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尊红颜》 第一章 为什么她会在这里?为什么? 纤细的身影伫立在湖畔,目光直勾勾地看着眼前波平如镜的湖水,脑海里的疑问,无法解去她心中的忧伤,难过与被弃的悲哀,事情的发展不该是如此呀! 韩冰儿轻轻叹了口气,前尘往事如今想起,只有一声无奈可解。 她出身商家,祖父还曾经是称霸玄武国的经商高手,但到了爹亲这一代,因为爹亲对经商没兴趣,再加上爹亲文人不爱计较的作风,他们韩家在短短数十年就在一群心怀不轨的亲戚和恶仆的联手之下,被掏空了所有的钱财,也正因为如此,爹亲被他们那些恶人气坏了身子,从此一病不起。 爹亲在临终之前,将她托付从出世至今对他们韩家不离不弃的奶娘,并且要奶娘带她来到玄武城,投靠她自小就被爹亲指婚的叶家。 叶家,原是文人世家,家境普通,他们原本是邻居,因为爹亲欣赏叶伯父才高八斗、满腹经纶的才华,才会在她小时候,不在乎门当户对观念,将她指给小小年纪就承袭父亲才华的叶离,也是她的未婚夫。 三年多前,叶离凭借着傲人的才华,一举高中了状元,叶家便举家搬去玄武城定居,不过,这三年多来,叶离只要一有空,都会出城到韩家去看看她,也正因为如此,爹亲才会认为叶离对她是有情有义的,而她也是这么的认为。 谁知道,事情根本就不是如此,叶伯父、叶伯母,甚至是叶离,他们全变了,对于她的投靠,表面上虽然没说什么,但她在叶家住下后的一个月里,他们不但处处刁难她,还不给生了重病的奶娘请大夫,在奶娘走后,叶家甚至要她解除婚约,对外不得说她是叶离的未婚妻,他们才肯出银两为奶娘办后事。 虽难过、心伤,但无奈的她,只好答应叶家开出的苛刻条件。奶娘若不是为了要完成爹亲所托,也不会拖着病重的身子陪她前来玄武城,所以她绝不能奶娘暴尸荒野,她欠奶娘一份情。 只是,叶家无情无义的态度,让她着实心寒,今日叶离能够高中状元,除了自身的才华,还得倚仗爹亲对叶家施以援手,若不是爹亲拿着大把大把的银两给叶家,还为叶离请最好的夫子教导,叶离岂有今日的地位。 想起了这一个月来,她在叶家所受的冷嘲热讽,便令她不由得再叹了口气,人心怎么会这么的可怕,说变就变? 难道,金钱、权利真的可以腐化原本充满仁义道德的心吗? 重重叹了一口气,韩冰儿望着蓝天白云,竟然有一种天大地大,却不知该上哪安身之感。 该回哪里去?无亲无感的她,已经是个没人要的孤儿呀-- 正思索这往后的去路,寻找着声音来源。 她左瞧瞧右看看的,四周一片寂静,仿佛刚才的声响只是一场幻觉。 韩冰儿皱了皱眉,疑惑满心,她明明就有听到声音呀! 她移动脚步,决定要把吓她一大跳的声音给找出来。走没几步路,远远便瞧见前方的草地上,躺着一个像是人的身影,她心想该不会刚才的声响是“他”发出来的吧? 迟疑了好一会儿,韩冰儿鼓起勇气走上前,果然不出所料,草地上躺着一个像是死尸的男人。 也不能怪她会这么想,地面上的男人脸色苍白如纸,双颊凹陷,再加上胸膛连起伏的动静也没有,真的很像是个死去的人。 她害怕得吞了吞口水,鼓起勇气,脚步缓慢地走到男人身边,停顿一会,她慢慢蹲下身子,抬起控制不住的颤抖小手,往男人鼻间一探后,原本紧张的心弦倏地放松,这名男子的气息只是微弱了点,并非断了气,只是,他怎么会突然倒在这? “公子,醒醒……”她叫唤了好半天,只见男人双眼依旧紧闭,仿佛没听到她的叫唤,韩冰儿看了他一会,抬手往他肩膀探去,企图要摇醒他,然而指尖触碰他肩膀那一刹那,她愕然的抽回手,天呀!他的身子好烫呀! 韩冰儿低头再次的打量昏睡过去的男人,这时,她才清楚地看见,眉头紧皱,双唇紧抿,一副明明很痛苦却倔强不肯叫出声的面容,令她胸口莫名地泛起一阵疼意。 “难受就叫出来,别憋着。”硬忍着痛,只是更痛而已,痛楚并不会因此少半分。 男人仿佛没听见耳边传来轻轻柔柔的劝言,紧抿的薄唇像是告诉他人,呻吟是一件可耻的事。是她的错觉吗?为什么她觉得他的唇抿得更紧了? 不过是与不是都已经不再重要,现在最重要的是该怎么安置他? 韩冰儿抬头望了没半点人影的四周一眼,心头一惊,这该怎么办才好?这里离城内有段距离,等她去找人来时,天色也晚了,要是这段时间,他被附近的野狼或也狗拖走,那又该怎么办? 思索了一会儿,韩冰儿最后决定在他身旁守候,等待他苏醒过来。 她想,他身上所穿的衣服是上等料子,应该是富贵人家的子弟,他府中家人见他迟迟未归,定会派人出来找寻的,现在她还是好好地顾着他吧! 好凉…… 湿冷的寒意,奇迹似地拂去他身上因为发烧所产生的不适,让他不再觉得痛苦、难受。 是谁?是谁的手在他脸上游移,那样的温柔,竟然让他不觉得讨厌,只因为那柔软的触感,像极了他死去的娘亲。 他那温柔如水的娘呀……若非是娘亲走得早,加上他这个拖着一身病的破身子,此刻的他,也不会像是个没人要的孩子,忍受着孤独寂寞。 娘……他好想娘呀! 君无痕缓缓地睁开双眼映入眼底的是一张陌生不曾见过的脱俗娇容,胸口扬起一抹令他感到难受的失落感。不是他娘亲,只是一个他从未见过的女子。 他该面对现实,娘她走了,再也不会出现。 暗叹了口气,脑海突然想起他是独自离开静心庄,出来走走。透透气,结果走着走着来到这座湖畔,才正想走进,结果因为体力不支而昏了过去。 可恨,为什么他的兄弟一出生就健健康康,连小病也不曾生过,唯独他,自小到大,大病小病不断?为什么他要拖着这个病弱、随时会倒下去的破身子,要死不死的活下去?上天对他会不会太过不公平了? “你醒了?”见到他醒来,韩冰儿喜笑颜开的说道。 “你在说废话吗?”君无痕没好气的瞪她一眼,“眼睛都张开了,不是醒了,难不成是死了吗?”这个女人还真是笨。 男子一开口就是不满的奚落、讽刺言语,令韩冰儿脸上笑容顿失,一股好心没好报的感觉倏地涌上心头。 不理会她的静默,君无痕哼了一声,瞪了她一眼,撑起虚弱身子,想坐起身来,却因为太过虚弱,才稍稍动了一下身子,就因为眼前猛地袭来一阵天旋地转的晕眩,导致整个人往后跌去。 韩冰儿讶异于他虚弱的程度,连忙伸出双手扶住他身子,“小心。” 关怀的言语令君无痕心下一火,他竟然没用到要让一个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质女流来扶他!真丢脸。 “放开!”他咬牙切齿的下令。 明明他的声音虚弱到像是随时会断气,但韩冰儿不知怎地,竟没来由地感到心惧,听话的双手一松。下一瞬间,砰的一声,他整个人硬生生的倒落在草地上,吓了她一跳,连忙将他扶坐起来。 “对不起,你没事吧?”韩冰儿不好意思,怯怯地问道。 没料到她真的会放开手,君无痕纵然感到后脑勺、背部传来一阵剧疼,却硬是咬着牙,不让一声痛吐出口。 他喘了口气,抬起头来狠狠瞪着她,咬牙切齿的问:“你是存心谋杀本爷吗?” 她只不过是顺着他的意思,这样也错了吗? 闻言,君无痕微微一愣,一时之间竟无语可对,只是…… “你不会慢慢放开吗?”说不定他就不会痛得这么厉害。 这个人的脾气真坏!他那阴沉骇人的神情让韩冰儿不敢多言,只能在心中嘀咕。 不理会她的静默,君无痕待头痛得不适之感渐渐消失以后,这才发现到草皮上面搁着一条紫色的帕子,倏地一怔,想起了在昏昏沉沉中,隐隐约约感觉到有人在擦拭他的脸,减轻他的痛楚。 会是她吗?这个看起来畏畏缩缩的女子? “你为什么会在我身边?”他突然问。 “我本来是站在湖边想事情,却听到一声巨大声响,在寻找声音来源时,发现到你躺在这。”没有隐瞒,她三言两语道出事情始末。 君无痕愣了一下,“所以从我昏迷到醒来这段时间,都是你在照顾我?” 韩冰儿偏头想了一下,“也不算照顾,只是守在你身旁。” 君无痕看着像是很容易受到惊吓的她一会后,突然道:“谢谢。”语气有些不自然,从小到大,这可是他头一回向人道谢。 没料到他会这么说,韩冰儿有些错愕的看着他,眼前这个公子哥,看起来像是随时会断气,但从他眉眼间所流露出来的狂妄,以及睥睨一切的气息来判断,应该只有别人顺从他,绝没有他顺从别人的道理,这样看似目空一切的人,竟然会口出谢语,要人怎么会不感到惊讶,不过…… “你的气色看起来不太好。”若不是他此刻开口说话,她真的会以为眼前这个不是人,毕竟他的脸色苍白到接近透明。 “放心,死不了,不会连累你的。”君无痕没好气地道。他一天到晚不是发烧,要不然就是昏睡的,所以脸色差到什么地步,他自己清楚得很,不过就是张死人脸吧! 一见到他不快的神情,韩冰儿有一种说错话的感觉,连忙道:“我不是这意思,我是想说,你需不需要我上你府上报讯,请他们派人来接你。” 闻言,君无痕没有半点感激之意,只有气恼。 好歹他也是个堂堂七尺以上的男子汉,却因为这个破身子,要依靠一个女人救助,让他深深感到高傲的自尊心受损。 再者,真让她回静心庄求救的话,那几个奴才一定会大惊小怪,搞不好还会来个以死谢罪。哼,他又不是头一次昏倒,都习以为常了,就不知道他们在咋呼什么劲。真烦! “我自己回得去,不需要。”他语气坚决的拒绝。 “可是……” 下面的话,韩冰儿不知道该不该直说,他那凌厉如嗜血猛鹰般的眼神,让人感到不寒而栗,一点也不像是病人。 多事的女人!君无痕在心中冷哼了声。 “你知道我府上是做什么的吗?”他打断她的话,突然间。 韩冰儿摇了摇头,“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君无痕嘴角勾起一抹邪气的笑,慢条斯理的宣布答案:“勾栏院。” 韩冰儿震惊得瞪大眼睛,不敢相信他的话。 她再次的打量他,他眉眼间透露出一股尊贵的霸气,若不是贵族高官,也会是富甲一方的公子哥,但绝不会是生活在看人脸色讨生活的家庭里。可是,他应该没必要骗她才对。 君无痕见她不再说话,故意道:“你还要去报讯吗?像你这么漂亮的姑娘,一踏上勾栏院的地盘,我敢保证,你绝对没有办法全身而退,咳……” 虽然是语带恐吓,但却又点出事实的言语,令韩冰儿一时之间无法认真思索他话中真假,若非家逢变故,她还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千金小姐,勾栏院那种烟花之地,她只耳闻,不曾去过。 但一见到他咳嗽不止,仿佛要将心、肝、肺都咳出来的痛苦模样,韩冰儿牙一咬,心一横,问道:“在哪?” 正捂着嘴咳嗽的君无痕,听到韩冰儿的话后,一阵错愕,他抬头对上一副决定要豁出生死的她一眼,一时之间竟不知该说什么。她的表情明明是强忍着害怕,但为什么她的眼中会散发出一股坚定的光芒? “你不怕?”收起不正经的笑容,他问出心中疑惑。 “怕又如何?怕就能见死不救吗?”她做不到。 君无痕没半点感动,只觉得可笑,他撇了撇嘴,“笨。”若他心肠狠一点,绝对利用她的同情心,把她骗去卖了。 不在乎他的嘲讽,韩冰儿瑰丽的唇勾起一抹苦涩的微笑,“或许吧!” 如果她够聪明的话,就应该看得出来,叶家的人已经变了,而她却傻傻的被羞辱了一个月后,才看清他们的真面目,若不叫笨,那要叫什么?若她聪明一点,或许就不会落到让人赶出来的狼狈地步。 为什么她明明是在笑,却让他感到一股她正极力压抑着哀伤的感觉呢? 君无痕打量了神情幽幽的她好一会,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决定放弃,她的死活与他无关,“我这是老毛病,休息一会就好,你还是赶紧回去,别在这逗留,小心被人捉去卖了。” 回去? 韩冰儿身子微微一僵,挂在唇畔的微笑融入一抹悲伤,“我没有家,我的亲人都不在了,就算有,也容不下我。” 哀怨自嘲的语气,竟触动了君无痕那颗从小就自认为冷硬的心,有感而发道:“原来你也和我一样。”在某些家庭中,最亲的人,反倒是致命的毒药,有时候倒宁可没有。 韩冰儿诧异地看着他,“公子?” 无视她疑惑的目光,君无痕凝视着她绝美容颜一会,突然问:“你叫什么名字?” 这个姑娘长得倒挺美的,虽然比他娘亲还差了那么一点,但是,看过环肥燕瘦、娇媚清纯的一群女人,她轻灵脱俗的美,可算还在他们之上,这样的女人在外游荡,很容易出事的。 “韩冰儿。”她小小声地回答。 他的打量令韩冰儿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不过,幸好他眼神清澈,并没有色欲,只是,为什么让她有种穿透她灵魂的感觉。真是奇怪,一个看起来像是随时会断气的人,眼神怎么会如鹰般锐利? “既然有家归不得,那你今后有何打算?”他再问。 韩冰儿迟疑了片刻,最后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此刻我的脑子有点乱。” 就是因为不知道,她才会感到痛苦。家逢变故后,叶离是她唯一的希望,可如今希望破灭了,她已不知该何去何从。 君无痕看着她故作坚强的模样,心头一动,难得破天荒的大发慈悲,“看在你刚才照顾我的份上,我可以收留你一阵子,算是两不相欠。” “不用了,多谢公子的好意。”她婉拒。 “你拒绝?”声量微扬,君无痕眸底扬起不快的怒火,深觉得这女人真不知好歹,他的好心肠可不是常有的。 愠怒的神情让韩冰儿不自觉地缩了缩肩膀,怯怯地嗫嚅道:“公子居住之处,并不适合我思考。” 君无痕怔仲了一下,随即想到刚才自己对她说的话,笨蛋,她还真好骗。 撇了撇嘴,他没好气的道:“我刚才是骗你的。” 韩冰儿怔愣的瞪视仰高这下巴,一副不将天下人看在眼底的男人,心头不免有气。 “你……你怎么可以这样子!”虽是很生气,但是很少发脾气的她,指责人的语气反而像是在撒娇。 君无痕完全不理会她气嘟嘟的表情,事实上他根本连一簇怒火都没看见,他哼了一声,语气不快,“我讨厌人家多管闲事。” “我是出自好心。”要不然她可以不管他的。 “我讨厌同情。”他的语气不是很好。 韩冰儿本欲反驳,但一见到他黑如墨的眸子掠过一抹厌恶至极的愤恨、悲痛,突然有些明白,看似高傲、自负的他,同情对他而言,是一种羞辱,纵使她没有那意思。 “对不起。” 君无痕愣住了,“你道什么歉?”这个笨女人有做错事吗? 韩冰儿本想跟他说明原因,但随即一想,说不定愈解释他会愈生气,更觉得她在同情他,那倒不如不要说。 君无痕见她欲言又止的模样,启齿欲问,但是由远而近传来的呼唤,让他当下皱眉头,这下子他耳根子甭想清静了。 “三爷。” 同样也听到唤声的韩冰儿,下意识的抬起眼,还来不及一看,二道人影如闪电般的飞掠来到君无痕面前,让她当场傻了眼,他们为什么会飞? “你没事吧?”站在左方的男子展云,向来面无表情的脸上,难得浮上担忧。 “没事,别大惊小怪。”君无痕语气很淡。 “三爷,可否让红袖为你诊脉?”站在右方的女子红袖,见主子脸色比早上见到时还要苍白,心里满是担忧。 “不必了。”君无痕不耐烦的回绝,他自个的身体,自个非常清楚,不会死,只会让他痛苦的活着。 红袖掀唇欲劝,眼角余光瞄见展云示意要她别再多说的眼神,只好作罢。 展云见主子还有力气骂人,担忧的神情自动恢复平日探不出任何情绪的面容,“三爷,太阳快下山,夜晚风大,请你马上回去。” 君无痕没说话,目光望向韩冰儿,口气不善地道:“走呀!” 韩冰儿一脸错愕,“可是……” “你到底走不走?”打断她的话,君无痕眉头一皱,不满她的啰嗦。 被他这么一催促,韩冰儿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她一个黄花大闺女,怎么可以随随便便去男人家住,更何况他们还是头一次见面,她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但,不跟他走,她又能去哪?她已经没有家了。 听到主子的话,展云、红袖两人相视一眼。心里浮上同样的疑问,一向对自己的性命也不在乎的主子,怎么会去管他人的事?这番举动对主子到底好还是不好? 见韩冰儿还在犹豫、考虑,君无痕索性替她做了决定,“红袖,她交给你了。” 语毕,他由着展云扶起身,迈开大步往静心庄的方向走。 韩冰儿愕然瞪大了眼睛,只觉得他未免也太过霸道,连让她思考、回答的时间都没有。 “姑娘,请。”红袖扬起手臂,比了个请的手势。 韩冰儿本欲拒绝,但一见到红袖那股不容人抗拒意思的神态,不由得在心中暗叹了口气,果然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仆,他们主仆霸道的态度是一模一样。 无从拒绝,她只好跟在红袖身后走去。 夕阳西下,天色渐暗。 韩冰儿跟在红袖身旁,走了约莫半个时辰,来到一座幽静的宅邸,还来不及细瞧,脚步已随着君无痕他们踏进府邸。 韩冰儿脚步刚在厅堂站定,两道纤细的身影如风般的奔入,其中一位少年,一见到刚坐下的君无痕,马上放声大哭,让韩冰儿当场愣在原地。 “爷,您终于回来了。”小桂子跪在主子面前,哭得淅沥哗啦的。都怪他不小心,没有顾好主子,让主子单独出静心庄,若主子在外头有什么万一,他就算死了千百回,也不足以赎罪。 “哭什么?本爷还没死。”君无痕没好气地瞪了小桂子一眼,觉得心烦,“还不起来。” 被主子这么一吼,小桂子吓得打了个哆嗦,不敢再多说一个字的连忙站起身,退到一旁,当他举袖擦去脸上泪水时,眼角余光瞥见一抹清丽绝美德女子,讶异得连泪水都忘了要擦。奇怪,她是谁? 被一个看似十五、六岁的少年直勾勾地看着,韩冰儿顿感浑身不自在,只能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以对。 君无痕眯了眯眼,一抹不喜欢小桂子瞪着韩冰儿看的感觉倏地涌上心头,虽然他清楚早已经净身的小桂子不能喜欢女人,但他心底就是被一把无名火烧得旺盛。 他哼了哼,冷眼望了厅内的人一眼,最后目光落在韩冰儿那张清丽娇容上,“她是本爷的客人,不准对她无礼。” 厅内的人在听到主子的命令后,不约而同的相对看一眼,却又没胆向主子问明,只能异口同声应道:“是。” 不理会一干奴才眼中所射发出来的疑惑光芒,君无痕目光望向无措、不安的韩冰儿,冷冷道:“红袖,打扫一间清静的屋子让她住下。” 红袖应了声是后,转身面对一脸微愕的韩冰儿,态度比刚才更恭敬,“姑娘,请随我来。” 韩冰儿想说些什么,但一见到君无痕苍白的脸上写着“你再多说一句话,就等于自找挨骂”的神情,只好乖乖的随着红袖离开。 展云在她们走远后,才开口道:“三爷,让这名女子住在静心庄,怕会对您的安危有所影响。” 君无痕嗤之以鼻,一点也不把展云的暗示听进耳里,“一个说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能对我的安危造成什么影响?你未免也担心太多。” “可是……” “够了,本爷不想听废话,还有,你要真这么闲的话,就回到玄武城去,观察城里的动静。” 眼见主子心意已决,展云只好闭嘴退出厅堂。 君无痕凝神思索半晌,抬眼望向厅内另一名女子,“银心,去查查她的来历。” “是。” 小桂子在银心接令离开后,扯出一抹大大笑容来到主子面前,“三爷,那奴才要做什么?” “你只要别吵本爷就好,出去。” 小桂子一脸失望的走出厅,呜……为什么主子都有派工作给展云他们,唯独他没有? 君无痕不理会小柱子那副仿佛天要塌下来的可怜模样,脑中闪过刚才和展云的对谈。 他十分清楚展云是为了他的安危着想,也知道展云是一个忠心不二的护卫,只是…… 收留一个孤女对他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只是,他这个人一向没什么慈悲心肠,会动了恻隐之心,只因为她身上透出一股寂寞、孤独的气息,她让他感觉到他们是一样的,是被世人所遗弃的可怜人。 第二章 旭日东升,又是崭新的一日。 君无痕在红袖的伺候下用完了早膳,正想闭眼歇息一会儿,一股熟悉得让他厌恶至极的味道从房门口飘来,让他原本不怎么好的心情变得更为恶劣。 原本他今天打算出外走走,可却因为清晨一醒来便咳嗽不止,外加身子虚弱无力,无法下榻,只能作罢。 他到底要拖着这个破身子到什么时候? “三爷,喝药了。”小桂子端着汤药走进房里,来到床边。 君无痕连看都没看一眼,怒道:“拿走!” 小桂子不敢动,求救地看了红袖一眼。 红袖知其意,出身劝道:“三爷,你要喝药,病才会好。” 闻言,君无痕更恼更怒了,喝了二十年的药,他的身子也没半点好转,不喝也罢。 “我说不喝就是不喝,拿走。”他烦躁地吼道。 “三爷!” “滚!” “三弟又在发脾气了。” 嘲讽的话声一落,一道高大人影缓缓走进房。 君无痕抬起头,目光落在不该出现的在这里的男人身上,声音倏地转冰冷,“下去。” 闻令,红袖和小柱子迅速地退出房。 君无痕冷冷的看着自进厅房后,目光一直随着红袖打转的君无天,不由得在心中冷哼一声,大哥一见到美人就双眼发直的色性子,一点也没有变,难怪父皇迟迟不肯立他为太子。 “大哥千里迢迢的来到这,不会是想探望我这个病人吧?”他皮笑肉不笑地扯扯嘴角,语气尽是嘲讽,算算时日,他在精心庄养病也快三年了,这三年来,除了娘亲那边的人会来看他,宫里从未有人来过,说来可笑,他这个皇子比平常百姓的儿女还不如。 她走得很快,君无天在心中暗叹看不见美人儿的遗憾后,转过头,横了三弟一眼,笑道:“瞧你,把我说得这么无情,大哥是那种不顾兄弟情谊的人吗?”说话同时,他勾来一张板凳,迳自坐了下来。 君无痕冷眼看着兄长不请自坐的举止,嘴角勾起一抹没有温度的笑。 他们是亲手足,相处二十几载,他岂会不知道君无天无情无义、做事不择手段的性子,若非有事,君无天绝对不可能出城来探望他这个弟弟,对他而言,窝在美人堆里才快活。 “大哥有事直说,三弟我这个破身子,可没那么多体力听大哥说太多话。”说完,他又是一阵剧咳。 “好,爽快,那我就直说了。”君无天脸色一变,倏转阴冷,“三弟,你应该知道在十一个皇子之中,能和我争帝位的只有二弟,我需要你的支持。” “大哥,你似乎忘了,在宫里我并不得宠,而且朝中并没有我的势力,你要我的支持,会不会太好笑了?” “不管怎么样,你总是皇子,尊贵的身份,凡人无法替代。”君无天笑嘻嘻道。 君无痕没再开口,难得端来小桂子刚才搁下的汤药,慢条斯理的喝了数口,短暂的时间里,心里已转了一圈。 他心底十分清楚,大哥会来寻求他的支持,并不是因为他是皇子,而是他背后的那股势力。 他娘亲是虎族之女,而虎族向来骁勇善战,自玄武国开国到今,皆是虎族之人掌管兵符,可偏偏一向体健的虎族,却出了他这个病弱的后代,若不是因为如此,此时掌管兵符的,不会是他的舅舅,而是他。 所以,只要虎族愿意站在大哥这一边,等于是掌握玄武国兵权。一旦拥有兵权,就算二哥想硬来,使了造反这招,也只是自取灭亡。 君无痕放下尚有半碗药汁的碗,抬起如雪般白的俊容,启齿欲言,房外传来小桂子的声音。 “三爷。” “什么事?” “二爷来访。” 听到小桂子的禀报,君无痕没有半点反应,只能说二哥来得真是时候。 君无天脸上的笑容倏止,他也来了!不过幸好他比君无旭早来一步,“三弟,你的答案如何?” 面对急于得到答案的兄长,君无痕突然掩嘴剧咳。 既然大哥、二哥相继的来到静心庄,由此可见,他们之间的竞争已呈白热化,那么他的回答必须更加小心,要是情势一判断错误,那么他的决定,将会牵连到虎族的未来。 君无天眉头一皱,三弟的身子还真的差,“三弟,如何?” 都花了一日半的时间来到这,他可不想空手而归,再者,连二弟都来了,他更要一个答案。 君无痕故意装作没听见,咳得更为厉害,就是不想回答君无天的问题。 君无天掀了掀唇,正要再催促,嘲讽的话语伴随着一道高大身影步进房里。 “没想到大哥也在这?”君无旭阴邪的脸上没有半点意外。出城前,他就有接获大哥离城的消息,再者,刚才小桂子说三弟房里头有重要客人,他就在猜,这个人会不会是大哥。 “三弟身体微恙,我这做大哥的,理应来看他。”君无天嘴角勾起一抹虚应的笑。 君无旭嗤之以鼻,一点也不相信,“大哥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兄弟情?” 君无天不甘被君无旭冷嘲热讽,嘴角扯出一抹没有温度的笑,“那二弟来这里是要做什么?别告诉我是来看三弟,我要是记得没错的话,父皇不是派你查上个月要送去前方的食粮被劫是何人所为?” 君无旭眉头一挑,脸色极为难看,他之所以主动向父皇说要查案,最主要是想立功,然而可恨的是,他查了两个多月,却没有半点头绪,他甚至怀疑,劫粮是君无天所为。 君无痕冷冷的看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心里直想发笑。 哼,什么兄弟之情,那全都是骗人的,他们会来看他这个病弱得一脚要踏进棺材的弟弟,全都是权力之故,今天他若没有利用的价值,他们根本连看都得看他一眼。 不想再浪费时间在他们身上,他故意咳得更厉害,仿佛再这样子咳下去,随时会命断阴司。 君无天、君无旭眼见君无痕愈咳愈严重,异口同声问:“三弟,你没事吧?” 