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质财阀清秀佳男》 第一章 好久好久以来,我的生命之河一直平缓宁静的流动着,日子里除了小提琴,再也没有其他。直到你来到我面前,那一双深沉的眸子透着令人惊畏的目光,仿若将一颗石子投入这条原本和你不相干的河流,激起涟漪…… 那种感觉,就好像是舒曼的“预言鸟”。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方聆音有些紧张地盯着空旷的舞台。 纵使不是自己的演奏会,但是老师叮咛他要在一旁观摩学习,而且和老师搭档的另一位小提琴手搞不好会出状况,所以他也得随时待命准备上台表演。 看看手中心爱的小提琴,方聆音的紧张指数又上升了一些。虽然自己从小就开始学琴,但是上台演奏倒是一次也没有过。 再吸一口气,方聆音懊恼地发现自己竟然越来越紧张。 那片华丽的、宽广的、凝聚众人目光的舞台,自己真有办法踏上那儿,从容不迫地演奏完一首曲子,然后得到听众的喝采和掌声吗? 老实说,他一点把握也没有。 不过他也想太多了。老师只是要他当候补,又不一定真的会上台,他干嘛紧张成那样? “聆音,你这么早就来了啊!” “啊,老师您早。”是个紧张万分的招呼。 宋学同有些好笑的看着自己的得意门生。“你干嘛那么紧张?” “呃……我、我只是担心梁先生万一不能到……” 梁卫平就是宋学同的好友兼搭档,这回宋学同开演奏会,自然找上琴艺同样精湛的梁卫平来合奏。 宋学同有些愣住。 自从他点名要方聆音当梁卫平的候补,他就一直放松不下来。不过这也难怪,个性纤细的方聆音一向怕生,而且他的父母虽已过世,但留下的大笔遗产倒也足够他过着舒适的生活,说他是一朵不染尘烟的空谷幽兰倒也不为过。 “聆音,你的琴艺已经相当好,何必害怕上台呢?你从小到大练习小提琴也那么久了,难道不想上台演奏吗?”他的学生几乎每个都要抢这个候补位置,但是当他选中方聆音时却也无人不服。 因为方聆音打从五岁就开始学小提琴,算算也快二十年,二十年的功力自是不可小觑;更何况方聆音本来就是个有资质的孩子,再加上他的全部精神都只放在小提琴上,他可以保证他的琴艺铁定会让所有人惊叹。 可是有一个问题,方聆音拉琴的时候根本不让别人听的,除了他这位老师和方家的老管家之外,没人听过他优雅的琴音。 摇摇头,方聆音固执的看着老师,“不,我学小提琴不是为了要表演的。” 他只是因为喜欢小提琴才拉的,并不是为了要上台演奏。 他的琴声不是为了让别人拍手或喝采,是因为他喜欢拉琴时的专注,听琴声的优美,感受歌曲的情意…… 不是为了别人。 “呵呵!这点你倒是相当与众不同。”宋学同轻轻的拍拍他的肩膀。 “你也不必太紧张,梁先生又不是不来。我再去联络他一次好了,省得你又胡思乱想。” 方聆音闷闷不乐的走到会场外的长廊,尽管眉间皱得死紧,握着琴盒提把的手指却依然温柔。 “是这边吧?” 一道陌生的声音突然传来,惊醒了沉思中的方聆音。 转过头,在长廊的另一头,一个完全陌生的身影映入方聆音眼中,一个令他莫名惊慌、却又吸引他的身影。 “是的,袁先生,宋先生的演奏会就在这儿举行。”旁边一个穿着黑西装的高大男人恭敬的答道。 “喔。”懒懒的应了声,姓袁的男子脸上有着明显的不耐。“为什么我一定要来听什么小提琴演奏会?又不是吃饱没事做!” 这个没气质的男人,居然说这种话!方聆音不满暗哼一声。 “袁先生,您可是这个演奏会的赞助者,不出席的话好像也说不过去吧?”身边的随行人员虽然态度恭谨,倒也还心闲气定,微笑的脸上没有半丝惶恐不安。 “赞助者,不就是把钱给他就好了吗?干嘛还要那么麻烦!” “既然您愿意出钱,不是应该来验收一下成果吗?” “我都愿意把钱给他了,当然是对他有信心。” “既然有信心的话,不妨一听。” 听着他们俩的对话,方聆音惊讶的发现那个看起来颇不耐烦的袁姓男子,似乎对这场辩论颇乐在其中,而且对自己的败阵也毫无怒意。 因为方聆音里的情绪是骗不了人的。 专注于聆听两人谈话的方聆音依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没发现那两个男人已经来到他面前。 “那儿有个人。”袁知陵说道。 “先生,请问一下,宋学同先生在哪儿?”跟着袁知陵一道来的沈为峰跨前一步,礼貌的问道。 方聆音如大梦初醒般的瞪着袁知陵,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老师他在休息室,走到底右转的第一扇门就是。”他长得很好看,让人心跳不已的好看,比起自己的纤细秀气,这个拥有高大身材的男人更像个男人。 “谢谢。”沈为峰说完转身便走。 袁知陵突然顿住脚步,问: “你是宋学同的学生啊?叫什么名字?” 这个男人不只没气质,还很没教养。 “我并不是今天的主角,知道我的名字并没有什么意义。”方聆音有些忿然地回答,而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在气些什么。 “喔。”似乎有些不解自己为何受到冷眼相待,袁知陵抿着唇,目光依然定在聆音脸上。 “我是袁知陵,你叫什么名字?” 这个男人不只没气质、没教养,而且还没大脑!他都已经摆明了不想跟他说,他怎么还听不懂? “你……”不用再跟他说了!一只猩猩虽有人样,但是听不懂人话依然是当不成人。“袁先生,失陪了,我有事要和老师讨论。” 袁知陵……他的名字是袁知陵……虽然脸上和心里都对这个男人表现出不悦,但是方聆音却不自觉中将这个名字深刻地烙下脑海中。 看出起方聆音亟欲离去的企图,袁知陵的手更快地拉住了他。“不用白费工夫,为峰已经去找宋学同了,你现在去找他的话,待会儿一样会回到这里来,所以你还是留在这里好了。” “你……我要去哪儿是我的事,请袁先生不要干涉我的行动!”挣扎着要离开他的箝制,方聆音白皙的脸庞燃起了怒焰。 “喔。”原本擒住他手腕的袁知陵挑了挑眉,在方聆音的怒目下放开了手,但随即又握住他的肩。“不好意思,这是我的坏习惯,得不到想要的东西就绝不放手。你到底叫什么名字?” 他的名字对他那么重要吗? “这不关你的事!”方聆音几近失控地喊道。 他从来没有遇过这样一个狂妄的人,也没有动肝火到想打人的地步,更没有这么想逃开一个陌生人! “看来你似乎不太容易学乖呢!”袁知陵笑了笑说道,他的眼神显得无害,但是转而将聆音抱在怀中的举动又说明了他狂傲不屈的掠夺性格。 “只是个名字嘛!我都跟你说了,跟我讲一下是会怎么样?又不会少掉一块肉。” 少掉的不是肉,是自己的原则和尊严!被一个男人抱在怀里像什么话?他不要脸他还想要呢!方聆音不自在的挣扎着。 “还是不想说啊?”低头看着紧咬着唇的秀气男子,袁知陵突然觉得有趣。“那么我下一步要用什么方法才好呢?” 已经完全让怒气控制理智的方聆音再也忍受不了,抬起脚就往他小腿一踢,趁着袁知陵吃痛松开他时,又狠狠的甩了他一巴掌。 “不要脸的登徒子!别让我再看到你!” 怒气冲冲的扔下这句话,方聆音带着心爱的小提琴转身离去。 当沈为峰带着宋学同来到长廊,看见袁知陵一个人站在窗边时,不禁浮现一了然的微笑。 “为峰,收起你那个恶心的笑容。”袁知陵轻哼出声,显然对下属的聪明相当不爽。 “是的,袁先生。”虽然这么说,他脸上的笑容也只是稍稍的收敛而已,唇边的笑痕依然可见。“那孩子走了吗?” “嗯,是只相当凶悍的可爱兔子呢。” 呵呵呵!沈为峰无声地笑着,转身向宋学同点了点头。“宋先生,宋先生来了。” 宋学同忙说:“感谢袁先生的帮助,今天就请您和沈先生指教我拙劣的琴技……” “宋学同,你这样说就不对吧!我可是花了大把的钱来资助你,你却叫我听你拙劣的琴技?而且还要我这个完全不懂拉琴的人来指教你?”袁知陵看着脸色倏地转白的宋学同,一点怜悯也没有。“你知道我从来不说客套话,也不听这种有的没有的,再重新欢迎我一次吧!” 咬了咬牙,宋学同只好硬着头皮重来一次,“袁先生,很谢谢您对我的帮助,今天一定让两位听到一场成功的演奏会。” “嗯,勉勉强强啦。”懒懒地挥了挥手,袁知陵的表情有些无聊。 这种态度在一般人身上称为“不知天高地厚”,在袁知陵身上却是“直接坦率”。两者之间的差异在于袁知陵拥有一般人没有的权势与财力。 他总是随兴而至,想要什么就拿,不需要看别人的脸色或委曲求全。 因为他是掌握着商场动脉的袁氏财团总经理,是在政商界拥有影响力的袁家长孙。 因为他是袁知陵。 “喔,对了,我们刚才遇到了你的学生。”袁知陵对那秀气男子的兴趣要比宋学同和这场演奏会还来得大。 “啊,是聆音吗?” 灵音?“他叫灵音啊?” “是这么写的。”拿出了节目表,宋学同翻开列出工作人员的地方递给袁知陵,同时也对他对方聆音感兴趣而忐忑不安。 方聆音……袁知陵抿着唇看着那个名字好一会儿,然后才将节目表交给沈为峰,“嗯,我知道了。” “是不是聆音他给袁先生添了什么麻烦?” “不,他是个相当可爱的孩子。”袁知陵扬起一抹微笑,柔化了脸部刚毅的线条。“离开演还有半个小时,在这儿晒晒太阳好像也挺不错的,宋先生你说是不是?” 宋学同恍然惊醒,被吓白的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真是抱歉,请两位先到休息室休息一下 安顿好两位贵客之后,宋学同马上又冲到另一间休息室去找方聆音。 “聆音!” “老师,什么事?”正在调整情绪的方聆音看着脸色不佳的宋学同,有些莫名其妙。 宋学同顿住口,可是不说又不成,“聆音,我刚刚打电话给梁先生,他太太说他吃坏了肚子,恐怕……没办法上台……” 不会吧?方聆音脸色一变。 “所以,巴哈的双小提琴协奏曲,就要麻烦你来拉第二小提琴的部分了。”宋学同有些担心地看着方聆音呆滞的表情。 “聆音,你没事吧?”有事也得没事。为了不让聆音有退缩的余地,宋学同赶紧将琴谱放到他手上。“那就这样,离这首曲子大概还有一个小时的时间,你快练一下,我会请人陪着你的。” 口中说是陪,其实是监视。眼下只剩方聆音有办法、有能力解决这个窘境了;要是再让他溜掉的话,那他宋学同以后在音乐界就不用做人了! “老师,我……我不行……” 为什么预想中最坏的状况总是会发生呢?方聆音不置信的摇头。他原本只抱着当候补的心态,从来没想过真的会上台演奏,因为每次一想他就紧张得脑中一片空白。 “聆音,你想看着我的演奏会就这样毁了吗?”宋学同严肃的盯着退缩的方聆音,开始使尽一切办法说服他。 看着手中的小提琴,方聆音咬着下唇,内心激烈交战。 “我也知道很突然,但是现在除了你,没有人办得到了!”拍了拍方聆音的肩,宋学同打算趁他来不及拒绝时赶紧退场。“时间不多,你快练习吧!我先去看看会场的情况。” 顿时,休息室里寂静无声,方聆音呆愣地看着手中的琴谱,心中的恐惧让他的脑中一片空白。 怎么会这样呢? 下意识的取出小提琴,将乐谱摆好,拉了几个音,再深吸一口气。 活了快二十五年,拉了二十年的琴、头一回要在那么多人面前表演,他心中的紧张比一般人要多上好几倍。真希望没几个人来听……不过那很难,老师光是学生就有好几十个,而且在音乐界也算是小有名气。 要是突然打雷、下豪雨、刮风、马路突然断掉、酷斯拉和魔斯拉到附近约会、美洲虎和非洲狮来开演唱会、尼斯湖水怪到这边晒太阳……反正不管什么都好识要别让来听演奏会的人超过十个,不!五个!不管什么事都好,别让听众超过五位! 哎呀!他怎么那么胆小、那么懦弱、那么缺德、那么没品!竟然有这种下流的想法! 呼!拉完一遍,方聆音停下拉弓的手,盯着一直也没翻的乐谱发起呆来。其实这首曲子他也练了好一段时间,应该是不会出什么差错的,如果他表现正常的话。 “小兔子,你拉得不错嘛!” 正当方聆音烦恼和紧张包围之际,一个有点熟悉的声音突然打破寂静,笑谑的声音让他蓦然清醒过来。 “你这混蛋在这里干嘛?”方聆音冷冷地瞪着不知何时出现、坐得舒适、一旁的桌子还摆着零食和饮料的袁知陵。 袁知陵对他的敌意丝毫不以为意。“陪你练琴。” “干嘛要你陪?你是什么人?”老师什么时候认识了这么一个人品低下的家伙? “我是袁知陵。” 深呼吸,要是生气了,反而会让这种人更乐的,方聆音这么告诉自己。 “请你出去,我练琴时不习惯有外人在。” “那我会尽快把我们变成‘内人’的。”袁知陵似认真似玩笑的说道。 而方聆音现在的心情就好像一根被拉得紧紧的弦,已经到了爆发边缘。 “原谅我实在无法对你的低级笑话拍手致意。袁先生,请你出去好吗?我习惯一个人练琴。” 其实方聆音真正想做的是把袁知陵踢出房间,然后对他大吼,要他滚远一点儿。 “真是个坏习惯。”伸了伸懒腰,袁知陵依然不为所动。“你以后要习惯我的存在,最好是没有我在身边就不行。” 这是什么意思?他要像缕游魂一样在他身边飘来荡去吗? “这是不可能的!”天下怎么会有这种狂妄到好像连天都比他矮一截的混蛋! “不可能吗?”袁知陵笑着着全身紧绷的方聆音。“我好久没说过这个字了呢!” 顿时房中一片寂静,方聆音耳中除了听到自己的呼吸声,还有心中那条绷得过紧的弦断裂的响声。 他转过身,轻柔的放下小提琴和琴弓。 “袁先生,这把琴是‘斯特拉底瓦’的仿制品,虽然是仿制的,但是品质和音色都相当优美,算是相当良好的特级品,所以价钱也就不在话下。拿这个来打人的话,痛的不是打的人,而是那把琴和它的所有人。” 接着,他走向墙角,指着一把椅子。“而这个呢,是一把折叠铁椅,价格便宜,使用方便,既不重又不易变形,要是沾了脏东西也可以很容易的擦拭掉。” 然后再转过身,方聆音手中已经握住一把铁椅,吼道:“袁知陵!你给我滚出去!” 看着迎面挥来的凶器和那张充满煞气的秀丽容颜,袁知陵不仅不闪躲,反而笑得更开心,“哈哈哈!小兔子,你真的很有趣。” “不要叫我小兔子!”方聆音怒吼,不甘心自己竟然被这种下流家伙激怒,心中的怒气让他大力地将铁椅往他头上砸去。“我是属羊的!” 闻言,袁知陵笑得更大声。“啥?哈哈!”边笑边握住足以将他一张俊脸打歪变形的铁椅,硬是把它自方聆音手中夺下后,顺势让他扑入他怀中。“说的好!小兔子,你的反应不错。” “白痴!放开我!你不知道愚蠢是会传染的吗?”方聆音努力地挣扎着,他骂袁知陵已经骂得浑然忘我,原先沉静高雅的气质早就不知道跑到哪儿休息泡茶去了。 “我不介意你传染,我的智商有多出来的部分可以抵销掉。”反将一军。袁陵笑眯眯的搂着方聆音,感觉相当享受。 “别逞强了!不要折磨你几乎已经快要没有的脑浆!”呃,这不就是说他是会传染愚蠢的人吗?发现自己被反摆了一道之后,方聆音的怒火更加不可收拾。“放开我!混蛋!” “还不行,我要送你一个不会紧张的咒语。” “不用了!”看他那脸邪恶,不会是下死咒吧?方聆音死命要挣脱他的怀抱,却反被他扣得更紧,怎么也离不开! “方先生,宋老师要你到后台准备了。” 门外突然传来的一句话,如同一桶冰水般浇熄了方聆音的怒火,也唤回他的理智。 他竟然因为这个混蛋而忘了演奏会的事! 清醒了,他开始紧张,也开始害怕了。 “来,亲爱的小兔子,就让我来为你施个魔法吧!”袁知陵依然是一脸笑意,丝毫不受他怒气的影响。 方聆音狠瞪他一眼,拒绝的音调由烫人转至冷冽:“不需要,请你离开。” “不用跟我客套的。”袁知陵笑着说道。 接着他捧住方聆音的脸,趁他反应不及时迅速将嘴唇凑了上去。 这个魔法之吻,能发挥什么功效…… 他很期待。 第二章 我们之间,就好像塔替尼的小提琴奏鸣曲“魔鬼的震音”。强烈的震音,如同魔鬼与神的争辩。只是谁是神、谁是魔呢?曲中的神胜利了,而生活中如魔般的你却老是拥有胜利的笑容。 什么时候……我才能从我们的战场中获胜? 被吻了。 方聆音盯着眼前万分熟悉却又感觉陌生的乐谱,该集中的注意力如同半睡眠状态般的涣散。 被一个男人吻了。 摆好姿势,架上弓,接收到老师的暗示,方聆音负责的第二小提琴率先拉出了悠扬的琴音。 曲子顺畅的进行,宋学同的第一小提琴加入之后,和谐的乐音让所有人都沉醉而惊叹。 没有人发现方聆音的不对劲,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 因为他的注意思力完全不在手中的琴,而是脑中乱烘烘的记忆。 他被吻了,被袁知陵吻了!他干嘛吻他?那只禽兽,不要脸的东西!自己肮脏就看不得别人纯洁啊?还说什么不会紧张的魔法,他当他是三岁小孩子吗? 全身上下的知觉,似乎在一瞬间都流到唇瓣,那个温暖的吻留下的残温仿佛转为烈火,烧灼着他的嘴唇。 不过,他到底是什么人?虽然之前听他和他身旁的人谈话,知道他是演奏会的赞助者,但是那种完全不将其他人放在眼里的气势,又是什么样的人才会有?而且他到底有什么居心,为什么要一直缠着他不放? 莫名的怒火,让方聆音不自觉加重力道,琴声也随着变强。 等一下一定要跟他说清楚讲明白,两人的牵扯就到今天为止。 其实,他一点都不想再见他一眼的! 打定主意、吁了口气的同时,手中的弓也不自觉地停下。 回过神时,方聆音才发现自己面前是一片黑压压的听众。 他愣了愣,还来不及紧张,就听见一片如雷的掌声。 怎么回事?拉完了吗?在他完全不注意、不专心、不认真,甚至是不知道的情况下,就结束了吗? 有些无措地看向笑得下巴都快掉下来的老师,方聆音目光一转,不经地对上了站在幕边、正对着他微笑的袁知陵。 心猛地一跳,乱了节拍。 “聆音,你表现得很好。”笑眯了眼的宋学同开心地握住方聆音的手,高兴得几乎要掉下眼泪。“你在台上很沉着,完全没有紧张的样子呢!真厉害,了不起!” 很沉着?不紧张?老实说,他整个脑袋都在想那个吻和对袁知陵的愤恨,根本忘了自己是在舞台上。虽然觉得很抱歉,可是那首曲子是由他的身体所演奏的,他的心思根本不在上头。 目光不由自主的又往旁边瞟去,原本站着微笑痞子的地方,现在已经空无一人。 幸好现在是中场休息,不然听众会对他的举止感到奇怪吧? “老师,请问您认识一位叫袁知陵的先生吗?”他一定要赶快找到袁知陵,跟他撇清关系,警告他不准再来烦他! “袁先生?”聆音找他做什么?“他应该是在休息室吧。”刚刚就只看见沈先生自己坐在座位上,袁先生肯定到处乱晃了。 休息室,好恶劣的回忆。 “老师,我有点事要找他,不好意思我先走了。”不等宋学同反应,方聆音已经拿着琴匆匆的跑到后台。 跑进方才练琴的休息室,方聆音毫不意外地看见在里头吃吃喝喝的袁知陵。 “晦!小兔子,表现得不错。”抛给方聆音一朵微笑,扔给自己一颗干果,袁知陵仍是一派休头。“多亏了我的魔法之吻。” 啊!那个吻!方音猛想起自己方才的决定。“我告诉你,今天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我以后再也不会跟你见面了!所以我警告你,你不要在别人心留下不好的印象……”口齿不清、语无伦次,他自己都觉得好笑。 “再也不见面?那让你讨厌我有什么关系?反正不见面了嘛!”拍拍手中的细屑,袁知陵站起身,走到聆音面前俯看着他。“那么,就来个离别之吻如何?小兔子。” 什么?聆音马上退了一步,脸上的戒备和惊慌果然像只受到惊吓的兔子。 “不要!” “小气。既然你都说我们这是最后一次见面,亲一下会怎样?又不是没亲过。” 虽然死都不愿再想起,但那个的触感却又因为袁知陵的话而又被唤回。 脸红了,心……乱了。 “算了,当我没说!”反正他也不常出门,在家里遇到他是连千万分之一个机会都不会有的。今天就算他倒媚好了,出门不看黄历,遇到恶人也活该。 “我走了,你继续坐,再见。” 匆匆提起琴,原本以为袁知陵又会缠上来胡闹的方聆音全身都处于戒备状能;但是他都已经走到门口,依然跷着脚喝茶的袁知陵却出乎他意料之外,一点动作也没有。 他是怎么回事?竟有些期待落空的失望。 抱着琴盒,方聆音闷闷地坐在演奏厅外,等着老管家来接他回家。 虽然他是很想自己开车,但是每当他提起这件事,老管家就会开始涕泪纵横地哀求他不要这么做,说什么会辜负老爷夫人的托付、没有照顾好少爷之类的,哭得他只好赶紧收回那些独立自主的建议。 “方先生,等人吗?”温和愉快的问候在聆音背后响起。 方聆音回头一看,看见笑容可掬的沈为峰站在他身后。 “是的,我要回家了。”这家伙是那个痞子男的部属吧!“你是跟袁知陵一起来的?” 哦喔!居然直称袁知陵的名字哪!天底下敢这么喊的除了袁知陵的长辈之外,还没人这么放肆——或者说,这么喊过的人都已经后悔了。 “我是袁先生的秘书沈为峰,请多指教。” “请多指教。”原来这个嘻皮笑脸男是痞子男的秘书,难怪两个人的调调差不多。 别过头,方聆音继续等待着龟速的老管家出现。 看着有些冷漠的方聆音,沈为峰很体谅地完全不以为意,因为被袁知陵整过之后看到他这个同伙,还能以“冷漠”待,算是很有修养了。 沈为峰不知道的是,方聆音现在就像刚爆发过的火山,早就把怒气给发泄光了。 安静了数分钟,原以为已经走人的沈为峰又出现在聆音面前。 “喝果汁好吗?”他笑着说,把饮料递给方聆音,虽是问句却又有不容人拒绝的气势。“天气很热,喝点凉的解解渴吧。” 几乎贴到他脸上的饮料散发出凉气,在闷热的天气中确实是个令人无法抗拒的邀请。“谢谢你,那我就不客气了。” 喝了一口之后,方聆音迟钝的脑袋才不尽责的闪过一道激光。 呃,应该不会在里头下迷药什么的吧? 瞄了沈为峰一眼,方聆音决定暂时相信人性本善。 “方先生和袁先生见过了吧?” 噗!差点喷出口中的果汁,聆音有些莫名的慌张。 “嗯,是啊……见过了。”还亲过了呢!不过他是死也不会告诉别人的。 似乎看出他的窘迫,沈为峰扬起无声的微笑。“那……可以请问一下方先生对袁先生的印象吗?” 低级、下流、卑鄙、蛮横、不要脸、末开化…… “这个嘛,他……嗯……”方聆音差点将心里的话脱口而出,但是看沈为峰脸上的微笑,搞不好对他主子崇拜得五体投地,他要是讲坏话的话恐怕会被揍……算了,还是留点口德比较好。 “呃,他相当的顺从本性。”也就是放纵。“而且有话直说。”也就是口无遮拦。 看方聆音讲得咬牙切齿的,沈为峰不禁大笑起来。他还以为方聆音会像一般吃了老板亏的人一样,怒气冲冲地数落老板的不是;结果居然是这种冷嘲暗讽的贬损,看来方聆音的反应能力相当不错。 也难怪老板会看上他。 “我要回去了,谢谢你的饮料。”站起身,礼貌的道了谢,方聆音头也不回的往一辆缓缓驶来的轿车走去。 “他回去了。”拿出手机,沈为峰依然微笑地目送方聆音离开。“袁先生,要跟吗?” (不必了,这种事还不需要你去做。) “多谢袁先生赏识。”虽然是句感激的话,但由沈为峰口中说出来,却好像是在开玩笑。 而那头的袁如陵只是轻轻哼了声,随即收线。 “少爷,宋老师今天的演奏会还好吗?”已年近七十的老管家笑眯眯地看着方聆音,和蔼可亲地问。 “嗯,应该是没什么问题吧。”自己是半路偷跑回来的,哪知道后来顺不顺利。“不过原本要和老师合奏的梁卫平老师身体不舒服,只好临时让我代替上台演奏。” “什么?”老管家大惊失色,不知是年龄的关系还是过度惊讶,全身颤抖得如同风中落叶。“少爷,您上台演奏,我居然、居然还在家悠哉地做菜?我应该买束花去送给您的啊!我、我……我真是太失职了?” 哈哈哈!老管家虽然尽忠职守,但也太容易夸大了,方聆音忍不住在心里笑着。 “不用了,我也是突然才被老师拜托上台的。”他演奏时心根本不知道跑到哪里去,现在想起来还是对听众及小提琴感到相当抱歉。 “不过,一直不愿意在大家面前表演的少爷,竟然能够在宋老师的演奏会上拉琴,真希望老爷和夫人也能看见……”容易陷入情绪化的老管家抹抹眼角的泪水。 方聆音的脸色突然转黯。 他父母在他十七岁的时候因为车祸而去世,身后留下了大笔的遗产给他。虽然有从小带他长大的管家陪着他,但毕竟不是个能够说心事的人。 我会尽决把我们变成“内人”的,你以后要习惯我的存在,最好是没有我在身边就不行…… 正被寂寞悄悄包围的方聆音脑海中突然响起袁知陵的话和那张不在乎的笑容,他硬生生地打了个冷颤。 那家伙还真是阴魂不散,连离他那么远都还会想起。 而车子一停住,方聆音提起小提琴下车。 “吴伯,我先回房了。”也快到晚餐时间,先去洗个澡好了,洗掉身上的暑热和不知哪儿招惹来的霉气。 老管家慢慢地跟着下车走进屋里。 “那我先去准备一下,等会儿就可以开饭了。”为少爷做好吃的饭菜是他最大的乐趣。 正要走向厨房,电话铃声却突然响起,老管家只好又慢慢地走回客厅。“喂,方公馆。” 那端沉默了一会儿。“聆音,我们不过才多久没见面,怎么你的声音好像突然老了几十岁?” 这人是谁啊?怎么耳力比他这老头子还要差?“先生,你是要找我家少爷吗?他现在不方便接电话,请你等一下再打。” “你家少爷?”袁知陵有些惊讶。原来方聆音还是少爷辈的,难怪那细致的模样下还有一副倔傲的脾气。“那他现在在干嘛?”不会是故意不接他电话吧? “先生,这是个无礼的问题,原谅我也无礼地拒绝回答。”少爷怎么会沾上这种家伙啊?活像个卤莽的流氓! 不行,他一定要保护少爷,要是少爷被这种人带坏了,他上天堂时拿什么脸去见老爷、夫人? 听出老人的敌意,袁知陵不知为何有些想笑。果然相处久的人个性都很像,瞧这主仆俩的神经质就知道了。 “我有事要跟你家少爷说,我半小时后再打,麻烦老先生帮我传一下话,就说我姓袁,谢谢啦!” “姓袁的,这么说少爷就知道了吗?”连自称都那么粗野,唉!少爷到底是什么时候交到这坏朋友的? 回想起方聆音怒极的模样,袁知陵肯定他一定会对他印象深刻。“我和聆音今天才见过,他不会忘的。那我等会儿再打,再见。” 皱皱鼻子,老管家有点嫌恶地盯着话筒。原来是今天出门沾惹到的恶人,待会儿要记得提醒少爷小心点儿才行。 “刚刚有我的电话?”擦着半湿的头发,方聆音有些惊讶。 因为深居简出的关系,会打电话来的人几乎是少之又少;再加上自己不喜交际,所以家里的电话几乎可以算是半个装饰品,有时整个月都静悄悄的,响也没响过。 “是的。”老管家恭敬的回答。“他说他姓……” 正想向少爷告状,电话铃声又突然大作。 “喂,方公馆。”老管家接起电话,有些气那个姓袁的。他都还没请少爷小心坏人,那个恶人就打来扰乱,啐!还真会找时机。 (老先生,聆音现在能接电话吗?)果然是那个姓袁的家伙。 “请等一下。”有些不甘心。老管家转过身,一张老脸上有着一丝的不悦。“少爷,您的电话,是刚刚那位先生打的。” 会是谁呢?带着好奇,方聆音有些期待地接过了电话。“喂,我是方聆音。” (我是袁知陵。) 袁知陵!“你打电话来干嘛?”好奇和期待马上破碎,取而代之的是慌张和气急败坏。 (呵呵!不问我怎么知道你家的电话号码吗?)袁知陵的笑声传了过来。 这混蛋!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是耍了什么卑鄙手段!“既然你都知道了,我为什么要问?只不过会多沮丧一次罢了!” (说的好,我越来越欣赏你。) “多谢你多余的赞美。”方聆音纤细的手指紧紧握着话筒,有着无法控制的激动。“你打来干嘛?” 对于他的无情,袁知陵沉默了一秒,让方聆音的焦躁增加了几分。 似乎只要碰到和袁知陵有关的事,他的心情就无法再保持平静无波,激动得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原因何在。 (我要去接你来参加宋学同的庆功宴。)一秒的沉窒之后,取而代之的是袁知陵的不在乎和无所谓的语气。 啊,他都忘了,老师是有说过这件事。方聆音思忖着。 如果他没上台表演那还好,大可找理由不去参加;但是今天他上台了,要是有人问起,自己却不在场的话,肯定会让老师相当难堪。 但是,袁知陵会参加吧!因为他是赞助,理所当然会出席——至少比他还要来得理所当然。 一思及此,方聆音连考虑都没有,就将心里的想法脱口而出,“等一下!你不要来——” 拒绝还没说完,袁知陵就打断方聆音的话,(为什么叫我不要去?” “我不参加!” (为什么不参加?) “你管我那么多!”这男人霸道无礼、蛮横乱来也就算了,还这么啰唆!“连这个都要问,那你要不要连我为什么姓方、为什么叫方聆音、为什么学小提琴都要问?” (这些事情有的不用问,有的你以后自然会告诉我。) 只是气头上的问话,袁知陵依然给方聆音一个傲慢的回答。 这下子方聆音完全愣住了。 (没问题了吧?那我大概一分钟后你家。) “一分钟?你现在人在哪里?”完蛋了,逃不掉了。 (在我的车上。) 车上!“我不会开门的……” (我说聆音啊,你这种待客方式不对哟!好朋友见面,当然要敞开大门来欢迎,说什么你不会开门,真是太伤感情了。啊,还有半分钟。) “我……你……你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顾不了气质与教养,方聆音朝着话筒放声怒吼,吓坏了一旁的老管家。“还说什么伤感情!我们之间哪有感情可言!” (没关系,我们好好培养就是了。) 好想去拿菜刀啊!可是他的手是用来拉小提琴的,不是用来杀人的啊!不过杀了这种恶人,小提琴会原谅他吧? “总之,我不会让你得逞的!”气愤地摔下电话。方聆音马上冲到大门前准备落锁。在那之前,他有些犹豫地打开一丝隙缝探看情况,没想到才将门推出一公分,就被人硬拉了开来。 该死! “晚安,聆音。” 瞪着眼前对他微笑的混蛋,方聆音在心中不住哀号。 又输了。 第三章 你听过罗卡泰里的f小调小提琴奏鸣曲吗?那首曲子又有个名字——“在墓中”。第一乐章由孤寂哀伤的音乐开始,跃入活力充沛的快板之后,却依然挣脱不了阴森的气氛。第二乐章回到温和的音乐,静静倾诉热情,第三乐章歌唱出抒情的旋律,第四乐章飘荡着哀愁的情绪,深藏内省的感情。 这样告诉你,你懂吗?面对你的我有着这么多的情绪,你懂吗? 恨恨地瞪着眼前微笑的男人,方聆音几乎想伸手抓花那张碍眼的笑脸,顺便给那张脸的主人一个教训。 方聆音冷冷地瞪着袁知陵,“你来干嘛?” 袁知陵笑笑地看着方聆音,“接你出去。” “我不去,你请回吧。”袁知陵肯定有能够引发别人心脏方面疾病的本事,连他这个心肺功能正常的人每次看到他都会心律不整,更何况本来就虚弱的病人? “你有理由不去吗?”相对于方聆音的紧张不悦,袁知陵则是满脸笑容,仿佛没什么事能让他发怒。 理由……他有理由吗? 眼珠一转,看到了一旁同样不爽地瞪着袁知陵的老管家,方聆音突然满脸的甜蜜笑容。 “吴伯已经帮我准备好晚餐了,我不能辜负他的一片好意。” “哦?”目光转向方聆音身后的老人,袁知陵脸上的笑容多了几丝玩味。 这就是在电话里和他杠上的管家老伯吗?果然一副忠心护主的模样。 他脑中转了几转,一个计划马上在袁知陵脑中成形。“这位老伯的手艺不错吧?” “手艺?”还以为袁知陵会知难而退,马上滚离他的视线,方聆音有些奇怪的盯着袁知陵,摸不清他在玩什么把戏,不知该说真或是假。“吴伯的手艺很好啊!” “那我就在府上叨扰了。”袁知陵说着就要脱鞋。 “等一下!你干什么?”方聆音大惊失色。 “既然你家就有好吃的东西,那我干嘛还要大老远跑回去?在这边吃一吃就好了嘛!” “喂,这是我家耶!哪有人像你这样自己跑进来说要吃饭的啊?也不问问主人的意思!”真是受够了他的任意妄为! 袁知陵毫不在意地耸耸肩。“怎么没有?这边不是就一个。好了,我肚子好饿,快点让我进去。”他迳自脱了鞋,很自动地走进屋里。 这家伙…… “聆音。”满面春风的袁知陵突然转过头来看着一脸郁卒的方聆音。“我有话告诉你。” 已经气得全身无力的方聆音根本不想抬起头来说话。“干嘛?” “不要穿着浴袍走来走去,很容易感冒。虽然我个人满喜欢你这种打扮,很性感……” “给我闭嘴!”方聆音真想挖个地洞把袁知陵给埋了。 亲爱的爸爸、妈妈、小提琴,告诉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到底造了什么孽,才会遇到这种狂妄男人? 趁着方聆音上楼换衣服,老管家添了碗饭给袁如陵,乘机打探一些消息。“袁先生,请问你和我家少爷是怎么认识的?” 是在哪个罪恶的深渊?经由哪个邪恶的人穿针引线?他一定要努力地找出来,不然怎么对得起死去的老爷夫人? “谢了。”接过饭,袁如陵毫不客气地大吃起来。“今天在宋学同的小提琴演奏会上认识的。” 呃?宋老师,对不起,我不该骂您,我知道您是无辜的。默默的在心里向宋学同道歉之后,老管家被袁如陵可怕的吃相和食量吓回了心思。“我说袁先生,你看起来也满体面,又不像营养不良,怎么……你肚子很饿吗?” “很饿。”袁知陵倒是直言不讳。“而且你的手艺确实不差,老先生。” “那是当然的!”没想到这个看起来臭屁得要命的东西还满识货的,老管家忍不住神气起来。 “我在方家可是煮了四十年的饭呢!哪有不好的道理?少爷也是我一手带大的……”呃,干嘛跟他说这个? 呵呵,有趣的老头。“那可真是谢谢你啦!” 干嘛谢他?莫名其妙的男人。老管家奇怪的看他一眼。 “聆音的身体怎么样?”努力地扒着饭,袁如陵又冒出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感觉不是很健康。” 这位先生要是把健康定义成和他一样,那有很多人都是不健康的。老管家不以为然的皱皱鼻子,有些反抗地想着。 “少爷确实身体比较弱,但也称不上是个药罐子,只是比别人容易感冒什么的而已。” 还而已咧!感冒会死人的,老先生。袁如陵不悦的哼着。 “是吗?他也不常出门吧?看他的皮肤白得像豆腐一样。” “没有出门的必要,干嘛出门?外面车子多,太阳大、空气污染又严重,坏人又多,待在家里最安全了!” 说得滔滔不绝的老管家还不知道自己面前已经坐了一个“坏人”,不仅个性坏、心肠黑,还相当耗费粮食。 “谢谢招待,我吃饱了。”放下碗,袁知陵一脸满足样。 “你……你几乎把菜都吃光了!”惊觉到碗盘里的空荡,老管家大受打击。“我没饭吃没关系,但是你竟然连少爷的份都不放过!我、我跟你拚了!”那可是他为少爷做的爱心料理哪!竟然被这个不知道哪里来的野蛮家伙吃得一干二净!亏自己刚刚还觉得他还有药可救! “你……啊少爷……” 正想扑上去和袁知陵拼老命的老管家,瞥见脸色阴黯的方聆音正站在后头看着,不禁为少爷怪异的神情感到些许惶恐。 “算了,我不饿,今晚不吃了。”被袁知陵烦得一点食欲也没有。“袁先生,如果你吃饱了就请回吧。” “你老是在赶我走。” “因为你老是在扰乱我。” 轻笑一声,袁知陵起身往方聆音走去,明显地感受到他的紧绷。 “我扰乱你?我真的扰乱到你了吗?你总是那副高高在上的冷傲模样,好像什么事都不能动摇你。我能够扰乱你吗?我扰乱你什么呢?” 警戒地保持着两人之间的距离,对于袁知陵的步步逼近,方聆音则是节节败退,“别睁眼说瞎话了!从一见面开始你就一直在戏弄我。我不知道你这么做是为了什么,也不想知道你究竟有什么企图,但我现在最希望的是你能尽快离开我的生活,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方聆音怒气腾腾地对着袁知陵说出了这番话之后,迅速地别开了头,拒绝再多看他一眼。 也就因为这样,他没看到袁知陵那张总是挂着痞子笑容的脸上、那一双深沉的眼闪过一抹认真的目光。 那种眼神代表的是只要他想要的,就一定要夺到手! “聆音,我有话跟你说,跟我来。”拉着方聆音的手臂,袁知陵不由分说地将他拉到老管家看不到的隐密处。 这家伙在搞什么! “有什么话要到这里才能说?”用力甩开袁知陵,方聆音冷冷地瞪着他。“赶快说,说完了快点走!” 身边留着这么一个容易扰乱自己心神的人,绝对不是好事。 “我决定要住在你家了。” 他说什么?要住在我家? 他没搞错吧? 看着方聆音一脸的不可置信,袁知陵忍不住笑了起来。 好可爱,真是太可爱了! “你笑什么?”方聆音满脸不悦地瞪着他的笑脸。 他在搞什么鬼?他以为他跟他是结拜的换帖兄弟啊?还是他欠了他七千八百万活该让他白吃白住?还是他被他救了一命得感激涕零? 没有!什么都没有!他只不过站在走廊上发呆,好死不死被他遇到,结果就被他戏弄到快要精神崩溃的地步。 “这件事一点也不好笑!” “可是要住在你家,我很高兴啊。”袁知陵以他的笑容来证明他的确是很高兴。 “我没有答应你!”方聆音再度疯狂怒吼。“这是我家,不是旅馆耶!你以为你说要吃饭我就得给你饭吃,说要住下来我就得铺床给你睡啊?” “你家这么大,借我一个房间睡有什么关系?我会给你钱贴补家用的。”