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降仙姬》 楔子 【楔子】 二十一世纪 日本 奈良 「哇……天哪,太美了,真是太美了!」 深秋十一月,正是日本枫红最漂亮的时节,许多游客会特定到日本赏枫,然而赵莞清这一次来到日本,最重要的目的不是赏枫,而是来看日本一年一度的「正仓院展览」。 在展览场内,她对罩在透明保护箱内的一把五弦琵琶赞叹不已。 这把琵琶以紫檀木为身,镶上数不清的银白色螺钿做为花纹,琵琶前后两面都有精致美丽的纹路,令人叹为观止。 它是唐朝时从中国渡海来日本的五弦琵琶,而它的珍贵之处除了年代久远外,可能也是目前这世上仅存的一把五弦琵琶了。 一般琵琶是四弦,而古书中曾有过五弦琵琶的记载,只是现在中国大陆除了能在唐朝出土的墓室壁画中看到五弦琵琶的踪迹,也找不到出土实物能佐证五弦琵琶的存在。 赵莞清大学念的是历史系,现在则是历史与文物管理研究所的硕士生,准备要开始写毕业论文了。 她从大学时代开始就对唐朝历史特别感兴趣,知道唐代有许多文物都随着日本遣唐使被运来日本,并且妥善保存在奈良的「正仓院」里,很多在中国大陆已经看不到的唐朝珍贵文物,现在只能来日本看了。 正仓院所摆放的文物是日本圣武天皇生前所使用的物品,当圣武天皇逝世后,光明皇后不忍再见到丈夫的遗物,就将它们全交给东大寺保管,收藏在东大寺内的正仓院里,就这么过了一千多年的时光。 每到深秋十一月,管理这些珍贵文物的日本宫内厅会从正仓院收藏的无数珍贵文物中取出一、两百件文物在奈良博物馆内举办展览,只展出二十多天,每年都吸引大批来自世界各地的游客看展。 赵莞清早就想看正仓院展了,今年好不容易能够来一趟自助旅行,当然要挑正仓院展览的时间来,好一圆自己多年来的心愿。 当她终于看完展览走出人潮汹涌的奈良博物馆后,不由得很满足的吐了一大口气,脸上的笑意久久不绝,开心得不得了。 「奈良呀……」她看着湛蓝天空喃喃自语,对奈良有着说不出的好感,只因奈良曾经是日本古代「平城京」所在,而平城京是仿照唐朝长安城规制建立的都城,她这个「唐朝控」当然对奈良萌生特殊的情感。 心满意足后,她从大背包内拿出地图来。 奈良还有一个地方是她非去不可的,接下来就赶紧到那里去吧。 「我看看……『晋唐工艺』。」手指停在地图上所标示的位置,赵莞清元气十足的继续自言自语,「好,出发吧!」 晋唐工艺是奈良一间私人工艺作坊,主人姓「鞍作」,这一家作坊专门制作手工精美的工艺品,价格高得吓人,但非常受日本上流人士喜爱,大家都以能够拥有「晋唐」出产的工艺品为财力与品味的象征。 这一家工艺品标榜独一无二,产量少且不固定,想要购买的人还得先登记排队才行,没排个半年到一年是买不到的,就算你再有钱、再有身份,也得照着他们的游戏规则慢慢等,想插队是不可能的事。 在晋唐工艺的作坊内有一座不小的私人展览馆,摆放的是鞍作家私人收藏的中国唐朝工艺品,赵莞清的目的正是那座私人展览馆,听说那里珍藏了几面稀有的唐镜,独一无二,这世上再也难以找到类似的逸品了。 而她的毕业论文正是研究唐代铜镜,来日本这一趟也是为了帮自己的毕业论文收集资料,希望能把晋唐工艺私人收藏的铜镜也写入论文里。 然而当她好不容易找到晋唐工艺所在地,以为自己终于能见到那几面唐镜的真面目时,恶耗却突然降临—— 「你说什么?休……休馆 」 「是的,我们附设的展览馆休馆一个月,暂时不开放参观。」 「怎么会这样……」 站在完完全全就是唐风浓厚的晋唐工艺入口大厅内,赵莞清傻眼的听着接待小姐告知展览馆休馆的事实,完全无心理会大厅内件件都讲究的仿唐摆设。 她的论文资料呀!好不容易才能来日本一趟,她怎么甘心就这样无功而返? 赵莞清用着不太流利但还尚可沟通的日语拜托,「小姐,我是从台湾来的,要来一趟日本不容易,难道真的不能通融一下吗?」 「真的很抱歉,很遗憾。」接待小姐一脸歉意的回答。 「求求你,我真的……」 我想归乡。 「呃?」一道清幽的女子嗓音突然回荡在大厅内,吓了赵莞清一跳。她转过身来,下意识的开口,「谁要归乡?」 然而大厅内只有她和接待小姐,没有第三人存在,所以刚才的声音到底是……是从哪里传来的? 「小姐,怎么了?」接待小姐困惑的看着她。 「你没听到吗?刚才有一个女人说,她要归乡。」 带我回归故里,可好? 「你听,又出现了!」赵莞清往四周看了一圈,还是找不到声音来源,「她要人带她回归故里。」 接待小姐的脸色突然变得有些古怪,勉强漾起一笑,「很抱歉,我什么……都没听到。」 「嗄?」这下子就连赵莞清的表情也变得僵硬起来,「你真的……什么都没听到?」 接待小姐摇头,非常笃定自己什么都没听到。 赵莞清嘴角抽了抽。所以这意思是,不是她脑袋有问题出现幻听,就是……她大白天见鬼了? 难道这里不干净?赵莞清突然全身冒起一阵鸡皮疙瘩,并且有一股想落跑的冲动,免得被不干净的东西给缠上。 「抱歉,打扰了!」论文虽重要,但性命也要顾呀!她当机立断转身离开晋唐工艺,忍痛放弃目睹珍贵唐镜的机会。 直到离开晋唐工艺好一段路,全身都曝晒在阳光下好一阵子后,赵莞清才松下一口气,终于安心下来,「这样应该就没事了吧!」 既然无法看展览,她也只好回民宿休息,休息之后再做打算。 只不过……怪怪,她的背包怎么似乎变得有点重?是因为累了吗…… 第一章 【第一章】 当赵莞清回到民宿之后,赶紧打开自己的大背包一看,不懂到底是什么东西增加了她的背包重量。 但无论她东翻西翻,也找不到奇怪之处,没多久就放弃了,心想大概是自己太累了,才会有背包突然变重的错觉。 待她收拾行李准备回台湾,没想到在机场办理行李拖运时,又发生让她纳闷不解的事情—— 「小姐,您的行李箱超重了。」 「嗄?怎么可能?」赵莞清错愕的瞪大眼,她明明记得自己的行李箱并没有塞多少东西,怎么可能会超重?「你会不会是量错了?」 「电子秤显示超重了,而且超重满多的,应该不会有错。」机场小姐始终保持笑容回答。 「喔。」赵莞清默默的摸摸鼻子,算了,超重就超重吧。她懒得计较太多,赶紧将行李超重费缴一缴,然后就到登机室等待飞机起飞的时间。 好不容易从日本飞回台湾,一下飞机后,赵莞清就直接回到在台北学校附近租赁的小套房。 她老家在南部,家境还算富裕,所以家里供给她的生活费加上她打工所赚的钱,自己租一间单身套房不是什么大问题,也就没有申请学校宿舍或是和同学一起分租住处了。 回到小套房,赵莞清打开行李箱后彻底傻眼,她终于明白行李为什么会超重了! 只见一面陌生的圆形大铜镜静静躺在行李箱正中央,镜子的直径大约有三十公分,镜身约一点五公分厚,镜背上用银白色螺钿与鲜红琥珀镶嵌成美丽的宝相花纹,一圈一圈又一圈,就这样镶满整个镜背,华丽到赵莞清根本找不出适合的词汇来形容自己此刻内心的震撼。 她从一刚开始的错愕,即刻转为欣喜,因为她一眼就看出来这面镜子是难得一见的珍品,也就把镜子为什么凭空出现在她行李箱内的问题暂时抛到脑后,满脑子全都是镜子美丽的身影。 「天哪,这真是太美了!」 她轻轻抚摸镜背上精美的纹路,真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有幸碰到如此漂亮的古铜镜。「我不是在作梦吧?这镜子怎么看都是价值连……」 你愿意带我回归故里吗? 「嗄?」 在晋唐工艺内曾经听到的女子嗓音又在此时出现,回荡在她的小套房内。 赵莞清心惊的左右张望,有种非常不祥的预感。难道她还是被不干净的东西给缠上,而且那不干净的东西还跟着她回台湾? 「这一定是作梦、一定是作梦……」她逃避的自我催眠,喃喃自语,「我什么都没听到、什么都没看到……」 你明明就听到了,要看到,我也能如你所愿。 「什么 」 赵莞清吓坏的赶紧收回手,只因铜镜竟在此刻自己微微颤动起来,没过多久,镜身发出一道金光,一道身着白衣、黑发飘飘的半透明女子身影瞬间从镜子内冒出来,裙摆衣袖发丝齐扬的现身在铜镜之上,飘逸出尘,就像唐朝壁画中曾经出现过的飞天仙女。 「不、不会吧……」赵莞清傻眼的看着眼前「奇景」,已经错愕到再也吐不出任何一个字。 现在是在演卡通「棋灵王」吗?进藤光不小心摸到有冤魂附身的棋盘,棋魂佐为就现身了,然后便开始进藤光被鬼魂缠着不放的麻烦日子? 在镜子上现身的女镜灵看起来非常年轻,大概只有二十出头,一身清灵之气,她睁开似水般柔和的双眼,对赵莞清淡淡一笑,「这样,你总该瞧见了吧?」 「你你你……」人家是被棋魂附身,难不成她要被镜魂附身了吗?「你是……鬼……」 「鬼?」镜灵轻皱眉想了一下,「我并非鬼,而是镜灵。」 不一样吗?还不都是「非人类」? 赵莞清已经吓出一身冷汗,她看到一旁的厚重窗帘,突然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力气,赶紧冲到窗户边,「唰」的一声将窗帘大开,让外头的阳光充分透进来,人家不都说鬼怕阳光,这样应该可以把女鬼给赶跑吧? 然而窗外的斜阳照入却对镜灵没有任何影响,她甚至还飘来窗边,好奇的看着外头景致,「原来你住的地方长这个样子,密密麻麻的高楼,好拥挤。」 赵莞清傻眼的看着就在自己身旁的镜灵,到底是谁给她灌输鬼会怕太阳这种狗屁观念的? 镜灵在看完外头的景致后,偏头对赵莞清再度漾起笑,「你……」 「啊—— 鬼呀,你别靠过来—— 」赵莞清终于放声尖叫,跌跌撞撞的冲出自己的小套房,再也不敢继续待下去了。 当她狼狈不已的冲到大马路上才猛然一惊,她什么东西都没带出来,手机没带、钱没带,就只有一个人,甚至连外套都没穿,寒风吹来令她冷得直发抖,教她该往哪去呀? 她可以联络投靠的人都在手机里,而现在已是夕阳西下,快要晚上了,等天色一暗,她一个女生又怎敢继续在外流浪? 「哎唷……」她沮丧的一个人蹲在马路边,忍不住抱头拚命叹气,「这该怎么办才好?为什么会变得有家归不得呢……」 她像是只被主人遗弃的小狗,一脸哀怨的蹲在马路边挣扎再挣扎、犹豫再犹豫,不确定自己到底要不要鼓起勇气再回到房里对抗那什么鬼镜灵的,要镜灵把她的家还给她? 回去?不回去?回去?不回去?就这样反反覆覆挣扎了整整一个小时,赵莞清终于抱着必死的决心,再度踏回自己的屋子,决定和镜灵对抗到底! 深吸一口气,她打算和镜灵好好「沟通」一下,希望能顺利找到摆脱镜灵的方式。 镜灵在赵莞清离开后就一直待在房内,等到好不容易见到赵莞清僵着一张脸出现了,她仍带着一脸笑意,努力释出最大的善意道:「你回来啦。」 赵莞清重重的叹了口气,来到镜灵面前,「那个……我们谈谈好吗?」 至少她该庆幸遇到的不是什么凶神恶煞般可怕的鬼,而且她看起来似乎脾气还不错,应该可以沟通。 「你想谈什么?」 「想谈的事情很多,我们一样一样慢慢来讲吧。」赵莞清考虑了一下,才问出第一个问题,「你叫什么名字?」 「名字?」镜灵嘴角原本的笑意突然顿住,神色也变得有些恍惚,「我……我不知道……」 「什么?你不知道 」赵莞清不敢置信的瞪大眼。 搞什么鬼,别告诉她她遇到了一个失忆的女鬼! 「我真的想不起自己的名字,一直一直……都想不起来……」从她有记忆以来,她就知道自己似乎忘了许多重要的事,但她却怎么都找不回那些消失的记忆。 赵莞清叹口气,「那好吧,先不管你的名字了,我该怎么称呼你,总不能一直叫你女鬼吧?」 「我并非鬼,而是镜灵。」镜灵再度坚持,「你直接唤我『镜灵』就好。」 好吧,赵莞清也不想再继续和她争吵鬼与灵之间的问题了,镜灵就镜灵。「你为什么会选上我?」 「因为从古至今,只有你听得到我的声音,与我之间有着强力的感应,除了你之外,我再也寻不到其他人帮忙了。」 从她有记忆以来就一直待在鞍作家,只可惜鞍作家之人与她缘浅,无法感应到她的存在,她只能一直等,直到赵莞清的出现,她才见到希望的曙光,相信赵莞清一定能够帮她的忙。 所以她在晋唐工艺偷偷跟上赵莞清,一起来到台湾,然后才正式现身在赵莞清面前。 赵莞清直到此刻才发现,镜灵所说的不是日文也不是中文,而是一种陌生语言,但那语言从镜灵口中说出来,传达到她的脑海后,却主动转化成中文的意思,彷佛她脑中有一台即时翻译机,让她从一开始就能懂得镜灵所说的话。 好奇妙的感觉,是否不管使用哪一种语言,镜灵都能让听的人听懂她想说的话语? 「好吧,既然你说我和你之间有强力的感应才会缠上我,我只好认了,我想你是有心愿未了才会缠上我,是不是我帮你完成心愿,你就不会再缠着我了?」 镜灵点点头,「我需要你的帮助,只要完成心愿,我就不会再叨扰你了。」 赵莞清无奈的吐了口气噘起嘴,只希望镜灵的心愿别太难达成,免得她不但一点忙都帮不上,还得被镜灵缠上一辈子。「你要我帮你完成什么心愿?」 第二章 「带我归乡。」镜灵毫不犹豫的回答。 果然就是她在晋唐工艺时听到的那些话。「你的家乡在哪里?又为什么要回去?」 「我不知道……」镜灵的神色又开始变得恍惚,「我只记得……我一定要回去,无论如何都要回去……」 在这里太过危险,他随时都有可能找到咱们,还会将你给毁了,所以我没得选择,一定得暂时将你送走,送到连他也到不了的地方…… 等你有能力苏醒后,一定要回来,无论如何,想尽办法都要回来…… 她脑海中只剩下这断断续续的几句话,那是个男人的嗓音,低沉悲痛。她不知自己从何而来,唯一知道的是她必须回去,在那个地方有很重要的事在等着她,也有很重要的人在等待她。 但可笑的是,她却连自己的家乡到底在哪也不记得了…… 赵莞清真的不清楚自己今天到底叹过几次气,镜灵的要求简直就是不可能的任务,给她出难题嘛! 她回到行李箱边蹲下,开始研究起还放在行李箱内的铜镜,既然镜灵是附身在这面铜镜上,那她应该能在这面铜镜找到线索。 镜灵见赵莞清神色认真的一直瞧着自己的镜子,好奇的问:「姑娘,这镜子怎么了吗?」 赵莞清看了好一会才终于说:「你是中国唐朝人吧?」 「中国唐朝?何以见得?」 「因为这一面镜子如果不是仿品,而是真品,根据我的推断它不是日本镜子,而是中国镜子,还是唐朝时制造的铜镜。」 日本古代的制镜技术是从中国传过去的,然后再发展成日本自己的镜子样式,而这面镜子赵莞清却是只看一眼就有非常强烈的感觉,它是唐朝铜镜。 一遇到自己的专业,赵莞清也不再散仙,整个人都认真起来,还拿出自己为了要写论文而买的历代铜镜书籍翻阅对照。「每个朝代所制造的铜镜都有它们不同的特色,要辨别镜子是哪个朝代的,有几种方式,不过最好辨认的方式就是看镜背花纹,只要不是仿制品,看镜背花纹大概就能抓个七、八成。」 而镜灵的这面铜镜正是唐朝的特殊工艺螺钿镜,还满好认的;另外镜子之所以会出现在日本,极有可能是经由日本遣唐使带到日本去,正仓院所珍藏的几面唐朝铜镜就是这么得来的,赵莞清才敢如此大胆推断。 目前中国大陆所收藏的唐镜,大都是墓地出土的陪葬品,因为经过长久埋藏,镜子都变色生锈,甚至是腐蚀,无法见到原始样貌,只有日本珍藏的唐镜不是陪葬品,并且保存良好,还保有当年刚制作出来的原始色泽。 「总之根据种种线索,我断定你这面铜镜是唐朝出产的,而唐朝铜镜工艺最发达的地方,就在扬州城,你对扬州城这个地名有熟悉感吗?」赵莞清将视线从书本移向镜灵询问。 「扬州城?」镜灵心一突,有种说不出的激动,「有,我似乎……真的是从那里来的。」 「那就暂时假设你的故乡是在扬州城吧,只不过唐朝时代的扬州城已经不在了,现在只剩少数遗址,我只能带你去现在的扬州看看,然后……可能你所熟悉的东西都不在了,这样行吗?」 镜灵欣喜的点点头,「不打紧,或许到了那里,我就会想起什么也不一定。」 如果能这么顺利那就再好不过了!赵莞清暂时松了一口气,解决了一个问题,倒是有另一个新问题产生了。 她从哪生出一笔钱带着镜灵来一趟中国大陆寻乡之旅呀? 「唉,看来得想办法多接一些临时家教了。」 自从遇上镜灵这个麻烦后已经过了两天,赵莞清刚从学校要回自己的小套房,忍不住一边走路,一边喃喃自语。 她现在剩下的存款是以备不时之需用的,不可能全都拿出来,而且去一趟中国大陆不只机票要钱,吃住也要钱,得待上多久还不一定,她不好意思再向家里要额外的花费,看来势必得另外赚钱不可。 但临时家教哪有这么好找?如果不早点存到去中国大陆的钱,镜灵还不知得缠着她多久。 虽然跟镜灵相处了两天,她确定镜灵对她是无害的,但家中有个「不是人」的东西存在,怎么想怎么怪,她还是希望能早点将镜灵给摆脱掉。 赵莞清一边思考该如何快速赚钱,一边走在人行道上,就快要回到小套房所在的大楼,浑然不觉就在人行道旁的停车格上,一辆黑色轿车外站了两名身穿黑色西装的男子,还戴着黑色墨镜,身上散发的气势很不寻常。 她一靠近,那两名男子马上站到人行道上挡住她的去路,她后知后觉的发现这两个挡路的家伙,错愕的一愣,警戒心顿起,「你们是谁?干么挡我的路?」 「我们少爷想和你谈谈。」其中一人用带有日本腔调的生疏中文说着。 「什么少爷?谈什么?你们找错人了吧?」 「你是赵莞清小姐?」 「是。」她反射性的应答。 「那就对了。」 「嗄?啊—— 」 其中一人陡地拉住赵莞清的手,另一人打开轿车的后门,不由分说的直接把她塞入后座,紧接着火速关上车门,过程迅速又俐落。 「哎呀!」赵莞清跌趴在后座椅子上,手忙脚乱的赶紧挣扎起身,才发现原来后座不只有她一人,已有另一名男子坐在旁边的位子上。 他同样身穿黑色西装,但和外头那两个像是保镳的男子所散发的气质完全不一样,那是一种高高在上的尊贵之气,好像是什么皇室贵族出身的大人物似的。 他看起来很年轻,应该还没超过三十岁,英俊帅气的脸蛋好看到让赵莞清直发愣,脑袋只冒出三个字—— 花美男! 好美喔,就像是日本杰尼斯偶像团体专门出产的美型男,他如果演偶像剧男主角肯定爆红,瞬间迷倒一票小女生。 只可惜这位花美男眼神冷酷,脸上没有笑意,他双脚交叠,双手也环绕胸前,下巴抬得高高的,以一种睥睨人的眼神瞪着对他发花痴的赵莞清。 「赵莞清小姐?」 「是!」她这才猛然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心脏卜通卜通狂跳,她已经很久没有迷恋偶像了,也不是什么「外貌协会」的成员,但眼前这位花美男就是莫名的电到她了。 男子对女人初次看到他的惊艳眼神早就习惯,甚至感到不屑,只认为她又是一个被外貌迷惑的肤浅女人。 他用着非常标准的中文说:「赵小姐,在下『鞍作俊彦』,是晋唐工艺目前的负责人,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必须和你谈谈。」 鞍作家的成员从小就接受菁英教育,除了日文外,还一并学习中文、英文,听说读写样样精通,所以和赵莞清的对谈对他一点障碍也没有。 「晋唐工艺……」赵莞清脑袋还有些迷糊,慢了好多拍才猛然惊觉他刚刚说了什么,「日本晋唐工艺?」 她没有听错吧,是那个晋唐工艺?晋唐工艺的负责人怎么会突然找上她,而且还是个看起来非常年轻的……花美男? 「没错,就是日本晋唐工艺,我们家族珍藏的一面家传唐镜目前正在你手里,希望你能够无条件归还。」鞍作俊彦不想多说废话,直接表明来意。 这一面铜镜珍贵无比,价值非凡,是他们鞍作家重要的传家宝之一,鞍作俊彦才会慎重的从日本前来台湾亲自处理,希望能顺利的将镜子带回去。 「你怎么知道我这里有一面铜镜?」赵莞清一顿,赶紧自清,「不过那铜镜真的不是我偷的,你可不能把我当小偷看待!」 这下子她的脑袋终于全醒了,也没再继续被鞍作俊彦那可比杰尼斯偶像的美貌给迷惑,就怕他报警抓她。 「只要你愿意无条件归还铜镜,镜子是如何到你手上的,我不会继续追究,就当没这件事发生。」 