点根本吃不饱,一定要吃「吃到饱」。」 「喂,黎小姐,今天寿星是我耶,你这么霸道。」 「那下星期我生日时,由你挑餐厅好不好?」 「好吧!你等我一下,我要换件衣服。」心磊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衣服,都被泪水沾湿了。 「那要快一点喔!我已经饿得快要休克了。还有,你脸上拜托上点妆,不然泪痕斑斑的,太吓人了。」 「好啦!啰唆!」 「喂,你太夸张了,沅淇!」心磊在看见沅琪手上端的食物之后,不敢置信的大叫。 沅琪左右手各端了一个大盘子,而且两个盘子都堆的高高的。 「嘘!小声点,你想让整家餐厅的人都往我们这儿看吗?」 「可是……你一次拿这么多,怎么不拿少一点?」心磊怀疑的问,沅琪的食量向来比不上她,吃这么多不撑死才有鬼。 「我饿坏了,懒得一次一次的走动。」沅琪向她做了个鬼脸,迅速的坐下来,摆出一副要大开杀戒的模样。「好了,你别吵我了,等我把这些解决了再来聊天。」她说完就真的不再搭理心磊,埋头专心的吃了起来。 心磊微笑的看着沅琪解决面前的食物,有时候看一个人大口大口的吃着东西还真是一种满足。 她笑了笑,准备起身去拿些小点心;一转头刚好遇上了一双饱含笑意的眼睛,只觉得很面熟,还来不及想起来他是谁,那双眼睛的主人已经朝她们走了过来。 「嗨,沅琪!」他开口打招呼。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害得沅琪差点被满口的鸡肉噎死。 她困难的咽下食物之后,赶紧灌了一大口饮料,才抬头看着站在她面前的男人。 「嗨,骆驼,你怎么会在这儿?」沅琪看见他先是充满惊讶,然后笑容迅速布满了整张脸。「你不是移民了吗?」 心磊这才想起来,这个男人是沅琪大学时代的学长,名字好像是叫做骆濯,不过大家都喊他「骆驼」。沅琪大一的时候很迷恋他,可惜那时候大四的他有个交往多年、念音乐系的女友。骆濯虽不是沅琪的直属学长,但对她倒是非常照顾,就像对自己的妹妹一样。 「又回来了。」骆濯还是老样子,讲话时总是专注的盯着讲话的对象,沅琪大一时往往会在他的注视下脸红,现在也差不多是这样。「加拿大的生活太单调了,我还是喜欢台湾的刺激多变。」 他转向心磊,歪着头想了几秒钟。「你是梁心磊,没错吧?」 「你们两个先聊聊,我去拿点吃的。」心磊点点头,空了位子让骆濯坐下来。 沅琪想叫心磊先别离开,却开不了口。 「你还是跟以前一样,一点也没变。」骆濯看着沅琪。「就跟念书的时候一样。」 「怎么会没变?沧桑多了。」沅琪苦笑着回答,他不知道她这两年来工作有多不顺利。 「可是在我看来,你还是那么吸引人,就像我第一次在迎新会上看见你的时候一样。」 沅琪瞪大了眼睛,失笑的对他说:「你知道吗,骆驼?从小到大,你是唯一一个用「吸引人」这三个字形容我的人。」 「是吗?」骆濯笑了笑,若有所思的看着沅琪。「可见其他男人多不懂得欣赏有味道的女人。」 沅琪的心猛然撞击了一下,她觉得自己比刚才显得更不自在了,只好赶快改变话题。「这一次回来打算待多久?」 骆濯倒不介意她的逃避,依然一派大方的回答她的问题。 「不走了。」 「哦?那你的家人呢?都回来了吗?」 「没有。」骆濯摇摇头:「他们比较喜欢加拿大的环境,我爸妈打算在那儿养老,大姊嫁了一个加拿大人,二姊也有个待遇优渥的工作。至于我嘛……」 他停了一下,直直的看进沅琪的眼里。 「我会待在台湾,因为我想得到的都在这块土地上。」 沅琪觉得整张脸都热了起来,她不敢开口问他,什么东西是他想得到的。刚好这时候心磊也回来了。 骆濯站起来,把位子还给心磊。「我和朋友一起来的,不能多聊了,bye!」 心磊看着他走开的背影,不经意地问着:「不晓得骆驼和绿洲结婚了没有?」 绿洲是那个念音乐系的女孩,那时的她是骆驼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人,所以他们共同的朋友都叫她「绿洲」。 「不知道。」沅琪懒懒的回答,刚才的好胃口都不见了。 心磊耸了耸肩,不是很重视这个答案,反正也与她无关,只是随口问问罢了。 但是沅琪的心却再也无法平静了,她想起几年前的那个夜里—— 那天心磊和另外两个室友都回家了,寝室里只剩她一个人;绿洲来找她,哭着求她别抢走骆驼。 她带着满身酒味倒在沅琪身上,痛苦的说着:「沅琪,别跟我抢骆驼,你有的是别的机会,可是我什么都给骆驼了,没有他我活不去呀!」 「学姐。」沅琪解释着说:「我们之间没有什么特别的,对我来说,骆驼只是一个学长。」 「是吗?」绿洲冷笑着。「学长?哈哈哈……只是学长?」 沅琪突然有些恐惧,绿洲是个大美女,虽然偶尔有些傲气,但她一向举止高雅合宜,今夜的她却像个疯子。 「学姐?」沅琪担心的看着失常的绿洲。 「恐怕骆驼不是这么想的。」 「怎么会呢?大家都知道,骆驼心里只有你,学姐。」 「但是骆驼不再爱我了。」绿洲用她那双美丽的大眼睛,悲伤的看着沅琪说: 「他爱上你了。」 沅琪大吃一惊,骆濯是常常送消夜、点心或水果来给她,可是那只不过是一般学长照顾学妹的方式罢了,很多学长都是这样照顾学妹的,难道不是吗? 虽然沅琪几乎是一进大学就对他有了好感,可是她可从不敢奢望骆濯会看上她这丑小鸭,毕竟他身边已有个绿洲,而绿洲又是许多男人心中最完美的女人典型。 「不是这样的,学姐,你误会了。」她急急的想要解释。 绿洲缓缓的摇头,似笑非笑的说:「你真的不懂吗?傻瓜,你真的看不出来吗?骆驼从不跟其他学妹多做接触的,除了你。」 听她这么一说,沅琪仔细一想也发现她说的有道理。 除了沅琪之外,骆濯从不曾和其他学妹聊天或谈笑,她记得曾听过他的直属学妹抱怨,说骆濯是个冷漠的人,即使是大一至大四的直属学长姐、学弟妹一起聚餐时,他都不太搭理她们,更不用说是平常时候了;但对于不是直属学妹的沅琪,他却是有说有笑、每天送点心到女生宿舍给她。 不过沅琪还是不相信骆濯会喜欢她。「可是,学姐根本不需要担心,我没有哪一点比得上学姐的,而且学姐对骆驼这么好,他不会移情别恋的。」 「你不了解骆驼。」她摇摇头。 沅琪不晓得该说什么,她是不太了解骆濯。 「沅琪,骆驼并不像你以为的那么专情,他现在爱上你,心中就没有我了。」 绿洲喃喃的说着。「可是他最后还是会回到我身边的,就像以前一样。」 以前?难道骆濯曾经背叛过绿洲?不会的,怎么看他也不像是个花心的男人。 如果真的如绿洲所说的,他最后还是会回到她身边,她又为什么会来求沅琪不要跟她抢?这一切太复杂了,沅琪实在不懂。 「算了。」绿洲似乎酒醒了,站起来逼视着沅琪。「无论如何你不会跟我抢骆驼的,是吗?」 沅琪咬着牙点头,她知道这一点头,心里对骆濯的好感就该完全斩除了。但是她没有其他选择,据说绿洲和骆濯从好几年前就在一起了,而且绿洲对骆驼又是死心塌地,她不忍心伤害绿洲。 绿洲感激的看着她,几度欲言又止,最后只轻轻的说声:「沅琪,谢谢你。」 从那时候起,她就开始躲着骆濯,他送消夜或点心来时,她也都是要心磊下楼拿;骆濯从没有强求要见她,依然每晚送点心、经常送水果到女生宿舍给她,就这样一直到他毕业。 后来她再没见过骆濯,他是服完兵役才上大学的,一毕业立刻和家人移民到加拿大,这些她都是从他朋友口中听来的。 直到刚才,他又再次出现在她面前。 「沅琪,沅琪!」心磊大声的喊着。 沅琪从回忆中回过神来。「干嘛那么大声?我又没耳聋。」 「可是我喊你好几声了,你都没听见嘛!」心磊委屈的说。 「吃饱了?我们回家吧!」 「这么快就要走了?」心磊皱着眉头,有些沮丧。「你不是说吃饱了要陪人家聊天吗?」 「对不起,心磊。」沅琪收拾包包。「可是我明天还要面试,今天要早点休息。等我找到工作,一定陪你聊通宵,好不好?」 「好吧!」心磊噘着嘴巴,心不甘情不愿的说:「那我们就回家吧!免得明天面试搞砸了,害你没有钱付房租。」 心磊看着远处那一桌,问沅琪:「那我们要不要去跟骆驼道别一下?」 「不!不用了。」沅琪立刻大声的说。 心磊狐疑的看着她,不明白她的反应为什么这么大。 「我是说……」沅琪不自在的说:「他正和朋友聊天,我们就别去打扰他们了。」 她们两人收拾了包包,付过帐之后就立刻离开了,没有注意到有一双深思的眼睛一直目送她们,直到再也看不见她们时才将目光移开。 尽管白天时可以在沅琪面前强颜欢笑,到了夜深人静、所有的思绪都沈淀下来时,心磊再也无法克制自己,她把头埋进棉被里,开始放声大哭。 想起刚认识郑杰时的点点滴滴、想起他追求自己时的热烈与殷勤、想起他们曾经共游的各个地点,还有他说过的每一句甜言蜜语,心磊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 郑杰为什么要这样对她?他不是说她是他这辈子最重要的人吗? 曾有过的甜蜜,一幕幕在心磊脑海中重现。彷佛还在昨日,郑杰拉着她的手按在他的胸口,深情款款的对她说:「你感觉到我的心跳吗?它是为你而跳动的。」 那种真心诚意、含情脉脉的样子,一直到现在,心磊都还能清清楚楚的记得。 他怎么能装得跟真的一样?她恨自己为什么当初要相信他。 当初,对于郑杰的表白,心磊迟迟不敢接受,因为她看得出来,郑杰是个很传统的男人,甚至有些大男人;心磊知道自己绝对无法当一个柔顺传统的小女人。她不只一次婉拒他的邀请,但他还是锲而不舍的热烈追求她。 当时的郑杰比其他的追求者更勤快、更浪漫。 那时候,他一天带一束花到心磊的住处,如果心磊不肯开门,他就将花放在门口。 知道心磊爱喝基隆庙口的一家鱼汤,他可以飞车到基隆买了鱼汤装在保温饭盒里,在最短的时间内送到心磊住处。 终于,心磊心软了,她开门让郑杰进屋和他长谈。 郑杰要求心磊给他一个合理的拒绝原因,心磊明白的对他说: 「我不是你要的那种人,你只是一时迷恋、看不清楚。」 郑杰回答她:「我看得很清楚,你就是我找寻了好久的人。」 「不!我不是!你要的是小女人,但我不是。我想黏人的时候会很黏,不想理人的时候就很冷漠,你受得了吗?」 他反驳她:「这对我不公平,你甚至不肯先认识认识我,就给我扣了个「大男人」的帽子。」 心磊看他不死心,只好使出最后一招,「我不会做菜、不会洗衣服、甚至连碗也不会洗,而且极端讨厌做家事。我不相信你会要这样的女人。」 郑杰毫不考虑的回答她:「我不介意,这些我都会。我一个人可以做出一整桌的菜、衣服向来是自己洗,你会不会做家事并不重要。」 他都这样说了,她还能拒绝吗?心磊以为经过漫长的等待,她的mr. right总算出现了,而属于她的幸福也终于到来了。 但并不是从此后,王子和公主就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了。 心磊一直到现在还在责怪自己当初心不够硬,明知道自己和郑杰是完全不适合的人,却被他伪装的假相所感动。好听的话谁都会说,但相处之后一切都改变了。 恋爱刚开始时,是心磊这辈子最快乐的时光;那时候的郑杰真的是个体贴的情人,永远把心磊摆在第一位,唱情歌给她听、陪着她看夜景、看海、数星星,心磊几乎以为他是全世界最好的男人了,于是慢慢的、全心全意的开始爱上他。 心磊甚至开始学着做菜,每天煮一顿饭要沅琪帮忙评监,学着做一些她以前认为很没成就感的家事,她觉得自己好幸福。 巨蟹座的女人一旦爱上一个男人,是可以为他义无反顾的抛弃一切、为他牺牲奉献的;如果对方也能回应她同等的爱,那么这个男人会是个最幸福的男人,因为他将得到全世界最温柔、最浓烈的爱。 但郑杰并不是个本质上就浪漫的人,对心磊的百般呵护不过是追求的手段罢了,当他觉得这份关系已经稳固之后,就将他的全副心思都放到其他事情上。 于是他开始有加不完的班、应不完的酬;他不再送花,甚至可以为了临时决定和朋友去喝酒,而一再地对心磊爽约。 这样的感情让善感的心磊痛苦,一个敏感的巨蟹女子是不能忍受被冷落的;果决的心磊决定向郑杰提出分手,他却满脸悔恨的求她再给他一次机会。 不要离开我,心磊,你知道我真的是很爱你的,我不是故意不陪你,也不是有意要迟到,只是我太想要成功了。你相信我,我再也不会让你难过…… 我不会让你走的,心磊,我是这么的爱你!你是我生命的支柱,失去你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心磊,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会改!真的,我会为你改,你再相信我一次。 说谎!说谎!一切都是谎话!郑杰这个大骗子!心磊气愤的猛捶棉被。 她真是脑筋秀逗兼短路了,才会一再地相信郑杰的承诺,让这样的情形与对话一再重演、让他一再地伤她的心,直到今天中午,他的另一个女友找上门来。 心磊恨自己竟然天真的以为,郑杰真只是太渴望成功、太投入于工作,才会没有时间陪她,没想到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他有其他的女友,而且恐怕不只一个。 知道他有其他女友时,心磊的第一个反应是吃惊与不相信。郑杰忙成这样,怎么会有时间交其他女朋友?但那个女孩拿出他们两个亲昵的合照,照片上的日期赫然就是郑杰对她说要加班的那个晚上。 心磊这时候才恍然大悟,原来加班只是他的藉口,实际上他是在别的女人那儿。 「郑杰说他不能跟我在一起,因为你不肯放他走,事实上他已经不爱你了。」 当那个女孩这样说时,心磊的心整个凝住了,那时候她只觉得有一股气哽住了她的喉咙,让她几乎要窒息。 「我不肯放他走?」她呆呆的问。 「是啊!」那女孩满不在乎的说着。「其实他既然不爱你了,你缠着他又有什么用?」 心磊愣了好久,隔了好几秒钟,脑筋才慢慢的能思考。 确定这是真的之后,心磊没有哭,也没有大叫,只觉得从头顶冷到了脚底。再开口时,她显得异常的冷静。 「请你离开吧!这件事情我一定会解决的。」 在那女孩离开之后,心磊没有多浪费一秒钟,她立刻拿起电话拨郑杰的call机。 郑杰回电话时,口气有点不耐烦的说他正在处理公事,心磊隐隐约约的听见一个女人嗲嗲的问:「小杰,跟谁讲电话呀?」 就算这时候发现,郑杰连在办公室里都有女朋友,心磊大概也不会更难过了。她的心早在听到那女孩说:「郑杰说你不肯放他走,事实上他已经不爱你了。」时,就已经碎了。 心磊没有多说废话,只是淡淡的对他说:「郑杰,我怎么会不肯放你走?」 她没有听郑杰的回答就挂了电话。 一个小时后郑杰赶到她的住处,心磊没有让他进来,只是开了内层的木门、隔着铁门冷眼看他。 郑杰大概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他又摆出那种深情的模样,只是那再也骗不了心磊了。 「心磊,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我真的只爱你一个人,不然我不会现在跷班出来看你,我从……」 心磊疲倦的打断他的话。「够了,郑杰。不要再对我说谎了,你知道我最瞧不起说谎的人,不要让我在分手后还唾弃你。」 郑杰的表情显示出他也知道这次是真的玩完了,以前心磊不知道其他女人的存在,所以不管他怎么伤她的心,最后她都可以原谅他,但依心磊的个性,是绝不会接纳一个脚踏两条船的男人。可是他还想挽回。 「心磊……」郑杰望着她,眼里满是依恋与不舍。「可以让我进来吗?我只是想跟你说声生日快乐。」 心磊做了个深呼吸,力持镇静的对郑杰说:「够了,郑杰。现在我甚至怀疑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了,或许你根本打从一开始就没有认真过,只是在欺骗我的感情。」 郑杰的眼睛看起来好悲伤,他痛苦的说:「心磊,你怎么能这样误会我?你怎么能怀疑我对你的一片真心真意?让我进来好不好,心磊?」 如果是在以前,心磊会二话不说的开门让他进屋,但是她已经看清楚他的真面目了。巨蟹女子是不容被欺骗的。 心磊冷静的对他说:「你走吧,永远都别再出现在这儿。」 重重的关上木门后,心磊把自己丢在沙发上,狠狠的哭了起来。 今天是她的生日,也是她和郑杰感情的忌日。 今天是最后一次,从今以后再也不让郑杰伤害自己了。心磊在心里对自己发誓。 心磊觉得好累,可是却睡不着,她对郑杰是这么的全心全意、以为他将是她最终的归宿,没想到却彻头彻尾地被骗了,好悲哀! 第二章 连着好长一阵子的时间心磊都无法专心工作,虽说在家里工作可以轻松一点,想做就做、想休息就休息,可是心磊还是给自己排了一个工作时间表,每天都确实的按着表上的时间工作与休息;自从失恋后,她每天恍恍惚惚的,该翻译的稿子一直没翻出来,也不敢接电话,怕是翻译社打来催稿,更怕是郑杰打来的。 沅琪看着心磊的情形,突然想到前几天才读过新学友出版的「生日书」上写着:巨蟹座的人……被爱就能发挥特长……巨蟹座的人如果想活跃于社会,首先要有丰富的爱情和和谐的家庭。当他︵她︶感到一种被保护或被爱的感觉时,巨蟹座人就会是一个充满温暖、体贴、爽朗的好伙伴;如果无法得到感情的滋润,就会缺乏自信心,甚至觉得害怕、退缩…… 心磊现在就是这样,一点朝气也没有,而且显得焦躁不安,除了沅琪之外,不与任何人说话;事实上也没有机会与别人交谈,因为她每天关在家里,不肯出门。 沅琪很担心,可是又帮不上忙,她实在搞不懂心磊,跟郑杰分手明明是件喜事,她干嘛难过得要命? 而沅琪的情况其实也好不到哪儿去,她原先是找到工作了,在一家小小的、叫做「远基」的传播公司当美工,老板加员工也不过才五个人。薪水不高,更不是她理想中的工作,但只要想到存款簿里快速锐减的数目,她就不得不接受。 老板是个年轻人,大约三十出头,很有冲劲;或许是有线电视蓬勃发展的缘故,近来这种小传播公司越开越多家,不过倒闭的速度倒也不输给开设新公司的速度。 「远基」做的是电视台外包的节目,例如他们现在帮一家有线电视做一个有关diy的节目,还有另一个节目,是专门介绍一些奇奇怪怪的商店。 原本公司老板看沅琪外型不错,要她主持那个介绍奇特商店的节目,不过沅琪一拿起麦克风,讲话就开始不顺畅,频频吃螺丝。最后,她只好还是做她擅长的美术方面的工作,为diy节目做美术设计及道具制作。 不过这个工作沅琪还是没能待久,原因就跟她离开前几个公司的原因一样。 不知道是一般男人的通病、还是男人一旦当了老板就想搞怪,「远基」的老板常常藉故在跟沅琪说话时靠她很近,在她耳边呼气,还想动手摸她的脸或头发;要不就是故意留她一个人加班加到很晚,缠着要请她吃饭,而且情形有越来越严重的趋势;更叫人生气的是,其他几位女同事总是用暧昧的眼光看她,要不就躲在茶水间说她的闲话,好像她黎沅琪是那种出卖身体换取金钱的人似的。沅琪忍住脾气、咬牙熬了一个月,领了薪水就走人。 所以,现在沅琪和心磊各有各的心事、面对面坐在客厅里。 「我想是我的运气不好吧!总是遇到色色的老板。」沅琪无限感慨的说。 「男人都很坏。」心磊下着结论。「又好色又花心。」 「也不能这样说,总有好的,对不对?」沅琪说着,不过听起来没什么说服力。 心磊沉默了一下,没有表示赞成,可是也不反对。 沅琪知道她在想什么。「心磊,不是每个男人都像郑杰那么恶劣。」 「我知道,只是……我不明白,他怎么可以这样子欺骗一个爱他的人,而且还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他怎么能一方面说他只爱我,一方面又同时爱别的女人,而且还对那个女人说他根本不爱我。」心磊说着说着,眼眶又红了起来。 「哎呀,你还在想这些?为这种人伤心多不值得!凭你的条件还怕找不到比他好亿万倍的男人吗?」 心磊低着头,无意识的抠着自己的脚趾甲。 「你知道吗?沅沅,前天晚上我接到郑杰的电话,他说跟我在一起压力很大,所以才会去找别的女生;他告诉我,早在我们分手前,那女孩就搬到他那儿了,他说那个女孩子会煮饭给他吃、会洗他的衣服、会帮他整理房间、还会缝他的钮扣。」说到这儿,心磊声音哽咽,神色更加黯然了。「而这些我都不会。」 沅琪听得肝火上升,他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告诉心磊这些?希望她自惭形秽吗?这种男人真该杀千刀!不过她还来不及开口,心磊就接着说下去了。 「可是这不公平,沅沅,你知道我真的很努力的在学做菜,可是他总是嫌我,甚至说我连泡面都煮不好;而且我们刚开始在一起时,我就明明白白的告诉过他,我并不擅长做这些事,他也说不介意,为什么到头来他还是会在乎?如果他想离开我,大可以明明白白的告诉我,我又不是会死缠着一个人不放的那种人,为什么要让我从别的女生那里得到消息?」 沅琪实在是受不了了,她一脸气愤的大叫:「笨心磊,你真的相信他是因为你不会煮饭、不会缝什么鬼钮扣、不会做家事才会脚踏两条船,跟别的女人在一起吗?如果他要的只是一个会做家事的女人,为什么不干脆找个菲佣?拜托你用点脑筋,他只是在给自己找藉口!做错事的人是他,居然还有脸把错推到你身上,真是不要脸到极点!」 「沅沅,别骂他,他有资格选择自己想要的。」 「我生气不是因为他抛弃你,事实上你们分手我高兴都来不及呢!我生气是因为他想享齐人之福,他欺骗你还死不认错!该下地狱、该千刀万剐的家伙!」沅琪越说越气愤、越说越大声。 「沅沅……」 「我告诉你,心磊,郑杰跟你在一起是该有压力,因为他全身上下连一个小小细胞也配不上你。我真是要好好恭喜你,心磊!恭喜你终于摆脱了那个头顶长疮、脚底流脓、从头烂到脚的人渣。」沅琪的愤怒全写在脸上。 「沅沅……」 「以后你别再接他电话了,免得他又花言巧语骗你回头。」 「我也不知道电话是他打来的。」 「以后电话都由我来接,要是我不在就开着答录机,听到他的声音绝对不要接。心磊,你一定要答应我,千万别又被他骗了。」沅琪知道心磊容易心软,尤其是对郑杰,所以她不得不慎重的要求心磊。 「我知道,我不会再心软了。」心磊肯定的说:「而且我绝不会接受一个背叛我的人。」 「那就好。」 心磊看了沅琪好一阵子,看得她浑身不自在。 「心磊,你干嘛一直盯着我看?」 心磊突然哭了出来。「沅沅,你对我好好喔!你居然为了我的事情这么激动。」 「那也用不着哭呀!」沅琪哭笑不得的看着心磊。 「可是人家觉得好感动嘛!」 「你真爱哭哪!真是的!」 「你自己有的时候还不是一样也很爱哭。」心磊边抹去泪水边指着沅琪说。 「好啦,好啦!我们巨蟹座的女人都是爱哭又爱笑的,这样行了吧,梁小姐?」 心磊破涕为笑,两个人又笑成一团。她们两个真是很奇怪的组合,看起来个性差距很大,一个是温吞吞的慢郎中,一个又是超级烈性子;但实际上本质又很相像,两人都是容易被感动、情感表达直接,想笑时大声笑,想哭就放声哭的女人。或许就是因为这一点,让她们互相喜爱彼此,发展出近似家人的情感。 心磊擦乾眼泪,想了想,正经的说:「沅沅,今天我要好好煮一顿请你,因为你对我很好。」 「天啊!我做错了什么事你要这样惩罚我?」沅琪故意装出恐惧的模样。 惩罚?心磊愣了一下才听懂沅琪的话,她拿起手边的抱枕朝沅琪丢过去。「大胆黎沅琪,竟敢嘲笑我的手艺!」 沅琪也拿起椅垫当盾牌,两个人就这样,一个忘了失恋的伤痛,一个暂且将工作上的不愉快丢在一旁,在客厅里打起了枕头仗。 谁说二十五岁的成年人就不能有孩子气的时候? 玩了好一会儿,不晓得是谁先讨饶的,总之两个人累得仰躺在沙发上,不约而同的喘着气说:「好了好了,我们停战吧!」 然后相视而笑,两个人的心中同时感觉到,有个好朋友真好。 沅琪依着面试通知书上的地址,来到了敦化南路上一条安静的巷子里。 她怀疑的再看看通知书上写的地址,是这儿没错呀!可是,怎么会有工作室设在这么僻静的小巷子里?而且竟是个两层楼的洋房,还有个小院子,围墙上爬满了藤蔓,台北市居然还有这样的房子!?感觉起来像个优美的住家,一点也不像工作室。 不管了,站在门口深吸一口气后,沅琪按了电铃。 「谁?」对讲机里传来一个男声。 沅琪愣了几秒钟。这声音有点熟,不过透过对讲机听得不是很清楚。 「什么人?」对讲机的那一头又传来声音。 「嗯……我是黎沅琪,来应征的。」 大门啪的一声自动打开了。沅琪推门进去,惊喜的发现了一个满是绿意的小院子,院子里有棵大树,树底下还有一个藤制的秋千和几张藤椅。沅琪第一眼就爱上了这个地方,要是能在这儿工作一定棒呆了!她暗自祈祷,希望老板愿意录用她。 沅琪专注地看着院子,想到自从上台北读书、工作之后,就再也没住过这样独门独户的房子了,好希望能待在这儿!她没注意到有人靠近,直到背后的声音响起。 「嗨!沅琪。」 沅琪迅速回头,是骆濯!?他怎么会在这儿? 他走到她身边,问她:「觉得这里环境还好吗?」 「还好!?你在开玩笑,这里简直棒透了!」沅琪直率的说着。 「这么说,你是愿意接受这份工作啰?」 沅琪皱起了眉头,骆濯是这儿的老板? 骆濯看出了她的疑惑,他笑着说:「没错,广告是我登的,这个工作室也是我的,我需要一个助理,沅琪,你愿意接受这份工作吗?」 沅琪似乎还没反应过来,他是老板?这么说在接到她的应征信函时,他就知道她想要这份工作啰?应征信上有电话号码,他为什么不直接打电话给她? 骆濯知道沅琪有满肚子的疑问,他先请她进了屋子,倒一大杯可乐给她。「还是只喜欢喝可乐吗?」 骆濯记得以前的沅琪有个「可乐公主」的外号,是个只要有可乐,可以三天三夜不睡觉;但是若一天不喝可乐就不能思考、有气无力的可乐疯。 沅琪接过杯子,点点头。 「虽然明知道可乐对胃不好,还是舍不得阻止你喝。」骆濯看着她,语气中有一丝宠溺的味道。 沅琪放下手中的可乐,表情有点不安、有点局促,她最怕骆濯用这种口气跟她说话。 