袁知陵仍然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死样子。 贴补家用?他在说什么鬼话!讲得好像他是帮他操持家计的老婆似的。 “聆音,你干嘛脸红?” 纵使是聪明的袁知陵,也摸不透为什么原本气冲冲的方聆音会在一瞬间脸泛红潮,令他情不自禁直盯着他看。 对袁知陵来说,方聆音就好像是生长在危峭冰壁的冷艳花朵,尽管美丽动人,但要攀折到手的话,就算没有摔得鼻青脸肿,也有可能会被冻伤;总之,得吃上好一顿苦头。 不过就是这种对象,他才有挑战的欲望。他想要方聆音,想要拥有这个对他不假辞色、且毫不退缩的人,想看他被他驯服之后的温顺模样。 “你管我!”糟糕,脸红了吗?方聆音已经烦乱的心更加慌张。“总之,我不会让你住……” “聆音!”袁知陵伸出手臂,正好接住不知为何身体摇摇晃晃的方聆音。“身体不舒服?” 在你身边就不舒服、不对劲!“放开我……放开我就好了。” “你以为我跟你一样好骗?”冷哼一声,袁知陵将方聆音拦腰抱起,很自动地往楼上走去。“你的房间在哪里?” 混蛋!他在干什么? “放我下来!我只是有一点头晕……”真的只是头晕,什么浑身发冷、精神疲累、四肢无力……统统都没有喔!“我没事……” “你还在说什么废话?”袁知陵一脸不爽,口气转为不耐。“少啰唆了,哪一间? “二楼右手边第二间。”不自觉地败在他的霸气之下,方聆音乖乖的屈服,但心里还是不住地碎碎念。他居然说我啰唆!过分的家伙,他哪有资格说他啊?最啰唆的人就是他了! 方聆音有些怨恨地瞪向袁知陵,发现他总是带笑的脸上,竟然没了笑意。头一回看到袁知陵严肃的模样,他不禁有些愕然。 正发着愣,方聆音的呆滞被一声巨响吓跑而回过神来。 “喂,你开门就好好的开,干嘛用踢的?”莫名其妙的暴力男。 “我哪还有手啊?”将方聆音粗鲁地塞进被子里,这个白痴问题让他有些恼火。“反正顺便检查你家的门坚不坚固。” “借口!” “知道就好。”他哪有可能会对这种事认真? 要是连这种小事都要一本正经,他脸上的皱纹岂不早就多了四十五条,哪还能保持青春?“你看起来好像感冒了。” “我自己也知道,还要你讲!”他就是忍不住想吐他槽。 “哼哼,刚刚好像有人说自己没事。”袁知陵很不客气的讽笑着,连看到方聆音涨红了脸颊都还不打算放过。“你有没有听过这句话,在夏天生病的人是笨蛋?” “哪有这句话!”这家伙分明想贬低他的智商!硬要将他拉到和他一样的程度?哼,别想? “我说了不就有。”袁知陵站起身,将被子拉到方聆音颈项,差点让方聆音以为他想谋财害命。“我去拿药,你敢动一下的话就试看看!” 就只会威胁、恐吓!没人性的家伙! 方聆音以着锐利的目光狠狠地射向袁知陵,但他只是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完全不痛不痒。 门板合上后,方聆音凶狠的目光放柔了下来,唇边不觉地泛起笑。 气恼过后的心情,竟有些莫名的甜丝丝感觉。 “老先生,你家少爷感冒了,应该有药吧?” 原本慢吞吞地收拾着厨具的老管家抬起头来,盯着袁知陵,“少爷感冒了?”他怎么觉得是被这个来路不明的家伙气坏身子的? “你那副表情真像是在看贼呢!”袁知陵笑嘻嘻的说道。“跟我说药放在哪儿吧!” 多看了他几秒。老管家才弯下身子拿出药箱。 “这个。”取出一个药罐交给袁知陵,老管家顺便递了个茶壶过去。 “再麻烦你煮点粥,病人应该比较适合吃粥吧……”书上好像都是这样写。“不用怕浪费,要是聆音喝不完的话我会帮忙的。” “别开玩笑了。”轻哼一声,老管家对他的多管闲事和不请自来有些敬谢不敏。“我说袁先生,你这样接近我家少爷有何居心?” 原本要转身上楼的袁知陵停下脚步,转头直视着老管家,“居心?” 老管家锐利的目光直刺向袁知陵,却不见他退缩。“你们今天才刚认识,你为什么要这样缠着我家少爷不放!” 这么简单的问题!“没什么奇怪的,因为我喜欢聆音。” “喜欢?” 一股冷意自老管家的脚底直窜背脊,让他打了个冷颤。 “对啊,我喜欢聆音,我想得到他。”脸上无害的笑容蒙上一层好战之色。“而只要是我想得到的,我就会想尽办法得到,至死也不会放弃。这样你明白了吗?老伯。” “可是……我家少爷是男的,是男的哟!”老管家有些恐惧的看着眼前这个显然也是个男人的危险人物。“你……你总不会是……女的吧?” “哈哈哈!你说得对,我绝不会是女的。”这老头是老眼昏花了还是活腻了,竟然怀疑他是不是男的?“很多人都能证明我是男的,如假包换。” 换?跟谁换啊? “我家少爷也是男的喔!”他不会因为少爷长得漂亮秀气就以为他女扮男装吧? “我说老伯,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吧!” “你们两个都是男人……为什么你还说得出那种话?”喜欢一个人,喜欢到要将他占为己有,这不是男人对女人才会有的欲望吗? 听出老管家的不解和惶惑,袁知陵漾开笑容。 “那有什么关系吗?我想要的就会得到,我不想要的连看都不想看。这跟是男是女有什么关系?” 喜欢就是喜欢,想要就是想要,喜恶的界限并不是以性别来划分。 被堵得无话可说,老管家虽然还是觉得惊愕,但再也说不出什么话来阻止袁知陵的掠夺。 他虽然不知道这个姓袁的是什么来历,但是看他的气势和惯于命令的语气,以及身上所散发的那种绝对自傲和唯我独尊的气息,不管是谁都看得出这男人绝非泛泛之辈。 可,他能将少爷交给他吗? 方聆音盯着手上的药丸,眉间的皱摺足以夹死一只苍蝇。 “再看也不会不见,还不如早点吃下去。”都已经喝光一杯水了,药丸还担在手上,真是受不了。袁知陵催促道:“赶快吃啦!你这样很丑。” “少啰唆!”方聆音怒极的回嘴。“这东西难吃得要死!你别净在旁边说风凉话!” 袁知陵拿过方聆音手上的药丸,仔细的端详着。“这东西很难吃?我倒是没吃过。” “你没生过病?”惊讶地瞪着袁知陵,看到他点头之后,方聆音不敢相信竟然有人从小到大没生过病、吃过药!“果然笨蛋是不会生病的!” 不以为然地瞥了一眼终于逮到机会耻笑他的方聆音,袁知陵又开始动起歪脑筋。“我就不信很难吃!”说着把嘴一张,将手上的药丸扔进口中。 “你——”正想阻止,方聆音却猛然被他拉进怀里。 袁知陵捏住方聆音的下巴,硬是让他张开了嘴,然后自已的嘴也快速的凑了上去。 原本的嘈杂,在此刻归于宁静。 “嗯,这种吃药方法应该比较不难吃了吧!”袁知陵满足的舔舔嘴唇,好像一只刚饱食大餐的野狼。“那东西不难吃啊!甜甜的。”方聆音的嘴也很甜、很好吃。 紧握的拳头忍不住颤抖,方聆音歇斯底里地大叫起来:“你白痴啊!你把糖衣舔光了,当然是甜的!”恶——糖衣都没了,药比以前苦上千万倍。“还有,你……你干嘛又吻我?” 方聆音感觉整张脸热得像被烤过一样。是生病的关系吗?还是因为生气,亦或是因为……那个吻? “我喂你吃药啊!”袁知陵一脸无辜。 “你、你……给我滚出去!” 把袁知陵给轰出房间之后,方聆音依然怒气冲冲地瞪着无辜的房门。许久,微颤的手缓缓抬起,轻轻复在依然红艳温暖的唇上。 为什么……是甜的? 第四章 原先以为和你在一起会是件很痛苦的事,看我老是被你气得说不出话来就是个最好的证明。但是,事实和心却不容许虚伪的谎言。你强制的进入了我的生活,虽然让我惊慌气愤,但……不全然只有这些。 快乐,也是有的;和平,也是有的。你出乎意料的体贴与温柔虽然让我很想在你的评语上加一句“表达能力欠佳”,但不可否认的,你也带给我很多的惊喜和温暖。 送给你一首布拉姆斯的a大调小提琴奏鸣曲,算是给我们俩的礼物。 经过一番激烈的争吵,再加上服用感冒药的作用,方聆音着实睡了一场好觉。 昨天应该是他到目前为止过得最惊涛骇浪的一天吧! 从小他就在父母的保护下过着平静、甚至可以说是无味的生活,而父母亲去世之后,他和其他人之间的交流来往也就更加少。他和老管家相依为命的住在这栋屋子里,远离尘嚣地生活着。 以为他会就这样过下去,生命中只有他自己和小提琴,直到老死。 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只是不晓得什么因缘际会,让他遇到了袁知陵这个男人。 他是他从未见过的类型,所以也不知道该如何应付才好。一颗平静无波的心就这样被他毫无章法的扰乱搅得慌张失措,甚至还前所未有的动气、怒吼…… 他应该是很抗拒袁知陵强硬地介入自己的生活,但在和他吵嘴斗气的同时,翻腾奔跃的心 反而让他更有活着的感觉。 好矛盾啊!过去的平静安逸虽让他留恋,但 未知的刺激却又让他心中充满好奇。 让他兴起从象牙塔中出走的念头的人,是袁 知陵吗? “喂,醒了就别再装睡了!” 这家伙怎么还在呢?方聆音微皱起眉,卷起棉被翻身又睡。 “你竟然敢不理我?”看着裹得像春卷般的方聆音,坏念头很快的从袁知陵脑中闪现,嘴边的笑容净是诡诈。 缓缓的伸出手,一对魔爪悄悄的往方聆音的腰间袭去。 “啊——” 惊声尖叫划破了晨间的宁静,在屋外树梢上的麻雀都被惊得四处飞散。 “啊哈哈哈哈……你……快住手……哈哈哈……袁知陵,你……你干嘛啦!哈哈哈……”抑制不住的狂笑连同哀求声一块儿响起,受到袁知陵搔痒攻击的方聆音全身弓成虾状,却依然躲不过那双老是停留在他腰部胡乱搔弄的手。 “醒了吧?”袁知陵顺势压在方聆音身上,着迷地看着他因大笑而酡红的丽颜。 “谁还睡得着啊?我一点也不喜欢你这个闹钟。”终于停住笑意,方聆音眨眨眼,呆呆地瞪着距离自己过近的一张俊脸。“你给我滚下去!”他手一推,身子一翻,将压在他身上的混蛋推开,呼吸这时才顺畅许多。 缓缓的坐起身,袁知陵笑笑地看着微怒的方聆音,“聆音,你好粗鲁。”虽是抱怨,但他盈满笑意的脸上找不到一丝愠色。 “袁知陵,你好无聊。”方聆音毫不客气的回嘴。“还有,你怎么还在我家?” 其实他想问的是为什么他会在他房间、在他的床上,但是……唉!算了,反正这几个问题差不多,他宁可挑那个比较不容易尴尬的。 闲适的伸长了腿,叫人起床的袁知陵反而自己躺了下去。“我不是跟你说我要搬来和你一起住吗?” “我又没答应你!”想起恶梦般的昨日,方聆音气急败坏的回嘴,双手则忙乱地将袁知陵搁到他脚上的长腿给搬开。“你知道我可以告你擅闯民宅吧?” 袁知陵轻笑几声,转身抱住方聆音的腰,头则舒适地枕在他大腿上,“别这样嘛!” 这家伙……“算了!让你住一晚也无所谓。不过,你为什么在我房间里?” “我昨晚在这里照顾你啊!”又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照顾……不经意地想起昨晚的吻,方聆音的脸倏地通红。 “呃……那还真是多谢你了。不过为什么你会睡在我床上?” 这下子他总找不到什么好理由了吧!总不可能是他把袁知陵拖上床的。 “聆音……” 如叹息般的叫唤,让方聆音的心忍不住颤抖。 顿了下,袁知陵故作幽怨道:“你真的忘了吗?我好失望。” 忘了?他忘了什么?“我什么都不记得。”方聆音力持镇定,努力的掩饰声音中的微抖。 “你拉着我的手,要我陪你啊!”将搂着他腰部的手环得更紧,袁知陵巧妙地遮住自己唇边的坏笑。“你就像现在的我这样……” 不会吧!“你骗我!”奋力地想挣脱他的环抱,但是事实证明方聆音的努力是徒劳无功。“我怎么可能做出跟你一样卑鄙的事!” “卑鄙是吗?”浅浅的微笑仍在,只是原本轻松的语调多了一份冷意。“聆音,你还不曾看过真正的卑鄙哪!” 什么意思?惊栗于他话中的阴冷,方聆音还来不及细思,冷不防地就被压低了头,迎上袁知陵的索吻。 不同于之前的“魔法之吻”和“喂药手段”,这次的吻失去以往的戏弄,充满着急切和专注。 方聆音有些惊吓,想推开他却又使不上力,逐渐晕乱的脑袋也失去思考的能力,只能闭上眼任他掠夺。 他们都是男人哪?为什么…… “聆音。”深吻转为轻啄,袁知陵轻唤着他的名。 第一次见到方聆音,是基于好奇心而想要他;听过他的琴声、知道他的个性,是因为有趣而喜欢他;而不同于以往,只要跟一个人见面三次就开始发腻,他对方聆音的渴望却越来越强烈。 是因为他不同于所交往过的类型吗?这种娇生惯养、高傲倔强的富家少爷,冷艳得教人移不开目光。 若是将这朵高岭之花折下,会是什么样的感觉呢? “放……放开我!”对于袁知陵散发出来的阴沉气息,方聆音有些害怕,双手大力将他一推。 而过于轻敌的袁知陵则因为他奋力一推,重重的滚落床下,发出一声巨响。 不管折下这朵花的感觉如何,在那之前,一些皮肉之痛和软硬钉子是不得不受的…… “你不用上班吗?”方聆音皱起眉,不悦地盯着坐在他身边看报纸的袁知陵。“真闲!”连影剧新闻都看了。 袁知陵看了方聆音一眼,优闲地摺起报纸,“喔,对,要上班。” 什么叫“对,要上班”?方聆音嗤哼一声。 “那我去上班了,在家乖乖地等我回来哟!”袁知陵笑嘻嘻的说道,“我会打电话给你的,要是你无聊想来找我也可以。” 顺手放下一张名片,袁知陵留给方聆音一个微笑和一个飞吻之后,便走出了方家大门。 方聆音有些气恼地打开报纸,他试着去忽略因为那个飞吻而狂乱的心跳,但反而更加弄巧成拙,微温的唇瓣已开始思念袁知陵的味道。 这种恣意扰乱别人生活的人,最讨厌了! 恨恨地摺起报纸,方聆音迅速地洗好餐具,然后走进练琴室。 昨天因为一连串的偶发事件,使得他每天例行的练琴被迫取消,所以今天得补回来才行。 如同往常,方聆音架起琴,认真的拉奏着。 优美的琴声如平日般飘扬,但是—— “不行?”方聆音有些懊恼地放下琴与拉弓,百思不解今天为什么拉得特别不顺。 一天没练,手指就生疏了吗? 不知是不想探寻或是真的找不到原因,呆愣一会儿之后,方聆音摇摇头,决定重来一次。 琴声再度响起。 同样的曲子,和以往并没有什么不同,但是为什么今天练习起来就是那么不顺手?原本该凝聚在眼前乐谱和手中乐器的注意力,今天却好似空中的鸟雀般来去恣肆飞扬。 该死,是因为他吗? 方聆音泄气地搁下手中的琴,索性打开音响,让cd代替他练习。 只是昨天才认识的霸道男人,为什么会那么在意他?只是才相处了不到一天时间的无耻混蛋,为什么会那么挂念他?只是一个和自己八竿子打不着的厚脸皮家伙,为什么自己就那么容易被他影响? 方聆音有些生气地自问,但回答他的只有帕格尼尼的奏鸣曲,在安静的房里回荡。 “少爷,您的电话。”老管家恭敬地唤道。少爷的心情大概不太好吧!今天只拉了一会儿的琴就躺在地上发呆,到底是为什么呢? 大概是那个姓袁的害的。略微思索之后,老管家认定是受到袁知陵的影响。 方聆音缓缓坐起身,有些郁闷地往电话走去。 都是电话害的!要是昨天没接到袁知陵的电话,他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不过……有电话也好吧!要是没有电话的话,搞不好他昨天一开门就会被袁知陵给吓死。 心思千回百转,方聆音不太愉快地拿起话筒,“喂,我是方聆音。” (聆音,我是宋学同。) 出乎意料之外,方聆音以为又是袁知陵打回来捣乱。“老师您好,有什么事吗?” (昨天你怎么没说一声就跑走了?我找了你好一会儿呢!) 糟糕,他都忘了这回事。“我……我有点不舒服,所以就先走了,请老师原谅。” (原来是这样。有好几个人来问我你是谁,你的演奏评语相当不错喔!) “老师太过奖了……”想起自己当时的精神状况,他回答得有点心虚。 宋学同陪着笑了两声,然后清了清喉咙,(对了,聆音,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参加管弦乐团?) “管弦乐团?” (好像是某个企业赞助者的提议吧!对方想邀请一些音乐家来举办一场演奏会,我看过名单,都是一些知名的演奏家,只是……)宋学伺有些犹豫,顿了一会儿又继续开口:(原本名单上的小提琴首席是谢平先生,但是听过你的演奏之后,对方要求一定要邀你担任小提琴首席……) “老师,可以拒绝吗?”不习惯抛头露面的方聆音马上要婉拒,虽然对方的赏识让他受宠若惊,但也心生退却。“我不想再上台。” (聆音,这是个相当难得的机会,我个人的建议是希望你接受。)宋学同又顿了会儿,接下来的话让他更难齿。“而且,聆音,我想你应该还不知道吧?刚才我打电话给你家的理财顾问,可是……” 可是?不祥的预感如同阴影般迅速笼罩着方聆音,压得他几乎不敢呼吸。 (可是他不见了!事务所的人说他已经失踪好几天,所以你家交给他保管的财产也……) 也失踪了。 猛然倒抽了口凉气,方聆音的喉咙好像被什么哽住一般,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只能木然的盯着电话,脑中乱烘烘的一片。 (他们说他可能只是到哪儿去处理事情。可是我想没那么简单,要处理公务的话为什么要带着你家的财产……) 耳中断断续续地接收着宋学同的话,方聆音只觉得一片茫然,好像原本还在风平浪静的海上行走的船,下一秒就被狂浪给卷翻了,他不知该如何接受。 那现在要怎么样呢?目前家里只剩两个月的生活费,再加上袁知陵这个超级大食客——虽然他说会拿钱给他们,可是谁晓得啊?肯定等不到财务顾问先生的浪子回头,一家人就会饿死了。 难道要向袁如陵求援吗? (怎么样?聆音,你要考虑一下吗?) “老师,请您帮我转告对方,说我愿意试试看。” 人最可悲的事莫过于此了吧!出卖自己最爱的事物,为了五斗米而折腰……可是,他现在还有什么选择? “袁先生,他答应了。”放下话筒,沈为峰恭敬地向主子报告。 “我想也是。”袁知陵不太专心地回应,注意力全在眼前的公文上。 今天一到公司,他马上要沈为峰帮他弄来一份管弦乐团的配置表,细细看过之后,便要沈为峰在表上各位置写下适合的人选。 “谢平?”接过秘书的苦心力作,袁知陵的第一个反应却是皱起眉头。“这家伙是什么人?” “他是去年获得国际伊莉莎白小提琴比赛第二名的小提琴家,声望和评价都相当好。”他当然知道主子在想什么,但是一下子就写上那个名字的话,就没什么意思了。 袁知陵的眉头越皱越紧,然后一言不发地拿起笔,在纸上涂涂写写之后,连同另一张便条纸交给沈为峰。 “拿去,由谢平开始往后顺延。还有,那件事马上替我办好。” “这是……”拿起乐团配置表,沈为峰明知故问。 “我要组织一个小型的管弦乐团,就这样。”表明自己的解说到此为止,袁知陵不肯再多说些什么。“你去办,一个星期内给我回音。” 对音乐一窍不通的总经理,竟然会有这么高尚风雅的念头?真是……沈为峰飞快地瞟了他属意的小提琴首席一眼,无声地暗笑。 到底这个男人有什么力量,能让袁知陵这样着迷心醉?为了能再看到舞台上的他,竟不惜耗费金钱人力,甚至不择任何手段! 方聆音,到底该说你幸运,或是不幸呢? “那我去办了。” 没办法,领人薪水的当然要帮忙办事,即使有些事情太过违背良心也不得不做。 跟了袁知陵几年,沈为峰也学到一些事情。权势和金钱往往是控制人事物最强大的利器,再怎么奇怪、无理的要求,通常只要亮出袁氏财团的名号,几乎没有办不成的事——至少他至今还没有遇过;而两分钟前又再度有人被迫屈服在这种强大的势力之下。 金钱与权力,是为了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的手段。袁知陵曾这么说过。 沈为峰对这个看法并不表反对,因为他不认为有什么不对的。如果钱与势能善加利用的话,即使是夺得天下也是易如反掌,但若是过度滥用的话,连他这种已称不上善良好心的人也不愿去想像那种后果。 “我只要知道聆音的意思就好,其他人就随便吧!办好了再把结果告诉我就好。”原本还对这件事兴致勃勃的袁知陵在知道方聆音的意愿之后,马上将注意力转移到工作上,不想再对这个休闲活动多置一词。 说穿了,袁知陵只是想再让方聆音踏上舞台,其他的配角是什么人他才不管,那些都不是重点。 (袁先生,有位方先生打电话来,请问……) 一位女秘书试探性的问话透过电话传入袁知陵耳中,搅乱了他办公的心思。 是聆音吗?“接过来。” 拿起了话筒,袁知陵迫不及待的说:“喂,聆音?” (呃……抱歉,打扰你上班。)方聆音嗫嚅地道。 听着他有些羞涩而礼貌的道歉,袁知陵边偷笑边想像他手足无措的模样。 没想到他真的会打来,他还以为聆音会把他的名片顺手丢入垃圾桶里! “没关系。有事吗?”他耐心的等着方聆音开口。 方聆音的呼吸声听来有些粗浅,显然相当紧张,(呃,我有件事要告诉你,跟你没什么关系,我……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想跟你说) “聆音,放轻松,慢慢讲没关系。”反正他已经知道了。 (我家突然出了一点问题,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请你帮忙……)向袁知陵说出那个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卷款潜逃的财务顾问的事之后,方聆音轻轻地叹了口气。(我想请你帮我将他找出来。) “我会注意的。”袁知陵的眼中闪烁着难解的光芒。“还有事吗?还有其他要跟我说的吗?” 方聆音沉默了数秒,再开口时已有着坚定:(因为这件事,我决定到管弦乐团担任小提琴手了。) 袁知陵的唇边勾起无声而得意的微笑,方聆音的话证明了他胜利的第一步。 第五章 原以为平静的生活,在你之后又重起波涛。在我完全还没有摸着头绪的时候,现实已经冷冷的摆在眼前嘲笑着我。而当人需要面对现实的时候,自我的喜恶与梦想都得摆到一边,暂时不再想起。 尽管有些悲伤,但现在已经不是自怜的时候。 所以,我想着你,听着布拉姆斯的c小调第三号小提琴奏鸣曲。 放下话筒,方聆音愣愣地盯着电话,心里竟忍不住想哭。 究竟是怎么回事?明明是他的家务事,和袁知陵一点关系也没有,为什么他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他?还急忙地从垃圾桶翻出那张已被他丢弃的名片,然后打电话去向他求助!而且,自己干嘛跟他说要去管弦乐团工作的事?其实不必特地告诉他的! 唉!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呢? 恍恍惚惚地走回琴室,方聆音又躺回地板上,怀中的小提琴静悄悄地伴着他,沉默无语的望着晴朗明亮的深蓝天空。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天色也由蔚蓝转为橘红,最后则是缀着稀疏星子的黑蓝夜空。但任凭窗外变化、时间流逝,方聆音依然安静的躺在琴室中,一句话也不说,甚至连动也没动一下。其间虽然有老管家请他吃饭的叫唤,却也无法引起他的任何反应。 究竟是怎么了呢?老管家忧心忡忡的望着阴暗琴室中的人影,焦虑却又不知从何担心起地胡思乱想着。 “我回来了。”袁知陵的招呼声从大门处传了过来。 老管家有些不悦地走过去,瞪着一脸从容的袁知陵。 “袁先生,这儿不是你家,你应该是要说我来打扰了才对吧!” “老先生,你也真爱计较,我不是说要住在这儿了吗?这也算是我家了嘛!当然要说我回来了呀!”面对老管家的指责,袁知陵只是嘻皮笑脸的硬拗过去。 老管家颇不认同的斜睨着他。 “对了,聆音不在吗?”左看右看没见到人,袁知陵还以为方聆音会冲出来质问他为什么又跑来了呢? 只见管家老脸一垮,满脸的担忧,“少爷打从中午的时候就一个人待在琴室里发愣,也没吃饭,喊他也没应声,我也不知道到发生了什么事。” 袁知陵极轻微的一挑眉,并没有为方聆音的反常感到惊讶。他很清楚那些原先家财万贯,下一刻却又倾家荡产的人会有什么激烈的反应;像聆音这个样子,已经是很安静含蓄的了。 在上台前紧张的方聆音,在拉琴时专注的方聆音、在面对他时激动的方聆音、在睡眠时安静的方聆音、受到打击时默然的方聆音……他还能诱发出多少面貌的方聆音? 他最想看到的方聆音,是对他说爱、为他痴狂的方聆音。而在这之后,他是否将不再受到他的吸引,然后转而寻找下一个令他动心的游戏对象? 游戏……是的,这一切对他而言他不过是个游戏。遇见一个自己认为值得的人,用自己的优势,使钱与权成为游戏顺利进行的手段,等他得到想要的东西或结果后,马上抽身不再回头。 他知道这是件很残忍的事,但是他不在乎,反正最重要的人是自己,再说这场游戏中他并不是没有付出。 虽说为了得到就得先做一些“破坏”,但是在使对方心碎之前,他也会给予他温柔体贴,这样不够吗?能够得到在商场上号称“笑面无情”的他的多情,即使曾经,都算是珍贵。 他有自信,面对方聆音,他也能够如同往常般潇洒抽身。 “袁先生?”老管家有些奇怪的出声问道。今天是怎么回事呀?不只少爷,连这个姓袁的都莫名其妙的发呆。 袁知陵眼里瞬间闪过精光,随即又隐了去。他眨了眨眼,勾起一抹微笑,“我去看看他。”看看他沮丧的样子。 “拜托你了。”老管家不疑有他,在昨日见识过少爷难得的情绪化之后,他觉得袁知陵应该有办法让少爷从那种虚无状态回神过来。 微笑中多了几许难解的谜,袁知陵没再说什么,只是迳自走向琴室。 站在阴暗的房前,袁知陵静静地望着里头的一片漆黑,停顿了数秒才开口:“聆音,我进去啰。” 他不开灯的摸黑走进去,是考虑到方聆音若是张开眼,恐会伤害到他的眼睛,同时他也不想让他发现他笑容中的阴谋。 房中寂静依然,空气也同样缓然流动着,显然方聆音并没有因为他的声音而做出任何反应。 悄声步入,袁知陵以自己敏锐的直觉停在方聆音身旁。听着方聆音平稳的呼吸声,他缓缓的低下身子,嘴唇在他颊上游移,寻找到聆音的唇瓣时,则毫不客气的掠夺了一个吻。 方聆音轻轻地动了一下,别开头拒绝他的吻。“走开。” “为什么?” “我不是睡美人。”方聆音冷冷地回答,之前在电话中的慌张与失措已不复见。 呵呵!轻笑两声,袁知陵似乎相当开心。 “该吃晚餐了。”袁知陵依然坐在地板上,看着方聆音撑起身子,有些摇晃地走到电灯开关处扭开了灯。 静静地瞅着他好一会儿,方聆音一语不发地迳自走出去。 望着方聆音的背影,袁知陵有些讶异他的冷静。 是不服输的心理所装出来的样子?还是已经认清事实,干脆不再挣扎? 他还不够了解方聆音,还摸不懂他的心思。 不可解的微笑再度爬上袁知陵的唇角,逐渐了解猎物,不也是游戏的乐趣? “在紧张吗?” 袁知陵斜躺在方聆音的床上,望着坐在桌边,专心看着琴谱的方聆音。 “没有。”依然是冰冰冷冷的回答,方聆音连看也不看他一眼。“你为什么在这里?” “我想跟你一起睡啊!”袁知陵如同往常般的嘻皮笑脸。 “如果可以的话,请你去客房睡,我不习惯和别人睡在一起。”方聆音毫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语气既淡漠又疏远。 即使是由天际落入泥中、由高贵转为落魄,这朵带刺蔷薇依然想靠自己的高傲来维持自尊吗? 看着方聆音挺直的背影,袁知陵忍不住笑出了声音,由床上翻身而下,走到他身后抱紧了他。“我不是说过了吗?你得开始习惯,而且最好习惯到没有我就不行。” 方聆音的身躯不自觉地僵直。脑中一片慌乱,眼前再熟悉不过的乐谱却开始满天飞舞。 “走开。”细微的颤抖破坏了应有的冷然,方聆音刻意筑起的防备在袁知陵面前开始崩裂,隐藏的脆弱逐渐在他面前展现。 察觉方聆音的软化,袁知陵在心中无声的笑着,而唇边则依然带着温柔。“怎么了?还在难过吗?” “没有!”方聆音倔强地否认,拼命眨着眼,心中不断怨恨那些不听话的眼泪。本来是想将它们眨干的,谁知道它们硬是流了下来。 哭泣的方聆音……不知为什么,袁知陵的心情有些复杂。看到了他的眼泪并没有让他高兴一点,反而莫名其妙的焦躁起来。 “乖,别哭了。”熟练地哄着像个倔强孩子般闷声流泪的方聆音,袁知陵享受着他的信任,却也烦躁他依然停不了的泪水。 他这回是盯上了一只爱哭的小白兔吗? “我不是说了会帮你吗?难道你不相信我?”温和惑人的低沉嗓音如丝绒般拂过方聆音耳畔,袁知陵好似鬼魅般的低语:“我已经派人去打听消息了,你不要太担心,有我在的话就没有问题。相信我,嗯?” 方聆音木然地点点头,听着他的安慰与保证,也慢慢地平静下来。 “看你哭得一张脸都红了。”宠溺地擦拭着方聆音脸上的泪痕。 他温柔呵护的模样让方聆音逐渐的撤下心防。 “好了,乖,去睡一觉。” 在袁知陵的强迫下,方聆音被他强搂在怀中、以极亲密的姿势贴着彼此。他有些羞怯地想推开袁知陵,却反而被抱得更紧。 “放开我……”为什么要抱着他睡?感觉好奇怪,而更奇怪的是,他似乎不是那么讨厌。 “没关系啦!我不会掐死你的。”袁知陵笑嘻嘻的说着玩笑话,但环住方聆音身子的手丝毫没有放松。“相信我,好不好?” 袁知陵口中哄着方聆音,手则安抚的拍着他的背部,这种亲昵的动作很快就让方聆音开始昏昏然,离梦境越来越近。 临入睡梦前,方聆音耳畔依稀传来袁知陵的问话。 “聆音,你相信我吗?” 嗯……他相信他吗?自问之后,方聆音下意识地点点头,然后便迅速地沉入梦乡。 看着怀中的“睡美男”,袁知陵再度勾起危险的浅笑。 初入商场时,和他同样奸诈狡猾的父亲教他的头一句话就是—— 尽力取得别人的信任,但是绝对不要相信别人。 闭着眼按掉身旁的闹钟、伸长手拉上窗帘,皱着眉推开袁知陵的亲吻,完成这三项步骤后,方聆音终于由睡梦中清醒过来。 “醒了?”裸着上身的袁知陵优雅地倚着床头,好整以暇的看着睡美男清醒后的可爱模样。 不过,显然方聆音没有他这样的好心情。一对秀气的眉毛皱得死紧,都快要打了结。“废话!”不耐烦的应了声,他迳自走进盥洗室梳洗。 呵,一只有起床气的爱哭小白兔。 “你看起来好多了。”等到方聆音走出盥洗室,袁知陵仔细地打量着他,而后下了结论。 方聆音沉默以对,打开衣柜挑着今天要穿的衣服,然后才轻描淡写的说道:“事实就是事实,我再怎么激动也不会改变。”他的目光始终不曾停留在袁知陵的身上。 他倒想得挺开的,而且也相当容易认清事实。的确,若是方聆音依然在破产这件事大作文章或大发脾气,搞不好他会更早厌腻他。 不过…… “为什么不看我?”袁知陵现在所在意的是这个。“你从醒来之后都不看我。”语气哀怨得如同深闺怨妇。 “干嘛要看你?又没什么好看的。”昧着良心说了谎话,方聆音心中有丝混乱。 不是不想看他,而是不敢看。他没事干嘛把衣服脱掉啊?昨晚睡觉时不是还穿得好好的吗?干嘛醒了才脱?呃……也不是说睡着就可以脱啦!只是睡醒了才脱衣服不是很奇怪吗? 方聆音在脑中争论了一会儿之后,讥笑自己愚蠢无聊的念头,然后得到一个“其实最奇怪的是他自己”的结论。 袁知陵就算穿得像爱斯基摩人或脱得一丝不挂都不关他的事,他干嘛这样大惊小怪的?反正都是男人,有什么好紧张的!又不会看到什么不一样的东西。 不过他还是觉得自己奇怪。明明不需要回避不必害羞的事,只不过是个男人的裸体,却让他脸红心跳。 不由自主却又假装不经意的瞥了他一眼,方聆音的心跳霎时大乱。 同样是男人,可是相较于自己的白净瘦削,袁知陵的健壮结实确实有让人心慌意乱外加流口水的本钱。 而且同样是男人,为什么他会情不自禁的被他吸引了? “聆音,你还没有告诉我为什么不看我?”袁一知陵依然是满脸的哀怨,他才不接受那个“没看头”的答案。 “不是说了吗?没有什么好看的。”好黏人。“还有,把你的衣服穿好之后滚出去,我要换衣服了。” 见方聆音依然嘴硬,袁知陵也不再逼他,不过另一句话则点燃他眼中的火焰。“你要换衣服,为什么我要出去?反正都是男的嘛,有什么关系?” 这次,他嘴角的邪恶连方聆音都看得一清二楚。 方聆音又羞又怒地狠瞪着他,“袁知陵,你不要得寸进尺了!快点给我出去!” 看他发飙,袁知陵才温吞慢步地下床,走到方聆音面前,俯望着他的眼中净是温柔笑意。“聆音。”他轻唤。 这……这是什么阵仗?眼中充满他最柔和的笑脸,耳中净是他最深情的呼唤,他到底又有什么阴谋? 看着方聆音一脸戒备,却又掩不住脸红与紧张的颤抖,袁知陵决定乘胜追击。 他慢慢低下头,缓缓地靠近方聆音的唇,“我爱你。” 呆滞地看着他的贴近,感受到四片唇瓣摩擦轻触的性感诱惑,就已经让方聆音的脸红得像醉了一般;再听到那句低语,他的心跳瞬间由八十暴激增至一百二十下。 他……他说什么? “喂,你……你没搞错吧?”后脑被他的大掌抵着,方聆音连退缩都没有办法。 他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啊? “我自己的感情,怎么会搞错!”袁知陵肯定地道。 两人依然维持着那种暧昧的距离,离亲吻的距离多了一公厘,却同样分享着彼此的呼吸,撩拨着双方的心弦。 可是……想忽略嘴唇上的摩擦,却又总是在他即将成功的时候传来火花与悸动。方聆音忍不住恼火,却又没力气抗拒。 “你……你搞清楚……我们都是男的……”他颤抖得几近破碎的警告,说给袁知陵听,也同样这么告诫着自己。 “那有什么关系?”看出他的犹豫,袁知陵再进一步地攻城掠地。“我就是喜欢你!不管你是男或是女。” 一句男女通吃的甜言蜜语,对如同空谷幽兰般清纯的方聆音更是震撼力强大。 “为……为什么?”他的话如同地雷般炸得他头昏眼花,方聆音脑中一片混乱,完全无法保持理性与冷静。 袁知陵勾起了迷人的浅笑,满意地欣赏方聆音迷醉的神情,享受他急促的吐息。“这种事有什么好问原因的呢,你吸引了我,感情不就是这样吗?” 每一句情话都是沾了蜜的毒药,袁知陵满意地看着纯洁的方聆音被这些包着甜蜜糖衣的毒药给侵蚀去原有的防备,逐渐袒露的真心落入他手中。 就这样,袁知陵一步一步的带领着方聆者往游戏的结局走去。 现在,似乎也快到了游戏结束的时候。 他乐于带给对方爱的幸福,而他自己的快乐则在逐渐了解与追求对方的各种面貌,以及最后戳破这层幸福假象的那一刻,游戏便结束了。 对许多人来说那是残忍的,却是袁知陵的快乐。 说他冷残,袁知陵赞成;说他变态,袁知陵不反对。各人追求快乐的方式不同,只是他的比较狠绝一些。 而拥有快乐之后,当然要好好的尝试痛苦。这是他送给对方的最后一个礼物。 “你……” 听着袁知陵的感性告白,方聆音既慌又喜。晕乱的脑中早已分不清是非、看不见真相。 落入陷阱却又不自知的猎物,是幸或不幸? 袁知陵再次覆上方聆音的唇,结束那撩人心火的折磨。感受怀中身躯已没有了挣扎,他心底不住冷笑。 方聆音,你输了。 第六章 真的很不可思议。 身为男人的我,竞然能够接受同是男人的你的感情。到底是该喜或是该忧,我现在还是茫然无绪。 但是,我不得不承认,对于这件事,我很高兴也很感动。你说因为喜欢就是喜欢,无关性别也没有原因。既然你都能这样想了,为什么我不能呢? 虽然我没办法像你这样坦然的表明感情,但是我的心意……我想,你听了德弗乍克的弦乐小夜曲,就会懂吧! “今天要开始练习了吗?”口中咬着吐司、手中拿着咖啡杯、眼里盯着报纸的袁知陵,突然开口问道。 过了几天平静的日子,方聆音和袁知陵间的气氛由初见时的吵嚷火爆转为平静和谐,生活也回到“正常”的步调;一个上班、一个练琴,两个人在一起时有着似朋友似夫妻的亲密。 “嗯,今天要开始练习了。”啜着咖啡,方聆音淡淡地答道。“吃东西的时候不要讲话。” “喔。”袁知陵瞄了眼手表,迅速地把眼前的食物解决干净。“我要去上班了。” “再见。” 看着同样盯着报纸的方聆音,袁知陵勾起一抹浅笑,然后走到他身后,低头从方聆音背后抱住他,“聆音,你对我好冷淡哦!” 闻言,方聆音忍不住红了双颊,努力地想掰开他的双手,“你离我远一点行不行?” “才不要。”擅长耍赖扮可怜装无辜的袁知陵不仅不放手,反而黏得更紧。“我喜欢你喔!聆音。” 又来了。如同催眠般的告白,每一天都会听上好几次。不管是刚睡醒、吃饭、他去上班前、两人相处时,甚至是他上班时;只要他一想到,就会对他说着甜蜜蜜的情话。而他也由刚开始的不知所措一直到最近的处变不惊,虽然脸红心跳依旧;但是受到震撼的程度越来越平缓。 是习惯吗?已经习惯了他的存在和他的情话吗?不管是生活中还是心里,他都空出了一个位置,任袁知陵占领。 “我已经知道了!你快去上班啦!”方聆音无奈的甜笑着。 袁知陵终于放手,脸上的微笑既满足又惋惜,“好吧,那我走了,再见!还有,这是今天的‘魔法之吻’。”他迅速地低头由方聆音唇上夺得一吻,才转身往大门走去。 有些恼、有些羞,他的话让方聆音想起两人初见时的情景,以及那个初次的吻。 那时是在愤恨不平的状况下才能无视众人地拉琴,那现在呢?