鞍作俊彦话说得好听,其实是因为他也不明白铜镜为什么会莫名其妙消失在晋唐工艺内的展览馆,然后出现在台湾? 他们鞍作家一千多年前圣武天皇在位时,曾经出过一位遣唐使译语鞍作真一,当年鞍作真一从中国回日本后,带回了一位妻子李绮儿,展览馆内所展示的唐朝工艺品,有大部分都是随着李绮儿过来的嫁妆,而现在在赵莞清手中的那面镜子,也是那时候来到鞍作家的。 第三章 铜镜消失的隔天他们就发现了,鞍作俊彦马上要人调出展览馆的监视器,发现铜镜是在无人的情况下凭空消失,幸好放在展览馆内的珍贵物品上都藏有微型卫星定位追踪器,于是他们照着追踪器的指示,一路追到台湾来。 他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是赵莞清偷走铜镜,而赵莞清在铜镜消失的那一天虽然出现过,却不曾踏入展览馆半步,所以他决定只要赵莞清愿意无条件归还铜镜,他也就不再追究这件事。 毕竟这感觉简直就像是铜镜自己长了脚跟着赵莞清「离家出走」,偷渡到台湾来一样,虽然很荒谬,但他的确无法指证赵莞清是小偷。 听到鞍作俊彦并没有要追究的意思,赵莞清终于松了一口气,「我很想把镜子还给你,但是现在有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镜子里有镜灵,她死缠着我不放,非得要我帮她完成心愿不可。」 赵莞清将镜灵从铜镜内出现,并且两人间的交谈协议全都一五一十告诉鞍作俊彦,虽然她知道自己说的话听起来很荒谬,但她还是希望鞍作俊彦能相信,别把她当疯子看。 只可惜鞍作俊彦很「正常」,一点都不相信她所说的话,还嘲讽的冷哼一声,「很有趣的故事,我建议你可以去写鬼故事,说不定一不小心就大红大紫了。」 「我说的全都是真的!」赵莞清焦急的再度强调。 「那面铜镜摆在我们鞍作家一千多年,从没出现过什么奇怪的事情,要是真有什么镜灵,早在鞍作家闹翻天了,凭什么你出现了它才开始作怪?」鞍作俊彦好看的眸微眯,露出不屑的神色,「还是你打算以此招摇撞骗,好从我身上捞些什么好处?」 「喂,你少狗眼看人低!」赵莞清气恼的拔高嗓音,非常不喜欢他轻蔑的眼神,「谁想从你身上捞什么,我还恨不得能够马上摆脱镜灵纠缠,落得清静!」 「反正你不愿爽快归还就是了?」他就是认定她意有所图。 「不是不愿意,而是……」赵莞清深呼吸好几口气,努力恢复冷静,不想被他给气死。「要不然你现在就和我上楼去看铜镜,如果镜灵愿意跟着你回去那最好,你直接把镜子带走,省得我麻烦。」 鞍作俊彦挑了挑眉,「有何不可?」 他就等着看她还想搞什么鬼! 说完,赵莞清下了车,鞍作俊彦也紧接着走下车,并吩咐保镳在楼下等待,他一个人上楼就好。 赵莞清没好气的在前方领路,在打开大门时才赫然想起,她的房间平常不会有客人来,所以她也懒得整理,衣服书籍随处放,那景象真的是……不太好意思见人哪! 鞍作俊彦见赵莞清门才开了一小缝就停下,没有进一步动作,他双眉蹙起,感到有些不耐烦,「还不进去?你想让我在外头站多久?」 「那个……」赵莞清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家里有些『小乱』,你进去之后就当作什么都没看到,别太介意。」 鞍作俊彦轻应一声,算是答应了。赵莞清才硬着头皮将门大开,带着他进到她的小套房里。 然而鞍作俊彦才踏入小套房一步,眉头就忍不住挑了挑,脸色有些难看,只因小小的空间内随处可见衣服散放在桌上、沙发上、衣架上,众多书籍随意叠放在地上,左一堆、右一堆,桌上甚至还有吃完还没丢的便当盒、空饮料罐,唯一看起来还算干净的,应该就是她的床吧。 这哪里叫「小乱」?简直就是「狗窝」等级了! 这女人也太随兴了吧?鞍作俊彦真不敢相信,有一点洁癖的他马上将这间套房视为「地雷区」,僵着一张脸,迈开的每一步都显得小心翼翼,就怕碰到什么不该碰的东西。 【第二章】 「天哪天哪,是扬州耶……」 赵莞清坐在轿车内,手中拿着现代扬州地图兴奋的看着窗外景色,完全压抑不了自己激动的情绪。 他们现在正在中国江苏省扬州市内,正往「唐城遗址」前进。 车子内除了前头驾驶座及副驾驶座的两名保镳外,后座还坐了赵莞清以及鞍作俊彦,两人一左一右,中间空出的位置就让镜灵给占去了。 自从鞍作俊彦看到镜灵的模样后,终于不得不相信那面镜子真有镜灵存在,镜灵执意要去扬州看看才能一了心愿,在这之前她是绝对不会回日本。 鞍作俊彦在无可奈何之下,只好跟着赵莞清和镜灵走这么一趟,只希望镜灵在完成心愿后能让他顺利将家传铜镜带回日本。 这一趟旅行的所有花费全由他买单,毕竟这全是他们家铜镜惹出来的麻烦,他不承担谁承担? 既然有「金主」赞助这一次旅行所有花费,赵莞清当然乐得收拾行李上路,这一趟也可以顺便为论文捜集数据,并实地考察一番。 「鞍作先生。」赵莞清终于将脸从窗户转向鞍作俊彦,兴奋得叽叽喳喳,「既然我们都来到扬州了,可不可以顺便去附近的瘦西湖、大明寺,还有……」 鞍作俊彦始终不发一语,冷瞪了她一眼,像是很受不了她一路上的自high举动,恨不得把她的嘴给缝起来似的,若非必要,他才不想和她多说上一句话。 接收到他不友善的警告眼神,赵莞清只能自认无趣的吐吐舌,闭上自己的嘴,继续看窗外的风景。 这个花美男长得好看是好看,但脾气太冷傲,真是让人不敢领教。 接下来的路途车内的气氛就是冷冷冷,冷到连镜灵都有些受不了的频频皱眉。 好不容易他们终于来到「唐城遗址博物馆」入口处的外头,车子停下后,赵莞清和鞍作俊彦就从车上走下来,保镳们则在车上待命。 他们来的时候已经是十二月初了,怕冷的赵莞清全身上下都包得紧紧的,不只穿了长羽绒外套,连围巾也不放过,而鞍作俊彦却像是不知道冷为何物,依旧一套三件式的手工黑西装,和她真的是差太多了。 而她肩上还有一个侧背大包包,包包里放的是铜镜。 为免铜镜受到撞伤损害,她在包包前后都加了一层厚厚泡棉,再自己做一个简单的防水布袋将铜镜给包起来,免得铜镜遇水生锈。 她之所以非得将如此贵重的铜镜带在身上不可,是因为镜灵依附在铜镜上,行动有所限制,灵体无法离开铜镜太远的距离。 唐城遗址坐落在蜀冈上,是目前中国保存完好的古城遗址之一,城墙、城门、城河、角楼到现在都还在。 而唐朝的扬州城是以蜀冈上下分成「子城」、「罗城」两部分,子城较小,为官衙办公的范围,罗城较大,是百姓居所及工商业区,唐城遗址就是子城内遗留下来的遗迹。 他们来的时候正下着小雨,赵莞清和鞍作俊彦各撑一把伞,她带着镜灵走向护城河上古色古香的长桥,再走楼梯上到古城门,进到城门内,陪着镜灵在里头绕了一圈,希望这么做能勾起镜灵的些许记忆,而鞍作俊彦则不多话的紧跟在赵莞清后头走。 「镜灵,有什么特殊感受吗?」赵莞清轻声询问身旁的镜灵。 镜灵前后左右都看了好一会,却是沮丧的摇摇头,「没有,这里对我来说……很陌生。」 赵莞清也跟着皱眉,一脸苦恼,「还是因为这里是子城的原因?真要算起来,罗城才是当初百姓们活动的地方,而你的镜子应该也是罗城内的铸镜师做的。」 「那咱们可以去罗城看看吗?」 「罗城啊……现在只剩下一点点的城门及城墙遗迹而已,这样你也要看吗?」 「要。」镜灵非常肯定的点头,「赵姑娘,麻烦您了。」 「唔……好吧。」 他们再度上车,这次赵莞清要保镳兼司机开去「东门遗址」,这是现今遗留下来的扬州城门其中一小部分,希望能对镜灵有所帮助。 车子来到东门遗址旁,这一回鞍作俊彦就直接在车上等了,只有赵莞清继续撑着伞带镜灵来到遗址边。 只见残存的城墙砖瓦竖立在小广场上,不远处有一座圆拱形的古城门,看起来像是新建的,缺少古朴气息。今天天气不太好,也不是假日,所以小广场上除了赵莞清之外,就没其它人了。 镜灵摸着残留下来的陈旧城墙砖瓦,神色也变得恍惚起来。 第四章 不对,还是不对,她要回的不是这一个扬州,而是……唐朝时的扬州。 「唐朝时的扬州……」她喃喃自语,似乎想起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想起来,「赵姑娘,你说我是唐朝人,那你有办法确定我是唐朝何时的人吗?」 「啊?」又出难题给她?她有些苦恼的搔搔头,「我曾经问过鞍作先生这面铜镜的来历,他说是他家圣武天皇时代的遣唐使先祖带回来的,如果以那个时间点为基准的话,换算到中国朝代的时间点,应该就是唐玄宗开元年间后期了。」 「开元年间……」是了,她对开元这个年号有印象,她必须回到开元年间的扬州城! 她一定要回去、一定要回去! 「耶?」 赵莞清错愕的发现自己四周突然卷起一阵不寻常的狂风,风势之大,几乎要将她整个人吹离地面,简直吓坏她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这是龙卷风吗?她该不会真的要被吹走了吧? 原本在车上等待的鞍作俊彦也发现赵莞清四周出现不寻常的风势,而她似乎快被吹起来,他惊觉不妙,马上冲下车,朝她狂奔过去。 「赵小姐!」 「少爷?」保镳们也发现异样,紧接着也赶紧下车。 「啊——」赵莞清吓坏的尖叫出声,因为她真的被狂风给吹离地面,整个人飘起来了。 「赵姑娘……」镜灵飘到赵莞清身边,跟着她一同处于风暴中心,对她漾起一笑,「咱们去开元年间的扬州城吧。」 赵莞清傻眼的瞪向她,「不会吧!啊——」 身旁的风势在这一刻瞬间加快,并直冲天际,赵莞清发现自己的身体一直被风势往上拱起,已经吓得闭上眼,脑袋一片空白。 「赵小姐——」 鞍作俊彦已经管不了这一阵狂风到底是怎么来的,看到赵莞清已经越卷越高,他也一起冲入风暴中想要抓回她,却没想到自己也被狂风吹起,情况已然失控。 「少爷?!」 保镳们靠近时,狂风瞬间飙到最大,反倒将他们俩猛力往外吹。 他们费了好一番力气才勉强站稳脚步,紧接着狂风快速退去,原本在风暴中心的赵莞清及鞍作俊彦却不知在何时失去踪影,就这样人间蒸发了! 保镳们错愕的呆愣了好一阵子,之后才不敢置信的互相对望,甚至抬头拚命往天空瞧。 人呢?到底跑哪去了? 赵莞清和鞍作俊彦被卷入狂风的漩涡当中,身体腾空,脚踩不到地,耳旁只有风声不断呼啸而过,风势刮得他们全身刺痛,几乎连眼睛都睁不开来。 不知过了多久,风势转小了,而他们腾起的身体也慢慢往下掉,除了风声外,开始有不少嘈杂的声音从四面八方而来。 「怎会突然刮起强风了?」 「哎,风沙这么大,我什么都看不到啦……」 鞍作俊彦感觉到自己的双脚终于踩到地,四周的风也完全平息下来了,他试着睁开眼,只见眼前黄茫茫一片,视线很模糊,呼吸也因为沙尘四起很不顺畅。 直到风沙终于慢慢平息后,他才终于看清四周景象,顿时不敢置信的瞪大双眼,有种自己正身处梦境的不真实感。 他站在一条人来人往的大路上,只不过两旁的建筑物不是高楼大厦,而是古色古香的瓦檐屋,人们穿着古朴的衣服,还有人乘着马从他身旁而过。 他像是闯入一座正在拍古装剧的影视城内,除了他以外,其它人全是古装扮相,只有他一身突兀的黑西装格格不入,怪异到了极点。 他不敢置信的瞪着他们,而他们也好奇十足的直盯着他瞧,只因他的打扮在他们眼里太奇怪了,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人? 「啊——救命呀——」 突然间,赵莞清的尖叫声划破了宁静,吓到不少人,鞍作俊彦抬头一望,脸色再度一变,真不敢相信赵莞清竟是这样子出现的! 她一边尖叫,一边死命抓住手上的雨伞,从半空中往下急降,就在她还距地面大约一公尺高度时,雨伞终于开花了,她瞬间坠地,忍不住痛叫出声,「哎呀!好痛……」 街道上的百姓们看到这一幕莫不傻眼愣住。有个奇装异服的姑娘……从天上降下来了? 「哎唷,痛死我了……」赵莞清揉着屁股挣扎起身,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居然来到一个陌生环境,和所有盯着她一脸错愕的人大眼瞪小眼。 赵姑娘,咱们去开元年间的扬州城吧。 她无言以对,难道她真的被镜灵抓着一起……穿越时空了?还回到唐朝开元年间的扬州城? 他们再这样继续互相瞪下去也不是办法,赵莞清只好非常僵硬的扯了扯笑,试着挥手打招呼示好,「嗨……」 「嗨你个头啦!」鞍作俊彦真是败给她了,他抓住她的手,赶紧趁着众人还没回过神时从围观群众中逃脱出去,「你不怕他们把你当成妖魔鬼怪追着打?还不快点逃命?!」 「啊?」赵莞清被他拉着跑,一脸惊恐,「不会这么严重吧?」 「谁知道?总而言之,我们的打扮太奇怪了,必须先找一个地方避开人群,才能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 鞍作俊彦拉着她离开人来人往的大街,随意闯进一旁的小巷道中,继续东弯西拐的,直到拐入一个没有人的暗巷后,才放开她的手停下脚步,两人在暗巷内拚命大口喘息。 等喘气喘得差不多后,赵莞清才问着身旁的镜灵,「镜灵,你真的把我们带到唐朝的扬州城了?」 「应该吧……」镜灵此刻的模样非常奇怪,身影淡到几乎快看不到,就连讲话的口气也万分虚弱。 天哪……赵莞清真不知道自己该开心还是该惊恐,穿越时空这种不可思议的事情真的发生在她身上了! 「你说是镜灵把我们给带来的?」鞍作俊彦讶异的蹙起眉,虽然这种状况非常不可思议,但事情都已经发生了,他不相信都不行,「那就要她快点再把我们给送回原来的世界啊。」 除非和赵莞清有所接触,要不然他是没办法看到镜灵的,所以赵莞清和镜灵的对话,他也只能听到赵莞清说的。 「我恐怕……暂时没办法了。」镜灵万分虚弱道:「扭曲时空之事,用一回就几乎耗尽我身上的灵力,在灵力回复之前,我无法带你们回去。」 「她说她带我们穿越一次时空已经几乎耗尽身上的灵力,在灵力回复之前,她没办法带我们回去。」赵莞清无奈的转述。 「那她必须花多久时间才能养回灵力?」 赵莞清瞧了瞧镜灵,听到镜灵的回答才又说:「短时间内,很难。」 意思就是他们必须暂时留在这里,短时间内别想回到二十一世纪去了! 鞍作俊彦大叹口气。这下子他不认命都不行,在镜灵能够送他们回去之前,他势必要想办法在这里生活不可。 他们已经管不了二十一世纪的时间点在他们消失之后不知会乱成什么样子,对他们来说,现在最重要的是在古代这个时间点活下去。 思考了一会之后,鞍作俊彦才一脸凝重的对赵莞清说:「赵小姐,我们俩得想办法先在这里生活,目前最重要的是先解决吃跟住的问题。」 他看天色似乎有暗下来的感觉,要是他们不能在短时间内赶紧找到一个落脚处的话,恐怕就要露宿街头了。 赵莞清也知道他们现在的状况有些糟,但她完全没有野外求生的能力,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我……」 「大哥!」 鞍作俊彦话还来不及说,却突然有个青年冲入他们躲藏的暗巷,不由分说死死抱上鞍作俊彦的腰,万分激动的连声大喊。 「你终于回来了,大哥呀……」 鞍作俊彦脸色大变,他都不准女人随意吃他豆腐了,更何况是男人对他「乱来」?他全身冒鸡皮疙瘩的与这个男子拉扯起来,「该死!快放开我!」 「大哥……大哥……」 青年死抱住鞍作俊彦不放,完全不介意自己的脸不断被鞍作俊彦推开。 赵莞清觉得眼前两个男人拉拉扯扯的情景非常荒谬好笑,但她还是努力忍住笑意,帮鞍作俊彦拉开这个缠错人的家伙。 「请你放手,你认错人了,他并不是你大哥。」 「是,他就是我大哥,我等他回来已经等一年了!」 第五章 青年虽然终于被扯开了,但还是不死心的想继续扑上前去。 他刚才见到大哥出现在风沙大起的街道上,几乎都快喜极而泣了,然而他都还未与大哥相认,大哥却抓着一个奇装异服的女子跑走,害他急着一路在后头猛追,就怕追丢他。 青年一甩开赵莞清的手,再度扑向鞍作俊彦,然而鞍作俊彦这次早有准备,双眸一眯,身手利落又漂亮的使出一记擒拿手,将青年一只手往背后扭,然后狠狠的将他整个人给压趴在地上。 「啊……痛呀,救命呀……」 赵莞清讶异的睁大双眼,没想到鞍作俊彦斯文归斯文,居然也会防身术,而且身手还非常了得。 「呜呜……大哥为何要这样对我?咱们兄弟好不容易才又见面的呀……」 「这位小哥,他真的不是你大哥,你认错人了。」 赵莞清见他哭得这么惨,只能再次帮鞍作俊彦澄清。 鞍作俊彦皱着眉瞧瞧脚下的神经病,再瞧向赵莞清,终于问出自己从刚才就非常困惑的问题,「你怎么会说他们的语言?」. 从刚才出现在街道上时,他对身旁所有人的嘀咕就没有一句听得懂的,但赵莞清不但听得懂,还能非常流利的与这个神经病对谈,完全没有沟通障碍。 「呃?」赵莞清这时又用回鞍作俊彦听得懂的语言,终于发现其中奇妙之处,「或许……是因为镜灵的影响吧……」 她从一开始就察觉镜灵用的不是她所知道的语言,现在想来,镜灵说的应该就是唐朝时的语音。 虽说中国从统一文字之后各朝代所使用的官方文字大致相同,但语言发音不断演变,二十一世纪的人听不懂唐朝人说话,那是很正常的事情。 而赵莞清和镜灵的磁场相合,因为镜灵的影响,她也自然而然听得懂这时的语言,甚至还能和他们自然沟通,变换自如,完全没有隔阂与障碍。 这阵子鞍作俊彦遇到太多匪夷所思的事情,已经没什么东西能够吓得了他,也毫不困难的接受赵莞清的说法。 但如果他听不懂这个时候的语言,对他来说是一种极大的困扰,如果能够有解决办法就好了。「镜灵有办法解决我语言不通的问题吗?」 这下子换动弹不得的青年完全听不懂他们在嘀咕些什么。他的大哥什么时候学会说番话了? 赵莞清瞧向身旁的镜灵,镜灵在思考了一会儿之后才回答,「我试着渡一点我的气给他,应该会对他有所帮助。」 「但凭你现在的身子状况,还分气给他不会有问题吗?」赵莞清担心的问。 「只是极少量的气,不会有大碍,我会量力而为的。」 「那就好。」 镜灵朝鞍作俊彦的脸吹了一小口气,他只觉得有一道凉风吹来,然后双耳奇怪的嗡嗡作响,像是收音机收不到频率时所发生的噪声一样。 等到杂音消失后,神奇的事情发生了,原本他怎样都听不懂青年到底在讲什么,在这一瞬间都一清二楚,完全没有障碍。 真是太不可思议了!若非亲身体验,说出去恐怕没人相信。 「大哥,你怎么就是不认我呢?呜呜呜……」青年继续哀号。 「谁是你大哥?」直到现在鞍作俊彦终于明白这个神经病为什么扑向他了,既然没有恶意,他也就放开他,不再将他当犯人看待,「你认错人了,我没有弟弟,根本不可能是你大哥。」 其实他是有兄弟姊妹的,只不过那是在二十一世纪,在这个什么鬼时代当然不可能有兄弟。 青年在没了箝制之后,终于挣扎起身,一脸困惑不解的瞧着鞍作俊彦,「你真的不是我大哥?但是……」 明明就很像呀!虽然眼前的大哥衣服是怪了些,像西域装扮,头发也短得有些……奇怪,但声音和样貌都很像。 「这位小哥,你叫什么名?你原本的大哥呢?」赵莞清好奇的问。怎么他们才一来到这陌生的世界就发生认错人的乌龙事,也太巧了点吧? 见鞍作俊彦始终不承认是自己的大哥,青年万分沮丧的叹了口气才回答,「我叫『王峋』,本来与大哥一同在这儿做生意……」 经由他的解释他们才明白,这个叫王峋的青年今年十八,原本与大哥王岱一同做生意,但王岱在一年多前外出洽商后就再也没回来过,而王峋原本就不擅经商,在大哥行踪未明的这一年内生意一落千丈,原本在他们底下工作的师傅们也跑光了,即将关门大吉。 而从王峋的口中终于能够确认,他们的确是在扬州城内,甚至刚才出现的地点就在东门旁,而他们现在是在开元二十五年,刚入秋没多久,当年鞍作真一随着日本遣唐使船将铜镜带回日本去时是开元二十二年,也就是三年前的事情。 