突然间,骆濯拉起沅琪的双手仔细端详。 沅琪吓了一跳,想抽回手,但骆濯握得很紧。 「沅琪,你很久没做金工了吧?一双做金工的手一定是粗糙有伤痕的,你的双手却相当细致.」 「从毕业后就没再做过了。」沅琪不自在的回答他。 令沅琪神经紧张的是,仔细看过之后,骆濯还是没松开她的手。心慌意乱中,沅琪开口说话:「助理要做些什么?我不是很清楚助理的工作性质。」 又来了!每次都要扯开话题!骆濯无奈的放开她的双手,沅琪这只小鸵鸟!她到底打算躲他到什么时候?好吧!你躲吧!我不逼你! 骆濯收起平时的随意,正色的说:「你应该从报纸广告上看到了,我要的是一个金工助理,这一方面你不会有问题的;我曾经看过你的作品,虽然作工不是很熟练,不过却很有创意。」 沅琪打断他的话。「可是不可能啊,大一时还没分组,我根本还没开始接触金工;后来你又毕业、移民,怎么可能看过我做的东西?」 「我去看了你们的毕业展,你们那一年是在世贸展出,你的作品是一个以「四季」为主题的时钟,没错吧?」 沅琪惊讶不已。「你是说你搭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回来看我们的毕业展?」 骆濯微笑:「其实真正想看的并不是毕业展……」 沅琪是聪明的,她怎会不明白骆濯想告诉她什么?她急急的打断骆濯的话:「奇怪,我每天都在展览会场,怎么没看到你?你是哪一天到会场看展览的?」 骆濯的脸上闪过一丝恼怒,她真想躲他一辈子吗?他起身给自己倒了一杯冰开水,狠狠的灌了一大口,不这么做他恐怕会忍不住对她发火。 气氛有些僵,骆濯坐在沅琪对面,面无表情的死盯着茶几上的履历表,上面有她的照片。 沅琪很想开口打破僵局,却又不晓得该说什么。如果她够清醒的话,就该忘了这份工作,赶紧离开这儿;但她真的需要工作,而且她实在喜欢这美丽的地方。她嗫嚅的喊他:「骆驼……」 骆濯先做个深呼吸,然后抬起眼睛看着沅琪,刚才的宠溺及亲近全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公事公办的语气:「毕业后你没再接触过金工,对于这些工具及机器大概也生疏了,所以我希望你这个星期先来熟悉一下环境及工具,下星期再开始正式工作。还有,下星期一以前作出一张烛台的设计图,高度在十二英寸之内,长宽比例约二比一。可以吗?」 沅琪点点头,完全没有考虑到跟着骆濯工作是好是坏。 「薪水暂定一个月三万五,你自己的作品出售所得完全归你,供午、晚餐,有问题吗?」 「真的吗?」沅琪不敢相信的看着骆濯,一个月三万五,而且出售作品不用抽成,这个条件太优渥了!而且还供餐,她连吃饭钱都省下来了。这么一来,扣掉房租,她一个月就可以寄两万七给婶婶了,也许这么一来,婶婶就会对阿嬷好一点。 「但是我有一个条件。」骆濯打断她的沉思。 「什么条件?」沅琪问,这么好的待遇,不要说一个,就算是一万个条件她都会答应的。 「签约两年,两年内你不能离职,除非生病或重大事情,否则不能请假,违约的话任我处置。」 「好呀!」沅琪想也不想就答应了,这种好待遇鬼才会想离职。 直到这时候,骆濯的脸上才再度出现笑容。「那么,我先带你熟悉这房子吧。」 沅琪随着他参观这栋房子,一楼除了客厅和厨房之外,只有一间书房和一个大大的工作室。工作室里什么都有,除了一张超大工作桌和金工必备的用具,如焊枪、乙炔桶、石棉锅、镊子、锤子……外,其中一个角落里还摆了电脑、电话、传真机、小型影印机……等传讯设备,规模甚至比以前念书的学校还齐全。最让她高兴的是,这个工作室有好几个大窗子、有充足的光线,看起来很明亮、很温暖。 骆濯继续带她上二楼。 「二楼是三个房间和一个交谊厅。」他小心的加了一句:「如果你嫌通车太累,可以住在这儿。」 「不!」沅琪立刻拒绝了他的好意。「不会太累。」 骆濯耸耸肩,没说什么。 「这里……还有其他人住吗?」沅琪忐忑的问,从进门到现在她还没看到其他人。 「没有。当初移民时,把这房子租给一户外国人,后来他们离开台湾,我也刚好回国,就住了下来没再出租。我的家人都在国外,当然只有我一个人住这儿。」 「那我需要煮饭、做打扫的工作吗?」 骆濯惊讶的停下正在下楼的脚步望着她,好像她问了一个很奇怪的问题。 「当然不必,为什么要?沅琪,我是请你来做金工助理的,不是钟点女佣。」 「没有,只是我觉得薪水这么高,是不是……」沅琪为自己的想法感到不好意思。 「你以为我付你薪水让你来打扫屋子的?」骆濯失笑,「其实我习惯自己随手收拾,只要不是很乱就行了,不过每个星期三会有一个欧巴桑来打扫,这个你就不必担心了。」 沅琪松了一口气,天知道她多讨厌打扫。 「不过我希望你不是很挑食,因为午餐我通常吃沙拉或是面包,晚餐才会到外面吃。」 「不,我不偏食。」 「那很好。」骆濯显然很高兴知道这一点,他自己吃得简单,但可不希望让沅琪觉得委屈。 「我明天几点来?」 「十点以前一定要到。基本上我们的工作时间是早上十点到晚上七点,不过不是很固定。有时候比较早来就早点开始,有时候工作多,晚上会做晚一点。」 沅琪点点头表示了解。「那我现在可以走了吗?」 「好,你可以走了,明天带身分证和印章过来签约。」骆濯送她到门口。「还有,穿轻便的衣服,别忘记带一条围裙过来,这样工作起来才不会弄脏衣服。」 沅琪笑了笑,听他的口气好像她从没进过工作室一样。 「这些我知道,你忘了我修过这门课?」 「只是怕你忘记。」 沅琪站在门口,迟疑了好一会儿才说:「骆驼,谢谢你给我这个工作。」 他只是笑着朝她挥挥手:「回家路上要小心。」 「bye!」沅琪也挥挥手。 看着沅琪离去的背影,骆濯很想开口留她,但终究还是忍住了。不急在这一时,俗语说得好「欲速则不达」。慢慢来吧!至少还有两年的时间让她不再逃避。 他知道,他会尽一切的力量来让沅琪面对她自己真正的感觉、让她接受他。 心磊伸了个懒腰,呼!赶了好几天,总算把稿子翻完了。肚子好饿,看看墙上的钟,已经十点多了,又忘记吃晚餐了,难怪肚子咕噜咕噜叫。 走到厨房里把早上剩下来的馒头放进电锅里蒸,再煎个荷包蛋,晚餐就吃馒头夹蛋配鲜奶。心情轻松,吃什么都觉得美味无比。 奇怪,沅琪怎么还没回来?她最近好像都很晚回来,又加班了?这个骆濯也真是的,让沅琪一个女孩子这么晚回家!现在社会这么乱,治安又差,万一遇上坏人就糟糕了。算了算了,别胡思乱想,自己吓自己,还是好好的吃顿晚餐要紧。 心磊端着盘子回到房里,随手打开收录音机。广播中传来一阵很熟悉的旋律,但心磊一时却想不起来是什么歌曲。她专心的听着,希望能想起来是什么歌。 突然,心磊停止咀嚼口中的馒头,泪水缓缓的渗出了美丽的大眼睛。是的,她想起来了,是高中时代听过的一首英文老歌,歌名记不得了,隐约记得歌词内容是叙述一对情侣分手后,被抛弃的男方对女方说:「有一天当我们在街上遇到了,请把你的视线移开吧!别看着我,我不要你看见我这副模样。」 是啊!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被抛弃后心里一定都不好受吧!虽然心磊是主动提出分手的一方,但在那样的情况下提出分手,跟被抛弃有什么两样? 我也不要郑杰看见我流泪悲伤的模样!心磊想。人家不是都说让自己活得更好是最好的报复吗?可是我怎么好得起来? 歌曲在心磊的伤心中结束了,主持人开口说话。 「现在你收听的是martin主持的「心情调色盘」。刚刚这首歌是台北的「失意人」点播的look away,这个失意人说他刚失恋……」 好难过!心磊关掉广播,她怕再听到任何跟失恋有关的字眼或是歌曲。她真的好恨郑杰!他怎么可以这样欺骗她? 「不要难过!不要难过!不要难过!」心磊大声的对自己说:「不要为那种大烂人难过!」 可是还是好难过……心磊趴在床上,怨恨的咬自己的手臂,一边咬一边哭着骂自己:「梁心磊,你这个大笨蛋,没用的大笨蛋!」 可是咬得手臂都流血了,还是比不上内心的痛。 心磊想麻痹自己、想忘记这一切,却不知该怎么做才好?电视上是这样演的,主角每次不如意就会喝酒,好吧!就买酒喝来麻醉自己!不是听说一醉解千愁吗? 也许醒过来就什么都忘了。 心磊到楼下便利商店买来一瓶酒和一包冰块,就这样一个人慢慢的、边哭边骂自己边把酒喝光了。 沅琪十二点多回到家时,心磊就抱着酒瓶躺在客厅的地板上。 「心磊,心磊,醒醒!」沅琪拍拍心磊的脸,她却没什么反应。 「真糟糕!怎么醉成这样?」沅琪自言自语着,一边思索怎么把心磊抱回她的床上。她拿起心磊手中的空酒瓶,不看还好,看了立刻倒抽一口气。 这傻瓜居然喝光了一整瓶酒精浓度百分之四十的威士忌!一个连葡萄酒都没喝过的人,竟敢第一次喝酒就喝这种烈酒,等她醒来头不爆开才怪! 沅琪到浴室拿了一条湿毛巾擦拭心磊的脸,她的脸红红烫烫的,呼吸急促、呼吸声很大。一定得喊醒她,凭沅琪一个人的力量是抱不动她的。 「心磊,醒过来!心磊,醒醒!」 喊了好久,心磊终于稍稍有反应了。「好痛,头好痛……」她皱着眉,好像很不舒服。 「谁要你喝酒?」沅琪没好气的回她一句。 「地在转……转来转去……头好痛……鼻子不通了……沅沅……不能呼吸了……」 心磊断断续续的说着一些不连贯的话,沅琪实在是又想生气又想笑,真是拿她没办法。「心磊,我现在要扶你回房,能不能自己站起来?」 心磊翻个身,似乎又要睡着了。 沅琪赶紧摇她:「心磊,起来了,回房间睡。」 她用力撑起心磊的头、硬拉她站起身;心磊摇摇晃晃、东倒西歪的,不过总算是站起来了。 「地在转……转……」 「吃到苦头了吧!下次看你敢不敢再喝酒!」虽然明知道心磊根本不清醒,沅琪还是忍不住唠叨。 她半拖半抱的总算把心磊拖回床上了,没想到才一躺好,心磊就立刻想呕吐。 「要吐……我要吐了……」说完就整个头往床外伸,沅琪急忙拿垃圾桶给她。 经过一番惊天动地的呕吐、漱口后,心磊似乎清醒一些了。 「沅沅……对不起……谢谢……」 她拉住沅琪的手,虚弱的说。 沅琪在床沿坐下来,在心磊的额头上放一条湿毛巾。「乖乖睡吧!」 大概是真的累坏了,心磊立刻就进入梦乡了。 凌晨四点左右,心磊在头部剧痛中醒来,她轻轻摇晃脑袋,一阵痛楚让她忍不住申吟:「god!it hurts.。」 她的声音吵醒了睡在一旁的沅琪。「嘿,你醒了。」 「沅沅,你怎么睡在我房里?」心磊奇怪的问。 「还说呢!昨天你醉成那样,我怎么敢让你一个人睡?万一你一睡不起怎么办?」 「对不起啦!」心磊吐吐舌头,不好意思的道歉。「人家看电视上演的,心情不好就喝一点酒嘛,谁知道才喝一瓶也会醉。」 「你真是的,心情不好也不能喝那么烈的酒啊!会喝死人的你知不知道?」沅琪直到现在还是觉得不可思议,心磊居然能够一个人喝掉一瓶威士忌。 「威士忌很烈吗?」心磊不解的问:「可是我看它酒精浓度才百分之四十,都还不到五成呢!」 「天啊!」沅琪受不了的拍拍额头。「一般葡萄酒的酒精浓度都才百分之六左右,你说百分之四十够不够恐怖?你竟然还一次喝一瓶!真是不要命了。」 「我怎么知道那样就算烈酒了,人家还以为要百分之九十几才是烈酒嘛!」心磊无辜的说。 「看你下次还敢不敢喝。」 「不敢了啦!而且酒好臭喔!我才不想再喝了。」心磊嘟着嘴巴,表情好像又想起了酒的味道。 「头痛好一点了没?」 「还是好痛。」 「谁要你喝酒!」沅琪瞪了她一眼。 「人家只是心情很坏嘛!」于是心磊把昨晚的一切告诉沅琪,「我想我再也不会为他难过了。」 「现在你该看清楚他是什么样的人了吧?希望这是你最后一次因为他做蠢事,心磊,你要是再这样下去,就真的没救了。」沅琪语重心长的劝着心磊。 「不会了,我知道不能让他毁了我的生活。只是付出的感情很难说忘就忘,我需要时间去淡忘。你看着吧,沅沅,我一定会好好站起来,并且过得比以前快乐。」 「你有这种决心就好了。既然你没什么大碍了,我要回房间再睡一会儿。」沅琪打个呵欠,眼睛有点无神。 「谢谢你,沅沅。」心磊由衷的道谢。 「你好好的过日子,就是对我最好的谢礼了。」 可能因为一整晚担心心磊,没有真正睡熟,沅琪一碰到自己的枕头就呼呼大睡了。 心磊起床梳洗一番,虽然走起路来还不稳、头也还有些痛,心情却已经好多了,她下定决心要好好过自己的生活,再也不让郑杰那种男人影响她的情绪了。 第三章 日子渐渐恢复正常了,心磊翻译稿子的速度又恢复到以往的水准,也不再常常想起郑杰,尽管一想起来还是觉得痛彻心扉。而沅琪的工作也很愉快,骆濯是个慷慨的老板,他每天都会替沅琪准备一份午餐,晚上还请她到外面吃饭,而且在沅琪工作疲累时,还会要她到院子里的秋千上去透透气。 在骆濯细心的调教下,沅琪很快就恢复了对创作作品的敏感度,她觉得自己的能力比在学校时精进不少。她开始尝试创作较大件的金工作品,目前正在做的,就是一整组以「猫」为主题的餐具。 骆濯有时也接一些珠宝设计的case,替有名的珠宝店或是艺人设计首饰。但他自己本身极端厌恶人的身上有衣服以外的束缚,因此设计出来的饰品,不管是项炼、戒指或是手炼,都有浓厚的讽刺意味。说也奇怪,这种风格的饰品竟极受买主称赞。 休息时间的骆濯温和而亲切,但工作时的他却很严肃、不苟言笑,而且在一件作品告一个段落前,他是不会休息的,这一点沅琪倒是跟他有很大的不同。 骆濯常笑沅琪,说她像猫一样。因为沅琪习惯每工作一阵子就起来闲晃、到院子里呼吸新鲜的空气。猫咪吃东西的时候,常常是吃个几口就跑开去玩耍,玩够了再跑回来继续吃;沅琪则是喜欢做到一半,跑到外面散散步,晃够了再回来继续做。 不过也不是每次散步完回来,就能有精神继续埋头工作,像今天就是个例子。 沅琪叹了一口气,颓然的放下锉刀,偷偷瞄了骆濯一眼,咬了咬牙又拿起锉刀。她实在是做不下去,今天心情不对,怎么也做不出来草图上画的作品;可是她又不敢再起身走到院子里,今天一个下午她已经来来回回走了五趟了。 骆濯早就注意到她今天情绪不稳,看她不时哀声叹气、不时拿眼睛偷瞄他,就知道她心里有事,她原本就是个藏不住情绪的人呵! 「沅琪。」骆濯放下锤子,纵容的看着烦躁的沅琪。「怎么回事?你今天怪怪的。」 「没有啦,哪有什么事。」沅琪否认着,可是紧锁的眉头却说着相反的话。 骆濯索性脱下围裙,拉着沅琪走到院子里。 「来,坐下来。」骆濯让她坐到秋千上,自己则拉了张椅子坐到她对面。 沅琪窘迫的垂着眼,骆濯实在坐得太近了,她甚至连呼吸都不敢太用力,从以前到现在,她只要一靠他太近就会紧张。 「你有话想对我说,对不对?」骆濯轻声的问,似乎怕吓着她。 他看得出来,沅琪平常跟谁都能嘻嘻哈哈、轻松自然;但只要一到了他跟前就浑身不自在,这代表了什么?是不是表示他在沅琪心目中有和其他人不同的地位? 沅淇轻轻摇晃秋千,双脚在地上无意识的乱画。 「我是在想……我们的契约……可不可以更改?」她说这些话的时候还是低着头,所以没看见骆濯嘴边一闪而逝的诡笑。 「恐怕不行喔!」他正经的说:「已经签字了。」 「喔!」沅琪认命的喔了一声。如果沅琪这时候抬起头来,就会看到骆濯那藏不住的笑意了,可惜她还是只看着地上。 「为什么想改契约?」骆濯真的想知道原因。「你想离职吗?」 沅琪急急的摇头,终于抬头看着他了。 「不是啦!是……我想请几天假,可是……」她闷闷不乐的看着骆濯。 「可是我们的契约上说,除了生病或重大事情,否则不准请假,对不对?」骆濯替她说完。 「嗯。」她闷哼一声,又低下头。 「为什么要请假?是什么原因?」 「不是什么重大的事啦。」说完这句话,沅琪小声的自言自语:「真希望能生场病。」 骆濯忍不住笑了出来。 「傻沅琪,我可不希望你为了想请假而生病。你觉得我是个苛刻的老板吗?」 「不是……可是我的理由并不重大。」她迟疑着,不确定是不是该说。 「重不重大要我说了算,到底是什么事情?」 「好吧!是你自己要问的。」沅琪鼓起勇气,带着被骂的决心说出口。「心磊说刚翻译完两本书,想休息一阵子,她要到山里住几天,问我要不要一起去。」 「你想去?」 沅琪点点头。 「所以你想为了去旅行而请假?」他问。 沅琪听不出他的语气是不是不高兴了;如果他不答应,沅琪也不会太讶异,毕竟没有哪个老板会愿意自己的员工因为玩而请假。 「没关系啦!如果你不答应,我是可以理解的。」 「我说了不答应吗?」 沅琪怀疑的看着骆濯,她小心的问:「这么说,你答应啰?」 「你打算请假多久?」骆濯不答反问。 「心磊说,想待一个星期。」沅琪仔细的看着他的反应,他似乎并没有不高兴。 「一个星期?」骆濯扬眉。 「可以吗?」她赶紧问,看起来骆濯可能会答应哦! 「回来后,你的心情会好一点吗?」 「啊?」沅琪没有预期他会这样问,呆愣了一下。 「我想,与其让你在工作室里哀声叹气,不如放你出去走一走。」 他的表情很真挚。「希望你回来后会有比较好的工作情绪。」 「真的?」沅琪不敢置信的问:「我真的可以请一个星期的假?不算违约?」 「高兴吗?」今天的骆濯很奇怪,总是不回答她的问题,而是一再地反问她。 沅琪用力的点头,整张脸散发出愉悦的光彩。「那我明天开始就不来啰?」 「明天就要走?」骆濯眼里有着不舍。 沅琪没注意到他的反应,只是兴奋不已。「对啊,今天夜里先搭野鸡车到台中,明天一大早再搭联营客运上杉林溪。」说着说着,她突然大喊一声。「哎呀,那我那个汤匙一定得在今天下班前赶完,我现在就进去做。」她说完话就急急忙忙的跑进工作室,骆濯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好久后才笑着摇摇头,跟着回到工作室。 「哇!真不敢相信,我们真的到杉林溪了。」心磊一下车就用力的深吸一口气,无限满足的赞叹.「这里的空气真的好好喔!」 「跟台北比起来,每个地方的空气都超好。」沅琪捶捶双腿,两个眼眶黑黑的,活像只猫熊。「好了,我们先去拿钥匙,找我们的小木屋、顺便休息一下吧!搭了一整晚的车,快累死了。」 可能因为已经九月,大部分学校都开学了,游客不像暑假时那么多,这时的杉林溪才真的称得上是人间仙境。心磊跟沅琪两个人吃力的提着行李,因为打算住一个星期,她们带了不少衣服和饼干,再加上山上天凉,厚暖的衣物也不可少,杂七杂八的塞了好几个登机箱和大背包。 「哎哟,好重喔!」心磊看着身旁经过的车,抱怨着。「要是有车就好了。」 「你还抱怨!昨天白天你不是在家睡了一整天?现在体力应该很好才对嘛!我昨天工作到八点多,为了要赶夜车都没敢睡,现在困死了。」沅琪打了个大呵欠。 「好啦!那等一下到了小木屋你先睡一觉,我来整理衣服。」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我自己的东西还是等我醒来再整理,免得我找不到想要的衣服或物品。」 两个人拖着一大堆行李,好不容易才走到她们的小木屋。 「感谢上帝!终于到了。」沅琪累倒在床上,虚脱的说。 心磊的精神比沅琪稍好,不过她还是把自己抛到柔软的床上,重重的吐了一口气。「呼!能够活着走到这儿真是太好了!」 然后她转个身,面向沅琪:「沅沅,你要不要吃早餐或喝点饮料?」 「很想喝可乐,喝一喝可能精神会比较好。」沅琪懒洋洋的回答她,眼皮已经重得快撑不开了。 「那我去买。」心磊从床上跳下来,拿了钱包就要出门。 「喂,等一下,你知道贩卖部在哪里吗?」 「随便走一走总会找到的。」心磊不在意的说。 沅琪把小木屋的钥匙丢给心磊。「好吧,那你带着钥匙去,免得等你晃回来时,我睡着了不能帮你开门。」 「那我走啰!」心磊接过钥匙。 沅琪要不是累迷糊了,绝不可能让心磊一个人去买东西。心磊是出了名的路痴,出门不迷路的机率比统一发票中特奖的机率还低,而且从不认为这是严重的事,她总是说:「我没有迷路啦!只是多走了一点路罢了。」连在自己家附近都会搞不清楚东西南北,更何况杉林溪对她来说还是个很陌生的地方。 而事情真的这么发生了——心磊靠着树干休息,奇怪了,这棵树她好像已经经过四五次了,怎么绕来绕去都是在这附近绕呢? 算了,不管他!随便走一走总会走到的。这句话是心磊的座右铭,她从不会因为迷路而心慌,即使是上次她骑着机车,骑到汽油用光了还没找到目的地,甚至连个加油站也没见到,她也没有紧张。这种个性不晓得该算是好还是不好? 「好,现在我重新再走一次。」她自言自语的说。 几分钟后,她又回到了刚才那棵树下。「怎么会这样呢?」她喃喃自语。 走得脚酸死了,心磊索性在树底下坐下来。想了好久,她归纳出原因,一定是因为这里的道路设计得太差了,才会害她走来走去还找不到目的地。 「一定是这样!什么烂路嘛!」她想着想着就不由自主的大声骂了出来。「否则的话,凭我梁心磊的智慧怎么可能找不到路。」 话才一说完,心磊就听到一阵笑声。她吓了一跳,连忙四处寻找笑声的来源。 是一个年轻男人,他正站在旁边一栋小木屋前看着她。 「喂!你笑什么?」心磊不悦的问。 「你真有意思!」那男人微笑的对她说。 心磊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草,走向小木屋前的男人。「什么意思?」 「我第一次看见有人在没几条路的小木屋区迷路,更是第一次听见迷路的人怪路不好。」他忍不住就要笑出来了。 心磊红了脸,一方面是因为走了很久,她向来是一运动脸就红了;一方面是因为不好意思,没想到刚才自言自语的话,居然被一个陌生人听见了。 「你怎么可以偷听别人说话,真没礼貌。」心磊指责的说:「而且我才没有迷路呢!只不过多走了一些路罢了。」 只不过多走了「一些」路?他情不自禁的微笑。「小姐,我才用不着偷听呢!你的声音就算是待在小木屋里也听得见,更何况我是坐在外面的栏杆上,离你不过几公尺。」 「这……」心磊一时语塞,他说得没错,是她自己太大声了,而他的小木屋又刚好就在隔壁。 那男人见她窘迫,好心的不再继续这话题。他自我介绍: 「我是于大德,大恩大德的」大德「能请问你的名字吗?」 「我叫梁心磊,心胸磊落的「心磊」。」 「你经过这儿好几次了吧?」 「你怎么知道?」心磊惊讶的问。 「我看见的。」他又笑了,他好像很喜欢笑。「你第一次从我窗前走过我就注意到了。我正想着要不要出来跟你打招呼,没想到不到几分钟你又经过了。」他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明显。 「接下来,你一再的从这儿走过,最后还干脆坐在树下,埋怨起这些烂路。」 「你都看见了?」心磊吐吐舌头,不好意思的小声说着:「真是丢脸丢到南投来了。」 「你想去什么地方?我看我带你去好了,不然恐怕到晚上你还是找不到。」他揶揄着。 「这里你很熟吗?」 「每年八月我都会来这儿住几天,今年因为工作延迟的关系,拖到九月才来。」 心磊听了他的话,露出一个放心的神情。 「那就好,不然万一你也迷路,那就糟糕了。」 于大德小心不让心磊发现他偷笑,他心里想:这种地方就算是第一次来也不可能找不到路,大概只有你才会迷路吧!不过为免让她尴尬,他没把这想法说出来。 「好了,你可以放心告诉我你想去什么地方了吧?」 「嗯!我想吃点早餐,顺便买一些饮料,你知道贩卖部在什么地方吗?」 「知道,走吧!」有他带路,果然一下子就找到贩卖部,旁边还有个餐饮部。 「哇!你好厉害喔!刚才我来来回回、找了好久都找不到,走得两只脚都快断掉了。」 「那我们先到餐饮部里面坐坐吧!」 他们两个就在里面坐了好久,聊得也满愉快的。这时候餐饮部里突然传出音乐声。于大德露出讶异的表情,立刻停止了谈话,专注的聆听音乐。 心磊没听过这旋律,不过她知道于大德必定很喜欢这首歌,因为他的神情非常陶醉。 几分钟后音乐停止了,于大德充满歉意的对她说:「真是抱歉,我只要一听到音乐就会把其他事情丢在一边,很糟糕的习惯!」 「你很喜欢音乐?」心磊问,她也喜欢听音乐。 他点点头。「是兴趣也是职业。我的职业跟音乐有关,所以对这一方面比较敏感。」 「难怪!」心磊了解的说。 「不过刚才我会这么惊讶是有原因的。」他环顾四周。「你看,这里的工作人员都是中老年人,刚刚那是led zeppelin的歌,他们可以说是摇滚乐的老前辈,我只是没想到年纪较大的人也会喜欢摇滚乐,我以为这类型的歌会比较对年轻人的口味。」 「那也不一定,」心磊不以为然的说:「我就不是很喜欢摇滚乐,我觉得那太吵了。我比较喜欢听抒情的音乐。」 「大概你听到的都是重摇滚吧!摇滚乐里也有抒情摇滚之类比较不那么heavy的。」 「你很喜欢摇滚歌曲?」 「其实也不能这么说。」于大德想了几秒钟。「我对许多类型的音乐都非常喜欢,只不过摇滚乐是我最早接触的一种类型,几乎可以说从我第一次收听录音带、或是电台广播开始,听的就是摇滚歌曲。就好像许多人对初恋情人总是念念不忘一样,摇滚乐在我心里的确占了很特殊的地位。」 「原来是这样子。」 「我还记得小学时候,根本认不得几个英文字,却是每个星期都要跑到唱片行去看billboard排行榜。那时候正是eagles、rod steward、air supply等摇滚乐团当红的年代,电台常播他们的歌。」于大德提起过去的时光,似乎是非常怀念。 「真的?你小学时就听得懂英文歌了?」心磊无限欣羡、崇拜的看着于大德,想她还是上了国中才开始接触英文的呢! 「哪里听得懂!只是跟着乱哼乱唱,压根儿不知道那些蚯蚓歌词是什么意思。」于大德笑着承认。 「蚯蚓?」心磊歪着头问。 「是啊,你不觉得英文字写一长排之后,看起来有几分像一只蠕动的蚯蚓?」 心磊在脑海中想像一长排英文字的画面,不由得露出笑容。「真的很像。」 「那时候我只看得懂i am mary, you are john. 还记得我家附近有不少外国人, 每次看见外国人就只会说hello!i am george. how are you? i am fine. you are beautiful. good bye!