又是一阵剧咳后,君无痕虚弱地露出一个微笑,“没事,大哥、二哥,无痕累了,没办法再招呼你们,请你们回去吧!”话一说完,他闭上眼睛,一副很累的模样。 虽然他们两人都想得到三弟的支持,但碍于对手在这,他们也只好暂且作罢。 “既然如此,那我和二弟就不打扰三弟你休息。”君无天率先说道。 君无痕没有任何反应,紧闭的双眼像是已陷入沉睡,直到脚步声逐渐远去,他才睁开眼来,眸底没有任何温度。 哼,这就是所谓的皇族之情,凉薄得让人感到心寒呀! 这里真的适合人居住吗? 韩冰儿站在屋外的廊道上,目光望着眼前宽敞的院落,没由来的感触,让她不禁问着自己。 数数日子,她在这里已经待了半个多月,这些日子以来,除了红袖、银心、小柱子以外,她不曾再见过有其他人在这里出入,整座静心庄,寂静、空荡、阴冷,可说是死气沉沉。 她曾和送饭过来的银心闲聊过,才知道君无痕家住在玄武城,会出城来到位处偏僻的静心庄居住,是因为身体病弱,需要静养的关系。 虽然,银心没有告知她君无痕的身份,但从可以住下百人的静心庄,还有君无痕那与生俱来的尊贵霸气来判断,她隐约可以猜到,君无痕身份非贵即富。 说到了君无痕,她这才想起,自从被他带回来的第一日有见过他外,之后,他们再也没见过面,听银心说,他心情不好,不想见人,她并不意外。从那一日他们的对话来判断,他的性子的确是喜怒无常。 不过,不管怎么样,她在这里也住了一段时日,是该亲自去向他道谢才是。 思及此,韩冰儿走下廊道,跨出院落,循着小径走去,才刚穿过月洞,状似苦恼的对话声,随风传进她耳里。 “三爷又不喝药?”红袖皱着眉,问着端着空碗一脸快哭的银心,猜想,这碗药八成是被三爷打翻了。 银心可怜兮兮地点头,“这该怎么办?” 红袖想了片刻,“再送一次。” 银心嘟了嘟嘴,“可是三爷还是会打翻,那还不是一样。” “那就不要送了吗?”红袖沉声反问。 银心见红袖粉脸一板,所有想说的话全吞进肚子里,而就在这时候,一道清柔的声音自月洞口飘来,令二人目光齐望向声音来源。 “二位姐姐,可以让我试试吗?”韩冰儿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轻声问道。 银心一见是韩冰儿,连忙走到她面前,劝道:“韩姑娘,你虽然是三爷带回来的客人,但是,三爷的脾气不好,你要是惹他不开心,他可是会把你赶出去的。” 韩冰儿毫无惧意,脸上的笑意加深,“生病的人脾气本来就不好,我可以理解三爷的情绪反应。” “可是三爷今天的心情比以往还要糟。”银心忧心忡忡的提醒。 哼,都怪大皇子和二皇子来访,才会让原本心情就起伏不定的三爷更加烦燥、生气。 “你放心,就算我会被三爷赶出去,也不会怪你的。” 银心一脸为难的望向面无表情的红袖,无声询问她的意见。 红袖见韩冰儿看起来虽然柔弱,但两眼间有着不被撼动的坚持,想了一想,决定让韩冰儿试试看,毕竟三爷再不喝药,身子堪虑。 “韩姑娘,劳烦你了。” 听到红袖的话,韩冰儿微微一笑,“不劳烦的。” “银心,再去厨房倒碗药端来。” “是。” 半躺在床上,正闭眼歇息的君无痕,被一阵规律的敲门声吵得想睡也睡不着。 他睁开眼,不快地在心里咒骂,一定是银心这丫头去讨救兵,劝他喝药。 “不要吵我。” 房门外的韩冰儿,故意听而不闻,再次的敲门。 叩叩叩响不停的声音,听在君无痕耳里,觉得像是夺人命的摧魂声响,怒道:“你们谁敢再敲一声门,我就剁了那个人的手。” 恐吓的怒言一说完,敲门声响顿止,君无痕才刚又闭上眼睛,吱的一声,房门被推了开来,让他心下一怒,尤其在闻到熟悉的药味后,更加生气了。 “拿出去,谁……”在睁眼同时,话顿时止了口,他没料到端药进来的人会是他半个月前带回来的孤女。 韩冰儿端着药,一脸微笑的走到榻边,“我原本是要来向你道谢的,在廊上遇到正端着药过来的银心姐,便央求她让我将药送过来。”天呀!他的脸色比第一次见面时还要糟,难怪红袖、银心二人会苦着一张脸。 君无痕嗤声冷哼,完全不相信她的说词,银心个性虽稍嫌急躁,但还没有胆子敢将要送给他的药汁让旁人送来,除非是红袖点头,但红袖少年老成,做事一板一眼,不会不知轻重,让一个外人送药过来,除非…… 抬眸扫了一脸微笑的韩冰儿,他在心中冷哼,她们该不会认为他把韩冰儿带回来是另有居心,甚至认为他会听这个孤女的劝言?她们未免也太愚蠢了。 “药既然已经送来,你也该走了。” 韩冰儿摇了摇头,“可是你还没喝呀!” 君无痕不快地眯了眯眼,“你该不会是要看我喝完吧?”她的胆子会不会太大了? 韩冰儿故作讶异的惊呼了声,一脸崇拜道:“三爷,你好聪明,猜得出来我在想什么。” 君无痕哼了一声,这种蹩脚的烂伎俩,他要是看不出来的话,那他就真的叫作笨蛋了。 不想在这种没有意义的谈话打转,他冷声下逐客令:“出去!” 韩冰儿假装没听见,迳自道:“这药有点烫,你等一下。”她拿起舀匙,翻凉药汁。 君无痕眯起一眼,瞪着她的举动,怒火顿时从胸口窜起。这个孤女倒是好大的胆子,竟敢无视他的命令,做她想做的事!真是不知死活! 就算没有抬头,韩冻儿也能感受到君无痕眼眸中正燃着两簇熊熊怒火,狠狠地瞪着她瞧,由此可知,他真的很生气。 可是,不管他再怎么讨厌苦药,不喝的话,病就不会好,所以,她一定要让他喝下这碗药。 知恩该图报,虽然她没什么能力,但是,让他身体好转,也不失为一个报恩的方法,若没有他的收留,此刻她不知飘落在何方。 她抬头,无视他的怒焰,唇畔挂着淡淡的微笑,“药凉了,可以喝了。”她舀起一汤匙药,送至他面前。 君无痕脸色一帝,瞪着眼前乌黑的药汁,更加生气了。这个孤女把他当作什么?三岁的孩童吗? “拿走,我不需要你喂。”他几乎是咬着牙,一字一语的吐出口。 无视于他那阴沉骇人的脸色,韩冰儿偏着头,瞧了他一会后,笑问:“你是不是觉得药很苦,所以不想喝药?” 君无痕嗤之以鼻,“药不苦。” 韩冰儿压根不相信他的话,虽然她没有尝过这碗药的滋味,但也知道天底下没有好喝的药。 “不是有句话说良药苦口,既然是药,怎么可能会不苦?” “这药我从小喝到大,就算苦,也没感觉。” 闻言,韩冰儿胸口倏地一揪,为他感到心疼,同时能够理解他为什么会这么讨厌喝药。 刚才银心去倒药过来时,她和红袖聊了一会,才知道君无痕因为是不足月生下的孩儿,是以自小就体弱多病,三餐几乎是伴着药汁成长。 君氏夫妇也曾让他习武,看能不能练武强身,可是,虽然他学成了武功,但身子却没有好转的迹象,有时候一病就是大半年,连床榻都不能下。 他正值年轻气盛之时,要他拖着病痛的身子窝在房里,也难怪他的心情会差,脾气会不好,对药更是深恶痛绝。 暗自深吸了口气,她心思一转,突然收起要喂他的舀匙,双手端着药,凑至唇边,喝了一大口。 没料到她会突然有此举动,君无痕吓了好大一跳,“你在做什么?” 韩冰儿皱了皱眉,“药好苦。” 君无痕瞪着她那五官简直快要皱成一团的小脸,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废话,药当然是苦的,难不成还有甜的药吗?” 无视于他的斥责,韩冰儿抬头对上他简直可以说是在冒火的眼眸,唇畔扯开一抹淡淡的微笑,“这药的确是苦了些,不过,没关系,以后我陪你一起喝,把你一半的苦全都喝掉。” 闻言,君无痕愣住了,从来没有人会像她这样,愿意分担他的苦,他周围的人,只会劝他喝药、喝药,完全不知道他已经喝到倦了、烦了。 说不出此刻在心头翻滚的情绪到底是感动,还是觉得好笑,他怎么会带了笨蛋回来? 不过,不管是什么,头一回,他竟然不排斥喝药。 “笨蛋,药不能乱喝,小心会要了你的命。” 韩冰儿笑了笑,“可我现在还好好的,一点不舒服的感觉也没有。” 君无痕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以后不准喝我的药。” “可是……” “拿来。”打断她未说完的话,他伸出手来。 韩冰儿愣了一愣,一时间想不出他指的是什么? 君无痕见她呆愣的样子,没好气的道:“药。”哼,真是笨。 听见他愿意喝药,韩冰儿欣喜若狂的将药碗送到他面前,还来不及出言,只见他端起药汁,咕噜咕噜的一口喝下,仿佛他刚才喝的是水,不是苦药,而这也让她的心不禁为了他泛起一阵疼意。 君无痕喝完了药后,将空碗放在托盘上,冷冷道:“说了这么多话,我很累,要休息,别再来吵我。”语毕,他往床上一躺,闭眼歇息。 韩冰儿心知病人就是要好好休息,没再多言,正想要转身之际,目光瞥见到他身上盖的被子滑至腰侧,她轻轻的放下托盘,小心翼翼不敢吵到他好眠的将棉被拉高后,再拿起托盘,转身离开房间。 轻之又轻的关门声响,伴随细微的脚步声逐渐远离后,君无痕这才睁开眼睛,他望了望拉高至胸前的被子,再转头往房门望去,胸口涌上一股莫名不曾有过的异样感觉,其实这个孤女也不讨人厌,只是鸡婆了点。 想是这么想,他嘴边泛起一抹连他自己也没发现的笑意,她刚才皱着小脸的表情,还真是好笑。 风和日丽,满园春光。 韩冰儿端着汤药,顺着廊道,往君无痕房里走去。 自从一个月前,她端去的汤药,成功的让君无痕服下后,红袖、银心既震惊又感动,对她钦佩得五体投地。 也从那一日起,送汤药这件事就落到她身上,因为君无痕除了她送去的药会乖乖喝下外,谁也劝不动他。 银心曾经问过韩冰儿,是怎么样劝动君无痕的,她只是笑而不答,因为说实在的,她也不知道君无痕在想些什么? 她之后再送药过去,他都一语不发的喝完,并不需要她多说什么话,只不过他对她的态度,依旧是喜怒无常。 脚步在房门外停住,她抬手敲了敲门,房内如同往日,没半点声响,她静等了一会儿后,迳自的推开房门,走进房内,只见君无痕闭着眼,正半躺在卧榻上,似乎是在歇息。 她走到床榻边,语气温柔地说道:“三爷,该喝药了。” 君无痕缓缓地睁开双眼,映入眼中的依旧是张漾着温柔浅笑的娇容。心头倏地一动。 论理而言,送药这件事,不该落在她头上,他该训斥红袖她们的自作主张,可是,他却没这么做,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头就是不排斥她端药过来,或许是因为那日她愿意分担他一半苦药的傻气举止吧! 他伸手端过药碗,如同往常,半句话也没吭的一饮而尽。 韩冰儿在他拿药饮落的短暂时间,飞快地扫了脸色虽然苍白,但精神上看来有比较好的面容一眼,脑海飞快思索着昨日红袖希望她能劝君无痕出房走走的要求。 生病之人是该待在房里好好歇息,但像他这般镇日足不出房也不好。 将空碗放在托盘上,君无痕见她没有要走的动静,就只是盯着他瞧,没来由地胸口掠过一抹不悦,他是个病恹恹的人,有什么好瞧的? “你杵在这做什么?”他没好气的问。 听出他语气中的不悦,韩冰儿没有生气,反倒是扯开一抹浅浅笑靥,“三爷,今日的阳光很温暖,你要不要到外头走走?” 君无痕连看都没看她一眼,想都不想的就拒绝,“不想。”就算是烈焰当空,也暖和不了他冰冷阴寒的心。 没被他的冷脸冷语吓着,韩冰儿又问:“为什么?” 君无痕皱了皱眉,抬头瞪了她一眼,“就是不想,没有为什么。” 他不想出去的时候,就偏偏有人劝他出去走走,他想出去的时候,却虚弱得连走路都有问题。为什么他的人生,要因为他这个破身子而无法随心所欲做自己想做的事? 无视于他的冷眼,韩冰儿偏着头,看着他冷然的神情,故意道:“是吗?那冰儿怎么觉得三爷是在跟我们女人争美貌。” 闻言,君无痕脸色一变,这个孤女竟然把他这个堂堂七尺男子汉拿来和女人做比较,不就摆明了在侮辱他。 “你在说什么疯话?”他怒声质问。 不理会他的怒火,韩冰儿迳自道:“古人不是形容女人肤如凝脂,三爷,你的皮肤雪白得比我们女人有过之而无不及。” 君无痕挑了挑眉,嘴角微微抽搐着。好啊,这个孤女竟然敢暗讽他,说他因为生病而苍白的肌肤跟女人一样! 他启齿欲言,她却比他快一步开口。 “三爷,听说你棋艺精湛?”她突然问。这事她是从银心口中听来的,银心说他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奈何身子就是不好。 “那又如何?” 君无痕错愕的目光直直凝视漾着微笑的佳人,不解她怎会突然提起这事,而且是在暗讽他之后? “我对下棋略懂一二。” 君无痕眉头一扬,忽然有些明白她的意思,“所以呢?” 回望着他打量的目光,韩冰儿笑弯了眼,“园子里的石桌上刻着棋盘,三爷,不知你是否愿意接受冰儿的挑战?” 没有马上回答,深邃的黑眸一瞬也不顺的望着漾着微笑的她,君无痕胸口倏地一动。他不是笨蛋,不是看不出她此刻正在给他台阶下,免去他的尴尬。 哼,这个孤女倒也聪明,先是来个激将,再来个隐含着挑衅的安抚,看来,是他小看了她。 “有何不可?”他接下她的战帖。 韩冰儿脸上的笑意加深了,她就知道依照君无痕的高傲,一定会答应的,“那请三爷等会。” 君无痕挑了挑眉,“你又想做什么?” 韩冰儿将托盘放在几上后,转身走到柜子前,拿出一件披风,再转到床榻旁,将披风轻轻的披在他肩头,十指灵活的系着披风上的结。 君无痕本想一把扯下肩头上的披风,她的鸡婆行为,让他有一种他这个病弱的身子禁不起风吹雨打的感觉,提醒着他的病。 他掀唇欲言,一阵淡淡的馨香味儿倏地窜进鼻间,充斥在他整个胸臆,竟让他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她的身上有一股很好闻的味道,不是那种浓郁的花香味,而是一种轻轻淡淡的香味,就如同她的人,清丽绝美,乍见时,虽没有惊艳之感,但相处过后,却为她玲珑剔透、善解人意的心所折服。 淡淡的香味儿似有若无的缠绕着他,令君无痕不自觉地握紧双拳,克制着胸口不曾有过的悸动之心。 她好香、好香,香得让他忍不住慢慢的靠近她,甚至有一种想攀折这朵花儿的奇怪感觉。 韩冰儿没注意到愈来愈靠近她的俊容,直到系好了结,猛地一抬头,却对上他那双不像是病人所会有的灼热眼神,心跳突然漏了一拍,甚至差一点岔了气。 “三……三爷?”他为什么要用那种仿佛从未见过她的眼神看着她?专注得让她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来。 疑惑的目光、略显惊慌的语气,倏地拉回君无痕失魂的心神,一种狼狈的感觉猛地袭向他,让他尴尬至极。 “你这个孤女,身上抹了什么香味,难闻死了。”他恼羞成怒的狠狠瞪了她一眼,苍白的面皮上掠过一抹可议的红潮。 突如其来、莫名其妙的指责令韩冰儿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她身上并没有抹什么呀! 她低下头嗅了嗅双臂,并没有闻到什么难闻的香味,她皱了皱细眉,心想,该不会是她鼻子出问题了,闻不出味道? 可是,这又不可能,若她真的闻不到的话,那眼前他身上所传来的药味,又是怎么一回事? “我没抹什么,三爷,会不会是你闻错了?” 韩冰儿充满疑惑的反问,让君无痕感到狼狈,口气不佳的怒问:“怎么,你现在是认为我病到连味道都会闻错了了?” 韩冰儿怔了怔,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他看起来好生气,但是,很奇怪的,她竟然没有半点感到害怕之意,甚至有种奇怪的错觉,他不是在气她,而是在跟自己生气,为什么? “我没那意思,你用不着这么生气吧!”说话同时,她注意着他脸上的反应。 君无痕一时间无话可说,毕竟错不在她,是他自己不知道发了什么疯,竟然会觉得她身上传来的清香很诱人。 只是,他就是拉不下脸来承认是自己乱发脾气。 他哼了一声,“谅你也没那个胆。” 面对他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坏脾气,韩冰儿不禁觉得好笑,他还真像个小孩子。 她极力的克制住想发笑的念头,故意道:“三爷,你还要去园子吗?” “为什么不去?”君无痕挑眉横她一眼,站起身子,“本爷倒要瞧瞧,你有什么本事,竟敢跟本爷下战帖。” “我是不会让三爷的。” 君无痕嗤笑了声,“本爷不需要你让。” 韩冰儿微微一笑,没再说半句类似挑衅的言语,两人一同走出房,来到园子。 此后,园里最常见到的就是他们俩对弈的画面。 第三章 午后的阳光,暖和得让人昏昏欲睡。 君无痕闭着双眼,斜躺在卧榻上,却是怎么也睡不着,心里头期待着服药时间赶快来。 近来,他享受着每日下午韩冰儿在他服完药后,邀他一同去园子散步、对弈的时光。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期待的情绪,或许是因为不认输的关系吧! 原本他以为自己棋艺高超,却没料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韩冰儿那个孤女棋艺竟比他更胜一筹。 犹记得和她下第一盘棋时,他输她三子,当时他除了惊讶、错愕外,还有初次因为输棋而生的怒气,于是,隔日他又和她再次对弈,依然输她三子,这也让他更加想赢过她。 结果和她连续对弈半个月下来,他才惊觉到,她根本是在让他,否则哪会那么凑巧,每一盘棋皆输她三子,而这也让在棋局从未尝过挫败的他,体内兴起一股不曾有过的热血沸腾。 好久了,久到让他几乎快忘记什么是挑战的感觉,真没想到这种感觉竟然是被一个孤女所挑起。 君无痕一想到韩冰儿和他下棋时那股从容不迫、冷静沉着的娇容,嘴角不由得泛起一抹几乎看不见的笑意。 然而开心的情绪并没有维持多久,一阵细微的脚步声打断他的思绪。 君无痕缓缓地睁开双眼,看着下属走进屋子,“城里如何?” “明争暗斗,风起云涌。”展云简单扼要的说出玄武城里的近况。 “还是旗鼓相当吗?”说话同时,君无痕坐起身子。 “是的,看不出来高低。”展云照实回答。 “抢粮是大哥做的吧?”君无痕冷冷的问。 从他有记忆以来,大哥和二哥就一直在竞争,他们不但私下较劲,暗拉人脉,甚至在政策上为了自身利益,互相打击对方,明明是好的政策,也会被他们弄得不像样。 这几年来,他们行为更加离谱,为了不让对方在朝廷继续扩张势力,还会互使毒计陷害对方,为的就是要让对方在父皇心中大打折扣。 其实他们两个之所以会斗得这么厉害,全是因为储君之位至今仍悬空,父皇让他的儿子们有种人人皆有机会当上皇帝的感觉,才会造成今日手足相残的局面。 “是的。”这事并不难查,只是二皇子找错了方向。 “父皇那有什么动静?” “一点动静也没有。” 君无痕沉吟了片刻,“也就是说,决定权仍在父皇手里?”二哥办事不力,父皇却没有任何指责之意,只会让旁人更加费猜疑,他要立的是君无天,或者是君无旭。 无法猜测君王心思,展云只问他想知道的事,“三爷,您必须选择。” “现在还不到选择的时候,必须再观察些日子,你再去探探。”虽然他不想介入皇位之争,但大哥、二哥既然已经找上门来,他想置身事外,很难。 “是。” 君无痕见展云接令后,还站在原地,似乎没有要走的意思,再加上欲言又止的态度,让他觉得有些奇怪,“还有事?” 展云迟疑了半晌,最后决定说出来,“那位姑娘不可再留。” 他一回到静心庄,就听到红袖她们说近日来主子和韩冰儿相处的情形,这让他感到很不安,韩冰儿的前未婚夫可是大皇子眼前的红人,再者,纵使主子不是储君,但他毕竟是皇子,他的婚事是由皇上决定,他不可以自主。 知道下属指的是谁,君无痕胸口没来由的掀起一股怒气。讨厌他人来干涉他和韩冰儿的事,而且此时他和韩冰儿相处得好好的,根本就不想送她走。 “这是本爷的事。” 无视主子的怒容,展云又道:“三爷,那位姑娘的身份会影响您的未来。” 跟在主子身边这么久了,他了解他心高气傲、倔强的脾气,一旦他决定的事,谁也无法改变他的意思,若主子执意要娶,而皇上不答应的话,他是会做出舍皇子身份,爱美人不爱江山的事来。 闻言,君无痕嗤之以鼻,他是个病人,不知何时会撒手人寰,像他这种随时会走的人,根本就没什么未来可言。 “我还有未来吗?”因为他体弱多病,无法为朝廷效忠的缘故,父皇对他是不理不睬,一个连亲情都没法得到的皇子,凭什么去想未来。 “只要主子您肯,就会有未来,您的才能……” “够了。”君无痕大声一喝,阻止下属说些不该说出来的疯言,“如果你想现在就气死我,你就再继续说下去。” 恐吓似的言语令展云不敢再说下去,就怕主子当真气血一个不顺,被他气晕了过去,那时他就算万死也不足以赎罪,只好倒着步子退下。 君无痕在展云走后,才吐了口大气。 他不屑当皇帝,也不认为当皇帝有什么好的,他最在乎的是一份亲情、一份真心的关怀,可是在争权夺利的宫廷中,亲情是一份奢求,更别说真心二字。 如果能够,他倒希望下辈子他能够生在平凡百姓家,享受从未有过的亲情。 合黑的眼眸掠过一抹孤独的冷清,突然间他好想赶快见到她,那个只要在一起,就会令他忘了什么叫做寂寞感觉的孤女。 他的心情似乎很不好! 坐在君无痕面前的韩冰儿,不动声色,静静地看着面色凝重的男人。 经过这半个月来的对弈,她明显感受到他的脾气不再喜怒无常,有时候还会给她和颜悦色,而与她在棋盘上厮杀时,他整个人是全神贯注、仔细思量,不似此时…… 唉,他又下错了一子。 故意不去包围他下错的棋子,她从棋碗里拿出一只白棋,下在必须多费一番功夫才见收获的位置上。 君无痕皱着眉头,研究着变化莫测的棋局,半晌,拈来黑棋落下。 韩冰儿一见到他落下的棋子,不由在心底一叹,他又下错了一子,由此可见他根本就无心在棋局上。 奇怪?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自负、高傲、非要赢她一局的君无痕,竟然连连失心的下错棋? 她抬起头来,望着表情依旧凝重,但实际上,心思根本就不知道飞到哪去的男人,再这么下去,她可就没办法让输赢只在三子。 “三爷,你有心事?” “没有。”抬起头,君无痕一口否认。 毕竟也相处了一段时间,韩冰儿多少知道他高傲、不愿在人前示弱的性子,还有他那极强的自尊心。 韩冰儿扬起一抹浅浅的微笑,“每个人都会有心事,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富人有富人的烦恼,穷人也有穷人的苦恼。” 君无痕怔怔地凝视着眼前这个清丽脱俗的女子,扰了一整个早上的烦恼倏地沉淀下来,让他惊愕的发现到,这个有时候很笨,有时候又很聪明的孤女,竟然会有左右他情绪的能力! 不知何时开始,他在乎他们在一起的时光,和她相处时,他除了觉得平静、快乐外,还有着他许久未尝过的温暖,如同他娘亲在世时一样。 他的娘亲虽是虎族之女,但却不似父皇那些妃子,整天打扮得花枝招展,企图迷惑父皇的眼,也不会耳提面命,要他在父皇面前多展抱负,讨父皇欢心,那些妃子所做的一切,就只为了往后储君之位在打算。 而娘对他的关心很单纯,纯粹是一个母亲对儿子的关心,不像那些娘娘,对儿子的关心都带有其他目的,纵使心有关怀之意,但权势地位却是更重要。 而韩冰儿,不知道他的身份,对他的关怀却很真,担心会伤了他的自尊,便以另一种方式激起他潜伏在骨子底的挑战情绪,诱他走出他不愿意动,也懒得出来的阴寒处。 他不是不知道她的用心,只是从未去思索过他们的未来,直到展云的提醒。 虽然,他气恼展云的干涉,但怒气过后,冷静下来想想,展云会有他的顾虑也不是没有道理。 一个不受父皇重视的皇子,若为了一个平凡女子而起冲突,被父皇在一气之下将他赶出皇宫,那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更别提,皇子、皇女的终身大事,所选择的对象,都是以巩固地位为主,至于喜不喜欢对方,那都不重要。 明知道纵使他对她有不一样的感觉,但皇子的身份、他这病弱的身子,竟让他胆怯的不敢去想他们往后的可能性,他没有把握可以保护她一辈子。 可,他却还是忍不住对她说出心头的烦闷,“我爹有十一个儿子,其中有两个儿子一直在觊觎我爹的位置,为了权力,兄弟相残,可说是刀刀见骨。” 他叹了一口气,又继续道:“我不想卷入是非,可偏偏他们就想拉我下水,真烦。” 君无痕清楚虎族人的心思,他们希望登上皇位的人是他,而展云正是虎族人。 原本只是说说而已,韩冰儿没料到会听到他内心深处的想法,心头一阵泛疼,“他们难道不知你在养病?” 君无痕嗤之以鼻,“知道又如何?在他们眼里,只有权力,没有亲情,我在这里养了三年的病,他们从来没有来探望过我,直到最近,为了寻求我的支持才过来。” 望着他那像是在压抑什么的神情,韩冰儿顿时觉得心好痛,眼前的他,不见任何狂妄、任性,只有孤独、寂寞深深的笼罩着他。她看得出来他眼中那抹祈盼的情绪,那股只是想得到亲人关怀的感觉。 “权力的确是会让人六亲不认,违反道德。”她有感而发。 “瞧你,说得好像亲身经历过。”他淡淡的瞥她一眼,状似嗤笑。 实际上他早就从银心的回报中,知道她的出身,知道那一日自己为什么会在湖畔遇见她。 离宫前,他曾见过叶离数面,看得出他是一个有野心,为了权力可以六亲不认的男人,这种眼睛里只有权势的男人,配不上单纯、善良的韩冰儿,她值得一个更好的男人来守护着她。 