王峋不死心的继续瞧向鞍作俊彦,「那请问你……如何称呼?」 鞍作俊彦斟酌了一会儿才回答,「司马俊彦。」 赵莞清讶异的瞧了鞍作俊彦一眼,不懂他为什么把自己的姓氏给改了? 其实鞍作家的先祖姓「司马」,是东晋司马皇族其中一条支脉,在东晋灭亡后辗转流亡到日本,才由日本天皇改赐「鞍作」之姓。但「鞍作」这个姓太过特殊,为免其它人好奇他的来历,他干脆暂时改为司马比较省事一些。 果然王峋在听到鞍作俊彦的名字之后沮丧的叹了口气,多么希望这个人真的是他大哥。 「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鞍作俊彦此刻真的没心情同情其它人,因为他都已经快自身难保了,「我们还得赶紧去找今晚的栖身之所,就此告……」 「你们从外地来,尚未找到地方住吗?」王峋突然振奋起来,非常热心的提议,「如果不嫌弃,可以到我那儿暂且落脚,我保证分毫不取。」 这个可能有「恋兄情节」的少年郎对他还不死心?鞍作俊彦眉心蹙了蹙,但此刻如果有人愿意无偿收留他们,对他们来说当然是再好不过。 考虑了好一会儿,鞍作俊彦还是选择妥协,况且他们现在的确没有装硬骨头的本钱,「那就打扰了。」 「一点都不打扰!」王峋开心的回应,「请二位跟我来吧。」 王峋带着他们穿过大街小巷,途中免不了会遇到其它人,但他人只是好奇的瞧着赵莞清及鞍作俊彦,并没有其它较激烈的反应。 扬州城是个商贾往来的大城,常见到奇装异服或是模样奇特的外国商旅,这里的人也见怪不怪,只当他们又是不知从哪来的外地人。 他们俩跟着王峋走了好长一段路程,直到天刚暗时,一行人才终于来到一座宅子面前,王峋欣喜的指着门对他们说:「就是这儿了。」 赵莞清看着大门上的门匾,轻念出声,「王记镜作坊……这似乎是一个做镜子的工坊。」 镜坊耶!她的双眼都亮了起来。没想到她居然有机会亲自看到唐朝的镜作坊是什么样子,这肯定对她写毕业论文有极大的帮助! 相较于赵莞清的兴奋,鞍作俊彦倒是没什么感觉,反正只要能让他们暂时住下,什么坊对他来说都没差。 王峋推开大门,他们俩也跟着走进门内的跨院,只见屋宇内没有半点光亮,而跨院杂草丛生,恐怕已经很久没有整理了。 这里真的有住人吗?鞍作俊彦又蹙起眉头,该不会这王峋是个骗子,故意将他们骗来没人住的地方,好做什么坏事吧? 越过跨院后,王峋推开前厅大门,赶紧点起厅内的灯火。 当灯一亮,随后进来的鞍作俊彦终于看清屋内的样貌时,眼皮忍不住抽了又抽,嘴唇抿得死紧,觉得他在踏入赵莞清那间「狗窝」时的恶寒感再度重现了! 前厅明显已经有好一段时间没有使用,甚至就放着没打理,桌面积了一层灰,抬头望向上头的屋梁,蜘蛛网结了一个又一个,不少不明黑色小生物在灯一亮时瞬间逃窜,让他浑身不舒服的隐隐发毛。 「啊哈哈……」王峋尴尬的笑笑,「因为我已经一个人住久了,真的无法时时整理这么大一间宅子,几乎用不到的地方也就不太理会,请别太介意,我马上去整理出两间客房来,保证干干净净,绝不会像这前厅一样。」 赵莞清倒是颇能适应,亲切的回以一笑,「不打紧的,能有一个栖身之所就要偷笑了,这点小脏乱又算得了什么?」 第六章 鞍作俊彦无言的瞪了她一眼。他有种预感,赵莞清应该能和这个王峋处得很好,因为他在这两个人身上嗅到类似的味道——大而化之,少根筋的味道。 他无奈的猛翻了一记白眼,内心暗自纠结。 天哪,为什么会遇到和他个性如此截然不同的人?而且还是一次两个! 【第三章】 热心又开心的王峋先准备了些简单的吃食给鞍作俊彦及赵莞清填填肚子,就赶紧整理两间客房出来。 由于他们俩的穿着真的太奇怪,他就拿出自己大哥的衣裳给鞍作俊彦换上,不过他们家没女装,也只能先请赵莞清同样穿男装,等明日他再出门去买几套女装回来。 折腾了大半天他们也累了,就算这个时代的食物滋味还真不是普通的……粗糙、不合胃口,他们还是努力填饱肚子。 等到王峋终于整理出两间客房后,他们俩倒头就睡,对今天所发生的所有荒谬事都不想了,有任何问题,都留到明天再解决吧。 「司马大哥,你怎么这么早就起身了?」 隔日一早,王峋一看到鞍作俊彦出现,一双眼睛亮得跟什么一样。鞍作俊彦再度无言以对,只觉得这位少年郎「病」得还真是有点严重。 「我一向习惯早起。」他客气的回答。 「和我大哥一样呢。」王峋更是对他有种浓厚的亲切感,「刚好我已经快准备好早膳了,赵姑娘呢?」 「她恐怕得睡到日上三竿才肯下床。」鞍作俊彦有些不以为然的轻哼了声。 和她一同从台湾到中国的旅途中,就已经领教过她的散漫个性,每天早上定好的出发时间,他是提早十分钟就准备好,她却得别人三催四请才姗姗来迟,还一脸睡眼惺忪的模样。 今天早上果然还是鞍作俊彦亲自出马才把赵莞清从床上给挖起来,直到坐上桌吃早膳时,她还是一脸无神,像是随时都有可能直接趴在饭桌上睡着似的。 「为什么我一定得这么早起……」她一边用膳,一边忍不住碎念,「今天又不用赶飞机、赶行程,难道就不能让我一觉睡到自然醒吗?」 「什么是赶飞机?」王峋好奇的问。 「呃?」赵莞清心一惊,真糟糕,一不小心就说漏嘴了。 倒是鞍作俊彦老神在在的回答,「王公子不必管她说了什么,她还没睡醒,脑袋犯胡涂才会胡言乱语。」 赵莞清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他讲话一定非得这么恶毒不可吗?他到底是有多讨厌她? 「司马大哥,叫王公子太生疏了,你可以直接唤我『阿峋』,我大哥都是如此唤我的。」王峋再度朝鞍作俊彦露出一双晶亮的眼。 「……」他直接直视王峋那「仰慕」到令他不太舒服的眼神。 「司马大哥,不论你们要在扬州城待多久,尽量住下来不打紧,反正这座宅子只有我一人住也浪费,多你们两位也热闹些。」王峋兴致高昂的提议。 看来这位少年郎一个人住到太寂寞了,才会对他们俩这么热心吧?赵莞清默默的吃饭,倒是有点可怜他了。 鞍作俊彦则满脑子想的都是住在这里的利害关系,他们不知道会在这里待上多久,如果有人免费供应他们吃住那是再好不过,更重要的是,他们连一丁点能在这个朝代使用的钱都没有,要是现在踏出这道大门,肯定没多久就饿死街头了。 他们暂时没任何本钱自力更生,虽然依附着别人生活有点窝囊,却不得不妥协,大不了之后他再想办法赚钱回报王峋,不就得了? 虽然他还必须忍耐王峋对他可能有些「不良意图」…… 「王公子……」 「是『阿峋』。」王峋笑笑的坚持。 「噗!」赵莞清忍住笑,埋头吃自己的早膳。看来这位花美男已经在唐朝收服他的第一位「粉丝」了,虽然是个有恋兄癖的家伙。 「……阿峋。」鞍作俊彦要非常忍耐才不致额上青筋暴跳,「很感谢你能暂时收留我们,但如果你能再答应在下一件事情,咱们会更加感激你的。」 「有什么事情尽管说。」他毫不犹豫的承诺。 鞍作俊彦眸中锐光一闪,勾起一抹得意之色,「那用完早膳之后,咱们就开始大扫除吧。」 「嗄?」大……大扫除? 在王峋的一阵呆愣之下,鞍作俊彦突然开始主导一切,将整座宅子划分成几个区块,以使用频繁排出先后打扫的顺序,开始三人的大扫除计划。 忍耐一个晚上已经是他的极限了,既然他要在这里久留,就非得让这里改头换面,至少也要有最基本的干净整洁不可! 王峋明明是主人,但顿时间好像鞍作俊彦才是这里真正的主子一样,强势的开始主导一切。王峋却被鞍作俊彦指使得很快乐,鞍作俊彦要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没有第二句话。 「那个家伙肯定有洁癖!」也被鞍作俊彦指使的赵莞清一边哀怨的擦窗棂,一边抱怨出声。 他是指使人指使习惯了吗?连到了唐朝也不改本性,毫不客气把她和王峋当成自己员工一样操下去,让人连说不的机会都没有。 他命令人的口气非常专断,而且还有一种不容否决的强大气势,甚至他只要占着身高优势由上往下睨她一眼,她就只能摸摸鼻子默默工作去,然后在他的背后腹诽他泄恨。 他们打扫了整整三天,才终于让鞍作俊彦点头收工。 天知道收工那一刻赵莞清差点痛哭流涕,她之前从没被这么「虐待」过,一双纤纤玉手都被磨粗了,要不是她现在身处唐朝的扬州城,无处可逃,否则她早就逃离开他逃得远远的。 第四天一早,她一用完早膳,马上带着大包包离开镜作坊,溜到外头去避难,免得鞍作俊彦又要找什么名目来操她。 而鞍作俊彦要王峋带他去工作坊看看,如果可以的话,他想试着帮王峋整顿王记镜作坊,顺便赚钱,算是报答王峋对他们的收留之恩。 于是她和鞍作俊彦暂且分道扬镳,也终于让她松了口大气。 赵莞清带着镜灵出门,在扬州城内到处走走,看镜灵能不能想起什么事情。 「哇……是扬州城,真的是唐朝扬州城耶……」 走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赵莞清兴奋的左瞧右看,每一样事物对她来说都好新鲜,她甚至看到许多后来只在文献记载出现的历史实物近在眼前,恨不得能偷渡几个带回二十一世纪。 她一边往前走,一边问身旁的镜灵,「镜灵,你有想起什么来吗?」 「是很熟悉,但再多的感觉……还是没有。」镜灵无奈一叹,她的身形已经比前几天要清楚多了,但还是很淡。 「别着急,慢慢来吧,至少这里对你已经有熟悉感,我相信会越来越好的。」 赵莞清笑着鼓励。 「赵姑娘,谢谢你。」镜灵感激一笑。 「许爷,您慢走呀……」 就在前头,赵莞清她们瞧见一个肚子圆滚滚,身穿锦缎的中年胖大叔从某间玉店走出来,玉店老板亲自送到门外,还拚命鞠躬哈腰,谄媚得很。 这个人一定是大金主!赵莞清忍不住摇头惋惜,果然年轻又帅又有钱的大总裁只会出现在小说内,现实世界始终是残酷的。 但镜灵却突然蹙起眉头来,「这个人身上有鬼气缠身。」 「你说什么?」赵莞清讶异的睁大眼。 「我瞧见他身上有股黑气缠绕,那股黑气还带有极大怨念,肯定是做了什么缺德事,长久下去,他不但运势衰弱,还会病痛缠身。」镜灵非常笃定的回答。 赵莞清想了想,既然都有镜灵出现了,那有鬼呀怪呀这些非人类存在似乎也就不是什么太讶异的事情。 眼看着那位胖大叔即将走上马车,赵莞清突然冲上前去,好心提醒他,「这位大爷,请等一等。」 许大贵瞥了一眼赵莞清,态度高傲,「小丫头,本大爷日理万机,可没时间浪费在你身上,快走。」 「我说完短短几句话就走。」赵莞清没好气的暗哼一声,这人的眼睛简直就是长在头顶上。「大爷若是有机会,还是多做些好事,帮自己积积德吧,肯定对你有好无坏。」 许大贵脸色一变,勃然大怒,「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暗指我做了不少缺德事吗?」 第七章 「唉,我可什么都没说,我只是提醒你要多做善事而已。」哦喔,这人恼羞成怒,不打自招了。 「住嘴!」许大贵愤怒的命令马车边的壮汉随从,「将这个满嘴胡言的小丫头好好教训一顿,看她还敢不敢乱说话!」 「是!」 赵莞清狠狠倒抽一口气,终于知道什么叫祸从口出,动作飞快的转身就跑,一路逃回王记镜作坊。 鞍作俊彦此刻正随着王峋来到工作坊一探究竟。 工作坊就在他们所住院落的后头,因许久未动工,里头也积了一层灰,让鞍作俊彦看了又忍不住直皱眉头。 他来到角落已是成品的镜子堆内,随手拿起一面六瓣菱花镜瞧了一眼,发现镜背的花纹粗糙,一看就知道做工随便,再拿起一面旁边的圆形海兽葡萄镜,花纹同样粗糙,完全就是劣质品。 扬州城可是唐朝制镜最有名的地方,各家镜坊林立,在这个一级战区,这种程度的镜子难怪卖不出去,只能堆在工作坊内生灰尘。 「其实咱们镜坊的镜子,一开始质量不是这样的。」王峋有些无奈的笑,「但自从大哥消失后,我也不知该如何一个人打理镜坊,那些师傅们就开始怠慢起来,镜子越做越差,卖不出去,我发不出工钱,他们也就走了。」 「意思是若我想重新招揽一批师傅,你也请不起?」 他善于经营,要他将一座镜坊起死回生并不是件难事,只要有经费及工艺人才,再加上他的经商脑袋,没什么事情是他办不到的。 「是呀,其实我现在身上所剩的家当也勉强只够咱们三人吃食一段日子,再多就没有了。」王峋大而化之的笑了笑。 「你……」鞍作俊彦再度无言以对。这个人都快自身难保了,还不自量力又多收了两个白吃白喝的人,他到底有没有脑袋呀? 鞍作俊彦的个性要求完美,晋唐工艺出产的工艺品要是过不了他这一关,是要销毁重做的,但现在可没有本钱及时间将这些镜子销毁重做,也只能忍着不让自己的完美主义发作,先想办法将这些劣质品顺利销出去再说。 但这种糟糕东西能换几个钱?他忍不住冷哼一声,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现在最重要的经费没着落,倒是让他有些苦恼。 「啊——俊彦,司马俊彦!」 一早就离开镜坊不知跑哪去的赵莞清,此刻居然急急忙忙的冲回来,前头找不到人,就找到后头工作坊这里来,一脸的惊慌失措,像是遇到了什么大麻烦。 鞍作俊彦眉一蹙,瞬间有种不好的预感,「闯祸了?」 「我才不是闯祸了!」她激动的反驳,「我只是好心『叮咛』对方几句,谁知道那人肚子那么大,肚量却比眼屎还要小,居然没品到要他的手下教训我一顿!」 鞍作俊彦在听完赵莞清讲述刚才的事发经过后,忍不住翻了一记白眼。 她倒厉害,来这里才没几天就惹祸上身,可真是有本事! 镜灵?王峋纳闷的挑了挑眉,有些不太懂赵莞清在讲什么,不过倒是很识相的没在这时插话询问。 砰砰砰—— 就在这时,前门那头突然传来有人猛拍门板的声音,那力道之大,连在后头的工作坊都听得一清二楚。 「天哪,他们竟然还追到这儿来了!」赵莞清吓得脸色都发白了。 「赵莞清,你给我记着。」鞍作俊彦咬牙切齿的又瞪了她一眼,三人里他的年纪最长,而她又是和他一起来的,她惹出祸事,他不处理谁处理? 他没好气的离开工作坊,来到前头打开大门,一眼就见到三个大汉子堵在大门口,一脸凶恶,大门前还停了一辆马车,里头坐的人大概就是赵莞清刚才说的那个肚量比眼屎还要小的家伙了。 鞍作俊彦一站出来,冷肃的表情及高又挺的身子,不知为何,突然让大汉们冷不防后退一步,有种莫名的压迫感,好像鞍作俊彦的身分有多么高贵似的。 「有事?」鞍作俊彦态度冷傲的睨着他们。 「把……把那不知死活的丫头交出来。」其中一人勉强鼓起勇气咆哮,「她冒犯了咱们爷儿,理应受点教训!」 「她只不过好心提醒你们大爷多做些功德,如果你们大爷真的觉得冒犯,那咱们走趟官衙好了,让官爷评评理,真要受罚,也该由官爷定罪,怎轮得到你们几个来动用私刑?」 「呃?」大汉们面面相觑,他们揍人可以,脑袋可不行,要辩是辩不赢鞍作俊彦的。 赵莞清和王峋偷偷溜到大门后头观看战况,王峋双眼再度冒出闪灿光芒,只因鞍作俊彦这一夫当关,万夫莫敌的气势,真是令人崇拜不已呀! 「你们这群饭桶,不必与他多费唇舌!」许大贵从马车内探出上半身,气呼呼的指示,「那丫头就躲在门后,给本大爷打得她再也说不出话来!」 大汉们一得到指令,三人同时一扑,两人朝鞍作俊彦抓过去,箝制住鞍作俊彦的行动,第三人就朝赵莞清扑过去。 鞍作俊彦眸光一凛,才不允许这两个大汉有机会碰到他半根寒毛,先抓住其中一名大汉,借力使力将这名大汉推往另一名大汉身上,两人顿时猛烈的撞在一起,惨叫出声,万分狼狈的往后仰倒在地。 「啊——救命——」 「赵姑娘——」 鞍作俊彦一回头,就见第三名大汉趁机抓住赵莞清的手,王峋也死抓住她,两方开始拉拉扯扯,他马上回来一掌劈上大汉的手腕,大汉吃痛的一放手,瞬间一记过肩就被鞍作俊彦给甩飞出去,倒在地上哀号出声。 鞍作俊彦抓住赵莞清的手,将她往自己的身后一护,声势惊人的吼道:「谁敢再向前一步,就是不要命了,接下来我可不会手下留情!」 「俊彦……」赵莞清的呼吸一窒,有些傻愣的瞧着他严肃的侧脸,心神荡漾,在这一刻他就像一座高山那样强大,替她挡风遮雨,让她突然觉得他……好man呀! 就只是紧紧靠着他的背而已,她却感到万分安心,好像天塌下来都有他会帮她顶着,她只要乖乖被他保护就好,什么都不必担心。 她摸着自己越跳越快的心房,觉得真是糟糕,她居然再次被他给电到了,而且这一次电得更惨,一整颗心瞬间沦陷,想停都停不下来。 许大贵见自己的三个仆从没三两下就被鞍作俊彦给解决,又惊又怒,却又拉不下脸逃跑,只好气急败坏的骂道:「别以为本大爷会放过你们,在这个地方,我就是皇帝老子,我一定要整得你们哭爹喊娘,跪在我的面前向我磕头认错!」 「糟糕,是许大贵。」王峋这时才看清他的模样,「他在扬州城是出了名的嚣张跋扈,不但家财万贯,连官府都得卖他的面子。」 难怪他说话这么嚣张。但赵莞清还是气不过,仗着鞍作俊彦当靠山,也隔空对许大贵咆哮,「你本来就该多做善事积阴德,鬼气都已经缠上身了,再这样下去,不但运势衰弱,还会有病痛缠身!」 「什……什么鬼气?什么病痛缠身?」许大贵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惊惶,「你别再继续胡言乱语了!」 「赵姑娘。」始终没机会开口的镜灵终于在此刻发话,「将我的镜子拿出来,让他照照,可以照出他身上的鬼气。」 赵莞清心一喜,「我这里有面镜子,可以照出你的鬼气,你敢不敢照?只要一照镜子,就知道我到底是不是在胡言乱语了。」 「怎……怎么可能会有这种镜子?」他语气有些不确定的辩驳。 赵莞清离开鞍作俊彦的羽翼保护,来到马车边,将一直放在大包包内的铜镜拿出来,当许大贵一看到那花纹漂亮的螺钿镜时,整个眼睛都亮了起来,即刻断定这面镜子绝对价值连城。 赵莞清将铜镜一转,亮晃晃的镜面朝许大贵一照,他的身子马上软了下来,脸色也跟着刷白。 只见镜子内的自己被一条像是蛇的黑气缠绕,脖子、手臂、肚腹各一圈,而被缠绕之处,正是他最近觉得隐隐疼痛的部位,大夫却怎么看也看不出病因来。 这下子他不仅气势没了,更是诚惶诚恐的从马车上走下来,就在马路上对着赵莞清下跪磕头,「仙女请救命,请救救小的呀……」 第八章 「嗄?」赵莞清吓得后退一步。这位大爷态度也变得太快了吧,她从一个小丫头瞬间变成仙女了,果然越有钱的人就越贪生怕死。 这该怎么办才好?赵莞清有些苦恼的瞧向鞍作俊彦,询问他的意见。 「你自己看着办。」她自己惹出来的事自己收尾,鞍作俊彦已经懒得再继续干涉下去了。 「仙女……请大发慈悲救救我呀……」许大贵干脆直接抱着赵莞清的脚,痛哭出声,怕死的他什么脸面都不顾了,只求赵莞清能够答应他。 赵莞清嘴角抽了抽,很想移开自己的脚,但许大贵死巴着不放,缠功了得,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唉……」赵莞清不由得重重叹了口气,真搞不懂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赵莞清还是跟着许大贵走一趟解决事情,而鞍作俊彦不放心她一个人前往,最后还是一并跟了过去。 靠着镜灵的帮助,赵莞清见到许府内有一个徘徊不去的女怨鬼。 原来这个女鬼是许府内的一个丫鬟,因为犯了些过错,被许大贵命人活活打死,之后暗中找个地方给随便埋了。 丫鬟不甘心自己死得如此冤枉,因此缠上许大贵,赵莞清问镜灵该怎么办,镜灵因为灵力依旧虚弱,只能摇摇头,无能为力。 但看着许大贵哭得死去活来的,似乎真的有心忏悔,赵莞清干脆出面和丫鬟谈判,看要怎么做才能消除丫鬟心中怨气,不再缠着许大贵。 之后许大贵答应替丫鬟造一座坟,隆重安葬,并给丫鬟父母一笔能够安享晚年的丰厚补偿金,答应不再苛待府内下人,丫鬟的怨气才消散开来,许大贵身上的鬼气也跟着消失无踪。 