然后就急急忙忙的跑开。」 心磊被他的话逗得大笑,嘴里的饮料全喷了出来。大概是呛到了,不停的咳嗽。 于大德连忙绕到她身后,替她拍拍背、顺顺气。 一口气顺过来以后,心磊还是止不住笑。 「别再笑了,小心又呛着。」于大德提醒她。 心磊好不容易才停止笑声,她拿纸巾擦擦喷到桌上的饮料,擦着擦着就瞄到了手腕上的表.「什么?已经十二点多了?糟糕,沅沅要担心死了。」 「圆圆?」于大德不解的问。 「是啊,我出来买饮料的,没想到一聊天就聊得忘记时间,她大概已经急坏了。」 心磊拿起皮包跟于大德道再见。「于大德,我还得去买几罐可乐,不跟你聊了,再见。」 「等一下!」于大德喊住她。 「还有什么事?」心磊回头看他。 「你认得回去的路吗?」 「啊!糟了!我忘记我们的小木屋是几号了。」心磊颓然坐回椅子上。「这下子完蛋了。」 「别急。」于大德安慰她。「我们到柜台问问就知道了。」 心磊又开心了起来。「哇!你真聪明耶!我怎么没想到可以去问柜台小姐?」 几分钟后,于大德平安的将心磊送回她的小木屋。一打开门沅琪就迎了上来。 「梁心磊,你存心要吓死我是不是?」虽然用的是责怪的语气,沅琪的脸上却是带着如释重负的笑容。「买个饮料买了三、四个小时,你跑到美国买的吗?」 「对不起啦!人家跟别人聊天聊得忘记时间了嘛!」 「聊天?你遇见熟人了?」 「不是啦!是一个好心带我去贩卖部的人啦!」心磊开心的说着。 「你知道吗?他真的很好哦,不但带我去,还在那里陪我聊天,而且刚才还送我回来,我本来还忘记我们小木屋的号码……」 「什么?你连这个都能忘?」沅琪猛然想到心磊的话。「等等,有个人带你到贩卖部?你又迷路了?」 「没有啦!我只是……」 她还没说完,沅琪就替她接了下一句:「你只是多走了一些路!」 「好啦,好啦,我知道你又要笑我了。可是真的是这里的路太复杂了嘛!」心磊怪罪的说。 「天啊!我竟然白痴到让你一个人出门!」沅琪无奈的摇摇头。 「不要说这些了,沅沅,我帮你带了好多吃的东西回来哦,都是你喜欢吃的,还有可乐。要先吃午餐还是先喝可乐?」心磊从袋子里拿出一大堆食物和好几罐可乐,然后先把一罐可乐递给沅琪。「我猜你一定会先喝可乐。」 「谢谢你,心磊,还是你了解我。」沅琪接过可乐,大口的灌进嘴巴里。 心磊突然拍了一下手。「沅琪,我有个好主意。」 「什么?」 「我们到外面草地上野餐,好不好?外面很凉快喔。」 「那还等什么?」沅琪动手收拾食物。「你把我背包里那条大方巾拿出来铺在地上。」 两个人吹着凉爽的微风、欣赏鲜绿的景致,忘了台北的一切烦闷,无忧无虑的野餐。 「好饱!」心磊满足的摸着微凸的肚皮,舒服的躺在草地上。「沅沅,这样的生活实在太棒了。」 沅琪一边喝着今天的第三罐可乐,一边笑着回答她。「是啊!要是可以每天都过这种生活就好了。」 心磊用右手撑起半边身体,面对着沅琪。 「沅沅,我们以后常常来山上住好不好?人家于大德告诉我,每年八月他都会来杉林溪住一阵子呢!要是我们也这样就好了。」心磊羡慕的说。 「谁是于大德?」沅琪问。 「忘记告诉你,于大德就是刚才带我去买东西,还陪我聊天的那个人哪!」 「他不用工作吗?怎么能每年八月都出来玩?」沅琪怀疑的问,真怕心磊又被什么臭男生给骗了。 「他有工作啦,他说他的工作跟音乐有关。」 「喔!」沅琪打开一包乖乖,没再继续追问。「心磊,你要不要吃乖乖?」 「你自己吃吧!我不行了。」心磊拍拍肚皮,示意沅琪她的胃已装满食物。 沅琪只好自顾自的吃着乖乖,突然有个男声吓了她一跳。 「嗨!又遇见你了,梁心磊。」 心磊赶紧爬起来,为他们两个介绍。 「沅沅,这是于大德;于大德,这是我最好的朋友,黎沅琪。」 「嗨!你好。」于大德先跟沅琪打招呼。 「嗨!」沅琪也回他一声。 「你们在野餐?」 「对呀!你要一起来吗?」心磊邀请他。 沅琪非常惊讶,心磊跟她一样,虽然对亲近的朋友很热情,但对初见面的陌生人都会抱持高度警戒,事实上这也是大部分巨蟹座的交友情形。今天心磊才第一次认识于大德,怎么就邀他一起坐下来野餐了?真不寻常! 「我可以坐下来跟你们一起?」于大德甚感荣幸的说。「谢谢你们的邀请,能在回台北前野餐,我的运气真好。」 「你要回去了?」 「是啊,今天晚上开夜车回去。」于大德突然有点不想这么早离开这里,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哦,真可惜!」心磊由衷的说。 其实于大德对自己的感觉也感到惊讶,平时他并不喜欢和陌生人相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他对梁心磊却有一见如故的感觉。或许是因为她第一次经过他窗前时,边走边唱歌的愉快神情吸引了他吧!也或许是她迷路了,却怪罪道路的那种模样叫他忍不住想笑吧!总之,他觉得这个女孩笑起来彷如冬阳,好温暖。 沅琪把乖乖递到他面前。「吃乖乖吗?」 「谢谢。」于大德不客气的抓了一大把。 「你自己一个人来的?」心磊问。 「嗯!平常工作需要和一大群人在一起,一放假就想逃开人群、一个人躲到山里来。」他一下子就把手中的乖乖吃完了,沅琪再丢给他一包还没开封的饼干。 「谢了。」大德对她笑一笑。 「大德。」心磊喊他,想想不太妥当,多问了一句:「我可以叫你大德吧!」 「当然,只要不叫我于先生,叫什么都行。」 「你说你做跟音乐有关的工作,那你会唱歌吗?可不可以唱首歌来听听?」 「这个主意好!野餐时要有人唱歌才过瘾。」沅琪附和。 「好啊!」于大德爽快的答应。「我回去拿吉他,马上回来,你们等我一会儿。」 过了几分钟,于大德果然带着吉他出现了。「你们想听什么歌?」 「先唱几首你拿手的歌。」沅琪建议:「等一下我们再点歌。」 「好。」于大德应了一声之后,就低头调起弦来,然后用熟练的指法弹奏出美妙的旋律。 当你孤单寂寞、无人陪伴时 你会做些什么? 你已经躲避我太久了 而你知道,那只是因为你愚蠢的骄傲 他不过唱了四句,心磊和沅琪就忍不住鼓起掌来,于大德的声音实在太棒了,不当歌星真是可惜。 于大德笑着点头答谢她们的掌声,继续接下去唱。 在我完全失去理智前,让我们使情况变好吧 ,别说我们无法找到解决方法 别说我的爱全是枉然 「耶!太棒了!」她们两人继续疯狂鼓掌,一边不忘出声叫好。 大德还是不慌不忙的弹唱着曲子。 「好耶!」沅琪大叫。 心磊甚至吹起不成声的口哨来了,害得大德差点笑场,不过他还是镇定的把下面的部分唱完。 整首歌在最后一段的重复下结束,沅琪跟心磊拍疼了手掌,大德笑着点头致谢。 「你唱得真好。」沅琪由衷的赞美。 「谢谢夸奖。」大德一边答谢,手指一边拨弄着吉他。 「这首歌好好听哦!一个男人爱上了有夫之妇,并且写了一首歌向他心爱的女人表达爱意,真浪漫!」心磊神往的说。 「这首歌是有「吉他之神」之称的eric pton作的词,他爱上了好朋友george harrixon的妻子patti boyd harrixon,所以写这首歌向她表达爱意,并请jim gordon帮忙谱曲,由eric本人演唱,歌名就叫做」其实歌里也就是现实生活中的patti.」大德解释这首歌的由来。 「好浪漫!」心磊很想知道结果。「那后来呢?」 「eric刚开始时是成功了,patti果然被他抢过来,不过后来她还是再度回到george harrixon身边。」 心磊向往的说:「不管结局怎么样,这种感觉好浪漫喔!要是有男人写情歌送我,我一定马上嫁给他。」 「你就是太好骗!」沅琪给了她一个白眼。 「你不觉得很浪漫吗?」心磊急急的问,沅琪跟她对事物的看法一向很接近。 「想想看,有人为你作一首只有你才能拥有的歌,单单是用想的就羡慕死了。」 「如果patti未婚,那当然是很浪漫;可是她都已经死会了,这样就不太道德了。」 「有什么关系,死会可以活标嘛!」心磊理直气壮的说。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patti真的跟eric pton走了,george harrixon不是很可怜吗?」 「可是……」心磊还想再辩解,不过沅琪打断了她。 「心磊, 如果有人抢走你心爱…… 」沅琪突然住了口,糟糕!跑到山上来玩就是想忘记那些不愉快的事情,她还哪壶不开提哪壶,真是笨嘴巴! 心磊的脸色立刻苍白起来,连大德都感觉到她前后的改变。 「心磊……对不起。」沅琪懊悔的说:「我的嘴巴实在太快了,常常还没考虑清楚就……」 「没关系啦!我早就不该再被他影响了。」说是这么说,心磊的脸色还是不大好。 大德从她们的对话中,大约可以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不过他也无能为力,毕竟他们不熟,交浅怎可言深? 「你要不要再唱一首歌?」心磊力图振作,她装出笑脸问大德。 「好啊!接下来我们合唱一首歌吧!」 话还没说完,一阵活泼、轻快的节奏就跑出来了。 「我知道,是「欢乐年华」。」心磊抢先说。「我会我会,这首歌给我唱!」 她真的咿咿啊啊唱了起来,不过歌词她根本记不得,只好自己乱编一通,随性乱唱。沅琪也跟着乱和,最后连大德也弹起了变奏调子,大家叫成一团、笑成一团。 大德偷偷的观察着心磊,他在想,心磊的笑容里是不是隐藏了他不知道的悲伤? 「嘿!有雾!」心磊突然大叫一声,接着跳起来。「不唱了,我要去追雾了。」 「心磊!」沅琪也跟着站起来,匆忙的转向大德。「不好意思,麻烦你收拾这里,我去追心磊了,不然她会迷路。」 大德望着她们两人一前一后的消失在午后的薄雾里,突然有一种强烈的感觉,也许老天爷要他晚一个月到杉林溪是有道理的,或许他的未来会和这次的杉林溪之旅扯上关系呢! 第四章 「martin,stand by!」录音室外的小伟向大德比了一个「十」,表示十秒后开始节目。 大德戴上耳机,对他做了个ok的手势。 剩下五秒钟时,小伟伸出右手掌,用五只手指帮大德倒数。 「五、四、三、二、一!」他指向大德。 大德知道节目开始了,他用充满活力的声音开场:「哈啰,欢迎再次收听「心情调色盘」,我是martin,又是一个星期的开始,你准备好要迎接新的挑战了吗?ok,节目的开始先为大家介绍一首节奏轻快活泼、充满希望的歌。歌曲结束之后将是我们的「心情点唱时间」欢迎听众朋友call in与我们分享你的心情,也可以点歌送给你想送的人,电话号码是五七○一二一二,再重复一次,call in号码是五七○一二一二。好,现在请大家欣赏由petshop boys宠物店男孩演唱的opportunity.」 大德拿下耳机,走到外面的控制室倒了一杯不加糖的咖啡。 「怎么回事?martin,你看起来精神不大好。」小伟问:「刚休完假应该是神采奕奕才是。」 「就是精神不好,才会一开始就放一首七分钟的歌,藉机跑出来喘口气。」大德喝了一大口黑咖啡,咖啡苦得让他皱起眉头。 他对小伟抱怨的说:「昨天开夜车回来,还没休息就被小方拉去当一个比赛的评审,下午五点多才回去睡个觉,晚上又得来主持四个小时的节目,你说我精神好得起来吗?」说完他看了一眼机器,还有三分二十秒。 「小伟,等一下麻烦你帮我找些长一点的歌曲,不然我恐怕撑不过这四个小时。」 「没问题。martin,不是我说你,休假还把自己搞得这么累,不如不要有假期。」 「no,no,no!」大德不以为然的反驳。「休假可以让我掏空一年工作的疲累、补充活力,然后充满斗志的再出发。要是连续一直工作不放松的话,神经一直紧绷着,我会疯掉。让我累成这样的,不是开夜车,而是小方!这家伙说有个评审临时拉肚子,非要我去帮忙不可,才会害我搞成这德行。」 「这么说,休假是有百利而无一害啰!」 大德的脑海中突然出现一个声音—— 好,现在我重新再走一次。 什么烂路嘛!凭我梁心磊的智慧怎么可能找不到路。 他的嘴角不由自主微微上扬。 「martin?」小伟奇怪的看着他。 「你说得没错,小伟,休假是有百利而无一害啊!」他笑着拍拍小伟的肩膀。 「要是能到山上走走更棒,尤其是杉林溪。」然后他笑容满面,吹着口哨走进录音室。 山上?杉林溪?小伟惊奇的看着他心情的变化,不明白是什么因素使他前后判若两人,或许休假真的是补充能源的好方法吧! 夜,或许还长得很,但是大德已经不再觉得长夜漫漫了。 转眼间假期只剩下最后一天了,明天就要回台北了,心磊懒懒的躺着,不想起床。想着这几天悠闲的生活,一想到要回北部过那种人挤人、到处是汽、机车废气的生活,心磊突然有点胆怯。 要是有钱就好了,就可以一直待在这儿,不要回去面对又脏又乱的社会。 沅琪从浴室里走出来,一边拿大毛巾擦拭刚洗好的头发。 「心磊,等一下你要不要出去走走?」 「还要走走啊?沅沅,这几天我们已经走遍了杉林溪的每一块土地,什么青龙瀑布、天地眼、燕庵……这些不是都去过了吗?你还要到哪里去走走?」心磊不胜烦闷的说。 沅琪怔了一下,心磊今天是怎么了?好像有人欠她几百万没还似的,前几天她明明玩得很开心的。 「心磊,你怎么了?」沅琪在床沿坐下。 心磊叹口气,充满歉意的说:「对不起,沅沅,我只是……有点累。」 「累啊?那我也不想去散步了,我留下来陪你。」 心磊从床上坐起身,抱了个枕头在胸前。「沅沅,你会不会不想回台北?」 「不会。」沅琪坦白的回答她。「我会很想偶尔来住几天,可是不会想要永远住在山上。」 「为什么?这里空气好、人又少,也没有一些让人伤心的坏人,住在这种地方不好吗?」沅琪知道心磊一定又想起郑杰了,每次一想起他,她就会变得很烦躁。 「心磊,你我都知道,我们早已习惯了都市的生活,虽然空气污浊、虽然人车拥挤,但是我们早被它的便利宠坏了。你想想看,山上虽然人少车少、空气好水质佳,但是这里没有便利商店、没有五分钟一班的公车、没有洗衣店,待久了我们不会快乐的。」她停顿一会儿,仔细看着心磊的表情。看心磊没什么反应,沅琪接着说:「至于你口中的「坏人」如果你不能下定决心的话,就算你跑到北极去,他还是会跟着你的。能决定他的存在与否的,不是地点,而是你的心。」 「你在说些什么呀!」心磊故意笑着说:「我只不过是觉得都市坏人多,你怎么就演讲了起来?」 「少来了,心磊。我们认识十年了,这十年来我们住在一起的时间甚至比家人还多,我会不了解你吗?」 心磊往后靠到墙壁上,用手环抱着双腿,看着沅琪。 「知道吗,沅沅?有时候我真的很怕你。」 「因为我总是洞悉你的心?」沅琪微笑。 「不是,是因为你不装傻。你不会假装听不懂我话里的含意,你总是一针见血的点破我的想法,不管我是不是会尴尬。」 「你觉得尴尬吗?」沅琪问。 「在你面前不会。」心磊老实回答。 「那不就得了。」沅琪手一摊,耸耸肩说。 「说实话。」心磊诚恳的说。「沅沅,我很感谢你,你甚至比我自己还清楚什么适合我、什么不适合我。记得我第一次带郑杰跟你吃饭时,你就告诉我,你觉得他油腔滑调、眼神游移不定、不真心,你说他不适合我,现在证明你是对的。」 「我倒宁愿是自己看错了。」沅琪放下毛巾,真心的说。「好过看你伤心。」 「沅沅,我觉得自己好幸运,能够有你这样的好朋友在身边,如果没有你,我真不晓得会在不知不觉中惹多少麻烦。你还记得高中时那个臭男人吗?」 「怎么不记得?」沅琪也爬到床上,背靠着墙壁,坐在心磊旁边。 「那时候你爱他爱得疯狂,还想休学嫁给他。」 「是啊,现在想想,那时候的我真的好笨。要不是你提醒我他可能已经有老婆了,还陪我躲在他家门口观察好几天,搞不好我就要被控妨害家庭了。」 「所以不是我爱说你,你真的很好骗。」沅琪看心磊的心情好多了,就放心的糗她。 「还好有你。」心磊转身抱住沅琪。 沅琪最怕痒、怕有人抱她或碰到她了,她赶紧从心磊的怀抱中逃出来、跳下床,远远的站在一旁。「喂,梁心磊,你不要对我毛手毛脚的,小心我告你性骚扰。」沅琪假意恐吓着。 「我偏要骚扰你!谁要你长得唇红齿白、我见犹怜,叫人看了就想染指。你去告我吧!」心磊跟着跳下床,装出一副色魔的凶恶模样,追着沅琪跑。 沅琪一边躲她,一边大喊:「好啦,我投降了,你不要再追我了。」 心磊停下来,脸蛋红通通的。 「好吧,今天就饶你一命,不过……你要请我吃早餐。」心磊敲着竹杠。 「一言为定。」沅琪这才安心的停下脚步。 「那就走吧!」 回到台北后第一天上班,骆濯一看到沅琪就露出灿烂的笑容。 「欢迎你回来,沅琪。」 「谢谢你给我这么长的假期。」沅琪从包包里拿出一根枯枝。「这个送给你。」 「这是……」骆濯脸上充满问号,他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拿枯枝当礼物送人的。 「我从杉林溪捡回来的。你不是说有个女艺人请你替她设计一套金饰,你打算以老木的形状为题材吗?我觉得这根枯木形状很特别,也许可以给你一些灵感。」 「真是多谢你了,难得你去玩还会想到我。」骆濯欣喜的说。 「哪里是想到你!我只是等不及要看这件作品罢了。有时候我真的觉得你很毒,居然以枯枝来形容她,人家好歹给了你一大笔设计费。」沅琪真替那位艺人喊冤。 「你觉得她可怜?」骆濯淡淡的说:「年纪一大把了,还老是喜欢装可爱,我倒觉得用枯木来做造型还侮辱了这可怜的枯木呢!」 「不知道她知道的话会怎么想。」 「管她!」骆濯毫不在意的说。 沅琪无奈的摇摇头,把包包放好之后就直接往工作室走,骆濯在背后喊住她。 「你今天不喝可乐?」以前沅琪每天都会带几瓶可乐进工作室的。 「决定戒可乐了。」 骆濯的眉毛抬得半天高,这可是大新闻哪!可乐公主居然要戒可乐!她哪根筋不对劲? 他还没发问,沅琪就先说出理由了。「前一阵子常常胃痛,医生要我戒掉刺激性重的食物。我想,出去玩就要快快乐乐的,所以决定等休假回来后再戒掉。」 「你常常胃痛?」骆濯脸上的表情变严肃了。「医生有没有说是什么原因造成的?你在哪家医院看的病?」 沅琪打量着他。「奇怪了,我才离开一个星期,你怎么就变得这么婆婆妈妈?」 「还嫌我婆婆妈妈!?我是关心你才问你,医生有没有说严不严重?」骆濯追问。 「没多严重啦!还不就是什么压力大、饮食不正常、心情不开朗啦,反正就是这些有的没有的,死不了人的。」沅琪不介意的说着,可是骆濯却紧张了起来。 「压力太大?沅琪,你老实说,是不是我对你要求太多,才会导致你压力大?以后中午我也不拿沙拉给你吃了,你就规规矩矩的吃饭;还有,你为什么不开朗?」 「骆驼!」沅琪受不了的大喊:「你不要再问我一堆问题了,我真的很好,你没有对我太严,我也很喜欢吃沙拉,还有,我没有不开朗。这胃痛又不是来你这儿以后才有的,是因为我以前那些工作的关系,以前的老板让我不开心,同事又爱在背后说我的闲话,我气闷太久了才会胃痛,不是你造成的,拜托!」 「沅琪,你不要不耐烦,我真的很担心你的身体。」骆濯的眼里充满忧虑,他哀伤的说:「或许你觉得胃痛没什么了不起,但是我要告诉你,我一个朋友刚开始也只是胃痛,他一直忍着,以为没什么大不了,后来痛得晕倒了,送到医院才检查出来已经是胃癌末期,没拖过一个星期就走了,那一年他才二十七岁。」 沅琪这才明白,为什么一向大而化之的骆濯,一听到她胃痛会如此紧张反常。她为自己刚才的恶劣态度感到抱歉。 「骆驼,对不起,我不知道我的胃痛会让你这么担心。」 「答应我,沅琪,一定要好好照顾身体,有任何不舒服要马上去看医生,不能强忍着。」骆濯直视着沅琪的眼睛,还是不放心。 「我答应你,如果你信不过我的话,我们来打勾勾。」沅琪伸出右手小指对骆濯承诺,骆濯也伸出右手小指跟她打勾勾。 「现在你放心了?」沅琪问。 骆濯笑而不答。 「那我可以开始工作了吧!」沅琪套上围裙、戴上手套,开始她一天的工作。 她今天心情很好,或许是因为休假一个星期,整个人神清气爽,工作起来效率也高多了。中午骆濯坚持带她到一家日本料理店用餐,他说日本料理比较清淡,沅琪拗不过他,只好恭敬不如从命。 「骆驼,你每个月请我吃饭的钱,足以再请一个助理了。」沅琪说的倒是实话,骆濯带她去吃饭的地方都不便宜。 「钱是身外之物,身体健康比什么都重要。」骆濯正色说。 「只有你们这种不愁吃穿的人,才能理直气壮的说「钱财是身外之物」。」沅琪反驳他。 「你不能否认身体健康很重要。」骆濯一句话堵了回去。 「可是每天两餐吃馆子很浪费,我看你干脆拿这些钱请我替你煮三餐好了。」沅琪开玩笑的说。 骆濯笑着糗她:「每餐吃泡面吗?」 沅琪也笑了,她确实只会下面.通常在家里不是买外食,就是心磊煮饭,不过心磊的手艺也挺吓人的就是了。 「奇怪,现在的女孩子都不太擅长下厨,倒是男生会做菜的比较多,真是个怪现象。」骆濯说:「像我,你大概看不出来,我可以一个人做出一桌叫得出名字的菜。」 「真的?」沅琪不相信的说。 骆濯点点头。「不过平常自己一个人,实在没有做菜的兴致,而且又要忙工作室的作品,不想花时间在食物上。」 「那下次星期日你做一桌菜请我。」沅琪随口说说。 「好啊!」没想到骆濯爽快的答应。 「我可以请心磊一起来吗?」沅琪问,她可不想在非工作时间,和骆濯单独相处,那恐怕会很尴尬。 「可以。」骆濯没有迟疑。「你们先把菜单开给我。」 「嗯!不可以黄牛喔!」 午餐在快乐的气氛中结束,沅琪有一个感觉,只要以平常心看待,和骆濯相处其实也不是那么可怕的事。看来,骆濯又朝目标前进一大步了。 时间在快乐的时光中过得特别快,一星期很快就过了,约定好的日子也来到了。 一大早骆濯就到传统市场,别看他是个大男人,买起菜来可是一点也不含糊。知道沅琪跟心磊都喜欢吃鱼,骆濯特别买了好几种鱼,打算做鱼汤、清蒸鳕鱼及七星鲈。他还特地绕远路到花店,买了好几枝天堂鸟,记得曾听沅琪提过,她说天堂鸟昂着头,看起来很骄傲,她爱死了它的高傲姿态。 正在厨房里忙着时,门铃声响了,骆濯连忙去应门。 「嗨,骆驼。」心磊先跨进门,她鼻子动了动,一副要流口水的模样。「好香喔,是什么味道?」 「等一下吃了就知道!」骆濯卖了个关子。 「我们带了饮料来。」沅琪跟着走进门,把手上的大购物袋递给骆濯。「重死了。」 「你们还买饮料来啊?」骆濯惊讶的看着那个大袋子,里面有啤酒、汽水、红茶……应有尽有。「可是我也煮了一些酸梅汤。」 「没关系啦,那我们今天就喝酸梅汤,这些饮料你跟沅沅留着平常慢慢喝。」心磊说。 「沅琪胃不好,饮料还是少喝。」骆濯正经的说。「你们先坐,再过十分钟就可以开饭了。」 沅琪惊喜的看着庭院里的圆桌,桌上铺了一块骆濯自己染的桌巾,桌巾上还有一个摆了插着天堂鸟的花瓶。「你买了天堂鸟!?」 「好美的花喔!」心磊也不停的赞美。「而且还可以在院子里吃饭,真浪漫!」 「你们两个先去洗洗手,在院子里坐一会儿。」骆濯将她们安顿好之后,先给她们每人倒了一杯酸梅汤,又往屋内走去。 不到十分钟的时间,骆濯端出一道又一道的佳肴,沅琪跟心磊看都看傻了。 「我的天啊!骆驼,你真的好厉害喔!」心磊瞪大了眼睛,盯着满桌色香俱全的菜肴,还没动口就可以知道,味道一定也很棒。 骆濯脱下围裙,和她们一起坐下。「好了,我们可以开动了。」 她们两人不客气的吃了起来,嘴巴一面吃一面发出惊叹声。 「哇塞!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鱼,骆驼,这是什么鱼?」心磊满口的食物,口齿不清的问。 「是七星鲈。」骆濯停下咀嚼的动作,回答她。 「那这道菜呢?哇!味道真正一级棒!」心磊将一大匙的青菜送入口中。 「心磊,你吃迷糊啦?那是你常常在炒的空心菜,居然还看不出来?」沅琪嘲笑的说。 「你骗人!这个哪是空心菜?空心菜才没有这么好吃。」心磊不相信的说。 「是空心菜没错,可能是炒的方法不一样,所以你才会觉得跟你做的不同。」 「就是嘛!是你自己每次都把空心菜炒得黑不隆咚的,难怪会认不出来。」 「好嘛!是我手艺不好嘛!」心磊嘟着嘴说,不过没持续几秒钟又大吃起来。 「你的手艺真的很棒,可惜不能每天吃到。」沅琪对骆濯说:「不过要是每天吃,可能会变成一只大肥猪。」 「你希望可以每天吃我做的菜吗?」骆濯若有深意的问。 沅琪感觉出来了,赶紧顾左右而言他。 「心磊,你应该拜骆驼为师才对,免得我常常受你荼毒。」 「好啊!」心磊随口答道,不过立刻又埋首食物堆中。 骆濯笑了笑,没说什么。他最让沅琪害怕的就是这一点:他可以喜怒不形于色,将自己的情绪隐藏得很好。「你不是还邀请了你的一个朋友,怎么还没来?」沅琪尽量找话题跟骆濯讲话,由她控制话题可能比较安全。 「他说会晚一点来,他要工作到凌晨两点,回到家洗个澡大概也三点了,所以会睡晚一点。」骆濯解释着。 「喔!」沅琪了解的点点头。 「沅沅,你喝喝这个汤,比基隆庙口的汤还棒!」心磊用纸巾擦擦嘴角,打了一个嗝。 骆濯笑着看她面前的盘子:「心磊,你食量不小哦。」 「对啊,我本来就很能吃。更何况这可是上天赐给我的好礼物,而且我总是善用这个礼物。」 「看得出来。」骆濯笑着说。 「骆驼,我看我干脆嫁给你好了,这样每天都可以吃你煮的菜了。」心磊开玩笑的说。 骆濯先是一怔,随即微笑。「可惜我心里有别人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眼睛是看着沅琪的。沅琪低头假装喝汤,不做任何反应。心磊则是忙着挑鱼刺,所以没看见他们两人的表情。 「是绿洲吗?」她好不容易把鱼刺挑干净了,满足的将鱼肉放进嘴里。「她现在在做什么?你们怎么还没结婚?」 沅琪和骆濯两人同时脸色一变,心磊总算注意到了。「怎么了,你们两个?」 「我和清清。」骆濯简单的说:「清清是绿洲的本名,我们毕业后就分手了。」 沅琪很希望心磊到此为止,不要再问任何有关骆濯和绿洲的事了,可惜,她早该知道心磊是个好奇心很重的人。 「为什么?你们不是都已经论及婚嫁了吗?」