他已经慢慢的习惯袁知陵的亲吻,但心中依然不愿在众人面前拉琴。 这次的“魔法之吻”,还有魔法吗? 怀抱着紧张与不安,方聆音来到了练习场所。 “你好,杨思程先生。”遇见了这个乐团的指挥杨思程,方聆音有些害羞的打着招呼。 叼着一根烟,留着两撇小胡子的杨思程原本正在看今天的练习谱,听到这么一个有礼的招呼声,心中有些惊讶。“啊,你好。” 虽然也亲切的回了礼,可是杨思程却怎么也记不得眼前这张年轻秀气的脸与他的名字。 太奇怪了,虽然他并不是资深指挥家,但不管是鼎鼎大名或最近刚崛起的演奏家,他好歹都会有个印象。但是这个年轻人……到底是谁啊? 这个乐团的成员都是乐坛相当有名的人士,不可能有他不认识的人,除了那个赞助者钦点的小提琴首席。 那个他从来没听过的名字。 杨思程恍然大悟的问:“你是方聆音?” 方聆音点点头,有些惊讶。他以为这儿只有他认识别人的份,毕竟他对众人来说完全是个生面孔。 杨思程伸出了手,趁着和方聆音握手的时候快速的观察了一下,嗯,漂亮的手,“幸会。” “很高兴认识你。”有些不安地抽回了手,方聆音望了望四周,“请问一下,今天不是要练习吗?怎么……”都没人啊? 随着他转头望了一下,杨思程了然地笑了起来,“没关系,大概再等个半小时吧!你有急事吗?” “没有。” “没有就好。知道今天要练习什么吗?”其他名家大师的身手不需要他担心,但是他从没听过方聆音的演奏,不免对这位小提琴首席的琴艺有些缺乏信心。 “莫札特小提琴协奏曲第二一六号。” 杨思程点点头,眼里的一抹意图相当明显。“反正现在只有我们两个,我有荣幸听你拉奏一曲吗?” 方聆音愣了一会儿。 要在他面前拉吗?可是…… 犹豫之间,唇上的暖意和脑中的笑容同时浮现。 魔法之吻…… 方聆音深吸口气,同时也鼓起勇气,“你想听哪一首?” 能点歌呢!杨思程笑看着有些胆怯的方聆音,“帕格尼尼的‘寂寞的心’主题变奏曲,可以吗?”只希望不要是虚有其表。 “好,请等我一下。” 看着方聆音专注调音,杨思程有一点儿惊讶。帕格尼尼是相当知名的小提琴家,他所做的曲子也都相当艰难繁复,这首原曲由柴可夫斯基的“寂寞的心”所编成的变奏曲也不例外。原本是打算要刁难他的,但是当他一说出曲名时,方聆音不仅面无难色,还答应得简洁有力,甚至连曲谱都没有向自己要求,难道他背起来了? “不需要谱吗?” “没关系,这首我常练,应该没问题吧。”笑得有些不确定,方聆音架好琴,摆好弓,吸了口气后开始拉奏。 听着流畅优美的琴声,杨思程惊讶得连香烟还衔在嘴里都忘了,甚至从嘴里掉落到脚边仍不自觉。 他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能将帕格尼尼的曲子拉奏得那么棒! 不管是技巧、神情、声音,完全无可挑剔。也许他的水准还不到世界大师的评判水准,但是年轻且毫无来头的方聆音已经从他的手中拿走了完美的满分。 这样一块无瑕的瑰宝,为什么没有在乐坛中崭露头角?既年轻俊美、气质优雅,又有高超的琴艺,再看他手中“斯特拉底瓦”的仿制品,方聆音肯定有相当不错的家世。但是,为什么非得要袁氏财团的老板点名,他才会出现在众人面前? “拉得很好。” 一句冷淡的赞美落在琴声结束后两秒,同时惊醒了方聆音和杨思程。两人转头一看,一个冷艳美貌有着冰冷神情的女子站在不远处,似乎已经听了很久。 啊,是新崛起的年轻女钢琴家康舞华! “呃,谢谢。”羞涩不安地道了谢之后,方聆音终于由小提琴的世界回到现实,然后才发现其实两人身边已围了些人。 是“魔法之吻”的功效吗?以往只要有人近身就无法继续拉奏的他,今天竟然能在众人的围观下顺利地拉完了一曲! “杨先生,你好狡猾哦!趁我们还没到时自己一个人独享那么好听的音乐。”一位年约三十的女子笑嘻嘻地开着玩笑,引起众人的附和与大笑。“对了,这位先生是哪位?好像没见过呢!” “他就是我们的小提琴首席方聆音。”杨思程笑着介绍。 说实在话,听到小提琴首席不是由谢平担任之后,他着实松了口气。 小提琴首席可说是整个乐团的重要领导人物,若是和指挥之间无法做充分的沟通协调,那演奏必然会大受影响;但是谢平自从获得国际大奖的第二名之后,态度明显的骄矜许多,凭他一个最近刚出名的指挥家,在谢平的眼里大概也是矮了一截。 但是没让谢平担任小提琴首席,反而找来一个默默无闻的方聆音,恐怕他会更不平。 “啊!就是他啊,好年轻喔!”四周此起彼落的惊呼声就如同杨思程初见方聆音时的惊讶。 方聆音羞涩地笑着,别扭且不习惯地接受众人的赞美。 “看你们大家笑得那么开心,是不是我错过什么好戏呀?” 原本轻松愉快的气氛因为这么一句突来的话而显得有些滞闷尴尬。 “谢先生,您来了呀!”杨思程的笑脸有些僵硬,但还是勉强的表达出自己的友善。“那我们开始练习吧!” 随着指挥的吆喝,众人也随着就定位。 方聆音有些好奇的望着谢平。他就是去年获得国际伊莉莎白小提琴大赛第二名的得主,好厉害! 可是,连这么有名的小提琴家都来了,为什么他会当首席呢?别说这个,光是他为什么会被邀请就是一件很奇怪的事了。 一瞬间,方聆音望着谢平的目光也对上他的双眼,对方眸中的轻视与愤恨让他吓了一跳。 谢平是在怨恨他抢了他的位置吗? “我没见过你,叫什么名字?”谢平眯着眼打量眼前秀丽、却又陌生的年轻男子,心中有着莫名的愤怒。 “您好,我是方聆音。”有些忐忑的报出姓名,方聆音紧张地望着他逐渐紧绷的怒容。 “你就是方聆音?”打量了他好一会儿,谢平轻哼出一口气。“真了不起哪!” 字面上是褒奖,实际上是贬损,方聆音再怎么不知世事,话中浓浓的讽刺也还听得懂。 不过对方是前辈,又是乐坛的名人……算了,自己是来拉琴,不是来吵架的。 “谢先生,要开始练习了,我们过去吧!”方聆音说着就率先举步往舞台走去。 谢平环抱着胸,望着他的背影,语带讥消地说:“我说方聆音,你难道不觉得奇怪,为什么你会当上首席吗?” 一个确实让他困惑的问题让方聆音停住了脚步,缓缓回过头,看着谢平不怀好意的脸,“我的确觉得很奇怪。可是既然对方这么要求,我也没有什么好推辞的。” “哼!那你知道这个乐团是谁出资邀请的吗?”若不是因为那笔比任何乐团都来得优厚的聘任金,他哪里要来这儿屈居次席?争着要聘请他担任首席的乐团可是多得一双手都数不完! 方聆音不禁楞住。是啊!谁是出资者?为什么自己什么都不知道?而且这个团里都是相当知名的音乐家,要能同时聘请这些人来演奏,肯定是相当庞大的一笔费用,是哪个企业财团如此慷慨? 他在脑中快速地回想着过去。他初次在公共场台露面演奏是在老师的演奏会,那场演奏会的赞助者是袁知陵;他遇到了袁知陵,然后开始莫名其妙的一连串纠缠;隔天,他就接到那通电话…… 难道是…… “看来你好像不知道,那我告诉你好了。”谢_平冷笑地望向方聆音惨白的脸,已明了个中缘由的他眼中满是鄙视。“是袁氏财团。” 好不容易熬过练习时间,方聆音连招呼都打得匆促,把琴收好之后就跑得不见人影。 是他做的吗?这一切都是袁知陵的计划吗?他说喜欢他是为了要让他成为他羽翼下的雏鸟,所以不择手段的翻复自己的巢? 掏出那张他一直带在身边的名片,再次确认那个早已在心里记得熟透的地址。 练习的地点和袁氏财团的办公大楼相距并不远,方聆音也不打算告知他。当个不速之客所能得到的消息远比中规中矩的拜访要来得多。 拜托,告诉我这不是你做的! 告诉我你什么也不知道! 方聆音努力地在心中祈求,只因为不希望心中恋慕的人真的会为了某些原因而做出不可原谅的事。 疾走了好一会儿,方聆音来到袁氏财团的大门口。已经没有时间和心思去紧张,去却步,他想也没想地冲了进去。 “您好,有什么能帮您服务的吗?”温柔可人的接待小姐开朗的笑着,同时欣赏着眼前的美男子。 “我要找袁……”心念一转,“我想找沈为峰先生。” 袁知陵这个人太狡猾,问他大概得不到正确的答案,如果真是他做的,又怎么可能会向他承认? 不如找沈为峰,身为袁知陵的秘书,应该知道不少事情,而且他人看起来还满好的——就算他识人短浅,也只好期望沈为峰能看他可怜,把事情真相告诉他。 “请问您怎么称呼?” “我叫方聆音。” “好的,请稍等,我替您询问沈先生。” 心烦意乱,连接待小姐对他说了些什么都无法入耳。现在方聆音满心混乱,烦恼着心中一大团纠结的谜题。 大约过了五分钟,一只手轻轻地拍了拍犹在沉思中的方聆音,将他自一团纠葛中拉出。 “方先生,您找我?”沈为峰和煦的笑问。 方聆音有些慌乱地点了点头,迫不及待地开口问道:“我想问你一件事,请你一定要老实告诉我……” 伸手阻住了方聆音的疑问,沈为峰敛去微笑,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会儿。“既然如此,那我们到我办公室谈吧。” 领着方聆音走进电梯,按下楼层键之后,只有两人的电梯里暂时地沉默下来。 “今天乐团有练习吗?”望着方聆音的琴盒,沈为峰笑笑地问道。 “嗯。”所以一直被蒙在鼓里的他才有机会自这个迷雾中挣脱出来。 “见到舞华了吗?” “呃?” 见他突然脑筋转不过来,沈为峰不禁笑开了,“康舞华,那个女钢琴家。她有去吧?” 喔,原来是她。“见到了,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沈为峰仰起头,努力地忍着笑。“我还以为她不会去,没事,她有去就好。” 这个人讲话好像是故意要引起别人的好奇心,说得神秘,好像听到了什么,却又什么也不敢确定。 “沈先生也认识康舞华?” “嗯,认识,不算熟。”带着笑意的眼神转回到方聆音身上,沈为峰同样的轻描淡写。“她是我的未婚妻。” 未……未婚妻,不算熟的未婚妻? 算了,他也不想问了,自己的事情都搞得乱七八糟,哪还有精神去管别人的家务事! “到了,请进。”沈为峰率先踏出电梯,领着方聆音走近他的办公室。 “张小姐,要是总经理找我的话,就说我吃坏肚子跑洗手间去。还有……方先生,喝什么饮料?” 鲜少进入这类办公大楼的方聆音有些愣然,“都可以。” “那,两杯果汁,麻烦你了。”投给助理小姐一个笑脸当作精神酬劳,沈为峰带着方聆音进到他的办公室。 坐定之后,他定定地望着方聆音,眼中了然的目光似乎已知道他为何而来。“有什么想知道的,你问吧。” “这一切都是袁知陵做的,对不对?” 第七章 有点不明白我自己,为什么即使被你玩弄于股掌却依然不愿对你生气。是的,虽然我很伤心、很难过,但是看到你那张脸,那张我爱着的脸,却无法恨你…… 现在的我,就好像柴可夫斯基的忧郁小夜曲,平静的前奏之后,是哀愁感伤的主旋律;现在,我只希望自己的回忆中有你的部分,能和曲子一样如梦般的结束。 面对方聆音的质问,沈为峰只是微笑以对。 “请你告诉我!” “不好意思,请你等一下。” 虽然并没有明白的拒绝,但沈为峰的态度却让方聆音万般不解。 “我……”方聆音还想再说些什么,但助理小姐此时正好端着饮料进来,让他开不了口。 “谢谢你。对了,出去的时候请顺便锁门,谢谢。”沈为峰亲切地向助理小姐吩咐道。 待门一关上,他瞬间变了脸色,一脸凝重地走到办公室墙边不知做些什么。 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沈为峰的动作,方聆音心里是万分不解。他到底在做什么?看他在墙边摸东摸西已经好一会儿,到底有没有打算回答他的问题? “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坐回方聆音对面,沈为蜂又挂上一脸微笑。“你想问什么就请问吧!我什么都会告诉你的。” 是的,他什么都会告诉方聆音。 不为什么,只因方聆音太无辜,他不过是个再纯真不过的人,自小在温室被养大的一朵优雅花儿,他不愿看到方聆音被袁知陵伤害的样子。虽然由他口中说出同样会让他受伤,但比起由他所爱的袁知陵来揭开游戏的真相,应该会比较不那么痛苦吧! 什么都会说? “那我问你,你刚才在墙边摸东摸西的,是在做什么?” “窃听器。”沈为峰摊开手中的东西,笑得相当无辜。“我把窃听器取下,你不想我们谈话的内容被别人听得一清二楚吧?” 窃听器?有名的袁氏财团竟然会有这种卑鄙无耻的小人步数? “常会有些客户或记者来问些袁先生的事,我就在这儿接待他们,然后袁先生在他办公室里听。通常他并不会走出办公室,除非是听到让他心情相当不好的事,他才会在客人告辞的时候过来打个招呼。” “为什么……” 那么奸险的袁知陵,真的和他认识的是同一个人吗?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不让别人胜过自己的方法,就是让对方感受到自己的强势与压力,让他们明白袁知陵是个无法战胜的人,自然就会臣服在袁氏财团之下。”商场上的尔虞我诈,沈为峰却说得轻松,似乎已视为家常便饭。 “商场如战场,不是赢就是输。没有人想输,尤其是袁先生。这种事没有什么好惊讶的,方先生。” 是吗? 听着他的话,方聆音有些恍惚,这是和他完全不同的世界。 “那你取下窃听器,袁知陵不会发现吗?” “会啊!不过要是只有一会儿,他是不会有什么反应的;但若是时间长得令他起疑,应该会亲自过来探看一下吧!所以,时间的长短,就由方先生你自己拿捏了。” 方聆音怔愣了下。 那么自己是希望静悄悄地来去,或是和袁知陵当面摊牌? “还有其他问题吗?”沈为蜂耐心地等着他发问,如果方聆音不问,那他也不想多嘴惹人嫌。 终于想起自己来的目的,方聆音目光一黯,眼底虽有痛楚,却满是坚定。 “我家的事……是他做的吧?” “没错,他买通你家的财务顾问和事务所,要他带着你家的财产暂时躲一阵子,其他人则帮着瞒骗你。” 只有这样吗?袁知陵只会做到这个地步吗? “沈先生,我想应该不只这样吧!他应该不可能只做到这个地步。”虽然口中这么问,但方聆音心中仍抱着一丝希望,期望着沈为峰的否定。 沉默一会儿,沈为峰的回答让方聆音完全失望了。 “是的,袁先生还买下了方家的不动产。” 倒抽一口凉气,方聆音完全没想到自己的处境居然恶劣到这个地步。那个他以为是自己的家的地方,居然也已经成为袁知陵的所有物? “那个乐团也是他……” “关于这个……”换了个坐姿,沈为峰笑笑地看着方聆音失魂落魄的模样。“这个乐团的成立确实是袁先生的意思。但是因为他对古典音乐并没有研究,也没有特别的兴趣,他只不过是想看你在舞台上的模样。因此除了小提琴首席之外,其他的团员皆是由我挑选的,而这个管弦乐团也归我管理。” 是吗? 不过这又有什么差别?袁知陵就那么想看他出丑? 他想不到、也不愿去想那个哄着他、疼宠他、抱着他、说爱他的袁知陵,竟和害他无故破产、玩弄他于股掌之间的人是同一个! 为什么?方聆音想问,却又不想知道。 令人心碎的事实与矛盾的自己,让方聆音难过得头痛欲裂。 “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依然是同样的问题,沈为峰唇边的笑意淡了一些。 “还想问什么……我连自己该相信些什么都不知道,还想问什么呢。”方聆音喃喃自语地说着。 眉一皱、眼一眯,沈为峰的目光霎时锐利起来,“这也是个问题吗?” 方聆音有些讶然抬眼看着他玩味的眼光,听出话中隐含的深意,“如果这是个问题,沈先生答案是——” “我的答案是,什么都不要相信。” 什么都不要相信? “包括袁知陵说的话、他的感情,他的表现?”方聆音的声音已经有些颤抖、有些哽咽。 “是的。”沈为峰同情地的望着方聆音,除了实话也不知该再说些什么。 这么说来,这一切都是游戏?都只是袁知陵的游戏? 打从一开始的逗弄,一直到之前的亲密,所有的甜言蜜语都不过是他游戏中的台词,他还真的被他耍得团团转,迷晕得不知今夕是何夕! 他还以为自己是个受到宠爱疼惜的幸运儿,其实只不过是个丑角罢了! 说他可恶,但自己也愚蠢啊! “沈为峰,你在干嘛?” 沉窒的静默,突然闯进了几声不悦的吼声。 心一紧,方聆音默默地看着沈为峰起身打开门,静静地望着那个伤透他的心的男人,心中百味杂陈。 “聆音?”袁知陵却一脸不爽地走进沈为峰的办公室,在看到方聆音之后,脸色微变。“你怎么在这儿?” 原本惊讶的神色在发现方聆音刻意的回避与黯然神色之后,袁知陵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你知道了?”原本的惊讶转眼间消失无踪,只剩一脸冷淡。 方聆音抬眼看向袁知陵,已经一片死灰的瞳中燃起一丝希望的火光,“你需要辩解的机会吗?” 求求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至少、至少,告诉我你说的爱我不是假的! 求求你! 看着方聆音带着哀求的眼,袁知陵的表情有些复杂,“我不知道有什么事情需要我的辩解。”该是游戏结束的时候了,虽然有些过早,但也该是结束的时候。 冷冷的一句话,如一颗巨石落在方聆音已裂痕斑斑的心,无情的重压辗过后,已是碎成片片。 他低着头无声地讥笑自己的天真与无知。两个男人的爱情已经不能为世俗所容,再加上遇到这么一个残忍无情的男人,这场游戏自始至终,都只有一个傻瓜自以为得到了幸福。 而沉默地站在一旁的沈为峰只是静静地看着两人,为袁知陵脸上那丝从来不曾出现过的心虚与疼痛感到讶异。 “我知道了。” 方聆音提起琴盒,静静地走到袁知陵面前,然后站定。将琴放在脚边,抬起头来,他深深地凝视着这个他又爱又恨的男人。 须臾,方聆音缓缓的伸出手,捧住袁知陵的脸颊,给他一个吻。 “这是为了称赞你的好演技。”双唇分开之际,方聆音说道,收手的同时,则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重重地甩了他巴掌。“这个则是送给你的坏心肠。” 提起琴盒,方聆音再看袁知陵最后一眼。“袁知陵,你赢了。”这一眼无爱无恨,形同陌路人。 “再见。 他头也不回地走了,两人自此恩断情绝。 方聆者是打定主意不再和袁知陵见面。 当天袁知陵下班之后回到方家,只见屋里空荡一片,虽然所有的家俱摆饰依然都在,但是方聆音和老管家却杳然无踪。 和他们一起消失的,还有两人的衣物以及小提琴。 