本以为这件事情就到此结束了,却没想到还有后续—— 「俊彦,救命啦……」 鞍作俊彦原本待在工作坊内,看着角落那堆劣质铜镜苦恼着,还没想出好办法将镜子给卖出去,就又听到赵莞清鬼叫。 他没好气的翻白眼。怎么她这个人这么会惹事,这次又是什么问题? 赵莞清进到工作坊内,看到鞍作俊彦就像是看到救星一样,赶紧蹭到他的身边,「那个许大贵又来了,我快被他给烦死了啦……」 或许是许大贵做了太多亏心事,心里还是觉得毛毛的,所以已经接连好几日来缠着赵莞清,希望赵莞清能够到他们许府「久住」,简直把她当成镇府之宝了。 大家都以为是赵莞清有力量靠着因为镜子除妖驱邪,并不知道是因为镜子有镜灵存在的关系。 镜灵才是真正的力量来源一事本来只有鞍作俊彦知道的,不过因为赵莞清一开始说漏了嘴,连王峋也知道,不过王峋非常有义气的帮他们保密,保证绝不泄露半分。 「仙女……镜仙女,请您别跑呀……」 听到许大贵的声音逐渐靠近,赵莞清全身的鸡皮疙瘩都冒起来了,赶紧躲到工作坊内其中一间隔间里,就是不想与许大贵见到面。 许大贵拖着臃肿的身子气喘吁吁的追到工作坊内,一看到鞍作俊彦,表情立刻一僵,现在的他对鞍作俊彦颇有忌惮,「司……司马公子,请问您有没有见到镜仙女呀?」 镜仙女?这家伙居然擅自帮赵莞清取了一个这么好笑的称呼,鞍作俊彦虽然很想笑,但还是忍住,表情故意装得非常冷淡,「她不爱你如此缠着她,请你回去吧。」 「司马公子,我……我是真的很有诚意请镜仙女到府上作客,我对她的崇敬有如滔滔江水奔流不……」 「你只是怕再被恶鬼缠身,才会死缠住她这个护身符不放手罢了。」鞍作俊彦毫不客气的戳破他的谎言。 许大贵一时之间语塞,不好意思的僵笑了笑,但还是不愿离去。 鞍作俊彦本来双臂环胸的与许大贵对峙,突然之间灵机一动,终于想到一个绝妙的方法把那角落的滞销货给销出去,而且还可以大大捞上一笔。 「许爷,你稍等我一会儿,我有方法替你向镜仙女求一个『护身符』过来。」 「此话当真?」许大贵双眼一亮。 鞍作俊彦从角落拿出一面菱花镜,暗暗冷笑,然后走出工作坊,过了一会儿之后,才又从外头走回许大贵的面前,手上拿的还是那面菱花镜,只不过镜面上却用红色朱砂写下一排凌乱却不知到底在写什么的字,朱砂的笔迹都还没干呢。 鞍作俊彦将镜子递到许大贵面前,一脸笑意,眸光隐含算计,「这一面是镜仙女用灵力加持过的镜子,挂在屋子上方,能够驱邪避凶又镇煞,你……打算付出多少『诚意』来买下这一面护身符?」 许大贵如获至宝的双手捧着镜子,隐隐激动,喜不自胜,「我……可以一次买十面吗?」 结果许大贵以比普通铜镜高一百倍的价格买下有镜仙女「加持」过的镜子,终于心满意足的抱了十面铜镜回家,不再苦苦纠缠,心想自己今晚终于能够安安稳稳的睡上一场好觉了。 直到许大贵离开后,赵莞清才从隔间内走出来,忍不住笑出声,「俊彦原来是个奸商呀。」 许大贵被鞍作俊彦当成肥羊给狠狠削了一顿,还被削得很开心,甚至主动多被削个九层皮,不过他身上肥油多,被削的这些根本只是九牛一毛,他不在意,赵莞清当然也就欣然出售了。 花这些钱就能买个心安,对做多了亏心事的他来说,算是便宜他了。 「这对我来说,是称赞的话。」鞍作俊彦得意一笑,「你看着吧,不出一个月的时间,角落那些铜镜就能全都卖出去,所得绝对是暴利。」 他的笑意俊朗又有自信,害得赵莞清内心小鹿乱撞。她相信他所说的话,因为她知道他的确有这种能耐,将不可能化为可能。 如此优秀的男人,不知会对什么样的女人动心?她突然觉得自己很幸运,能和他一同「落难」到此,要不然他们可能一辈子都没这种机会相处在一起,甚至是萌生共患难的情谊。 果然一如鞍作俊彦所预料的,许大贵简直将赵莞清当神仙降世崇拜,将那十面鬼画符的铜镜当成珍宝,再加上赵莞清帮许大贵解决女怨鬼的事迅速传遍扬州城,众人闻风而至,抢着以高价买下传说中有镜仙女灵力加持的铜镜,就怕买不到,只花了短短半个月的时间,铜镜就全卖完了。 【第四章】 靠着许大贵,鞍作俊彦帮王峋狠狠大赚一笔。 那些钱够王峋再多开几间镜作坊了,甚至混吃等死过一辈子都还有剩,王峋对鞍作俊彦的崇拜更是无边无际。 而赵莞清的镜仙女名号也不胫而走,扬州城百姓对她又敬仰又好奇,总想找机会一睹她的庐山真面目。 有了宽裕的资金后,鞍作俊彦重新招来一批铸镜师。 他重新规划王记镜作坊的制镜方向和特色,才能和其它镜坊互别苗头,在扬州城占得一席之地。 为此,他带着王峋到扬州城内各个镜坊「刺探敌情」,接连好几日几乎将整座扬州城都踏遍。 不但城内有多少镜坊他都了如指掌,也听到不少从帝都长安传来的市井流言—— 「对了,武惠妃那件事现在京里有何进展?」 「进展可玄、可妙了……」 鞍作俊彦与王峋路经一处卖杂货的摊贩,就听到摊贩与客人说起武惠妃的事。 武惠妃是当今天子李隆基的宠妃,虽无皇后封号,但她所受的待遇却堪比一朝之后。 而现今李隆基的后宫尚无人被封后,武惠妃自然而然成为后宫之首。 这些传言他最近听了不少,所以没有停下脚步,与王峋结束今日的探访后,就回去王记镜作坊了。 「俊彦,你又和阿峋到哪里去了?你们俩的感情还真是好呀。」赵莞清一见他们俩同时回来,忍不住嘟囔着,听起来像是调侃,但若仔细体会,还是感觉得出一点酸意。 鞍作俊彦一手包办王记镜作坊复业的事,还把王峋抓在身边,要他亦步亦趋的学习。 就算王峋不是块创业的料,至少也要让他知道该怎么守成,毕竟鞍作俊彦不可能永远待在这里,王峋在大哥回来之前终究还是得自己一肩挑起这个担子。 但赵莞清却因此彻底被冷落了。 她不禁感到有些哀怨,也忍不住嫉妒起王峋。 「我才想说你总是一个人跑出去不见人影,到了该用膳时辰才知道要回来。」 第九章 鞍作俊彦没好气的回瞪她。 王峋倒是笑得挺开心,让赵莞清看了更不是滋味。 「我出去也是有事好吗?要不,你以为我真的很想一天到晚往外跑?」赵莞清不平的咕哝。 他忙得没时间理她,她当然得自己去找事情做喽! 除了带镜灵继续寻找她的身世线索,偶尔遇到在她能力内能够帮助的人,她也得出手相助,谁教她现在可是扬州城内小有名气的镜仙女,她真要忙起来,可是不会输给他的。 鞍作俊彦颇不以为然的轻哼一声,「忙着当你的镜仙女是吧?沽名钓誉。」 「怎么,你嫉妒我吗?」她气呼呼的反问,他这张嘴还真是从来就说不出好听的话来。 「我是怕你惹祸上身。」 「喂,你少诅咒我呀!」 他才不认为这是诅咒,而是在陈述一件有可能发生的事实,「我有话想问你,你跟我过来一趟。」 为什么他叫她过去她就一定得过去? 虽然心里抱怨,但赵莞清还是一脸不甘愿的跟了过去,毕竟鞍作俊彦终于和王峋暂时分开,她有机会和他单独相处了。 天哪,为什么就这么一点甜头她也能开心成这样?有没有这么悲惨,她不是和别的女人抢男人,而是和别的男人抢男人…… 赵莞清跟着鞍作俊彦进到他房里,在确定除了他们俩之外没人会听到他们的谈话,他才开口询问:「你对武惠妃认识多少?」 「武惠妃?」一提到她,赵莞清一双眼睛都亮了起来,瞬间忘记刚才的哀怨,「我对她超有兴趣的!」 「为什么?」 「因为她活着的时候很有戏,就连死后也非常有戏。」 鞍作俊彦不解的皱起眉头,「怎么说?」 「她是武则天的小翻版,她身上有诸多和武则天相似之处,就连际遇也是,更妙的地方在于她是武则天的侄孙女,两人骨子里流着同一道血脉。」 武则天斗垮唐高宗原本的王皇后,自己成为后宫之主,迷得唐高宗神魂颠倒,最后自立为史上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女皇帝;虽然武惠妃没有武则天的高超手段,但她同样迷得李隆基神魂颠倒,集后宫专宠于一身。 而且李隆基原本的王皇后也是被武惠妃给斗下皇后之位的,这两任皇帝被斗下的皇后都姓王,亦无留下子嗣,种种不可思议的巧合,都让赵莞清在研究武惠妃时啧啧称奇。 不过她也一直搞不懂李隆基在想什么,他明明费了好一番劲才让武则天垮台,可之后却又栽在武则天的侄孙女手上,朝中众臣对将再出现第二个武则天皆怕极了,难道他就一点顾虑都没有? 至于争权夺势,武惠妃同样也免不了,她时时刻刻都在盘算,希望能让自己所生的儿子寿王李瑁登上太子之位,要不是朝臣极力阻挡,或许真会让李瑁当上太子也不一定。 「但后来的人提到李隆基的情史,几乎都是说他和杨贵妃之间的事,她真有你说的这么受宠?」鞍作俊彦还是有所困惑。 「李隆基专宠杨贵妃,是在武惠妃死后多年的事;有多方证据显示,李隆基真的很爱武惠妃,像是不顾众臣反对硬要立她为惠妃,她帮李隆基一连生了七个孩子也表示她极受宠幸,甚至在她死后追谥她为『贞顺皇后』……喔,还有不得不提一点,她的『石椁』之美、之精致,若不是爱她至深,李隆基又怎会命人打造如此华美的东西陪她入土?」 「石椁?那是什么?」鞍作俊彦一脸不解。 「就是用石头做的棺木,一般人的棺木是用木头做的,但唐代的帝、后以及太子会在木棺外再加上一层石头刻制的石椁,身分地位不够崇高的人是没资格这么下葬的。」 然而二十一世纪出土的唐代石椁大多是简单的黑色石刻椁,没什么特别装饰,唯独武惠妃的石椁外部是花卉、野兽、胡人驯兽图等华丽图案,石椁内部更是用浅雕、线描等多种手法,画出二十多名姿态各异的仕女,华丽万分,是让人一见就惊艳的绝世珍品。 赵莞清之所以说武惠妃就连死后也很有戏,正是因为这个石椁在公元二00四年时被人从武惠妃的墓中盗走,卖到外国去,大陆公安花了好多年时间与外国买家交涉谈判,石椁才在二0一0年六月回归中国。 也因为这次盗墓事件,考古界终于确定武惠妃的坟墓所在地,也第一次发现有如此惊人美丽的石椁存在。 一遇到自己的兴趣专长,赵莞清就控制不了的说个不停,直到被鞍作俊彦出言打断。 「想不到你那看似散漫的小脑袋,懂得还真不少,看来我之前是小看你了。」 他虽然语带讥诮,其实打从内心对她的学识之丰感到激赏。 「嗄?啊哈哈……其实也没什么啦,我本来就是学历史的,又刚好对唐朝比较有研究罢了……」没想到会被他称赞,她一脸热烫,赶忙转移话题,「对了,你怎会突然问起武惠妃的事?」 「最近外头都在提武惠妃的事,所以我有点好奇。」鞍作俊彦将这个问题简单带过。 而他没说的是,他们家先祖鞍作真一当年所娶回日本的唐朝女子李绮儿,就是武惠妃所生的「上仙公主」,李绮儿的身世曲折,在唐朝历史被记载为早夭,但她其实暗中被好好养育,之后才随着鞍作真一回日本。 「喔,你指的是武惠妃被冤魂缠身的事情吗?」赵莞清没想多久,很快就脱口而出。 「你也听说了?」 「不必听说,这是重要的历史事件,我很久以前就知道了。」 武惠妃为了拉下原本的太子李瑛让自己儿子李瑁登上太子之位,所做的肮脏事可多了。 就在赵莞清他们现在所处的开元二十五年四月,武惠妃要人假传消息,说宫中有乱事,请太子李瑛以及其同党鄂王李瑶、光王李琚带兵入宫帮忙,太子与二王信以为真,就中了武惠妃的计。 武惠妃再向李隆基供称太子与二王造反,即将杀进宫来了,李隆基派人一探,果然误会他们三人意图不轨,一怒之下将三位皇子贬为庶人,紧接着没多久三位皇子就身亡了。 武惠妃本以为只要除掉他们就胜利了,却没想到过没多久,她就见到李瑛、李瑶、李琚三人的冤魂现身,缠得她不得安宁,甚至被吓得病倒。 武惠妃病倒是真,但她是否真的见到三位皇子的冤魂也无从证明,但大家都这么传,历史也就这么写了。 「那你知道这事之后是怎么解决的吗?」 「解决?没得解决,武惠妃就是因此而死的,有可能是病死,也有可能是被活活吓死,死的时候还不到四十岁,李隆基超难过的。」赵莞清非常笃定的回答。 怎么说武惠妃和他们鞍作家之间也是有关系的,鞍作俊彦难免会特别在意武惠妃的事。 他轻蹙着眉,开始有种不安的预感萦绕在心头,「那武惠妃还能再撑多久?」 「撑不了多久,根据历史记载,就是今年十二月底了。」 鞍作俊彦的心一沉,不好的预感更加强烈。 京城方面李隆基已经下旨,只要谁能让武惠妃不受鬼魂侵扰,不但重重有赏,还有可能加官晋爵,但过了这么长一段时间,也不见有任何人能够顺利替武惠妃驱除冤魂。 虽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总有人不怕死的去碰碰运气,但那些勇夫们失败的下场可没好到哪去,被驱出长安城已是最轻微的,听说被治罪的也不在少数。 而赵莞清被扬州城百姓奉为镜仙女,总觉得她极有可能因此事受到牵连,最好的办法是要她从现在开始沉寂下来,别再多事,才有可能顺利避开灾祸。 「答应我,从现在开始,别再拿你镜仙女的名号出去招摇了。」他把她当成坐在同一条船上的人,不希望她惹祸上身,表情严肃的叮咛着,「我怕你会因此惹祸上身。」 「啊?有这么严重吗?」她总觉得他似乎小题大作了些。 「这叫未雨绸缪。」他眉一拧,再次提醒。 「好嘛好嘛,我尽量收敛一些就是了。」 赵莞清嘴上是这么说,但心里还是不觉得事情会有鞍作俊彦想的这么糟糕。 天高皇帝远,远在京城的皇帝,又怎会那么容易听到扬州城有一个小小的镜仙女,并且将主意打到她的头上?她该说鞍作俊彦太看得起她了吗? 第十章 应该没事的,根本就不必自己吓自己,徒增不必要的烦恼…… 因为不甚在意鞍作俊彦的警告,赵莞清继续阳奉阴违,该出的门还是照出,遇到她能够帮忙的事情还是照帮,反正都是一些小事,她想应该不会怎么样。 但赵莞清所做的「小事」还是陆陆续续传入鞍作俊彦的耳里,甚至有越来越多人直接到王记镜作坊求见赵莞清,希望赵莞清能帮忙解决各种疑难杂症,次数一多,鞍作俊彦的不满也跟着越积越多,累积到顶点后终于爆发出来—— 「赵莞清,这就是你答应过我的『收敛』?见鬼的收敛,我还真看不出你到底收到哪去!」 王峋躲在前厅门外担心的看着里头正在吵架的鞍作俊彦和赵莞清,一个他当大哥看待,一个他当大姊看待,心底其实挺不希望他们吵架的。 但总有人来镜作坊吵着要见赵莞清,还说什么见不到就不肯离去,对他们来说的确造成影响及困扰,鞍作俊彦会生气也是情有可原。 「我是真的收敛不少,都只挑小事帮忙,棘手的大事情都不碰了,这样还不行吗?」 「我要你不管大事小事都别碰,只有这么做,麻烦才不会不请自来。」 「喂,我不是你的员工,请你不要用这种口气命令我,我也没有必要一定得照着你的话做!」赵莞清同样气得口不择言,什么话都说出来了。 他就是这样习惯性的命令人,真的是住海边的,管真宽! 鞍作俊彦更是火了。她是这么看待他的?「我这是为了你好!」 「不要以为一句为我好就能够多事到这种地步,也不管我到底愿不愿意。」 「你嫌我多事?」鞍作俊彦非常失望的冷笑出声,「是,我的确多事,才会自找罪受的担心你,你却根本就不领情!」 他愤而转身离去走出前厅,越过跨院,打开大门离开镜作坊,关起门的声音大又响,充满浓浓的怒火。 「俊彦——」赵莞清傻眼的看着他冲出去,难道是「离家出走」?「算了,这样也好,我乐得清静。」 虽然内心有些不安,她还是赌气的怒吼出声,转身回房休息去。 鞍作俊彦在负气离开王记镜作坊后,就在扬州城内随意乱走,脑袋一片空白,什么事情都不想去想,没有目的地的只想借着走路发泄满腔怒火。 他不断的走,走过一条又一条的长街,汗水也跟着冒出,等到走累之后才在路旁的树下暂时休息,情绪也平静不少,不再像刚才一样烦躁愤怒。 等到停下来之后,他才意识到自己根本无处可去,甚至是无家可归,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瞬间袭上心头。 心突然觉得好空洞,对自己的前途也是一片茫然,他孤独一人在异乡,没有任何依靠,什么时候能回去也不晓得,目前唯一能够让他遮风蔽雨的,也只剩下王记镜作坊了。 一边走,他一边忍不住自嘲的笑着,他竟会被赵莞清给激得失去理智,甚至和她大吵大闹,连该有的修养都给抛开了。 要是从前,她做什么事情根本都不关他的事,他也不想理会,但现在他们俩在同一条船上,只有她知道他不是这个时空的人,他才会分神关心她,没想到这反倒被她认为是多事。 她以为他真是那么爱多管闲事的人吗?要不是将她看在眼里,把她当成自己人看待,他才不屑—— 「哎呀!」 鞍作俊彦背后突然出现一名女子惊呼声,紧接着他的手臂被人给抓住,陌生女子一脸难受的直往他身上倒过来,逼得他不得不伸手赶紧扶住她。 「你还好吗?」他虽然讨厌被人随意触碰,但在大庭广众之下遇到他人有难,他只能忍住心头的厌恶感,礼貌的询问。 只见靠着他的是一名美艳少妇,身材婀娜多姿,凭她的美貌绝对能够轻易迷倒一大票男子,只可惜美人鞍作俊彦见太多了,对她的美貌也就没有太大的反应。 「真……真是对不住。」少妇一脸虚弱的勉强想站稳身体,但还是摇摇欲坠,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倒下,「或许是日头太大,照得奴家头昏眼花,不慎冒犯公子,请公子见谅。」 「不碍事,我扶你到一旁暂时休息吧。」 「多谢公子。」 鞍作俊彦将少妇扶到路旁,寻了一处能遮蔽阳光的屋檐下之后,见少妇原本难过的脸色似乎舒缓不少,就打算转身离去。 「公子请留步。」少妇再度抓住鞍作俊彦的手,还对他漾起娇媚一笑,「多谢公子相肋,不知公子贵姓大名,奴家日后必登门致谢。」 鞍彦不为所动,坚定的收回手,「小事一桩,何足挂齿,登门致谢也就不必了,夫人请保重。」 「呃,公子……」 鞍作俊彦不再看她,继续迈开步伐前行。女人的把戏他见多了,他一眼就看穿那名少妇想借机与他有所交集。 只可惜他不吃这一套,不再给她有继续纠缠的机会。 「你说说看,他是不是很多事、是不是没事自己吓自己?」赵莞清在回到自己房里后,就气呼呼的开始对镜灵大吐苦水。 镜灵明白赵莞清只是需要一个发泄的管道,非常配合的默默听着她大发牢骚,反正等牢骚发完之后,她自然就会停下来。 果然大概半个时辰后,赵莞清就口干舌燥,感到累了,也就不再批评下去。 气发完之后她忍不住叹了口气,甚至感到屋子安安静静的,有一点不太习惯,开始坐立难安起来。, 他离开王记镜作坊后到底会去哪里?在扬州城内除了王记镜作坊外,他没有其他地方可去,连可以投靠的人也没有。 「他会不会真的一去不回呀……」赵莞清突然有些担心,「镜灵,如果鞍作俊彦真的不回来了,我该怎么办?」 她会担心不是没道理,在这座扬州城内,知道她不是这个时空的人只有他,如果他真的放她一个人不管,她该何去何从? 这个朝代对他们来说是陌生的,两个有家归不得的人,自然而然萌生互相依赖的心理,只有他们俩是同一国人,其它人对他们来说格格不入,而唯一的同伴离去,只剩她孤伶伶的一人继续在这个陌生的世界挣扎,她当然感到不安害怕。 她现在突然有些后悔刚才为什么一定要和他起冲突不可,如果她再忍耐一点,或许情况就不会变得像现在这样糟糕了。 「他不会不回来的,或许再过一会儿,他就会回到镜作坊了。」镜灵只能如此安慰。 况且鞍作俊彦若想回到二十一世纪,就得需要她的力量不可,所以他迟早都会回来的。 「好吧……」她只好有些不安的静静等待。 「赵姑娘,等鞍作公子回来后,你就和他和好吧,两人都别再使性子了。」 「为什么要我先向他低头?」赵莞清颇不甘愿的皱起眉头,「一个巴掌是拍不响的,我就算有什么不对,两人会吵起来,他也得负一半责任。」 镜灵无奈的抿了抿唇,也就不再多管他们俩的问题了。 然而都已经过中午了,鞍作俊彦却还没有半点消息,这让赵莞清越等越担心,不知他是真的打算不回来了,还是在路上出了什么意外? 这种挂记人的感觉真是难受,真可恨在这个时代不能用手机,如果有手机的话就好办事了,直接一通电话打过去她就能马上知道他的情况。 