心磊果然好奇的问。 骆濯看着沅琪,他想,好吧!场合虽然不对,时机也不好,但是就说出来吧! 「那时候,我发现自己没办法再跟清清相处。」他直视着沅琪。「因为,那时候我的心里有了别人,面对清清时,我看到的却是另一个女孩的模样。」 心磊并不迟钝,刚才要不是太专心吃饭,她应该早看出来骆濯和沅琪之间那种不寻常的眼神。难怪大一下学期,沅琪总是要她下楼拿骆濯送来的点心,自己却是怎么也不肯下去面对他。难怪上次在「吃到饱」遇到骆濯时,沅琪会急着要离开了。 现在,心磊什么都明白了。「你心里的那个人,就是沅沅吧!」心磊直接说穿。 「心磊!」沅琪想阻止她,可惜太晚了。 「你爱上沅沅了?」心磊明了的看着骆濯。 「对,我爱上沅琪,爱了好几年了。」骆濯坦白的说,他的视线一直没离开她。 沅琪再也受不了了,她推开椅子站起来。「对不起,我上洗手间一下。」 但是骆濯动作更快的拉住她的手,毫不避讳一旁的心磊。 「不要再跟我玩捉迷藏了,沅琪。」 心磊尴尬的看着这一幕,她咳了两声:「我吃得太饱了,想出去外面巷子散散步,你们慢慢聊。」 「心磊,不要!」沅琪希望她留下来。 可是,心磊已经一溜烟的跑掉了。 第五章 院子里很安静,除了偶尔几声小鸟叫声外,就只有呼吸声了。 骆濯放开拉着沅琪的手。「坐下来,好吗?」骆濯请求着。 沅琪顺从的坐了下来,不过眼睛却没有看他。 「你早就知道我的心意了,沅琪。」骆濯盯着沅琪,想看出她的反应。「所以你才会一直逃避,对吗?」 沅琪没有回答他。 「我是为你回来的,沅琪。」骆濯开门见山的说:「台湾唯一能吸引我留下来的,只有你。」 沅琪依然没有反应。 「你以为上次在「吃到饱」是巧遇吗?」骆濯苦笑。「天知道我模拟了多少种故意和你偶遇的计划,跟踪了你多少天,才等来那么一次「巧遇」。」 「你跟踪我?」沅琪皱起眉头。 「对不起,我只是想让我们的重逢,看起来像是偶然发生的。」 「真是用心良苦。」沅琪讽刺的说:「或许你对每一个你看上的女人都来这一套吧!」 骆濯倒吸了一口气,沅琪以为他爱过多少女人?难道在她心里,他竟是个游戏人间的花心大少吗?他看着沅琪,眼里没有掩饰。 「这辈子我只爱过两个女人,第一个是清清,第二个、也是最后一个就是你。相信我,沅琪,如果情况不是那么糟糕,你是我最不想耍手段、用心机的人。但是,你一直在躲我,大一时如此,现在还是如此,我真的不懂为什么。」 沅琪没有回答。 骆濯继续痛苦的问:「为什么你总是不肯让我接近你?每次一碰触到稍微敏感的话题,你就像只受到惊吓的兔子般逃开,到底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当第三者。」沅琪困难的说:「绿洲是这么好的一个女孩子,我不希望你抛弃她,更不希望是因为我的缘故使你们分开,我看得出来,绿洲很爱你。」 骆濯从椅子上站起来,在院子里来回跺着方步,他实在不晓得该怎么向沅琪解释这一切。他是个厚道的人,他不想伤害清清,尤其他们都已经分手这么多年了;但是他更不要沅琪认为他是个见异思迁的负心汉。 「沅琪,我跟清清分手的原因很复杂,并不是因为你。事实上,就算没有你的出现,我们一样会分手。」 「为什么?因为你的花心吗?」这么多年了,沅琪对绿洲那句「骆濯并不像你以为的那么专情」还是耿耿于怀,虽然她并不真的认为骆濯是个用情不专的男人。 骆濯的眼里有一抹一闪即逝的愤怒,但他把自己的情绪控制得很好,不过一秒钟时间就恢复正常了。 「如果我是个花心的人,和清清的一段感情不会维持了将近七年;如果我花心,不会在你不肯接受我的情况下,还是始终如一的爱你爱了六年,傻傻的从加拿大追回台湾。」 骆濯喑哑的说:「沅琪,睁大你的眼睛看看,我不是那种脚踏两条船的男人,如果我是,就不会回台湾了。」 骆濯真恨不得把这些话塞进沅琪的脑子里,她并不笨,为什么看不清楚这一点? 「可是绿洲没有骗我的必要啊!」沅琪苦恼的说,她对这一切头痛极了,绿洲和骆濯,她该相信谁? 骆濯恍然大悟。「我懂了,清清找过你,对不对?如果不是她跟你说了些什么,你不会躲着我、连我的面都不见。」 「不能怪她,我想她只是害怕失去你。」沅琪忙为绿洲辩白。 「好,你什么都别说,让我猜猜,她是不是告诉你,我只是一时以为自己爱上你,不过最后终究会回到她身边?她是不是求你不要抢走我?她是不是声泪俱下的说她不能没有我?」骆濯说了一长串,越说越气愤、声音越大。 「没错!」沅琪用更大的声音回答他。 她走到他面前,抬起头来仰视他,并且指责说:「骆驼,你怎么能让一个爱你的女孩承受这么大的痛苦?让她因为你的移情别恋,而抛下自尊去恳求另一个女孩子让步,你怎么能?你真的好残忍!」 骆濯摇着头对她说:「不,沅琪,残忍的人是你!法官在判一个人罪刑时,还会听听他的辩解;而你,你甚至不问问我有没有什么要说的,就迳自给我安了一个「花心」的罪名,这样的你岂不更残忍?」 「难道绿洲说的不是实话?」 骆濯回到圆桌旁,选择沅琪对面的椅子坐下来。 「沅琪,我曾经非常、非常爱清清,没错,她曾经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骆濯的声音变得好低沉,他的神情像是回到了过去时光。「她高一的时候我们就认识了,那时候我正在服兵役。清清是个骄傲的女孩,你知道的,她长得很美、很有才华、家里又有钱,可能是父母宠溺的结果,她的脾气并不是很好,但是我不介意这些,那时候我疯狂的爱她。」 沅琪心理莫名其妙的一阵醋意,不过她没打岔,安静的听骆濯叙述他和绿洲的故事。 「当时很多男孩子追求她,但是清清选择了我,我问过她原因,她答得很干脆。清清说我是个「漂亮」的男人、家境很好、而且会画画,只有这样的条件才配得上她。我想,刚开始清清爱上的不是我,而是我的这些外在条件。」 「可是,在我们旁人的眼中,绿洲对你好得没话说。」沅琪不相信骆濯的话。 「那是后来的事了。」骆濯淡淡的说。 「我爱她,做一切会让她开心的事来取悦她。我画了一本又一本的画册给她,做了一件又一件的小饰品送她,载她兜风、陪她练琴,甚至……」 骆濯拉起袖口,手臂上赫然是个刺青,刺的是三个英文字母——eos.「eos是清清的英文名字。」 「你真的是爱她爱疯了。」沅琪摇着头说,她不知道自己此时的心情是吃味、还是感动。 「那时我是爱清清爱疯了。」骆濯坦白的承认。「她那么迷人、那么好,我怎么可能不爱她爱得如痴如狂?」 「她一定很感动!」沅琪想当然耳的说。 「清清终于被我的行为感动了,我相信她是在我做了那么多事后,才慢慢的不再只因为我的外在条件,而是打从心里真真正正爱上我!我们甚至考虑过订婚。」 「可是……」 骆濯知道沅琪的疑问,事实上,那也是他们所有朋友的共同疑惑,大家都想知道:为什么他们这一对金童玉女会走上分手一路? 「只是,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一切都改变了。」他缓缓的说。 沅琪敏感的感受到骆濯语气中的伤痛,似乎事隔这么多年,这件事还是让他心痛。 「清清向来是个天之骄女,她习惯了周遭男人对她的奉承与追求;在一起几年后,我的爱已经不再让她感动。」骆濯轻啜一口酸梅汤,力持平静。「我们同一年考上同一所大学,事实上,我是为了清清才选择这所学校。大一时,她开始和其他男同学,或追求她的男人出游。对于这些我并不介意,我知道清清只是爱玩,无法抗拒外界的诱惑,等她玩累了、玩倦了,还是会回到我身边的;清清就像一只酷爱自由的海鸥,而我甘心当一个守候着她的港口。」 沅琪动容的红了眼眶,虽然早就知道骆濯是个成熟、豁达的男人,但从没想到他可以这么宽容的爱一个人。 「那时候我放任清清四处去玩,还以为自己心胸宽大,到今天我还常常责备自己。」骆濯咬了咬牙。「如果不是我的放任,清清就不会玩出那么大的麻烦来。」 他站起来,在树下深吸了一口气。 「我告诉过你,清清是个独生女,而且家境很好,或许用「很好」两个字还不足以形容她家的富裕,总之,有人看上了她家的钱,设计了清清。」 骆濯虽然强作冷静,沅琪还是在他的眼睛里看见了气愤与心疼,气的是那些坏人,心疼的是清清。 骆濯的声音微微颤抖着:「他们……伤害了她,而且还拍下录影带。」 「骆驼,不要再说了。」沅琪突觉一阵寒意自四面八方涌来,她不想再听下去了。 但是骆濯没有听她的话,他继续往下说:「清清的父亲付了一大笔钱买回带子,但是清清从此之后就变了。她还是那么美,但是却不再骄傲、不再开朗,她变得不大敢说话、畏畏缩缩、完全失去自信,你知道那时候我有多心疼吗?」骆濯心痛的问,他的眼中有泪。 骆濯将双拳握紧了又放开,放开了又握紧,重复了好几次才能再开口说话。 「或许是我们这个该死的社会给了她错误的印象,做错事的人不是她,但是她却认为自己不再完美了;她变得敏感、歇斯底里,我们只要对她有任何意见,她就以为我们瞧不起她。」 「我们?很多人知道这件事?」 「我们是指她的父母和我,这件事情只有我们三个人知道。我们都爱她,怎么会轻视她?更何况她是受害者啊!」 「但是这个社会对女孩子并不公平,即使她是受害者。」沅琪能够体会绿洲当时的心理。 「这简直莫名其妙!」骆濯愤恨的说:「有时候我真恨中国人的假道德、假清高!就因为这种见鬼的、莫名其妙的观念,自古以来不知道害死了多少无辜的女人。」 沅琪默然,她当然也恨这种观念,但是又能拿它怎么办? 「清清变得很没有安全感,时时刻刻担心我会离她而去,但是,我还是跟以前一样爱她,甚至更怜惜她、心疼她。」 「可是清清不相信。」沅琪猜。 「她太不安了,只要一会儿没见到我,就以为我不要她了,我只得每天守在她身边,不管到哪里都带着她,一再地向她保证我不会离开她。但是这些都没有用,清清开始怀疑我身边的每个异性。」骆濯叹了一口气。 「促使我离开清清的,不是她的遭遇,而是她的心态。我受不了她到处去对别的女生说「不要跟我抢骆驼」、「他只是跟你玩玩,最后还是会回到我身边」……或者是更难听的话,后来根本没什么女同学敢跟我说话,她真的差点把我搞疯了。」 「那你怎么办?」沅琪同情的问。 「有一天我真的受不了了,我对她说「如果你再不恢复正常,我们就真的完了。」从那一次后,她收敛很多,她其实心里也明白我对她还是没变,只是她无法不患得患失。」骆濯无奈的又叹口气。 「或许是你没有给她足够的信心及安全感。」沅琪若有所思的看着他,同样身为女人,她知道那一阵子绿洲一定很痛苦。 骆濯不语,他不想替自己多做解释。 「后来呢?」 「清清开始用她以为最好的方式,或者说是一般人认为好的方式来对我好,她像个小女人一样帮我买便当、整理衣着,什么事情都要问我的意见……我觉得心好痛,我爱的不是这样没有自我的清清,我宁可她像以前一样任性、骄纵,至少那样子的她神采奕奕、全身散发光芒。」骆濯皱着眉头。 「我们都知道再也没有办法回到过去了,介意这件不幸事件的人,是清清,不是我。她自己走不出来,而我也筋疲力尽了。」 「你不够爱她?如果你真的如你所说的那样爱她,就会不计一切帮她走出那个阴影。」 骆濯勉强挤出一丝苦涩的笑容。 「沅琪,我建议清清接受心理治疗,但是她死也不肯,她说如果我逼她,她宁愿自杀。我看了许多书、问了许多专家,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帮助她。清清的父母提议送她到国外,但是她说没有我她活不下去,我甚至决定休学带着她到加拿大住,她却又不肯……我们真的无计可施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将自己困在自己筑成的牢笼里。她不再是我疯狂爱着的那个女孩了,她折磨自己也折磨我们,对她,我还是一样心疼与不舍,但是我的爱却一点一滴的消失了。」 「绿洲很可怜。」沅琪说。 「我们也可怜。」 「所以你们就这样拖着?」 「最后是清清自己想开了,她愿意到国外去,可是坚持要等到毕业。她要我保证在毕业前绝不离开她,我答应了,从那时候起清清似乎慢慢恢复正常了,虽然还是没什么自信、虽然还是一副小女人的模样,至少她不会再对我的女同学讲那些子虚乌有的话。」 「但她却对我说了那些话。」 「或许她看出来了,我对你有特别的感觉。」 「你有吗?」 骆濯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很多学妹觉得我冷淡,一半是为了不刺激清清,另一半是因为她们不是我欣赏的那种型。」 「你也是个骄傲的人。」沅琪插嘴。 骆濯只是淡淡的笑了笑。「所以清清放心了,直到你入学。或许是我做错了,我应该等到毕业后再显露自己对你的感觉,但……感情是没办法隐藏的,而清清是何等聪明的女孩,她知道我爱上你了,所以才会对你说那些话。」 骆濯又喝了一口酸梅汤。「毕业后,清清办完离校手续那天下午就飞到奥地利了。前年听说她嫁给一个奥地利人,过得很好。」 故事说完了,骆濯静静的看着沅琪,眼中一片坦然。 「对不起,骆驼,我不该误会你。」沅琪轻声道歉。 「只希望不要再让清清隔在我俩中间。」骆濯真诚的看着沅琪。 沅琪沉默好久、好久之后,慢慢的呼出一口气。 「你知道吗,骆驼,我宁愿你不要告诉我这些悲伤的往事。」 「我也不想说,但是我不要你误会我是个滥情的男人。」骆濯低声的说:「我从来不是那样的人。」 「我知道。」 「所以,你愿意接受我吗?」 「我不懂,骆驼,你身边有太多条件很好的女孩子……」 「什么叫做条件很好?」骆濯问:「漂亮?身材好?有钱?沅琪,我真希望你不曾那样拒我于千里之外,那么你就会发现,对我来说这些外在条件都不值得一顾。」 「但是绿洲的外在条件就很好。」 「当初我爱上清清,绝不是因为她的外表、或是她富有的家庭;清清很有主见、很骄傲、很聪明,而且自信心十足,这些因素让她成为一个迷人的女孩。」骆濯肯定的说。 「我呢?」沅琪发现自己居然有了比较的心理,想知道自己在骆濯心目中是什么评价。 「你也是个骄傲的女孩。」 「所以我只是个替身?」沅琪不是滋味的问。 「不!清清的傲气逼人,你不同,你骄傲得很内敛。」骆濯毫不考虑的回答。 别人可能不懂他的意思,骄傲就骄傲,哪有什么内敛的?但是沅琪明白,而且有一种遇到知己的感动,只有骆濯懂她。 「沅琪。」骆濯坐到她身旁,诚恳的看着她。「这么多年来,你还是跟我刚认识你的时候一样,聪明而且倔强。」 沅琪有点不安,在骆濯的面前,她觉得自己像个透明的人,他可以轻而易举的看穿她。她起身离他几步。「骆驼,我承认对你有好感,但是我希望慢慢来。」 「六年都能等了,我还会在乎多等一段时间吗?」骆濯苦笑的说。 沅琪故意忽略他语气中的无奈,不去搭腔。她随意的看了看表,一看倒吃了一惊。「糟糕!都几个钟头过去了,心磊怎么还没回来?该不会又迷路了吧!」 「不至于吧!这儿的巷弄并不复杂,不大可能迷路。」骆濯不是很担心,从来没有朋友在他这儿迷路过。 「在心磊身上,任何事都不是不可能的。心磊根本毫无方向感,我打赌她一出你家大门不到五分钟就迷路了,现在可能正在找路。」对于心磊的没有地理概念,沅琪是很肯定的。 「我们出去找找吧!」骆濯建议。 心磊在巷子里绕来绕去,觉得好无聊,就走到外面马路上。 她在骑楼散步,看到有趣的店就进去逛逛、看看,可惜刚才出门忘记拿皮包,什么也不能买。不晓得骆濯和沅琪谈得怎么样了?真想躲在门外偷听。 原来骆濯早就偷偷的爱上沅琪,她早该看出来了,难怪以前骆濯常常跑到女生宿舍找沅淇!她应该会接受他吧!她不是从大一就开始暗恋骆濯了吗? 好浪漫喔!一段隔了好几年才开始的恋情! 他们现在在做什么呢?是不是已经开始跨越普通朋友的界限了?心磊的脑袋瓜又开始胡思乱想了,任何一件事情她都能把它想成一件浪漫的事。 不久,心磊开始烦躁不安了,她好想知道骆濯和沅琪现在怎么了,可是光在这儿瞎猜也不是办法,她决定干脆回去看看。 她向后转之后直直走,以为这样一定万无一失了,没想到经过了好几个巷口,就是找不到骆濯家的那个巷口。 心磊想,也许刚才转错方向了,还是重走一次好了。 没想到又过了将近十分钟,她还是没找到正确的巷口。这下可惨了,她没有骆濯家的地址、也没有电话,身上连半毛钱也没有,怎么办? 心磊第一次对于自己的迷路感到紧张,要是再找不到路,她真的要坐在路口放声大哭了。太阳好大!好热、好渴!想起刚才买的那一大袋饮料,心磊口水都快流下来了。就在心磊快要绝望的时候,忽然听到一个对她来说有如天籁一般的声音。 「嗨,你又迷路了吗?」 是于大德!心磊高兴的跑上前抱住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这么高兴遇见熟人。 「嘿,我不知道自己这么受你欢迎。」于大德跟她开玩笑。 「你一定要救我,于大德,我迷路了。」心磊难过的说着,眼泪都在眼眶打转了。 「不是「只是多走了一些路罢了」?」他打趣的说。 「讨厌啦!人家都快紧张死了,你还嘲笑我。」 「好吧,不笑你了,你要去什么地方?」虽然说不笑了,但于大德脸上的笑容还是收不起来。 「我不知道。」心磊小声的说。 「什么?你不知道?」大德不解的问。「我有没有听错?你不知道自己要去什么地方?」 「是这样的……」心磊困窘的解释。「我本来在一个朋友那儿,后来我自己出来附近散散步,然后……就找不到路回去了。」 「你可以打个电话请你朋友出来接你呀!」 「可是……可是我没有他的电话。」心磊的头垂得更低了,她觉得自己好笨。 「那你一定也没有地址啰。」于大德可想而知的下断语。 心磊绝望的摇摇头。 「这就麻烦了。」于大德苦笑。「这种情况,就算是神仙也没办法帮你啊!」 「怎么办?」心磊眼睛红红的,快哭出来了。 于大德想了几秒钟,建议:「这样吧!我正要到一个朋友家,你先跟我一起来,他就住在前面巷子里,也许他认识你的朋友也说不定;就算不认识,你也可以先休息一下,然后再慢慢回想。」 「也只好这样了。」心磊也没有其他选择了,而且她觉得自己现在渴得可以喝干一条河水了。 她就跟着于大德往前走,经过一条巷子再转个弯后,心磊突然大叫一声:「就是这条巷子!」 「什么?」 「这就是那个朋友住的巷子,大德,你好厉害喔!你又帮我找到路了,要是没有你就惨了。」心磊无限「景仰」的看着大德。 这么巧!真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了,于大德哭笑不得的任由心磊表示她的崇拜。 「还记得是哪个门吗?我带你过去,免得你又迷路。」于大德不放心的说。 心磊正要回答,就听见前面一个气急败坏的声音,是沅琪,她跟骆濯看心磊这么久还没回来,觉得很担心,直觉告诉她,心磊一定又迷路了,所以两个人一起出来找她。「心磊,你跑哪儿去了?去这么久?」 心磊兴奋的对她说:「沅沅,你猜我碰到谁了?是于大德耶!他真的好厉害喔!又帮我找到路了。」 这时候骆濯也走过来了,看到大德跟心磊走在一起,显得很惊讶。 「嗨,大德,你们早就认识了?」 「前一阵子在杉林溪认识的,怎么?你告诉我的那两个客人不会就是沅琪跟心磊吧!」 「他就是你邀请的那个朋友?」沅琪说:「好巧!」 「走吧!我们先回家再说。」骆濯对大家说。 回到骆濯家,骆濯将食物热过,大德吃得津津有味,骆濯和沅琪都吃不下了,只有心磊陪着他吃。 「刚才走好多路,又饿了。」心磊这么说。 骆濯和沅琪到秋千那边聊天,心磊则和大德霸占着圆桌,吃得不亦乐乎。 「骆驼的手艺真不是盖的。」大德边吃边称赞。 一般的情况下,心磊很少看到有人比她能吃,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现在她发现大德居然比她还能吃,对他就更有好感了。心磊本来就容易崇拜别人,大德两次救她于迷路之中,加上食量又比她大,现在大德在她心目中简直是神了。 「大德,我好崇拜你喔!」她说。 「哦?为什么?」大德问。 「因为你会吃又不会迷路。」心磊一本正经的说。 「会吃又不会迷路?」大德满嘴的食物差点喷出来,这算是哪门子的理由? 他真要以为心磊是在开玩笑了,可是看她的样子似乎是认真的。对没有方向感的心磊来说,崇拜他的认路能力或许是正常的,可是「会吃」也值得崇拜? 「是啊!我很少遇到比我吃得多的人,刚刚我看你吃好多喔!」心磊吃完一大块鱼肉后,又舀了一碗汤。 「你崇拜吃得多的人?」大德仍是不相信的再问一次。 「我最喜欢很能吃的人了。」心磊放下手中的碗,认真的看着大德。「以前我男朋友食量很小,他就不能理解为什么我每隔两三个小时就要吃一餐,而且每一餐都吃好多;如果他也很能吃,就不会这样说我了,对不对?」 「喔!」大德有点概念了。 「而且他吃过晚餐后就不再进食了,当我八点多,还有十一点多想吃东西时,他都嫌我麻烦。」心磊委屈的说:「可是五点多吃的晚餐,不到八点就消化完了嘛!他怎么可以怪我爱吃呢?」 大德不好评论他们之间的是非,只好说自己。 「我也是每隔几个小时就要吃一次,而且一次都要吃好多。」 「真的?」心磊有一种遇到知己的兴奋。 大德点点头,他觉得心磊真是可爱,这么不懂得隐藏自己。 「我猜你还是个学生。」大德肯定的猜。 「不是,我都毕业两年了。」心磊摇摇头:「为什么你会觉得我像学生?」 「我一些同学,在学校的时候都满直爽的,工作一阵子后,就变得对人会有防备,不会轻易的把自己的本性暴露在别人面前。」大德推测的说:「大概是因为工作的场所不像学校那么单纯吧!而且也不是每个人都是可信任的。」 「我有工作啦!不过是在家里翻译外文书,不用出门。」心磊若有所悟的说: 「难怪沅沅总是说我很好骗。」 大德赞同的点点头。 「咦,那你是做什么的?骆驼说你要工作到夜里两点,你在便利商店做大夜班吗?」 「不是。」大德失笑,哪有人大夜班只做到两点的?「我在电台工作,负责的时段是晚上十点到凌晨两点。」 「是这样啊!」 「你喜欢听广播吗?」 沅琪摇了摇头。「不是很喜欢,就算听也大都只听纯音乐的节目,我不习惯听音乐的时候有人一直讲话,像有些主持人啦,每播放一首歌就要说一大堆话,好烦哪!」 大德笑得有些不自然。 「怎么了,你表情好怪?」心磊奇怪的问。 「你……觉得那些在节目中讲话的主持人很烦?」 「对啊!真是超级受不了,尤其是一些call in的节目,动不动就有人什么失恋啦!怎么又怎么样啦!然后主持人就会说一些有的没有的来安慰他,可是却让人家真正失恋的人听了更难过。」 心磊看大德没什么反应,也没有反驳她,还以为他赞成她的话呢! 于是越说越起劲。 「像前两个月,我刚好失恋了,又好死不死的打开广播,结果就听到有个什么「失意的人」点播一首look away,害我听了更难过,还喝了好多酒呢,什么烂节目嘛!」 大德似笑非笑的看着心磊。 「怎么了?」心磊以为自己脸上黏到饭粒,便伸手去摸摸。 「那是我的节目。」大德小声的对她说。 心磊没听清楚他说什么,疑问的看着他。 大德清晰而且微笑的重复一次。「我说你说的那个烂节目刚好是我策划、主持的。」 「啊!」心磊困窘的红了双颊,天啊,她居然当着大德的面批评他的节目。 她头低低的,不好意思的道歉:「对不起啦!人家不知道那是你的节目嘛!」 「没关系。」大德看她脸红红的,实在好想亲她一下。「希望下次我播的歌曲不会再让你难过了。」 「我觉得好丢脸!」心磊糗得连头都不敢抬起来了。「如果知道那是你的节目,我……我……」 「你就会说它的好话吗?」 「我……至少不会用「烂」这个字。」 大德无法控制的大笑,搞得沅琪和骆濯都转头看着他们。「你真的好好笑。」 「不要笑嘛!等一下沅琪他们知道了一定会笑我的。」心磊真恨不得地上有个洞可以让她钻进去。 「好,我不笑!」大德一面对她保证,一面用手捂住嘴巴。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跟心磊在一起,总会有那么多好笑的事情,大德第一次碰到这么有趣的人。 「我想如果我常常跟你在一起的话,一定会活到两百岁。」大德说着,他的嘴角还是合不拢。 「为什么?」心磊不懂,哪有人可以活到两百岁? 「人家不是说,一日三大笑,健康没烦恼吗?跟你在一起,一天恐怕不止三十大笑,那不是可以长命绵延了?」 听出了大德取笑的意思,心磊认了的说: 「好啦,好啦,你要笑就笑吧!反正我习惯了。」 「我没有取笑你的意思,我只是……只是……」大德搔着头,想不出该说什么。 「只是什么?」 「只是……想要常常看到你。」不晓得为什么,大德真的很希望可以经常看到心磊。 「那有什么难的。」心磊不以为意的说着。「我反正一天到晚都在家,你随时可以来啊!」 「真的?」大德眼睛一亮。 「骗你的是小狗。」心磊拿出纸笔,写下地址跟电话。「拿去,这个给你。」 大德仔细的看着纸条,然后小心的收进口袋。 刚好沅琪跟骆濯这时候走过来了,沅琪对心磊说:「心磊,你不是说要看四点半的那场电影?我们该走了,不然会赶不上的。」 心磊用力拍着额头,庆幸的说:「差点忘记了,还好你还记得。」 「我送你们过去吧!」大德拿起车钥匙,跟骆濯告辞。「骆驼,我送她们过去,谢谢你今天这一餐。」 「也好。」骆濯陪他们走到大德停车的马路边。「小心点。」 大德发动车子,对骆濯挥挥手。 心磊人都在车子里了,还不忘伸出头来跟骆濯说再见。 「骆驼,我下次还要吃你煮的菜喔!」 「没问题!」骆濯笑着跟她挥手,然后转向沅琪。「沅琪,晚上我打电话给你。」 沅琪笑而不语。 「好了,我们要走了,骆驼,再见。」大德将车头转向,再次向骆濯道别。 「bye!」 第六章 沅琪把熔好的银块放进石绵锅中,站在一旁等它退火,她心里想着一些事情,不知不觉的露出笑容。 「想到什么了?」骆濯问。 「我在想,以前常常笑心磊是个路痴,没想到她连迷路都能迷出一段感情,真是不错。」 