站在门口,静静地望着屋内,袁知陵没来由的感到寂寞。 他已经习惯了这间屋子和方聆音吗? 如今,回头时没了方聆音的笑脸,看报办公时少了方聆音的琴声,躺在床上时缺少方聆音的体温……方聆音走了,他竟然也变得意兴阑珊,什么事都提不起劲。 尤其是想起方聆音临走那一眼。心就微微揪疼,像被细针轻轻扎着,不很痛,但又无法置之不理。 为什么会这样? 都已经过了近一个月,游戏早就结束了,他也如同以往般采撷到胜利的果实,只是,为什么这次的味道尝起来是酸涩带苦? 袁知陵开始陷入焦躁,他派人寻找方聆音的下落,但是虽然他布下了天罗地网,依然寻不着方聆音的踪影。 “还是没有找到?”闷闷地问着身旁的沈为峰,袁知陵的脸色相当难看。 心情不佳、睡眠不足,工作过度,造成了他现在一张脸连鬼看到都会被吓得逃离三百公尺。 沈为峰瞥了老板一眼,无声地勾起笑痕,“还没有。”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对于这件事,忠心的沈为峰也不想对袁知陵表示任何的同情。 “说起来我还真得感谢你哪!”冷冷的哼声,袁知陵的表情和语气完全没有感激的意思。“多亏你那么热心地把那件事告诉他,一点都没有保留。” 呵呵!“做人该诚实的,不是吗?” “哼!所以我说我还真高兴有你这么一个诚实的部下哪!”袁知陵气得都咬牙切齿了。 沈为峰假装没听见袁知陵话中的怒气,只是淡淡的回道:“难道您觉得由您亲自向方先生坦白,情况会比较好吗?” “至少我不会让他跑得无影无踪!” “这岂是您管得了的呢!除非您用铁链子将他拴在您身边,否则他想走,谁又留得住?” “你以为是在养狗吗?”袁知陵皱起眉头,恶狠狠的瞪着他。 沈为峰则浅笑依然,“您对待他的方式,可是比养狗还侮辱人哪!袁先生,只要是动物,没有喜欢被欺骗的。” “你……” “这些都是跟袁先生学的,所以您也不需要称赞我了。”自褒一番之后,沈为峰笑眯眯地合上手中的公文夹,直视着一脸懊恼的袁知陵。“袁先生,如果您真的喜欢方聆音,也许把他追回来会比较好。” “你白痴啊!我不是派人去找了?我不是还问你找到了没有?沈为峰,你是睡昏头了是不是?”情绪一直控制得极好的袁知陵终于忍不住地发了火,狠狠地赏了沈为峰一顿排头。 哈哈哈,看他抓狂真是有趣。“比起您,我确实是睡得好多了。不过呢,袁先生,如果您还是只想和方先生玩游戏的话,那我想请您放了他,不然搞不好他会伤心得自杀。” “你不要乌鸦嘴行不行?” “那我先告退了。”唇边的微笑有些贼,沈为峰乐得心花朵朵开。“如果有方先生的消息,我会尽快向您报告。” 沈为峰打开门,回头望了那头躁烦的狮子一眼,好心地给了个建议:“袁先生,不管找什么,都请您要用心找,不用心去了解的话,怎么会找得到呢?” 冷冷地瞪着沈为峰迅速消失在门后的身影,袁知陵泄气地靠坐在椅子上。 原本只是场游戏,自己却动情了,不应该、不想要,却又不能阻止自己…… 仰头望向窗外蓝天,袁知陵心里的郁闷更深。 用心找,就找得到吗? 方聆音,你到底在哪儿? 第八章 不经意地回想起自我们认识直到最后结束的日子,这段日子,就好像柴可夫斯基的“悲怆交响曲”,虽然有快乐的回忆,但现在想来,却又多了一层忧郁的阴影。 没有了你的日子,我一个人孤独的过。我的日子是否真的会如同悲怆交响曲般,慢慢的结束在哀切之中? “袁先生。”拿着一个信封,沈为峰笑得有些神秘地出现在袁知陵面前。“不好意思,请怨我冒昧,您现在的心情还好吗?” 袁知陵皱着眉瞪了沈为峰一眼,“沈为峰,你还好吧?要是累了就先去休息,别让人家以为我虐待你了。”工作量又没有增加,他怎么今天突然疯疯癫癫的? “袁先生,您现在心情好吗?”即使受到讥讽,沈为峰依然笑容可掬地问着。 放下手边的工作,袁知陵终于正眼看向沈为峰。 “我实在不晓得你在搞什么鬼。我的心情不好也不坏,这样可以吗?”耍什么神秘?有够莫名其妙。 沈为峰笑了笑,递出手上的信封,“看了这个,您应该会比较高兴才是。” 心微微一震,袁知陵缓缓地接过信封,静静地瞅着它;不知为何,他不敢立刻打开来。 是聆音吗? 找了好久,几乎要翻过台湾的每一寸土地,依然不见他的踪影。 虽然已渐渐地灰心,但是搜索却未曾停止,袁知陵终于发现有些事情是他无法控制的。 瞟了眼沈为峰,看他那脸贼笑,袁知陵几乎就要相信打开信封就能够见到在他心中缠绕许久的身影,见到他想念的方聆音…… “这是什么?”不知为什么就是不想马上打开信封,袁知陵转而逼问沈为峰。 “您自己看就知道了。我还有工作,先出去了。”忍着满腹窃笑,沈为峰赶紧离开袁知陵的办公室。 明明就很想看,还一直犹豫不决的,真是一点也不像他啊? 这也是方聆音造成的改变之一。 看着沈为峰的身影消失在门后,原本迟疑不决的手指马上迫不及待地折了信封口,抽出了几张标明序号的照片和一张说明的便笺。 第一张,维奥提国际小提琴比赛颁奖典礼,第二名。 第二张,帕格尼尼国际小提琴比赛第一名。 第三张,义大利街头。 第四张…… 袁知陵紧紧的捏着照片,浑身不自觉地颤抖。 照片上的方聆音,依然是他心心念念的那个人,依然纤细而美丽,依然与他所爱的小提琴相依为命;但是,他已不是那个怯懦封闭的方聆音,而是能够站在世界的舞台上、接受众人鼓掌喝采的方聆音。 照片上的他扬着浅浅的笑,许久未见的笑颜夺走了袁知陵数秒的呼吸,每每想起聆音就微疼的心又开始刺痛。 那场游戏,其实是他输了。 输了心、输了情,换得的只有方聆音伤心之后的漠然一眼。 输得太彻底以至于没有挽回的余地,想自救也回天乏术。 静静地等待那阵心痛淡去,袁知陵再度将目光转回照片上。 他变勇敢了哪!即使没有了他,他也能够不畏惧、不退缩的将自己的才华展现出来;没有了他的魔法之吻,他也能够克服心中的障碍,努力地跨出每一步。 相较于方聆音,一直思念着过去的自己,生活简直乏善可陈。虽然工作依然在做,但除了“生活规律”这个评语,怕再也找不到其他更好的词来形容自己。 这数个月来,袁知陵依然住在方家的宅子里,一个人在那屋子里搜集过去回忆的碎片,汲取已逝的甜蜜余温。 方聆音已经踏出了他的脚步,他却反而缩进了壳里。 聆音,你想过我吗?你还爱我吗,或者还恨我吗?你对我还有任何的感觉吗,或者我对你而言已变成一个不愿回想起的陌生人?盯着照片,袁知陵忍不住在心中轻声问道。 承受袁知陵一连串问号的方聆音,依然在照片中扬着优雅而带着薄愁的浅笑。 “为峰,你来一下。”盯着照片思考了好一会儿,袁知陵终于有了动作。 他要找到方聆音,要方聆音重新爱上他——虽然很困难,不过不去做的话,又怎么知道结果是什么? 更何况他可是“想要什么就一定要得到手”的袁知陵,游戏的态度已是如此,认真起来就更加不可能放弃! “袁先生,您找我?”满脸笑容的沈为蜂出现在门口,连声音都带着几丝愉悦。呵呵,太棒了,可以看好戏? “除了这些照片,派去搜集资料的人还有没有说些什么?” “还有一项,方聆音今天要回国了。” 在两项音乐大赛上获得名次的方聆音回国,着实让艺文界的记者忙了好一阵子。 一个在本土未曾公开露面的天才小提琴家,初次出赛便赢得两项大赛的前两名,以大篇幅的报导连同年轻俊秀的照片一同攻下了各大报的艺文版。 在机场大厅的一角,两个戴着墨镜的男人,只是静静地望着不远处的骚动,没有挤进那堆记者中去凑热闹。 袁知陵望着那个虽然离去,却在他心里留下身影、让他日夜牵念的方聆音,几次想举步上前,却又迟疑。 眼前的身影和心中的影像交叠,他并没有多大的改变,只是现在方聆音脸上那抹飘忽的浅笑已不再是为他而绽放。 “袁先生,需要我去请方先生吗?”见主子没动作,沈为蜂故意问道。 沉默一会儿,袁知陵缓缓地摇头,“不要,我不想跟那些记者碰面。”方聆音一定也不想在这种情况下和他重逢。 袁知陵不只讨厌输,弄巧成拙会让他心生不悦。 “是。”多事的沈为峰并不因此而闲嘴,眼珠子溜了几转,他扬起一个看起来很亲切和蔼的微笑。 “对了,我听舞华说了一件事。”沈为峰说。 康舞华?那个骄傲冰冷的女钢琴家? 袁知陵仅和她有过一面之缘,因为直觉她和方聆音的个性有相似,所以对她留下了些印象。 “她说什么?”虽然没什么兴趣,但是既然沈为峰都开口了,搞不好有点儿帮助,毕竟康舞华也是音乐界的人。 “方聆音后天要办演奏会。” 突如其来的消息让袁知陵瞠大了眼。聆音,他害羞的聆音要办演奏会? “怎么……”正想说怎么可能,目光再度被大群记者所包围的方聆音所吸引住,让他沉默下来。 聆音已经不是过去的方聆音,也不再是他的方聆音…… 目光紧紧跟随那抹纤细的身影,向来呼风唤雨的袁知陵也只能束手无策,默然以对。 “赞助者是谁?” 不管再怎么变,袁知陵相信方聆音不是会主动提出开演奏会的人,一定是其他人的建议与行动。 “是康家。” 所谓的康家,也就是康舞华的家族,目前由她的三个哥哥们执掌控制的康宁集团。康宁集团虽不如袁氏财团强大,但是属于新兴势力的他们,却大有长江后浪推前浪之势。 袁知陵微一挑眉,有些惊讶,“是康临涛他们。”康临涛是康家的老大,底下的康继涛和康容涛和他同样都是相当有办法的人物。 方聆音是怎么跟康家认识的? 这么说来,自从他消失之后,应该是躲到康家那儿去了,远赴义大利也是康家的资助。 “沈为峰,你居然没有告诉我这件事?”袁知陵心中燃起怒火,沉声质问一旁装傻的秘书。 亏自己还天天向他询问是否有方聆音的消息,而和康家相当熟的沈为峰居然瞒他瞒了那么久! 沈为峰微笑着耸耸肩,“袁先生,如果我告诉了你,方先生是没有机会站在现在的位置的。虽然我对您忠心,但我也不愿毁去方先生的前途。” 闷哼一声,袁知陵不再说话。 沈为峰说的没错,若是自己在早些时日就已找到方聆音,搞不好会把他逼得无处可去,甚至什么事也做不成。 难道让他离开他才是对的? 媒体包围得动弹不得的方聆音,他对身边的繁乱有些惊慌失措。 为什么会有那么多记者呢?他不是已经说过讨厌这种阵仗了吗?而且一大堆的麦克风挤在他嘴边,一大堆的摄影机抢着拍他,一大堆的记者张着嘴问一大堆的问题…… 好可怕。 要是袁知陵在的话,应该能帮他摆平吧?一个声音由心悄悄冒出,方聆音愕然了。 都已经过了多久,他为什么还惦念着那个无心无情无血无的大骗子?明明已经亲耳听见他的目的,为什么还是不能狠下心来忘了他?为什么还是让袁知陵盘踞在心头,不时的冒出来骚扰自己一番? 难道他依然爱着他?方聆音不知第几度地质问自己。 是否仍有爱不确定,但是忘不了袁知陵则是隐藏不了的事实,这也是不知第几度的自问自答。 要怎么忘了他? 受了那样的欺骗与伤害,舍弃一切逃开他身边,接受康家的援助去了义大利;花了那么多的时间、做了那么多的努力,为什么还是忘不了他? 即使在夜里偷偷的哭泣,在异乡的惊慌、不知所措、比赛时的紧张,心里想的还是袁知陵给他的魔法之吻;孤单时想到袁知陵,心头就酸甜苦涩一齐涌上。 睡不着时想到袁知陵,就忍不住想念他的体温;寂寞时想到袁知陵,脑海中那张笑脸鲜明得似乎一转头就见得到…… 为什么忘不了,为什么? 心阵阵抽疼,方聆音的心情又转为沮丧。 “方先生,听您后天有一场演奏会,为什么只开放给特别人士欣赏呢?” “方先生,是否有意愿举办巡回演奏?” “方先生,据闻已有数个乐团与您谈洽合作事宜,您是否已有意愿加入哪个乐团?” 一大堆的问题因为他的沉默变得更多,完全不因他的冷淡而自动消失,记者是锲而不舍的最佳代表。 有些不耐地撇开了头,方聆音的目光却意外地接触到两个戴着墨镜的男人。 其中一抹身影……竟是那样的熟悉。 是他!与记忆中他的身影深深吻合,记忆中的发、眉、鼻、嘴、轮廓、身形……除了那对掩在镜片下的眸子,其他所见都与他心底挥之不去的那个人完全同一模子。 是他,不是他?受到震撼的心,狂烈地骚动起来。 呆愣地望着那个男人,而对方也只是默默地接受方聆音的凝视。 被身旁的嘈杂惊醒过来,方聆音不禁对自己的痴傻又气又恼。是他又如何?两人早已不来往、形同陌路,他再怎么思念他,袁知陵大概也已经忘了他这个游戏对象,自己又何苦这样独受折磨? 忘了吧! 仓皇地收回目光,方聆音脚下的速度加快,匆匆地离开机场。 “我们也回去吧!”看着方聆音渐远的身影,袁知陵转身就走。“别忘了后天的事,帮我处理好。” 沉默地回到袁氏财团的办公大楼,袁知陵一走进自己办公室所在的楼层就看到另一位秘书紧张地迎上前来。 “总经理,老太爷来了。” 这句话让一向冷静的袁知陵也忍不住变了脸色。 秘书小姐口中的老太爷,正是袁家目前最有权力的人,袁知陵的祖父,也是担任政府高层官员之一的袁东明。 惊讶只有一会儿的时间,袁知陵很快地回复镇定。“我知道了。”随即快步走向自己的办公室。 爷爷为什么会突然跑来?他不是一向都不来这儿的吗? “爷爷,您来了。”有些冷淡地打着招呼,袁知陵的戒备提高了些,所谓善者不来,虽然这么说对自己的祖父有些失礼,但是正是因为了解的深,才会有这个结论。 “哦,知陵,好久不见了。”扯起一个浅浅的微笑,袁东明的态度有些微的谄媚与温柔。 奇怪,自己最近明明很乖,又没有做什么坏事,这老家伙干嘛装出这个样子来吓他? “是满久了。爷爷找我有事?” 袁东明站起身,赞许地打量着英俊挺拔、又事业有成的孙子,心中忍不住地骄傲起来,“我说知陵,你也三十几了……” “也该结婚了是不是?”又来了,上次是爸爸,上上次是叔父,上上上次是姑姑……这次终于劳动到爷爷了!“免谈。” 袁东明原本柔和的笑脸瞬间沉了下来,“为什么不要?你可是我们袁家的长孙!传宗接代本来就是你的义务,你凭什么说不要?” “凭我说不要就不要!”什么长孙,还不就是倒楣一点,比其他堂弟先生出来罢了!他们凭什么依这点的倒楣来让他更倒楣!“这哪算什么义务,宪法又没规定。” “袁知陵?”被孙子不留情面地反击之后,袁东明怒气大发。“不要总得有个理由!我们袁家不是那种小里小气的家族,你要是有喜欢的女孩子就说,什么样的家世背景我可不会在乎!” 袁知陵的笑容有些冷,“是吗?你们可真是宽大为怀啊!真令我感到到意外。” “这么说来你是有对象了?” 有些无聊地玩着领带,袁知陵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 “您说不在乎家世背景?”袁知陵开口问道。 “不在乎。”呵呵,他肯结婚就好! “长得美丑瘦、高矮圆方也没有意见?” “你喜欢就好。”这个孙子眼光也不低,不管再怎么样不挑,至少也会挑上个可爱的吧!不担心、不担心。 “反正是我决定就可以?” “肯结就好了,我没有意见。”袁东明笑得眼睛都眯了。 “那我可以到美国结婚吗?” “好啊!顺便去度蜜月也可以。”还说什么不结,不是都计划好了吗?这孩子真是的。 嘴边的笑有些狡诈恶毒,袁知陵暗喜计谋得逞,对陷入狂喜的祖父缓缓诉说着自己的意中人。 “爷爷,我喜欢的那个人,他长得很美,身材很纤细,虽然父母双亡,但是家世不错,有点胆小但又很倔强,而且还拉得一手好琴……” 听到这儿,袁东明兴奋得简直要脑溢血,“真是一个才貌兼备、又有个性、又有气质的好女孩啊!”太好了、太好了!明明条件就不差,干嘛还要怕长辈知道呢?真是不大方。 “爷爷,您说错了。” 啊?满脸狐疑的袁东明不明所以地看着一脸微笑的孙子。 “他不是个好女孩,我喜欢的是个男人。” 第九章 令我惊讶的是原以为已经从此无缘的你,居然重新出现在我的生活中。 面对你同样热烈的表态与情思,基于前车之鉴,我无法马上就接受,甚至不由自主的排拒;但是不可否认的,我的心再度起了涟漪——同样是因为你。 听到德尔拉那首荡漾着缥缈的哀愁感、流露出憧憬向往之情的回忆曲,让我心有戚戚焉。 坐在观众席的边缘,袁知陵静静地看着舞台上绽放光芒的方聆音。 这个景象正是之前他私心所求,结果因为他的手段而导致两人的分裂;原以为再也没有机会看到舞台上的方聆音,但是今日所见终证实他所以为的是错的。 方聆音确实踏上了舞台,不是因为他。 方聆音即使没有他也过得很好,甚至更好。 这么说来,他坚持要让他回到他身边的想法,是对还是错,是好还是坏?方聆者愿意回到他身边的可能性又有多少? 演奏会就在袁知陵边沉思边痴望着方聆音的同时,顺利地进行着。 在将近尾声的时候,打从上台就没说过话的方聆音突然拿起一旁备用的麦克风,脸上的神情有些害羞。 “很谢谢各位今天拨空来听我的演奏,希望没有让大家失望才好。”微笑地等待众人的轻笑过去,方聆音的表情变得有些落寞,微笑也染上轻愁。“接下来曲子,是舒伯特的c大调小提琴与钢琴的大幻想曲。这首曲子,我想送给一个我曾经爱过、却又狠不下心来恨的人——我想他现在不在这儿,各位不必费心寻找了。 那个人曾经带给我很美好的记忆,但是我们决裂的时候却让我连想都不愿意再想起;不过人无法对自己的心说谎,我对那个人的感觉,就由这首曲子来代替我说。” 明知袁知陵不在,他还是说了。既然他不在,那他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只不过是在对一群不相干的人抒发感情而已。 但是,就是因为袁知陵不在,他才能说得出口。 真是没出息。 坐在台下的袁知陵心知肚明方聆音的话中所指。他在他心中的感觉是什么呢?既期待又紧张,他的心情开始变得紧绷。 曲子首先由康舞华的钢琴引导,而方聆音的小提琴的部分加入时,袁知陵则完全地愣住。 这首曲子……当初两人住在一起时,方聆音天天在拉,他还很坚持说一定要把这首曲子练好,问他原因却又红着脸支吾其词。 是这个原因吗?是因为这首曲子代表方聆音的感觉吗? “啊!是舒伯特‘给你一个吻’的变奏曲嘛!”前座的一个女孩子愉悦地低叫起来,兴奋地猛拉着身旁男的衣袖。 给你一个吻?袁知陵猛然一惊,这是方聆音要对他说的吗?从以前到现在,他一直用这个方式表达自己的心意? 既期待又不安的心终于安定,袁知陵唇边露出浅浅的笑,他有把握一定能够说服方聆音回到他身边。 “真难得你有知道的曲子。”那女子的男件轻哼一声。“你怎么知道?” “聆音老师有拉给我听过,他说这是他最喜欢的曲子。” 袁知陵的眼睛倏然大睁。聆音老师?这么说……定睛一看,他看到康家的次男康继涛。 原来,方聆音也在康家当小提琴家教。 趁着众人专注于优美的琴声之中,袁知陵悄悄地走出演奏厅。 “我说你啊,这样不过是白费力气罢了。” 落幕之后,康舞华收着琴谱,一边冷冷地对方聆音说道。 呃?方聆音满脸的困惑,不解的望向康舞华。 “那首舒伯特c大调幻想曲。”康舞华定定的盯着方聆音,犀利的目光仿佛看透这一切。“难道你真的希望他来吗?袁知陵是什么样的人,我想吃过苦头的你应该最清楚,为什么还是放不下?” “我……我只是想把自己的想法表达出来。” “那又如何呢?你在台上所说的是你想对袁知陵说的,既然如此,你对着底下的听众说又有什么用?你拉得那么痛苦又有什么用,明明就是只给他听的曲子,你却不在他面前拉给他听!” 有些呆愣地望着难得发怒的康舞华,方聆音有些心虚,有些无措。“我也知道,可是……可是我就是忍不住!虽然忘不了他的我很笨,虽然这么一厢情愿的我很笨……可是,可是我就是笨!我就是忘不了他!”方聆音有些自暴自弃地大喊着,尚未修补完好的心在回忆起袁知陵时,总是又甜又痛。 就是忘不掉啊!这样的自己……唉…… 又回复冷静的康舞华轻轻地扯起嘴角,“人哪!有时候笨一点反而好做事。虽然很辛苦……”眉间一敛,蒙上一层轻淡郁色。“我有时还真有点羡慕你……” 她就是没办法那么痴,才不能够像方聆音这样,即使受了伤、捱了痛,还是想拥有那个伤害自己的人。 “你说什么?”她是怎么了?一下子凶一下子安静的,跟平常冷淡疏离的康舞华有点不一样。 迅速敛去脸上的表情,康舞华再抬起头时,脸上又是一贯的冰冷。“没事,你今天的表现很好,恭喜。” “多亏有你的合作,谢谢你了。”方聆音诚挚地向康舞华道谢。 其实康舞华说的没错,他到底还在期待什么?明明已经知道他不过是袁知陵游戏中的丑角,明明已经知道袁知陵对他没有真感情,为什么他还是这么痴心不改?就算在演奏会上拉出那首曲子又如何呢?不过是多了一个让媒体炒作的话题,多了一个让袁知陵得意的笑柄。 太傻了。 低着头,方聆音忧郁地推开休息室的门,正想放下手中的琴,却发现身旁有个碍眼的身影。 缓缓地抬起头,心脏蓦然狂跳。 方聆音倏地倒抽口气,呼吸也暂时停了数秒,脑袋一片空白。 袁知陵……为什么在这里? 他惊讶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睁大眼睛看着他朝自己走来。意识到两人距离的缩短,他不自觉地往后退去,直到抵住桌子。 为什么他会在这里? 袁知陵两手撑在桌缘,将满脸惊异的方聆音圈在怀中,两人的距离近到能够感受到对方呼出的热气,听见心脏狂跳的声音。 “好久不见了。” “你……”艰难地挤出声音,方聆音瞪着离自己很近的袁知陵,不自觉地惊慌。“你怎么……在这里?” 那首曲子……袁知陵听到了吗? 没关系,袁知陵这个古典音乐白痴,就算真的听到了,也不知道那首曲子中有什么意思。 那他到在矛盾什么?又想表现自己的想法,又担心袁知陵知道! 内心激烈摆荡的同时,袁知陵已迅速地复上他的唇,吮吻那熟悉的温暖与甜蜜。 “你……”方聆音满脸潮红狼狈地推开袁知陵,气急败坏地瞪着他。“你这是做什么?” 好怀念的感觉? “给你一个吻,不是吗?”袁知陵邪邪地笑着,“我可是如你所愿。” 这下方聆音真的是吓呆了,他怎么会知道? 一个箭步上前拥住方聆音,袁知陵低哑的声音中有着难以发现的急切与渴望:“聆音,我们重来一次吧!” 重来? “回到我身边,就当作以前的事没发生过,我们重新开始……” 被吓得头脑一片混乱的方聆音像是突然被浇了一盆冰水,霎时冷静下来,燥热的体温也转为温凉。 他说什么?回到他身边?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重新开始? 方聆音毫不犹豫的手一甩,清脆响亮的巴掌声冷却了休息室逐渐升高的温度。 袁知陵吃痛的抚着脸颊,脸带怒意地瞪着方聆音。 “你这是做什么?”他已经挨了方聆音第二个巴掌,之前算是他欠他的,那这次呢?自己都愿意和他重修旧好了,这又是为什么? 握着因用力掴掌而发热发疼的手掌,方聆音恨恨地瞪着袁知陵,“我才想问你这是在做什么?” 聆音是怎么了?“我不是说了吗?我们重修旧好……” “你休想。” 休想?方聆音竟然要他休想? “为什么?”未曾受过拒绝的袁知陵不禁恼火。“你不是还想要我的吻吗?你不是还爱我吗?为什么我说让我们重新开始,你又不要?” “反正就是不要!” 他凭什么这么做?到现在袁知陵还以为他依然和他在玩那个愚蠢的爱情游戏吗?他以为他能够因为他的一个吻、几句原谅的话就感激涕零的重回他身边吗?他以为他爱他已经爱到没有尊严的地步吗? 够了!方聆音心中大喝着。 “我实在不知道你在想什么。”盯着方聆音怒冲冲的模样,袁知陵根本摸不着头绪,只好一脸不悦的瞪他。“我找了你好久,而且你也还爱着我,这样,我们和好不是再好也不过了吗?你到底在闹什么别扭?” “袁知陵!你还真的是很伟大!你以为这种事你说了就算?对我说一声‘这不过是游戏’就甩了我,再说一声‘我们重新来过吧’就要我回到你身边。你要的是个乖巧的玩偶,不是我!” “我说过了,我一直在找你,我要你!” “要我做什么?再把我当成游戏对象戏弄吗?” “你为什么还要提起那件事?你离开之后,我已经不再做这种事了。” “是找不到合适的对象,所以决定来吃我这株回头草?” 他到底在想什么?袁知陵怒瞪着方聆音,搞不懂他的不可理喻。“方聆音,你要我说几次?我不是在跟你玩游戏!” “你要我怎么信你?”灰心绝望地回瞪着袁知陵,方聆音只觉得依然爱着他的自己是无比的可笑。“算了,我要走了,不想和你再见。”说着,他就抓起琴盒,转身夺门而出。 “等一下!”竟敢落跑! 他到底在想什么?他到底又错了什么?袁知陵追赶着方聆音,不停自问却又得不到答案。 他为什么不说?既然不是游戏,那为什么不先说声抱歉?不告诉他这次是认真的?不说他爱他?背着琴狂奔的方聆音心里又痛又闷,眼已泛红。 不想再受伤了,既然如此,那就不要再接受任何听起来很美丽的谎言吧! “方聆音,你给我站住!” 即使受到如此的威胁,方聆者依然没命的逃。 望着方聆音的背影,袁知陵忍不住破口大骂:“该死的!你不是爱我吗?为什么就是不肯跟我在一起?” “就算我爱你,我也不要和现在的你在一起!” 同样的蛮横、同样的自我,搞不好哪天睡觉醒来觉得身边这张脸看得颇烦,又一挥手将他丢进冷宫。 不要!爱上同性已经让他痛苦了,他不想要再自找苦吃。 “袁先生,请不要在走廊上奔跑。”一双手抓住袁知陵的手臂,硬是拉住了他的脚步,让他眼睁睁地看着方聆音越跑越远。 而一旁的女子则大声的叫喊着:“好啊!聆音老师,继续跑!跑远一点!赶快回家!”是刚刚坐在袁知陵前座的女人。 “放手!”好大的胆子,竟敢阻挡他袁知陵的去路!“康继涛,你是什么意思?” “袁先生,就我所听见与看见的,我认为你并不适合方聆音。” 冷静的话语让袁知陵更加愤怒。 “我不适合他?你凭什么说这些鬼话?” “那你又凭什么要他回到你身边?”这两个笨蛋!康继涛暗暗叹息。明明已经爱得比别人辛苦,为什么又比别人还不懂得珍惜? 缓下脚步,袁知陵终于正眼看向一脸严肃的康继涛,“我爱他,我对他是认真的。就凭这两句话,够不够?” 康继涛扬起笑容,放开抓住袁知陵的手,“既然如此,你为什么刚刚不对他这么说?” 总算不愧袁知陵的聪明才智,他顿时领悟了康继涛的话中涵义,也了解方聆音的怒气由何而来,来不及说声谢谢,就犹如箭矢般冲了出去。 跑到门口,总算又见到方聆音的身影,他正趁着绿灯闪动的时候匆匆忙忙的要过街。 “方聆音,我爱你!” 猛然停下脚步,方聆音不敢置信地转过头来望着袁知陵,原先要过马路的步伐突然转变方向,朝袁知陵跑去。 看着方聆音朝他跑来,而来不及煞车的来车也在同时将方聆音撞倒在路上。 瞪着倒在马路上的方聆音,袁知陵全身的细胞与知觉好像也突然死去、麻痹。 直到身边传来嘈杂、直到身躯受到摇晃,袁知陵才惊觉过来,他这才发现自己—— 脸颊上,净是泪。 第十章 终于听到了你说爱我,可是为什么自那以后,我就没有办法醒过来? 每天每夜,我都听着你在我耳边说话,也感觉到你手掌的温度,甚至你吻我时,我也尝到那丝甜蜜。 但是,为什么我就是醒不过来? 老天爷,请让我醒过来吧!这么一来,我才能在他面前,再拉一次舒伯特的c大调小提琴与钢琴的大幻想曲,再一次让他知道我的心意。 袁知陵坐在床边,默默的望着苍白的方聆音。 时间好像已经过了一世纪那么长,其实却只有短暂的半天,但是这半天里所发生的事,却让社会起了一些骚动。 报纸上的头条,正是袁东明的孙子,也就是袁氏财团总经理袁知陵,坦承自己为同性恋,而其对象为年轻小提琴家方聆音;而艺文版的标题则刚好反过来,主角是方聆音,而他的对象是袁知陵。然后社会新闻则报导了方聆音出车祸,昏迷不醒的消息。 从发布消息之后,医院门口便挤满传播媒体和一些好奇、凑热闹的民众,纷纷探头想要问到一些新的蛛丝马迹。 但是,嘈杂的众人在袁知陵阴沉着一张脸,冰冷的丢下一句“全都给我滚!”之后,很快的就消失得不见人影。 “聆音,今天的天气真好喔!太阳不很大,而且还有风。”坐在病床旁,袁知陵轻声温柔地在方聆音身边说着话。“现在有一只麻雀停在窗边,好像在看你呢!那当然了,我的聆音是最美丽的,连麻雀都喜欢看。你不信呀?是真的!不然你睁开眼睛看看……” 说到这儿,袁知陵闭上了嘴,叹了口气。 聆音什么时候才会醒?为什么就在他终于认清自己感情的时候,上天却开了这个残酷的玩笑?难道是对他之前的所作所为的惩罚?若真是如此,也该是他受苦,为什么要让聆音代过! 已经过了一个多星期,聆音依然睡着,没有醒来的迹象。 “袁先生,老太爷过来了。”沈为峰匆匆地走进病房,在袁知陵耳边轻声说道。 袁知陵挑了挑眉,那死老头来做什么?自从上一次在办公室里因为他的结婚对象而祖孙大吵一架之后,爷爷就再也没跟他联络。 袁知陵并不紧张,只是维持着原来的姿势,直到房门又打开。 “哼!”袁东明重重地冷哼一声,借此表示自己的到来与存在。 然而袁知陵只是缓缓转过头,看了他一眼,又将目光转回聆音身上。 看到孙子这副德行,袁东明简直不知该怒或是该怨。 “十天到了,我来听你的答案。”沉默之后,袁东明终于开口,老迈的声音隐着几分无奈。 待在一旁的沈为峰突然起了一阵冷颤。答案?什么答案? “原来如此啊,我本来还想告诉您说,要是您是来健康检查,那就跑错地方了。”袁知陵没大没小的冷嘲着,终于转身正面看向袁东明。“我想,您应该很了解我的个性才是!爷爷。” 有些羞怒地涨红了脸,袁东明忿忿地别开头,“那又怎么样””就是因为了解,他才不想听到孙子的答案。 “既然了解,您还是想听我说吗?” “不要再跟我打迷糊仗!这是你的问题,别要我替你回答!” 好狠心的孙子!如果可以的话,他想要的答案肯定和知陵的不同哪! 人总是在为自己的过去后悔。 早知道就不要在一时气愤和冲动之下,要知陵在袁氏财团与方聆音之间作选择。 “给你十天的时间,好好的考虑一下你到底是要这家公司还是要那个男人!”当时听到知陵爱的是个男人,他简直快气疯了,想也没想就丢出这个选择给知陵。 袁知陵只是挑挑眉,一脸的无所谓。“这哪需要十天?不用十秒我就可以回答你……” “我说十天就是十天!你这十天好好的考虑清楚,不要因为一时的冲动而昏了头!” “我才没有一时冲动。”对方聆音他已经冲动很久了。“倒是爷爷您可别因为一时冲动而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哪!” “浑小子!轮不到你这个后生晚辈来教训我!” 结果……后悔依然,十天之后的现在更是深刻。但是碍于长辈的面子和尊严,袁东明又说不出反悔的话。 真丢人,都这么一把年纪了,还会说出那种欠思量的幼稚气话! 袁知陵慢慢地站起身,伸了伸懒腰,纤解长坐的酸痛。“爷爷,您回去吧!”他边活动筋骨,一边说道。 “快回去找找谁能接下袁氏吧!我还算有点良心,不会马上辞职。不过我只待到月底,您就快想想谁有这个本事,可以在半个月后走马上任,再晚我也不管了。” 终于听到孙子亲口说出,袁东明原本还存有一丝冀望的心马上冷了下来。“你还是决定选择他?” “要是能得到他,失去十个袁氏财团都不可惜。” 关于袁知陵与方聆音的新闻又有了新的八卦消息。由于袁知陵坚持不愿放弃方聆音,因此袁家的大家长袁东明决定撤除他总经理的职务,重觅新人选。 面对这么突然的临时调动,已经习惯袁知陵管理方式的袁氏财团员工陷入莫名的恐慌。好不容易习惯袁知陵那种强势的作风,没有人想再重新适应新老板的风格。 尤其袁知陵这个认定为迟早会掌握袁家大权的人,却要被换成其他比袁知陵能力略逊一筹的人;即使同是袁家人,给人的“价值感”也相差甚远。 “员工的情绪还是没有平复?” “是的。”看着手中的资料,沈为峰脸上惯有的微笑却也无影无踪。“因为撤换总经理的事引起相当大的骚动,目前依然没有平息。” 因为袁知陵死赖在医院不肯来上班,只好由袁东明暂时代理公司事务。“那家伙的影响力还真是不能忽视……”看起来吊儿郎当的袁知陵,还是颇有几把刷子的嘛! “不只公司的员工,今天也接到几家合作厂商的电话,表明他们希望袁先生能继续留任的态度。”虽然袁知陵讲话比较毒辣、做事比较狠,但是一旦合作之后,不会有让人吃亏的情况出现;所以只要和袁氏合作的厂商安分的话,所得的利润是有相当的保证。 连合作厂商都……袁东明的心又沉了一分,但也矛盾地欣慰一分。 欣慰的是袁知陵并没有被袁家的家世养得一专无成,由他治事的本领就能看出他的优秀;但也因如此,袁氏财团已经在袁知陵的带领之下成为跟他味道相近的企业,若是交给其他的袁家子弟,不发生反弹情况的机率几乎是零。 真麻烦,要是知陵肯回来就好了。袁东明疲惫的老人脸上出现了这样的祈望。 合上手中的资料,沈为峰默默地站在袁东明面前。 “为峰,还有什么事吗?”反正已经快到最糟的情况,再多加一个应该也不会糟到哪里去。 “老太爷,这个请您过目。”沈为蜂递上一个白色信封。 接过信封,以为不会再惊吓到的袁东明,眼睛倏地大睁,“为峰,你……”是辞呈! 又被吓到了!袁东明本来打算增加沈为峰的权力,好让已熟悉袁氏运作方式的他继续帮助新老板,结果这个如意算盘,就这样被一封辞呈给打乱了! “你也不想留下来了是吗?” “很感谢老太爷的器重,但是我只想和袁先生共事,其他人选……恕我无法帮忙。” 这这……这两个家伙感情还真是令人咬牙切齿的好! “要是我不批准呢?” 沈为峰间言笑了起来,“老太爷,您应该不会逼我做出被革职的事吧?那可就不好看了。” 果然是近墨者黑呀!这两个死孩子每天如影随形,好的不学习,差劲的事倒是努力地互相传染。 “老太爷,我的去意已坚,您就不用再多考虑了。”再强留着他的话,不仅不会多做事,反而会捣乱哪! 算了、算了!袁氏财团可是袁家重要的财源之一,他可不想因为自己的一时之气而搅乱大局。 这次,就算他输了! “你去告诉知陵,就说这件事算了!你们两个……都回来吧!我不管他了!”不管了,不想管也管不动了。 当初的反对除了不合常理,袁家和自己的面子也是一大顾忌。不过既然那两个还有几十年好活的年轻人都不在乎,他还在意自己这张没剩几年好用的老脸有什么意义? 不过啊,知陵可真是像年轻时的自己,那股为爱情痴狂的傻劲,让袁东明忍不住回想起他和知陵的奶奶私奔的事…… 一个月过去了。 每天,袁知陵依然在方聆音身边照顾着。帮他擦身、更衣,没事就说说窗外的风景或是今天发生了些什么事,再不就亲亲他、抱抱他。事实上他最常做的事,却是静静坐在方聆音身边,开着音响,任小提琴演奏的乐声在空气中线绕。 每天,都是如此。 袁知陵既没有埋怨,甚至连一点烦闷的脸色都没有,只是偶尔会在他上见到些许落寞。 “袁先生,您也该回公司上班了。”沈为峰望着正低头发呆的上司,心里有些难过。“我来替您……” “不用了,我想和聆音在一起。”淡淡的、却又坚定的拒绝,袁知陵的目光没有离开紧闭着眼的方聆音。“把工作拿来这儿,我在医院里做。” 袁知陵对于公司控制权的回转,只是笑一笑,没再说什么。不过既然爷爷让步了,他要是再这么任性下去的话就太可笑了。 看着袁知陵安静地在方聆音身边工作,久远的浅笑重新浮上沈为峰的脸上。 相较于之前的浪荡不羁,袁知陵现在的专情体贴更让人愉快。 这场游戏,方聆音并没有输。 原本低头翻阅文件的袁知陵突然抬起头,紧盯着病床上的方聆音。 “怎么了?”察觉到不对劲,但又看不出什么端倪,沈为峰有些紧张地看向袁知陵。 希望不要是因为太希望方聆音醒来而产生错觉才好。 “聆音他刚才好像有动一下。”直直地盯着方聆音,袁知陵连眨眼都舍不得,怕错过任何一丝希望。 沈为峰闻言,也努力的看着方聆音,企图捕捉任何一点苏醒的迹象。 结果,一阵沉默过去,两人的希望被失望所取代。 “袁先生,可能是您太累了。” 不想辩驳,袁知陵只是深深地看了方聆音一眼,暗暗地叹了口气,又依依不舍的将目光转回手中的文件。 是错觉吗? 好不甘心,可是又无奈。 “袁先生,我去帮您买些吃的东西裹腹,您从中午到现在都没吃东西。”看着只是微微点头的袁知陵,沈为峰也暗叹一声,退了出去。 滴答、滴答、滴答…… 寂静的病房内,连秒针的走动声都显得格外清晰。 终于又将注意力移回工作的袁知陵,正皱着眉盯着文件上的数据思考,握住方聆音左手的手掌突然被轻握了下。 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方聆音,袁知陵热切地期待着手中再一次的感受。 “聆音,你醒了吗?再握一次我的手,再一次!聆音,拜托你,再努力一次!”袁知陵近乎哀求地低喊着,不断地唤着方聆音的名字。 结果,又是一阵寂然,袁知陵的期待并没有实现。 几乎就要放弃希望,就要以为那不过又是一次错觉时,袁知陵在转开目光的那一刹那,清楚的感受到手中被握住的感觉,以及那两扇如同蝶翼般的眼睫,在紧闭好久之后,终于开始轻微的颤动。 “聆音!”终于醒了!终于…… 紧皱着眉,方聆音的眼睛微微张开一丝细缝,嘴也吃力的张了开来。“袁知陵……” “什么事?”心中充满了紧张、兴奋、放心……袁知陵忙将耳朵凑到方聆音嘴边,等着他细弱的耳语。 “你……好吵……” 什么嘛!醒来第一句话不是该说什么“我爱你”之类的吗?嫌他吵?方聆音竟然嫌他吵? 