她越来越坐立不安,后来干脆背着几不离身的大包包亲自出门找他去,她不想继续待在屋里坐困愁城,不知何时才能从等待的苦刑中解脱。 但扬州城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她到底该去哪里找他?她不知道,只能凭着感觉盲目乱闻,在一条又一条的街道上寻找鞍作俊彦的身影。 茫茫人海中,她找不到她想见的那一个,只能继续一条一条的走,走到腿酸也不愿意停下。 不知道走了多久,也不知道到底走过多少街道,赵莞清终于在前方的人群中见到一个异常熟悉的人影,瞬间激动的赶紧往前冲,就怕那个身影会不见,「俊彦!」 走在人群中的鞍作俊彦见她竟出现在外头,并朝自己狂奔而来,先是一愣,之后倒是感到有些别扭,不知该如何开口说第一句话。 她停在他面前约两步的距离,拚命喘气,一直盯着他瞧,没再说半句话,他也就跟着沉默起来。 第十一章 看她的表情,她是在担心他吗?但两人不是才大吵一架,她气他都来不及了,又怎会担心他? 赵莞清看了他好久好久,好不容易终于张开嘴,却是出人意料的当街大哭,「呜哇……」 一见到他,她原本紧张的心一松,就控制不了自己突然涌上的莫名情绪,哭得无法自己。第一滴泪落下后,后面的就再也止不住的狂泄。 鞍作俊彦吓了一大跳,经过的路人也被吓着,所有目光全都往他们俩身上投过来,逼得鞍作俊彦不得不赶紧将她拉进旁边的小巷子内,免得继续在众人面前丢脸。 直到进到小巷深处离人群够远了,他才一脸无奈的问:「你哭什么?是谁欺负你了?」 「呜……俊彦……」她不顾一切的突然扑入他的怀里紧紧抱住他,泪流满面的呜咽,「不要走啦,不要抛下我不管……」 她一撞入他的怀里,他的心也跟着猛然一跳,心生一股不舍之情,原本厌恶任何人随意碰触的身体此时也任由她紧紧抱着,没有任何排斥。 或许是习惯了吧,习惯她的存在,习惯有她的生活,心里接受了她,自然而然的,身体也就接受了。 她在担心他抛下她?他忍不住失笑,他怎会抛下她?他们俩同是天涯沦落人,相依为命,谁要是抛下谁,都不会感到好过的。 「我没有要抛下你,我只是出来暂时透透气。」他放柔嗓音,好声好气的安抚着。 「哪有人出来透气是一声不响甩门就走的?」 「在那种状况下,我很难保持理智的先告诉你们一声我要出去透透气。」 「对不起,我刚才不该说那么重的话。」她急急的说着,「我答应你,不再管外头大大小小的事情了,你可以不要生气了吗?可以和我回家了吗?」 和他吵架并非她所愿,想到有可能再也见不到她,她的心好怕、好痛,为了讨好他、挽回他,她只能先低头,放软姿态,只求他能回心转意。 「我也该向你说抱歉,我的口气的确太强硬,也是有不对的地方。」他明知她就是个静不下来的人,却强逼她别再继续管闲事,虽然的确是为了她好,但他的态度确实不该如此直接,这一点他刚才已经反省过了。 「那我们和好了好不好?」她终于从他的怀里抬起头来,抹掉脸上的泪,「我不想再和你吵架了,那种感觉真的好难受。」 「说真的,我也不想再和你吵了,这种事情根本就是伤人又伤己。」他感同身受的说。 两人又对望了好一会,颇有默契的同时轻笑出声,顿时两人之间的尴尬生硬也跟着化解开来,雨过天青。 镜灵在一旁看着他们俩的气氛由坏转好,轻勾起一笑,乐见两人关系的改善,不再始终处于剑拔弩张的紧张状态。 接下来两人的相处情况会越来越好的,她如此深信着…… 不经意间,她发现这个小巷道非常熟悉,一种极强烈的感应也随之而来,她不由自主的往巷道的尽头处靠过去,而赵莞清也在同一时间感到身子被拉扯,发现镜灵的异样。 「镜灵,你怎么了?」 镜灵没有回话,只是一直往巷道尽头过去,纳闷的赵莞清与鞍作俊彦也只好跟着走过去,看镜灵到底想去哪里。 出了巷道,他们来到另一条马路上,镜灵最后停在一间大门深锁的宅院前,神色迷茫的瞧着,几乎像是失了魂似的。 沉默了许久,镜灵终于回过神来,指着这间大宅,「我……似乎是从这儿出来的。」 「真的?」赵莞清开心的漾起笑,她这阵子带着镜灵到处走,可是第一次见到镜灵有如此强烈的反应,赶紧抬起头来看看这是什么地方,「灵镜作坊?」 灵镜作坊?鞍作俊彦纳闷的轻蹙眉头,对这名字有种奇怪的熟悉感,他似乎曾经在哪里听过或看过这个镜作坊的名字…… 【第五章】 「灵镜作坊?我想想……喔,我想起来了,那是几年前扬州城数一数二的镜作坊,他要说自己是第二,可没人敢称自己第一。」王峋拍掌回答。 因为灵镜作坊大门深锁,似是久无人居,所以赵莞清他们还是决定先回到王记镜作坊,先搞清楚灵镜作坊的来历再说。 镜灵在见到灵镜作坊后一直处于恍惚的状态,她只记得自己似乎和灵镜作坊有非常深的渊源,但其它的她还是想不起来。 「那灵镜作坊怎么看起来像是荒废了?」鞍作俊彦又问。 「好几年前他们的坊主好像出了什么事,灵镜作坊突然关门,里头的人全都跑了,之后就再也没有任何消息。」 赵莞清和鞍作俊彦对望了一眼,好不容易终于有了一点线索,却卡在灵镜作坊早已人去楼空,想要询问镜子的来历也无从问起。 真是令人丧气的发展,再这样下去,他们该如何查明镜灵的身世? 王峋见他们俩已经不再剑拔弩张,突然扬起有些暧昧的笑,「司马大哥,你和赵姑娘……和好了?」 鞍作俊彦和赵莞清突然一阵尴尬,鞍作俊彦不想回答这种问题,直接拍了王峋额头一记,「小孩子别多嘴。」 「哎唷!」他哪里小?他都已经十八了! 接下来的数日,鞍作俊彦又出门几趟,去灵镜作坊附近的商家问问,看能不能多问出一些线索来,结果同样所得不多。 问不到想知道的事情,他又回到王记镜作坊,才一回到镜作坊的大门前,一辆停在门墙边的马车马上有所动静,看来已等待他多时。 「司马公子,请留步。」 镜作坊的大门才刚被他开了一小缝,他回头朝马车的方向望过去。 紧接着坐在马车内的美艳少妇下了车,笑着对鞍作俊彦行礼,「司马公子,咱们可终于又见面了。」 她是谁?鞍作俊彦对她没什么印象,只当她也是求见镜仙女的人。「夫人是想求见镜仙女吧?镜仙女近日不堪负荷,正闭关休养,夫人请回吧。」 「奴家并不是来见镜仙女,而是来见司马公子的。」 「咱们素不相识,夫人为何要见在下?」 美艳少妇一愣,她对自己的美貌可是极有自信,只要是男人,见过她一次,就绝不会忘了她,鞍作俊彦对她全无反应对她来说可是一种耻辱。 不过她还是漾着笑,努力挽回劣势,「司马公子,多日前奴家在路上因日烈头晕,幸得公子帮助,公子可回想起来了?」 经她这么一说,鞍作俊彦才想起有这么一回事,不过当时那名少妇到底长什么样子,早就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原来是当时的夫人。不知夫人此次前来,有何要事?」 「当时奴家已经说过,事后会好好答谢公子一番,只不过公子并未留下大名,奴家可是花了好一番心力才打听出来,原来是司马公子救了奴家。」 鞍作俊彦记得自己当时也说过并不需要什么答谢,所以美艳少妇的再度出现,对他来说反倒是一种困扰。 「夫人不必多礼,小事一件,根本不必夫人大费周章前来道谢,在下承受不起。」 「不,商人首重信诺,只要说出口,就一定要做到。」美艳少妇顿了下,才笑着解释,「奴家的丈夫是做生意的,自然也沾染自家丈夫做生意的习性,请公子别觉得奇怪。」 「不会。」 「奴家夫君姓朱,那日奴家回去之后,向夫君提了司马公子相助之事,便交代非得好好摆一桌酒席谢过司马公子不可,为了表示诚意,便由奴家亲自送请帖来了。」话说完,朱夫人就将一封请帖从袖中抽出,递到鞍作俊彦的面前。 鞍作俊彦微蹙眉头。只是顺手把她扶到路旁,需要如此大费周章摆酒席道谢? 这肯定有问题,没这么简单! 「司马公子,请别误会咱们对你有任何意图,夫君是个豪气之人,又爱五湖四海广结友人,才会如此小题大作。」朱夫人见他戒心十足,迟迟没有把请帖接过手的打算,继续说道:「仅此一次,摆过酒席谢过之后,奴家便不会再来叨扰公子,请公子放宽心。」 鞍作俊彦考虑一会,最后还是收下朱夫人的请帖,朱夫人才心满意足的打道回府,在上马车之前,她还特地对着鞍作俊彦回眸一笑,那媚眼勾呀勾的,要不是鞍作俊彦对美女早已免疫,恐怕很难不动摇。 第十二章 等马车离开之后,鞍作俊彦转身入屋,没想到他才一踏入门,门后顿时出现一张臭脸,吓了他好大一跳。 「你千万不要去。」 鞍作俊彦愣了一下,表情不变的反问:「你偷听我们说话?」 「我没有偷听,我是光明正大的在门后听。」正在「闭关休养」的赵莞清继续臭着一张脸,才不承认偷听这种事情。 她只是听到大门打开的声音,就来到前院,有事迫不及待的想告诉他,不料会听到他和朱夫人的谈话。 「你真要去赴那个朱夫人设的酒宴?」她靠着微开的门缝见到朱夫人的样貌,不但年轻又美艳,还不时朝鞍作俊彦抛媚眼,她心中马上生起一把没来由的火,烧得她非常闷,感到很不是滋味。 「都收了人家的请帖,不去就是失礼了。」鞍作俊彦将门关妥,往屋内走进去。 赵莞清也赶紧跟到他后头,「但那个女人分明就不怀好意,想引你过去肯定没那么简单。」 不是她爱乱想,而是这么美艳又拚命抛媚眼的女人邀他赴宴,十之八九是觊觎他的男色啊! 说什么摆桌酒席请客,肯定是把鞍作俊彦骗过去之后,把他「吃干抹净」。 她都已经要和男人抢男人了,现在又多了一个美艳的女人来搅局,她有没有这么命苦? 「与其拒绝她这一次,反倒引来她之后无数次的骚扰,我宁愿一次就把这个问题解决。」 「所以你就宁愿让她吃豆腐?」 鞍作俊彦终于停下脚步,以一种似笑非笑的奇怪表情瞧着她,「你现在是在吃醋?」 「我……我吃什么醋?」她心一慌,马上反驳,没脸承认。 「吃我答应赴朱夫人的约的醋。」女人为他争风吃醋的事情,他见多了,甚至到无感、不屑一顾的程度,但此刻他却感到莫名得意,甚至觉得赵莞清那气呼呼到像是快跳起来的模样挺可爱的,逗得他很乐。 她越是紧张,他内心深处那股愉悦感就越是畅快,潜藏在体内的恶劣因子也想趁机欺负她一番,故意让她继续提心吊胆下去。 所以他也不打算告诉她,商场上的尔虞我诈他见多了,他也不是那种会被美色迷惑的人,他有自信无论朱夫人想耍什么花招,都应付得来。 而她又怎能肯定朱夫人看中的真是他的人,而不是他背后所附带的其它价值,例如……他的经商才能? 「谁要吃你的醋?」她一边羞红着脸辩解,一边快步「逃」进屋,暂时不想和他待在同一个屋檐下,免得尴尬,「自恋狂,你要去就去吧,我不想理你了。」 她一逃跑,屋内就传出鞍作俊彦难得朗笑的声音,害她更感到丢脸,急急跑回自己的房里,暂时不想出房见人了。 「可恶,我的心跳得这么快干什么?」她努力压着悸动狂跳的心房,却控制不了自己的心,也控制不了自己的脸蛋泛起红艳之色,又气又恼。 要承认喜欢一个人这么困难?如果她大大方方的倒追他,将他手到擒来,或许现在就不必只能在一旁猛吃醋,可恨的没立场阻止他去见其它女人。 懊恼呀……不甘呀……怨恨呀…… 「司马公子愿意赏脸大驾光临,奴家真是感到万般荣幸。」 几天之后,鞍作俊彦照着请帖上头所写的时间赴约,当他来到请帖所写的朱府门前时,朱夫人便亲自来到大门迎接,特别妆扮过的她更是艳如绝色牡丹。 但对于她的特别打扮他依旧无感,一如平常的对她行礼,「打扰了。」 「快别这么说,请公子随奴家入内吧。」 鞍作俊彦跟着朱夫人进屋的同时,也暗暗打量朱府情况,朱府的宅邸看起来很正常,没什么异样,有异样的是府内的下人似乎少得可疑? 依照朱夫人身上衣裳的布料,就算不是顶好,也非平常人穿得起,所以他一路走来只见到一个守门的男仆,却没见到其它丫鬟走动,让他开始有所警戒。 这朱夫人果然有问题,而且恐怕问题还不小。 明知有问题,鞍作俊彦依旧保持万分镇定,提高警觉,随时准备见招拆招,务求全身而退。 他随着朱夫人进到屋里,屋内已经摆好一桌酒席,同样没有任何丫鬟在场,好似整座朱府现在只有朱夫人和刚才那个门仆。 桌上的酒菜色香味俱全,一进屋就闻到了,还夹杂着一股淡淡的熏香,那味道一多,反倒显得杂乱。 朱夫人领着鞍作俊彦来到桌边,「司马公子,请坐。」 鞍作俊彦没有迟疑的坐下,而朱夫人紧接着在他身旁入座,径自替他倒起酒来。 「这场酒席怎会只有夫人一人?似乎和当初夫人对在下所说的不太一样。」他不禁猜想,难道还真让赵莞清给猜中,朱夫人真是如此肤浅的女人,就只为了他的脸皮? 「奴家丈夫因为忙生意有所耽搁,慢一会儿才会回府,就先由奴家招呼公子吧。」 对于朱夫人替他倒的酒,他可没有碰的打算,甚至连眼前这一桌菜也在他的戒备范围内,就怕对方在里头动什么手脚。 「主人尚未归来,客人又怎好先入酒席,不如咱们就一起等待朱大爷从外归来吧。」鞍作俊彦打算先使出拖延大法。 「行。」朱夫人笑意盎然的回答,没有任何迟疑。 见她如此爽快答应,鞍作俊彦倒是感到纳闷了,猜不透她到底想做些什么? 难道他猜错了什么?还是…… 突然之间,他感到全身无力,像是所有力气在一瞬间被人从身上抽走一样,顿时脸色有异的扶住桌角,甚至还有些头昏脑胀,意识也逐渐模糊。 该死,他中计了!但他并没有碰桌上任何一样东西…… 是他大意了,飘散在空气中的熏香才是真正有问题的东西! 「看来迷药已开始在你身上起效用了。」朱夫人勾起一抹媚笑,食指轻佻的在鞍作俊彦的脸皮上刮了一下,「饶你防心再如何重,想不中我的计都难。」 他努力保持清醒,咬紧牙关,冷瞪着她,「你到底是什么身分?图的又是什么?」 「告诉你也不打紧,反正你即将成为我的奴隶,别想逃出我的手掌心。」朱夫人得意的笑道:「咱们根本不是什么商家,而是隐身在扬州城内的贼子,专抢珍贵之物转手卖出,赵莞清手上的大铜镜,就是咱们的目标。」 而朱夫人正是盗贼集团的首脑,因为一次偶然让她见到铜镜一眼,凭她锐利的眼光,一眼就看出那镜子价值连城,只要能够抢到手,找到买主,他们好几年不做「生意」都能高枕无忧。 而他们这些做强盗的胆子大,不信鬼神,对镜仙女的传闻嗤之以鼻,认定他们根本就是在装神弄鬼。 就因为那面镜子,她才开始找机会接近鞍作俊彦,展开夺镜计划。 知道朱夫人的目标是镜子后,鞍作俊彦既震惊又讶异,才知道自己中了调虎离山之计,而这座宅第之所以空空如也,肯定是因为其它盗贼此时正往王记镜作坊的路上。 现在只有赵莞清与王峋在王记镜作坊内,他们如何抵挡得了来意不善的盗匪? 不行,他必须尽快赶回去! 「其实我本来不必把你引来的,就让你和镜仙女一同被我的手下们处理掉,只不过嘛……」她神色贪婪的直盯着鞍作俊彦瞧,「你这张皮相实在是难得一见的极品,我真舍不得,当然得留下来好好伺候伺候我不可,呵呵呵……」 她狂妄的笑着,伸手又要摸向他的脸,没想到原本虚弱万分的鞍作俊彦却在此刻神色一凛,瞬间发难,「把你的脏手拿开!」 「啊——」 朱夫人还来不及明白发生什么事,她的手反被箝制,一阵天旋地转后,她就摔向一旁的屏风,跟着屏风重重倒落在地,彻底昏死过去。 鞍作俊彦微喘着气,来到倒掉的屏风边,狠狠瞪着朱夫人,「想碰我,你再投胎十辈子都不够格!」 他的确是中了迷药,但药效发挥得没那么快,根本就还没到朱夫人想象中的万分虚弱,他是故意做做样子让她放松警戒,才好一招就将她给解决掉。 「发生什么事了?」 原本守门的男仆听到屋内的尖叫声赶紧冲进来,鞍作俊彦不让男仆有时间做出任何反应,马上冲过去一掌劈昏他,务求速战速决。 第十三章 真是想不到,他从小开始学的防身术在二十一世纪都没派上用场,倒在这里连连帮上几次忙。 他摇摇头努力保持清醒,发现药效对他的影响似乎越来越强烈了,他不能在这里昏倒,他必须赶紧回去救赵莞清他们,绝不能让这些贼子得逞! 他走回桌边,将碗给猛力砸碎,挑块最锐利的碎片握在左手掌心。 「呜!」他吃痛的闷哼一声,用痛觉逼自己继续保持清醒。 一定要回去,一定得撑到他回去不可! 赵莞清因为一直在闹别扭,这几天都刻意不理鞍作俊彦,而他执意赴朱夫人的约,她也不想管了,要去就让他去吧。 男人果然都是色胚,只要见到美女就什么都不管了,心甘情愿栽到牡丹花丛里,做鬼也爽快风流! 但在鞍作俊彦踏出大门的同时,赵莞清的心情更加低劣了,始终噘着一张嘴,平常不爱打扫的她这时倒是开始在自己的房内东抹抹、西擦擦,擦过一样又一样,难得勤快。要是让他看到她现在这个样子,肯定以为她是被什么东西给附身了,怎么突然这么爱干净起来? 哎呀,干么又想起他了?她才不是突然变得爱干净,只是因为心里有气,不做些事情消消气她受不了,而抹抹擦擦的动作刚好可以让她发泄,把房内的桌子椅子都当成鞍作俊彦的皮给狠狠磨下去,才能暂消她心头之气。 镜灵虽然急着知道灵镜作坊的状况,但现在没任何进展,她也只能继续按捺着性子等待,她见赵莞清一个人闷不吭声的整整「泄愤」一个小时,不由得笑着摇摇头,她明明对鞍作俊彦在意得很,却逃避不面对,还以此折磨自己,何苦呢? 不知不觉间,镜灵居然感到有些酸涩,不知在怅然些什么,她似乎也有在意的人,只不过那人是谁,她想不起来…… 「唉,累死我了!」自找罪受一个小时后,赵莞清终于停止折磨自己,坐在椅子上休息,大大的吐了口气。 他什么时候才要回来?她虽然气他,却还是忍不住开始挂念起他来。这下子她倒开始气自己,干么自己找罪受,她是有自虐倾向吗? 不想了不想了,他就算今晚不回来也不关她的事,她才不要为他那种没节操的男人心烦生气! 镜灵看她在停下来之后就一直咳声叹气的,本想出声安慰她,却在这时猛然感应到好几道来者不善的气息闯入王记镜作坊,危机感顿现! 「赵姑娘,小心——」 「什么?啊——」 三名蒙着面的黑衣人突然破窗而入,吓了赵莞清好大一跳,完全反应不过来,倒是镜灵非常机警,伸手朝衣箱一指,衣箱上的盖子自动掀起,一条红色长披帛马上翻飞而起,来到镜灵手里。 除了赵莞清之外,其它三名黑衣人都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不敢相信怎么会有一条披帛自动飞在半空中,顿时愣了好大一会,几乎没了反应。 镜灵在披帛上灌注自己的灵力,开始像甩鞭一样猛力甩向黑衣人,顿时哀号声四起,黑衣人一个个被甩飞到墙上去,全无招架之力。 「呜哇——」 「啊——」 其中一名黑衣人撞向墙边架子,架子顿时摇晃起来,架子上放着包在布包内的古镜,赵莞清担心古镜会从上头掉下来,赶紧冲上前去,「镜子!」 赵莞清一撑住架子,摔到旁边的黑衣人马上意会到他们的目标正在架子上的大布包里,忍着疼痛起身就要抢,赵莞清见他的手已经抓上布包,毫不犹豫的扑过去咬上他手背,逼他放手。 「啊——该死的娘儿们!」 黑衣人奋力甩开她死咬不放的嘴,紧接着猛力甩了她一巴掌,那力道之强,让她马上跌倒在地,脑袋一片空白,还眼冒金星,差点被打昏过去。 「赵姑娘!」镜灵甩起披帛再度打向架边黑衣人,黑衣人惨叫一声,同样倒在地上,痛苦挣扎。 「莞清——赵莞清!」 鞍作俊彦在此时焦急的冲入房内,就见三名黑衣人倒在地上不断哀号,似乎已经被修理过一顿,但赵莞清同样也倒在地上,捣住脸蛋低声呻吟,无可幸免的也受了伤。 他的心狠狠揪紧,担心的冲到她身边,蹲下身将她扶起,关心她的伤势,「你怎么样了?还好吗?」 赵莞清的脸被打得红起来,就连嘴角也流血了,看得鞍作俊彦心中顿时燃起一把怒火。谁把她给打成这个样子,他也要好好回敬一顿! 赵莞清的脑袋晕了好一会才慢慢回过神来,「我没事,幸好有镜灵对付这些人,我只是被打了一巴掌,先不必管我,这些人突然闯进来,似乎是想抢走镜子。」 「这群人和朱夫人是一伙的,他们是盗贼集团,一开始接近我的目的就是想来抢镜子。」 「什么?」赵莞清讶异的瞪大双眼,真没想到会是这种情况。 在确定她的确没什么大碍后,鞍作俊彦才起身来到甩赵莞清巴掌的黑衣人身边,居高临下的冷瞪着他,「是你甩她巴掌的?」 