「跟大德?」 「你没看出来吗?星期天他们聊得多开心!而且听心磊说,这两天白天大德都在我们那儿陪她,还会唱歌哄她睡午觉呢!心磊就喜欢这种会哄她的男生。」 「那很好啊!」骆濯乐观其成。 「骆驼,你跟大德是怎么认识的?」 骆濯先将手上的小锤子放下,喝了一大口冰开水,然后才详细的回答沅琪: 「我不是毕业就到加拿大去了吗?就是在那儿遇到大德的。他那时候在一家音乐学院做短期进修,还在我们社区的中文广播电台兼差,刚好圣诞节电台办了一个晚会,我帮他们做宣传海报还有舞台设计,就是这样认识的。」 骆濯帮沅琪也倒了一杯开水,还把杯子拿到她手边。 「谢谢。」沅琪感激的对他笑笑。「骆驼,你觉得大德是个什么样的人?」 「那要看你问的是哪方面啰!」 「就你认识的大德,是个什么样的男人?如果他跟心磊在一起,会对心磊很好吗?」沅琪担心的问,她可不想再看到心磊人前欢笑、背地里躲着伤心了。 「我听过大德的电台同事批评他不够果断,但是我宁可认为那是因为他善良、厚道,不愿意给人难堪。」骆濯似乎颇欣赏大德。「就我认识的那一方面来看,大德是个细心、体贴、又有耐心的人,我很少看到男人像他这么浪漫、温柔、而且善于照顾人,不晓得是不是巨蟹座的人都比较具有女性特质……」 「大德是巨蟹座?」沅琪惊讶的问:「真巧!我跟心磊也都是巨蟹座,难怪他们两个一见面就那么投缘。」 「如果心磊真的跟大德恋爱,你可以放一百二十个心,心磊不会受到伤害的。」骆濯保证的说。 「心磊对感情很真诚、很执着;她的爱又浓又烈,就像不加糖的咖啡,喝得惯的人喜欢得不得了,喝不惯的人却嫌它太强烈。我希望大德能善待她。」沅琪衷心的说。 「心磊似乎很依赖你?」 「表面上看起来,心磊很依赖我,其实在内心里,我依赖心磊更多。只不过心磊比较情绪化,有时候很冷淡,一句话也不说;有时候又很黏人,一天要人家陪她二十五个小时。」 「你放心吧!大德很会照顾人。」 「那就好,如果他们真能在一起,心磊就可以早日忘记郑杰那个大混蛋。」 「还有另外一个好处。」骆濯提醒她。 「什么?」 「不会再迷路!」 「有道理。」沅琪赞同。 骆濯突然八竿子打不着的问了一句:「退好了吗?」 沅琪一时反应不过来,呆呆的望着他。「啊?什么?」 骆濯指指石绵锅:「银块啊!如果退火了的话,给我一些吧!我这儿还缺一点花边。」 「好啊,看你要多少,拿去吧!」沅琪试了试温度,放了一部分到他的锅子里。 她探头看了看骆濯桌上完成大约三分之一的作品,实在看不出来他想做什么。 「这是谁要的?」 「我自己要的。」骆濯一边修改,一边回答她。 「是吗?」沅琪问。「可是你上星期不是答应一家金饰店的老板,要帮他设计几款样式,到今天还没见你动手画。」 「不急,我告诉他要等我手边这个完成了,才能帮他;更何况……」 骆濯比比桌上的作品。「这个可比他要的东西重要多了。」 沅琪拿起锉刀削去多余的部分,一面不经意的问:「真的?做什么用的?」 「我打算做来跟你求婚用的。」骆濯诚实的回答。 沅琪吓了一跳,失手被锉刀戳到左手拇指。 骆濯比她更快的拉起她的左手,「糟糕,伤口不小。你先按着,我去拿药箱。」 骆濯从一个大箱子里拿出一个自己做的铁盒子,打开一看,全是绷带、ok绷,双氧水等,跟一般人家的医药箱大大的不一样。 「没想到你还有医药箱。」沅琪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看着骆濯熟练的先帮她消毒。 「没办法,做金工的人双手一定是伤痕累累的,总要先做好准备,免得受伤时临时找不到药水消毒。」 骆濯很快的就将她的伤口包扎好,还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好了。」他满意的欣赏自己的杰作。 沅琪啼笑皆非的看着拇指上的纱布。 「拜托!骆驼,明明只是个小伤口嘛!又不是没戳伤过,你把我的手包成这样,等一下怎么工作?」 「那我们就别做了,放半天假,你看怎么样?」骆濯半真半假的说。 「放半天假?」沅琪不相信的看着骆濯,他不是一向公私分明、工作时全心全意的吗? 「是啊,我们出去四处走走,你觉得如何?」 「听起来很吸引人,只是我答应了明天把这东西给人。」沅琪指着桌上的银制化妆箱,无奈的笑了笑。「今天恐怕得赶工。」 「真可惜!」骆濯惋惜的说。 「是啊,真可惜,难得今天老板这么大方。」沅琪自糗的说:「大概是我劳碌命吧!」 「好吧!既然这样……」骆濯神秘的笑着,搞得沅琪满头雾水。 在沅琪还搞不清状况的时候,骆濯拿出一支麦克笔,然后抓住沅琪包扎着纱布的拇指。 「骆驼,你要干什么?」 「嘘!坐好别动。」骆濯在沅琪椅子前蹲低了身子,开始在她拇指的纱布上画画。 「骆驼……」 「我画一只小猫咪陪你。」骆濯说。 他神情专注的画了一两分钟后,一只活灵活现的小猫咪就出现在纱布上了。 「好可爱!」沅琪惊叹. 骆濯起身,将笔放回桌上。 「难怪你把我的小伤口包扎成这么大,原来是想在上面画画。」沅琪有趣的看着纱布上玩球的猫咪。 「有它陪你,工作起来就不觉得辛苦了。」 「只怕有了这么大的它,我连工作都没法做了。不过,」沅琪动了动大拇指,开心的笑着。「它真的好可爱喔!」 聊了一会儿天之后,沅琪认命的回到工作桌前,做化妆箱最后的修饰工作。虽然很想专注的工作,可是眼睛还是忍不住飘到骆濯的桌子上,偷偷打量骆濯说的,要跟她求婚用的礼物,想要看出来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骆濯当然发现沅琪的企图,不过他故意装作不知道。就让沅琪去猜吧! 跟沅琪的进展虽然缓慢,但已经很满足了,至少现在沅琪可以很自然的跟他聊天了。 但愿可以在爸妈结婚四十周年纪念日前,把跟沅琪的感情先定下来!或许,我们的结婚纪念日会跟爸妈同一天也说不定。骆濯暗暗在心里想着。 还有三个多月,骆濯提醒自己:「多加把劲!」 立定了这个目标,骆濯对手上的这件作品更卖力了。 「好了,把眼睛闭起来,现在我要唱催眠曲了。」大德柔声对沙发上的心磊说着。又到午睡时间了,这几天都是大德唱歌哄心磊睡午觉。 心磊听话的闭上眼睛。 大德坐到沙发旁的地板上,用摇篮曲的调子配上他自己想的词,低声唱: 心磊乖 快快睡 外面太阳好大呀 屋里又凉又舒服 心磊乖宝宝快快睡 心磊听着他的歌词,忍不住就张开了眼睛。 「大德,你今天唱的这首歌不合逻辑。」她躺在沙发上,转头看身边的大德。 「什么地方不合逻辑?」大德轻轻帮她拨开脸颊上的头发。 「我都过完二十五岁的生日了,早就不再是宝宝了。」心磊一本正经的说。 大德想了几秒钟。「好,那我重唱一次。」 他重新开口唱改过的催眠曲—— 乖心磊 赶快睡 外面太阳毒又辣 屋里又凉又舒服 心磊好姑娘赶快睡 「这样可以了吧!」大德微笑的问。 「可以了,还想听别的。」 「还要听别的啊?好,你先闭上眼睛。」 大德一边轻轻摸着心磊的头,一边唱着轻柔的歌曲,第三首歌还没唱完,心磊就在他的歌声陪伴下睡着了。 大德坐在一旁,静静的看着心磊,她睡着的样子好安详,像个没有烦恼的天使。可是心磊真的没有烦恼吗?那天在杉林溪,沅琪不经意提起的事情让她变了脸色,是什么事情可以让单纯得像个孩子的心磊悲伤?听她们的话中意,好像是感情吧! 星期天在骆濯家吃饭时,心磊自己也提到,她前一阵子刚失恋。那个男人怎么忍心丢下心磊?他难道是瞎了眼吗? 又想起在杉林溪的那个早晨,刚起床没多久就听到一个清清亮亮的声音,哼着不成调的曲子,然后一再的经过他的窗前。 他还清楚的记得迷路时的她,嗔怪的埋怨着道路的模样。大德忍不住微笑。 心磊真的二十五岁了吗?为什么还像个孩子似的天真单纯呢? 「郑杰……郑杰……」心磊翻个身,嘴里不清不楚的说着什么,大德只能隐约听到一再重复的两个字。 是正杰?正杰?郑杰?还是郑杰? 应该是个人名吧!是那个瞎了他的狗眼,狠心让心磊难过、落泪的男人吗? 心磊又动了一下,而且皱起了眉头。 奇怪,心磊今天睡得特别不安稳,前几天她都是带着安详的表情、睡了两个小时候才会醒来,怎么今天翻来翻去? 看心磊连睡梦中都皱着眉,大德觉得好不忍心,是不是做恶梦了?要不要叫醒她?但万一没什么呢?大德不敢冒险,他知道心磊最讨厌别人在她睡觉时吵她,而且只要一被吵醒就睡不着了。可是看她这样翻来翻去,心里又舍不得。 大德小心翼翼把手伸出来,轻轻的、缓缓的抚摸心磊的背部,嘴里还轻声的哼着摇篮曲。 没想到心磊居然微微张开眼睛,她迷迷糊糊的看着他,模糊的问:「郑杰?」 大德知道她还没清醒,继续摸摸她的背,柔声对她说:「心磊乖,乖乖睡。」 「陪我。」心磊拉着他的手放到脸下压着,说完「陪我」两个字后,眼睛又闭上了。 大德任由心磊抓着他的手,一边不忘安抚她:「好,我在这儿陪你,乖乖睡。」 没一会儿心磊脸上带着微笑,又睡着了。 为了把手放在她脸下,大德不得不更靠近心磊,近到甚至连她脸上的汗毛都看得一清二楚、连她的呼吸声都听得到。 心磊好美!她的睫毛不但浓密,而且又长又卷、她的脸颊粉嫩嫩、小小的嘴唇红通通的。她真的好美! 大德发现自己快要克制不住想吻她的冲动了,虽然心磊的心里还有别人、虽然这样很不道德,可是…… 他赶紧移开视线,不敢再盯着心磊看。怎么会这样?以前从来没有一个女人可以让他如此方寸大乱。大德口干舌燥的想着。 如果她还不想开始另一段感情?如果他根本不是她想要的那一型? 如果那个叫什么正杰的又回头…… 大德再度看着心磊,内心激动不已。 如果心磊是我的女朋友,我一定舍不得看她难过、舍不得让她掉一滴眼泪。他在心里想着。 心磊好像又梦到了不愉快的事,她的眉头又皱了起来,抓着大德的手用力的捶着沙发。 大德忍不住坐到沙发上,将睡梦中的心磊抱进怀里,一面拍着她,一面安慰她说:「心磊乖。」 一搬动心磊,她就醒过来了。心磊张开眼睛,环顾四周,确定是自己的住处之后,才安心的呼了一口气。 「我梦到你。」心磊从大德怀中出来,坐在沙发的另一头,面无表情的对他说。 记得第一次哄心磊午睡的那一天,看到心磊一醒来就臭着一张脸,大德还以为她生气了;经过几天的相处,大德知道她刚起床总是会脸臭臭的,对她的冷淡也就不以为意。「真的?怎样的梦?」 「我要喝水。」心磊觉得嘴巴好乾。 心磊就是这样的人,刚起床时总是有三五分钟的时间会莫名其妙,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也不管人家是不是在跟她说话。 大德帮她拿来一杯水,心磊咕噜咕噜两三口就喝光了。 「还要不要?」大德问。 心磊摇摇头,继续刚才的话题。「大德,我刚才做了一个梦,梦里面有你哦!」 听她这样说,大德就知道她恢复正常了。 「什么样的梦?」虽然已经问过了,不过大德相信心磊刚才一定没听进去。 「我梦到以前的男朋友,他带了一个身材很好的女人来跟我示威,说是他的新女友,还是个烹饪老师呢!」心磊不服气的说:「什么了不起嘛!改天叫骆驼教我,我也可以煮得很棒的。」 「然后呢?」 「然后他就想亲我……」 「等等,他不是带了别的女人来吗?怎么还会想亲你?」大德不了解的问。 「只是梦嘛!真是的。」心磊怪他打岔。 「好吧!他想亲你,然后呢?」 「然后我就很火大啦!他都带别的女人来示威了,还胆敢亲我,我就用力捶他。」心磊做样子给大德看。「就像这样,很用力、很用力的捶他。」 大德看得很想笑,可是心磊一脸正经的模样,他只好忍住笑。 「后来,我们就开始打架,然后你就出现了。」 「哦?」 「对啊,你就像个英雄般的出现了,你先帮我打他,然后还抱着我逃走。」心磊高兴的说,就好像她说的不是一个梦,而是真实情况。「你跑得好快喔,他们都追不上。」 这算是哪门子的梦?真奇怪。 「不过我想如果是现实生活中,你抱着我应该是跑不动才对。」心磊深思的说: 「你又没有很壮,我也没有很轻。」 大德真是服了她了,做了一个奇怪的梦不说,还能这么认真的考虑到现实环境。 「喂!你知道后来怎么了吗?」心磊偷偷笑着。 「怎么了?」 「后来我就亲你哦!」 「哦?」大德也笑了,真希望这不只是她的梦啊! 「嗯!」心磊点点头。「然后我就醒过来了,你还抱着我。」 听心磊的口气,好像对大德抱她这件事不以为意,可是大德自己却有点心虚,就好像刚才想亲她的念头被洞悉了一样。 「这是因为……我看你睡得不安稳……」 他想解释,不过心磊没在听,她笑得甜甜的、自顾自的说:「好舒服呢!」 「啊?什么?」大德完全摸不着头绪。 「我说,让你抱着,我觉得好舒服。」心磊的眼里没有一丝做作的影子。 「真的?」大德喜出望外的问,原本还以为她会不高兴,这下子可松一口气了。 「你身上有一种香香的味道,好像是哪一种沐浴乳,可能是我以前用过的牌子,闻起来好熟悉。」心磊回味的说。 心磊一直觉得大德让她很放心、很信任,好像跟他在一起,她可以完全信赖他一样,这种感觉从来不曾有过。以前,即使跟郑杰在一起几年,她也没办法全心全意的相信他,而且跟郑杰在一起,她更无法像现在这样完全放松、舒服自在。 心磊喜欢让大德抱在怀里的感觉,好安全! 「再抱抱我。」她向大德伸开双臂。 大德移坐到心磊旁边,紧紧的将她抱在胸前,还亲亲她的额头。 心磊也用双手环抱着大德的腰,把脸颊贴在他的胸口,感受他规律的心跳。 「我好喜欢你,大德。」心磊喃喃的说。 他摸摸心磊的头,回答她:「我也很喜欢你,心磊。」 要不是先前跟心磊相处过几天了,大德可能会一厢情愿的以为心磊爱上他了。 心磊很容易就会喜欢一个人、一件事、甚至一句话、一个小东西,而这个「喜欢」 跟「爱」之间恐怕还有一大段距离。不过,这总是个开始。 从那一次开始,心磊每次看到大德,总会对他张开双臂、要他抱抱。心磊会先说:「大德,过来给我一个大抱抱!」要不就是说:「我要给你一个超级大抱抱!」随着这句话而来的,真的就是一个如假包换的大拥抱。 对于心磊的热情,刚开始大德偶尔会有些不习惯,慢慢却也爱上了这种温暖的拥抱;他开始期待和心磊的每一次见面,开始习惯在去见心磊前,用她熟悉的那种沐浴乳洗澡,开始在见不到心磊的日子里觉得若有所失。 大德知道,他百分之百爱上心磊了。 他爱心磊的多变善感,爱她虽然有些迷糊却守信重承诺,更爱她的天真坦率。 但是心磊爱他吗?大德不能确定。 心磊是那种「爱一个人,就一定要大声说出来。」的女孩,但她从来没有对他说过「我爱你」。 这代表了什么?也许心磊并没有爱上他,她只是把他当成好朋友,就像沅琪那样的好朋友。 既然心磊是个坦白、不拐弯抹角的人,大德打算用她的方法来求证她对他的感觉:直接问她。 一整天大德都在想着心磊,连工作的时候也不例外,甚至还播错听众点播的歌曲。 离开电台后,大德很想立刻到心磊那儿去问她,但是都凌晨两点多了,心磊也许睡了。他开着车在深夜的街上绕来绕去,脑海里反覆思索着该如何开口。万一心磊拒绝他怎么办?会不会连朋友都做不成? 天色在不知不觉中渐渐亮了,一晃眼已经五点了;大德已经想好要怎么做了,他先开车到滨江花市买了一整把玫瑰花,再回家洗个澡,然后到心磊和沅琪的住处。 到达的时候还不到七点,大德不想吵醒她们,就坐在楼梯上等着。 大约到了八点半,沅琪要下楼买早餐,一开门就看见大德。她怀疑的看了看表,惊讶的问大德:「才八点半呢!你这么早就来了?怎么不按电铃?」 「还很早,我怕吵醒你们。」 然后沅琪看见大德手上那一大把还捆在几张大报纸里,没有包装的玫瑰花。 「心磊跟你提过她喜欢玫瑰?」 「没有。」 「那你怎么知道心磊最喜欢这种长茎玫瑰,尤其是黄玫瑰?」沅琪怀疑的问。 「我注意到你们客厅那个花瓶很长,一般花不可能用那么高的花瓶,除非是茎很长的像海芋、郁金香、向日葵之类,但是那花瓶看起来又很细致,不是很适合刚才我说的那些茎比较粗大的花。」 「所以你就买了玫瑰?」沅琪开始对大德有了好感,他果然像骆濯说的那样细心,而且对心磊这么用心。 大德点点头。 沅琪这时候才想到他们都还站在楼梯口。「只顾着讲话倒忘了请你进来坐。来,进来吧!」沅琪替大德倒一杯开水,然后在他对面坐下来。 「我还是没办法理解,既然心磊没告诉过你,你怎么知道要买黄玫瑰?猜的吗?」 大德笑笑的回答:「也是猜的,心磊平常喜欢穿浅绿色、或是蓝绿色的衣服,但是玫瑰花没有这种颜色,心磊又不喜欢红的、粉红这一类的颜色,所以我就猜黄色。你不觉得黄色不管跟绿色、或是蓝绿色配在一起都很显眼吗?」 沅琪真的非常佩服大德,一个大男生怎么会有这么细密的心思?不过她还有一个疑问。 「可是心磊也很喜欢白色,平常也常穿白色的衣服啊,为什么你不买白玫瑰?」 「如果你仔细观察,就会发现,黄玫瑰是所有玫瑰中最柔弱、却也是最优雅的一种。虽然它美丽的时间很短,大约只有一到两天,一旦盛开就失去了那种细致、脆弱的美,但是它含苞待放的时候特别美丽,而且惹人怜爱,白玫瑰没有这种我见犹怜的气质。我想依心磊的个性,她会比较欣赏黄玫瑰。」大德分析着。 沅琪的嘴巴张得不能再更大了,她太惊讶了,大德的说法居然跟心磊如出一辙! 「难怪心磊会那么喜欢你!」沅琪说:「你实在太了解她了,你们才不过认识多久,你竟然就看得出来心磊特别喜欢精致、脆弱的东西。 真是不可思议!」 「在我眼里,心磊本身就是个精致的艺术品、上帝的杰作。」大德自然的说。 除了心磊,要是别人说出这样的话来,沅琪一定会掉一地的鸡皮疙瘩,但不知为什么,她觉得这样的话从大德口中说出来,一点也不会不合宜,反而觉得好美。 「同时,心磊也很脆弱。」沅琪提醒他。 「我会把心磊捧在手心里,不会摔着她。」大德诚心的说。 沅琪感动得好想掉眼泪,本来听骆濯那一番对他的看法,她还有点存疑,现在她完全相信大德会好好对待心磊了。 「大德,你让我觉得好感动。」沅琪忘情的上前抱一下大德,眼角含泪的对他说。 大德有一丝难为情,他傻笑着,不晓得该说什么。还是沅琪打破了僵局。「你要不要把花插起来?」 「好。」大德先把花瓶洗干净,然后细心的、一枝枝的整理玫瑰,花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将所有的玫瑰插好。 「心磊醒来看到一定很开心。」沅琪肯定的说。 「谁在叫我?」心磊的声音从一旁传来,她摇摇晃晃的走进客厅。 「你醒了。」 心磊打了个大呵欠,在沙发上躺下来。 「我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沅沅,你在跟谁说话?」她闭着眼睛问:「几点了?」 「九点十五了。」沅琪惊喊:「糟糕,我该出门了,骆驼说过上班不能迟到。」 她走向心磊说:「心磊,大德来了,他会陪你,我要去上班了。」 不晓得心磊有没有听进去,她睡着的时候通常听不见别人说的话。 大德看着熟睡的心磊,对沅琪说:「你先走吧!别叫醒她,让她再多睡一会儿。」 「好吧!我走了,bye!」 「bye!」 第七章 大德坐在地板上,深情的看着心磊。心磊要是知道自己睡觉的模样会让大德有想犯罪的欲望,大概就不会安心的让他进门了。 隔了不知道多久,心磊伸了个懒腰,张开了眼睛。看到大德的时候,她显然吓了一大跳。「大德,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一早就来了。」 「喔!」心磊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她走向浴室,大德听到她刷牙洗脸的声音,一会儿之后,她清醒的走出来,对着大德说:「给人家一个大抱抱。」 大德上前抱住她。「早安,心磊。」 心磊放开大德,整个人又缩到沙发上去。 「你不是工作到两点吗?怎么还能这么早起床?」 「我还没睡,想先来看看你,还有……」大德指着餐桌上的花。「送花来给你。」 心磊一直到这时候才发现那一大把玫瑰花,她从沙发上跳起来,等不及穿拖鞋就赤脚跑到餐桌前。她低头用力吸一口花的香气,脸上挂着满足的笑容。 「好美喔!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种花?」 「我猜的。」大德笑着回答她,心磊的笑容让他心动。 心磊一把抱住大德,好感动的说:「大德,你真好!再给我抱抱。」 这次心磊抱了他好几分钟,还踮起脚尖亲了他脸颊一下,才依依不舍的放开。 大德看心磊披散着浓密的长发,忍不住想摸摸她的头发,他对心磊建议:「心磊,我帮你梳梳头发。」 「好啊。」心磊拿给他一把梳子,然后在地上坐下来。舒服的将背部靠着大德的膝盖,安心的把头发交到他的手中。这可是心磊第一次将她的头发交到发型师以外的人手中,她一向最宝贝这一头长发,从来不许别人碰的。 大德不负心磊的信任,他小心而且温柔的梳着心磊的长发。 「绑个辫子好不好?」大德问。 「你会绑辫子?」心磊好惊讶。「真的假的?」 「真的,以前小时候爸妈都忙,我妹妹的头发都是我帮她绑的,不管是辫子、马尾、还是梳髻都难不倒我。」 「好厉害喔!」心磊崇拜的说,她自己虽然留了一头长发,却连辫子都绑得乱七八糟。 一下子的工夫就完成了,心磊照着镜子,满意的说: 「你可以开一家绑辫子店了,大德。」 「可是,我并不想帮其他人绑。」大德说,他希望心磊听得出他话中的深意。 「那你就当我的专属发型师,每天帮我绑头发,一天换一种花样。」心磊一面照镜子,一面开玩笑的说。 看来心磊还是没听出他的意思,大德干脆直接问她:「心磊,你喜欢我吗?」 「喜欢啊!我不是告诉过你了吗?」心磊没心眼的回答:「我很喜欢你哦,大德。」心磊先把镜子拿回去放好,再在大德旁边坐下来。 「我的意思是,你对我有没有一些……比喜欢还多的感觉?」大德再问。 心磊好像有一点点明白了,她看着大德,一本正经的问: 「你不会是爱上我了吧?」 听她的口气,似乎爱上她不是件好事。 「爱上你,不好吗?」大德没有正面回答心磊,反而小心的问。 心磊烦躁的站起来,满脸心烦的说:「可是我还没有爱上你嘛!而且,我刚失恋,如果现在就爱上你也很奇怪,搞不好只是寂寞、或者只想利用你来忘记郑杰,那样子对你很不公平的嘛!再说,我有时候脾气不好、任性又无理取闹,你可能会受不了。」 大德觉得有些失望,心磊果然没有爱上他。不过,大德不是个轻易就放弃的人。 「那么,你觉得你可不可能爱上我?」 「当然可能啊!」心磊诚实的说:「你人这么好;而且,好奇怪喔,我觉得跟你在一起很有安全感、很轻松,好像在你面前不管我做什么事都可以。可是又很怕自己只是想利用你来忘记郑杰,说实话,你不在我身边的时候,我常常会想起以前和他在一起的情形。」 心磊有点语无伦次,不过大德了解她的意思。 「我并不介意你利用我来忘记他,只要能让你忘记不愉快的过去,就算你利用我也没有关系。」他是认真的。「而且,失恋的痛苦本来就不是一朝一夕忘得掉的,如果能有人帮助你早日忘掉,不是更好吗?」 「你不会不高兴吗?」 「我为什么要不高兴?」 「没有人喜欢被利用。」 「我甘心被你利用,而且,搞不好你用着用着,就发现自己离不开我了。」大德笑着说。 心磊也笑出来,瞧他把他自己说得跟个物品似的! 「好吧!那我们就来试试好了。别人有「试婚」,我们就来个「试友」看看我们是不是适合当男女朋友。」 「你放心,我敢说我们一定是最速配的一对。」大德斩钉截铁的下断语。 「不过,这可是你自己心甘情愿的,万一到头来我没有离不开你,你可不能怪我。」心磊加了一条但书。 「来,给我一个大抱抱!」这一次换成大德要求拥抱了。 心磊给他一个不折不扣的超级拥抱,而且还主动亲吻他。 「我要给你一个亲亲。」心磊说,接着吻上大德的嘴唇。 大德只觉全身一道电流通过,他抱着心磊坐在他的腿上,轻轻咬着她小小的唇。 心磊有一种好奇异的感觉,好像他们好久以前就曾经这样亲吻过,可是今天明明是大德第一次吻她。 她张大眼睛观察着大德,大德发现了,停下吻她的动作,不过还是抱着她。 「怎么一直看着我。」 「大德,你的吻好奇怪喔!」 大德有点窘迫,虽然他自认不是个爱情高手,可是也不至于差劲到让心磊这么不进入状况吧!她居然在接吻时张大眼睛看着他! 心磊没有察觉大德脸上微红,她像是发现新大陆的的说: 「我不知道亲亲也可以这么轻、这么温柔耶!郑杰吻我时候就不是这样,他都好用力。我觉得你的吻比较好,好舒服。」 老天!大德在心里暗暗叫苦,你也太煞风景了吧,心磊!竟然在这种时候比较起吻的差别来了。他真想拿铁鎚敲敲心磊的脑袋,看能不能把那个什么杰的家伙从她脑子里敲出来。 「大德,我还要亲亲。」心磊环抱住大德的脖子。 心磊刚才那番比较的言论,让大德尴尬的亲也不是、不亲也不是。 他不知道心磊提出这个要求,是不是只是想确定她自己刚才的看法,他迟疑着。 心磊看大德愣在那儿,就主动吻他。她学他刚才的方式,轻轻、柔柔的咬他的嘴唇;大德有点受惊,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她,心磊感觉到他的僵硬,就停下来了。 「我以为……算了,原来你不想跟我亲亲……」 她受伤的看着大德。「我原本以为你喜欢我……」心磊说着就要从大德的怀里挣脱出来,大德赶紧拉住她。 「我爱你,心磊。」他脱口而出。 心磊不相信的看着他,脸上还是布满受伤的神情。 大德把她拉进怀里,亲亲她的鼻尖。 「只是,我不希望在我们亲亲的时候,那个叫做什么杰的家伙还在这里面。」大德轻敲心磊的头。「如果我吻你的时候,你脑子里想的却是他,我会很难过的。」 「可是我刚才没有在想他嘛!」心磊委屈的嘟着嘴。「我只是觉得你的亲亲好奇怪而已。」 「都是我不好,对不起。」大德对心磊做鬼脸,把她给逗笑了。 「不原谅你!」心磊佯怒,事实上眼里笑意都藏不住了。 「那我请你吃早餐,向你赔罪,好不好?」 