袁知陵不悦地微皱起眉头,但耳旁却又传来几声低语。 “还有,你的手……握得我好痛。” 袁知陵不甘愿地放松了手劲,这家伙还真是专克他!一醒来就挑东挑西,偏他又舍不得生他的气!“还有……” 还有啊?他又做错了什么? “袁知陵,我爱你。” 忍不住吻上方聆音,袁知陵满是愉悦。 终于等到了,他等这句话好久了…… 尾声 “聆音。” 听见袁知陵的叫唤,原本埋首在琴谱中的方聆音抬起头来,盯向不知看着什么而专心沉迷的恋人。 “什么?” 不祥的预感在心中潜伏了好一会儿,终于在这声叫唤中骚动起来。 “我想要小孩。” 砰的一声,可怜的琴谱从方聆音手中掉到地上,无辜地散落一地。 这段故事,就在这阵尴尬的沉默中,展开。 呆呆地迎视着袁知陵坚定的目光,方聆音的脑筋却好像是生了锈的齿轮般,运转到一半却被卡住。 “不好意思,我好像听到你说什么……” “聆音,我想要小孩。” 没有被他的故作迷糊打退,袁知陵的态度反而更显坚定。 沉默又持续了一阵子,方聆音歪了歪头,然后蹲下身子,捡拾着散落在脚边的乐谱。 “糟糕,我的谱都乱了。” “聆音,我想要小孩。”帮着他整理,袁知陵口中依然叼叼念着。 “也该吃晚餐了,我去看看冰箱有什么材料。”方聆音自顾自的念着,站起身就要往厨房走去。 “聆音,我想要小孩。” 拉住他的手臂,袁知陵一个使力,就让方聆音落入他的怀抱。 不再顾左右而言它,方聆音索性闭嘴,不太高兴地瞪着他。 “聆音,你不喜欢小孩吗?” “喜欢啊。” 方聆音懒懒的应道,脸上看不到一丝代表喜欢的讯息。 “那我们可不可以有小孩?” “你还没睡醒吗?”隐含着冰冷的怒意,方聆音挣脱他的臂膀,离开他温暖的怀抱。 这跟他睡醒没有,有什么关系? “为什么?” 方聆音恨恨的收着琴,之前的宁静和平已在他脸上消失。“还问为什么……白痴!” “你不讲我怎么会知道?” 方聆音生气地转过身,瞪着一脸无辜外加埋怨的袁知陵,“你到底记不记得我们都是男的?” “怎么不记得?” 聆音好奇怪,怎么都问些莫名其妙的问题? 恨恨地收着琴,方聆音脸上的宁静已不复见,“既然知道,那还说出那种无聊的笑话!” 孩子,他也很想要啊!问题是,两个男人怎么生孩子?是各自去找女人生吗?呸! ”聆音,我不知道你为什么那么不高兴,可是你不觉得有小孩子的话,我们会过得更热闹有趣吗?” 依然搞不清楚情况的袁知陵仍然兴高采烈的建议着,完全没注意到方聆音越来越阴暗的脸色。 方聆音缓缓地转过头,冷瞪着兀自兴奋的袁知陵,慢慢的举起手,朝那个笨蛋比出了中指。 “混蛋!要生你自己去生吧!” 真是受不了。 闷闷的瞪着谱,方聆音毫无演奏的兴致。 “聆音老师,你心情很不好哟!” 停下手中的练习,康家的二少夫人丁蔚容挥着弓,笑得有些诡异。“跟袁知陵有关吗?” 方聆者轻瞪了她一眼。 “蔚容,请不要把弓当作玩具,小心我骂人。”他最不能忍受的就是拿他和小提琴来开玩笑。 “哦。”乖乖的收好弓,丁蔚容脸上的诡笑却依然不变。“聆音,你就说吧!感情的烦恼问我就对了。” “才不是感情的烦恼。” 是有关袁知陵的智商和小孩的烦恼。 “这样啊,真可惜,我可是难得免费帮人解答呢!” 丁蔚容是各大杂志争相邀稿的名作家,虽然笔锋狠厉,说话无德,但是她的见解和意见都切入事理,虽然让人听了咬牙切齿又不得不心服口服。 可惜?有什么好可惜的? “袁陵说他想要小孩。”虽然很郁闷,但方聆音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 “小孩?聆音,我了解你的心情,继涛也想要。”原本开朗的面容瞬间蒙上阴影。“可是我家都已经有两个了,为什么还要我生啊?很痛的。” 听着她的埋怨,方聆音闷着的气都快要爆发出来。“丁蔚容,你根本没搞懂吧?” 还说了解他的心情?一堆笨蛋。 “老师,你才没搞懂。” 晃着纤细的手指,丁蔚容毫不客气的指向方聆音的鼻尖。“我当然知道你在说什么,所以我也才告诉你‘我家已经有两个了’,既然我役生过孩子,那他们是里来的?” “哪里来的?” 也对,康继涛和丁蔚容结婚不过一年多,可是上回在这儿见到的男孩子已经是高三生了,身边的小妹妹也有六、七岁。他当然不会笨到以为是灌肥料长大的。 “维行和芷馨,他们……”一向没去细想这个问题,原先的理所当然却成了现在的大谜团。 丁蔚容惯常夹着烟的手指习惯性的夹起一枝笔,轻轻的在指间摇晃。“他们是我收养的。” 说起这对儿女,丁蔚容脸上有掩不住的得意,眼中也泛出母爱的光芒——虽然她平常的表现实在连基本的母爱都谈不上。 收养? “现在未婚生子的人太多了,不管是那些不成熟的未成年少女,还是有了孩子却不能结婚的学生,再不然就是婚外情的私生子女;虽然不想打掉,可是生下来又不能养或者是根本不想养。再加上一些父母双亡或家境不好的孩子……情形是多得讲不完。” “有了孩子,为什么却不想要呢?”一样米养百样人,自己求之不得的宝物在别人眼中弃如敝屣。 丁蔚容轻叹一声。 “虽然我认为自己的责任应该要自己负,但是很多情况是自己没有办法衡量或决定的。世界上有像老师这样想要小孩却不能有的人,当然也会有不想要小孩却偏‘中奖’的情形。” “你是说……我也可以用领养的方式拥有孩子?” “你们不可能有亲生的吧?除非有人去外面偷吃。” 偷笑地看着因为这句话而满脸黑影的方聆音,丁蔚容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坏心。 “不过也不要因为很想要小孩就随便抱几个回家,还是要投缘最重要。” 像她家那两个小鬼,她可是因为他们才跟康继涛“缠上”的。 “说的真简单。” 他到哪里去找那种跟自己性情相投、又待人收养的弃儿啊?难不成还要在报上登个启事? 对方聆音的愁眉苦脸,丁蔚容很没有同情心的哈哈大笑。 “不要想太多啦!越想是越会得不到的,搞不好回家的路上就让你遇到一个哩!” “奇怪,康继涛怎么能忍受你这么爱开玩笑的个性?”讲不过她,方聆音只好嘟嘟哝哝的低声抱怨。 “他要忍受的可不只这个呢!”对于方聆音的迂回暗指,丁蔚容倒是一点也不在意,反而笑得更加猖狂。 “我家的家事是维行做的。我赶稿的时候,就把自己关在书房里,除非有人放火烧房子,否则不许有人来吵;他们领教过我的魔鬼脾气,相信不会再有第二次。在家里邋遢得像个叫化子,跟平常杂志上的照片完全看不出是同一个人。” 伸手打断丁蔚容自豪的叙述,有些微洁癖的方聆音笑得十分僵硬,“够了,这个我不想知道。”比起了蔚容,他还比她像个女人。 丁蔚容正要回话,电话铃声正巧响起。“我去接电话。”说着,她就跑出练习室,留方聆音一个人发呆。 领养……好像只有这个办法了。 要是真的找到和自己及袁知陵投缘的孩子,他要好好的照顾他、疼爱他,然后教他拉小提琴…… “先生,你搞清楚好不好?这种婚丧喜庆的事什么时候归我管了?干嘛连这种事都要跟我报备啊?” 方聆音美好的幻想被丁蔚容粗鲁的嚷声给打断,他有些不悦的回到现实,又听见她缺乏电话礼仪的对话。 “你觉得应该跟我讲啊?那你怎么不跟我报告今天全台湾死了多少人,又出生了多少人,有几对笨蛋结了婚,有哪些人突然清醒离了婚?少无聊了好不好?浪费电话费嘛你!” 做什么骂成这样啊?回头要说说她。 “哎哟,拜托你,你也好心一点,那个去找艺文版的记者啦!你打电话给我是要我骂人吗?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一千字里顶多只有十个字的好话。 什么?募款给他的孩子?你脑袋坏掉啊!这种事不会早一点讲?讲一堆有的没的,这种事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我知道了,我会过去的。以后这种事情不要扭扭捏捏的,知不知道?好啦,没事了,我还在上小提琴课;你给我小心点,什么叫真想不到?啰唆的家伙,我挂电话了。” 见丁蔚容回到练习室,好奇的方聆音马上问道: “发生了什么事?” “这个聆音老师应该会比较有兴趣。” 丁蔚容撇了撤嘴。“那个指挥家杨思程,早上和他太太出门的时候,出车祸死了,可是身后还留下一个小女孩。刚刚杂志社的人打电话来,希望我帮募款。因为杨思程算才刚出头,还没赚多少钱。” 杨思程是之前袁知陵为了方聆音而自组乐团时的指挥,待人亲切和善。虽然乐团并没有顺利的进行下去,但是方聆音和他偶尔也会在一些表演或演奏会上碰面,还算得上是不错的朋友。 听着这则讣闻,聆音有些愕然。 他和杨思程前天才见过面,说好哪天要到他家里去拜访,结果今日却听到这个噩耗。 世事难料啊! “我明天过去看看。” 无精打采地回到家,方聆音一进门就被袁知陵抱个满怀。 “怎么了?”有高兴、有些担心,方聆音乖乖地任他抱着,轻声问道。 没见过他这种举动,该不会是心情不好吧? “聆音,你在生气吗?”依旧搂着他,袁如陵担心的试探轻问自他耳后传来。 生气?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提到孩子你会那么生气,如果你不喜欢的话就算了,我们两个也过得很快乐。” 唉,果然是笨蛋。 方聆音好气又好笑的推开他,看着他好像小狗般的神情,差点忍不住失笑。 “你这个没神经的家伙,自己继续想吧。” 虽然两个人历经风波辛苦,终于厮守在一起,可是袁知陵懒得理解他人心情与想法的个性,有时还是让他发火。 他就不能回到现实来想一想吗?两个男人相爱已经为社会所不容,况且双方也都是社会上小有名气的人物,虽然他们能够不理会他人的眼光,但偶尔也会有所遗憾,尤其无法拥有亲生子女,正是他们比不上一般夫妇的最大不足。 放好了琴,方聆音松开几个钮扣,再拿出一瓶冰啤酒灌了一口,舒适的吁了口长气。 “聆音……”不知检讨的袁知陵又黏到方聆音背后,伸出魔爪环住他的腰。“拜托,你直接跟我讲好不好?” 自从之前他过分的行为气走了方聆音后,袁知陵花了好大的功夫才让他又回到他身边,他从此对方聆音小心翼翼,呵护得如同掌上珍宝。 “你连动脑都懒吗?”照他脑袋的怠工样子,袁氏财团大概很快就要倒闭了吧! “嗯,对你……我比较喜欢动手。”唤着他身上淡淡的香味,袁知陵的双手开始不安分地在方聆音身上乱来。 “喂!住手啦!”急忙将啤酒放在桌上,慌乱的双手却阻挡不了他的侵略。“你……你做什么……” 轻咬着方聆音的耳垂,袁知陵故意在他耳后细声轻语:“做什么?做昨晚做过的事啊!真健忘……” 被他的话惹红了双颊,方聆音气急败坏地转身想要推开袁知陵,却反而被他拥得紧紧的。 “聆音,我爱你。” “这句话已经变成你的口头禅了。”每天听上好几次,虽然很高兴,但还是奢侈地觉得烦。 袁知陵在方聆音耳边轻笑出声,两具紧贴的身躯互相感觉急促的心跳。 “听腻了吗?要不要我换一句?” 袁知陵紧搂着他,转头将目光锁住方聆音的,带笑的眼神让方聆音陷入炫感,本来坚决抵抗的双手也不自觉的回抱。 “还有得换的啊?”方聆音开玩笑地问道,轻细的急喘和飞红的双额透露出两人已处于兴奋状态。 抵着他的唇,袁知陵笑看着方聆音。“你要听什么,我就说什么。” 两人双唇相贴,似吻非吻的撩人心弦。 是吗? “那你说‘我会好好的去想聆音为什么生气的原因’。” 虽然被挑起了情欲,但是关于这件事,他真的希望袁知陵用一下大脑,好好的想一想。 有些泄气地拉开了些两人的距离,“你在气我说话没经过考虑吧?” 方聆音一直对这事很敏感,他刚开始的问话太过直接也太过迫切,没有考虑清楚就兴匆匆的提议,也难怪容易胡思乱想的聆音会生气。 “知道就好。”难得他会反省,本来有些郁闷的方聆音放松了抵抗,倚在袁知陵怀中,埋怒地看着他。 迎视方聆音含带埋怨的目光,袁知陵忍不住情动,“聆音……”轻唤着他的名字,凑上他的唇瓣,再次索取一个深吻。 “等一下……” 被吻得喘不过气,差点被情欲灭顶的方聆音突然想起一件事,硬是别开脸,躲开袁知陵的吻。 “不能等。”面对方聆音的躲避,袁知陵报以更积极的索求。 “我要你等、一、下!”方聆音硬是推开袁知陵的下巴。 而他的坚定态度让袁知陵有些愕然。什么事情那么重要?重要到能让他暂停两人的欢爱? “杨思程夫妇出车祸死了,我明天要去探望一下。” 杨思程?袁知陵对这个他曾经聘请过的指挥一点印象也没有。 “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说。” 现在他们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尾声2 隔天来到了杨思程的家中,不出方聆音预料,已经挤满了媒体记者。 而方聆音的出现,也让记者们掀起一阵骚动。 “方先生……” 手脚比较快的记者正要开始采访,被方聆音一手挡回。 “不好意思,我是来吊唁的,不是来接受访问。”方聆音手一甩便潇洒地转身入屋,留下一票为他迷人风采所倾倒的记者。 走进屋内,已有几名和杨思程熟识的音乐界朋友,面色凝重的讨论着杨氏夫妇俩的后事,一看到方聆音的出现,大家寒暄一番之后,又继续未完的议题。 “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那孩子了。” “对啊!小小年纪就没了父母,真是可怜。” “不过是个五岁的娃儿……唉!” 听着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方聆音忍不住开口问:“那她以后要怎么办?有亲戚或朋友收留吗?” “要是有的话,我们也不用那么烦恼了。” “思程和他太太都是独生子女,父母也都已经去世了,根本没什么亲戚能照顾她。” “朋友的话,大家也几乎都没有办法。不是环境不允许,就是家里已经有好几个孩子。” “大概还是得送孤儿院了吧。” 听着旁人的讨论,方聆音越听越不舒服。 这些人根本不是真心的想要帮助那个孩子吧!搞不好还觉得她是个麻烦。 “请问一下,杨先生的孩子……” 众人对看几眼,全都耸肩摇头。 已经有点抑制不住火气的方聆音站起身,借故要去洗手间离开了这群不知道在讨论些什么东西的家伙。 还一副热心助人的样子咧!还不是讨论着哪间育幼院比较好罢了!根本连孩子在哪儿都不晓得。 洗了把脸让自己冷静下来,方聆音闭了闭眼,决定出去告辞。 拉开洗手间的门,方聆音却被一阵细弱的琴声给吸引住,不自觉地来到了二楼。 一个小小女孩,吃力地扛着肩上的小提琴,认真地拉着。 这情景,让方聆音想起幼年的自己。 “你这儿拉错了。” 连续几个错误,方聆音忍不住出口纠正,让那女孩吓了一跳。 “这里不是这样拉,是这样……”上前握住她小小的手,方聆音轻声细语地教导着。“对,就是这样,很好。” 微笑地看着她拉完练习曲,方聆音静静接收小女孩的凝视。 “叔叔,你是方聆音吗?” 稚嫩的童音和童颜,让方聆音忍不住笑了出来。好可爱啊! “你认识我?”方聆音笑着整理她略微零乱的发丝,温柔地看着小女孩突然发亮的小脸。 “嗯!爸爸说你很厉害喔!”’ 呵呵。“我也觉得你爸爸很厉害。” 灿若春花的笑脸只盛开了一会儿,随即黯淡下来。“可是、可是……爸爸和妈妈……” 心一拧,方聆音怜惜地抹去小女孩的泪水。 “方叔叔,我是不是会送去孤儿院?就像故事书里面,那种很可怜的小姐一样?” 对于她的比喻,方聆音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哭。 “你叫什么名字?” “杨名惠。 “名惠,你想去孤儿院吗?”看着小女孩摇得几乎要掉下来的头,方聆音觉得自己是白问。 “我可不可以……不要去?” 看来小女孩被故事书荼毒得颇深,对这类机构有点抗拒。 “那,名惠要不要来我家?” “喂,知陵吗?我是聆音。” “聆音!难得你这时候电话来,有什么事吗?”接到恋人的电话,原本为了公事而皱眉的袁知陵也忍不住眉开眼笑。 “我有孩子了。” 啊?“什么?我好像没听清楚,再说一次好吗?”怎么会有那么奇怪的幻听? “我说,我有孩子了!” 不是幻听。 “孩子?你怎么会有孩子?你哪儿来的孩子?”被吓到的袁知陵迅速问出一堆问题,好像机关枪一样。 “我们正在你办公室楼下,要上去看你吗?” “上来吧!”袁知陵有些无力地挂上电话,整张脸趴在桌上,觉得心脏的跳动好像有点变弱。 没一会儿,敲门声响起。 袁知陵从座位跳了起来,亲自跑去开门。 “嗨!”方聆音的笑脸迎面而来。 “你、你刚刚说什么孩子?”看到方聆音的一派轻松,袁知陵反而更加紧张,抓着他劈头就问。 方聆音则笑着往外头指了指。 “因为好可爱,你的秘书借去玩了。” “沈为峰!把孩子还我!”他都还没见到,怎么能让别人借去玩? 冲进了沈为峰的办公室,就见他和一个小女孩玩着不知哪儿变出来的玩具,两人笑得不亦乐乎。 “啊!你是故事书里的坏魔鬼,对不对?” 如此“天真纯稚”的指控,让袁知陵当场傻在原地,好一会儿才咬牙笑道: “小妹妹,我好歹也是个白马王子吧!” “可是……又不像……” “方聆音!你给我过来!” 难得羞辱的袁知陵,和难得充满笑声的袁氏大楼…… “名惠,你要不要去动物园?”袁知陵涎着笑脸,讨好地问着杨名惠。 “不要,我要练小提琴。” “那你要不要吃冰淇淋?” “我要练小提琴,练完再吃。”打开了琴谱,杨名惠一副小大人的样子。“聆音叔叔要来了。” “那先喝个养乐多好不好?” “不要,我要练琴了。” “等一下没关系嘛!” “袁知陵,什么叫等一下没关系?”方聆音的声音突然自背后出现,吓了袁知陵一跳。 “谁教你们都不理我……” 袁知陵有点哀怨的瞪了小提琴一眼。不管是聆音或是名惠,全都对这个木盒子热中得忘了他的存在。 而原本对杨名惠的直言直语气得牙痒痒的袁知陵,也慢慢的学会宠爱这个“小女儿”,甚至是太宠了些。 而知道自己被疼爱的方聆音和杨名惠也就仗着他的疼爱,努力地在他能容忍的范围内猖狂;等到真的把袁知陵惹毛了,又黏到他身上去耍赖撒娇。 总之,他们两个把袁知陵吃得死死的。 “知陵叔叔,你不要哭,我们拉完琴就陪你去动物园玩,再去吃冰淇淋,你等一下喔!” “啊!要是等不及的话,冰箱里有养乐多,让你先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