黑衣人被他全身散发的寒气吓到冷不防抖了一下,但他还是不甘示弱,语气呛得很,「老子的确甩了她一巴掌,那又如何?」 「你用哪只手甩的?」 他马上举起右手,「就这只手,怎样啊?你……啊——」 鞍作俊彦在他还来不及做出反应时,突然伸手捏了黑衣人右肩一下,动作快狠准,喀啦一声,肩膀立时脱臼,力道刚刚好,也害得黑衣人像被杀的猪一样瞬间惨叫出声。 该报的仇报完了,鞍作俊彦冷冷一笑,语气平淡的说:「不怎么样。」 这又快又狠的一幕,让赵莞清看傻了眼,也让镜灵看傻了眼,但是……爽呀! 看着黑衣人哀号,赵莞清也出了口怨气,脸颊似乎也没刚才那么痛了,突然觉得好有安全感,好像只要鞍作俊彦在,就再也没人敢欺负她了。 「啊啊啊……发生什么事了?」住得较远厢房的王峋听到奇怪的声响,慢了好多拍才终于赶过来,看到赵莞清房里一片狼藉,瞬间一呆,完全反应不过来。 「阿峋,你来得正好。」鞍作俊彦即刻命令,「快去拿绳子过来,越粗越多越好!」 【第六章】 在王峋取来麻绳后,鞍作俊彦和他便合力将这三名已被打得起不了身的黑衣人给捆绑起来,确定他们跑不了后,鞍作俊彦才出门报官,让官差来把这些人给押走,而王峋则留在赵莞清房里坐镇,代鞍作俊彦看顾这些盗贼。 除了王记镜作坊的黑衣人外,鞍作俊彦要官差也将朱夫人给一并押走,并告诉官差他们是藏身在扬州城内的盗贼集团,恰巧最近有几件窃盗案找不到头绪,官差们就将这群盗贼全带回去,打算好好审问一番。 这样一番折腾,等鞍作俊彦完全处理好回到王记镜作坊时,也已是夜深时分了。 而从他离去善后时,赵莞清和王峋就一直在作坊内等待他回来,明明已经很晚了,她的身体也很疲累,但她还是不肯休息。 好不容易终于听到大门被打开的声音,她马上冲出来,难掩开心与激动,「俊彦!」 「司马大哥!」王峋也开心的凑上来。 「你们怎么不先睡?」鞍作俊彦讶异的问。 「没等到你回来,我们怎么睡得着?」赵莞清说道,王峋也跟着猛点头。 她马上拉起鞍作俊彦的左手,他没料到她会出现这样的举动,忍不住闷哼一声,双眉微微蹙起,拚命忍着痛。 「你的手果然受伤了。」赵莞清担心得眼眶微红,「怎么都不说?」 鞍作俊彦紧握成拳的左手,指缝间透着已经干掉的血迹,这分明已经伤了好一阵子了。 要不是刚才镜灵特地告诉她鞍作俊彦的左手有异,似乎受了伤,她也没注意到这件事情。 而王峋也是在这时才知道这件事,同样担心不已。 「没事,只是小伤而已。」他淡淡的回答,尽量表现得没什么。 「就算只是小伤,疏忽也可能变成大伤。」 赵莞清不管他说什么,执意拉着他往内走,进到他的房内,王峋则赶紧去把包扎伤口的东西拿过来,好让赵莞清帮忙处理。 「阿峋,你也累了,你先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我来就好。」赵莞清贴心提醒着。 第十四章 王峋虽然还是不太放心,但他的确累了,明日一早镜坊内还有不少事要忙,再说鞍作俊彦的伤似乎也不严重,他挣扎了一下还是决定回去休息。 忙了一整晚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一股深深的疲倦感马上袭向鞍作俊彦,所以他也不想抵抗了,就由着赵莞清帮她处理伤口。 两人面对面坐着,赵莞清小心翼翼的扳开他的指头,一根一根慢慢来,只见他的掌心有块不规则的东西,早已被血染红,完全看不出原本的色泽了。 「这是什么东西?」她不解的问。 「碗的碎片。」 「为什么要刻意扎伤自己?」 「没什么,只是想保持清醒。」他不想把自己中迷药的事情说出来,一方面是怕她担心,另一方面也是觉得丢脸,只好含糊带过。 而赵莞清也没有心思再多问下去,她看到碎片的尖角有些还扎在他的肉里,明明就不是她自己受伤,却疼得心也跟着隐隐刺痛,甚至忍不住眼眶含泪,想哭却又只能拚命忍着。 她先把碎片拿起,手忍不住微微颤抖,好怕又弄疼他,笨手笨脚的好一会才终于帮他把碎片拿起来,接着就是处理染满整个掌心的血迹。 她拿了一块沾水的干净布条很慢很轻的帮他擦拭血迹,生怕太用力,会压到他掌心满布的割伤,害他受折磨。 然而鞍作俊彦却轻笑一声,故意笑她,「你动作这么慢,是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包扎好伤口,该不会要等到天亮吧?」 她没好气的瞪他一眼,都这种时候了,他还有心情损她?「我是怕你痛,才刻意放慢速度的。」 「明明就是你自己笨手笨脚。」 「是啦是啦,我就是笨手笨脚才这么慢,存心整死你。」她嘴上气呼呼,但动作还是不改小心轻柔。 鞍作俊彦感到自己的意识涣散得非常快,想来是心情一放松,原本被强力意志压下的迷药效力开始发作了。 不行,在她面前昏过去太丢脸了,他继续强逼自己讲话,保持清醒,一边催促她,「快一点,我很累了,我想休息。」 「再忍耐一下,我已经尽量快了。」 「不够,再快一点。」说不定他自己动手来,一只手都比她的两只手还快。 「就只差这么一点时间,你哪时变得这么没耐性了?」赵莞清鼓起两颊瞪他,「真这么累?那我的肩膀先借你靠一靠。」 鞍作俊彦冷下脸,「赵莞清,别在这个节骨眼上惹我。」 「我说真的,我的肩膀真的可以借给你靠。」她勾起一笑,那分明就是在调侃他。 她以为他不敢?在理智渐弱的这一刻,鞍作俊彦也幼稚的和她赌气。 他俯身一趴,就将自己的额头抵在赵莞清的肩膀上,无法马上躺床休息,他也只能勉强先靠着她闭眼小歇,等慢吞吞的她终于把他手上的伤给处理好。 「呃?」赵莞清对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心一惊,整个人开始慌乱起来,控制不了的心跳加速,就连脸蛋也红起来了,难以掩饰自己害羞的情绪。 她承认她是故意逗他的,但她真没想到他居然照做,不过,她非但没有被冒犯的感觉,反而有些……暗自窃喜。 「你还发什么愣?」他闭着眼睛说,嗓音哑哑的,语气也比刚才更虚弱些。 「喔,好啦好啦。」她嘴角含着笑,继续帮他包扎伤口。 但没多久后她就感到有点不对劲了,因为一刚开始他原本只是额头轻靠在她肩上,没放多少力气,之后一点一点慢慢加重力道,害她必须一边使力顶回去,免得自己被他的重量给压倒,还得一边分神处理他手上的伤口。 难道他根本就是趁机反过来刻意整她?真是气死人了,就只是动作慢一点,他就这样小心眼的整她,他到底还是不是男人呀? 好不容易终于将鞍作俊彦的手伤包扎完毕,赵莞清终于结束两人间幼稚的「暗中角力」,「好了,要休息就快回床上去睡吧,我要把我的肩膀给收回来了。」 然而鞍作俊彦却没有任何反应,继续靠着她的肩膀,几乎把大半身体重量都压在她身上,连吭都没吭一声。 「鞍作俊彦?」他还是没反应,这下子赵莞清更感到不对劲,轻拍他的脸蛋,「喂,别再耍我了,你该不会真的睡着了吧?」 一室寂静,鞍作俊彦是真的没有反应,不是刻意不回话,赵莞清错愕了好一会之后,才敢肯定他是真的在她的肩膀上睡着了! 有没有这么好睡?又没多久时间,他怎么有办法睡着?他到底是有多累,居然「饥不择食」到连在她的肩膀上也睡得下去? 难怪刚才他的重量一直压下来,原来不是他在整她,而是他真的抵挡不住疲累,胡里胡涂靠着她睡着了。 在搞清楚怎么一回事后,她感到又好气又好笑,某种不知从何处冒出的愉悦得意感也充满心房,之前的火全都熄了,反倒忍不住开心起来。 这表示在她身边,他很放心吧?要不然凭他高傲的个性,又怎会随便在别人面前露出这最无防备的一面? 为免他倒下,她只好伸手轻抱住他的身子,在开心又羞涩之下,她也不得不开始苦恼起来,凭她一个人,是怎样将他给带回床上去躺好,难道要他们俩就互相偎靠着一夜? 「噗……」 镜灵的闷笑声在此刻响起,赵莞清才发现镜灵不知从何时就出现在房内,想必她和鞍作俊彦刚才的互动都被镜灵给看光光了。 她羞红着脸蛋,娇嚷出声,「镜灵,你别再看热闹了,快过来帮我把他给扶到床上去啦……」 混乱的一夜终于过去,然而鞍作俊彦就算前一晚再如何疲累,长久以来养成的习惯还是让他一早就主动醒过来,完全不赖床。 但当他一睁开眼却发现赵莞清靠坐在他的床边,迷迷糊糊的不断点头打瞌睡,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倒下,倒是吓了他一跳,赶紧坐起身,却也因此不小心撞到她刚好点下来的头,痛得两人都忍不住低呼一声。 「喔」 「哎呀!」 赵莞清痛得捂住额头,在半睡半醒下似乎要从床边栽下地板去,鞍作俊彦赶紧伸手将她给捞回来,她却一古脑扑到他的怀里,脸颊撞上他厚实的胸膛,昨天被甩巴掌的地方传来强烈刺痛,害她忍不住在他怀里哀号出声,「好痛!」 「怎么了?」鞍作俊彦只好又拉开两人的距离,终于发现她脸上的伤势,「你昨天没帮自己的脸颊上药吗?怎么让自己的脸糟成这副德行?」 她脸上的红肿是退去不少,但却渐渐转成一片青紫,就连嘴角的裂伤也没有处理,只顾着他的手伤,倒是把自己的伤给忘得一干二净。 赵莞清才刚醒,脑袋还没完全恢复运作,再加上她还是非常困倦,所以反应也慢了非常多拍,「我……忘了……」 「这种事你也能忘?我可真是服了你了!」他嘴上气归气,但掐住她下巴的力道却很轻柔,就怕又弄疼她,他一边仔细检查她脸上的伤势。 赵莞清由着他检查,看他眉头蹙得死紧,才担心的问:「真的很糟吗?」 「你现在就像被家暴一样,你说糟不糟?」 「喔……那的确挺糟的。」赵莞清倒是颇乐天的笑了笑,「不过幸好我可以不必出门,慢慢等脸消肿。」 「你还笑得出来?」他没好气的瞪她一眼。 「要不然要哭吗?我哭了你会安慰我吗?那我干么还要浪费眼泪……你要知道,哭也是会累的。」她一脸正经的和他分析。 「你……」他倒是被她的话给堵得暂时回不了嘴,转而忍不住一笑,故意在嘴上欺负她,「丑八怪。」 「怎么,碍到你的眼了吗?」 「你没变成丑八怪之前就已经是路人甲的姿色,很伤我的眼了,现在又变成这个样子,真不知要折磨我的眼睛到什么时候?」他毫不客气的批评。 「你……」这下子倒换赵莞清被气到说不出话来了,她早该认清这个男人嘴巴之毒,想要从他口中听到什么好话,下辈子投胎看有没有可能吧,「你活该,我就是要荼毒你,最好能把你的眼睛给毒瞎了——哎唷!」 她太气了,气到不顾一切大骂出声,却因为嘴巴张太大扯开嘴角的裂伤,伤上加伤,痛上加痛,忍不住要飙出泪来了。 第十五章 「怎么了?」鞍作俊彦赶紧收回神,认真起来,有些懊恼自己刚才的玩笑开得太过火,才会将她给气成这样,「别动,我看看。」 「都是你、都是你害的……」她痛得眼角泛泪,气得忍不住在他胸口招呼了几拳,好泄她心中怨气。 鞍作俊彦由着她发脾气,见她嘴角微泛血珠,内心隐隐泛疼,再见她可怜兮兮的模样,一颗心都软了,再也掩饰不了自己对她的怜惜。 她的确长得普通,就是清汤挂面的清秀学生样,要不是因为铜镜的关系,他也不会正眼看她,甚至将她的样貌给记到脑海里。 而她现在青紫着半边脸,看起来更是悲惨,他却舍不得移开眼,贪看着她每一个自然生动的神情,有种被迷惑的感觉。 他也弄不明白到底被什么给迷住了,就只是突然觉得不想放开她,真想就这么一直看着她…… 赵莞清发现他一直抓着她的下巴看脸蛋,然后迟迟没了下文,她纳闷的和他对上眼,却察觉他凝视她的眼神和平常不太一样,瞬间浑身一颤,有种……被他的眼神给电到的感觉。 他……他干么用这种像是被迷惑,又像在放电的眼神看着她?害她被电得心跳乱成一团,既紧张却又忍不住期待,期待他……或许还会对她做些什么? 她微掀了掀唇,却什么话都没说出来,那轻颤的唇瓣反倒变成另一种诱惑,将他的注意力引到她唇上。 他的眼神微黯,被她不经意散发出的诱惑给吸引,甚至有些不受控制的轻俯下身,想更靠近她的唇一些,再靠近一些…… 他的气息逼近,她的心跳也跟着加速,明知道他可能要做什么事情,她却一点阻止的念头都没有,任由他越靠越近,两人的唇几乎就要…… 一阵微微的抽气声瞬间惊醒他们俩,同时偏头一望,就见镜灵不知何时出现在房里,还一睑惊慌失措,像是没有料到会不小心撞见不该见的一幕。 她简直比他们更害羞,马上背过身去尴尬的说道:「我什么都没看到,你们请继续。」 继续?哪里还继续得了呀! 两个「作贼心虚」的人马上分开,赵莞清更是立刻冲出鞍作俊彦的房间,不敢再多待下去,简直羞到了极点。 直到冲出房好一段距离后,她才停下脚步喘气,一颗心激烈的狂跳着,内心的震荡久久无法平静,就连脸蛋也红得像苹果,根本不能见人。 如果刚才镜灵没有出现的话,或许他们俩就真的……真的吻在一起了! 「讨厌,怎么会被镜灵看到,真是丢脸死了……」她捣着自己发烫的脸颊,赶紧冲回自己的房内当缩头乌龟去。 而鞍作俊彦在赵莞清落跑后也陷入震惊当中,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差点就吻了她,这…… 他居然对她动了心?要是在正常的情况下,他根本从一开始就不会将她看进眼里,更不用说动心了! 然而出乎意料的发展彻底乱了他的思绪,他对最不可能的女人动了心是事实,但他不得不怀疑,此刻的动心到底是真是假,还是只是一时的错觉? 他们俩因为不得已而暂时生活在一起,相依为命,如果没有这个前提,他根本不会对她萌生任何异样情愫,这真的算是喜欢吗?还是只是同病相怜的错觉而已? 无论到底是不是错觉,他现在心里一团混乱是真的,完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赵莞清…… 镜仙女一事鞍作俊彦本来有意低调,但被关入牢内的盗贼却惊恐的说着自己被漫天飞舞的红披帛给打得落花流水的恐怖经历,传说中的镜仙女倒是又多了一项以无边法力退敌的「神迹」。 盗贼一落网,扬州城内几件窃盗悬案也跟着破案,果然全是这帮人所作所为,这下子不只官府感谢镜仙女帮助,就连百姓们也啧啧称奇,镜仙女的威名更加远播。 但在王记镜作坊内,赵莞清和鞍作俊彦彼此见面倒开始显得尴尬不自在。 赵莞清碍于不知道鞍作俊彦有什么想法,所以总是害羞别扭;鞍作俊彦则是困惑自己的动心到底是真是假,对她始终保持距离,甚至转而有些疏离。 面对他有些疏离的态度,赵莞清忍不住沮丧,但他又没把话讲明,她也不确定他到底在想些什么,一颗心被吊得七上八下的,非常不好受,却也拿这样的状况无可奈何。 「赵姑娘,你们俩再这样子下去也不是办法,何不直接去找他把话给问个清楚?」入夜回了房时,镜灵就挑明了说。 「你的意思是要我主动去问他,那天他是不是想吻我?是不是喜欢我?」赵莞清忍不住翻了一个大白眼,「饶了我吧,我才不做这么丢脸的事情。」 「但你们没人要先说个明白,尴尬来别扭去的,到底要蹉跎到什么时候?与其再这样耗下去两人都不好过,为何不趁早把话给讲明白呢?」 「就算真要讲明白,也不该是由我主动吧,我可是女孩子耶。」赵莞清终于羞红着脸说出最重要的症结所在。 好吧,她承认她脸皮薄,做不出逼问鞍作俊彦到底喜不喜欢她这种事情,如果他当面回答她不喜欢,那她哪里还有脸活下去呀,肯定恨不得马上挖个洞把自己给埋了。 虽然现在一切不明了的状况让她很不好过,她也没有勇气跨出第一步,去弄明白他对她到底是什么感觉,两人干脆互相装傻装到底。 皇帝不急,倒是快急死镜灵这个太监了,她觉得鞍作俊彦也是喜欢赵莞清的,只是不知道有什么事想不透,两人才会僵在这里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她对上一次不小心打断他们俩之间的「好事」其实有些愧疚,才想从旁推他们俩一把,别让他们继续蹉跎下去。 「赵姑娘,现在已经不是考虑面子问题的时候,要是鞍作公子不打算把话给讲明,难道你也就这么和他一直耗下去?」 「……或许吧。」她有些沮丧的微噘着嘴,低声喃喃。 「唉,亏你还是二十一世纪的女性,该大胆、该主动时就该有所行动,怎又变得像古代的小媳妇般呢?」 「我就是没那个勇气大胆嘛,只好当起小媳妇了。」她这下子头垂得更低了。 「不要紧,我帮你。」镜灵一口气豪爽答应。 「嗄?」赵莞清不解的看向镜灵,她要帮,要怎么帮呀? 大约半个小时后,鞍作俊彦的房外出现敲门声,而且还是接连敲个不停,一下快、一下慢,乱无章法的,像是打定主意非敲到他开门不可。 到底赵莞清和王峋哪一个来了?鞍作俊彦虽然猜不透,还是来到门前。 然而他才一打开门,赵莞清就像一团烂泥般瞬间栽入他的怀里,吓了他好大一跳,赶紧伸手抱住,「赵莞清,你到底在搞什么鬼?」 「呵呵呵……俊彦,你好慢喔……怎么这么慢才来开……嗝!」她赶紧捂住自己的嘴,打了一个大酒嗝。 她喝酒了?鞍作俊彦讶异的瞪着怀中的烂泥,这可是他第一次知道她会喝酒,没想到一喝就喝成这副德行。 因为抱着赵莞清,鞍作俊彦随即发现就站在门外的镜灵身影,她刚才似乎有推了赵莞清一把的嫌疑,唯恐天下不乱。 镜灵见到鞍作俊彦瞪视自己的眼神,冷不防心虚,漾起有些生硬的笑,「赵姑娘她喝多了,又笑又闹的,我一个弱女子没法子照顾,只好劳烦鞍作公子今晚多费心了。」 然而实际情况是,为了帮赵莞清壮胆,镜灵找来酒逼她喝下。没想到赵莞清酒.量奇差,没几杯就醉得东倒西歪,镜灵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赵莞清带到鞍作俊彦房里,让他照顾她,之后他们俩发生什么事情,就都不关她的事了。 镜灵说她自己是弱女子?鞍作俊彦一脸不苟同,能将三名来抢铜镜的盗贼打得落花流水的她最好是个弱女子。 鞍作俊彦那双眼像是早已看透一切,看得镜灵越来越心虚,干脆双臂的衣袖一甩,带上他的房门,「晚安喽。」 砰的一声房门关起,将镜灵与鞍作俊彦他们给彻底隔绝开来。鞍作俊彦虽然不懂镜灵到底在玩什么把戏,但要他现在将醉得一塌糊涂的赵莞清抛下,他又做不到。 挣扎了一会,他还是轻叹口气,认命的处理怀中这一个大麻烦。 第十六章 他半扶半拉的将连路都走不稳的赵莞清带到床边,让她躺上自己的床,还不忘恶狠狠的威胁,「不准吐,要是敢把我房间弄得脏兮兮的,就别怪我手下不留情,把你给丢出去,让你这个小醉鬼在外头自生自灭。」 「呵呵……人家好怕喔……」她笑得乐不可支,可一点都看不出来到底是哪里怕了。 鞍作俊彦忍不住猛翻白眼,真想干脆掐死她了事,或是直接一掌劈昏她,就什么麻烦都没有了。 但他想归想、气归气,还是没有这么做,在好不容易逼得她乖乖躺上床后,就赶紧打了盆水将布巾沾水拧干,帮她擦擦脸看能不能醒醒脑。 鞍作俊彦一回到床边坐下,赵莞清终于趁着酒意起身扑入他的怀里,大胆抱住他,脸蛋还在他胸前蹭呀蹭的,「俊彦……俊彦……」 她现在又是在玩哪招?他想不为所动,甚至将她给拉开,但此刻他的身体根本就不受脑袋控制,她越蹭,他的心就越软,原本的火气也变得软绵绵的,该有的力道都没了。 真是该死!面对她,他的自制力似乎越来越薄弱,再这样下去还得了,他早晚会被她给吃得死死的。 明知道现在的情况对自己很不利,鞍作俊彦还是轻叹一声,由着她在他怀里耍赖兼撒娇,不再想着将她给推开。 她将脸蛋埋在他的胸膛里,不敢正眼看他,她知道自己此刻的脸肯定是一片通红,或许喝了酒让她意识有些涣散,但她清楚知道自己有多害羞。 镜灵要她喝酒壮胆,她也不知自己的胆到底大了没,只知道这个难以启齿的问题,她是绝不可能当着他的面问,只敢藉酒装疯的问:「你……到底有没有喜欢我……」 他的身子微微一颤,内心也跟着震荡起来,虽然她的话小声又含糊,他还是听到了,却想装作没听到,因为他……不知该如何回答她的问题。 