她咬着嫩唇,思索着该不该对他说? 这段日子以来,他从来没有问过她的来历,也没有问过她对往后的打算,她就这么住了下来,仿佛这一切是很正常的事。 自从她送药给他那一天开始,她就再也没有思索过自己的未来,她每天都在想着明日该怎么让他服下药,却没想到,用不着她多想,他自己会主动的将药喝完,之后,为了让他能够走出房,她可是费尽心思的保持他挑战的心情,她几乎忘了当初会被带来静心庄的本意。 如今,听到他感伤的心情,也勾起了她最不愿想起的回忆。 抬起清澈见底的水眸,她望进一双深幽黑潭,很深、很沉,看不出他在想什么,唯一捕捉得到的是在他眼底深处那抹最不愿让人窥见的孤单,同时脑中突然闪过初见面时,他曾经说过的话。 原来你也和我一样! 当时,她不明白他的意思,如今相处过后,才知道他有多么想得到家人的关心,一份真诚没有任何目的的关怀。 难怪他的脾气会这么的喜怒无常,有时候简直和任性的小孩子没啥两样,其实他只是一个渴望得到温暖、关怀的男人。 心念一动,她将韩家如何从富有到没落,以及自己来玄武城投靠叶离,又如何被赶一事,简单扼要的说给他知晓。 “我从来不知道人心会因为贪婪而变得冷酷无情、忘恩负义,连颠倒是非的话也说得出来。”她忘不了叶家当时要赶她走时的嘴脸,还有他们说过的话,他们说叶家绝不会娶一个乞女,他们说爹之所以会将她许配给叶离,是因为早就知道叶离会高中状元,说到底是韩家高攀了叶家。 可笑呀可笑,有道是一文钱也可以逼死英雄好汉,若当年不是爹亲施援手,叶离纵使才高八斗,也难以上玄武赴考,光是柴米油盐的贫困生活,便足以磨尽他的雄心壮志。 虽然早就知道她的一切,但此刻从她口中说出,君无痕的心仿佛被一把利刃,随着她的一字一句,狠狠地刺进心里。叶家的人,根本就是欺她心善,才会这么做。 哼,忘恩负义的一家子,最好就不要落在他手里,他一定不会轻饶他们。 “你心里还有他吗?”问话同时,君无痕几乎是屏住气息。 “没有。”韩冰儿回答得斩钉截铁。 “他曾是你的未婚夫。”虽说是父母之命,但他们相处多年,所谓青梅竹马,日久生情也是有可能。 韩冰儿沉默了半晌,轻声说道:“曾经我以为失去了他,等于就失去了依靠,可是,那日被他们无情的赶出叶府后,我并没有想像中的痛苦,虽然我的心很痛,但那种痛和被信任的亲友背叛的感觉是一样的。”顿了一顿,她继续道:“与其说未婚夫,倒不如说是我把他当作兄长还来得贴切。” 闻言,一股莫名的雀跃情绪浮上君无痕胸口,让他几近想欢呼,但一见到她幽幽小脸,他想也不想的脱口而出:“你可把这里当作你的家。” 闻言,韩冰儿错愕地直凝视着一脸认真的君无痕。 她没听错吧?他……他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想开口询问,却愕然的发现到,她竟然发不出声音来!她发现他的眼睛在发亮,就好像是两簇火焰,炽热中带着想焚烧她似的味儿! 这种眼神会是——不,不可能的,他怎么可能会喜欢他! 韩冰儿收起不该有的念头,暗深吸口气,压下胸口窜起的激动,刻意扬起微笑道:“三爷,谢谢你的好心。” “你把我的心意当成好心?”君无痕挑起眉,不满她的说词。 “三爷?”他为什么要生气?难道她说错什么? 望着她困惑、不解的表情,君无痕心生不满,没好气地哼了声,“可不是每个女人都可以近我的身。” 韩冰儿皱了皱眉,他的话有很大的漏洞,“那红袖和银心呢?” 君无痕脸上表情更加难看了,“她们是我的贴身婢女,你是吗?” 那咄咄逼人的态度,令韩冰儿感到心慌,他为什么要这么问? “我……” 君无痕眉头皱得简直快打结,十分不满她支支吾吾的态度,不快地道:“我可以把你当作女人看待。” 闻言,韩冰儿觉得他有点莫名其妙。 “我本来就是女人。”她说得理所当然。 君无痕脸色一变,心底一把火迅速往上窜升,这个笨女人,到底懂不懂他的意思? “我指的是这个。”话落,他倏地站起身,大步来到她面前,不给她说话的机会,低头吻住她柔软的唇瓣,肆意地吸吮她的甜美。 他在做什么? 猝不及防的热吻,震得韩冰儿瞪大了眼,身子倏地僵住,连动也不敢动,待她想反应时,已经被他吻得晕头转向。 她无法思考,也不能呼吸,她的头好晕,全身的力气随着愈来愈热烈、愈来愈激情的吻,在一瞬间被抽光,整个人几近无力的快要倒在他胸前。 君无痕退开单薄的身子,直喘着气,看着本是清澈的眸子,此刻浮上一抹迷蒙的神采,柔软的唇瓣被他吻得又红又肿,胸口又是一阵翻腾。 他不自觉地吞了吞口水,眸光直勾勾地瞅着仍在迷醉中,还未完全清醒过来的韩冰儿。 她的唇好香、好甜,让他好想再吻上一次,脑中才闪过这念头,俊容缓缓的朝她压下,正要吻上她的唇之际,猛地一股推挤的力量令他猝不及防之下,连退了数步。 俊容在她眼前慢慢放大,待她回过神时,这才发现到他们之间距离近在咫尺,她想也没想的,直接反应就是推开他。 韩冰儿回望着君无痕错愕的神情,空白的脑子浮上刚才他唐突狂浪的举动,双颊蓦地泛起羞恼的红晕。 他……他刚才吻她! 她应该生气的,可是心中竟然无半点怒火,有的只是不知所措的尴尬,甚至此刻她竟然有一丝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推开他? 想到这儿,韩冰儿觉得自己变得好奇怪,怎么会这么的不知羞耻? 不知道为什么的她,气恼地跺脚,“你太过分了。”话毕,她转身奔离园子。 纤细的身影消失在他眼底,君无痕这才猛然回过神,一股被刺伤的感觉倏地涌上心头。 为什么她要急欲逃开?为什么她说他过分? 难道,她讨厌他吗? 思及此,君无痕脸色霎时铁青得吓人。心头无法接受自己被她讨厌的可能性。 他迈步想追,却在踏出第一步后停了下来。 若他追上问个清楚,她要是说讨厌他的话,那他该怎么办? 不,他无法接受否定的答案。再者,他是皇子,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何必去在乎这个孤女! 可是,想是这么想,为什么他的心会这么的痛呢? 从没见过这么任性,不顾自己身体,只会让人担心的人。 韩冰儿守在药壶前,望着因沸滚而冒出来的阵阵白烟。 自从三天前,君无痕在园子里突如其来、莫名其妙的吻了她以后,她就再也没有跟他见过面了。 她把自己关在房里,不敢踏出一步,只要一想到……她就觉得没脸见人,就连叶离也没有像他这样唐突、放浪的碰过她。 更令她心慌、不解的是,冷静过后,她讶异地发现,自己不但不讨厌他的唐突,甚至在午夜梦回之际,还会回想起当日的热吻。 这种不知羞耻的奇怪心境,让她更加不敢踏出房,直到红袖来到她房里,拜托她送药去给君无痕,她才知道他和她一样,把自己关在房里,唯一不同的是,他吃得极少,而且连药也不服,以至于旧疾又犯,身体虚弱,咳嗽不止。 真搞不懂他,生病不服药,最后吃亏的可是他自己。 “韩姑娘,麻烦你了。”站在韩冰儿身旁,与她一同守着药壶的红袖,真心感谢。 “不麻烦。”韩冰儿扭过头,对红袖笑了笑,接着又转头看着药壶。 红袖若有所思的审视着专注看着药壶的韩冰儿,脑海思考着主子和她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他们两人会不约而同的关在房里三天,就好像是一对在闹别扭的情侣? 虽然展云要她想办法让韩冰儿离开静心庄,但她却不曾这么做,她看得出来,主子和韩冰儿在一起时,心情会特别的开心,而这有助于主子的病,其实当初主子的病迟迟未见好转,有一大半是因为心病,就算是神仙,也难治无心要活的病人。 “三爷已经很久没这样子,韩姑娘,这些日子你都跟在三爷身边,想必一定知道三爷为什么会这样。” 韩冰儿一愣,小脸倏地飞上两片红云,红袖的试探言语,让她想起在园子的事。当时,她并没注意到君无痕的表情,她已经慌得不知所措,只能逃开。 一直注视着韩冰儿表情的红袖,见到韩冰儿泛红的小脸上羞怯的神情,宛如是陷入爱河中的女子。她在心里暗叫糟糕,看来展云的顾虑成真,主子已对韩冰儿动了情。若真是如此的话,那该怎么办? “红袖,你在想什么?”走进厨房,见红袖难得恍神,银心颇感讶异。 红袖回过神,这才发现和她说话的是银心,不是韩冰儿。 她目光望向已熄火的药壶,有些错愕,她竟然想事情想到连韩冰儿出了厨房都不知道。 “你要做什么?”见银心要升火,红袖觉得奇怪。 银心拿起一根木柴丢进炉火里,没好气的道:“大皇子肚子饿,所以三爷吩咐小桂子下碗面,你想想,小桂子又不会煮面,当然就是我煮。” 红袖皱了皱眉,“大皇子来了?” 银心点头,“现在在三爷房里。” 闻言,红袖脸色一变,“不好。” 银心吓了一跳,“怎么了?” “刚才韩姑娘送药过去给三爷。”话一说完,红袖连忙走出厨房,急急往三爷住处走去。 银心惊呼一声,连忙跟了过去。 把自己关在房里已经有三日时间,君无痕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当日韩冰儿跑开的原因,更令他生气的是,她竟然连药也不给他送来! 这个孤女真是好大的胆子,大到让他想——狠狠的再吻她一次,品尝那令他难忘的甜美。 好吧,他承认,这三日来他对她是气也气过、恨也恨过、怒也怒过,但最终还是想见她一面。 只要她肯来,他就考虑是否要原谅她,但休想要他纡尊降贵的去她的房里求和,那太丢脸了,根本就是折辱他高傲的自尊心。 再怎么说,他可以玄武国的三皇子,而韩冰儿只是一介平凡民女。 只是,想是这么想,但心里头却有一股快压抑不住想去见她的冲动。 “三弟,考虑得如何?”略显急切的问话自房内响起,君无天眉头微皱的看着从自己进房后,就一直坐在床上发呆的君无痕。 恼人的剌耳声响让君无痕回过神来,他皮笑肉不笑地扯扯嘴角,“大哥,你觉得我还能够回城吗?”此刻他无心跟大哥周旋,只想他赶快走人。 “三弟,大哥自认为待你不薄,你该不会要弃大哥吧?”君无天意有所指地问道。近来君无旭频频在父皇面前表现,虽然没有得到父皇大力赞扬,有些事情甚至还失败,但积极的态度,颇得满朝文武大臣认同,让他很不安心。 不薄? 哼,这种睁眼瞎话,也唯有利欲薰心的人才说得出来。 从他有记忆起,见到大哥的机会寥寥可数,就算见着了,大哥对他也是冷言冷语,甚至有好几次联同几位弟弟,一同嘲笑他是个病弱活不久之人,这样的兄长,竟然还有脸要他支持?他真想问问大哥,知不知道耻字怎么写。 “大哥,三弟我真的是无能为力。”话了,君无痕掩嘴剧咳。 君无天皱起眉头,看着脸色苍白如纸,双颊消瘦的君无痕,不得不承认三弟看起来的确是随时会断气,思索了一会儿,说出了折衷的法子,“为兄也不是非要你露面,只要你一句话就好。” 君无痕心下一惊,看来今日大哥非要他的答案不可。 正想着要不要干脆使出昏厥一计,房外传来一阵敲门声响,还有令他讨厌的药味。 他闭上眼睛,口气不善地道:“进来。” 房门外的韩冰儿,一听到君无痕虚弱的声音,心头一紧,突然明白性子沉稳的红袖,怎么会慌张、忧心的来拜托她。 自他肯按时照三餐服药后,他的咳嗽变少了,身子也渐渐硬朗,有好一段时间没听到他气若游丝的声音,而今却…… 轻叹一声,她推开房门,慢步的往床边走去。 坐离床约莫三尺的君无天,一见到端药进来的不是红袖或银心,而是一位从未见过的清丽佳人,倏地瞪大了眼,月眉星眼、皓齿朱唇、婀娜多姿的曼妙身材,啧啧啧,没想到三弟身旁还有这么个绝色美人儿! 韩冰儿在进房以后,目光紧锁在君无痕身上,不过三日未见,他原本逐渐红润的脸色又被苍白所取代,好不容易长点肉的双颊此刻又回到初见他时的消瘦凹陷,宛如快断气的人! 怎么会这样?他为什么不服药?为什么要糟蹋自己身子?他病恹恹的模样,让她看了好难受。 韩冰儿压下胸口泛起的阵阵疼意,脚步在床畔停下,语气轻柔地说道:“三爷,喝药了。” 熟悉的嗓音自耳畔响起,君无痕心跳突然漏了一拍,他连忙睁开眼睛,一见到送药来的人是韩冰儿,脸色一变,三日都没过来的人,怎么会在这时候过来?没人阻止她进来。 “出去!”他厉声叱责。 没料到他会这么生气,韩冰儿吓了一跳,“三……三爷?” 无视她的惊慌,君无痕脸色阴沉得骇人,语气更冷了,“本爷叫你出去,没听见吗?” 这个笨蛋,眼睛是长到哪里去了?没见到他身边有个虎视眈眈,想一口把她吃下肚的男人吗? 冷得让人打从骨子里发寒的话,让韩冰儿顿时觉得有一把无形的利刀往她心里头刺进去,痛得她眼泪差点夺眶而出。 他看她的表情好冷,冷得让她知道一个事实,他讨厌她,非常的讨厌。 握着托盘的小手,止不住的颤抖,整个身子僵硬得让她想动也动不了。 “这位姑娘很面生。”君无天目光直视着韩冰儿不放,尤其在见到她脸上掠过一抹受伤的神情时,更让他有一股想好好疼惜的冲动。 不怀好意的眼神让韩冰儿身子微微一僵,循身转过头去,正好对上君无天那双含色欲的目光。心头一惊,她连忙放下汤药,像是只被猎人盯上的小兔子,仓惶的离开。 浑浊含欲的目光直勾勾盯着消失的背影,直到一阵沉重的剧烈咳嗽声响起,君无天才猛然回过神,“三弟,你庄里的美人儿还真多。” “有比大哥府里的小妾多吗?”君无痕冷笑反问。 若不是他色欲过重,早就成了储君,这世上最可悲的就是像他这种不知什么叫作自知之明的人。 君无天嘿嘿嘿地干笑数声,虽然他府邸有无数娇艳、清纯的美人任他挑选,但就是没有一个像韩冰儿这般清尘脱俗、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女人,让他心头兴起一股想玷污她纯洁世界的念头。 君无痕不想再和君无天周旋下去,再者他也累了,“大哥,我想歇息,你就放我一马好吗?” 君无天见君无痕一副快断了气的虚弱模样,只好退一步,“好吧,那为兄不打扰了。” 望着君无天离去的身影,君无痕心中打了一个突,总觉得事情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 刚才君无天不是急着想知道他的答案,怎么会这么轻易的离开?绝不可能是因为手足之情! 君无痕皱了皱眉,一股不祥的感觉倏地涌上心头,难道会是…… 思及此,君无痕顾不得身子虚弱,硬是起身想下榻。 可才刚站起身,一阵黑浪猛地朝他面门袭来,让他头晕目眩的往后跌坐。 “该死!”他低咒了声。 早知道他就不要跟自己身体过去,不喝药,饭菜也吃得少,此刻才会虚弱无力,他根本是自找罪受。 君无痕喘了一口大气,硬是撑着摇摇晃晃的身子站起来,他一定要亲眼看到那个孤女安然无恙,才能够放下心。 才走了几步路,红袖、银心两人慌慌张张的冲了进来,让他的心跳当下漏了一拍,该不会是那个孤女出事了? “三爷,韩姑娘呢?”红袖紧张的问道。 “大皇子呢?”银心左瞧瞧、右瞧瞧,就是不见那个让人浑身发寒的色狼。 “离开了,你们刚才没见到他们吗?”君无痕语气中有些紧张。 “没有。” 闻言,君无痕胸口那股不祥之感愈来愈深,愈想愈是心惊。他挥开两位丫头要扶持他的手,迈步欲走之际,小桂子出现在门口。 “三爷,二皇子来访。” 君无痕浓眉一皱,怎么一连串的事情都在今日发生? 君无痕掀唇欲说不见,君无旭已经出现在门口,大步地走进房。 他挥手要红袖她们下去后,暗压下胸口急切之情,淡淡道:“二哥,什么话都不要说,你先跟三弟去一个地方。” 难得听到三弟会卖关子,君无旭点头表示同意,大大发兄弟之情的扶着三弟走出房,往他要去的目的地走去。 第四章 韩冰儿脸色惨白的离开君无痕房间后,脚步慌乱的往客房走去。 她脑海只要一想到刚才君无痕那张阴沉铁青的面容,就觉得她的心像是被人狠狠的揍了一拳,疼得让它要深呼吸好几次才能将痛楚给压下来。 为什么她的心会这么的痛?为什么她会这么在乎他的情绪? 她分辨的出来,他刚才的生气是对她愤怒,不像之前那种拒绝别人关心的恼羞成怒。 咬着下唇,眸中泪光闪烁,韩冰儿抚着阵阵抽痛的胸口,快步进入房间后,才正想要关上房门,一道高大人影如闪电般的来到她前,阻止她关上房门。 她震惊、错愕的瞪大眼睛,好半晌才回过神来,“你是……” 君无天色迷迷地盯着她全身上下瞧,“本爷倒忘了,刚才三弟没跟你说我是他的大哥。”这女子肌肤赛雪,摸起来一定很舒服。 含欲令人作呕的打量目光,邪淫让人感到不寒而栗的笑容,让韩冰儿心惊胆颤,脚步不由主地往后退,“大爷,你是不是走错房了?” “小姑娘,让本爷好好地疼惜你。”君无天大掌往前一探,扫住她纤细的手腕。 “放开我!”韩冰儿惊恐万分地大喊。 君无天眼中闪动着势在必得的光芒,“本大爷想要的女人,可从来没有得不到过,小姑娘,你注定成为我的女人。” 淫欲的面容吓得韩冰儿脸色霎时惨白,又挣脱不出他巨大的钳制力量,想都不想的脱口喊道:“三爷……” 君无天嗤笑了声,“三弟那副破身子能够给你幸福吗?而且他也没那个力气可以来救你,小姑娘,乖乖听话,好好地伺候本大爷,说不定本大爷一高兴,封你个皇后来做做。” 韩冰儿惊骇的倒抽了口气,不敢相信君无天竟然会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来! “胡言乱语,你不怕被斩头吗?” “本爷说的是实话,小姑娘,难道你不知道,本爷我可是当今的大皇子。” 韩冰儿脑海一片空白,连自己何时开口的都不知,“你是大皇子?” 君无天嘴角勾起一抹兴味的笑,“怎么,三弟没告诉你,他是皇子的身份?” 闻言,韩冰儿是惊讶的说不出话来,她是觉得君无痕身份非富即贵,可却没想到他会是个皇子! 脑子一片混乱,她还来不及整理思绪,整个身子已被君无天压倒在床榻上,吓得她直打哆嗦,“放开我!” 肥肉都已到嘴边了,君无天哪肯放开,正当他要剥开韩冰儿的衣裳,砰地一声,门被踹了开来。 “放开她!”君无痕一脸铁青,目中燃起熊熊怒火。 “啧啧啧,这是谁呀?”君无旭一见到房内景象,起初一愣,随即笑问。 一听到三弟的声音,君无天下的色欲全无,再听到二弟的声音,整个人如遭电击般地弹跳了起来。 君无痕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目光直视着脸色正一阵青、一阵白交错的君无天,“大哥,这里好歹也是我的住处,身为客人的你,也该尊重我这个主人,不该随便调戏我静心庄的人吧!”君无痕的语气淡然的听不出一丝情绪,其实他心里头巴不得将君无天碎尸万段。 君无天脸色更难看了。 该死!此刻正是他要拉拢三弟的时候,他不该让色欲失控,反正只要他登基为王,天下绝色美人任他挑选,就算眼前这个也躲不过。 “三弟说的对,是大哥我失态了。”君无天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赔罪。 君无痕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看不出到底愿不愿意接受君无天的道歉。 “我见犹怜,难怪大哥会忘了色字头上一把刀的诫言。”君无旭嘴角噙着讥讽的微笑,双眸却盯着清丽绝艳的韩冰儿。心里不免暗叹,这么漂亮的姑娘,跟着三弟,还真是委屈她了。 站在两位兄长身边的君无痕,眼角余光瞄到君无旭紧盯着韩冰儿的色欲神情,原本涨满在胸中的怒气,燃烧得更加炽烈。 哼!他们两个人全都是一个样,差别只在于敢不敢做而已。 “二哥,你不是说有事要跟我谈,我们到书房去谈吧!”君无痕话一说完,头也不回地走开。 君无天一听到他们要谈事情,脸色一变,担心经过此事,君无痕会支持君无旭,连忙道:“三弟,你身子弱,禁不起风吹,来,为兄扶你去书房。” “大哥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友爱了?”君无旭嗤笑问道。 “我一向都如此。” “还真看不出来。”君无旭嘴角噙着一抹讥讽的笑。 你一句,我一言,带着讽刺的对话逐渐远去,让惊慌、害怕,整个人处于紧绷状态的韩冰儿,稍稍松懈了下来。 她吸了吸气,却怎么也无法抑制止不住的泪水。 好可怕、好恶心,没想到君无天外表看起来还算风度翩翩,骨子里竟然这么的龌龊、下流! 若不是君无痕及时救下她的话,她此刻恐怕…… 想到刚才那令她作呕的情景,韩冰儿浑身不由自主的颤动着,泪水落得更凶了,直到一条帕子递到她面前,她才抬起泪眼,望着一脸气愤的银心和红袖。 “红袖、银心。” “没事了,别哭了。”银心往床沿一坐,轻轻拍拍韩冰儿的肩,另一只手也没闲着的为韩冰儿擦去脸上的泪水。 她和红袖都知道大皇子是不知羞耻的登徒子,三爷也知道,是以,三爷曾经交代过,只要大皇子来访,要她们能避则避,以防出事,她们却忘了事先告知韩冰儿这件事,更没想到,大皇子当真敢在三爷的住处动三爷的人。 幸好三爷及时出现,否则韩冰儿绝对躲不过大皇子的狼爪。 韩冰儿的泪水像洪水溃堤般不停地从眼眶里溢出,她真的吓坏了。 夜幕轻垂,大地一片寂静。 一道高大的身影出现在西厢房的院落,君无痕站在房门口一会后,抬起犹如千斤重的手,轻轻推开房门。 他点亮烛火后,移步来到床旁,迟疑了片刻,掀起床纱后,动作轻之又轻的往床沿一坐,看着床上那双眼红肿,像是哭累而睡的佳人。 虽然银心、红袖有向他禀报,说她吓坏了,哭得很凄惨,但真正一见到她整张小脸因为哭泣而红通通的摸样,他的胸口不仅窜起一阵阵抽痛,同时也更气自己没办法保护好她,才会让她受欺负。 如果,他真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君无天就不会敢动她,君无痕也不会对她露出有兴趣的光芒。 真恨! 如果他不是这么体弱多病,那么,当他见到君无天压在她身上时,他就可以冲上前去,一把将她救出狼爪,可偏偏当时他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更别说去救人。 不知道她会不会怨他、气他、讨厌他、指责他,甚至看不起他,认为他是一个没用的男人? 君无痕暗叹了一口气,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睡得极不安稳的韩冰儿。 下午,送走了君无天、君无旭后,他就想来看她,只是没成行,一是因为应付君无天、君无旭二人,费了一番力气,让他体力有些不支;二是不敢,他怕会见到她指控的眼光。 当他见到她被君无天欺负的那一刹那,他除了火冒三丈,气的想将君无天碎尸万段之外,心里头同时扬起一股想保护她的欲望,强烈的让他感觉到,她在自己心中的位置中的超过他的想象。 他不得不对自己诚实,他已经喜欢上她了! 喜欢她的笑、喜欢她的温柔、喜欢她的聪明、喜欢她的一切…… 只要有她在他身边陪伴,他的心就会特别的平静,他已经不能没有她了。 二道灼热的光芒,惊扰到睡得极不安稳的韩冰儿,她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忧心忡忡的俊容,顿时一愣。 “冰儿!”唤了声后,君无痕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温柔低沉的嗓音拉回韩冰儿的心神,她坐起身子,望着一脸忧心的君无痕,哭了一下午的泪水,再次不争气的潸然落下,“三爷!” 见她一落泪,君无痕顿时觉得他的心都快碎了,再也无法按捺下心中对她的怜惜,扬臂将她搂进怀中,任由着她的泪水在他衣裳泛滥成灾,“没事了。” 不知怎么地,温柔宽大的怀抱,带着熟悉药味的气息,让韩冰儿泪水落得更凶,没有隐藏的说出内心的恐惧,“我好怕。” 明知道她会害怕是必然的,但听到她这么说,他的心倏地一痛,像是被人狠狠揍了一拳。 “我知道。”低嘎的嗓音里含着浓浓的愧疚,头一回,他恨死自己的体弱,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韩冰儿哭了还一会后,才发现到君无痕正抱着她,于礼不合的举止,吓了她一跳,连忙想推开他,却愕然的发现,他虽然是个病人,但是,天生男性的优势,力气比她大了许多,让她无法如愿。 “三爷,请你松开手。”她轻声说道,脸蛋因为他的亲密之举而微微发热着。 “对不起。”他还是只有这句话,明明就听到她的请求,然而他却无法松开手。 挣扎了好一会儿,韩冰儿眼见君无痕不为所动,也只好放弃,再加上他身上传来一股让他感到安心的气息,让她不由自主的想往他胸膛靠去,可是,理智告诉她,这是不行的。 想着想着,她的小脸却在不知不觉中往他那像是有极大吸引力、诱人靠近的胸膛靠去。 搂抱她的铁臂倏地一紧,君无痕将她抱得紧紧的,像是怕她会消失似的。 乍来的紧拥,让韩冰儿险些喘不过气来,“三爷,我好难受。” 求救的话语令君无痕心惊,低头一瞧,这才发现到她满脸涨红是因为他抱得太紧,连忙松了手劲。 “你没事吧?”语气难掩忧心地问道,他瞧她一直拍着胸脯顺气。 深吸了好几口气,待觉得胸口不再那么难受后,韩冰儿才轻声答道:“没事。” 虽然她说没事,但君无痕还是无法放宽心胸,目光在她身上左瞧瞧、右看看,待觉得她看起来很好,真的是没事,他才放心的吁了口气。 “没事就好。” 溢于言表的关怀让韩冰儿一阵错愕,这才察觉到今日的君无痕很不对劲!