这一说,心磊才发现自己快饿坏了,「十点半了没?」她想趁机敲竹杠。 大德看看手表.「十点四十二分,怎么了?」 「那好,我要吃一份麦当劳二号餐、一个肯德基卡啦鸡腿堡,还有两块炸鸡,你去帮我买回来。」 要不是那天在骆濯家亲眼见过心磊的食量,大德一定会以为她是在开玩笑。 「都是高热量的,不怕胖?」 「放心,我吃不胖的。」心磊胸有成竹的说:「怎么?或者你舍不得请我?」 「开玩笑!我立刻买回来,等我。」大德立刻转身往外走。 「等一下,我还没跟你说去哪儿买呢!」心磊喊住他。 「放心,我不会迷路的。你们这条路上往前几百公尺就是麦当劳,隔两个十字路口右转就会看到肯德基,没错吧!」 「你真的好厉害喔!我还是搬到这儿好几个星期后,才搞清楚附近的环境,没想到你才来几次就这么清楚。」心磊羡慕的说:「你的头脑真好。」 大德摸摸她的头,笑着说:「所以我说我们很速配啊!跟我在一起你就不会再迷路了。好了,我走了。」 大德出门后,心磊坐在椅子上傻傻的笑着,大德真好!不但一下子就能搞清楚地理环境,而且刚刚她说了一大堆想吃的食物,他也没像郑杰那样嫌她贪吃。 看来,跟大德在一起似乎很不错呢! 命运之神总不愿让人多过几天好日子,祂见不得人们快快乐乐、无忧无虑的生活。沅琪才沉浸在快乐的生活中没多久,就接到婶婶的电话。 已经两天了,但是婶婶那尖酸无情的语气一直回绕在她脑海中: 「你以为你一个月寄那二万多块能做什么?老太婆一天到晚跑医院,你以为那不要花钱吗?我可是还有三个孩子要养呢!你要嘛就多寄点钱回来,不然那老太婆的死活我可不管。」 「婶婶认为我每个月寄多少钱回去才够?」沅琪忍着对阿嬷的心疼问婶婶。 「够?再多也不够!那个糟老太婆全身是病,那么一点钱给她买药都不够呢!真是个讨债鬼!」 「婶婶!」沅琪痛心的喊,婶婶怎么可以这样说阿嬷?阿嬷好歹也把所有的财产都过给了叔叔跟她。 「好啦!我也不跟你啰唆,你要是不能每个月寄五万元回来,那就看着办吧!」 沅琪好难过,以前婶婶才不敢对阿嬷这么过分,为什么阿嬷要早早的把财产过给他们?为什么叔叔这么懦弱怕老婆,眼睁睁的看着婶婶欺负阿嬷?为什么阿嬷认为她一定得待在叔叔家,说什么也不肯跟沅琪一起离开? 为了阿嬷,婶婶要再多的钱也得给。可是沅琪哪还有多余的钱呢? 一个月三万五千元的薪水,固定要寄两万七给婶婶,跟心磊合租的房子她每个月要付六千元,剩下的两千元也刚好只够她上下班的车资、及吃个简单的早餐了。 虽然偶尔有人要她做一些小东西,会有额外的收入,可是看几场电影就没了,看电影是她仅有的奢侈了。她甚至连书、衣服都不敢买。 她更不能跟骆濯谈加薪的事,骆濯已经是个太慷慨的老板了,不但给她超过行情的高薪,还供她昂贵的午、晚餐,她哪里还有资格要求他加薪? 她接了一些画海报的工作,利用晚上的时间拼命的画,可是收入不够多,还得多做点别的才行。沅琪想了几天,决定多找一份兼差的工作。 她先到楼下的便利商店,问人家有没有大夜班的工作,老板客气的对她说,为了安全起见,大夜班只雇用男性工作人员。 也问了二十四小时的加油站,情形还是一样。沅琪觉得自己快要走投无路了。 她每天心情沉重的到骆濯那儿工作,常常心不在焉的出错,伤到自己的机率大增。而且下班后骆濯约她看电影,她也总是拒绝。 骆濯知道沅琪有心事,可是她不肯说。他不想逼问她,但是有一天,当失神的沅琪把手伸到还没退火的银块上时,骆濯终于忍不住了。 他抓着她的手在水龙头下冲水,一面责备她:「沅琪,如果你不能专心一些的话,就不要再来了。」骆濯是因为心疼她受伤才这样说,可是听在沅琪耳里,却以为骆濯要炒她鱿鱼了。她正缺钱,怎么能失去工作? 「我会专心一点,你别赶我走,拜托!」她惶惶不安的说,眼睛里满是恐慌。 骆濯吓了一跳,沅琪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容易受到惊吓?是他口气太凶了吗? 「我没有要赶你走,沅琪,我永远不会赶你。」骆濯和缓的说:「只是你这样子常常让自己受伤,我很心疼。」 「对不起。」沅琪小声的道歉。 「不要跟我说对不起,你没有对不起我。」 「可是我让你担心。」沅琪用没受伤的左手,擦去眼角的泪。 骆濯拿出手帕,仔细而且轻柔的帮沅琪擦眼泪;还好溶液的温度已经不很高了,否则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那就不要再让我担心了,告诉我,你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什么这几天你总是心不在焉?」 沅琪摇摇头,骆濯对她已经够好了,她不想再给他添麻烦。 「没事,我只是心情不好。」 骆濯并不相信她的话,但他没有继续追问。他曾经在一本书上看过,巨蟹座的人不喜欢跟别人倾诉自己的心事,遇到不如意或受到伤害,就会缩回自己的壳里独自疗伤。也许现在的沅琪,就是只躲在自己壳里的螃蟹吧! 「那我们出去散散步,也许你心情会好一点。」骆濯提议。 但是沅琪拒绝了。「不了,我想赶快把这些东西做好。」 「沅琪……」骆濯还想劝她。 「对不起。」但沅琪说完对不起后,就躲回自己的工作桌了。 骆濯拿也她没辙,只好任由她去了。 沅琪终于找到兼差工作了,在一家游乐场当女服务生,工作时间是晚上十一点到凌晨五点。 本来老板要的是二十二岁以下的女孩,不过他认为沅琪看起来也差不多是那种年纪,就录用她了。 以前就算打死沅琪,她也不相信自己会做这种工作,并不是说这种工作怎么样,而是她根本没办法忍受烟味以及一屋子的吵杂。 可是看在钱的面子上,现在就算要沅琪下海,恐怕她都会答应。 沅琪没有告诉心磊她的工作场所,只是简单的说她找到夜班工作了,心磊还高兴得煎个荷包蛋帮她庆祝! 现在沅琪总是拒绝骆濯看电影的邀请,下班时间一到就急着要走,而且脸色越来越苍白,常常在工作时间打瞌睡,甚至有一次头部还重重的撞到桌子上,发出了一声巨响才清醒过来。 骆濯把这一切看在眼里,他又气又不忍心,气沅琪什么也不肯告诉他,对沅琪的日渐苍白感到不忍。 像今天吃过午饭后,沅琪问可不可以睡个小午觉,那时候大约是一点,而现在已经下午四点半了,她还熟睡着。 沅琪看起来像是好几天没有好好睡觉了,骆濯不忍心叫醒她。 他打了个电话给心磊。「我问你,沅琪是不是好几天没睡觉了?」 「沅沅怎么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心磊敏感的觉得骆濯语气不对,以为是沅琪出事了。 「她没事,只是睡着了。」 「喔!」心磊心情一放松,就忘了沅琪交代过,不可以把她兼差的事告诉骆濯。 「那也难怪啦!她每天夜里都要工作,哪有时间睡觉?」 「夜里工作?」 糟糕!一不小心就说出来了。心磊吐了吐舌头! 「沅沅不要我告诉你,你可千万不能告诉她是我说的哦。」心磊交代着。 「到底怎么回事?」 「好像是沅沅家里缺钱吧!她也不肯跟我说,只知道她要多赚点钱寄回家,所以晚上就去兼差。」 「在什么地方兼差?」 「我不知道啊,她没有说。」心磊不当一回事的说。 shit!她没说你不会问吗?骆濯很想这样说,可是他不能,否则恐怕这一辈子心磊都不理他了,而心磊又是沅琪最好的朋友。 他道谢、挂了电话,看沅琪还睡得很沉,自己就先回工作室工作。 将近七点,沅琪才醒过来,她羞愧的走进工作室。「对不起,我睡过头了。」 「睡够了吗?」骆濯问,看不出情绪反应。 沅琪点点头。 「好吧!那今天就这样了,你可以下班了。」 沅琪惊讶的看着骆濯,想从他脸上找出一点线索,可惜他脸上没有任何喜怒哀乐的表情。「我那个……还没做好。」她指指桌上。 「明天再说吧!沅琪,你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他带着一丝希望的问,如果她缺钱,为什么不告诉他? 「没……没有。」她心虚的回答。 「好吧!」还是不肯说吗?骆濯叹了一口气。「沅琪,我希望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沅琪一惊,难道他知道了?不可能的。 「明天见!」骆濯说。 「再见。」沅琪说完就用最快的速度离开骆濯家,她有时候真怕骆濯的深沉,他好像对一切都了如指掌,却始终保持沉默。这种男人实在有些可怕! 算了,赶快回家多画几张海报,毕竟每一张都是钱啊! 骆濯坐在车子里抽着烟,回台湾以后他就没抽过烟了,因为沅琪不喜欢烟味。 不喜欢烟味,却跑到游乐场工作,沅琪啊沅琪,你为什么宁可在这种地方工作,也不肯跟我开口?骆濯心痛的想着。 他不想跟踪她,但这是唯一的方法。看着她离开住处,搭上公车,到这家据称是正当营业的游乐场。当沅琪踏进游乐场大门时,骆濯的心像是被狠狠戳了一刀。 以前十几岁的时候,常常跟一大群死党泡在这种店里,骆濯知道这儿的客人对女服务生会有些什么举动。 「沅琪,你真让我生气!」骆濯愤怒的自语。他捻熄手上的烟,朝游乐场走去。 「欢迎光临。」沅琪职业化的弯腰鞠躬欢迎客人。 她抬起头来的时候,脸上的血色尽褪。「骆驼……」她嗫嚅着。 骆濯拉着她:「跟我走。」 沅琪甩开他。「不行,骆驼,我正在工作。」 他们拉扯着,引来其他工作人员的注意。 「怎么了?」经理过来了解状况。「小黎,这位先生是……」 骆濯没有理他,只是紧抓着沅琪的手臂;沅琪一边急着想甩开骆濯的控制,一边跟经理解释着:「这是我的朋友。」 经理想拉开骆濯的手,但骆濯一掌拍开他。其他服务生见状围了过来。 「先生,这里可不是你闹事的地方。」一个体形壮硕的服务生恶狠狠的说。 骆濯没有看任何一个人,他的视线始终停留在沅琪脸上。「如果你希望我跟他们每个人打上一架,再从这儿带走你,我会这么做。」骆濯面无表情的说。 沅琪看到有人开始卷衣袖了,她紧张得胃都痛起来了。 「不,别打架。」她向同事们说:「他是我的朋友,没有恶意。」 然后她转向骆濯。「你总要让我请个假吧!」 「去把工作辞了。」他命令的说:「我在外面等你。」 「你……」骆濯专制的口气让沅琪恼怒,他凭什么命令她、干涉她?可是她来不及反驳,骆濯已经走向停在对街的车子去了。 焦躁的等了十分钟左右,沅琪总算出来了,她沉默的坐进驾驶座旁,不发一语。 骆濯也没有开口,只是开着车。 沅琪看着窗外,深夜的台北市比白天好多了,没有喧嚣的人车、也没有浑浊的空气。路越来越偏僻,她看不出来这是什么地方,骆濯到底想载她到哪儿? 「骆驼……」她忍不住开口。 「放心,我不会对你怎么样。」他简短的回答。 沅琪开始生气了,他凭什么这样对她?她又没有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干嘛觉得愧疚?「你到底打算开到什么地方?」她不悦的问。 骆濯没有回答。 「你停车!我要回家。」 骆濯还是不理她。 沅琪受够了,不想再任由骆濯控制;她扳开门锁,打算跳车。 这一招果然有用,骆濯立刻把车停在路旁。 「坐好!」他拉住正在开门的沅琪。 「我受够你了,骆驼!不要命令我!我不是你养的狗。」沅琪对着他大吼。 骆濯深呼吸,他不想让自己失去控制。「缺钱为什么不告诉我?」 「那是我家的事,与你无关。」沅琪没好气的说。 「沅琪!」骆濯警告的说:「不要故意激怒我,你知道我不想对你发脾气。」 「你凭什么对我发脾气?你又不是我的什么人,我也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 「就算我只是一个朋友,你有困难为什么不告诉我?难道在游乐场工作会比较好吗?」 「你到底有什么问题啊?我在哪里工作关你什么事?你只不过是个普通朋友。」沅琪大声的说。 骆濯推开车门,离开驾驶座,然后使尽吃奶的力气将门甩了回去。 他用力的踹车子,好像只有这样才足以发泄他的怒气。 沅琪坐在车里,听着骆濯踹车子的声音,而且车子被他踹得晃动,不禁觉得害怕。虽然从没见过骆濯发脾气,但沅琪看得出来,那不是因为他是个好脾气的人,而是他把自己的情绪控制得很好。这种人一旦情绪失控,比一般人更可怕。 就这样一个在车外,一个在车内,僵持了十几分钟。 后来骆濯又坐回车子里,看起来已经恢复正常了。 「不要再到游乐场工作了,那种地方龙蛇杂处,很复杂。如果你缺钱,我可以给你。」 「我不要用你的钱。」沅琪反射性的说。 「沅琪……」 「在游乐场工作正正当当的,有什么不可以?用你的钱才奇怪,我又不是你养的。」 「你……」骆濯一时气结,这个骄傲的女人! 「沅琪,你知道在那种地方工作,别人会怎么想你吗?」骆濯试着跟她讲理。 「我不知道你还是个老古板。」沅琪故意说。 「沅琪!」骆濯担忧的说:「我不希望你是第二个清清。」 「我不是,我穷得连鬼都怕。」沅琪自嘲的说。 骆濯摇摇头,沅琪的想法太天真了。「你不明白,很多男人是很邪恶的。沅琪,你太单纯,那种环境不是你能待的。」 沅琪懒得跟他辩了,索性不开口。 骆濯想了几秒钟,对她说:「这样吧,你把游乐场的工作辞掉,我给你另一份工作。」 「什么工作?」沅琪一听有工作,眼睛都亮了起来。 「嫁给我,我一个月给你十万元。」 骆濯虽然不认为沅琪会欣然接受他的提议,可是也没想到她的反应会这么大。 「你太欺负人了!」她话一说完,开了车门就走。 骆濯连忙下车拦住她。「沅琪,我是真心的。」 「滚开!我黎沅琪就算想把自己卖了,也不会卖给你!」沅琪用力推开他。 「我不是那个意思。」骆濯急急解释。「我只是想跟你求婚。」 「我不答应!」沅琪停下脚步。「就算我想跟你结婚,也要在平等的情形下。这样我算什么?你买来的新娘?」 「沅琪,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骄傲?你明知道我没有那种意思。」 骆濯无力的说。 「我没有骄傲,我是自卑!我们根本就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你怎么能了解我的心情?」 骆濯知道,沅琪开始想要拒他于千里之外了,不然她不会说「我们根本就是不同世界的人。」 果然,她下一句就说了:「骆驼,我们根本连开始都不应该开始,你去找一个跟你同世界的女人、像清清那样有钱又美丽的吧!」 她又扯开话题了!「沅琪,不要模糊问题的焦点好不好?」 「好!那我们就事论事,你根本就莫名其妙!这是我自己的事,你为什么一定要干涉?你到底以为你是谁啊?」 「你……简直欠揍!」骆濯眼睛冒火,他真要被沅琪气疯了。 沅琪看他生气了,就不说话。 骆濯做了几个深呼吸,极力回复和缓的态度。 「沅琪,我所说的就事论事不是这件事。」 「那是什么事?」 「你需要钱……」 「如果你想包养我,那就不必说了。」沅琪立刻打断骆濯的话。「我宁可让任何一个男人养,也不让你养。」 「为什么要把自己说得这么不堪?你真的想让人包养吗?」骆濯生气的握紧拳头,沅琪真的有办法把一个正常人气疯。「很好,你开个价钱!只要你开得出价钱,我就付得起。」 沅琪原本就苍白的脸,变得更无血色了,她恨恨的看着骆濯。 他居然说这种话!沅琪死命的咬住嘴唇、忍着眼泪,她告诉自己绝不能在骆濯面前掉一滴泪。 骆濯看着沅琪眼眶里打转的泪水,看着她把嘴唇都咬破了,不禁心软了。为什么要跟她吵呢?她是他最心爱的女人啊!不管怎么说,他都不该让她这么难过。 「沅琪。」他拉她,但是沅琪甩开他的手。 「不要碰我!」沅琪喊着,眼泪终于落了下来。 沅琪跪倒在地上,全身不停的抽搐,闷在心里好几天的痛苦一古脑儿迸发出来,阿嬷的身体状况、婶婶的无情、再加上骆濯刚刚的侮辱,像是三张又大又密的铁网,网得她动弹不得。 但即使是到了这种地步,她还想在骆濯的面前强忍住哭声。 骆濯心都要碎了,沅琪的啜泣声把他的心哭乱了。 他早知道沅琪是个骄傲的人,却还对她说那些该死的话,真该下十八层地狱!「沅琪,对不起,是我不好……」 他想抱抱沅琪,可是她用力挣开他。 「沅琪,求求你别哭!你这样我……我真的好心疼。」骆濯蹲在沅琪旁边,懊悔的责怪自己。「是我不好,我是个混蛋,你骂我、打我好了,就是不要哭了好不好,沅琪……」 沅琪这一哭,胃又痛了起来,她抱着像是抽筋的胃,咬着牙不喊一声痛。 可是剧烈的疼痛让她冷汗直流,嘴唇也被咬破了;她的眼神涣散,似乎随时有可能昏厥过去。 骆濯心痛得几乎不能自已,他竟然这样伤害自己最心爱的女人,现在他真想杀了自己。 「沅琪……沅琪……」他摇摇沅琪,她全身都在发抖,好像已经痛得没有力气理他了。 骆濯抱起无力挣扎的沅琪,小心的将她放进车子后座,拿起放在后车厢的毯子盖在她身上,然后用最快的速度开到医院急诊处。 第八章 到了急诊处,沅琪不停的发抖,而且开始呕吐;骆濯看她虚弱的躺在诊疗台上,恨不得能替她承受这些苦痛。 他站在旁边,心疼的帮沅琪擦拭额头上的汗水,可是沅琪将脸转向墙壁,不肯理他。 医生给沅琪打了一针,还让她吃了药,他交代骆濯:「是胃抽筋,病人原本就有胃方面的疾病,加上可能一时情绪波动太大,才引起的。我刚给她吃过药,等一会儿就不痛了,以后要尽量避免太大的压力、或是起伏过大的情绪反应。」 骆濯谢过医生,自责的看着沅琪娇弱的背影。要不是他说了那些该死的话,沅琪就不会胃痛了。 胃痛哪里比得上内心的刺痛,沅琪不甘的想着,我在心里爱了你这么多年,可是你却用恶毒的话的话来伤害我,你可知无情的话语比剑还锋利!你真的太可恨了!因为你,这几年来我拒绝了多少追求,你竟将我视为娼妇!骆濯,我绝不原谅你! 「沅琪,跟我说说话好不好?你不要不理我,沅琪!」 泪水无声无息的从沅琪脸颊滑落,她不理会一旁骆濯苦苦的哀求,只是紧闭双眼,什么话也不说。 「沅琪……」骆濯正想说话,护士却过来要他保持安静,让沅琪好好休息。 在休息床上躺了一个多小时,沅琪觉得胃痛减轻了许多,她起身打算回家。 「不痛了吗?要不要再休息一会儿?」骆濯扶着她,关心的问。 沅琪推开他的搀扶,慢慢的走向领药处;骆濯不愿意再惹她不开心,只能亦步亦趋的跟在身边,不敢碰她。 领完药之后,沅琪站在门口挥手叫计程车,骆濯拉住她。 「沅琪,不要跟我呕气好不好?」 「我哪敢?你是我的老板,我拿你的薪水,怎么敢跟你呕气?又不是存心跟钱过不去。」沅琪淡淡的说。 「沅琪……唉!」骆濯无奈的叹气。「我知道自己讲了一些混帐话,可是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心急……你知道我……唉,算了……如果你真要跟我生气,那也是我咎由自取的;但是可不可以等我送你回去之后再生气?你现在身体不舒服、又这么虚弱,我怎么可能放心让你一个人搭计程车回去?」 沅琪知道骆濯是个有毅力的人,不让他载回去的话,不晓得还得站在这儿耗多久;她累坏了,也没有力气再跟他争辩,只好一言不发的走向骆濯的车,上了车之后就闭上眼睛,打定了主意不跟他说话。 回家的路上两个人都没开口,车上的气氛沉闷得吓人。 到了沅琪住处楼下,沅琪开了车门就走,骆濯停好车跟上去。 「我到家了,你可以安心走了吧!」沅琪不客气的说。「我们这儿并不欢迎你。」 「我送你进门就走。」骆濯平静的说。 果然他看着沅琪进门、关上铁门后,一句话也没说转身就下楼。 不过,骆濯并没有离开;他坐在车子里,闷闷的抽着烟,他不明白自己今晚为什么会失控,对他唯一在乎的女人说那些该下地狱的话,害她胃痛。他不是一向自制力过人的吗?「你这个混蛋!该死的大混蛋!」他骂着自己。 沅琪又不理他了!用尽心机,好不容易才让她可以快乐的、自然的跟他相处,这下子全被他自己搞砸了。 shit!骆濯猛捶方向盘,他恨不得割下惹事的舌头,如果这样可以让沅琪消气的话!为什么事情会搞到这步田地?为什么对别人他都可以控制住脾气,反而对沅琪却不行? 可是,他真的很怕旧事重演,他不想再看到心爱的人受到伤害,他知道自己没有办法再忍受一次这种打击;而游乐场是多么复杂的地方啊!谁知道会不会有什么丧心病狂的男人欺负沅琪?他怎么能放心让她待在那种地方? 沅琪,我不该对你说那些话;但是,难道你不能了解我的忧虑?为什么你有困难却不愿意告诉我?我还不能让你信任、依赖吗?骆濯心痛的想着。 沅琪,我知道你骄傲,就算我们结婚了,你大概也不肯用我的钱;但是你却忍心让我焦急、担心。你的骄傲,却要用我的忧心来灌溉吗? 好吧!总会有办法的!既然你不愿意用我的钱,我就想个方法让你有其他收入吧!天色有些亮了,骆濯发动车子,往回家的路上开去。 第二天上班时,沅琪果然如骆濯先前猜测的,完全不理他。骆濯毫不在意,这情况早在他预料之中。 「沅琪。」他主动跟她说话,但即使这样,沅琪也没有抬头看他。 「今天早上我接到一通电话,「以斯帖珠宝店」希望我帮他们设计一套以「虎年」为主题的白金饰品,希望可以在年底前生产、让顾客预购,然后在新年上市。」 骆濯小心的看着沅琪的反应,她虽然还是不理他,但从她慢下来的动作可以看得出来,她把骆濯的话听进去了。 骆濯继续说:「但是你知道,我最近手边的订单多,挪不出时间做;我跟他们推荐你,并且把你的一些设计图传真给他们了,老板挺满意的,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做?他们给的设计费很高,而且如果老板满意的话,以后你的订单就源源不绝了。」 沅琪总算抬起头来看着骆濯,她满脸的不信。 「骆驼,不会有这么巧的事,你昨天知道我缺钱,今天就有工作可以给我了……」 「你以为我骗你?」骆濯认真的说:「我没有那么卑鄙,这个工作是真的,而且难度很高,你不但必须画出设计图,还得先用银做出一套样品,要两种都过关了才行。如果你想接,就要全心全意的投入,不能有外务分心,就看你想不想接了。」 沅琪还是存疑。 「我把老板的电话给你好了,你自己跟他沟通,我不要出面,这样你可以相信我了吗?」他在一张小纸片上写下电话号码,递给沅琪。「你打这电话找陈经理,跟他说你是我推荐的设计师,其他的细节你们自己谈。」 骆濯把纸片给沅琪之后,就转身做自己的工作了。沅琪拿着电话号码,半信半疑的去打电话。几分钟后,沅琪满脸雀跃的走向骆濯。 「谢谢你,骆驼。」她一改刚才的淡漠,神采奕奕的。「陈经理人很客气的说,他们喜欢我的作品,希望我接下这个工作,而且陈经理还说可以先付给我一半的设计费。都是你给了我这个机会,骆濯,我真不知该怎么感谢你。」 「把作品做好、把胃病治好、过得快快乐乐的,这就是最好的感谢方式了。」看到她快乐,骆濯觉得比什么都高兴。 「谢谢!」沅琪飞快的在他脸上印下一吻,然后笑容满面的转身欲回工作桌前。 骆濯抓住她的手臂。「沅琪,昨天的事,我觉得很抱歉……」骆濯是想趁着她心情好,赶紧表示歉意。 「不!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也知道你的话都是出自好意,是我反应过度了,我才该觉得抱歉。」沅琪低着头,惭愧的说。 「那你原谅我了?」 「我哪有资格说什么原不原谅的话?你本来就没做错事。」 「所以……我们还是可以跟以前一样?」 沅琪点点头,有点害羞的跑回桌前。 骆濯心里很快慰,昨天他是急昏头了,才会口不择言的说出惹沅琪生气的话,现在总算雨过天青了。沅琪的傲气让她不肯接受他的帮助,既然她坚持要等到跟他有同样的地位时,才愿意跟他结婚,那么现在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帮助她达到目标。 骆濯在心中暗下决心:无论遇到多少挫折,他一定要让沅琪欣然接受他的求婚! 沅琪的工作进行得很顺利,陈经理对她一直客客气气的,有时候甚至恭敬到让沅琪误以为自己是他的老板;平常她还是在骆濯的工作室工作,只不过每隔三天要跟陈经理见一次面,让他知道进度。 骆濯很热心的提供沅琪各种指导,当沅琪去跟陈经理做报告时,还是骆濯开车送她过去的。沅琪发觉自己越来越依赖骆濯了,在家时想起骆濯的频率也越来越高了,不晓得这是什么道理? 十一月中旬,沅琪终于完成了珠宝店的设计工作,当她把银制的样品呈现在陈经理及其他员工眼前时,她看得出大家眼中的惊讶与赞赏。 陈经理率先握住她的手,「太完美了,黎小姐!难怪我们老板拒绝了其他有名的设计师,非要你接这个工作不可!他果然没有看错人。」 沅琪有点搞不懂,他的老板指定她做这份工作?不是先找了骆濯,骆濯没空才由她接手的吗?算了,他们喜欢就好了。这样一来,对骆濯也有了交代,不至于丢他工作室的脸。 做完报告后,陈经理交给沅琪另一半的设计费及一个大红包,并送沅琪往门外走。「我们老板看过你的设计图后,非常喜欢你的创作品,特地亲自包了个大红包谢谢你。」 「能符合你们的要求,我也觉得很高兴。」沅琪一向不擅长与人应酬,只能老实说着。「先前我一直担心过不了样品这关,还很怕被你们退件呢!」 「黎小姐真是太客气了!」陈经理客气的说着。 「我可不可以请教你一个问题?」沅琪有个疑问闷在心里好久了,今天好不容易有机会问。 「有什么问题,请黎小姐尽管问。」 「贵公司的产品一向是由哪位设计师设计的?我怎么觉得风格很像我的老板?」事实上,沅琪第一次踏进「以斯帖珠宝店」就有这种感觉,这儿的珠宝与金饰风格都有着浓厚的讽刺意味,就像骆濯对它们的嘲弄一般。 「我们公司的产品大多是老板自己设计的,偶尔他也会请风格独特的新锐设计师设计特定的首饰;这一次,老板指定一定要你为我们设计新年度的珠宝产品。」陈经理解释着,态度还是温和有礼的。 「你们老板本身也是设计师?」沅琪问。 陈经理笑着点点头。 「是哪一位?」沅琪很好奇,想知道是哪个设计师这么有钱,可以拥有像「以斯帖」规模这么大的珠宝公司。 「这……」陈经理尴尬的迟疑着。 沅琪这才觉得自己太失礼了,这或许是人家的秘密呢!