他还是分不清自己对她萌生的情感到底算什么,但两人要是再这样不清不楚、不明不白下去,对彼此都不是好事,还是该趁早把话说明白,不管那话到底好听或难听。 犹豫了好长一会,鞍作俊彦终于还是开了口,「我们只是因为没得选择,必须互相依赖,才会误以为依赖就是喜欢,如果没有这一层互相依存的关系,或许你我都不会误会什么了。」 他已经尽可能以最不伤人的方式说出他的看法,要她同样也认清他们俩之间互相萌生的情意,或许只是一场误会。 当他们回到二十一世纪后,各自回归原本的生活,这样的误会也就该结束了,那倒不如趁现在先认清误会,早点解决,免得拖得越久,对彼此伤害只会越大。 然而听到他这么回答,赵莞清瞬间抬起头来不服气的说:「为什么一定要把这说成是误会,难道承认喜欢上了,对你真有那么难吗?」 「我不是不承认,而是在这种状况下,我真的很难……」 「每个人喜欢上一个人的原因本就不同,或许我们俩就是在患难中培养感情才会彼此喜欢上,你为什么就不这么想?」 鞍作俊彦一愣,为她所说的话大感震撼,内心的迷雾也像突然间被一阵强风给吹散了,顿时从迷茫中见到清明。 是这样吗?在患难中培养出的情感才是真情感,说误会不误会的,一切都只是他逃避的借口? 「要是我们没有这种互相依赖的经历,或许也就不会互相喜欢了,既然这就是我们的缘分,而你也心动了,为什么不给彼此一个机会?」赵莞清胆子一大,什么都不顾了,一古脑把想说的话全说出来。 一见钟情是情,日久生情也是情,那为什么他们共患难的革命情感就不算数? 她好不甘心,他怎能把两人间的情感说得如此不堪,好像只有她一个人在自作多情空烦恼一样? 越想越委屈,她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直接当着他的面落下泪来,想忍都忍不住,甚至越哭越凄惨,哇啦啦的什么形象都没了。 「你……你哭什么?」一见她落泪,他的心也跟着慌了起来,赶紧拍她的肩膀安慰,「别哭,我为刚才的话向你道歉,好吗?」 他已经想通了,与其逃避不如大胆面对,顺着自己的心。 她说的对,或许他们俩之间的缘分就是要在共患难的情况下萌生,既已萌生,那就是真的情感,没有什么误不误会存在。 他是真的为她动了心,他就是喜欢上她这个问题多多却个性率直的女人,就算得为了她伤透脑筋、气坏身体,也是他心甘情愿,怪不了别人。 「呜……你这个没良心的家伙……」对于他难得的疼哄她才不领情,凭着酒意对他发起脾气来。 「好,我之前是很没良心,但你也该给人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吧?」他干脆紧紧搂着她,继续哄着,「我承认我是喜欢上你了,不然我们俩重新开始,以男女朋友的身分,好吗?」 「你说……什么?」赵莞清本来还在他怀中不依的挣扎着,瞬间一愣,简直不敢相信。 「我说我是真的喜欢上你了,这一次我不会再逃避,我们好好重新开始吧。」 他的脖子出现可疑的淡红,天知道要他这一向高高在上的男人坦承自己心有所属,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但为了亲口对她保证,再丢脸他还是说了。 唉,她肯定生来就是克星,不克别人,专门克他! 她讶异的瞧着他,手还捂住嘴巴,双颊本就有红润之色,在这一刻似乎又更热烫了些。 两个人都没再说半句话,就这样不断互相凝视,像是要瞧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 最后还是鞍作俊彦率先开口,尴尬又难为情,「好或不好,就一句话而已,这么难回答吗?」 他都已经说得这么明白了,她要是没有半点反应,他肯定不饶她! 「我……」赵莞清继续捣着嘴,害羞的欲言又止,她真的没想到他居然坦荡荡的要求正式交往,她在之前根本都不敢多想。 赵莞清「我」了老半天,就是迟迟没有下文,这让原本有些紧张的鞍作俊彦转而有点不耐烦,「你什么?快说呀。」 「……我想吐了。」她的脸色一垮,翻滚的胃好难过呀。 「你……」瞬间一桶大冰水当头浇下,鞍作俊彦的满腔柔情顿时变成满腔怒火,恨不得马上将眼前的女人给碎尸万段,丢到海里喂鲨鱼去。 气死人了,这个破坏情调的天兵女! 【第七章】 隔日一早迎接赵莞清的不是美丽的一天,而是悲惨的宿醉头痛—— 「哎唷……好痛……我的头好像快裂开了……」 赵莞清一醒来就在床上虚弱的哀号,无心理会自己现在躺的是鞍作俊彦的床。 她昨晚虽然没弄脏鞍作俊彦的床,还是吐得万分凄惨,吐到最后整张脸惨白一片,虚弱无力,倒在鞍作俊彦床上没多久就睡着了。 幸好王峋住得远,他们客房这边要是发生什么事情,只要声音不大,王峋那边是听不到的。 面对这个天兵至极的女人,鞍作俊彦除了认命还能怎么办?只好在床边照顾她一整夜,免得她夜里又有什么突发状况。 今天一早他就去帮她张罗醒酒茶,等到赵莞清苏醒后,他把醒酒茶拿到房里,扶起全身软趴趴的她,帮她把醒酒茶给喝下去。 那又浓又苦的茶一入喉,赵莞清整张脸都皱了起来,但鞍作俊彦不但不同情她,还厉声警告,「你要是敢吐出来,我就放着你头痛到死,懒得理你。」 明知道他肯定只是吓唬她,她还是苦着一张脸乖乖把醒酒茶喝完,省得再惹他生气。 喝完茶后,鞍作俊彦将空的茶杯放到一旁后,便伸手帮她揉着头上的穴道,希望多多少少能减缓她的疼痛,让她别再那么难受。 虽然她会痛成这样是她自作自受,但他就是见不得她受苦,只好继续当她的专属男佣。 喝了醒酒茶,又被鞍作俊彦轻揉着头,过了一会之后,赵莞清终于觉得舒服一点了,没再像刚醒来时那样难受。 「呼,终于好过一些了……」她的脸色和缓下来,就连精神也好了不少。 直到此刻鞍作俊彦才停下手,问出他已经想问很久的问题,「赵莞清小姐,昨晚的事情,你还记得多少?」 第十七章 他们俩昨晚就只差她最后一句回答,两人的男女朋友关系就可以定下,为此他闷了一整个晚上,今天非得要把这件事情给解决不可。 「呃?」赵莞清困惑的眨了眨眼,对他的问题她脑袋是一片空白,「什么事情?」 鞍作俊彦额上青筋微挑,她敢醉后不认帐?「你还敢问我什么事情?」 「好好好,你让我想一想、让我想一想。」她努力动着还不太灵光的脑袋,回想昨晚到底发生什么事。 先是镜灵猛灌她酒,然后把醉醺醺的她推到鞍作俊彦的房里,最后她躺上他的床,而他…… 赵莞清终于想起他昨晚对她的告白,想必他还在等着她的回应,她的脸蛋一红,又开心又羞涩,但过了一个晚上气氛都跑掉了,她喜欢他,当然想和他成为男女朋友,但她也不知道到底该如何开口给他答复。 犹豫了好一会,她终于鼓起勇气主动攀上他的肩,在他的唇上淡淡亲了一下,这样的「回答」,应该够明显了吧? 果然鞍作俊彦原本的冷脸微微动摇了,积了一个晚上的怨气就因为她现在给的「甜头」消了不少,不过他可不想这么快就给她好脸色,免得让她觉得他被吃得死死的,「就这样?」 「不然还要怎样?」她用娇柔的嗓音撒娇。 「这样也叫吻?你以为我们俩是小孩子在玩办家家酒?」 「这样不算吻?要不然怎样才算吻?」她故意反呛回去,非常期待他接下来会有什么动作。 他的眸一眯,眼神一黯,开始酝酿情潮,她给了他大好机会,要是不好好「调教」她一番,他就不叫鞍作俊彦。 他毫不犹豫的低下头牢牢吻住她嫣红的唇瓣,给了她一记结结实实的火辣之吻,吻得她头晕目眩,心魂颤动,脑袋也跟着一片空白,所有知觉只剩下与他亲密交缠在一块的唇舌,激情又迷醉。 不知吻了多久,鞍作俊彦才难舍的暂时停止调教,唇抵着她的唇,低哑着嗓音说:「这样才叫吻,懂了没?」 她娇红着脸蛋,拚命喘气,「你……你欺负我。」 「那也得要你愿意让我欺负才行,不老实的女人。」他轻笑出声,两人的关系一定下来,他的心情也跟着好起来。 原来大方承认喜欢她也不是那么糟糕的事情,诚实面对自己的心,所有事情豁然开朗,一切也变得美好起来。 「我就是不老实,怎样?」她又喜又羞的轻靠在他的怀里,享受着两人之间新生的甜蜜滋味,什么宿醉头痛的,全被她抛到九霄云外。 真没想到他们俩居然可以从一刚开始的完全不对盘,进展到现在的互相喜爱,应该会跌破众人眼镜吧? 他们以为在这里天高皇帝远,无论发生什么事情王峋都不知道,其实王峋已经站在鞍作俊彦房门外好一会的时间了,脸也早已通红一片,摸摸鼻子,默不作声的往原路走回去,当作自己没来过。 他替他们感到开心,又感到失落,鞍作俊彦终究不是他大哥,终究会离去,那他的大哥到底又在哪里呢? 「唉……」 赵莞清发现自己似乎是和镜灵相处久了,沾染不少镜灵的灵气,开始会看到一些奇怪的「东西」,而那些「东西」是她原本看不见的。 她会发现这一点其实是因为王峋,一刚开始她总觉得自己有时会在王峋身旁看到奇怪的淡影,一直认为是自己眼花,没想到那淡影越来越清晰,清晰到她要说自己眼花都没办法了。 王峋身旁有一个男鬼缠着呀!而且这个男鬼和鞍作俊彦有七成相似度。 一发现这件事,她赶紧把鞍作俊彦拉到自己房里和镜灵一起密商,根本不敢让王峋知道这件事。 「镜灵,你明明早就看到王岱的魂魄跟在阿峋身边,为什么始终都没讲?」赵莞清不敢置信的问。 看到那个男鬼和鞍作俊彦有七成的相似度,赵莞清就猜出他的身分了,连问都不必问。 「呃?」既然赵莞清已经看到了,镜灵也就不再隐满,「因为他并无恶意,只是想在弟弟身边守护他,而他也不希望弟弟知道他的死讯,要我替他保密,我也就省事不说了。」 「那你有问过他是怎么死的吗?」鞍作俊彦蹙起眉头,他现在正抓着赵莞清的手,所以可以顺利的和镜灵沟通。 「他是从外地回来的半路遇上抢劫,就这样……回不来了。」 赵莞清和鞍作俊彦脸色沉重的互相对望,和王峋相处久了,他们也把王峋当成同伴,很不忍他哥哥有这样的遭遇。 他永远等不到他大哥「活着」归来了,这是多么残酷的一件事。 「对了,其实他很感激鞍作公子重新振兴王记镜作坊,但他同样担心鞍作公子一离开后,镜作坊又会没落。」镜灵补充道。 天下无不散的筵席,鞍作俊彦不可能永远留在这里帮王峋撑起王记镜作坊,王峋终究要一肩扛起这个重责大任。 「我只能在我还在的时候尽量帮助阿峋,助他早日上轨道,站稳脚步,再多的我也无能为力。」鞍作俊彦表情凝重的回答。 镜灵点点头,「也只能这样了,咱们能帮到这种程度,王岱也不会再有更多奢求了。」 「那我怎么办?该不会从此都会看到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吧?」赵莞清一脸悲苦,她一点都不想要有阴阳眼啊。 「这影响只是暂时的,只要咱们分开一段时间,影响渐小之后,你也会恢复正常的。」镜灵一脸抱歉的说道。 「呼……那就好。」赵莞清顿时松了一口气,她这一阵子还是不要乱看比较好。 但一想到要和镜灵分开,她又感到有些不舍,还真是矛盾呀! 不知不觉间,深秋过去,寒冬也到了。 一入了冬,赵莞清三不五时就在喊冷,因为她最怕冷了,白天时还好,只要一入夜,没有二十一世纪的各种保暖设备,更让她觉得痛苦万分。 鞍作俊彦对冷则没什么太大感觉,可能因为她住在副热带,而他住在温带,天生上对耐寒的程度就有差,再加上她的体质较冷,他的体质偏热,才会有这样的差别。 「哎唷,好冷喔,越来越冷了啦……」 夜已深,但赵莞清还在自己的房内哀哀叫,一点睡意都没有。不是她不想睡,而是她真的被冷到一点困意都没有,尤其双脚的冰冷最为严重,这是她每年冬天都会遇到的困扰。 鞍作俊彦已经在她的房内加了一个暖炉,暖炉正持续散发着热度,将房内烘得暖暖的,他都觉得有点热了,真不懂她还在叫什么冷? 「都已经加了暖炉,你还不满意?」 「暖炉的效用有限,只暖了室内温度,又暖不了我的床和被。」赵莞清一脸哀怨的回答。 以前每年冬天睡觉她可是电毯不离身,现在来到古代别说电毯了,连想洗个热水澡都是一件麻烦事,害她这个冬天真的过得很痛苦。 「你的意思是要我帮你烘被子吗?」鞍作俊彦狠瞪着她,「赵莞清小姐,你的皮可以再痒一点,当心我直接把你丢到门外,冷死你也不关我的事。」 「我才没这么想呢……」她马上挽住他的手臂,靠在他身旁磨蹭兼撒娇,「俊彦,我是不是有点恃宠而骄?」 她发现,男人果然还是吃女人撒娇这一套,只要看他似乎快发火了,适时的降低姿态撒娇讨好一番,灭火效果都不错。 「不是有点,是非常。」鞍作俊彦甜头吃了是吃了,但还是毫不客气的总结。 「……」他就是这点很可恶,嘴上从来不饶人! 「既然暖炉都帮你弄了,被子也不必帮你烘,那我回房去睡了。」虽有暖玉温香在怀,但他还是非常君子的转身要走。 「等等!俊彦,再等等啦。」她赶紧伸手再度拉住他。 「你又想给我添什么麻烦?」 「那个……才不是麻烦。」赵莞清突然红起脸蛋,那对他来说根本就不是麻烦,反倒还算是福利呢。 她有事没事害羞什么?鞍作俊彦完全猜不透她的心,忍不住纳闷,「那到底是什么事情?」 赵莞清犹豫又害羞了好一会,才在他耳旁小小声的讲,并且解释要他这样子做的原因,只见他先是错愕一愣,之后没好气的大翻起白眼,还真是服了这个麻烦精。 搞了老半天,原来她是要他当「人体暖炉」,替她暖脚暖被窝去! 第十八章 「好不好嘛!俊彦……」赵莞清可怜兮兮的恳求着,反正撒娇不用钱,装可怜也不用钱,只要能让他心软,她多掉几滴眼泪也行。 他重重叹了一口气,他肯定是被雷打坏脑子才会喜欢上她这个贼头贼脑的女人,原本的高傲自尊在她面前都不知道抛到哪去了,天知道在这之前,没有任何女人能够支使他做任何事,就她这个不知死活的女人敢一再探他的底线! 赵莞清见他没有气得掉头就走,而是停在原地挣扎,胆子也更大了,轻勾起笑意,抓住他的手将他往床边拉,「俊彦,你大人有大量,就别和我这个小女子计较了,好吗?」 话都是她在说!他虽然心中有气,但还是半推半就顺了她的意,当她的人体暖炉去,心想只要早一点起来回到隔壁房内,就不会让王峋发现,也就不会尴尬了。 赵莞清先躺上床,睡在内侧,鞍作俊彦才紧接着上床,躺在外侧,一边帮两人盖好被,一边忍不住没好气的低念,「真是麻烦的女人。」 他真觉得自己要是再继续顺着她的意,总有一天她会变得无法无天,被他彻底给惯坏了。 虽然他们俩只是单纯的共睡一床,没有做什么十八限的事,但鞍作俊彦的视线还是不由得往后瞥,很不想什么事情都被镜灵给看光光。 没想到赵莞清和镜灵相处久了出现「副作用」,而他和赵莞清相处久了,也跟着产生「副作用」,她的磁场在不知不觉间与他互有影响,他最近就算没碰触到赵莞清,也能隐隐约约看到镜灵的身影,甚至听得到镜灵在说话的声音,只不过身影很淡,声音也不大就是。 赵莞清看出他的想法,随即说着,「镜灵早就回到镜子里了,你可以放心,不会有人偷窥的。」 最近镜灵挺识相的,只要见他们俩黏在一起就自动避回镜子里,不妨碍他们甜甜蜜蜜,少去不少尴尬的状况。 两人躺平后,赵莞清就钻入他的怀里轻靠他的胸膛,心满意足的叹了口气,果然还是人体暖炉最舒服,只要有他在,她这一晚肯定能舒舒服服一觉到天亮,不怕再被冷得睡不着了。 事已至此,鞍作俊彦也只能认命的轻拥住她,原本满肚子怨气在尝到「甜头」之后,倒是慢慢消去,嘴角也勾起淡淡笑意。 没想到她瘦归瘦,该有肉的地方也没少长,至少在身材这一点上头他是没什么好挑剔的。 只不过男人是感官动物呀,要他纯粹抱着她而不动任何歪念头,实在是太难了,况且她还是他的女友,可以碰却不能吃,对他来说再好的福利到最后也会变成折磨。 但他又能如何?他可不屑当禽兽,在两人关系还没到达进一步程度时,他也只能忍住想要她的欲望,陪她继续慢慢磨,直到她愿意将自己的全部交付给他的那一天。 只不过今晚恐怕他得准备失眠一整夜了…… 有了人体暖炉的照料下,赵莞清终于睡了这入冬以来最好的一觉,既舒服又满足,整个人也神清气爽许多。 然而却有个睡不好的男人整天摆张冷脸,任凭她如何讨好撒娇,也不改冷脸本色。 但一到夜晚他还是爬上她的床,继续做着折磨自己的事情,他开始怀疑自己恐怕有自虐的潜藏基因。 这甜蜜又痛苦的挣扎每晚在鞍作俊彦内心上演拉锯战,除非他体内的野獣终于战胜强大的自制力,再也不顾一切的将赵莞清吃干抹净,要不恐怕短时间内都不会停止的。 他现在只希望冬天能赶快过去,免得她整天缩得像一团雪球,不断哀号好冷好冷,让他感到既好气又好笑。 「请问有人在吗?」 一大清早,外头只有几家商家开门营业,其它还慢吞吞的开始打理门面,然而已有一辆马车停在王记镜作坊门前,一名侍从打扮的男子正扬高嗓音叫门,等待里头回应。 此时鞍作俊彦恰巧在前厅,听到叫门的声音,干脆亲自打开大门,「请问有何要事?」 「咱们主子想求见镜仙女。」 「镜仙女已经许久不管事了,你们请回吧。」鞍作俊彦淡淡打断他们的意图,就要关上门。 「公子请留步!」见状,侍从赶紧挡住门,面有难色,「可是咱们有很重要之事……」 「很抱歉,请另寻高明吧。」鞍作俊彦决心无情到底,替赵莞清坚守这一道防线,不让任何人打扰她。 然而坐在马车内的男子此刻却突然亲自下马,来到鞍作俊彦面前,凝着一张脸,打算亲自交涉,「你是司马公子吧,能否给在下一些时间,让在下与司马公子好好谈谈?」 他来这里之前已经打听过,镜仙女是与一位姓司马的公子一同出现的,而司马公子对镜仙女有极大的影响力。 出现在鞍作俊彦面前的男子年约十八、九岁,相貌堂堂,浑身散发一股自然而然的尊贵之气,虽然年轻,却已有气压群雄的气势,肯定不是普通人物。 鞍作俊彦在商场上见多识广,当然一眼就看出这位公子来历不凡,与他硬碰硬只会给自己添麻烦,只好暂时卖他一个面子,「那么,请公子随我入前厅一坐,外头天冷,在下奉上一杯热茶给公子暖暖身子,如果公子不介意咱们这儿只有勉强能入喉的粗茶。」 「多谢司马公子。」年轻男子原本凝重的神色稍缓,即刻跟着鞍作俊彦进到王记镜作坊内。 鞍作俊彦让年轻男子在前厅坐下后,也不急着和男子谈话,过了好一会才送上一杯热茶,而年轻男子此次前来有求于人,当然只能按捺着性子等。 他与年轻男子隔着一个茶几坐下,终于开口问:「不知公子尊姓大名?」 「在下李瑁。」 鞍作俊彦心一突,表面却依旧不动声色,「寿王李瑁?」 李瑁仅是一个颔首,就当应了他的话。 李瑁本名李清,在开元二十三年改名李瑁,是武惠妃的亲生儿子。身为皇子,难怪他的气势不同于常人,想遮都遮不住。 在确定他真是寿王本人后,鞍作俊彦心中一股不好的预感急速窜升,接下来肯定有麻烦了。「不知王爷光临寒舍,所求何事?」 「在下希望镜仙女能上京一趟,救在下母亲于危难当中。」李瑁姿态摆得极低,不以王爷的身分压人,希望能以自身的诚心请动他们。 他的母亲武惠妃为了太子之位,不择手段将他的三位皇兄李瑛、李瑶、李琚给害死,自此深受三人冤魂所扰,纠缠多月,几近崩溃。 他虽然身为皇子之一,却不愿强求早已属于别人的太子之位,但他阻止不了自己母亲执意为之,只能眼睁睁看着悲剧发生,无法挽回。 对于三位冤死的皇兄他心中是有愧欠的,但他也不能让皇兄再继续折磨自己的娘亲,一听到扬州城出了一名厉害的镜仙女,便向父皇请示,在父皇同意之下从长安城来到扬州城,打算亲自请镜仙女上京。 虽然在这之前已有不少根本没任何能力的神棍出现,令人一而再、再而三的失望,然而无计可施之下,也只能一试再试,希望真能找到一个有能力阻止冤魂继续作怪的人。 在这之前曾遇过一个有能力的道士「缘尘子」,他的皇姊李绮儿曾经两度徘徊鬼门关,都是缘尘子使计帮助而救回的,只可惜他们不知缘尘子此刻到底在哪,想找也找不到,只好另寻他人,希望真能让他们找到第二个缘尘子。 他果然是为这件事而来的!鞍作俊彦眉头轻蹙,没想到镜仙女的名声居然已经传到长安城去,连皇上都知道了,这件事是万万不能答应。 