不但在夜晚来到她房里,还紧紧抱着她,那力道之大像是怕失去什么珍贵的东西似的? 思及此,她脑海突然响起白天君无天说的话,心头没来由地一紧。 她抬起头来,对上一双深沉黝黑的眸子,令她不知道为什么地双眸感到发酸想哭。 咬了咬唇,她鼓起勇气问出心中的疑问,“三爷,你真的是皇子吗?” 君无痕看着她强忍欲夺眶而出的泪水,胸口一窒,让他差点无法呼吸,“重要吗?” 一句听似平淡的问话却让韩冰儿说不出话来,要她怎么说呢?说他身份尊贵,而她不但是平民百姓,且又是被未婚夫赶出门的女子,她根本就没有资格跟在他身边。 经过下午一事后,她才发现到自己不知在何时喜欢上他,所以他的情绪皆牵引着她的心,也才会在遇到危险时第一个直觉反应想到的就是他。 “我……”韩冰儿欲言又止,想问的话,怎么也问不出口,在他的眼中,她只不过是一个被他硬带回来的孤女,想到了自己的遭遇,泪水迅速地在眼底聚集,在她还来不及抑制之下,夺眶而出。 君无痕见她突然落泪,心头一慌,连忙抬手拂去她脸上的泪珠儿,“为什么哭?” 他的温柔令韩冰儿心碎,此刻她倒宁可他对她吼,对她坏,那么,她的心就不会感到这么的痛。 牙一咬,她别过脸不想看他,不想面对他难得的柔情。 她不愿看他的举止,看在君无痕眼中,反倒是另外一个他极不愿意去面对的原因,她一定觉得他很没用吧。 君无痕静静地看着韩冰儿一会,叹了口气,“冰儿,对不起。” 悲沉痛苦的语气,令韩冰儿愣了一愣,脑中倏地闪过这是他进房间来,第三次道歉了! 她转过头,望着像是在压抑什么的俊容,心底一阵泛疼,“三爷?” “身为皇子又如何?我竟然没有办法保护你,还让你差点受到侮辱,我是一个无能的男人。”头一回,他觉得自己真的很没用。 感受到他的无奈,他的痛苦,他的愧疚,韩冰儿胸口好像被人揍了一举般的闷痛,连忙道;“三爷,我并没有真的出事,你无须自责,你这样子让冰儿看得很不舍。” 君无痕愣愣地看着眉眼皆带着忧心的她,很是意外,“你……·为什么不怪我?” “发生这种事情,相信三爷也不愿意见到,再者,谁也没想到大皇子竟然敢做出这种事情。”她说的是实话,像君无天那般尊贵的身份,要什么女人没有,竟然会采取强硬手段,真是可怕! “你是真心的原谅我吗?”君无痕小心翼翼地问,连他自己都没发现到,他的语气,他的眼神,皆透着浓浓的不安,而韩冰儿听见了,也看见了。 她忍着想落泪的冲动,唇瓣扯开一抹比花还要娇艳的微笑,“冰儿不需要原谅三爷,因为三爷并没有做错事,相反的,冰儿还要谢谢三爷,为了要阻止大皇子的兽行,拖着病痛的身子,不顾性命地来救冰儿。” 红袖在拜托她送药的时候,就已经跟她说了,他虚弱到无法下床,可他还是硬撑着病体过来就她,光是这一番举动,她就很感动。 听出她的话语里没有半点哄骗意味,君无痕有些不敢置信,“你真的这么想?” 韩冰儿重重的点了点头,像是怕他不相信似地,又道:“冰儿,绝无虚言。” 那清澈见底的眸子里,除了肯定的依赖,没有其他情绪,终让君无痕相信她诚挚的话语,心头一动,哑着嗓子问:“冰儿,我在你心里算是什么?” 简直可说是再逼问她内心情感的言语,让韩冰儿当场红了双颊,不知道该怎么回视她的无言,君无痕决定说出自己心里头的话,“冰儿,我喜欢你。” 闻言,韩冰儿不敢置信地瞠大眼眸,“你喜欢我?” 凝视着她错愕的小脸,君无痕心里头有些不高兴,但很快就被浓浓的不安所取代,“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她的脸上没有欢欣之情,不过,怪不得她,谁会喜欢一个随时会离开人世的男人。 他那难受、失望的表情看在韩冰儿眼中,泛起一抹心疼,他的脸上有的该是自负、傲气的神情。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君无痕一阵沉默,过了半晌,语气有些不自然地道:“如果不是的话,那日你为何要跑?” 韩冰儿怔了怔,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他误会了她当日的意思。 她咬着下唇,迟疑了好一会儿,缓缓地开了口:“你不该突然对我做那种事。” 君无痕闻言微微一愣,她的意思该不会是他此刻所想的吧? “你的意思是你不是讨厌我?”屏住气息看着她脸上乍然浮现的羞红,他迂回地问道。 没有迟疑,韩冰儿点了点头。 狂喜的情绪涨满整个胸口,君无痕开心的几乎想大叫,可是,他没有,他压抑着喜出望外的情绪,语气刻意冷淡地问:“那你为什么要跑?” 他的问话让韩冰儿脑海倏地浮上当日被他亲吻的画面,轰的一声,脸上的潮红蔓延了开来,灼烫地让她觉得整个人快要烧起来。 见她睁大圆眸,微张小嘴,双颊绯红的娇俏摸样,君无痕不用问也大概猜得出答案,但是,紧张、无措的心,需要她一个肯定的答案。 “为什么?” 低沉浑厚的嗓音中带着迷惑人心的味儿,韩冰儿怔怔的回望着那双又黑又亮的眼眸一会,像是失了心魂似地,轻声说道:“你不该吻我。” 一知道她的答案不是因为讨厌他,君无痕心头宛如吃了一颗定心丸,前些日子的不安一扫而空。 他嘴角扬起一抹兴味十足地笑,“也就是说,你不讨厌我的吻,只是讨厌我突然吻你?” 绕口令似得问话,让韩冰儿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再见到他脸上挂着恶作剧似地微笑,当下是又气又恼,他怎么可以这样欺负人!? “你……·你……” “我?我什么?” 那摆明就是在欺负她的态度,恼的韩冰儿无法应付,羞愤的她下床要走,却被他伸手抓住她的手,还没来得及开口说些什么,身子依然被那如一具宽阔温暖的怀抱。 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君无痕低头稳住她柔嫩的红唇,愈吻愈深。 猝不及防的拥吻让韩冰儿几乎无法喘息,无法反应,无法思考,就连呼吸也被他热烈而激情的吻夺去,让她整个身子几乎是无力地瘫软在他怀中,直到一阵轻咳声响起,她才猛然回过神。 “三爷!”她又惊又慌的轻拍他的背。 君无痕涨红着脸,黑眸闪着恼怒。 丢脸,真丢脸!男性尊严全被他这个病弱身子破坏殆尽,今日过后,他一定要养好身子,这种狼狈、尴尬的事,仅此一次。 咳了一会,顺了气后,君无痕突然捉住她纤细的手臂,将在身后的她拉至眼前,目光专注的凝视着她,“以后不会再有了。” 韩冰儿一脸的莫名其妙。“三爷,何出此言?” “你放心,我会养好身子的。”他的嗓音低嘎。 韩冰儿愣愣地看着他,不明白他突如其来的话,直到他苍白的脸上出现了只有女人才应该会有的红潮,心思玲珑的她,马上明白是怎么回事,倏地羞得双颊一片火热。 见她娇羞的低下头,这回,君无痕没再误会她避他的举止的意思,长臂一扬,将她搂进怀中,定住他之前不安的心。 “从这一刻开始,天地见证,我君无痕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你,就算和我流有同样血缘的手足也是一样。”黯黑的眼眸浮上一抹不容撼动的坚决,他在心中立誓,穷尽一切的力量,也要护她周全。 视她如珍宝、保护她的言语,听在韩冰儿耳里,感动得差点掉下眼泪。 她没有说话,柔顺的依偎在他略显单薄、充满药味,却又让她感到温暖的胸膛,能够被所爱的男人呵护、珍宠,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 然而,沉浸在幸福氛围中的韩冰儿,一时间竟然忘了皇子和平民的身份是不相配的。 第五章 四季更迭,一转眼三年过去了。 韩冰儿走在人声鼎沸的街道上,感叹着时间过得飞快,才一个眨眼,她和君无痕分开又快一个月。 犹记得三年前,君无痕向她告白以后,他的生活作息产生巨大的变化,他认真的对待自个身子,也开始插手朝政之事,一年后,他离开静心庄,回到玄武城去。 虽是如此,每月的十五,他都会回到静心庄看看她,以解相思之情。 在静心庄里,她的日子过得及平淡又安静,她很喜欢这般悠闲宁静的生活,但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很不安,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似的。 仔细想像,她会有这样的情绪,似乎是从一年前君无痕登基为帝之后才开始的! 为什么会如此? 因为他是皇帝,所以她不可能和他长相厮守的关系吗? 她知道不是的,这三年来,君无痕对她的情意、对她的关怀,日渐浓厚,有增无减,虽然他们近两年来是一个月才见一次面,但无损他们之间的情感。 那又是为了什么? 再仔细想想,好像是他当上皇帝,第一次来到静心庄同她见面那一刻起。 照例而言,她应该为他感到高兴,先皇竟然会将皇位传予众人皆不看好的他,可是,她就是高兴不起来。 犹记得当他一身黄袍站在她眼前时,她胸口就像是压了一块大石般无法喘息,好似站在她面前的不是她当初所认识那个脾气喜怒无常的君无痕,而是一个冷酷无情的君主。 明明他对她的呵护、疼爱没减少半分,可她就是觉得不对劲。 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韩冰儿,完全没注意到转角处射来二道震愕的目光,直到一道低沉醇厚的嗓音自头顶上洒落,才打断她的思绪,让她猛然回神过来。 “在想什么?” 她震惊、错愕的抬起头,对上一张如刀削般刻划的俊容,有好半响说不出话来。 “皇上!”她眨了眨眼,再眨了眨眼,确定站在眼前的是君无痕。 君无痕瞪着由惊讶转为喜悦的娇容,心里头没有半点开心,只有不悦充斥胸臆,“说过多少次,出门要记得戴纱帽。”他不喜欢她这张清丽绝俗的脸蛋被别的男人看见。 韩冰儿没有被没有被他愠怒的表情吓着,她知道他是担心他,怕她会再碰上像君无天那种色欲熏心的男人。 她笑了笑。“下次我会记得。” 君无痕哼了一声,“上回你也是这么说的。”不理会过路行人的震愕眼光,他握住她的小手,脚步往停放在前方的简朴马车走去,而小桂子正顾着马车。 宽大的手掌抱住她纤细的手,既温暖又让她觉得心安,但太多的注目眼神,让她顿时羞得双颊一片火热,只能低着头,默默的跟在他身后走。 君无痕将她带上马车后,抬手勾起她下颚,而无表情地说道:“下次再让朕知道你私自离开静心庄,绝对治银心怠忽职守一罪。” 韩冰儿惊呼了声,“你怎么可以拿银心来威胁我?”当初他离开静心庄,留下银心来照顾她,经过这段日子的相处,她一直把银心当作姐妹相待,虽然银心已对她改了称呼,唤她小姐,视她为主子。 君无痕挑眉横她一眼,“朕就是拿银心来威胁你,如何?” 韩冰儿满是不快的嘟起小嘴,瞪看着任性、霸道,简直跟孩子没啥二样的君无痕。 无视于她无声指控他的霸道,他突然将她拉进怀中,低首吻住了她柔软的唇瓣,温柔、缓慢的吸吮她嘴内的甜蜜,直到她娇吟出声,他才离开她的唇。 “别让朕担心好吗?”他靠在她耳边,轻声问道。 纵然气恼他的孩子气,但难敌他低柔语气中的请求,韩冰儿点了点头,“好啦!”轻轻的推开他的胸膛,疑惑地瞧了他一眼,“皇上怎么来了?” 君无痕扬了扬头,“不喜欢见到朕?” 韩冰儿连忙摇头,担心他误会她的意思,“不是的,只是讶异,皇上都是十五才过来。”而今日才初九。 “想见你,所以就来了。”低沉浑厚的嗓音里充斥着浓烈的情意。 君无痕赤裸裸的相思之语让韩冰儿羞红了脸,小脸主动埋在他的胸前,不敢抬头瞧望他。 君无痕顺势拥紧娇柔的身子,俯首埋进她乌黑光洁的发里,“你好香。”每回只要抱着她,就算他的心情再怎么糟,也会变得平静。 韩冰儿皱了皱眉,轻轻的推开他胸膛,一脸困惑,“皇上?” “怎么了?”她突来的皱眉,令他心头掠过一抹不安。 “我……怎么觉得你身上有一股若有似无的味道?”是她的错觉吗? 味道?君无痕皱了皱眉,“什么味道?” 韩冰儿想了一下,苦恼道:“好像是血腥味,皇上受伤了吗?” 君无痕怔了怔,这三年来为了登上皇位,他的双手的确沾染上数不尽的鲜血,虽然有些人的死不是出自他的手,但却是和他脱下了关系。 没想到她竟然能够闻得出他身上无形的味道! “没有。” “真的?”不是她不相信他说的话,而是那股血腥的味道令她很不安。 望着眼前困惑的小脸,君无痕嘴角突地勾起一抹邪气的笑,“你要不要亲自瞧看?” 韩冰儿起先不明白他的意思,随即从他逐渐深浓的目光瞧出端倪。他们都在一起三年了,她清楚知道每当他出现这种灼热的光芒之后就会发生什么样的事。 “不正经。”她瞪了他一眼。 “既然你不肯相信朕的话,朕当然得让你亲眼证实,好证明我没再说说谎。”语毕,他慢条斯理地脱起衣袍来。 见状,韩冰儿吓了一跳,连忙按住他的手,“皇上……你别胡来。”真是的,他们现在还在马车上,而且这里还是街上。 君无痕反手握住她的小手,微微一个使力,让她落入他的怀抱里,“羞什么?你又不是没见过朕的身体。” 闻言,韩冰儿脸蛋微微发热,想起了他登基为帝那一日,也是她成为他妻子的那一夜。 “皇上一定要这么欺负我吗?”韩冰儿气恼的鼓起双颊,不见半丝怒意,反倒像是情人间的娇瞠。 瞧她小脸嫣红如火,颇有一副再说下去就会燃烧起来的意味,君无痕好心的不再逗弄她,微笑道:“冰儿,再过一阵子,朕会迎你入宫,你将是玄武国的皇后。” 韩冰儿一愣,没料到他会突然提起这件事。 虽然知晓他对她的情意,但是为后……能吗?她只是一个平凡的百姓,寻常人家就注重门当户对,更何况他是一国之君。 君无痕本来以为她听到后会很开心,但出乎意料的竟是见到她皱着眉头,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不高兴?” 韩冰儿迟疑了一会,摇头否认,“我很开心,只是,我什么都没有。” 清澈的眼眸掠过一抹淡淡的哀伤,君无痕知道她的顾忌,虽然事隔三年,她内心深处仍旧无法忘怀当年被离弃的理由。 “你知道当年朕为什么肯按时服药的原因吗?”他突然吻。 韩冰儿点了点头,“皇上说要保护我。” 君无痕微微一笑,“当年朕病弱之时,你并未弃我,而今朕身强体健,也不可能离你远去,冰儿,朕是为了你,才好好珍惜自己的身子。” 韩冰儿怔了怔,一时不知如何反应,“皇上!” “如果没有你,就没有现在的朕,在外人眼中,你是皇后,在朕眼里,你是我的妻子,怎么哭了?”抬起手,他温柔地为她拭去泪水。 韩冰儿抽了抽气,很想停住泪水,奈何他刚才的话太感人,让她想止也止不了,“人家感动嘛!” 抹也抹不完的泪水让君无痕一叹,干脆捧住她的粉颊,“冰儿,记住一件事,没有你在朕的身边,那朕所拥有的一切,便不具任何意义。” “可是……” “什么都不要想,你只要相信朕会保护你就好。” 自他决定加入储君之战的那一刻起,他就开始计划要让她从平凡的女人,成为无人可以撼动地位的皇后。 登基以后,他一直积极部署,此时正好是让她踏出成为皇后的第一步。 难敌他眼中温柔似水的请求,韩冰儿点了点头,“我相信皇上。” 君无痕微微一笑,低首吻住了她柔软的唇瓣,再次抒解快一个月没见面的相思。 旭日初露。 一道纤细的绿色倩影,手挽着菜篮走出厨房,打开后院的门,快步离开静心庄。 韩冰儿三步并作两步的赶往市集,迟些,要是让银心发现她没在房里休息,又要在她耳旁叨念。 她不是故意要让银心为难,而是自从上回君无痕离开后,银心镇日跟在她身边,简直是把她当作犯人看,让她有种快要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她是人,需要自由,然而,银心似乎不这么想。 走了约一刻钟,人来人往、热闹滚滚的市集已在眼前。就在她加快脚步往前走之际,一道熟悉的呼唤让她停下脚步。 “冰儿。” 这声音好熟悉!奇怪?会是谁呢? 韩冰儿转过身去,一见到站在眼前的男人,随即震惊、错愕的瞪大眼睛,“叶……叶大哥!”他怎么会在这? “真的是你,冰儿。”叶离喜出望外,眼底绽放出一股异常灼亮的光芒。 见他探手向前,韩冰儿连忙往后退一步,语气淡然得听不出一丝情绪道:“叶公子。” 叶离怔愕的瞪着像是把他当作陌生人看的佳人,过了一会儿后,才回过神来,嘴角掀起一抹尴尬的笑,“为何要这么见外?” 韩冰儿暗自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抬起头望着原本熟悉,而今却感到陌生的男人。 “我们已毫无瓜葛。”曾经,她以为他会守护自己一生,然而他却为了权势抛弃了她,深深的伤了她的心,如今她对他已无任何情意。 “那是我爹、娘的主意。”他急忙解释。 “可你也默许,不是吗?”她反问。 叶离一阵沉默,打量她全身上下数眼后,突然问:“瞧你气色、穿着,你过得不错。” “上天可怜我,让我遇见一个好心人。”如果没有遇见君无痕,此刻的她,不知道流落何方? “那个人是当今皇上。”叶离语气十分肯定。 韩冰儿震惊、错愕的瞪大眼睛,他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我不懂你在说些什么。”红袖曾经提醒过她,皇上身份特殊,别让外人知晓她和皇上的关系,以免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前些日子,也是在这里,我亲眼见到你和皇上在说话,皇上还把你拉上马车。”当时他震惊、错愕了好半天无法回过神来。 韩冰儿心跳漏了一拍,不过,她仍维持平静神情,没有展露出一丝震惊,“叶公子,容我再说一次,我们已毫无瓜葛,我和谁见面与你无关。” 叶离锐利的打量目光不曾自她身上移开,虽然她刚才隐瞒得很好,但严重一闪而逝的慌乱,泄露她在说谎。 “冰儿,你恨我吗?”叶离突然问。 韩冰儿毫不犹豫地回道:“没有。” 恨一个人太累了,再者,可笑的是,若不是他的遗弃,她也不会认识君无痕,说起来,她该感谢他这个月老。 叶离嗤哼了声,压根不相信她的话,“若没有的话,为何要毁我前程?你敢说皇上不是为了你吗?” 韩冰儿怔了怔、不明白他话中之意,“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皇上打算除掉我。”叶离几乎是咬着牙,才迸出这话来。 “皇上为什么要这么做?”她一脸疑惑不解。 “当然是为了得到你。”本来他一直不解皇上为什么处处针对他,难道就只因为他是大皇子的人马吗?可仔细想想又觉得不是,文武百官中,隶属大皇子、二皇子的人马,有不少皇上皆重用,只有他例外,直到见到她和皇上的相处,他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我没有那么大的魅力,能够牵动君王的心。”他未免也太看得起她。 “自古红颜多祸水,迷惑君主、腐败朝纲,让国家走向灭亡。”依他看来,皇上一定是知道他和韩冰儿的往事,才会对他赶尽杀绝。 韩冰儿脸色顿时变得有些难看,他真的是愈说愈过分。 “随你怎么说。”冷冷的丢下这句话后,她转身就走。 “冰儿。”叶离很快的追上她,挡在她面前,“别怪我没提醒你,皇上是一个很可怕、很阴沉的君主,杀人之狠,绝不是你所能想像的。” 能够从一个满朝文武皆不看重的皇子,在短短的时间里立下无数功绩,让先帝、众臣改变态度,君无痕心机之沉,唯有领教过的人才知道。 韩冰儿觉得可笑,尤其这话是从一个负心无情人口中说出,“他就算再怎么可怕,也没有你们叶家的可怕。” 叶离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这事追根究底,的确是他们叶家理亏在先。但是,人往高处爬,好不容易才捉到的机会,岂能错失。 “对不起,是我辜负了你,但是,当时我是不得已的,先帝那时候有意要将七王爷的女儿指婚给我,若我不从,叶家上上下下百口人命就会丧在我手里,再者,我也不能委屈了你,让你当妾。”他说了一半的事实,先帝的确是有意愿,但是郡主却心有所属,再者,他也认为娶妻该要娶可以助他在官场顺遂的女子,但韩冰儿纵有姿色,却无身份地位,娶有何用。 “是吗?”韩冰儿疑惑地瞧了神情慌张、急着解释的叶离一眼。 叶离重重的点了点头,像是怕她不信似的说:“冰儿,如果我们叶家出了事,你不会弃我们不顾吧?”见她迟疑,他知道心软的她已经上钩,连忙换上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就算我们做不成夫妻,总有兄妹之情。” 韩冰儿咬着下唇,考虑了一会,语气冷淡道:“我没那么大的本事,而且我也不认识皇上。” 叶离不在乎她的否认,他太了解她了,她善良心软又不记恨,只要让她动了恻隐之心,而她心中若仍对他有一丝丝的情分,那他们叶家就有救了。 “只要你将叶家放在心底就好,我走了,不打扰你了。”语毕,他转身离开,至于该怎么自救,他心里已有数。 望着叶离离去的身影,一抹不忍心疼浮上韩冰儿胸口,他的脚步看起来沉重无比,仿佛肩上背负着沉重的压力似的。 君无痕真的是因为她,才会对付叶离的吗? 自从在街上偶遇叶离后,这几天,韩冰儿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她不认为君无痕会因为她而要除掉叶离,再者,他不像是那种公私不分的人。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有种不好的预感,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 蹙着眉心,韩冰儿反覆的思索着心中的疑问,奈何百思不得其解。 认真思索中的她,完全没发现到房门轻轻的被推了开来,一道高大伟岸的人影,正慢慢的向她靠近。 君无痕一步一步的接近半躺在卧榻上,凝神思索的佳人。银心说的一点也没错,她好像是被什么事困扰着,才会想事想到连有人进来都不知道。 “你生病了?” 关怀的言语自头顶洒落,韩冰儿猛地抬起头,见是君无痕,有些错愕、震惊,他怎么会在这时候过来? “皇上?” 浅浅的微笑浮上君无痕嘴角,长臂一探,扣住她肩膀,抱起她身子,自己坐在卧榻上,而她则坐在他腿上。 迅雷不及掩耳的动作,让韩冰儿来不及有任何反应,待她回过神时,她的手不知在何时已勾上他脖颈,整个人依偎在他宽阔的胸膛。 “你还没回答朕的问题。”他唇畔的笑意更温柔了。 那比水还要温柔的微笑,让韩冰儿有一瞬间觉得心魂被摄住的感觉,过了一会儿,她回过神,呐呐答道:“没有。” 君无痕深沉的眸子牢牢盯住她的小脸,“银心说你这几天食欲不振,她担心得飞鸽传书给朕。” 韩冰儿愣了一愣,“所以皇上是特地来看我的?” 君无痕点头承认,“你的行为太反常了,让朕很担心。” 面对他真诚的关怀,韩冰儿不禁问着自己,他真的如叶离所言,是个可怕、阴沉、杀人凶狠的君主吗? 初识他时,他脾气虽是喜怒无常,但其实他的心是最柔软的,否则就不会因为怜惜她,把她带回静心庄,可是…… 近日来,他身上传来的无形血腥味又是怎么一回事?这也是让她会去思索叶离所言的原因。 抬起眼,对上他温柔的眼眸,韩冰儿迟疑了片刻,轻声说道:“前几日我遇到他了。” 他?君无痕眸中蓦地闪过一丝阴鹜,“叶离?” 她点头,“是的。” 君无痕脸色一沉,她会突然遇见叶离,是偶遇?还是有心? 韩冰儿不安的瞄了瞄脸色极为难看的俊容,感觉得出来他在生气,她该识相闭嘴,不再探索此话题,但是,心里头诸多的疑问,让她不得不再问下去。 “他说皇上是因为我才要除掉他,这是真的吗?”会是这样吗?会吗? 深沉的目光望向像是希望他否认的娇容,君无痕有好半天都不说话,直到韩冰儿一下子张唇,一下子闭嘴,像是在考虑要不要再问他的表情后,他才缓缓开了口:“如果他无罪,谁也动不了他,若是他有罪,朕不会轻饶。” 没料到他会这么说,韩冰儿愣了一下,“皇上的意思是他有罪?” “暂且别说你们之间曾有过婚约,一个为了权势可以忘恩负义的男人,你认为他会是个清官吗?”没给她一个正确的答覆,他觉得好笑地反问。 “或许他抛弃我是不得已。”说她念旧情也好,心软也罢,当她见到叶离苦苦哀求的表情时,不可否认,她看了心里很难过。 君无痕脸色一变,“你的心里还有他?” 不想怀疑她,也不认为他的条件会输给一个无情无义、辜负她的男人,但是,她的话让潜藏在心里会失去她的恐惧感,像是一头出柙的猛兽,张牙舞爪的攫住他的心,让他简直快要无法喘息、呼吸。 他比任何人还要清楚,她在面对他时,有一种很深的不安感觉,而那来自她平民的身份,曾被离弃过的恐惧。 这些年来,他一直用他的爱来填补她心中那股不安,但是似乎无用,而这也是让他心底恐惧的原因,担心她会想不开,离他远去。 冰儿摇头否认他的疑问,“相处这么多年,虽然做不成夫妻,但总还有兄妹之情。” “你对他有兄妹之情,可他为了权势,可是一点情分也不顾。”他的冰儿就是善良、心软、然而,矛盾的是,他喜欢她的纯真,可又讨厌且担心她会因此被恶人所利用。 “我实在做不来恨人。”她坦白的说出心中感觉。 