她居然这样大剌剌的问。 「真不好意思,我问太多了。」她向陈经理道歉:「对不起。」 「不不,没关系,反正黎小姐早晚会知道的,只是时机还没到。」 陈经理替沅琪招了一辆计程车,说完这句莫名其妙的话就走了。害得沅琪在车上想了老半天也想不透他的意思。 回到工作室,没想到骆濯居然迎面送来一大束天堂鸟。 「恭喜你了,沅琪。」他说,带着满面的笑容。 「你怎么知道?」沅琪惊喜的接过花,问他。「陈经理打电话通知你的?」 骆濯摇摇头。「没有人通知我,我对你的作品有信心。」 沅琪感动的抱住骆濯,由衷的说:「谢谢你,骆驼,要不是你的帮忙,我不可能得到这工作,更不能这么顺利的完成它;还要谢谢你对我的信心,甚至在我自己都失去信心的时候,你还是鼓励我、支持我。骆驼,谢谢!」 骆濯搂紧她,这是沅琪第一次主动抱他,他现在心中五味杂陈。 「沅琪,你是得了金像奖还是金马奖,讲这么多谢谢?」骆濯故意开着玩笑。 「人家真的很感谢你嘛!」沅琪好心情的说:「你知道吗?那个老板不只付我设计费,还包个大红包送我呢!这下子我就不愁没钱寄回去给婶婶了。」 「婶婶?」骆濯对沅琪的家世一无所知。 沅琪的笑容消失了,她难过的对骆濯说: 「我从没告诉过你我的家庭,或许是因为怕会吓跑你吧!」 骆濯拉着沅琪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自己则站在她身后轻轻的帮她推动秋千;他温柔而且真心的说:「沅琪,我并不介意你的家庭是怎么样的,如果谈它会让你不开心的话,那就不要说了。我爱的是你,跟你的家庭无关。」 「不,我早该告诉你,让你完全知道再做决定。」沅琪深呼吸,缓缓的告诉骆濯:「我的老家在屏东,爸爸是个靠海维生的老实人,可是有一天海上发生事故,爸爸走了,那时候我才只有三岁。」沅琪简单的说着,尽量不露出悲伤的神情。 「妈妈不久就离开家里,不能怪妈妈,那里的日子太苦了。」即使妈妈不要她了,沅琪还是本能的为妈妈辩护。「我是阿嬷带大的,小时候是阿嬷一点一滴的把我拉拔长大,她背着我补鱼网、背着我下田、大一点了带我入学、听我背课文、陪我做作业,虽然阿嬷不识字,也不大听得懂国语。」 沅琪回忆起与阿嬷相依为命的过去,泪水中带着一丝笑容。 「阿嬷很疼我,她常常带我到杂货店买棒棒糖,有时候还会偷偷塞一些零用钱给我。你或许觉得很奇怪,为什么阿嬷给孙女零用钱还要偷偷摸摸的?」 她停了几秒钟,口气里有几许无奈的接着说: 「爸爸死了、妈妈也走了,阿嬷只好带着我住到叔叔家;叔叔对我们还好,但是婶婶并不喜欢我和阿嬷,她常常骂我是小讨债鬼,还说阿嬷是……老不死的。」 沅琪偷偷擦掉滑落的泪水,吸一口气后继续说: 「婶婶从不给我零用钱,叔叔偶尔给我钱她就骂叔叔,甚至连我补鱼网赚的一点点钱她都要拿走;阿嬷只能趁婶婶没看见的时候,偷偷拿一些钱给我买作业本还有图画纸。小时候我好喜欢画画,但婶婶不准我画,她说买纸跟色笔太浪费了。可是婶婶却给堂弟跟堂妹买最贵、颜色最多的那种彩色笔!」 骆濯心疼的听沅琪叙述她的童年,没想到她曾经过得这么辛苦! 沅琪擦乾眼泪,她早就告诉过自己不再为往事掉眼泪。 「后来我念书都是半工半读,如果想用婶婶的钱,一定要写借据。 高二的时候我就把借据上的债全还她了,可是她却开始跟我要钱,原因是阿嬷老了,常常生病看医生。」 「你叔叔呢?他就任由那女人欺负他的母亲以及他死去哥哥唯一的孩子?」骆濯皱着眉头问。 「叔叔是个老好人,他有时候对我们很好的,如果婶婶不在的话。 可是叔叔很怕婶婶,如果他对我们好,婶婶会跟他吵、还会吵着要带三个孩子跳海。」 骆濯摇摇头,他还以为这种恶女人只在电视上才会出现。 「前几个星期,婶婶打电话来,她说要是每个月不寄五万元回去,她就不照顾阿嬷了。阿嬷那么老了,还要受这种苦,都是我太没用,没办法让阿嬷过好日子。」沅琪责怪自己。 「怎么不接阿嬷跟你一起住?」 「我每两个星期都会回屏东看阿嬷,这件事好久前我就提过,可是阿嬷说她不习惯住都市,不想住在踩不到土地的公寓里;阿嬷还说,叔叔是她唯一的儿子了,如果不跟他住在一起,邻居会说叔叔不孝。」沅琪想起阿嬷,不由得悲从中来。 「这是什么观念?」骆濯深不以为然。 「乡下人根深蒂固的观念。」沅琪悲哀的说着:「即使住在叔叔家那么不快乐,阿嬷还是很认命的不肯搬走。」 骆濯走到沅琪面前,心疼的搂着她。 「沅琪,阿嬷不是你一个人的责任,我们一起照顾阿嬷。」 沅琪不懂他的意思,骆濯热烈的又说:「我们如果结婚了,你的阿嬷也就是我的阿嬷了。我们可以把阿嬷接过来,你看,这儿有院子、也不是公寓,阿嬷可以踩得到土地,还有我们照顾她。我们可以把一楼的书房改成阿嬷的房间,这样阿嬷就不用辛苦的爬楼梯了。」 沅琪看着骆濯,鼻头一酸,哭了起来。 「沅琪……」骆濯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又说错话了,怎么他老是把沅琪惹哭呢? 「你真的愿意接阿嬷一起住?」 「为什么不愿意?我在台湾没有其他亲人了,能有阿嬷也是件好事啊!」骆濯理所当然的说着。 「你会讲台语吗?」沅琪问,她知道骆濯家是外省家庭。 骆濯愣了一下,他倒没想过这个问题。 「阿嬷不会讲、也听不懂国语,我不希望阿嬷在这儿时,我们都讲国语让她有被排挤的感觉。」沅琪心细的想到这一点。 骆濯呐呐的说:「我会一点点,可是……是当兵时学的,全是……嗯……」 「三字经?」 骆濯不好意思的点头,不过他立刻说:「我马上开始学台语,你教我。这样好了,从现在开始,我们在这儿只准讲台语,谁先说国语就要受罚。」 「骆驼,你要考虑清楚,接阿嬷过来是件大事,如果接来了就不能反悔了。」 「沅琪……」骆濯诚恳的看着沅琪。「我爱你,所有你爱的人,我都会像爱你一样的爱。」 「骆驼!」沅琪扑进骆濯怀里,感动得哭了起来。 「傻瓜,哭什么呢?」骆濯爱怜的揉揉她的头。 「你真的好好。」 「其实啊,我是有企图的。」骆濯故意对沅琪开玩笑。「阿嬷一定是个保守的人,她看我们两个整天朝夕相处,铁定会要我们赶快结婚,那不是正合我意吗?」 沅琪从他怀里抬起头,看见他带笑的眼眸,明白他的用心良苦,不禁更爱他了。 「你说过要和我站在平等的地位上,才肯跟我结婚;可是,我们永远也不可能平等。」骆濯凝视着沅琪,深情的说:「因为,我会永远把你摆在我自己的前面;沅琪,你怎么能怪我们的不平等?那只是因为我实在太爱你了。」 沅琪被这一番话搞得又哭了起来,怎么今天她这么多眼泪? 「沅琪,答应我一件事。」骆濯严肃的说。 「什么?」骆濯的态度让沅琪以为是什么大事。 「阿嬷来了之后,你可不能再这么爱哭了,不然阿嬷还以为我欺负你呢!」 「我又还没答应要住到你这儿来,而且,我跟心磊的房屋契约到年底呢!总不能说搬走就搬走吧!」 「这一点你大可以放心,我看大德跟心磊可能难分难舍到嫌你碍眼了,你搬走正合他们的意;再说,大德在新店订了个房子,好像年底前就要交屋了,搞不好他们也要赶在年底前结婚呢!」骆濯猜测的说。 「你说的也有道理,他们两个啊,真是天生一对!」沅琪一想起大德跟心磊,嘴角忍不住就扬了起来,她还没见过哪对情侣像他们这样甜蜜的。「两个人简直疯得无可救药。」 骆濯也笑了,大德的浪漫他是早领教过了,看来心磊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你看我们什么时候回去接阿嬷?」骆濯问。 「越快越好,每次想到婶婶对待阿嬷的嘴脸,我真的好心疼!」沅琪伤心的说。 「走吧!现在就走!」骆濯起身,顺便拉起沅琪。「反正你的工作告一段落了,我的也不急在一时;我们现在开车往南部,大概……夜里会到屏东,这样我们明天一大早就可以回台北了。」 「现在?」沅琪不敢置信的看着他,他可真是即知即行啊! 「不好吗?」骆濯笑了笑,迳自往里面走。「我去拿些东西,你收拾一下包包,等一下我出来就要走了。」 沅琪先打电话告诉心磊她今晚不回去,然后很快的将背包收拾好,骆濯也准备好了,他们真的就往南部出发了。 心磊告诉大德,今晚沅琪不回住处,问他下班后能不能来陪她,大德当然同意了。他发觉自己越来越离不开心磊了,简直是无时无刻都想看到她;而且他也发现,他跟心磊的「试友」结果还挺不错的,心磊对他越来越甜蜜了,前两天还脱口对他说「大德,如果我们要结婚的话,你一定要给我一间自己的书房。」她开始认真想到他们两个的未来了,这是件好事。 大德以前对结婚总是抱持可有可无的观念,认为两个人只要相爱,结不结婚其实没有差别;现在他却渴望跟心磊组织一个小家庭,可以每天醒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她。 沅琪今晚不回家,这么说,今天晚上就是他的好机会了,如果成功了,年底还可以来给双喜临门:既搬新家、又娶了新娘。 他打电话给心磊。「心磊,晚上你要翻稿吗?」 「要啊!不过不会翻太晚。怎么了?」 「心磊,我爱你。」大德突然说。 心磊倒没有吓到,他们两个每天不但又是亲亲、又是抱抱,而且更是把「我爱你」「我爱你」当发语词,一天总要说个几十次。 「我也好爱你。」心磊甜甜的说。 「我好想你。」大德轻声说。 心磊在电话另一头微笑。「可是我现在没有想你耶,不过刚才想了好几分钟。」 「亲一个。」大德先对着电话啵了一声,心磊也照做。 「大德,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问我晚上翻不翻稿?」心磊想起他刚才的问题。 「今天晚上听我的节目好不好?」 「为什么?」心磊不解,她向来不喜欢听广播节目,大德也从没有要求过她听他节目。 「你听嘛!」大德说。 「你想在节目里跟我求婚吗?」心磊猜,这也很浪漫啊! 「反正你听了就知道了。记得喔!」大德提醒她。「如果你不想听整个节目,那就一点半再打开广播就好了。」 「好啦!那我一点半开始听。」心磊答应。 「好了,那我下班之后会立刻到你那儿,再亲一下!」挂电话前,大德还不忘再亲她一次。 「bye!」心磊甜蜜的挂断电话。 一到了晚上一点半,心磊就守在音响旁,想知道大德到底想对她说什么。可是一直等到一点五十分,节目都要接近尾声了,还是没什么特别的,心磊打了个哈欠,好想睡觉了。 在一段广告过后,大德的声音又出现了。 「欢迎再度回到martin主持的「心情调色盘」。在今天的节目结束之前,martin要帮一位听众播放一首歌曲。这位听众表示,他很想自己做一首情歌送给心爱的女孩,可是那个女孩太完美了,他自觉能力不够,没办法作出配得上这个女孩的歌。还好,chicago合唱团的jason scheff做 的一首歌,刚好说出了这位听众想对他心爱的女孩说的话,所以他特地点这一首歌送给这个女孩;他想对她说:我们的爱会持续到永久。」 说完这一段话之后,心磊以为自己会听到一首由机器播放的歌,没想到出现的却是吉他声、还有大德的歌声。 你眼里每个小小的注视都在告诉我 我们的爱会持续到永久 每个我们分享的时刻都能让你明了 我有多么在乎你…… 吉他声停止后,大德用低沉的声音说:「心磊,你愿意嫁给这个虽然不会写情歌,却想要每天唱情歌给你听的于大德吗?」 心磊呆呆的坐在床上,他居然真的在广播节目里跟她求婚! 心磊当然很爱大德,但是婚姻又是另外一回事,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成熟到可以当一个妻子了。 「叮咚……叮咚……」门铃声吓了心磊一大跳。 一打开木门就看见大德捧着一大束花站在门口,含笑看着她。 心磊赶紧拉开铁门,一面惊讶的问:「你的节目不是才刚结束?怎么你这么快就到这儿了?」 大德不急着回答她,他先进门、把花送给心磊,然后亲吻她。 「大德,你怎么可能才花了两三分钟就到了?」心磊的好奇心很重,任何事情都非打破砂锅问到底不可,她把花随手放到桌上,拉着大德硬要问出个答案。 「不先给我一个大抱抱?」大德故意卖个关子。 「讨厌!你到底说不说嘛?」心磊要是不得到答案,恐怕对任何事都没心情了。 看她这么急着想知道答案,大德就不再逗她了。 「我刚才就到你这儿了,一直在门口等到两点零五分,确定节目结束了才按电铃。」 「可是刚刚节目……」心磊满头雾水。 「那是事先录好的,你没发现一点半过后就不开放call in了?我先录好了半个小时的节目,所以一点半过后我就离开电台了。」大德跟她解释着。 「喔,原来是这样。」 「你考虑好了吗?」大德认真的看着心磊。 「什么?」 「刚才节目里,有个叫于大德的家伙跟心磊求婚,不知道这个心磊小姐答不答应?」 心磊害羞的躲进大德怀里,不让他看见她的脸红。 「心磊……」大德想看着她。 心磊抱得更紧了,就是不敢让大德看见她羞怯的脸。 大德一边抚着她的长发,一边温柔的对心磊说: 「房子装修得差不多了,十二月初就可以搬进去。房子虽然不大,只有两个房间,可是你还是可以有自己的一间书房。心磊,我们结婚好不好?」 心磊总算把头离开他胸前了,她脸上还红红的。 「可是……你不会要我生孩子吧?」 问这个问题是不是表示心磊愿意嫁给他了? 「你不喜欢孩子?」大德问,他以为心磊会很想要有宝宝的。 心磊想也不想的说:「我喜欢孩子啊,可是我不要你爱别人比爱我多;如果我们有宝宝,你又很爱他,我一定会吃醋、会很讨厌这个宝宝的。大德,你只能爱我一个,我不要你心里有别人,所以我想我们还是不要生宝宝比较好。」 大德不禁微笑,心磊居然跟一个八字都还没一撇的孩子吃醋!他忍不住又吻了吻心磊。「傻心磊,就算我们有了孩子,你还是我永远最爱的人啊!如果你真的介意,我们可以先不要生宝宝,等到有一天你想要有宝宝的时候再说,你看好不好?」 「如果我永远都不想要有呢?」心磊正经的问,大德从没见过她表情如此严肃。 「我并不介意有没有孩子,如果有了孩子你却不快乐,那我要孩子做什么?」他认真的回答。 「那就好。」心磊松了一口气。 「这么说,你是答应我的求婚啰?」大德的欣喜全写在脸上,他一把抱起心磊,在她脸上亲了又亲,彷佛永远也亲不够似的。 「天一亮我就带你回家见我爸妈。」大德兴奋的说着:「你不用担心,他们都是很热情的人,看到你一定会喜欢你。对了,我什么时候去见未来的岳父岳母?」 心磊的脸色黯淡下来,她寒着脸说:「不必去见他们。」 大德的笑容隐去了,心磊怎么了?怎么一提到她的父母,她的脸色就变得这么难看?「心磊……」 「相爱是我们两人的事,其实我们也可以住在一起不必结婚;如果结婚对你是必要的仪式,我们到法院公证就是了,不必劳师动众。」心磊冷冷的说着。 大德还有疑问,但是心磊的表情摆明了她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她走到桌边,拆开花束的包装纸,然后把花放到花瓶里。 大德走近心磊,从身后搂住她,在她耳边轻语:「心磊,我爱你,但是我不想让你承受别人异样的眼光。我们天亮就去公证结婚。」 心磊转身面对着他。「对不起,大德,我只是……」 大德用唇堵住她接下来的话,对他来说什么都不重要,他只希望跟心磊快快乐乐在一起。 「心磊,我爱你,希望你快乐。」大德再一次表明自己的心意。「我喜欢看到你笑。」 「只要你爱我,我就很快乐。」心磊抱住大德,问他:「可是,你永远永远只爱我一个吗?」 「在我有生之年,绝对只爱心磊,真的。」大德保证的说。 「那就够了。」心磊靠在大德胸前,喃喃的低语。「你只爱我一个,那就够了。」 第九章 天亮后,大德拥着心磊在她床上躺了一夜,谁也没睡着,但谁也不想起床。 「我不想结婚。」心磊突然出声。 大德愣住了,不是说好了公证结婚吗?怎么又反悔了? 「我觉得我们现在这样很好,结不结婚其实没多大差别。」心磊翻身找她的衣服。 大德将她拉回被窝里。「但是,我不希望别人批评你,这个社会虽然比以前开放,但还没有开放到可以尊重他人不同的生活方式。同居对女孩子的名誉来说,不是件好事。」 「我不介意。」心磊说。 「我介意。」大德说,他翻身到心磊上方,俯看着她。「如果被批评的是我,我不在意;但是如果有人说你闲话,我会心疼。」 「那我们就不要在一起好了。」心磊把脸转开,冷淡的说。 大德把她的脸扳回来。「心磊,到底怎么回事?你今天很奇怪。」 「我一向就是个奇怪的人,你要是不习惯,可以不要跟我在一起。」心磊的声音还是没什么感情。 认识几个月来,虽然偶尔有些小脾气,但心磊从来不曾这么冷冰冰的,只因为大德提到她父母? 他从床上坐起来,把心磊拉进怀中,更温柔的对她说:「可是我爱上你了,离不开你。」 心磊的表情缓和了,眼里也浮现了泪水,她也爱大德,只是…… 大德知道心磊是个情绪不定的人,她只是心里有不愉快的事,绝不是真的不想跟他在一起。「给我一个亲亲。」大德低头亲吻她,心磊闭起眼睛,泪水从紧闭的眼眶中流下。 大德没有追问她原因,只是吻去她的泪水。如果心磊愿意告诉他原因,她自然会说;如果她不肯说,问也没有用。 过了几分钟后,心磊睁开眼睛,抬头看着大德,请求的问他:「大德,其实我不想跟你分开,我们可以住在一起,只是……只是不要结婚,好不好?」 大德真的搞不懂,昨晚他向心磊求婚时,她明明红着脸没有拒绝,为什么现在又这么反对婚姻? 他很想给心磊一个婚礼、一个名分,可是心磊却不想要;如果她真的不愿意结婚,他也只能选择让步。「只要你高兴,结不结婚都好。」 「也不生孩子?」心磊看着他。 大德又吻了吻她。「如果你希望,我可以立刻到医院结扎。」 没想到心磊猛烈的摇头。「不,不要结扎,搞不好很久以后你会想要有孩子,我不要你到时候恨我。」 「傻心磊。」大德摸着心磊的头。「如果以后你真想要有孩子,结扎了也还可以再动手术还原。」 「反正你不要结扎就是了。」心磊反身抱着大德。 「好好好,反正都听你的,只要你高兴,怎么样都好。只是,你年底可以跟我一起搬到新家吗?」 「不知道!我们房子租约十二月底到期,我要先问问沅琪,看她打算怎么办。」 「等沅琪回来就马上问她,好不好?我希望可以尽早确定搬进新家的日子,这样才能知道我还有多少时间准备你的书房。」大德亲亲心磊的额头。 心磊点点头,大德真的对她好好。「大德,刚才我态度不好,对不起。」 大德笑了笑,不以为意的说:「没关系,我宁愿你对我发脾气,也不希望你把不愉快闷在心里。」 「大德,我好爱你。」心磊又更紧的抱住大德。 「不会比我爱你多。」大德用手顺了顺心磊的头发,「全世界的爱加起来,也没有我爱心磊的爱多。」 「永远吗?」 「永远!」大德毫不迟疑的回答。 「以前我爸爸也说过,他会永远只爱我妈妈,可是……最后他还是背叛了自己的誓言。」心磊像是在叙述别人的故事般,淡淡的说着。 「心磊……」大德开始有些了解心磊今天的怪脾气了。 「不,你别打岔。妈妈是个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人,知道爸爸有外遇后,妈妈坚持离婚;爸爸不肯,他说他虽然爱那个女人,可是更爱妈妈,他愿意结束外遇,只希望妈妈原谅他。」心磊注视着窗外,没有开口说话,好久后才移回视线,继续她的故事。 「妈妈说就算爸爸回来我们身边,也不再是以前那个爸爸了,她不要一个背叛者、不要一个身上有别的女人味道的男人。爸爸说如果妈妈真要离婚,他什么也不给她,妈妈咬着牙签了离婚协议书,带着才七岁的我离开。」心磊露出一丝冷笑。「可笑的是,一直嚷着最爱妈妈的爸爸也签了协议书,而且立刻和那个女人结婚。妈妈什么都没得到,除了我。房子给了爸爸和那个女人、钱也给了他们。」 大德注意到心磊眼角有泪水,她悄悄的擦去它们,脸上的表情更冷冽了。 「后来妈妈不顾我的哭喊,将我送回去爸爸身边,然后自杀了,是他们联手害死了妈妈。对于妈妈的死,爸爸居然没有太大的悲伤,他们只是给我很多的零用钱、讨好我笼络我、供我上学,那个女人对我还不错,但是我恨她!」心磊突然转向大德。「大德,你想我会带你去见他们,告诉他们我们要结婚了吗?」 大德没有回答,心磊也不需要他回答。 「休想!要不是爸爸移情别恋,现在我可能有一个美满的家庭,就像小时候一样。爸爸太狠了,忍心看我和妈妈流落在外面,他自己却和那个女人享受一切。我恨他们两个!他们不但害死了妈妈,也害惨了我。我一直不愿意去想起这丑陋的一切,只得让自己的情绪及记忆停留在七岁以前,要不是你今天提起了我的爸妈,可能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再想起这件事。」 大德拥着心磊,柔声对她说:「心磊,这辈子我只爱你一个,永远不会改变。」 心磊推开他,面无表情的说:「郑杰也对我说过这句话,结果呢?如果我没猜错,爸爸一定也对妈妈说过这句话。」 大德词穷,他不知道该怎么让心磊明白他的一片真心。 「心磊,你要我怎么证明,才肯相信我不是那种会移情别恋的男人?如果可以,我真的会把心挖出来给你看,看看它上面是不是写满了「大德只爱心磊」?」 心磊又有些感动了,她本来就容易受到感动,就好像以前高中时那个男人,还有郑杰,对她很好她就会有归属感、会想要跟他们在一起;要不是不知情的大德提到她父母,她或许就会快快乐乐的嫁给他了。但是一让心磊想起不愉快的过去,她就开始对婚姻产生排斥,甚至连以往的小事情都一起想起来了:例如高中时那个男人,都结婚了还来招惹她;例如郑杰,跟她在一起还到处结交其他女友。 男人是不是永远无法满足只拥有一个女人?是不是男人都有一种喜欢往外发展的本性? 又想到妈妈跟爸爸一起奋斗赚钱,辛苦得来的一切却拱手让给一个坐享其成的女人,妈妈多不值得!这样一想,心磊怎么敢结婚? 她心灰意懒的对大德说:「我现在是很爱你,但是不想结婚,你看着办吧!」 说完她就钻进被窝里,理都不理大德了。大德很无奈,他虽也是巨蟹座,情绪也是常常变化快速,可是从没见过像心磊这样、翻脸比翻书快的人;她好的时候比谁都温柔,心情不好的时候不但不讲理,言语、表情又都比冰块还冷。 大德不晓得该拿她怎么办,而且一夜没阖眼也累了,只好独自走到客厅沙发那儿,倒头就睡。 沅琪一大早吵醒了仍在睡梦中的婶婶,她婶婶本来是很火大的想破口大骂,但她的怒容在看到挺拔的骆濯、及他身后的那辆大大的进口车时,马上变成了一脸讨好的假笑。 「沅琪啊,怎么要回来不事先打个电话,我们也好准备你爱吃的东西啊。」她殷勤的说着,天知道她什么时候准备过沅琪爱吃的东西了!有剩菜剩饭就偷笑了。 「这位先生是……」她打量着骆濯。 「我是沅琪的未婚夫。」骆濯抢先说,并且伸手搂住沅琪的肩膀。 「我们是回来看阿嬷的。」 「未婚夫?沅琪你也真是的,订婚了也没有通知我们,好歹婶婶也是从你小时候就辛辛苦苦的把你拉拔大,花了不知道多少钱呢!」说到最后一句时,她还看了骆濯一眼,然后继续抱怨:「唉!大伯走时也没留下个一两半银,我们可是省吃俭用的供沅琪上学啊!当然啦,这也没什么,我们都像疼自己孩子般的疼沅琪嘛!这个……」 沅琪知道婶婶八成想跟骆濯敲诈,她不理会婶婶的暗示,拉着骆濯进屋里找阿嬷。 「阿嬷,阿嬷,我回来了。」沅琪扯开嗓子喊,阿嬷近几年来听力不太好。 没想到阿嬷是从厨房走出来的。「阿琪啊,你回来了。」阿嬷步履蹒跚的走到客厅,看到沅琪回来,她心里很高兴。 「阿嬷,你在厨房做什么?」沅琪搀扶阿嬷坐在椅子上。 「没有啦!」婶婶抢在阿嬷之前回答。「你阿嬷说她想活动活动筋骨,所以一大早就进厨房煮早餐。」 沅琪眼睛都冒火了,这个恶毒的女人!她每个月都寄五万元回来了,居然还把阿嬷当老妈子!阿嬷这么一大把年纪了,万一在厨房发生什么意外…… 她恶狠狠的瞪了婶婶一眼,既然要接走阿嬷,就没有必要再对婶婶卑躬屈膝了。 她把回来的用意跟阿嬷解释清楚了,可是阿嬷还是那句老话:她还有儿子呢,当然要住在儿子家。倒是婶婶,一听到骆濯在台北有个独门独户、还带院子的房子,眼睛都直了。 骆濯和沅琪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连哄带骗的使得阿嬷愿意跟他们到台北「小住几天」;临上轿车前,婶婶还满脸担忧的对阿嬷说、可是实际上是说给沅琪跟骆濯听:「阿母,玩几天后要赶快回来啊,我照顾你照顾惯了,真担心要是没有我在身边,谁来照顾阿母呢?再说,阿母你不在,我们都会觉得很不习惯的。」 沅琪听得直想反胃,但她忍住不开口。 骆濯却是听不下去了,他皮笑肉不笑的对她说:「是啊!没有了阿嬷当藉口,谁还一个月寄五万元给你?再说,阿嬷跟我们到台北,你就得自己煮三餐了;又得自己做家事、又少了每个月五万元,怎么能习惯呢?」说完他就进车子里,开着车扬长而去,留下脸色铁青的婶婶站在院子里,不停的咒骂。 在高速公路上时,阿嬷问沅琪,她跟骆濯是什么关系。 「阿琪,这个先生跟你是……」 「阿嬷,我们已经订婚了。」骆濯用破破的台语说。 沅琪没有否认,她不希望保守传统的阿嬷认为她跟男人乱来,说订婚可以让阿嬷安心一些。 「你怎么都没有跟阿嬷说?」 「我们也是突然决定的,所以才特地回去接阿嬷上来。」骆濯慢慢的、一字一字的说着。 沅琪忍住笑,阿嬷要是听得懂骆濯的台语,那就厉害了。 「你没跟他住一起吧?」阿嬷问。 「没啦!」沅琪赶紧否认。「我跟心磊合租一个公寓。」 「心磊喔?是不是头发长长的、眼睛大大的那个女孩子?」阿嬷见过心磊几次。 「对,就是她,她去过我们家两三次。阿嬷,今天我们先带你去骆濯家,他那里比较舒服也比较大。」 「那你呢?」 「我今天跟阿嬷住一间。阿嬷,我忘记跟你说,骆濯是我的老板,我在他那儿工作。」 「喔!」 不久阿嬷便在车上睡着了,等她醒来,也已经到骆濯家了。 「阿嬷,今天先委屈一些住在二楼,明天我就叫人来把一楼的房间弄好,这样你就不必爬楼梯了。」骆濯提着阿嬷的包包,一边带她们上二楼,一边解释着。 「这样真麻烦你,歹势啦!」阿嬷客气的说着。 「不会啦,以后我们都是一家人了,当然要互相照顾。」骆濯理所当然的说着。 沅琪感动的看着这一幕,如果骆濯真能好好的对待阿嬷,不要说是求婚,就算他要她跳海,她都会答应的。以前怕骆濯不能接受阿嬷,所以迟迟不敢让他知道她的心意,现在看他对阿嬷这么有心,沅琪决定不再隐藏自己的感情了。 阿嬷到了二楼的卧室,被里面的摆设吓住了;在屏东乡下,家具都是简陋的,而且媳妇也舍不得买好东西给她用,现在看到房间里漂亮的梳妆台、桧木制的大衣橱、一张舒适的大弹簧床,而且居然还附有浴室跟视野良好的阳台,就像是连续剧里一样,阿嬷当然要惊讶了。 看阿嬷站在房门口久久不说话,骆濯还以为她对房间不满意,抱歉的说:「阿嬷,先委屈你几天,这是以前我两个姊姊住的房间,东西都搬走了,所以比较简单,什么都没有。一楼的书房比较大,等师傅装修好了,再搬到楼下房间。」 阿嬷的嘴巴张得更大了,她看着骆濯,就像他是个外星人似的。 「这个房间还不好啊?在我们乡下,是要有钱人才有办法盖这么漂亮的房子呢!」 「阿嬷还满意吗?」 阿嬷不住的点头,「楼下也不用叫人来装修了,我住这间就好了,才二楼而已,每天爬爬楼梯当作运动也很好。」 「这……」骆濯迟疑着,阿嬷年纪大,每天爬上爬下好吗?他看着沅琪,希望她来决定。 「既然阿嬷这样说,那就这么决定吧!」沅琪笑着说,在这儿阿嬷比在婶婶家更敢表示意见,这真是件好事。 「阿嬷会饿吗?要不要吃点东西?」骆濯看看时间,早已过了午餐时间,大家都差不多饿了。 「对啊!阿嬷想吃什么?骆濯很会煮菜喔,不管阿嬷想吃什么,他都做得出来。」沅琪搂着阿嬷的肩,撒娇的说。 「阿琪,你真是没大没小,虽然他是你的未婚夫,可是你是女孩子,怎么可以让男人煮给你吃?再说,他还是你的老板。」阿嬷训了沅琪一顿。「唉,都怪阿嬷,只顾着教你补鱼网赚钱,没教你煮菜,以后嫁人可怎么办?」 「阿嬷,不要紧啦!我从小煮习惯了,我来煮就好。」骆濯帮沅琪说话。 可是阿嬷还是念念有辞:「你这样人家会讲你没有父母教;连菜都不会煮,怎么做人家的太太?你让一个大男人进厨房,这样你的公婆怎么会疼你?」 沅琪低着头默默接受阿嬷的教训,她知道阿嬷的观念很传统,所以不敢回嘴。 骆濯不忍心看沅琪挨骂,他跟阿嬷保证的说:「阿嬷,你放心啦,我爸妈还有我都会很疼沅琪的,她不会做菜没什么关系啦!」 「那怎么可以?一个女人不会做菜,就跟没有生儿子一样,是很严重的事。阿琪,从明天开始,你来煮三餐,若不会阿嬷再教你。阿嬷可不能让未来的亲家说你没家教。」阿嬷指示着。 沅琪无奈的看了骆濯一眼,听话的答应了阿嬷。 骆濯很想跟阿嬷说没有生儿子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不过沅琪一直用眼神叫他闭嘴,他只好不要说话。 吃过骆濯煮的午餐后,阿嬷先回房间去休息,她从没坐过这么长途的车,有些疲累,一下子就睡着了。 在厨房里,骆濯一边洗碗,一边取笑沅琪,「这下子你真的要当个黄脸婆了,每天在家煮饭、洗衣,还得听我的话,因为我是个大男人。」 「你想得美!」沅琪泼了他一身水。 「你还敢泼我水?不怕我告诉阿嬷?」骆濯假意警告着,眼里全是笑;沅琪这么听阿嬷的话,要是早接阿嬷过来住,搞不好他跟沅琪现在已经是夫妻了。 「骆驼,你不要拿了鸡毛当令牌,在阿嬷面前我是可以洗衣服、煮三餐、乖乖听你的话,可是你要敢太过分,我一定有办法治你的。」沅琪在他胸前捶了一拳。 骆濯将洗好的碗放进烘碗机,转头看着正在摺围裙的沅琪,突然有一种好幸福的感觉。「沅琪,你觉得我们现在像不像一对夫妻?一对一边做家事、一边打情骂俏的夫妻?」 沅琪红了脸,转身要走,但骆濯拉住她,将她圈进怀里;沅琪吓了一跳,抬头想问他要做什么。「骆驼,你想……」 话还没说完,骆濯的吻已经落在沅琪唇上。不同于以往落在两颊或额头上、如蜻蜓点水的吻,他不容她反抗的、有些霸道、有些温柔的吸吮着沅琪甜美的唇及舌。 沅琪手中的围裙掉落在地上,她手足无措、脑中似有成群的蜜蜂嗡嗡作响,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骆濯感觉到沅琪的僵硬,他停下来,讶异的看着一脸潮红的沅琪,这竟是她的初吻?老天!「沅琪,你……你没有交过男朋友吗?」 沅琪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难堪的问: 「我……是不是很丢脸?二十五岁了还没接吻过。」 「傻沅琪。」骆濯开玩笑的说:「这没有什么好丢脸的,大概是台湾的男人都瞎了眼。」 「不是,是我自己的问题。」沅琪用比蚊子还细小的声音说:「我没有办法和任何男人恋爱,因为这七年来,我心里一直有一个男人的影子,再容不下别人了。」 「你这个傻女孩!」骆濯一把抱住沅琪。「真是……傻!」 「教我。」沅琪抬起头,红着脸、勇敢的注视着骆濯。「教我怎么接吻。」 骆濯捧起她小小的脸,深情的凝视着她;沅琪在他的注视下,羞怯的想低下头。 「别躲开!」骆濯不让沅琪垂下视线。「看着我,沅琪。」 沅琪照着他的话做。 「我爱你。」骆濯说。 沅琪又要垂下眼睑,骆濯倾身吻她的眼,沅琪明显的瑟缩了一下,骆濯鼓励的对着她微笑。 「抱着我。」他拉沅琪的双手环住他的腰。「闭上眼睛。」 骆濯再次吻上沅琪的唇,他轻轻的、温柔的吻她;沅琪刚开始有些紧张,但很快的就进入状况,安心的享受骆濯深情的吻。 「你是个聪明的学生。」过了不知道几个世纪,骆濯才放开沅琪,低哑着声音对她说。 「是老师教得好。」沅琪虽然还是有些害羞,但已经能跟骆濯开玩笑了。 「我们要不要去把你的东西拿过来?」 「什么东西?」 「你放在住处的东西,既然你跟阿嬷要一起住在这儿,当然要把你的东西都拿过来。」 「那我们趁阿嬷睡午觉的时候回去拿吧!顺便也要跟心磊解释一下。」沅琪提议。 「好,我们现在出发吧!」 沅琪和骆濯一进门就看见沙发上的大德,骆濯笑着问:「这家伙被心磊赶出房门吗?」 沅琪觉得有些奇怪,以她对心磊的了解,大德不可能被赶出来睡客厅,除非是他得罪了心磊;但是大德对心磊又很好,怎么可能会惹她不高兴? 「不会吧!心磊心肠很软,一定舍不得让大德睡沙发。」沅琪回答骆濯:「除非他们吵架了。」 「大德不可能跟心磊吵。」骆濯肯定的说。「他不但脾气超级好,而且对自己心爱的人更是宠得不像话,就算心磊拿刀割他,他大概也不会动怒。」 「是喔,这么好!不像某人,生气的时候不但用脚踹车子,还说话侮辱我。」沅琪不忘拿那次的事情糗骆濯。 骆濯笑着把沅琪拉近,吻了她一下,道歉的说:「对不起啦!以后一定不敢了。」 大德被他们的对话声吵醒,他坐起身,揉揉眼睛。 「你怎么睡在这儿?心磊呢?」沅琪问他。 大德紧张的对他们「嘘」了一声:「小声一点,心磊正在睡觉,别吵醒她了。」 沅琪只好压低音量:「我们是回来收拾东西的,我要搬到骆驼那儿,想先跟心磊说一声。她睡很久了吗?」 大德看看手表,下午三点了。「心磊昨晚一整晚都没睡,大概早上九点多才上床,你们等一下收拾的时候动作要轻一些,让她多睡一会儿。」 骆濯在他旁边坐下来。「怎么睡在沙发上?心磊不让你进房间吗?」 大德摇摇头,有些无奈:「心磊心情不好,我不想吵她。」 「你惹她生气?」沅琪问。 「我也不知道她会这么不高兴,我只是问她,什么时候带我回家见她的父母,我真的不知道她们家的情形是这样的。」大德懊恼的说。 沅琪恍然大悟。 「难怪心磊会不开心,她一直想忘记那些事情,你却还让她想起来。你不要看心磊常常像个小孩子似的,就以为她每天都快快乐乐、没有烦恼。」沅琪解释着。 「我也觉得奇怪,通常父母离婚的孩子会比较早熟,可是心磊都二十五岁了,却还像个孩子一样。」大德纳闷的说。 「记得高中的时候,心磊告诉过我,他爸爸总是要她成熟一点、懂事一点,好像只要她够成熟够懂事,就一定能接受他爸爸和那位新妈妈的事情,所以心磊一直很排斥长大,她怕自己真如爸爸说的,有一天长大懂事了就不再怪他们了。」 「那就好像她也背叛了她妈妈?」大德渐渐了解了。 沅琪点点头。「所以心磊总是像个孩子一样,喜欢或讨厌一个人时,会很轻易的表现出来,就好像她对爸爸和新妈妈从来就没有好脸色。」 「很难理解。」骆濯摇摇头,他不懂这种想法。「这样不是在自欺欺人吗?」 沅琪瞪了他一眼。 「至少抱持这样的想法,心磊比较不会痛苦。」大德心疼的说:「可怜的心磊!」 「心磊一向敢爱敢恨、从不隐藏情绪,但郑杰背叛她的时候,她却把痛苦隐藏起来,不在人前表露出来。或许是因为当初她妈妈死时,她爸爸没有一点难过的表现,这一点让她觉得:她就算为一个男人痛苦落泪,也绝不让他或别人知道,反正那个男人不会为她难过。」 「所以其实心磊是很复杂的?」骆濯越听越模糊,他一直以为心磊是很单纯的。 「不!」沅琪跟大德同时开口否定骆濯。 沅琪看了大德一眼,觉得很欣慰,大德果然是了解心磊的,心磊总算没有爱错人。「在外人眼中,心磊虽然有时候有点喜怒无常,但只要用心其实是可以避免做出让她不开心的事情的。」 「心磊的想法其实是最单纯的。」大德说,像是在解释给骆濯听,又像是在说给自己听。「她恨她爸爸和那个女人,这种恨单纯却也强烈,中间没有任何杂质;当她爱上一个男人时,那种爱也是毫无杂质、单纯而强烈的。」 「没错!」沅琪接着说。「心磊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大德,你一定要好好爱她,不要让她再有机会想起那些事情。」 「我一定会的。」大德肯定的表示。 沅琪耳尖的听到心磊房里有声音,她向大家使个眼色,「嘘,心磊好像醒了。」 果然不一会儿心磊从房里推门出来,她揉着眼睛,跌跌撞撞的坐进大德怀里,丝毫不在意身边还有其他人。 「大德,抱抱!」她说,好像已经完全忘了早上的不愉快。 大德用手臂完完全全的环抱着心磊。 「亲亲!」心磊整个脸凑到大德面前,闭着眼睛要他亲亲。 大德轻啄了她的嘴唇一下,可是心磊不满的伸手环住他的脖子,主动亲吻他。 心磊的吻又深又野,大德不由得热情的回应她;沅琪微笑着转开眼睛,拉着骆濯进房间去收拾衣服。 等到他们收好所有的衣物,再回到客厅时,心磊还是整个人黏在大德身上,而大德正轻声的唱歌给她听。 骆濯先把一箱箱的行李搬到楼下,大德想起身帮忙,但心磊紧紧靠着他,不让他离开。 「心磊。」沅琪喊她。「我有话要跟你说。」 大德的歌声停止了。 「嗯?」心磊转头看着沅琪,脸上有陶醉的笑。 「我要搬到骆驼那儿住,我阿嬷也住在骆驼家,你有空来看看阿嬷好不好?」 「好。」心磊还是带着甜甜的笑容。 「那租约到年底就不续租了,离年底只剩下一个多月了,你要另外找房子吗?还是要搬到大德那儿?」 心磊转向大德,柔柔的问他:「大德,你愿意收留我吗?」 大德的答案是一阵深情的吻。 沅琪不禁失笑,这两个疯子! 骆濯上来时看到这一幕,也不禁摇头,大叹一声:「这两个家伙真是绝配啊!」 「不好意思。」沅琪不得不打断他们两个的吻。「打扰一下,心磊,接下来这些日子我不在,你自己要小心门户,记得晚上睡觉前要检查门窗有没有锁。」 「你放心,在心磊搬到我那儿以前,我会每天待在这儿陪她。」大德向沅琪保证。 「那就好。那……我们走了,阿嬷一个人在家里,我们不能再待了,再见。」沅琪先往楼下走。 骆濯提起最后一箱行李,跟心磊大德道过再见也离开了。 客厅里只留下心磊跟大德,继续他们刚才被打断的吻。 沅琪刚陪阿嬷散完步,回到骆濯的住处,一推开大门就听到许多人的谈笑声。 沅琪和阿嬷两人穿过院子进到客厅,所有人都停下交谈、看着她们。沅琪尴尬的站在原地,骆濯没跟她说今天有客人。 骆濯先扶阿嬷坐下,接着为大家介绍: 「沅琪,这是我爸妈还有大姊、大姊夫及二姊。我刚刚才跟他们提到你。」 「骆爸爸、骆妈妈、大姊、大姊夫、二姊,你们好,我是黎沅琪。」沅琪一一的向他们问好,在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形下见到骆濯的家人,她显得有些慌张。 「爸妈,这位是沅琪的阿嬷。」骆濯为爸妈介绍阿嬷,在沅琪她们还没回来前,骆濯已经先大概描述过情况了。 骆妈妈是个豪爽开朗的人,她热情的上前抱住阿嬷,嘴里还称呼阿嬷「亲家」,阿嬷虽然不大听得懂国语,但也感受得出来她的友善;骆爸爸就比较稳重了,他上前跟阿嬷问好,顺便把这趟回国的用意告诉沅琪跟阿嬷。 「这次我们回来,一方面是过四十周年的结婚纪念日,但最主要的是弟弟告诉我们他要结婚了,我们回来给他主持婚礼;当然我们都很好奇,是什么样的女孩可以让弟弟七年来一个女朋友也不交、坚持要回台湾追求她。」骆爸爸微笑的看着沅琪,眼里有赞赏。 「爸爸,你不要再叫我」弟弟「了,我都三十几岁了!」骆濯半真半假的抗议。 「你本来就是弟弟!」二姊敲了骆濯一下,「就算活到一百岁,你还是弟弟。」 骆濯无奈的对沅琪做个鬼脸。 「亲家。」骆妈妈牵着阿嬷的手,一起坐下来。「本来我跟我先生帮弟弟介绍了不少女孩子,希望他能够早点成家,我们都六十几岁了,当然是希望他早日安定下来;弟弟却说非沅琪不娶,还从加拿大跑回台湾。所以啊,亲家你可以安心,我们家弟弟一定会很疼沅琪、不会让她吃苦的。」 她讲了老半天,阿嬷却是听得很迷糊,骆濯赶紧过来,用他有限的台语帮忙翻译。阿嬷了解骆妈妈的意思后,很安慰的点点头,然后把沅琪叫到面前,耳提面命的交代她:「阿琪啊,阿嬷看你未来的公婆都是明理的人,丈夫也会很疼你,这样阿嬷就放心了。你嫁到人家家里,就要做一个好媳妇,要听公婆、丈夫的话,知不知道?」 「阿嬷,我知道。」 「亲家对结婚的日子有什么意见吗?」骆爸爸问。 沅琪在一旁解释给阿嬷听,阿嬷表示她没有意见,由男方决定就可以了。 「爸爸,我和沅琪想将婚期订在你和妈妈结婚的四十周年那天。」骆濯说,这件事他事先跟沅琪商量过了。 「这样很好,那婚期就决定在十二月二十日了。」骆爸爸满意的说,然后他转向骆濯的大姊:「大姊,你是不是有熟人在饭店工作?看能不能订到场地。」 「我现在就打个电话去问问。」 阿嬷很愧疚的对骆家夫妇表示歉意:「真是对不起,我没能力给阿琪什么嫁妆,阿琪的父母又都不在了,不知你们…… 」 还没等沅琪翻译,骆濯就先开口了:「阿嬷,我们不要什么嫁妆啦!阿嬷肯把沅琪嫁给我,就是最好的嫁妆了。」 骆爸爸也说:「是啊,他们小俩口快快乐乐的过日子就好了,不必要什么嫁妆。」 「我们人都在国外,回来也不方便带什么太贵重的礼物。」骆妈妈一面说,一面解下脖子上的项炼。「这翡翠项炼是我跟骆爸爸结婚时,他妈妈送给我的,现在就交到你手上了。」 骆妈妈示意沅琪转过身,亲手把项炼戴到她脖子上,然后抱住她。 「以后我们都是一家人了,爸爸跟妈妈祝福你跟弟弟两个人婚姻生活快乐。」 「骆妈妈……」沅琪感动得直掉泪,自从爸爸过世、妈妈离家之后,她就再也没感受过父母的爱了。 「傻孩子,怎么还叫我骆妈妈?」 「我……」 骆濯过来搂着沅琪,拿出手帕帮她擦去泪水。「沅琪,该改口了。」骆濯说。 「妈妈,爸爸。」沅琪小小声的喊着,毕竟她有十几年没用过这两个名词了。 办完这些事情,骆濯的家人表示要离开了。 「我们也该走了,弟弟,这是我们住的饭店电话,如果有什么事情,就打这个电话跟我们联络。」二姊拿出一张纸片给骆濯。 阿嬷坐在椅子上休息,骆濯和沅琪送大家到巷子口,帮忙招了两辆计程车。 「对了,弟弟,你找时间约个律师,把这房子还有」以斯帖「的所有人更改为你和沅琪共有。别忘了,这是我们骆家的传统。好了,再见!」骆妈妈上车前叮咛骆濯。 沅琪愣住了,「以斯帖」的老板是骆濯?她早该想到的,难怪陈经理对她恭敬有加、难怪「老板」给了她一个大红包! 她看着骆濯,骆濯尴尬的避开沅琪的视线。 「你没有告诉我,「以斯帖」是你们骆家的。」沅琪说,听不出是不是有责怪的意思。 「沅琪,我只是……」 「我又没有怪你。」沅琪微笑的对他说。「如果在以前,我或许会不高兴你瞒着我、给我一个好工作。」 「现在呢?」 「我知道你是因为爱我才这么做的,对不对?」 骆濯点点头,牵起沅琪的手,走在回家的路上。 「而且,你又太骄傲了,如果我告诉你我是老板,你一定会以为我是因为同情你,才让你设计「以斯帖」新年度的产品,你不可能会接受这个工作。」 「你认为自己很了解我吗?」沅琪抬起头问。 骆濯低头亲了亲沅琪小巧的鼻子,回答她:「我只是很爱你。」 回到家中,阿嬷正在擦眼泪,骆濯跟沅琪都吓了一跳。 「阿嬷,怎么了?」 阿嬷擦乾泪水,笑着对他们说:「阿嬷是太高兴了,看到阿琪有了好归宿,阿嬷很高兴。阿琪啊,你爸爸知道了一定也会很高兴的。」 「阿嬷。」沅琪抱住阿嬷,忍不住也掉下眼泪。 骆濯站在一旁,不知道该说什么,单单沅琪一个人哭他都招架不住了,更何况还有个阿嬷。 还好沅琪很快就恢复正常了,她对阿嬷说:「阿嬷,你以后就住在这儿好不好?不要回去叔叔家了。」 「那怎么行呢?你叔叔是阿嬷的儿子,阿嬷当然要跟他住,再说你嫁人就是别人家的人了,阿嬷怎么……」 「阿嬷。」骆濯也加入游说的行列。「你要是不住在这儿,沅琪万一怀孕了,谁来照顾她?我们都没有经验啊!」 骆濯这招果然有用,阿嬷一听意志就动摇了。「这……」 「对啊,阿嬷,你留下来帮我嘛!」沅琪见阿嬷犹豫不决,连忙再加把劲的对她说。「你看我还不会煮菜呢!阿嬷不是说要教我?」 「这……好啦好啦,阿嬷就等你学会了再走。」 沅琪看阿嬷答应了,高兴的抱着阿嬷又亲又吻。 「阿琪啊,结婚日子快到了,你要赶紧准备准备。」阿嬷不习惯的拉开沅琪的手,顺便提醒她。 「准备什么?」 「看是要租礼服啦、寄请帖啦、还是要去做脸、烫头发,很多事情要准备。」 「阿嬷,这些我都会准备,到时候沅琪只要打扮得漂漂亮亮、在婚礼上出现就可以了。」骆濯笑着说:「对了,说到这个,我做了个东西要跟沅琪求婚用的,现在就当是结婚前的礼物了。」 沅琪想到了那个骆濯神神秘秘、不让她看的工作桌上的礼物,她好奇心大发,嚷着要骆濯快拿出来。 骆濯跟阿嬷道个歉,拉着沅琪往楼上他的房间跑。 「你先闭上眼睛,不可以偷看喔。」 沅琪听话闭着眼睛,她听到骆濯打开衣橱的声音,然后他轻手轻脚的将礼物拿到她面前。「好了,可以打开眼睛了。」 沅琪张开眼睛,惊喜的看着这个银制、可乐瓶形状的礼物,瓶身上还刻有她的人像。「好重!这是什么?」 「是个保温水瓶。瓶子里面我请师傅处理过了,可以保温、也可以保冷;既然你以后不喝可乐了,就用这个可乐瓶装水喝。」 「谢谢!」沅琪主动搂住骆濯:「你对我好好。」 「因为想骗你嫁给我,当我的黄脸婆,只好先对你好一点啰!」骆濯故意做出阴险的表情。 「这么说我是受骗了?」沅琪装出一副委屈恐惧的模样。 「现在才知道太晚了,谁叫你们巨蟹座的女人都这么好骗。」骆濯一把抱住沅琪,吻她最怕痒的颈子。 「「都」?你到底骗过几个巨蟹座女人啊?」沅琪一边躲他的吻、一边问。 「哪有?我说的巨蟹座女人,指的是被大德骗走的心磊,当然还有被我骗到手的你啊!」 沅琪挡开骆濯的吻,看着他真诚的说:「骆驼,真的很谢谢你为我和阿嬷做的一切。」 「我爱你!」 「我也爱你。」沅琪踮起脚尖,在骆濯耳边轻声的说。 骆濯趁机搂住沅琪的腰,顺势吻住她;沅琪也不再羞怯,她的回应让骆濯全身发热,想更进一步爱她。 「骆驼,不可以,阿嬷还在楼下。」沅琪阻止骆濯的行动。 骆濯依依不舍的放开她,手指轻轻画过她的唇,他的眼里有火苗、他的声音喑哑:「我好想早日爱你,沅琪。」 沅琪忍不住又红了脸,她低下头不敢正视骆濯。虽然就要跟骆濯结婚了,但是事实上他们简直可以说还没有真正恋爱过,对骆濯一些亲热的举动,沅琪还不太能适应。 骆濯拉过沅琪,在她额头上轻吻一下,然后勉强的说:「我们去找阿嬷吧!」 尾声 婚礼已经过了九个多月了,但沅琪每次一想起来都还觉得像在做梦。那场婚礼美得像是童话,就跟她从小向往的情形一样。 每天骆濯和沅琪都会陪阿嬷在巷子里散散步,后来阿嬷认识了一些附近的朋友,常常一群老年人约着早上去运动、跳土风舞。阿嬷的身体越来越健朗了,现在她可以脸不红气不喘的走完一圈大安森林公园,反倒是沅琪会跟不上阿嬷的脚步呢! 阿嬷刚刚又跟她的「老」朋友约好了,要去参加晚上的一个土风舞表演,临出门前还对沅琪千交代万叮咛: 「阿琪啊,电锅里的鸡汤一定要喝喔,阿嬷可是挑了一只最好的土鸡,还炖了好几个小时才炖好的。」 「阿嬷!天气这么热,还要人家喝热腾腾的鸡汤,怎么喝得下嘛!」沅琪皱着眉头,委屈的说。 「沅琪,阿嬷是为你好……」骆濯也帮忙劝说。 「你还说!都是你害的,害我这种热天气还得喝鸡汤!」沅琪瞪了骆濯一眼。 「好了好了,我要来不及了,阿琪,不要忘记喝鸡汤。」阿嬷穿好鞋子,匆匆忙忙的往门外走。 「都是你啦!」沅琪不高兴的捶着骆濯,她最近情绪不稳定,常会发发小脾气。 「我……」 叮咚!叮咚! 突然而来的门铃声解救了骆濯。「我去开门。」 来的是大德跟心磊。 沅琪一看到心磊,就开始向她哭诉自己的委屈。 「心磊,你看我啦!变得好丑又好肥!而且阿嬷还要我在这种天气喝鸡汤!都是骆驼害我的啦!」 心磊看了骆濯一眼,他正无辜又无奈的看着沅琪。心磊坐在沅琪旁边,笑着对她说:「你哪有变丑变肥?才一个多月根本还没变胖!再说,屋子里有冷气,喝点鸡汤对你跟宝宝都好。」 「早知道就不要怀孕了!什么事都不能做,一天到晚不是要我躺在床上,就是叫我坐在沙发上,好烦!」沅琪不甘的看着骆濯。 「沅沅,你以前不是一直希望生个巨蟹宝宝吗?我帮你算过了,你现在怀孕一个多月,很有可能会在明年六月或七月生下小宝宝喔!」心磊用另一个方法转移沅琪不满的情绪。 「这么说,我可能会生一个小巨蟹啰?」沅琪果然喜形于色,马上就把不愉快抛在一旁了。 心磊点点头:「对啊!到时候我要当宝宝的乾妈喔!」 「那有什么问题。」骆濯抢先回答。 「对了,心磊,你跟大德真的不打算结婚?」 心磊笑得好甜蜜,她推推大德,示意他说。 「我们今天来,就是来通知你们,我跟心磊要结婚了。」 「真的?」沅琪高兴得从沙发上猛然站起来,骆濯紧张兮兮的连忙扶着她。 心磊深情的看了一眼大德,然后对他们说: 「我们要参加下星期的集团结婚,欢迎你们来观礼。」 「心磊,我真的好替你高兴!」沅琪拥抱心磊,欣喜的落下眼泪。 心磊稍稍推开沅琪,腼腼的说:「我跟大德早该结婚了,是我自己太在意过去爸妈的事,怕同样的事情会发生在我身上,才让他等了这么久;还好他很有耐心,对我又这么好,让我可以放心嫁给他。」 心磊说话的时候,大德始终微笑的看着她。 「其实,让我下定决心跟大德结婚的人,是郑杰。」 「什么?」郑杰?那个大烂人!沅琪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没错,是郑杰让我认清了,大德才是值得我一辈子相守的男人。」沅琪看着大德,嘴角带着笑容。 「为什么?郑杰对你做了什么事?」沅琪不解的问。 「前几天晚上,我在东区一家百货公司闲逛,刚好遇到郑杰跟他女朋友,那个女孩看起来不到二十岁,却挺着个大肚子,看起来至少五、六个月了;那个女孩跟店员讨论事情,郑杰则很不耐烦的站在一旁。我过去跟他们打招呼,郑杰尴尬的告诉我,他们要结婚了,来买一些东西;我虽然有点不敢置信,但还是很真心的跟他们两人恭喜。」 「所以你看了也想结婚了?」沅琪皱着眉头问。 「不是啦!」心磊翻个白眼。「谁看到那种情形还会想结婚?」 「要不然……」 「你听我说嘛!」心磊说。「后来她女朋友去洗手间,我对郑杰说:她怀孕了、行动不方便,你怎么不陪她进去?你猜郑杰怎么说?」 「怎么说?」沅琪跟骆濯都猜不出来。 「他撇着嘴说,是她自己不吃避孕药,怀孕了能怪谁?而且他还说,是那个女孩的家人逼他娶她,不然他才不要她。」 骆濯和沅琪都瞪大了眼,怎么会有这种人渣? 「真是男人中的败类!」骆濯鄙视的说。 「我听了也吓一跳,没想到更让我吃惊的还在后面。郑杰突然拉着我的手,含情脉脉的望着我,沅琪,你知道的,他最会用那种很温柔、很深情的眼神看人了。」 「没错,他就只会做这种事!」沅琪忿忿不平的说。 「他就那样看着我,对我说……」心磊学郑杰那一天的口气跟模样。 「心磊,为什么一个男人只能有一个老婆?」 「恶!」沅琪夸张的大恶.「这是什么话?真低级!」 「奇怪的是,我听他这样说,脑子里倒想起了大德。」心磊转向大德,柔情的说:「大德总是对我这么温柔、这么体贴、这么好。」 「所以你就想结婚了?」沅琪又问。 「郑杰还不停的跟我抱怨他的女朋友,不停的说他有多想我、多爱我,可是我却听不下去了,只是一直想赶快见到大德,想让大德抱在怀里;我不理会郑杰,马上离开百货公司,拦了辆计程车到大德工作的电台,那时候快要十点了,大德正准备要开始工作。」 「我看到心磊时,也吓了一跳,尤其是她一见到我就抱住我,说要跟我结婚。」大德情不自禁的微笑。 「所以你们真的决定结婚了?」骆濯问。 大德和心磊同时点头。 「大德,你一定会一辈子都对心磊很好吧?」沅琪看着大德,严肃的问。 「我发誓,这辈子心磊是我唯一的爱人。」大德将心磊拉进怀里,深情款款的凝视着她。 「心磊值得你用全部的心去爱她。」沅琪对大德说。 「对!」骆濯走到沅琪身边,怀抱着她。「就好像沅琪值得我全心全意去爱一样。」 「希望……」心磊靠在大德胸前,幸福的低语:「世间所有深情的巨蟹女子,都能找到一个同样深爱她们的情人。」 没错!大德和骆濯心中同时有了这样的想法。 爱上并拥有一个巨蟹情人,是多么美妙又幸福的事! 【本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