君无痕静静地看着轻蹙着眉头的她,再次开了口:“家有家规,国有国法,朕不可能为了某个人而改变法纪。”叶离不值得她为他求情,他所犯下的罪行,足以株连九族。 韩冰儿眼睛眨也不眨的望着面无表情的俊容,有那么一瞬间,她体会到此刻抱着她的不是君无痕,而是玄武国的君主。 虽然他的话乍听起来有些无情,但是,身为玄武国最高的掌权者,他必须公正无私,才有办法领导他的子民往前迈进。 她不该因为自己的情绪,去干涉朝廷的事,去为难他的决定。 深吸口气平复心头的紊乱,她扬起一抹浅笑,“我懂了,对不起。” 君无痕眸光复杂地凝视着这张绝美娇颜,她太单纯,也太善良了。 “别跟朕道歉,你没有做错什么。” “皇上,你真的不怪我?”韩冰儿有些讶异,她还以为他至少会有些生气。 君无痕微微一笑,低头吻住她甜美柔软的红唇,以行动代替他的回答。 不怪她,谁教他喜欢她。 “朕又输了。”君无痕低沉的嗓音里带着一股认输的挫败情绪。 说来真丢脸,这三年来他的棋艺一点精进也没有,依然是输她三子。 韩冰儿抬起头,唇畔挂着淡淡柔柔的微笑。 今日,他突然来到静心庄,还心血来潮说要下棋,结果对弈一盘下来,她却觉得他有点心不在焉。 “皇上有心事?” “没事。” 韩冰儿望了棋盘一眼,“这盘棋还有反败为胜之路,皇上却不下了,莫非皇上没信心?” 君无痕好笑的瞧她一眼,“虽然你是女流之辈,但是你是头一个在棋局上可以赢朕的对手,朕不可能让你。” 韩冰儿脸上的笑容更甜了,“那就是有心事?” 清澈的眸子里,盛满着浓浓的关怀之意,君无痕在心底一叹,还是瞒不过心思玲珑的她。 “你总是猜得出朕在想什么。” “皇上不也知道冰儿在想什么。” 君无痕闻言微微一愣,随即笑了,他们彼此都将对方放在心上,只要对方稍有不对劲,皆可一眼看出。 “朝廷有诸多之事需要朕亲自处理,往后朕再也不能像现在这般陪着你,你不会怪朕吧?” “国事为重,皇上不必为冰儿担心。” 凝望着她甜美的笑颜,君无痕叹了一口气,“你似乎没有朕陪,也可以过得很好。” 他语气中略带一丝吃醋之味,让韩冰儿感到啼笑皆非,此刻的他,简直就跟孩子没啥二样,“冰儿刚才不就说了,国家为重。” “你不会想朕吗?” 突如其来的问语让韩冰儿羞红了脸,“皇上到底要冰儿说几次,国事为重。” 她加重后面四个字。 以着欣赏的眼光,君无痕直勾勾地看着她,唇畔的笑意更深了,“你可以忍受,朕可不能。” 听出他话中另有涵义,韩冰儿疑惑地瞧了他一眼,“冰儿不懂。” “朕想把你带回玄武城。”这件事他已经计划许久。 “皇上!”韩冰儿讶异惊呼,这事来得太突然了。 “朕会先在宫外安排一座清静的别院让你暂时居住,过一阵子,等时机成熟了,我就会把你迎进宫里,你可以接受这样的安排吗?” 神情的注视、温柔的询问,让韩冰儿朕的很想点头应好,但女子的矜持让她一时又开不了口。 住在玄武城里——那她离他的距离又更近了。 看出她的害羞,君无痕脸上的笑意更深,“你不回答,那朕就当你同意了。” “我……” “好,就此决定。” 韩冰儿一怔,他未免也太霸道了。 她启齿欲抗议,湿热的唇舌却阻去她想说的话。 第六章 别苑,书房。 “皇上,请三思。”展云无视于皇上严峻的表情、那双足以将人冻结成冰柱的残酷寒眸,开口阻止主子即将要做的事——立韩冰儿为后。 君无痕额上青筋隐隐抽动着,若不是知道展云对他忠心耿耿,他真的会认为展云是故意要跟他作对。 君无痕缓下阴寒的神情,冷冷道:“朕心意已决,不要再多说了。” 展云不理会皇上的命令,继续劝道:“皇上,纸是包不住火的,韩姑娘迟早会知道那件事,百姓也无法接受一个抢臣子妻子的君主。” 再次的劝言听在君无痕耳里倍觉刺耳,甚至有种展云在挑衅他君主权威之感,令他原本压制下来的怒火,再度被挑了起来。 他是皇帝,天下皆在他手,天下皆是他所管,他只不过想要心爱女人永远陪在他身边,为什么就是有人不让他如愿?就连他视如兄弟的展云也一样? “展云,你给朕住口,你明明知道朕没有抢,你明明知道外头传的那些留言不是事实。” 现在大街小巷都在流传,说他会将叶离一家捉进天牢,全都是因为他看上叶离的未婚妻韩冰儿,而他为了得到韩冰儿,才会随意安上个罪名给叶离。 哼,这种谣言只能骗骗无知的百姓,可展云是他的人,他和韩冰儿的感情,他是最清楚的。 “皇上,现在的局势已不是您所能控制,再者韩姑娘曾在叶府住过的事是隐藏不了的,难道您要将曾见过韩姑娘的人全都杀了吗?”当初他就该不顾一切,不理会红袖的劝言,本着就算会被主子杀了,也要让韩冰儿消失在这世上的执着,那就不会有今日这种动摇皇帝威信的流言出现。 君无痕不怒反笑,“你现在是在阻止朕娶冰儿?” 展云浑身不禁打了个寒颤,虽然主子的语气淡然得听不出一丝生气的情绪,但是主子看他的眸光,凌厉得让人仿佛已收到千刀万剐。 他深吸口气平复心头乍起的惊惧,硬声到:“韩姑娘会让皇上情绪失控,如同皇位,您本来是不想争,是因为要杀了大皇子,才下险棋的,韩姑娘日后定将成为您的绊脚石,她不能留。” 君无痕脸色攸地阴沉的骇人,这个展云真的是越说越过分!他举掌拍向一旁的桌儿,桌儿硬生生裂成碎片,“住口!” 面对皇上那令人心惊的滔天怒火,展云这回虽心生害怕,但为了皇上的未来,就算皇上此时要他的命,他也要说。 “皇上,您堵得住奴才之口,也堵不上天下人之口,请您三思。”他坚持身为臣子的立场,无惧的劝说。 “你……”有着滔天怒火的君无痕在见到房门外站立的娇小人影后,脸色大变,“冰儿!” 该死!她到底听了多少? 韩冰儿脸色惨白,身子抖得如秋风中的落叶,清澈无垢的眸子里,此刻盛满不敢置信的惊愕。 她本是要来找君无痕放风筝,却没料到会听到他们主仆所谈论的事。 心绪纷乱,她无法思考,脑海不断的浮现他们刚才说的话,抢臣子之妻?外头流言?将曾见过她的人全都杀了?皇位?杀了大皇子? 怎么回事?到底在她看不见的背后,发生了什么事情? 乍见到韩冰儿出现,展云神色一僵,接着一语不发的退出房。 韩冰儿没有见到展云越过她身边时,隐含深意的一眼,纤细的小手紧紧捏着风筝,嫣红的唇瓣失了血色,她甚至可以感觉到她的牙齿在打颤,抖得让她差点发不出声音来,“展云说的可是真?我是让你动了杀机的祸水?” 凝视着她苍白的娇容,君无痕心头攸地地一揪,该来的终究是躲不掉。 一将功成万骨枯,想要登上皇位,就必须踩着与他敌对的对手尸骨踏上去,就算今日不是他登上皇位,换上其他皇子,杀戮之事,只会多,不会少,而这一切的血腥之事,他并不想让她知道。 她单纯,她善良,她就像是洁白的雪花,白得不该沾染一丝尘埃,所以自他决定要登上皇位的那一刻气,他就已经决定,他要一手打造保护她的纯洁天地,未料最后却还是功亏一篑。 他暗吸口气,慢慢的站起身,来到她面前,过来一会儿,才缓缓开口说道:“争夺皇位本来就是血海腥风,与你无关。” 直视着他那双幽暗深邃的黑眸,韩冰儿攸地发现,他眼底深处起了一道让她进不了的高墙,而墙面里的那个君无痕,是一个她全然陌生的男人。 蓦地,她突然明白萦绕在胸口一年多的不安原因为何,她所认识的君无痕早已不在。 她压下胸口攸地窜起的苦涩,硬是逼自己开口:“可是你本来无意角逐,不是吗?” “朕只是突然改变了心意。”他的语气淡然得听不出一丝情绪。 “那你又是为了什么而改变心意?”她逼问,看的出来他的眼里写着他在说谎。 回望着她那清澈如水,如今溢满忧伤的眸子,君无痕胸口紧窒得快要无法呼吸,他喜欢见到她的笑,只要她对他笑,只要她对他笑,他就算心烦气躁,也会消失无踪。 “面对至高无上的权利,谁会不上动心,朕也是一样的。”他太了解她了,若让她知道他是因为要保护她才会改变原本初衷,她绝对无法接受,最坏的打算就是她会离开他。 不过,他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他绝不会让她抛下他的。 自他决定要将她拥入怀中那一刻起,她便是他的女人,他的一切。 他的解释并没有让韩冰儿释怀,反而让她肯定展云说的话是真,她甚至怀疑他要她离开静心庄,进玄武城的目的。 她回想到他刚才和展云的对话,再加上他近日来不准她外出的命令,心头攸地一惊,会是她所想的那样子吗? “外头是不是有什么不好的话出现?” 银牙一咬,君无痕在心里暗叫不好,还是让心思玲珑的她,嗅出了端倪。 虽是如此,他还是打定主意不承认,“你多想了。” 他骗她!她看得出来,可是,她没有生气他的欺骗,反而心疼他对她的心思,他是担心她会受伤,熟料,在让她知道真相后,只有更加心痛,甚至让她感到不堪。 “你还要骗我吗?你刚刚明明对展云说,你知道朕没有抢,你知道外头传的那些流言不是事实。” 君无痕闻言是脸色难看,胆颤心惊,她到底听到了多少? 见他不回应,韩冰儿决定放弃追问,如果他肯说的话,那他刚才就会把事实说出来,不会先扯谎骗她,而后沉默以对。 唇角扬起一抹苦涩的淡笑,她喃喃自语道:“难怪我会觉得你的身上有血腥之味,原来是我惹的。” “这和你毫无关系。”君无痕急忙解释,不愿她心中有一丝折磨她心灵的罪恶感。 “真的和我无关吗?”拾起泪眸,韩冰儿反问,脑海攸地浮上三年前君无天要欺负她的那一晚,他曾对她说过的话……她真笨,她早该发觉自那一天起,她所认识的那个脾气无常,但心思却极为柔软的君无痕已经变了,唯一不变的是他对她的心意,“你是为了保护我才争夺皇位的吧?” 君无痕脸色一变,还是让她猜出来了,“同样的话,不要再让朕重复第二次。” 他还是不肯承认!可是,或许连他自己都没发现到,他深邃的黑眸在他说着谎言同时,掠过一抹压抑的情绪,泄露了他的心思。 她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不承认,没关系,事实是无法改变的。” 韩冰儿恍惚的神情令他心惊,再加上她脸上那抹似是看透一切世事的微笑,让他心头乍起一股即将失去她的感觉,恐惧的情绪攸地攫住他的心,让他的心每跳一下,就抽痛一次。 “你要上哪去?”见她转身要走,他急忙问道。 韩冰儿停下脚步,微微侧过身子,望着一脸惊恐的君无痕,攸地她感到有一把利刃在她猝不及防之下,狠狠的插进他的心口,淌出鲜艳的红血,他是为了她才沾染上鲜血的。 别过眼,她不敢再看他,淡淡道:“请你让我回房静一静好吗?” “冰儿!”惊恐的唤住她的脚步,见她迟迟不肯转过身来面对他,君无痕在心中不由得暗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道:“当皇帝是孤独、寂寞的。” 韩冰儿闻言全身一震,脑中闪过一抹念头,却又因为闪得太快,她无法思索他话中之意,此刻的她,只想将紊乱的心沉淀下来。 没有回头,她移动脚步离开。 君无痕本想出手捉住她,但她刚才那接近心碎的请求,让他到最后还是没有伸出手,只能看着她逐渐远去。 “该死!”低咒了声,熊熊的怒火在瞬间爆发,胸臆间掀起一股想将展云大卸八块的念头。 要不是他多嘴,冰儿也不会知道这件事。 夜深人静。 韩冰儿坐在烛火钱,神情木然。 下午自书房回到她的房间后,她再也没有踏出去一步,而君无痕他……听送晚膳过来的银心说,在她回房没多久,宫里传来边关急报的消息,他便急忙的赶回宫。 他是皇子,宫廷的争权夺利,原本与她毫无关系,可是,当他会登基为君主,真的是因为她的关系的话,那又是另外一回事。 还有,那传言又是怎么一回事? 韩冰儿很想冷静下来,可是混乱的思绪让她捉不着一丝头绪,她忘不了要离开书房前,君无痕那张惊恐的俊容。 他害怕失去她,而她又何尝不是。 无法平心静气,脑子又一片混乱,教她根本就无法整理思绪。 正当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之际,砰的一声,门被撞了开来,她还来不及抬头看是何人,一道疾风划破空气往她面门袭来。 “住手!” 一道喝声伴随着两抹纤细的身影扣住了持剑的手腕,只差一寸,阴寒的利器便将刺进韩冰儿的心脏。 展云见阻挠他行动的竟然是红袖和银心,又惊又怒,“放开!” “你疯了是不是?你要杀了小姐,皇上会饶过你吗?”红袖紧紧的抓住他手腕,无视展云凌厉的眼神。 “这个祸水不能留,杀了她以后,我自会向皇上以死请罪。”愤怒的眸光直视着惨白娇容,冷硬的心起不了半点怜惜。 韩冰儿抬眸对上一双坚决的眼眸,心很痛,但有更多的不解。 祸水?恍恍惚惚间,耳畔响起了叶离的话,他也是这么说她的。 她只不过是一介女流,又没做什么事,为什么展云和叶离都要这么说她?单纯的爱一个人,有错吗?就算有,她是错在哪里?她这个平民百姓的身份吗? “为什么?”她知道展云对君无痕忠心耿耿,他是那种会为了主子的未来,铲除阻碍在主子前面的人,她不怕死,但至少她要知道自己为什么该死。 “皇上刚登基,君威末立就传出叶离一家之所以入狱,全都是因为皇上要夺臣子之妻,若皇上真坚持立你为后,那不就等于证实流言为真,所以你不能留。” 闻言,韩冰儿全身一震,混乱的思绪豁然开朗,难怪君无痕会这么生气,他没有抢她,她和他在一起时,叶离已解除婚约。 可是,百姓们并不知道事情的原由呀! 她深吸口气平复心头的紊乱,“可就算是如此,我也不至于该死吧!” “你……” “展云!” “红袖,让他说下去,我不想枉死。” “当年大皇子对你起了邪念,皇上又看出二皇子对你也有意思,所以皇上才会夺取皇位,目的就是想保有你,为了你,皇上才愿意犯这种险,你不是祸水,那又是什么?” 面对展云的指控,韩冰儿脸色更白了,身子摇摇欲坠。 银心心生不舍,生气道:“展云,你想死是你的事,但旁人是无辜的,难不成你要所有人都因为你而陪葬吗?” 四道指责的目光让怒火冲天的展云瞬间冷静下来,多年来的默契,让他知道她们顾虑的何事。 想当初没有人料想得到先皇竟然会立三皇子为储君,除了三皇子体弱多病之外,更因三皇子向来不得皇上赏识。 可满朝文武又有谁能料想得到,大皇子和二皇子的互相撕杀,全都是三皇子为双方所提供的计策! 展云很想杀了韩冰儿,但万一杀了她,皇上又再次疯起来,那又该如何?谁又制止得了皇上? 衡量事情轻重,展云愤怒的哼了一声后,甩开她们的箝制,转身离去,红袖则跟随其后。 银心扶住已经快站不稳的韩冰儿,将她扶到床上坐下来,“小姐,别想太多,您快歇息。” 韩冰儿捉住银心的手臂,“银心,老实的回答我,我会害了皇上是吧?” “那是有心人士故意放的风声。小姐,您是当事者,不也清楚事实并非如此。” 放这种不实风声之人,分明就是要拆散皇上和小姐。 “可是皇位这事又该怎么解释?” “每个人对事情的看法不同,结论也不一样,像我和红袖就非常感激小姐能够激起皇上的斗志,当年我们虎族一直希望三爷能够争夺皇位。” 韩冰儿没有再说半句话,任由着银心将她轻按躺在榻上,为她盖上被子,放下纱幔。 虽然银心说的也没错,每个人对事情的看法都不同,是是非非,真真假假,没人能够分得清楚,但是,此刻她的存在,破坏了君主的威信,造成君无痕的困扰,却又是不争的事实。 难道,对君无痕的未来而言,她真的是个祸水吗? 无法论断,韩冰儿只觉得心好痛,两行清泪无法抑制的滑落眼眶,滴落在绣花枕上。 一处理完边关要事,君无痕立即换上平民百姓衣裳,悄悄出宫,来到别苑。 三日了,不知道她静想得如何? “她过得如何?”喝了口茶,君无痕语气冷淡地问。 银心迟疑了片刻,硬着头皮道:“有点不好。” 君无痕挑了挑眉,抬头看了银心一眼,“什么意思?” 银心瞄了瞄龙颜冷峻的君无痕一眼,吞了吞口水,鼓起勇气道:“自皇上您那日离开后,小姐便把自己关在房里不出来。”她想,还是不要把展云要杀害韩冰儿一事说出来。 虽说这是意料中之事,但听在君无痕耳里,胸口仍抑不住地一阵阵抽痛。 他没再多问,起身迈出厅堂,来到她房里。 推开房门,目光瞧见倚在窗边,背对着房门口的佳人,君无痕眉头一皱,她看起来似乎更瘦了。 君无痕走到她的面前,坐了下来。韩冰儿脸色苍白,眼神空洞,整个人像是失了心魂般。 皱起眉头,他压下攸地窜上胸口的怒气。什么叫有点不好,分明是很不好,他都坐在她面前有一段时间了,她竟然还毫无所觉。 “陪朕下盘棋好吗?”在她面前,他是君无痕,一个爱她的男人,而不是一个高高在上的君主。 低沉醇厚的嗓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韩冰儿浑身一震,空洞的眼神逐渐清晰起来,她望进一张明明该是熟悉,却又让她觉得陌生的面容。 到底是哪里变了? 他的眉、他的眼、他的鼻、他的唇……乃至他的一言一行、一个微笑,都深深的烙印在她的脑海、她的眼中、她的心里,他明明就是她所爱的男人,可为什么她却觉得他离她好远好远? 或许,叶离和展云说的没错,她是祸水,一个可以让他改变心意,乱了朝纲的女子。 “我……对不起。”韩冰儿无法再承受良心上的苛责,泪水如断了线的珍珠般滑落面颊。 一串串的泪珠儿像是热油似的,在他毫无预警之下,烫伤了他的心,君无痕慌张抬起拂去她脸上的泪。 “不要跟朕道歉,你没有做错什么事。” 他那温柔充满怜惜的呵护举止,让韩冰儿心更痛了,她知道他对她的爱,而她也爱她,可是,当她这份爱会伤害到他时,她就恨不得从未认识过他。 捉住在她脸上游移的大手,胸口攸地一阵翻腾,他的手好大好厚实,充满着可以为她撑起一片天、不会让她收到任何伤害的力量。 “我让你背上了夺取臣妻的恶名,伤了你的威信。”若非忠心的展云要为他出去她这个祸水,他应该不会让她知道这件事。 “谣言止于智者,这件事我问心无愧。”君无痕反握住她柔若无骨的小手,“不实的谣言改变不了他贪污的事实。” 韩冰儿一愕,泪水顿止,“他真的有罪?” 君无痕点点头,脸上恢复了君王的无情面孔,“罪证确凿,朕,甚至怀疑流言是他放的,他该为他所犯的罪行付出代价。”恶意的中伤只会加速他的死亡,他是不会就此善罢甘休的。 有罪当罚,但是…… “怒火冲冠为红颜,今日你为了我手刃兄长,他日呢?你又会为了我,做出什么疯狂的事?” 闻言,君无痕浑身一僵,双手攸地紧握成拳。由她肯定的表情来判断,她知道的事情,比他想象中还要多!是谁向她多嘴? “诸君之争,本就如此,今日不论是君无天或者是君无旭登基,你以为他们会绕过朕吗?”无视她错愕至极的神情,他继续说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在他们眼中,朕不是他们的人,朕只是一颗棋子,可偏偏朕这颗棋子背后的力量,带给他们巨大的威胁,若非当时朕病弱,早就不在人世。” 韩冰儿惊骇的大大倒抽了口气,不敢置信地瞪大圆眸。 放柔了眼神,君无痕捧住她的小脸,“原本朕不想让你知道这些丑陋的事,但朕更不想看你自责,看你明明在朕的眼前,心却逐渐离朕远去,冰儿,答应朕,不要离开朕好吗?”最后一句已是请求。 如墨般黑的星眸,浮上了一抹惊慌、惧怕,深深的刺痛了韩冰儿的心。 该点头答应,但她的头却犹如千斤重,怎么也点不下。 她不想离开他,但耳畔响起一声又一声祸水的斥责,宛如鬼魅般的纠缠着她,让她犹豫起来,下不了决定。 恐惧的情绪随着时间的过去逐渐扩大,蔓延他整个胸口,让他无法呼吸。 攸地,他紧紧的抱住她的身子,“你是朕的,朕不会让你离开的。”虽然他极力克制,却还是透不出恐惧不安的情绪。 小脸埋在他的胸前,几乎无法喘息,他抱她抱得好紧,但她却开不了口要他放开,她敏锐的察觉到他的双臂在颤抖,他的心在害怕,可,她就是开不了口,给他一个能够让他安心的答复。 虽说谣言止于智者,但不知道为什么,韩冰儿就是有种不好的预感,无法平心静气的看待这件事。 因为不安,因为自责,韩冰儿整个人显得郁郁寡欢,人也瘦了一圈。 银心见小姐整日呆坐在屋子里,皇上近日来又因国事繁忙。无法抽空过来别苑看小姐,心疼小姐的她,逐向小姐提议出府走走。 韩冰儿不愿意,奈何敌不过银心频频劝言,治好戴上纱帽,走出别苑。 她漫无目的的往前走,银心跟随其后,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直到双腿传来酸疼,才停下步伐。 “银心,我们进去喝杯茶好吗?”站在悦来餐馆的招牌下,韩冰儿出声询问。 “好啊!”银心答得飞快,她的腿好酸,光是这条街上她就陪着小姐来回走三次,而小姐似乎一点也不知道,可见得小姐有多么心不在焉。 韩冰儿没再说话,点了个头,走进餐馆,找了偏僻的角落处坐了下来。 银心点了一壶碧螺春和几道小甜点。 “小姐,这道雪花糕挺好吃的,入口即化。”见甜点都端到小姐面前,而她却视若无睹,银心连忙提醒。 韩冰儿轻声道声谢后,拿起一片雪花糕,细嚼慢咽。 那日,君无痕留在别苑一夜,直到天将破晓,他才回宫,准备上早朝,而她,还是没给他一个答案。 她知道自己很过分,让一个深爱她的男人痛苦,但,他心痛同时,她的心比他更痛。 她多么想伸手抚去他双眉间的皱痕,多么想向他保证她不会离开他,只因他凝望着她的眼眸,布满着浓浓的惧怕。 偏偏,她就是开不了口。 “你们有没有听到消息,叶离大人一家被捉进天牢?” 欲拿茶杯的小手攸地停在半空中,韩冰儿整个人僵住不动。 虽然早就知道叶离被捉,但是,当消息由外人口中吐出,她的心仍是剧烈的翻腾了下。 “听说下月初二要审判了,我侄子在天牢里当差,听他说叶离大人的罪是株连九族。” “哇,这么严重!” “那可不,谁要皇上看上她的未婚妻,他不死的话,皇上就得不到想要的女人。” “那叶离大人得未婚妻有被捉进牢里吗?” “没有,听说被皇上带进宫享福去了。” “怎么可以这样子。” “听说当年大皇子和二皇子会被先皇赐死,也和这个女子有关。” “怎么回事?” “听说当年他们是被三皇子,也是现在皇帝所害死的,因为他们也被这个女子迷得晕头转向。” “唉,自古红颜多祸水,古人说的话,绝对不会有错的。”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夹杂着感叹、讶异、不屑的言论,深深刺伤了韩冰儿的心。 若非亲耳听闻,韩冰儿还不知道流言是这么的不堪,难怪一向忠心护住的展云会想杀了她。 暗自深吸一口气,她按住一副要出声骂人的银心,“我们走吧!别惹事。”淡淡的抛下这句话后,韩冰儿起身就走。 纵使气到想揍人,但小姐命令既下,银心也只能隐忍下来,不过这回她更想揍自己,明明就知道外头正流传对小姐不利的流言,她竟然还劝小姐出来走走,才会让小姐听到那些煽风点火的话。 唉,要是让皇上知道的话,她铁定会被皇上剥下一层皮。 第七章 “小姐,您终于回来了。” 站在别苑门外,急得像热锅上蚂蚁的小桂子,一见到娉婷身影正逐渐接近,散步并作两步的来到韩冰儿面前。 “他来了?”韩冰儿语气轻之又轻。 “三爷在花厅等您好一会了。”若不是有银心跟着,小姐要再不会来的话,只怕皇上会亲自出去捉人,唉,外面已经够乱了。 “皇上等得很闷吗?” “应该不会,韩丞相和韩夫人在里头陪着。” 闻言,韩冰儿停下脚步,微微侧过身,当年大皇子一事后,君无痕下令静心庄不再见客,单纯的只有他和她的天地,别苑也是,除了展云、红袖、银心、小桂子外,她还不曾见过其他人,更别说他带来的人。 “皇上带他们来有事吗?” 小桂子笑了笑,“皇上的心思,奴才怎么猜得出来。” 韩冰儿没再说什么,只是淡淡的看了小桂子一眼,转头往花厅走去。 她看得出小桂子话中略带保留,至于是什么,相信就算她问了,他也不会说。 韩冰儿缓步走进花厅,映入眼底的是坐在主位上,嘴角噙着一抹微笑的君无痕,自信满满、从容不迫,举手投足间散发出一股成熟,让人不由自主臣服的魅力。 她心头一阵酸楚,这样英俊潇洒,气宇轩昂的男人,不但是她的所爱,而自己也被他深爱着,这到底是幸还是不幸? 九五之尊的他,应该找一个足以和他匹配的皇后,而她,配不上,她只会带给他苦恼。 走上前,她双手敛裙,盈盈一福,“皇上。” 君无痕站起身,走到她的面前,握住她雪嫩得小手,微笑道:“回来了。” 韩冰儿没回答,微微低下头,望着宽大的手掌包着他纤细的手,那带给她一股会牢牢守护着她的感觉。 若换作以前,她会很感动,但此时此刻,她心情反倒是愈来愈沉重。 君无痕眸光一闪,胸口一阵刺痛,他敏锐在察觉到他们之间的距离,比前些日子更远了。 一想到她有离开在念头,大掌不自觉地倏地一紧。 突如其来的紧握,捏痛了韩冰儿的手,她柳眉微蹙,轻声唤道:“皇上。” 轻柔的嗓音中带着一抹疑问,君无痕拉回心神,这才发现到自己在无意中泄漏了紧张、害怕的情绪。 他松了手劲,嘴角笑痕加深,掩去这些日子以来,逐渐在胸口扩大的恐慌。 “朕介绍两位和你同宗的长辈给你认识。” “皇上。”不肯让他拉向前,她急忙道:“冰儿头有些疼,改日好吗?” 嘴角笑意顿逝,君无痕若有所思地凝视着她半晌,缓缓的开了口:“小桂子,送韩丞相和夫人出府。” 在厅外候着的小桂子,一听到命令马上进厅,依令行事。 韩熙夫妇没多言,识时务的让小桂子送他们出厅。 一阵沉默,两人相视对看。 过了一会儿,君无痕率先开了口:“你并没有头疼。” 韩冰儿不讶异他能够看穿她的谎言,他是懂她的。 抬眼对上他盛满温柔的黑眸,她极力压抑住胸口的悲痛,语气刻意平静地道:“我想回家。” 俊容微变,他知道她的回家是指要离开他的意思。 “你已经没有家了。”明知道这么说会伤到她的心,但君无痕还是一针见血的提醒,他绝不允许她离开。 身子微微一僵,韩冰儿的双手紧握成拳,“只要你肯,我就有家。” 君无痕脸色阴沉得骇人,“那好,你告诉朕,你的家会在哪?” 冷漠的问话刺痛了韩冰儿的心,她咬着下唇,眸中泪光闪烁的瞅着他,“皇上!” 一见到聚集在她眼中的泪水,君无痕胸中的怒气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虽然他不曾对她说过,但是,心底不准她在他面前有半滴泪水,那代表着他不够爱她,才会让她流泪。 他深吸口气,温柔道:“朕在哪里,你的家就在哪里。” 她该生气的,但是他霸道神情中带着充满怜惜的温柔,却又深深的感动了她。 “外面的流言很不堪。”心痛之余,她好生气,那明明不是真话。 “朕说过不在乎。”他才不管那些人讲什么。 “可我在乎。”她不要他受伤。 君无痕深邃的黑眸上瞬也不瞬的望着她一会,语重心长地说道:“别人的话有那么重要?你对朕在感情就这么浅,因为那些不实的话,便不再喜欢朕吗?” 如果她愿意细想,一定能够猜出叶离放流言的用意,他意图利用他对她的感情,让天下人以为他是无罪的,他是挟持她的人生想延续他的后路,这种卑鄙无耻的男人,根本不值得她为他说一句话。 韩冰儿咬着下唇一会,轻声道:“但当这份爱会伤到你时,我就不想再喜欢了。”她不要她的存在会伤了他的君威,不想原本只是单纯的喜欢他,反而成为伤害他的利器。 只是单纯的爱他而已,不该惹上这么多的是是非非,与她最不愿意见到的血腥。 他根本就不在乎那些话,他只在乎她的心情,只要她快乐,他就会开心,明明她心思玲珑,善解人意,为什么在这当口,她会不知他的心呢? “若朕不放呢?”他的语气淡然得听不出一丝情绪。 “皇上管得住我的人,但管得住我的心吗?”她也不想离开他,但是,若他真立她为后的话,不就间接证实流言,纵使事实并非如此,她也不要他受伤害,这仅是她这个一介民女,所能保护他的唯一方法。 君无痕脸色大变,“你在威胁朕?” 韩冰儿微微低下头,掩去眸中的伤痛,轻声道:“民女不敢。” 柔顺的姿态看在君无痕眼中,当下是怒火直往脑门上冲,她柔中带刚的坚决求去,彻底的将他的心撕碎。 不允许!他不允许!他绝不允许她有离开他的念头。 自娘亲走后,他活得孤独,过得寂寞,直到她的出现,他才能够重后往日欢笑。 他绝不要再过回那种孤独无人知他心的日子。 温暖,一旦尝过,就恐惧冰冷,就算用强硬的手段,他也要留住她。 “朕不会放手的,不会。”他一字一字清晰地说道,语气坚决。 “皇上?” 韩冰儿震惊、错愕的瞪大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带着肃杀气息的龙颜。 没再说半句话,君无痕突然捉住她的手,大步跨出花厅,直往她居住的厢房。 韩冰儿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一时间无法反应,待她回过神时,他已推开房门,拉着她入内。 君无痕目光燃着熊熊怒火,语气冷如严冬,“就算用关的,朕也要关住你的人、囚住你的心。”说完,他转身踏出厢房,并且唤来银心,要银心找来铁链锁上门扉。 乍听到主子的命令,银心震惊得张大嘴巴,直到主子那凌厉的目光扫来,她才猛然回过神。 “皇上,真要这么做吗?” 君无痕没说话,冷峻的表情说明了他的命令不容置疑。 令人见之胆寒的严峻龙颜,吓得银心当场脸色发青,不敢多言的依令行事。 阵阵传来的铁链声响,几乎要震碎韩冰儿的心。 他竟然将她关起来!他怎么可这么做!? 君无痕冷眼看着铁链上锁,只要能够留住她的人,就算让她恨,他也无妨。 韩冰儿喜欢平静的生活,但是,此刻的平静,却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充满着诡谲、不安,让她无法静下心来。 坐在大桌前的韩冰儿,望着眼前摇曳的烛火,不由得叹了口气。 她知道提起要离开,君无痕一定会生气,可是她万万没想到,他竟然会气到把她关起来! 然而,她的心好痛,不是因为自己,而是为了他。 撇去初相遇不谈,自从他对她表达感情后,便待她像捧在手上的珍贵明珠似的,小心翼翼的呵护,不容许她有丝毫损伤。 是以,当他手持利刃刺向她时,受伤最重的人,应该是他。 韩冰儿再叹了口气,屋外传来的铁链声,拉回她的思绪,一转头,房门被推了开来,进来的是让她心痛难抑的男人。 君无痕目光炯炯地望着清丽佳人,他知道自己已经疯了,竟然以这种无情、残酷的手段对付她。 不过,他不后悔,只要能够将她留在身边,他愿意承受这种椎心刺骨的痛楚。 沉窒的气氛闷到让人快喘不过气来,静得落针可闻。 “放了他。”韩冰儿开了口,清柔的嗓音里透着一股心碎的请求。这是她思索多日所下的结论,也唯有如此,才不至于让他的君主威信受损。 君无痕脸色一变,阴沉至极,他们多日未见,她一开口不是倾诉相思之情,而是为了个不值得她开口的男人。 “为什么?你的心里还有他吗?”深不可测的黑眸里,掠过一抹让人见之不忍的悲伤,君无痕不敢相信,他所爱的女人,至今心里头仍有别的男人存在,纵使她说过,她对叶离只有兄妹之谊,他也无法容许、无法接受她的答案。 低下头,韩冰儿迟疑了片刻,轻声说道:“你明知道没有的。” 君无痕嗤哼了声,完全不相信她说的话,“若没有的话,为什么要朕放人?” 他很想冷静,却抑制不住胸口的愤怒。 闻言,韩冰儿全身一震,虽然君无痕的语气淡然得听不出一丝情绪,但是她敏锐的听得出来,他言语中那抹深沉的愤怒、嫉妒、不甘,一股揪心的疼痛倏地往胸口蔓延,让她险些无法呼吸。 他的在乎对她而言,却是难以承受的情意,他的爱,不但会毁灭他人,也会毁灭自己,而这一切,全都是因为她。 她深吸口气来复心头的哀伤,柔柔的嗓音里陷含着坚持道:“因为他曾是我的未婚夫。” 君无痕脸色霎时阴沉得骇人,黑眸绽放出狠戾的光忘,咬牙切齿的说道:“他已经不是。” 韩冰儿慢慢地抬起头,面对正极力克制杀意的俊颜,心更痛了,他的双手已经沾染太多的鲜血,不该为了她再动杀机,纵使叶离有罪。 “不管你愿不愿意承认,他曾经就是。”她道出不容置辩的事实。 君无痕深吸口气,再吸口气,企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斩草必须除根,于公,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更何况叶离心术不正,留下他一条性命,必成祸患,再者,朝廷里,尚有反他为帝的人马,臣心既不向他,又没有他认为可留的才能,他没有留叶离一命的理由。 于私,他嫉妒这个男人,毕竟叶离曾是韩冰儿的未婚夫,纵使他们之间没有任何感情,他也无法忍受她的目光、她的心放在别的男人身上。 注视着她哀求的娇颜,他缓缓道出决定:“朕不能答应你。” 韩冰儿一阵错愕,“皇上!” 无视她的哀求,君无痕冷冷道:“他,不能留。” 韩冰儿身子摇晃了一下,“为什么?我都这么苦苦的哀求你了。”而他竟然狠心拒绝,她已经说得这么白了,她不想伤害他。 君无痕深吸口气,压下难受的心情,如果是其他事情,他会答应她,唯独此事,他不能答应。 “如果朕告诉你,叶离会影响朝廷呢?”不是他太看重叶离的本事,而是叶离握有他手上的致命弱点。 “你在骗冰儿吗?”虽然她是女流之辈,但是,他不该用这种哄骗三岁孩童的话来欺骗她。 “那你就当作一个男人,因为疾妒,而必须铲除异已。”话了,他转身离开房间,留下一脸惊愕的女人。 自君无痕离开后,韩冰儿整个人犹如僵化的石像,动也不动地站在原地,直到红袖端着晚膳进房,她才回过神来。 红袖将膳食放在桌子上后,来到韩冰儿身边,轻声道:“小姐,该用膳了。” 抬起眼,韩冰儿看着红袖,半响,摇了摇头,“我吃不下。” “有句话说,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您不用膳,等于是在糟蹋自己的身子。”说话同时,红袖牵引着韩冰儿坐了下来。 望着香味四溢的膳食,韩冰儿仍旧是提不起食欲,“红袖,对不起,我真的吃不下。” 红袖望着眉头纠结的韩冰儿一会儿后,突然道:“宫里是一个很复杂的地方,有时候就算是亲眼所见、亲耳所听,也不见得是事实。” 韩冰儿愣了一愣,“我不懂。” “应该是说,有时候是一个手段。” “手段?” “皇上有他的顾虑。” “红袖,你应该知道,我最不想伤害的就是皇上。” “我当然知道。” “所以我绝对不能让皇上染上抢夺臣妻之名。”就算叶离不曾是她的未婚夫,但终究是条人命,一条人命要消失在世上,她当然会不忍,但和君无痕的名声比起来,她更在乎君无痕是否会因为此事受到伤害。 红袖看着她,神情倏转严肃,“小姐,我们虎族效忠皇上,只要会伤害皇上的人事物,我们虎族将会为皇上铲除,老实说,就算皇上真的看在您的面子上留下叶离一命,展云也不会放过他,而我们也不会阻止他。” 望着向来面无表情的红袖眸中乍现的阴狠,韩冰儿惊愕得几乎说不出话来,过了一会儿,才有办法开口:“你的意思是说,展云会背着皇上除去叶离?”想想,这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之前他不就想杀了她。 红袖点了一下头,“叶离是个祸害,绝不能留。” 皇上最在乎的人是韩冰儿,所以,皇上的弱点也正是韩冰儿,只要伤害了韩冰儿,也等于是伤害了皇上,叶离千不该、万不该就是拿皇上的弱点来当让自己活下去的筹码,殊不知,他这么做等于是自掘坟墓,皇上绝不会让人拿他的弱点来威胁他。 韩冰儿倒抽了一口气,“那……既是如此,你们当初又为什么要阻止展云杀了我?” 红袖微微一笑,点破了其中的玄机,“因为您是皇上最爱的女人,而且,您绝不会伤害皇上,小姐,红袖没说错吧?”水能载舟亦能覆舟,韩冰儿既然能够让当初的三爷愿意振作起来,加入皇位之争,当然,也有办法毁了皇上,而这也正是她和展云观点不同之处。 韩冰儿怔了怔,没再说半句话。 红袖也不再多言,难得柔声道:“小姐,为了皇上,您要好好照顾自己的身子,您应该也不想让皇上为您担心吧!“ 韩冰儿看了红袖上眼,接过红袖递过来的筷子,勉强的吃下几口膳食。 夜深人静。 向来早眠的韩冰儿,今日却失眠了。她一直思考着晚膳时,红袖对她说过的话。 诚如红袖所言,宫里是一个复杂的地方,她实在是无法了解从这处地方出来的人,脑海所想的事情,但,有一点她敢肯定,叶离在皇上和红袖他们眼中,是一个必须除之而后快的人。 难道,她真的不该为叶离求情?正想着,砰的一声,房门被重重地甩了开来,吓了一她跳。 “皇上。”她起身迎上前去,还未接近,就闻到浓浓的酒味,有些错愕、惊讶,“你怎么喝这么多的酒?” 君无痕看着眼前这张绝美娇容,胸口因为疼痛而无法呼吸,“不能吗?你会管朕吗?” 韩冰儿怔忡了一下,他很少沾酒,就算沾了,也只是小酌,她还是头一回见他喝这么多的酒,“皇上?” 君无痕捉住她纤细的手臂,目光如火的瞪着她,“告诉朕,你的善良、你的温柔都上哪去了?被叶离带走了,是吗?” 他们在一起多年,她从来不舍得伤他,而今,竟然为了一个抛弃她的男人来跟他作对,他怎能不心伤,可笑的是,这个人还只是想利用她而已。 韩冰儿不懂他在说什么,她的手臂好疼,“痛。” “痛?你知道什么叫痛吗?你不知道,如果你知道的话,就不会这样伤害朕了。”他的心比她更痛,甚至被她撕得碎成一片片。 韩冰儿愣住了,君无痕情绪失控的这一面,是她从未见过的,“皇上,冰儿从来没想过要离开你。” 君无痕置若罔闻,脑子里全都是下午那段谈话,吼道:“那为什么要这样伤害朕?为什么?朕对你不够好吗?不疼你、不宠你、不爱你吗?” 望着眼前像只负伤野兽的君无痕,韩冰儿心狠狠的揪了一下,“皇上!”他醉到连自己都分不清是皇上还是君无痕吗? 听不见她的话,看不见她心疼的神情,此刻的他,已经被嫉妒冲昏了头,“为了一个无情无义的男人来求朕,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把我置于何处?”不自觉地加重了手上力道。 “我从来没想要伤害你。”皱着眉,忍着痛,她说出心里的话。 “没有吗?真的没有吗?”他该相信她吗? “没有。”她宁可死,也不愿伤害他。 “那为什么要苦苦求朕?”如果是其他的事情,他或许会答应,但为什么偏偏是叶离这件事呢? 她伤了他,狠狠的伤了他,韩冰儿突然发现这件事,“冰儿只是不想伤害你。” 君无痕苦笑了一声,松开对她的箝制,“你已经伤害了,你知道吗?” 闻言,韩冰儿胸口一窒,连忙咬住下唇,眸中已是泪光闪烁,半响,才轻声道:“对不起。”不想伤害,却没有想到在无意中伤他最深。 “不要说对不起,朕只想知道,你的心里有没有他。”这是他最在乎的事。 “没有。”韩冰儿回答得斩钉截铁。 “真的?”他怀疑。 “真的。”她点头。 君无痕看着她一会,摇了摇头,“朕不相信,你的心里一定有他,一定有的,否则你就不会来求朕。” 看着他丧失信心、钻牛角尖的痛苦模样,韩冰儿突然觉得后悔,她竟然把一个狂傲不羁的君主逼到这等地步。 在心底叹了口气,她扬起浅浅的微笑,柔声道:“皇上,你醉了,我扶你上床休息好吗?” 君无痕摇摇头,挥开她的手,“朕没醉,朕清醒得很。” “好,你没醉,不过夜深了,你也该歇息了。”她以哄孩子的口气轻声说着。 她的温柔融化了他身上的暴戾之气,他乖乖的听她的话,任由她扶到床上躺着。 “不准离开朕。”他的语气霸道专制。 “好。”韩冰儿语气更柔了。 然而躺在床上的君无痕,胸口突然升起一阵空虚寂寞,恐惧失去的念头乍扬,揪得他的心好疼,他不想她离开。 韩冰儿将他扶上床后,正要转身去拧条湿毛巾,身子突然被一股力道扯了过去,就在她还未反应过来之时,身子已被压制在他身下,“皇上?” 君无痕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幽邃的黑眸里有着害怕的情绪,“不要离开朕。” 那渴望的请求令她心疼,韩冰儿扬起一抹微笑,“我不会。” 君无痕不肯相信,“你会。” “皇上,请你相信我。” 深邃的黑眸一瞬也不瞬的望着她半响,君无痕突然吻住她的唇,带着一股绝望、恐惧、害怕。 韩冰儿错愕得瞪大了眼睛,虽然他们早已有夫妻之实,在床第时他偶尔也会有狂野的时候,但从不曾像此刻这般,带着一股想毁灭她的粗暴,令她不由得想起三年前那场可怕的回忆。 “不要。”她猛地推开他。 没料到她会突然有此举动,君无痕差点跌下床,胸口的愤怒,啪一声的燃烧起来。 “我不会让你离开朕,你休想离开朕。”就算用强硬的手段,就算她恨他,他也要留住她。 扣住了她的手腕,他将她整个人牢牢箝制在身下,再次低头吻住她的唇,此刻他只想借由她的体温、她的温柔,来缝合被她撕裂的心。 头好痛,痛到简直是快要爆开来。 君无痕抚着额头,缓缓张开眼,难受的坐起身子。 昨晚,他似乎喝了太多的酒! 吞了吞口水,无法解去因为喝酒而衍生的口干舌燥,正想开口呼喊,脑中突然闪过零星的片段。 他昨晚好像跟冰儿有所争吵,之后……想不起来,他的头好痛。 摇了摇头,待痛楚稍减,他这才发现到身边躺着一个背对他的女人,而她全身上下布满了无数的红印,可想而知,昨晚他们有多激情。 “冰儿。”他轻唤,见她好像没听见,抬手正要抱住她她却猛然坐起身,眸中含泪的瞪着他,震得他的心像是被人重重打了一拳般难受。 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韩冰儿愤怒地拍开正朝她伸来的手,大喊道:“你走开,不要碰我!” 君无痕脸色顿时变得铁青,“你叫朕走开?”她好大的胆子呀! 再也抑止不了难过的情绪,泪水如断线的珍珠般直往下落,她再也不要见到他了他竟然用那种手段来伤害她! 听不见、看不见他的愤怒,此刻她只知道,昨晚他伤害了她!用最残忍的方式。她原本想跟他道歉,她的确是不该管朝廷的事,也想跟他解释清楚,她之所以会开口求情的理由,然而现在…… 不重要了,再也不重要了,在他狠狠伤了她以后。 “我再也不要见到你,不要。” 君无痕震惊得睁大眼眸,她刚才说了什么?她要离开他吗?不,他绝不让这种事发生! “你是朕的女人,朕不会让你离开的。” “我一定要离开。”她好害怕,怕他会再像昨天那样。 君无痕深深望着她一会,脸色大变,莫测高深得让人无法窥探他此刻的想法,不管用什么手段,他都要留住她的人,同样的,也要留住她的心。 暗自深吸口气,他平复心头的激动情绪,语气刻冷静地道:“朕会答应你的请求饶叶离一死,但朕不会让你离开。” 像是宣誓般的言语,令韩冰儿百思不得其解,还有,他怎么会突然提起叶离? 疑惑的目光再见到他那张冷冽不可侵犯的龙颜以后,竟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他想要做什么? 第八章 三个月后。 成亲!她要成亲了! 清亮剔透的眸子、直勾勾地望着搁放在大桌上的凤冠霞帔,韩冰儿不知道怎么搞的,心里头就是觉得十分不踏实。 待嫁人妇,迈向另一种生活,心里本来就会不安,这是正常之事,但是,不是这样的,真正的原因是她失去了过往的记忆。 三个月以前,她出府上街要去见未婚夫的时候,被一匹失控的黑马撞上,结果昏了半个月,醒来以后,她什么事情都忘了,包括她的名字。 此刻,她只知道自己是当今丞相的女儿,她的未婚夫是当今的皇帝,至于其他,她完全没有印象,脑子里一片空白,任她再怎么想,也记不起任何事。 虽然醒来以后的这段时间,爹娘对她呵护备至,像是极力在补偿些什么,她却还是无法挥去那股生命不完整的感觉。 无奈,不知所措的叹息声才自她唇间逸出口,轻柔的声音自房内响起,她抬起头来,对上正端着药汁朝她而来的红袖,也是她的贴身丫寰。 “小姐,该喝药了。” 韩冰儿皱了皱鼻,瞧了乌黑的药汁一眼,叹了口气,“可不可以不要喝?”她已经喝了三个月,喝到都怕了。 红袖一脸微笑的将药汁往前一递,“小姐,这药对您的身子很有帮助的。” “我已经好多了。”此刻的她,无病无痛,她敢拍胸脯保证,她的身子骨比寻常人还要健朗。 “小姐,您不是想恢复记忆吗?御医说了,您要恢复记忆之前,一定要将身子养好,现在的您,身子还没有完全好,想恢复记忆的话很难。” 韩冰儿瞧了能言善道的红袖一眼,叹道:“你还真会说话。” 红袖微笑道:“是小姐教得好。” 韩冰儿瞧若不把药汁喝完,绝不自她面前移走的红袖一眼,无奈的轻叹一口气,伸手捧起药碗,屏住气息一口气饮下苦涩药汁。好苦呀! “红袖。”她唤住正要转身离去的红袖,“我有件事想问你。” “小姐有事尽管问。”红袖笑嘻嘻回应。 韩冰儿咬了咬下唇,鼓起勇气问道:“他是什么样的人?” 她醒来的这三个月里,不曾见过因为国事繁忙而抽不出空来看她的未婚夫,而她,也并没有责怪他的意思,身为皇帝,日理万机,有多少的事情要烦心,当然没时间来看她。 虽然,没见过他的人,但是她可以感受到他关怀她的心意,宫里三天两头就送来许多补品,说是要给她养身用的,不过,她真的很怀疑,她吃得了这么多吗? 他?红袖愣了一愣,马上会意地来,“小姐指的是皇上?” 韩冰儿一见到红袖脸上浮上那抹了然于心的笑容,不知怎么地,觉得有些不自在,但是,她又好想知道未婚夫是怎样的人,迟疑了片刻,肯定的点了点头,“我和皇上是怎么认识的?他又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红袖螓首微偏的想了一下,“红袖记得那时候小姐去天马寺上香回来,碰上了登徒子,幸好被在静心庄养病的皇上所救,皇上他对人很冷、很淡,可是只要一碰上了小姐,皇上整个人就会很开心,完全变了个人似的。” “养病?” 红袖点头,“听说皇上自幼身体就不好,三天两头就生病,不过经过静养以后,皇上现在很少生病,小姐不用担心。” 韩冰儿了解地点了点头,抬眼对上一脸微笑的红袖,又问:“那我喜欢皇上吗?皇上喜欢我吗?” “小姐很喜欢皇上,皇上也十分喜欢小姐。”红袖斩钉截铁地回答。皇上为了留住小姐,可是下了让她失去记忆的狠招。 “真的吗?他可是皇帝……”韩冰儿有些不相信,寻常人家就已经三妻四妾,更何况是皇上。 “不是有句话叫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红袖瞧皇上对小姐的感情就是这么一回事。” 真的吗? 虽然红袖说得信誓旦旦,可韩冰儿还是不敢相信身为一国之君的皇上,会独独对一名女子钟情,可她瞧红袖态度肯定,又不像是在安慰她,启齿欲再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接着房门被打开来。 “小姐。” “银心,怎么慌慌张张的?”红袖不待主子出声,怒目横了银心一眼。 银心无暇理会红袖的训斥,她拍了拍胸口,顺了气后,连忙道:“皇上来了,正在大厅上等着见小姐。” 闻言,韩冰儿整个人愣住了,没想到一国之君竟然会来臣子家,来见他未来的妻子! “小姐,快出去,别让皇上等。”红袖微笑的催促傻愣住的主子。 “我……” 韩冰儿欲言又止,说不出此刻心头是什么样的感觉,除了心跳得很快外,内心深处泛起一种奇怪的感觉,而这种莫名的感觉让她想哭? 银心见主子一脸羞意,笑道:“小姐,您不用担心,我们会把您打扮得漂漂亮亮,让皇上一见到您就和以前一样,目不转睛的直瞪着您瞧。” 虽然不知道银心说的是真还是假,但她赤裸裸的言语让韩冰儿顿时红了双颊,不知该如何是好? 最后,韩冰儿只能任由两位丫头为她梳发妆扮,好去见见她的未婚夫。 韩府,大厅。 “她好吗?”君无痕的语气很淡,淡得听不出一丝情绪。 “冰儿姑娘……”一听到皇帝的冷哼,韩熙连忙道:“小女身子好了许多,多谢皇上关心。” 君无痕满意地点点头,“那她有没有什么异常?” 韩熙摇了摇头,“没有。” 君无痕没有再问,脑海净是那抹清丽纤细的倩影。 明明知道她过得很好,可是他的心却无法定下来,甚至在她醒来后的这三个月里,不敢来看她。 他是皇帝,是一国之君,不该有惧怕的事。 可,就算失去了锦绣江山,就算失去了宝贵生命也不害怕的他,唯一在意的就只有她而已。 她,是他捧在手心上呵护,让他疼到深入骨子里的女人。 若没有了她,他所拥有的一切,就没有任何意义。 随着厅外脚步声由远而近的传来,君无痕强压着胸口既期待却又害怕的情绪,利眸直视着从厅外走进来的倩影,心头一翻,喉口上下的滚动着,他握紧双拳,极力克制着想冲上前去将她搂进怀中的冲动。 他必须冷静,他不能吓着她,此时的她,已经忘了一切。 韩冰儿低着头,慢慢的走进大厅。 她知道有人在看着她,以灼热放肆的炽热光芒正紧盯着她的一举一动,而那个人应该是皇帝,也是她的夫君。 照理而言,面对未来的另一半,她应该会很好奇,再加上她未失忆前和皇帝是一对相爱的恋人,她应该会有一种迫不及待想见到情人的冲动才对。 可是,害怕、不安、想哭的情绪却大过于想见他的冲动,她内心深处竟然有一股不要见他,该离他远一点的警告声音正对她呐喊着,仿佛只要她这么一见,就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韩冰儿双手不自觉的悄悄紧握着,顿时觉得她的头犹如千斤重,怎么也抬不起来,她的喉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似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君无痕目光炯炯地望着她,胸口倏地紧窒,让他差点无法呼吸。 他看得出她在害怕,她娇柔的身此刻正微微颤抖着。 为什么?她不是已经失去了记忆,照理说,她不该害怕才是!除非,她的心还在抗拒着他。 想到有此可能性,龙颜一沉,宛如罩上一层寒霜,让人见了就不寒而栗,直打冷颤。 跟随在韩冰儿身旁的红袖,一见到皇帝龙颜不对,连忙靠在韩冰儿耳边轻声提醒:“小姐,皇上正等着您请安。” 闻言,韩冰儿浑身一震,流转的思绪猛地拉回,连忙敛裙福,“参见皇上。” “不用多礼。” 低沉浑厚的嗓音令韩冰儿整个人怔在原地,心里涌上一股无法形容的悲伤感觉,为什么他的声音会让她有股想落泪的冲动呢? 银心见小姐没有任何反应,连忙唤了声:“小姐。” 韩冰儿神智一晃,倏地发觉到,她又失态了! 君无痕迈开步伐走到她的面前,压抑着想抬起她小脸的冲动,开口问道:“身子好点了吗?” 询问的语气里充满温柔的关怀,韩冰儿心头倏地一暖,刚才不安的心情也随之定下。 她迟疑了一会儿,轻声回答:“好多了。” 再听到她那如黄莺出谷般的美妙声音,君无痕心底一阵感动,他暗自深吸口气,笑问:“那能陪朕走走吗?” 没想到一国之君竟然会以一种询问的语气问她的意愿,韩冰儿怔忡了一下,倏地抬起头,对上一张唇边正泛着笑的龙颜,胸口倏地一跳,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猝不及防之下狠狠的闯进她的心里面。 对于她傻愣住的神情,君无痕唇角的笑痕更深了,如墨般黑的星眸里掠过一抹莫测高深的情绪。 “怎么?不愿?” 开玩笑似的问话,猛地拉回韩冰儿心神,一想到自己又失态,双颊羞得不由得一片火热。 她摇了摇头,轻声问道:“皇上是要到外头走走吗?” 君无痕扬了扬眉,有些讶异,他还以为她会说是,而不是反问他。 “如果你想出去走走,朕也不反对。” 韩冰儿愣了一愣,直勾勾地瞅着眼前这位嘴角含笑的男人,心里头不禁感到纳闷,他真的是皇上吗?皇上不该是很威严?可他为什么会这么温柔,温柔到让她心醉呢? 自她醒来至今,除了在自己的闺房养身子,再来就是由银心、红袖陪着,在自家府邸逛,这还是她头一回出府。 她很好奇,踏出丞相府外的世界是怎么一回事?和她失去记忆前是一样的吗? 可是,此刻的她,只能眼观鼻、鼻观心的静坐着,别说去掀起窗帘偷觑眼外面的世界,就连抬头也不敢,只因为她前面坐的是皇帝,不能任性放肆。 不过虽然没有抬头,她还是能感受到前方那二道如烈焰般足以将她燃烧的眼神,正目不转睛地瞧望着她。 莫非银心说的不是玩笑话?他真的是每回一见到她,就会直勾勾地瞅着她不放? 想到以前她也是让他这么的看着,她的心跳不由得加快,慌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天呀!不知道以往她是怎么面对他们两人独处的情况? 想不出来,又不知该怎么办,韩冰儿无意识地绞着手指,无措的模样就像是一个碰上难题,不知该如何解决的娃儿。 从她出出韩府,上了马车至今,君无痕的目光不曾离开她的脸上过,他要把这三个月来的相思,全在这时候给讨回来。 “朕命人送来的补品,你有吃吗?”他突然开口问道。 低沉浑厚的嗓音让韩冰儿觉得心跳突然漏了一拍,连忙道:“有。” 见她不肯抬头看他,君无痕突然间:“为什么不抬头看朕?莫非你在生气?” 闻言,韩冰儿一阵错愕,不明白他话中之意。 “民女不懂皇上的意思?”她小小声的问,不敢抬头看他。 “你是不是在怪你受伤以后,朕到了今日才来看你,你在怨恨朕?”其实他也很想来看她,但是,他不能,他必须先让她适应失去记忆之后的环境。 充满无奈、自责的语气,听在韩冰儿耳里,心里头泛起一抹疼意,她根本就没有责怪他的意思。 她抬头对上他盛满温柔的双眸,胸口微微一震,她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一个男人对女人最深切的疼庞与情感,由此可以看得出他很在乎她。 可是,为什么她胸口却无端浮上一股难以承受的哀伤,让她莫名的想哭?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子?张嘴想说话,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强忍着泪水,颤抖着双唇,看在君无痕眼中是心疼极了,再也无法按捺下心中对她的怜惜,伸手将她拉入怀中,她是属于他的。 没料到他会突然有此举动,韩冰儿惊呼了声,不过慌张的情绪,瞬间便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怀念的感觉。 韩冰儿小脸不自觉的贴近他的胸膛,聆听着他规律的心跳声,眼睛慢慢的闭起来,感受他温暖的怀抱,好熟悉、好让人眷恋呀! 在这一刻,她有一种他们真的曾经相爱过的感觉,只是,她为什么会想哭呢? 不是喜极而泣的那种哭,反而是种绝望、痛苦,再也无法承受的哀伤。 到底,他们之间曾经发生过什么事?否则她怎么会有这种不该是相爱恋人会有的情绪? 想到了这,韩冰儿身子不由自主地频频颤抖。 感受到怀中佳人的反应,君无痕心头一惊,连忙问:“你怎么在发抖?是不是冷?还是不舒服?” 焦急的询问韩冰儿自他怀中抬起小脸,见他神情慌张,心下一阵感动连忙摇头否认,“都不是。” 听到她这么说,君无痕更担心了,“那你是怎么了?” “我……”可以说吗?他听了以后,反应不知会如何? 见她小脸浮上为难之色,君无痕放柔了语气道:“别怕,有什么事,直截了当的告诉朕。” 闻言,韩冰儿慌张的心倏地定了下来,轻声道:“可以吗?你是皇上。” “也将会是你的夫君。” 韩冰儿愣愣地看着脸上乍扬温柔微笑的他,好半天都没法回神,她怎么也没想到身为皇帝的他,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她还以为她只不过是他众多妃子其中之而已。 “皇帝不该说出这样的话来。” “什么话?” 韩冰儿咬了咬下唇一会,鼓起勇气道:“皇上不该这么温柔,不该说出夫君这种话来才是。” “玄武国的后宫并没有强制规定皇帝需要纳妃子,朕只娶你为妻,立你为后。” 就算是有,他也会罔顾宫规,只娶她一人。 闻言,韩冰儿感动得热泪盈眶,“皇上。” “怎么哭了?”他好笑的抬手拂去她脸颊一的泪珠儿。 “冰儿就是忍不住嘛!”她也不想哭,奈何他的话太感人,让她不哭也难。 她孩子气的撒娇神态惹笑了君无痕,心头一动,低头吻去了她颊上的泪珠儿。 没料到他会突然有此亲密的举动,韩冰儿整个人吓傻了!然而,令她不解的是,在他吻她的同时,为什么胸口会浮是一种明明该是觉得幸福,却又有一种偷来的感觉?仿佛正告诉着她,她错了,她正在往毁灭之路行去。 为什么?为什么只要她感到一股幸福的感觉,下一刻就是绝望的悲伤? 敏锐的感受到她情绪的波动,君无痕深沉幽黑的眼眸掠过一抹心疼的悲哀,纵使她忘了记忆,内心深处仍存在着对他的拒绝。 身为皇帝,要什么样的女人都有,但令他心动、付情的女人,只有一位。 冰儿,什么时候我才可以再一次的进入你的心,而你的世界也只围绕着我转? 君无痕无奈地在心中暗叹,湿热的唇,慢慢的自柔嫩脸旁移至红润的菱唇,吻去她的惊愕,同时也想走进她的心。 原本,他可以得到她的心,将她捧在手心上疼惜,奈何命运的捉弄,毁了他们的未来。 唉,她是那么的冰雪聪明,为什么就是看不出他所做的一切,全都是为了她呢? 端坐在喜床上,韩冰儿仍有些不敢置信,她和君无痕已完成婚礼,她已成为他的妻,玄武国之后。 然而,她总觉得……很不真实! 或许是因为失忆的关系,也或许是因为他的温柔,带给她一种幸福又绝望的复杂感觉,让她因此对这桩婚事感到很不安。总之,她就这么的让君无痕从韩府迎进宫来,至于刚才婚礼时的规矩,她是懵懵懂懂,由着身旁的宫女说一句,她就照着指示而做,其实,一直到现在,她根本完全不知道刚才做了什么。 端坐着动也不动的韩冰儿,整个人是恍恍惚惚,直到一声“皇上驾到”的高呼声响起,她才猛然回过神。 他来了!她听到沉稳的脚步声由远而近的朝她而来。 随着脚步愈来愈接近,她的心倏地怦咚怦咚地狂跳着,原本搁在膝上的小手,不自觉地揪着红裙,透露出她的紧张。 脚步在新娘子的面前站定,君无痕面无表情地望着盖着喜帕的佳人,从头到尾的将她看了一遍,最后目光落在她揪得青筋都浮起来的手背上,霎时他嘴边浮起一抹几乎看不见的笑意。 他的新娘子似乎比他想像中还要来得紧张。 君无痕抬手阻止宫女们开口欲言的举止,要她们全退下去。 宫女们不敢违背,脚步轻之又轻,规律的退出中宫殿。 君无痕在宫女们退下后,上前一步,连秤尺也不拿,迫不及待的直接掀开红盖巾,在烛光的照射下,韩冰儿原本柔美的脸蛋在此刻看来是艳丽夺目,美丽得让他几乎无法移开目光。 他的冰儿,终于是他的妻了。 灼热的目光直盯着她瞧,让韩冰儿浑身都不自在起来,再加上他又不说话,让她的心情更加紧张,几乎快要坐不住。 “皇上!”鼓起勇气,她轻轻地唤了声。 君无痕嘴边泛起一抹几乎看不见的笑意,突然问:“你很紧张?” 韩冰儿迟疑了会儿,老实的点了点头,“皇上不紧张吗?”话问出口后,她突然觉得自己很笨他是一国之君,岂会有害怕的事物。 君无痕深邃的黑眸一瞬也不瞬的望着她半晌,才缓缓说道:“会。” “皇上也会?”韩冰儿不敢置信地瞠大眼。 “皇上也是平凡人,面对他的结发妻,也是会紧张的。”他是人,有血有肉,更何况他一直想娶她为妻。 韩冰儿愣了一愣,没料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 抬起眸,她望进他深沉幽黑的瞳眸,胸口蓦地一紧,一股想哭的念头倏地涌上心头。 她咬着下唇,不敢让哽咽的声音逸出唇瓣。 今日是她的大喜之日,她不能哭泣的。 可,为什么这种绝望的感觉再次的涌上心头呢? 君无痕抬起双掌捧住她的小脸,目光炯炯地望着她,低沉浑厚的嗓音带着一丝好笑意味,“怎么了?眼睛又红了?” “我……我感动嘛!”她说的也是实话。 其实她想告诉他,她心中那股让她心酸的绝望,但是,她又不敢说,他看她的眼神是如此深情,他对她的言行举止充满着让人心醉的温柔。虽然,失去记忆后,他们连这次算来,也不过是第二次见面,但她敏锐的感受到他对她的感情。 所以,她说不出口,她怕说出来会伤害他,而她,不想伤害他。 “朕说了什么让你感动的话,朕怎么一点也不知道?”君无痕目光专注的凝视着她,长指在她脸上摩挲着。 温柔如水的呵护让韩冰儿浑身一颤,她忍着心中倏扬的异样感觉,笑道:“皇帝是上天的儿子,万神护体,不会有害怕的事。” 君无痕唇角扬起一抹淡淡微笑,眸光却逐渐深沉,要他怎么跟她解释,纵使是天子,也会有害怕的事物,潜藏在他内心深处害怕失去她的恐惧,根本就无法以笔墨来形容。 “你有见过朕被万神护体的情景吗?” 虽然不知道他怎么突然间这样的事,韩冰儿老实答道:“没有。” 君无痕又笑了,“那你怎么知道朕不会有害怕的事?” 韩冰儿无言,找不出话来反驳,半晌,才问道:“那皇上怕什么?” 君无痕凝视着她一会,缓缓说道:“怕你离开我。” 没料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韩冰儿心倏地一揪,她不懂,她对他有这么重要吗?竟让身为一国之君的他,眼底浮上不该有的恐惧。 “皇上?” “冰儿,答应朕,不要离开朕的身边好吗?” “好。”韩冰儿想也不想的应允。 君无痕一阵错愕,没有想到她回答得这么快! “你是说真的吗?”他不确定地问。 他困惑的神情令韩冰儿心一阵泛疼,想也不想的,突然主动投入他的怀抱中,“皇上放心,冰儿绝对不会离开你的。” 压根儿没想到她会有此举动,君无痕在为吃惊,启齿欲言,却在听到她的承诺以后,再也无法按捺下心中对她的怜爱,张开臂膀将她紧紧的抱住,像是要将她揉入自己的骨血似的。 “冰儿,我的冰儿……” 轻叹的低喃声,夹带着丰沛的情感,吻住她的唇,挑起她的情感,温柔的进入了她的身。 赤裸的两具身子纠缠着彼此,低喘的气息、娇声不止的呻吟,荡漾在整座寝宫。 痛!身子传来一波波的酸痛,像是将她全身骨头拆掉再重组似的,痛到让她别说是起来,连动动指尖都觉得无力。 可是,诡异的是,她竟然不想睁开眼睛,瞧瞧让她不适的是怎么个原因。 她好想睡,不是因为疲累,而是贪婪包围着她的温暖气息。 深邃的黑眸一瞬也不瞬的望着沉睡中的娇容,俊逸卓尔的龙颜注满了温柔的神情。 虽然昨夜不是他们第一次欢爱,但他却有着从未有过的满足,他真切的拥有了她,不论是她的身、她的心。 当初,就是不愿让她离开,他才会询问红袖,接受红袖的提议,让她失去了过往的记忆。 他知道自己很残忍,抹去了属于她的人生一角,但是,为了留住她的人、留住她的心,他选择了这条路。 从今以后,他会比以往更疼她、怜她、爱她。 温柔的微笑扬上他的嘴角,君无痕缓缓的低下头,吻住她光浊滑的额头,止不住爱恋的缓慢往下移动,吻住她柔软的唇瓣。 迷迷糊糊中,她感到湿热的唇舌带着挑逗的意味吮着她的唇,略显粗糙的指尖滑过她的背,让她不由得打了个颤,睡意尽消。 她缓缓地睁开双眼,对上一双幽暗深邃的黑眸。心头一惊,这才发现到他正在吻她,然而还有更惊人的事,他的双掌正不安分的在她身子游移,火热的触感带给她身子一阵阵的轻颤,让本想抗议的声音竟化为一声又一声呻吟。 情不自禁的呻吟声,震醒了差点失控的情潮,君无痕心不甘、情不愿地放开了她,再这样继续下去,他铁定会成为一个只为红颜度春宵,不上早朝的君主。 火热的激情乍然停止,水亮的瞳眸仍是一片迷蒙,空白的脑子一时间停止了运转,韩冰儿愣愣的望着正起身的男人。 “皇上?” “多睡会。”君无痕嘴角扬起一抹温柔的笑,再不起来的话,铁定误了早朝。 “你要去哪?”韩冰儿神情迷茫地问道。 “早朝。”瞧她本是迷惑的眼神倏地清明,君无痕笑了笑,按住她欲下榻的举动,“别伺候,再睡一会。” 温柔的举止让韩冰儿觉得好幸福,他待她真好。 美丽的微笑自她唇畔漾了开来,她突然想起一件事,“皇上,我……” “有什么事尽管说就是。”见她欲言又止,君无痕更温柔了,他不要她心中有任何事是他所不知道的。 “可以让银心和红袖进宫吗?” “你不喜欢伺候你的宫女?” 韩冰儿摇头否认,“我只觉得有她们在身旁,我比较安心。” 他本来就打算过几日会让红袖、银心进宫,却没想到她会主动提起,看来,她依赖她们两人甚深。这样也好,由那两个一动一静的丫头陪伴着她,他也比较放心。 韩冰儿见他不说话,面无表情,探不出他在想什么,心里有些焦急,担心他会不答应,毕竟宫里有宫里的规矩,他身为一国之君,岂能为她破例。 “如果不行的话,那就算了。” “想让红袖、银心进宫,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他故意不说完下面的话,存心吊她的胃口。 没注意到他眼眸中一闪而逝的捉弄光芒,韩冰儿一听到事有可能,双眼倏地发亮,“不过什么?” “如果你肯亲朕一下的话,朕就答应你。” 闻言,韩冰儿惊愕得一时无法反应,“什……么?” 不去理会她震愕至极的表情,他故意沉下脸,严肃道:“没听清楚?好,那朕再说一次,只要你肯亲朕一下,朕就答应你。” 面对他直截了当的索吻,韩冰儿双颊瞬间火红一片,羞得几乎是不敢正视他,“什么……” “什么?”他故意重复她的话,乐见她尴尬、不知所措的样子,“等你什么时候答应朕的要求,朕就什么时候让她们进宫。” “皇上……” “休息。”语气很轻很柔,却又带着一股不容撼动的霸道,将她按回榻上。 韩冰儿本想抗议,但他的语气好温柔,他又黑又亮的眼眸直勾勾地瞅着她,让她的心莫名的热烫了起来,羞得她双颊再次火热起来,不由自主的垂下眼皮,不敢再看他。 急促的气息逐渐转为徐缓,长长的睫毛不再轻颤,君无痕嘴边泛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他弯下腰,温柔地在她光洁的额心落下一吻后,转身迈开步伐离开寝宫。 第九章 御书房。 “事情办妥了?”看着奏折,君无痕头也不抬地问道。 “是。” “确定有人守着?” “是。” 君无痕微微颔首,直到皇帝抬头看了他一眼,才放肆无礼的问道:“皇上现在开心了?” 君无痕龙颜一沉,沉声道:“你想再来惹恼我第二次吗?这次你认为我该卖谁的面子?” 若非看在红袖、银心、小桂子这些从小陪伴他长大的奴才面子上,他今日岂有命再跟他说话。 面对他不怒而威的警告,展云毫无所惧,“奴才只是做对的事,就算这件事情会要奴才付出性命。” 君无痕望着忠心耿耿的展云。心里觉得好气又无奈。 自古以来,人们总认为红颜多祸水,红颜将是阻挡成功者之路,可外人又哪里知道,没有知己红颜相陪,纵使拥有天下,站在顶峰,也是孤独、寂寞。唉,高处不胜寒呀! “最知道朕生活作息的就只有你们这几个奴才,别以为朕不知道,那日冰儿之所以会听到朕和你的谈话,是红袖泄露了朕的行踪。” 展云脸色霎时苍白发纸,“一切都是奴才的意思,与红袖无关。” 君无痕嗤笑了声,红袖跟了他这么多年,他清楚知道红袖的心思,这丫头喜欢展云。 “朕此刻很开心,朕不容许任何人来破坏这份宁静,展云,别轻举妄动,否则让朕再疯狂一次的话,朕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样的事。”他扬起一抹兴味十足的笑,语气低柔如丝。他一直怀疑冰儿会知道这么多他刻意隐瞒之事,必定和展云脱不了关系,若非事有解决之道,他绝不轻饶破坏他姻缘的人。 话没说得明白,但柔到让人从骨子里发寒的警告,让展云立即会意皇上的意思,脸色霎时惨白一片。 想皇上当初可以为了皇后而争夺皇位,又可以因为皇后想离去而对她施以无情之举,若皇后真出了什么事,他想,皇上恐怕会让全天下的人来陪葬。 唉,他不得不说,红颜真的是祸水! 当韩冰儿再次醒来,坐起身子,一见到站在凤榻旁的两个丫头,吓了她一跳,“红袖、银心。” “奴婢参见皇后娘娘千岁。” 韩冰儿愣了一下,疑惑的目光望了寝宫内一眼,这儿不是韩府,“你们是什么时候进宫的?” 银心笑道:“一早就进宫了。” 韩冰儿再次愣住,脑海闪过清晨君无痕戏逗她的画面,又羞又气,他明明就安排好了,还故意欺负她。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午时。” 韩冰儿惊呼了声,“我睡这么晚!” 红袖微微一笑,“新婚之夜本来就会晚起,皇后娘娘别在意。” 银心附和的直点头,“是啊,整座后宫是娘娘为首,又不需向谁请安,所以无须早起。” 闻言,韩冰儿羞红了脸,气恼地横了她一眼,“你们笑话我。” “奴婢怎么敢,要是让皇上知道的话,我们小命休矣。”银心一脸害怕地说道。 “皇上才没这么嗜血。”韩冰儿连忙反驳,不舍任何人批评她的夫君。 “现在皇后肯为皇上说话了?”红袖难得语出调侃。 面对她们一搭一唱的取笑,韩冰儿又气又恼又羞,这两个丫头好过分,早知道就不要让她们进宫。 红袖和银心相视一笑,默契十足的伺候韩冰儿梳洗妆扮。 “皇上有来过吗?”望着铜镜里那张娇艳如花的面容,她心底有股想让他瞧瞧自己这身打扮的念头。 “听小桂子说皇上一下朝就到御书房去,至今还未出来。”红袖说着刚才小桂子派太监过来传的话。 “奴婢也问过小桂子了,皇上常常要忙到半夜才会歇息。”银心跟着说道。 韩冰儿没说话,心想,他这样子操劳,身子怎么受得了? 她是他的皇后、他的妻子,该为他做点什么才是。 可,他是皇帝,普天之下全都是他的,他又需要什么呢? 夜深人静,寝宫内烛火尚明。 韩冰儿坐在桌前,动作熟练的缝着靴子,专注的她,完全没注意到有道人影正缓缓朝她走来。 “你在做什么?” 轻轻的一句问话,在寂静的夜里听来格外清晰,韩冰儿吓了一跳,抬起头,对上正站在门口的夫君,连忙将手上东西往桌下藏,“皇上!” 她那紧张、慌乱的动作令君无痕黑眸掠过一抹疑问,“什么东西这么神秘,连朕都不能瞧?” 韩冰儿微微一笑,“等好了,你自然就会瞧见。” “跟朕卖关子?”其实她不用费心思的隐瞒,她的一言一行,红袖、银心皆会一五一十的向他禀报,据红袖说,她应该是要为他缝一双靴子。 “是。”她点头笑应。 君无痕扬了扬眉,脸色故意一沉,“这么大胆。” 韩冰儿完全不在乎他那根本只是要吓吓她的愠怒表情,语气轻柔地说道:“是你自己说两人独处时,不要把你当皇帝瞧的。” 闻言,君无痕笑了,“拿我曾说过的话回我,你这张小嘴愈来愈厉害了。” “冰儿只是实话实说。”韩冰儿脸上那抹微笑更甜了。 君无痕不置可否的望了她一会,转身往大床方向走去。 见状,韩冰儿连忙将未缝好的靴子收进柜子,来到正脱下龙袍,只剩单衣、长裤,准备上床歇息的君无痕身边。 见她还站在床边,君无痕长臂一伸,将她带上床,让她躺在他怀里。 韩冰儿惊呼一声,没料到他会突然有此举动。 君无痕身子一翻,将娇柔的身子压制在身下,低头吻住她柔嫩的红唇,霸道强悍地吸吮她的甜美。 猝不及防的热吻让韩冰儿一时间无法招架,只能任由着他予取予求,脑子被他吻得迷迷糊糊的,直到他愿意放开,她才得以喘息。 “热吗?”他深邃的黑眸一瞬也不瞬的望着她,语气低嘎。 “有一点。”抬起迷蒙的水眸,她小小声回答。 绯红的双颊、娇羞的神情,看在君无痕眼中不由心神荡漾,他按捺下蠢蠢欲动的欲望,眸中掠过一抹邪气光芒,以着云淡风轻的口吻说道:“我指的是天气。” 韩冰儿怔了怔,随即从他戏谑的表情瞧出端倪,尴尬得让她又羞又气,“你欺负我。” “你是朕的皇后,朕不欺负你,那要欺负谁?”他说得理直气壮,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之处。 “你……过分。”她推开他。 君无痕顺势的离开她身上,否则凭她的力气别说要推开他,能不能捉住一只鸡都有问题。 “再过一个月,气候会愈来愈燥热,所以七日后,我们将启程去北方住一阵子。” 乍听此事,韩冰儿有些意外,“那我该做些什么?” “你什么都不用做,只要陪着朕就好。”扬起臂膀,他将她拉进怀中。 “陪着你就好吗?” 她这个玄武国的皇后,日子会不会过得太悠闲了点? 君无痕微微一笑,“这可是重责大任。” 韩冰儿一脸不解的看着他,“怎么说?” “若朕心情大好,那些臣子见到朕就不会战战兢兢,担心说错一个字,脑袋就会离开他们身上,所以你说,你是不是身负重任?” “瞧你,明明没那等心思,却把自己说得冷酷无情。”哪有人会说自己坏的。 “这叫君主的威严。”身子一翻,他将她再度压在身下。 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韩冰儿一跳,但真正令她心慌的是他凝视她的眼光带有一种近乎渴切的欲望。他是皇帝,这世上还有什么他得不到的? “皇上!”她轻声低唤。 深幽的黑瞳凝视着她半晌,君无痕突然问:“想不想要一个孩子?” 韩冰儿一阵错愕,没料到他会突然这么问,粉颊倏地泛起一片红晕,娇羞的点了点头。 见她头一点,君无痕嘴边泛起一抹几乎看不见的笑意,“那朕就给你一个孩子。”语毕,如雨点般的吻,温柔的落在她小脸上,点燃了一夜的火热激情。 答答答的脚步声,惊扰到沉睡中的佳人。 韩冰儿缓缓地睁开双眼,映入眼底的是金黄色的板子,她眨了眨眼,好半晌才知道自己在辇车上,丈夫的怀抱中! “皇上!” 君无痕低下头,嘴角勾起一抹微笑,“你醒了。”昨晚,他索取了她一夜,也累着她了。 韩冰儿一脸茫然的自他怀中坐起身子,“这是怎么一回事?” 放下折子,温柔的眸光凝视着她,“我看你睡得熟,就抱你上车来,我们现在正往北方的路上。” 韩冰儿错愕的张大眼睛,脑海浮上他说的画面,“那……不就有很多人看见?” 君无痕想了一下,淡淡道:“也不会很多,数百个而已。” 闻言,韩冰儿微微一愣,随即双手掩面。天呀!她以后要怎么面对那些奴才! “你应该把我叫起来的。”她又羞又恼的瞧了他一眼。 知她脸皮薄,君无痕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丈夫抱妻子是正常之事,你太大惊小怪。” 闻言,韩冰儿脸更红了,“你是一国之君。” 君无痕微微一笑,抬手勾起她下颚,“在朕面前,你是朕的妻子。” 韩冰儿一怔,这句话听起来好熟悉,仿佛很久以前她就听过这样的话! 皱了皱眉,下一刻,沉寂一段日子的悲哀、绝望感觉再次袭向心头,让她差点快喘不过气来。 她那痛苦的表情吓了君无痕一跳,慌张的问:“冰儿,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温柔的语气、关怀的神情,奇迹似的瞬间抹去她心中的不安感觉,他对她的呵护、关怀不会因为他是帝王的身份有所保留,他总是不吝啬的表现出来,只是偶尔故意捉弄她的恶作剧让她又好气又感动。 “没事。” “真的?”墨黑的眼眸上上下下打量着她,见她脸色红润,没半点不适,他这才松了口气。 韩冰儿点了点头,眼角余光瞄到不该出现在这的东西,“你在看奏折!” “一路上没事,所以就拿上来,现在都看完了。”不愿她有任何负担,他随便找了个借口。 望着如小山般高的折子,韩冰儿突然想起红袖曾说过的话,心头一动,有感而发道:“你真辛苦。” “只要有你在我身边,这些不算什么。”对他而言,拥有了她,就等于是拥有了天下。 “皇上,你对我真好。” “别忘了,你是我的妻子。” 韩冰儿启齿欲言,倏地又发现到一件事,“靴子……” 无视她震愕的目光,君无痕嘴角勾起一抹淡笑,“出宫前,朕见这靴子搁在柜子里,就拿出来穿了。” 韩冰儿愣了一愣,半晌,突然明白他早就知道她的心意。 “是不是红袖和银心这两个丫头说的?”一定是的。 没给她一个答复,他笑道:“缝好了也不拿出来,朕只好自己拿来穿了。” 韩冰儿娇嗔的横他一眼,“冰儿本来是打算今日拿出来的。” “那不就是朕自作聪明了。” 见他摆出一副懊恼之色,韩冰儿不禁笑了。 如花似的灿烂笑颜,看在君无痕眼中,除了心动外,还有着浓浓的满足感受。 他喜欢她笑,如同此刻。 蓦然的沉默,灼热的目光让韩冰儿顿时红了脸,“别这么看我。” 君无痕炽热的眼神没离开她清丽的娇容,嗓音低嘎地问道:“朕是怎么看你的?” 韩冰儿想说话,但是君无痕灼热的目光中带着醉人的温柔,让她心神像是被他慑住,直到眼前一黑,湿热的薄唇占领了她的小嘴。 她不自觉地闭上双眼,承受他温柔的亲吻,在不知不觉中,她伸出双臂,搂住他的脖颈,回应他的热情。 当御驾来到北方离宫已近黄昏。 韩冰儿才刚下辇车,君无痕马上牵住她的手,低柔问道:“累吗?” “不累。”韩冰儿小脸扬起一抹甜美的笑,不让因晕眩而产生的不适流露在他眼前,不想他为自己担心。 君无痕眉头微微一皱,深沉的眸子盯着她略显苍白的娇颜,一看就知她在说谎,“累的话就说,别逞强。” 深幽的黑瞳浮上一抹忧心,韩冰儿知道瞒不过他那双如鹰般锐利的眼睛,心里头倏地浮上满满的感动。 韩冰儿小脸的笑意加深,水亮的眼眸直勾勾地看着他,“你呢?都不会累吗?” “不会。”身为皇帝、身为一个男人,几天的马车之途就累的话,那又该怎么保护他的至爱,更何况有她在他身边陪伴,他只觉得心安、宁静、满足,没半点疲惫感觉。 韩冰儿压根不相信他的话,午时之际,小桂子还拿了如小山般高的折子放进车里头,而他直到刚才才看完。 “晚点我可以陪你用膳吗?”她猜想只要自己一转身去歇息,他一定马上去处理朝政之事。虽说这是他身为帝王之责,但也该注意自己的身子。 君无痕挑了挑眉,看得出她笑颜里不信任的意味,撅唇欲言,小桂子急急地奔至他面前。 “皇上,展大人刚到,人在宫门外,说是有要紧事。” 君无痕目光闪了闪,自他登基以后,就没见过小桂子这般慌张模样,想必是有要紧事。 “要他先等着。”吩咐完小桂子后,他目光转向一脸微笑正等着他说话的韩冰儿,无奈的轻叹一口气,“看来朕要辜负皇后的心意了。” 仿佛早料到会听到这样的回答,韩冰儿娇容没浮上半点失望之意,笑道:“皇上,请你要多注意自己的龙体。” “朕知道。”爱怜的拂去粉嫩颊上的青丝,他以眼神示意站在一旁的红袖、银心,直至见到韩冰儿进入离宫,他才转身走到宫门外。 展云一见到皇帝,快步上前,“皇上,刚才接获消息,他逃出来了。” 君无痕龙颜一变,“人在哪?” “可能往玄武城去,逃出来已有一个月余。” 君无痕挑眉横他一眼,“你竟然到现在才接获消息?” 展云低下头,“是奴才疏忽。” 君无痕沉吟了半晌,“加强戒备,绝不能让他和冰儿见到面。” “是。” 展云话声刚落,一道人影疾速的奔至天子脚下。 “皇上,皇后娘娘寝宫外的奴才全都被迷药迷昏了。” 君无痕龙颜大变,惊恐的感觉倏地蔓延整个胸口,想也没想的,身形一动,脚步如风的奔向寝宫。 遣退了红袖、银心伺候,韩冰儿正想上榻歇息,轻之又轻的脚步声,让她疑惑满心的坐起身子。是谁敢无视皇后的命令进入寝宫? 起身走没几步路,一名身穿太监衣裳,长相英挺的男子正朝她走来。 她心头一惊,直觉反应就是这名男子不是宫里的太监,虽然,宫里太监多如过江之鲫,要一一记起不是件容易的事,但是,他皮肤粗糙,下巴冒着青髭,不似太监光滑细致的肌肤。 “你是谁?红袖、银心呢?” 无视她的问话,叶离嘴角扬起一抹扭曲的笑,“你真的不认识我了?冰儿。” 冰儿? 韩冰儿皱了皱眉,他竟然敢直呼她的名讳?而且奇怪的是,他看她的眼神为什么有怨、有恨,仿佛她曾经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 见她一脸茫然,叶离牙一咬,恨恨道:“君无痕果然是好手段。” 韩冰儿警觉地往后退了一步,细致的小脸浮现一抹防备之色,沉声道:“你竟敢直呼皇上名讳,该当何罪?” 叶离嗤之以鼻,“皇上又如何?皇上就可以抢夺臣子的妻子吗?” 韩冰儿愣了一下,皇上的妻子只有她而已,那么,他指的人又是谁?难不成是她? 不、不可能的! “你……你在胡说什么?” 见她错愕、惊慌的表情,叶离软下语气道:“冰儿,我是你的未婚夫叶离,若不是君无痕利用他九五之尊来阻挠我们,我们早就成亲了。” 韩冰儿不敢置信地瞪大眼。 “不,皇上不会骗我的,爹娘他们也不会。” 真狠,让她失去了记忆,又给她一个全新的身份,君无痕以为这样就可以一手遮天,永远的得到韩冰儿吗?哼,休想! “韩宰相不是你爹,伯父、伯母早就离开人世。” “你……你在说什么?为什么我一个字也听不懂?” “冰儿,别怕,我会慢慢的说给你知道。” 听完叶离的叙述,韩冰儿无法置信地猛摇头,她不相信对他呵护备至的君无痕,会做出伤害她的事! “你骗我,皇上是好人。” 叶离嗤之以鼻,“他抢了我的妻子,抄了我的家,将我流放边疆,他是一个十恶不赦的皇帝。” “他不是,你胡说。” “冰儿,不怪你,因为你失去了记忆,忘记我们的一切,但是事实就是如此。” “不管你怎么说,我都不会相信你的话,我只相信我的丈夫。” 叶离脸色一变,这个他休弃不理的女人,到最后竟然成了让他一家入狱的刽子手! 一想到他堂堂一个状元郎,最后竟然落到在边关做苦役的下场,只因为眼前这个祸水,不甘的愤怒、怨恨直冲脑门。 “你这个贱人——”叶离恨恨怒骂,扬手狠狠的甩了韩冰儿一巴掌,力道之猛,让她整个身子飞了出去,右颊在瞬间红肿如小山。 猝不及防的掌掴,让韩冰儿根本连求救的机会也没有,待她知道是怎么回事时,火辣辣的疼痛诡异的自脸颊往身子骨蔓延。 “你这个祸水!恶毒到连我们之间的情分也不顾,既然你无情,也别怪我无义。”他一把捉住她的头发,拉高她苍白如雪的小脸,眸露阴狠,“你想让我死,可以,但地狱之路,你一定要跟我一起走。” 痛得眼冒金星的韩冰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的肚子传来一波波让她无法使出半点力气的剧疼,更别提看见叶离拾起另一只手,打算一掌劈死她。 “放开她!” 冷厉如寒冰的命令,让正要痛下杀手的手臂顿时停在半空中,叶离抬起头,望着正朝他走来的男人。 他毫无惧意,脸上扬起狰狞的笑,“你再上前一步,我就当场捏断她的脖子。” 语毕,他动作迅速的捏住韩冰儿的雪白颈子,逼迫她站起身来,跟着他退后一步。 突然传来的剧疼让韩冰儿痛得呻吟出声,事实上,她已分不清楚到底是脖子在疼,还是肚子痛。 她使尽力气的睁开眼眸,映入眼中的是一张严峻冰冷的龙颜,看似无情至极,但,她看到他眸底深处那股极力压抑住的愤怒与担忧。 “皇上……” 细如蚊吟般的呼唤让君无痕整个人紧绷起来,原本脸色红润、唇畔漾着甜甜微笑的娇俏容颜,竟然在短短的时间里,娇容红肿,瑰丽的唇瓣苍白如雪,甚至还流下一丝红艳鲜血。 不可原谅,叶离竟然敢打她! 愤恨的怒火在胸中燃烧,黑如墨的眼眸掠上嗜血的杀机。 令人胆寒的气息让叶离不禁打了个冷颤,他拉着韩冰儿再退一步,嘴角勾起一抹诡谲的笑,“在来这里之前,我就没打算能够活着离开,只可惜不能看到他痛不欲生的样子。”他收紧掌上力道,打算同归于尽。 在叶离眸中动杀机的刹那,君无痕身形如闪电般的往前飞纵,一掌劈向叶离天灵盖,一手捉住韩冰儿。 所有事情发生在眨眼间,叶离还来不及有任何反应已断了气,唯有睁大的眼眸,诉说着他的不甘。 君无痕紧紧抱住她的身子,“冰儿,没事了,朕来了。” 韩冰儿睁开眼,腹下传来的剧烈痛楚让她冷汗直冒,“我……” “冰儿,你怎么了?” 韩冰儿痛苦地皱着眉头,“我肚子好疼,为什么?”为什么这么疼,就好像要将她的身体撕成两半似的? 君无痕一阵错愕、不解,低头一瞧,脸色霎时惨白如雪,浅绿色的绸裙染上一大片红艳血花,诡异、狰狞,像是一头张牙舞爪的猛兽,正对他咆哮、怒吼。 为什么她会流血?为什么? 第十章 他该怎么跟她说孩子不在的消息?她能够接受这个打击吗? 君无痕坐在床沿,看着床上奄奄一息、气息虚弱的人儿,如刀削般的俊容此刻笼上一层冰寒的严酷,唯有深邃的黑眸里,透着一抹让人见之心酸的痛楚,他握着她柔如无骨的小手,盼能够透过此举给她苏醒过来的力量。 昨日,当他紧急召来御医,才知道心爱的女人之所以会流这么多血,是因为肚中孩子流掉的关系,御医诊断出她已怀有一个月余的身孕。 她应该还不知道这件事,否则当时就不会问他为什么?而他,也太过疏忽,竟然没去注意到她的身子,枉他还口口声声说他爱她。 一想到当时她浑身是血的倒在他怀中的情景,那股足以让他感到天崩地裂的恐惧仍紧紧的攫住他的心脏,让他几乎无法喘息。 若非御医拿着他的项上人头保证她没有生命之危,晚点就会苏醒过来,他恐怕会按捺不住心头之火,失去理智,大开杀戒。 失去了她,等于是他的世界崩塌,那他的生命又有何意义? “冰儿,醒来,快醒来……” 一声又一声的真情呼唤,像是一条无形的长线,紧紧的捉住了韩冰儿的心,让她不得不赶快醒来,安抚已经失去耐心,无法再继续等下去的男人。 两排如扇子般的黑睫轻轻的颤动了一下,过了一会儿,韩冰儿缓缓地睁了开来,模糊的视线还逐渐清晰,正好看到吁了口气的俊容。 “皇上……”唤声出口后,她愕然的发现自己的声音好小,简直跟蚊子没两样。 “朕在这。”大掌倏地一紧,紧紧握住她的手,像是在告诉她,他一直在她身边。 望着那焦急的神情,小手倏地传来紧握的力道,令原本空白一片的脑子开始运转,她想起了叶离,想起了在陷入黑暗时,那双惊慌失措的黑眸,心陡地一揪。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他看起来好累,眼下是乌黑一片,下巴还冒出短短的青髭来。 君无痕摇了摇头,扯出一抹要她放心的微笑,“只要你没事就好。” 面对他的温柔关怀,韩冰儿勉强挤出一丝微笑,“我已经回到你身边,一定会没事的。” 君无痕愣了一下,胸口的愧疚之情更深了,她是如此的全然信任他,而他竟然让她在他的眼皮底下出了事! 不过,幸好的是,他之前所担心的事,如今看来稍显多余,她似乎没有回复记忆的迹象。 “朕以后不会再让这种事情发生。”他动作轻柔的抱起她虚弱的身子,让她依靠在他的胸膛。他需要一点温暖,来定住他慌张的情绪,他真的很害怕,如果失去了她,他一定会疯掉的。 感动他的关怀之情,韩冰儿想转身张手抱住他,却愕然的发现自己浑身无力,整个人虚弱得如生了场大病。 奇怪,她不过是被打了一巴掌,应该还不至于虚弱至此才是。 疑惑的思绪让她再次回想昏倒前发生的事,倏然想到她肚子疼、流血一事。 “皇上,我为什么会流血?” 君无痕身子一僵,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她的问题。 他该说吗?在这时候?御医说她身子虚弱,需要好好静养。 深吸口气平复心头的紊乱后,他语气刻意平静道:“你得了内伤。” 韩冰儿皱了一下眉头,觉得事情有点不太对劲。 “真的吗?” “你不相信朕的话?” 韩冰儿摇了摇头,“我虽然不会武功,但曾听红袖说过,内伤是会胸口痛,而不是肚子疼。” 君无痕闻言全身一震,突然觉得自己怎么会笨到连说个合理的解释都不会? 他脑海飞快的思索着,想着该怎么圆谎,他甚至有一瞬间希望,她的心不要如此玲珑七巧,若她粗枝大叶点,那不知该有多好。 没注意到抱着她的男人手臂微微一紧,韩冰儿小手慢慢的移到尚有一点点抽痛的肚子上,整个人陷入一种奇怪,不曾有过的感觉里。 “皇上,我想说不定红袖是骗我的,我或许真的得了内伤,我的心好痛、好痛。” 君无痕脸色一变,动作迅速又温柔的拉起她的身子,让她面对他,“怎么痛法?还有哪里不舒服?” 望进一双忧心忡忡的眼眸,韩冰儿觉得她的心更痛了,好像有人正要将她的心活生生的挖出来似的。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肚子只要抽痛一下,我的心就跟着痛。” 君无痕愣了一愣,目光移向她正捧着肚子的举动,深邃的黑眸掠过一抹他刚才极力压住的伤痛。 他想说话,但愕然的发觉到喉头像被堵住似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要他怎么跟她说? 韩冰儿敏锐的感觉到他慎重痛苦的悲伤,心里莫名地打了一个突,一股不祥的预感倏地窜上胸口。 “皇上,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为什么他的眼神这么悲伤,仿佛失去了至亲似的? 回望住她充满疑惑的打量眼神,君无痕知道瞒不住她了,依她的敏锐感觉,她很快就会猜得出来在她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他深吸了好几口气,依旧无法压抑住心痛,喉头紧缩一会,最后苦涩地开了口:“孩子没了。” 韩冰儿不敢置信地瞠大眼,过了好半晌,她才能够找回自己的声音,“你说什么?你再说一次,什么叫孩子没了?”他在说什么?她为什么一个字也听不懂? 苍白的娇容、无法相信的眼神、颤抖的双唇、脆弱彷徨的样子,看在君无痕眼中,心痛到几乎快淌出血来。 他忍着撕裂胸口的痛楚,再次开了口:“御医说孩子没救了。” 嘶哑的声音诉说着她昏厥时所发生的残酷事情,让她无法思考,心痛到几乎是无法呼吸! 孩子! 他们曾经有孩子过! 可是,没了! 她这个做娘的,竟然没有察觉到自己的身子正孕育着一条小生命,害得这孩子来不及出生,见见这美丽的世界! “不……” 凄厉的叫声带着深沉的伤痛,震碎了君无痕的心,他见她连连摇头,情绪已经濒临崩溃,连忙将她搂进怀中,“别这样,我们还会有第二个孩子。”滚烫的泪水迅速的蔓延他整个胸口,让他几乎是肝肠寸断。 韩冰儿在他怀中摇头,哭得声嘶力竭,“我不要,我只要他。” 君无痕将她抱得紧紧的,心中的恐惧无法以笔墨来形容,担心会失去她,“冰儿,别这样。” 她也不想这样子,可是,她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失去孩子的伤痛以及自责的愧疚,让她痛不欲生。 “皇上,我竟然不知道这孩子的存在,我竟然让他离开了我,我这个娘是怎么当的。” “这孩子与我们无缘。” “不,只要我小心,孩子缘就不会断。” “该是我们的,就会是我们的,是这孩子福薄命短,强求不来。” 刻意压抑住的悲伤语气,震住了悲痛至极的韩冰儿,她抬起婆娑的泪眼,望进神情同她一样悲痛的俊容。 “对不起,皇上,对不起……”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对他的亏欠,她只能拼命的道歉。 君无痕叹了一口气,犹记得说要给她一个孩子,却没想到说那句话的同时,她的肚子里正孕育着他的骨血。 他咬着牙,双臂一缩,紧紧地抱住泪流不止,伤心欲绝的妻子。他心里面的痛,绝不比她少呀! 炎热炽烈,暑气蒸腾。 明明该是热到会中暑昏过去的天气,为何她确实觉得寒冷呢? 韩冰儿站在九曲廊,清澈的眸子此刻是暗淡无光的凝望着破平如镜的湖水。 他对她……很好,好到她无地自容,好到让她无脸见他。 原本,他们该有孩子的。 一想到她无缘的孩子,那股像是五脏在焚烧的疼楚蔓延她整个胸口,让她的心差点无法呼吸。 她怎么会这么不小心! “在想什么?” 温柔低沉的嗓音自身后响起,韩冰儿没有回头,暗吸了口气,压下让她痛不欲生的疼,轻声道:“宫里好冷。” 君无痕皱了皱眉,骄阳似火的气候让人汗流浃背,而她却觉得冷,莫非是身子骨还未调养好? “回去歇息,朕传御医过来。” 十指因他关怀的话语而紧握,冷的不是她的身,而是她的心。 她深吸一口气,可以压抑住窜涌上胸口的悲痛,“如果有许多孩子的话,应该会冲淡孤寂的气氛。” 君无痕浑身一震,暗吸口气,伸手扣住她纤细的臂膀,将她身子一转,让她面对他,“别这样。” 温柔似水的语气顿时温暖来她冰冷的心,也刺痛她的眼睛,让她莫名的想落泪。 她抬起快速聚集在眸底的热潮,“皇上,你该迎妃的,让更多的妃子为你生下子嗣。” 君无痕摇头,“能为朕生下子嗣的只有你。” 眼睛好痛,痛到让她好像流泪,她何德何能,能够让一国君主对她倾心至此,而这也让她更愧疚、更自责。 “可是……” “别再说这样的话。”君无痕打断她的话,“冰儿,别侮辱朕对你的感情。” 感情! 莫名的,韩冰儿全身一震,抬眼望进一双深沉幽黑的眸子,里头有股极力压抑住的痛苦,仿佛有什么话想跟她说,却又说不出口,但真正刺痛她心的是他眼底深处那抹不该有的恐惧。 他害怕失去她!为什么?她是他的皇后,他的妻子。 一连串的疑问让她不禁皱起眉头,就在她启齿想问个清楚时,叶离的话倏地窜上脑海,原本只是言语的画面闪过几幕残缺的片段。 相遇、大皇子、血腥味、风筝、展云的刺杀、看不清面孔的言论、囚禁的华丽囚笼…… 随着脑海闪过一幕又一幕的画面,韩冰儿觉得心愈来愈痛,一股明明该是幸福却又绝望的悲哀猛地向她袭来,眸中一热,眼泪扑簌簌地掉下来。 咋见她流泪,君无痕吓了一跳,连忙拂去她脸上的泪,“别哭。” 她哭了吗?是因为心痛,还是因为绝望? 抬起婆娑的泪眼,她看见了一张焦急、不安的龙颜,颤抖的双唇缓缓的开了口:“皇上。” “想说什么就说。”语气更柔和了,他想,她一定又想起他们无缘的孩子。 “我想回韩府探望爹娘,可以吗?” “好。”他一口应允。女儿受了伤,想寻求爹娘安慰,也是正常之事。 “还有,我不想大张旗鼓。” “一切都依你。” 一辆简朴的马车,不快不慢的出了皇宫。 坐在马车内的韩冰儿,整个人陷入了沉思。 她记起了一些事情,他们的相遇、争吵,但心里头有些疑问必须理清,例如,她为什么会成为丞相之女? 轻叹口气,她掀起帘子,斗大的招牌让她整个人如遭电击的颤抖一下。 “停下。” 马车停下刹那,银心掀开帘子,担心地询问:“夫人,怎么了?” 韩冰儿没说话,径自下了马车。 红袖、银心两人忧心的对看一眼,最后只跟着主子身后。 站在餐馆前,韩冰儿盯着写着“悦来餐馆”的四字招牌。这里——有着平民百姓的声音。 “我口有点渴。”不让身后的丫头有再出言的机会,韩冰儿先开了口。她走进餐馆,挑了偏僻的角落处坐下。 两个丫头也跟着坐下,只是银心心里忐忑不安,犹记得当初夫人也是坐在这个位置,听到不该传入她耳里的流言。不过,幸好的是,这一回,说的不是不实流言,而是皇上的政绩。 喝着热茶,韩冰儿听着百姓们说皇上减税赋、严惩贪官、开垦田地的德政。 “皇上真有这么好吗?”柔柔的嗓音问出心里头的疑惑,韩冰儿不理会此话一出,瞬间鸦雀无声,连根针掉下与都听得见的静默气氛,她抬起头,望着朝她射来的震鄂目光,“当今圣上谋位弑兄,夺取臣妻,他还能算是好皇帝吗?” 问话再出,别说是红袖、银心震鄂得倒抽一口凉气,餐馆内的客人个个对看一眼,彼此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那敢问夫人,你认为谁才适合当皇上?”一名书生出声询问。他见说话是个美丽的少妇,语气客气许多。 “不知道。” “谁当皇帝,又不是我们这些百姓能决定的,再者,大皇子爱女色,二皇子爱银子,借着皇子身份,欺压我们平民百姓,他们是罪有应得。” “说的没错,还有那姓叶的是大皇子的爪牙,尽搜刮我们百姓的钱财,更可悲的是,他连朝廷要赈灾的银两都敢私吞,判他流放边关,真是便宜了他。” “可不是,听说这姓叶的,本来是穷人家,会突然发达是因为联合当时他未来丈人的亲戚,并吞他未来丈人的财产。” 韩冰儿身子微微一僵,会是真的吗?不过是真是假,不再重要。 “反正不管是谁当皇帝,只要能够让我们吃饱喝足穿暖,天下太平,管他是哪个皇子做的。” 话一出口,换来餐馆内所有人的掌声。 是她多虑了吗?功与过由后人来为他决定。 她想起当日君无痕在马车上看着奏折的认真神情,还有不到子时,他不会离开御书房的日子,他是一个好皇帝,值得百姓推崇,而她……不管当初他是基于何种原因踏上君主之路,她都不该责怪他,带给他痛苦。 她站起身,离开了餐馆,来到丞相府后,遣退红袖、银心。 “多谢两位前些日子的照顾。”她敛裙向两位老人福身。 韩夫人连忙扶住韩冰儿,“皇后娘娘,万万不可。” 韩冰儿微微一笑,“虽然二位不是冰儿的亲生爹娘,但冰儿感觉得出来,二位是真的把冰儿当做女儿在疼。”她记起来了,她曾在别苑见过他们一面。 韩熙夫妇错愕的对看一眼。 “皇后娘娘,您恢复了记忆?”韩熙试探性地问。 韩冰儿点了点头,“丞相,有件事想请问你,为什么我会在你府上?又为什么会是你的女儿?” “这一切全都是皇上安排的。” “皇上为什么这么做?” “当然是要巩固皇后娘娘在后宫的地位,皇上在未登基前,就向微臣提过这件事。” 韩冰儿心头一动,原来他早就在为他们的未来做打算,而她却一而再、再而三的辜负了他的心意。 御书房里静悄悄的,除了偶尔传出的纸张翻动声外,再无其他。 小桂子脚步极轻地走到皇帝跟前,轻声唤道:“皇上。” 君无痕头也不抬的问道:“什么事?” 小桂子迟疑了好一会儿,才鼓起勇气道:“有件事奴才不知道该不该说。” 君无痕抬头瞧了支吾着不知道该如何说明的小桂子一眼,“小桂子,你觉得自己适合内务总管一职吗?” 小桂子听出主子言下之意,当下垮下一张脸,“皇后娘娘交代不能多说,奴才也很为难。” 闻言,君无痕马上抬起头来,“皇后怎么了?” 小桂子一见到皇上紧张的龙颜,心里头有些害怕,有种小命休矣的不详感觉,可又抵不过皇上逼问眼神,硬着头皮道:“皇后娘娘站在外头已经两个时辰了。” 君无痕龙颜一变,厉眸扫向小桂子。 小桂子害怕的退到一旁。 君无痕哼了声,起身走出御书房,果真见到韩冰儿站在廊下。 望着朝她走来的男人,韩冰儿勾起一抹微笑,“皇上。” 来到她面前,君无痕捉住她的手,龙颜倏地一沉,“该死!”她的手好冰,是站在这里多久了? “你吓到小桂子了。”韩冰儿柔声提醒,她瞧小桂子在他口出咒骂那一刻,脸色惨白,差点就要昏过去。 “朕到觉得他脖子挺硬的。”竟敢让皇后在外头吹冷风,分明是找死。 “你在忙,我不想吵到你。”他的手好暖呀! “那也不该站在这。”斥责的语气中,充满了心疼。 凝望着他心急的龙颜,她的心泛起一抹疼意,“这儿是离你最近的距离。” 君无痕抬头瞪了她一眼,“傻瓜。” 韩冰儿笑了笑,不把他的斥责当做一回事,“皇上,冰儿能进去吗?” “为什么不能?” “冰儿担心会吵到你。” “你多想了。”紧捉住她的小手,他拉着她进入御书房。 踏进了御书房,韩冰儿目光看着堆满在案桌上的奏折,心头泛起阵阵疼意。 这么晚了,他还呆在御书房里,陪伴他的,只有这些不会说话的折子,还有漫无止境的孤寂。 难怪,他会对她说,当皇帝是孤独的。 韩冰儿目光望向一直在温暖她冰冷小手的大掌,心头一动,轻声问:“皇上每日都这么忙吗?” 抬起眼,回望她清亮眸子里的不舍,他笑了,“朕不觉得忙。” 韩冰儿转过头,望着一张充满温柔深情的龙颜,“皇上日夜在为百姓设想,而臣妾却是一点忙也帮不上,还让皇上操心、担忧,甚至还要离开皇上。” 君无痕心头一惊,“你恢复记忆了?”他不自觉的松开了手。 韩冰儿微笑点头,“是的。” “什么时候的事?” “在离宫时,叶离的一席话就像是一把钥匙,开启了我的记忆之门。” “可这些日子你并没有恢复记忆的迹象。” “当时我沉浸在失去孩子的哀伤中,又怎会去想那些事。” 君无痕龙颜一沉,脑海飞快的思索着这些日子来她不对劲之处,“白日的时候,你就想起了一切。” 韩冰儿点点头承认,“为什么我会失去记忆?” 君无痕看着她一会,淡淡道:“忘忧草,你醒来在韩府的那三个月,服的就是这位草药。” 忘忧草……的确是让人忘记忧愁呀! “其实那日冰儿回想离开,不是因为叶离,而是……” “而是什么?” 韩冰儿咬着下唇一会,缓缓说道:“那一晚……你让我想起了大皇子。”所以当时她只想离开他,并不是因为他所认为的,她是因为叶离。 君无痕震鄂的说不出话来,脑海浮上她布满红印的身子,该死!他做了什么? “冰儿,对不起,朕那日真的喝多了,以后不会再有这种事发生。” “酒是穿肠毒药,请皇上少喝点好吗?” “好。”他应允。 “皇上,你还喜欢冰儿吗?”她突然问。 “喜欢。”他想也没想的直接回答。 “冰儿只会为你带来麻烦、操心,冰儿是一个没有用的皇后。” “朕说过,在外人眼中,你是皇后,在朕眼里,你是朕的妻子。” “那皇上以后还会继续喜欢冰儿吗?” 君无痕错愕地看了她好一会儿,直到她唇畔扯开一抹似有若无的微笑,才猛然回过神。 “冰儿?”她刚才的问话是什么意思? “对不起,当时我自以为离开你才是对的,可却没去想过,你会有多么痛苦,这么残忍的我,皇上还会喜欢我吗?”严格说起来,不只是她受伤害,如果她不惹恼他,他也不会喝这么多的酒,也不会有往后的事情发生。 “如果不喜欢,朕又何必费劲心思留住你。” “那冰儿还可以留住你身边吗?” 君无痕愣了一下,随即扬臂将她拉进怀中,低首吻住了她柔软的唇瓣,“朕,求之不得。” 抬起泛着红晕的小脸,韩冰儿轻声道:“皇上,冰儿还有个请求。” “只要你说得出,朕一定做到。” “冰儿喜欢孩子,冰儿想让皇宫充满孩子的欢笑声。”她那无缘的孩儿,该是她一生最大的遗憾。 深邃的黑眸一瞬也不瞬的望着她半晌,他低头吻住她柔嫩的红唇,以行动代替了回答。 他会补足他与她一生中最大的遗憾,他会让皇宫里,充满着属于他和她孩子的欢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