「王爷所求之事在下明白了,待在下请示镜仙女之后,再给予王爷答复。」虽然这请求肯定是要拒绝的,但鞍作俊彦也得做足戏,免得让李瑁觉得被怠慢轻忽,同样惹来祸事。 「麻烦司马公子了。」李瑁语气恳切。 鞍作俊彦起身离开前厅,赶紧到赵莞清房内,赵莞清在听到前厅所发生的事情后,先是讶异的睁大眼,随即转成担心与不安。 「俊彦,你打算怎么拒绝他?」她小声低问,虽然一刚开始听到对方是寿王李瑁时很兴奋,但一听到他所提出的请求,她的兴奋顿时消失无踪,只感到万分棘手。 武惠妃是肯定要死的,这件事他们绝对不能碰,要是扰得历史改写,她可真不敢想象未来会变成什么样子。 第十九章 她很懊恼自己当初怎么不早早听鞍作俊彦的话别管太多闲事,现在果然弓来一个超级大麻烦。 「他现在有求于人,是他要看我们脸色,不是我们要看他脸色,所以你别太担心,无论我们用什么原因拒绝他,他也只能将这口气给忍下。」 「你真有把握让他放弃?」 「不试试看,又怎知结果如何?」反正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既然人家都亲自找上门来,他们除了正面应战,也别无他法了。 鞍作俊彦刻意让李瑁等了十五分钟,才又出现在前厅内,脸色故意表现得有些凝重,「王爷。」 「司马公子,不知镜仙女意愿为何?」李瑁心急的从椅上站起身,主动来到他面前。 鞍作俊彦无奈的轻叹口气,「镜仙女说,惠妃娘娘之事自有天意定数,不是她该插手之事。」 「请让我当面与镜仙女谈谈!」李瑁难掩激动,「情况危急,咱们真的需要镜仙女的帮助,请镜仙女大发善心,救救我的母亲吧!」 「王爷,真的很抱歉,咱们也是无能为力。」鞍作俊彦还是一脸遗憾。 「司马公子……」 「王爷与其继续耗在这儿,倒不如赶紧寻找其它能人异士,或许王爷的孝心真能感动上天,助王爷找到帮助惠妃娘娘之人。」 眼见镜仙女这一条路走不通,李瑁是既失望又不甘,但他哪这么容易就放弃,父皇还等着他带好消息回去呀! 努力按捺激动的情绪,李瑁再度冷静下来,「请司马公子转告镜仙女,在下会再来拜访。」 他决定,要是一次不行,那他就多来几次、多求几次,要是镜仙女真是济世助人活菩萨,没道理对他的诚心视而不见。 话毕,李瑁随即离开前厅,不再多留。 鞍作俊彦见李瑁离开后,不由得暗暗松了一口气。今日这一关是勉强过了,那下一回呢? 「真是棘手啊……」 【第八章】 几日之后,赵莞清在宅内闷得慌,很想出去逛一逛,再加上镜灵一直很想再去灵镜作坊看看,或许能再多回想起什么,于是她带着镜灵准备出门,这一回要试看看能不能进到大门深锁的灵镜作坊内。 她们俩这样根本就是要去「闯空门」嘛!鞍作俊彦知道后颇不赞同,要是被人发现,不就被当成小偷?但这两个女人都执意前往,他又担心那久无人居的大宅子不知会暗藏什么危险,只好硬着头皮一起跟去。 然而当他们俩才刚踏出王记镜作坊大门,连路都没走上几步,一名男子突然从暗处冲出来,出乎意料的高喊出声,「镜仙女,请留步!」 「呃?」赵莞清停下脚步,转头瞧向突然冲过来的男子,不懂他是哪位人物。 而鞍作俊彦见他出现,眉一拧,暗叫了声糟。 是李瑁,他沉寂多日后果然还是出现了! 「莞清,你先回屋里去。」鞍作俊彦赶紧催促。 赵莞清都还来不及搞清楚状况,李瑁顿时一掀下摆,就在大马路上双膝跪地,大声恳求,「请镜仙女怜悯,救救在下的母亲武惠妃,李瑁诚心恳求镜仙女大发慈悲。」 话一说完,他还弯腰磕头至地,向赵莞清行大礼,不再起身,这下子赵莞清才知道原来他就是曾经来过的李瑁,瞬间头皮发麻。 「发生什么事了……」 李瑁刚才的大喊陆陆续续引来附近路人围观,再加上他当街跪地的举动,很快的人们就往这儿聚集而来,大看热闹,也热烈的互相讨论着,而这正是李瑁想要的结果。 「我刚才听到他提起武惠妃,难道他是寿王爷?」 「寿王爷亲自来求镜仙女?这可是不得了的大事呀!」 「原来是为了惠妃娘娘的事情而来,镜仙女的名声已经传到京城去了……」 武惠妃为了李瑁抢太子大位的事情早已人尽皆知,就连扬州城的百姓也知道李瑁的大名,要不然李隆基有几十个儿女,他们怎么可能每个都记得。 鞍作俊彦对李瑁打的这个主意非常不齿,刻意在大庭广众下请求,想逼他们不答应都不行,不过他很快就想到回绝的理由。「王爷,您这么做,对咱们来说非常困扰,要是您一跪,开了这个先例,往后大概每日都有人跪在王记镜作坊前,这要咱们镜仙女如何是好?」 「是呀是呀,司马公子这么说也没错……」人群中有人附和着。 「我也来求过,却无缘让镜仙女答应见我,解决我的难题,若是开了这个先例,双膝一跪就什么都好谈,我肯定不服的!」又有一人说道。 紧接着也有越来越多人附和,甚至还说此风不可长、此例不能开,就算来的人是皇亲国戚也是一样。 李瑁没有再多说一句话,静静的磕跪在赵莞清面前,一动也不动,似乎是打定主意赵莞清要是不答应他就不起身,这让赵莞清非常紧张,频频瞧向鞍作俊彦,希望他真能顺利解决这个麻烦。 鞍作俊彦见百姓的舆论倒向他们这一边,心安了不少。现在可不是他们答不答应的问题,而是大家都不答应,李瑁要是继续强求他们,那就是李瑁的问题,并非他们的问题。 本以为大势底定,李瑁也该知难而退,却没想到此刻人群中却有人道:「可寿王爷所遇之事可是生死交关,攸关国家社稷呀!」 「是呀,惠妃娘娘可是后宫之主,若镜仙女不帮这个忙,寿王爷也因此长跪不起,这大寒天的,恐怕跪不到一日就会被冻死,折损皇室血脉,这个责任谁又担待得起?」又有一人开口。 「这……这个……」 围观的众人这下倒开始面面相觑,虽然有人觉得武惠妃死有余辜,被冤魂缠身是自找的,但也不可能明目张胆说出来,而李瑁没做错什么事,有这样一个母亲也不是自己能选择的,要是因此连累李瑁,让李瑁这条命也给赔了进去,的确有点说不太过去。 鞍作俊彦暗暗一惊,没想到情况在一瞬间彻底翻盘,再继续这样下去,反倒会转而对他们不利。 李瑁隐藏在下的脸微勾起一抹笑,虽然他非常不愿,但他生长的环境,就是一个处处勾心斗角的无情之地,要比心机,他也不会输人。 刚才替他说话的人,就是他事先摆在人群内的暗桩,鞍作俊彦可以影响百姓的想法,他当然也可以,而他只要继续扮演苦情角色,让暗桩努力在一旁敲边鼓,他就不信局势不会转而对他有利。 「这天大的事镜仙女若是有能力却不帮忙,是否说不过去了些?人家寿王爷都跪在这儿苦苦哀求了,难道镜仙女内心连半点怜悯之意都没有,心肠比石头还硬?」 「既被称为仙女,那就该有悲天悯人之心,痛民所痛才对,不该是这样吗?」 气氛顿时变得尴尬起来,要是赵莞清硬是不答应帮助李瑁,恐怕大家都要反过来怀疑镜仙女的铁石心肠。 赵莞清见大家盯着她的眼神慢慢出现困惑之色,情急之下,也只能不顾一切的站出来开口说话,「寿王爷,请起身吧。」 「李瑁已有觉悟,若是请不回镜仙女,李瑁也无颜回京。」李瑁继续跪着不起。 「得了得了,我答应随你走这一趟便是。」 李瑁一听,欣喜的马上抬起头来,「您是说真的?」 鞍作俊彦不敢置信的瞪大双眼。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这根本就是把自己给推入火坑呀! 笨蛋,她真是蠢到无药可救了! 「赵莞清,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答应了些什么?」 在李瑁暂时离去,人群也散开后,鞍作俊彦他们也不必出门了,他马上将赵莞清给拉回镜作坊里,气得真想直接把她给掐死算了。 她居然没和他讨论,就自己一个人答应李瑁的要求,那他之前帮她挡李瑁是挡心酸的吗?他真的快吐血了! 「你也看到了,刚才的情况已经演变到我不得不答应的地步,明知道这是赶鸭子上架,我不答应又能怎么办?况且百姓们也有人站在他那边……」赵莞清替自己辩解。 「你又怎么知道,帮他说话的人不是他自己布下的暗桩?」 「呃?应该……不会吧,他有那么阴险吗?」她突然感到有些心慌慌。 「你这个女人,我真不知该说你是『单纯』还是『单蠢』。」鞍作俊彦没好气的频蹙眉,「职场险恶你不懂吗?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你不懂吗?有时候看起来越无害的人,或许就是在背后捅你最多刀的人。」 第二十章 这种事情他在商场上看太多了,在社会上打滚多年,他更是无法轻易信任他人,也就只有她这个还在念书的女人会什么事情都傻傻的信,对人完全没有防心。 直到此刻赵莞清才感到有些糟糕,但她都已经答应人家了,骑虎难下,根本就无法反悔呀。 「大家都看到我已经答应李瑁要随他上京,要是反悔的话,该不会李瑁一怒之下就命人将我们给抓起来吧?」她越想越糟糕,可不想变成阶下囚。 就因为赵莞清的一时冲动,鞍作俊彦也跟着苦恼起来,李瑁刚才离去时表示明日就会接赵莞清上京,这表示他已经剩下不到一天的时间想办法。 赵莞清知道自己替鞍作俊彦添了一个非常大的麻烦,她思考了一会,最后还是说:「我决定还是要随李瑁上京一趟。」 「你不要命了?」鞍作俊彦讶异的瞪向她。 武惠妃是非死不可,他们绝对不能插手管这件事,否则则有可能惹祸上身。 「我当然要命。」赵莞清开始说自己的打算,「反正我只答应跟李瑁上长安城一趟,可没有承诺他一定会救武惠妃,到时候我就说些天命难违等等的话拒绝,这样也就不算失信了。」 「你真以为他会如此轻易放过你?你要是去了却没有任何做为,肯定无法全身而退。」 「我还有镜灵,如果真有什么意外,或是他们真的不讲理到迁怒于我,镜灵可以护我周全,保我全身而退。」 好吧,她承认她是有那么一点点私心,想亲眼见见名动历史的李隆基与武惠妃到底长什么样子,而武惠妃到底是不是如后世史书所写是被李瑛他们三人的冤魂纠缠至死,她也想亲眼见证。 要她这个历史系出身的人不受这种事情诱惑实在太困难了,所以明知山有虎,她偏向虎山行,况且她也不是没有任何靠山,还有镜灵可以保护她。 「不行,你绝对不能上京!」鞍作俊彦强力制止,内心曾出现过的不安感觉在此刻骤升,好像赵莞清只要一到长安城就会有什么大变故,让他们无法招架。 面对鞍作俊彦接二连三的阻止,不顾她的意愿,她终于忍不住有些恼了,「都已经到这种地步,你还能阻止多久?李瑁明天就要来接人了。」 见赵莞清似乎去意坚决,鞍作俊彦也恼火了,和她赌起气来,「好呀,你要跟着李瑁走就走呀,但别想我会随你一同上京。」 他这是在威胁她,以为她没他就活不了了?她同样赌气的回他,「我也没要你一同过去,没有你,我一个人也可以过得很好!」 「但愿如此。」他的口气尽是嘲讽。 赵莞清气得不再和鞍作俊彦多说一句话,马上转身冲回自己的房内,开始打包行李,这一趟京城之旅她是去定了! 镜灵见他们俩为这个问题吵得不可开交,甚至开始赌起气来,不免有些担心,「赵姑娘,这样好吗?」 赵莞清一边整理衣裳,一边气呼呼的不回半句。她想,他们俩也是时候该分开一段时间,互相冷静冷静了。 情侣吵架,镜灵也没什么立场好干预的,只能轻叹一声,不再多说,陪着赵莞清走这一趟。 这一晚,鞍作俊彦当然没有过来她房里,而她正在气头上,也不想见到他的面,早早收拾完行李后就自己上床休息,就算气到整夜失眠也没有向他低头认输的打算。 隔日一早,李瑁与他的随行侍从依约前来王记镜作坊,他们打算今日马上动身,不再浪费太多时间。 「赵姑娘,你真的要去?」在前厅内,王峋担心的试着慰留她,「司马大哥是为了你好,我相信……」 「阿峋,你不必再替他说话了。」赵莞清拍拍他的肩膀,「没事的,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眼见慰留不成,王峋无奈的轻叹口气,也就不再阻止。 赵莞清一个人抱着包袱、背着铜镜出现在李瑁面前,还臭着一张脸,让李瑁有些讶异,「镜仙女,只有您一人?」 「没错,我一个人和你们上京。」经过一晚的沉淀,赵莞清的气消了些,反倒开始闷了起来。 想不到离行前鞍作俊彦连现身都不愿,存心和她赌气赌到底,让她胸中快速聚集好大一口怨气没得发。 他还真是狠,狠到连试图挽留都不肯,完全不管她死活,就像是他人生中不曾有过她出现一样。 李瑁感觉得出来他们俩似乎出了什么问题,但他此行最主要的目的是镜仙女,那个姓司马的男子如何倒是不关他的事,就算不一同跟上也不要紧。 「镜仙女请上马车吧,要委屈镜仙女与在下共乘一车了。」李瑁客气有礼的说道。 气归气,但赵莞清在离去的最后一刻,还是很不争气的回头一望,希望能够见到鞍作俊彦的身影,只要一眼就好。 但她什么都没看到,大门前的跨院冷冷清清,只有她一人。 她沮丧的眼神微黯,忍不住难过起来。她真的要和他分开一段日子了,难道他一点犹豫挣扎都没有? 真不公平,为什么只有她一个人在依依不舍,而他却无动于衷,简直没良心到了极点…… 「镜仙女?」 李瑁的叫唤瞬间抓回赵莞清的神智,她终于转回头,痛下决心,不再有任何迟疑,「咱们走吧。」 鞍作俊彦在和赵莞清赌气的头一晚,同样整夜没能好睡,在自己床上翻来覆去,胸中的闷气怎样都消不下去。 她要去长安城吃苦头就让她去吧,反正他不是没有警告过她,到时候要是吃了亏,也是她自找的,就别怪他没有试图阻止她。 她真是不知好歹,他所做的任何一个决定都是为她好,然而她却不领情,将他的一番好意全丢在地上践踏,不知珍惜。 既然如此,他就放手让她去,等她吃过苦头,就知道谁对谁错,到时候看她还有什么话好说! 隔天一早,听到赵莞清出门的声音,鞍作俊彦也没有露面的打算,他不想和她再为李瑁的事情争执,反正她已经做出决定,再吵也只是浪费时间与力气。 之后赵莞清离开了,身边没了她不时来烦他,好久没有这么安静,突然让他感到非常的……不习惯。 「呵,我到底在不习惯什么?」他自嘲的笑着。没了赵莞清,难道他就不知道自己该如何生活了? 不,他还是可以和从前一样生活,有她没她,对他来说都没有任何差别! 但从赵莞清一踏出门开始,他就有些心神不宁,内心又慌又闷的,非常难受,但他依旧强逼自己不去理会、不去在意,继续带着王峋在镜坊内处理事情,想要证明她的存在与否都影响不了他。 只不过赵莞清离开的头一晚,他还是失眠,怀中没了一个又麻烦又诱人的可恶小东西,他反倒失魂落魄,辗转反侧多时,就是找不到困意,甚至越来越担心赵莞清的情况。 「烦死了!」既然怎么睡都睡不着,鞍作俊彦也放弃入睡了,干脆从床上坐起身来,沮丧无奈的用掌心抹着自己的脸蛋。 他内心的不安似乎随着赵莞清离他越远越浓烈,他不知道这到底是不是自己的杞人忧天,他就是觉得在长安城肯定有大事发生! 明明心中这么不安,他为什么还要因为赌气而放她自己一人去涉险?他为何偏偏在这重要的节骨眼上和她耍性子,做出如此不智的决定? 「该死!」鞍作俊彦掀被下床,点亮灯,开始准备行李。 赌气赌到最后他还是认了,他必须到长安城去,不能放赵莞清一个人落单。 就算是他杞人忧天也罢,反正他就是放不下她,非得要追上去不可! 整理完行李后,鞍作俊彦就趴在桌子上暂时闭眼休息,等待天亮城门一开,他就要马上启程上路。 好不容易捱到天亮,他主动到王峋房内说要上长安城一趟,并且叮咛不少镜作坊该注意的事情,要王峋好好盯着。 王峋本来还一脸没睡醒的模样,一听到鞍作俊彦也要去长安城,顿时吓醒,慌乱不安,「司马大哥,连你也要去长安,那我该怎么办?」 他又要再度被抛下了吗?好不容易才找到依靠,他不想再自己一个人了! 「阿峋,你要振作!」鞍作俊彦神色凝重的拍拍他的肩,「这刚好是考验你的机会,这一阵子镜坊的工作你都已经上手了,只要照着我教的方式做,你一个人也能管好镜坊的。」 第二十一章 「不,我不行的,是因为有司马大哥在我才能做好,要是司马大哥不在,我又会把镜坊搞得一团糟……」 「相信我,你一定可以!你不能事事都依赖别人,要学着独立自主,不能永远都长不大,要不然我会很失望,你大哥知道了肯定也会很失望的。」 他不想让司马大哥失望!虽然心中还是非常不安,但王峋还是鼓起勇气,眼眶含泪的点头承诺,「我……我会努力顾好镜坊,等司马大哥带赵姑娘回来的!」 「很好,我相信你不会让我失望的!」鞍作俊彦终于扬起笑意。 在和王峋话别后,鞍作俊彦终于可以启程了,然而他才刚打开镜作坊大门,迎面就撞见一名男子。 那名男子正要伸手敲门,没想到鞍作俊彦同时打开门,两人差点就这样硬生生的撞上。 鞍作俊彦赶紧止住脚步,吓了一跳。这么早,其它商家也还没开始营业,怎么就有人找上门来了? 男子大约三十多岁,披着一个大披风,一身风尘仆仆,像是在这之前已经赶了好长一段路,都没有休息似的。 男子一见鞍作俊彦出现,欣喜不已,「这位公子,在下想要求见镜仙女。」 「镜仙女已经不在这里了。」鞍作俊彦急着离开,一边关门一边赶人,「在下还有事情,你请回吧。」 「等等!」男子突然抓住鞍作俊彦的手,制止他离去,显得有些焦急,「镜仙女不在这儿,那她去哪里了?公子能否告知?」 被人给挡下鞍作俊彦已经很不爽了,这下子又被不认识的陌生人给抓住,他更是厌恶及不耐烦,「她到哪里去,似乎还轮不到你来管吧?」 「公子,抱歉冒犯了。」男子察觉到鞍作俊彦不悦的脸色,赶紧松开手,「在下有要紧事必须见镜仙女一面,请公子大发慈悲,好心告知在下吧,在下只要见她一面就好。」 「恕难从命。」现在的他可没耐心和其它人周旋,直接不客气的回绝,又要迈步离去。 「公子,再请等等!」男子一个大跨步,不死心的继续挡在鞍作俊彦面前。 离开的脚步再次受阻,鞍作俊彦这下子整张脸都沉下来了,非常恼火,「你到底想怎样?」 「公子,在下并非有意冒犯,而是真有事必须搞清楚不可,不见镜仙女也不要紧,公子可见过镜仙女身上所带的那面镜子?能否让在下询问一下那面镜子的样貌?」 他轻蹙起眉头。这男人问镜子的样貌做什么?「你到底是为何而来?」 「在下是为了确定镜仙女手中的镜子是否为在下所等待的那面镜子,才千里迢迢赶来确认的。」男子语气诚恳的回答。 他在外地偶然间听到扬州城出了一位镜仙女的传闻,而她之所以会被唤为镜仙女,是因为手中有一面神奇的宝镜,一听到神奇宝镜,他就怀疑是不是他所等待的那面镜子回来了,所以才会急着赶回扬州城,今日一早城门大开他就进到城内,连喘口气休息的时间都没有,就只为尽快确认镜子的模样。 鞍作俊彦这下子眉蹙得更紧了。这男子说的话很奇怪,什么叫「他在等待的那面镜子」?到底是这男子的文法有误,还是他听错了什么? 男子见鞍作俊彦迟迟没有接话,干脆径自说道:「请问镜仙女所拥有的镜子镜身长度是否为一尺五寸长?」 「是又如何?」虽说这么大的镜子的确十分罕见,但也无法代表什么。 「那镜背是否是用螺钿及玛瑙镶嵌而成宝相花纹的图案?」男子再问。 能精确说出镜背花纹及用料的确不简单,但赵莞清手中的镜子曾经在众人面前出现过几次,所以男子能说出这些特征对鞍作俊彦来说,也代表不了什么。 「就算是,那又如何?」 「真的是?」男子面露喜色,隐隐激动着,终于问出他最想知道的问题,「那面镜子……有『镜灵』存在吗?」 鞍作俊彦的心瞬间狠狠一震,错愕不已。镜子内有镜灵的事情只有他和赵莞清及王峋知道,这男人如何得知? 虽然震惊,但他表面上仍冷静道:「什么镜灵?我听不懂你到底在说什么。」 男子相信那面镜子肯定有镜灵存在,只不过鞍作俊彦不信任他才会否认。他思考了一会,从怀中拿出一面铜镜,递到鞍作俊彦面前,「这一面铜镜和镜仙女手中那一面是同一批制作出来的,就连背面的镜纹也类似,你应该一眼就能看出来,它们是系出同源吧?」 男子手中的铜镜只比掌心再大一些,直径约十多公分,因为镜子小,上头的宝相花纹也简单不少,但的确看得出来两面镜子的风格是一致的。 鞍作俊彦眸中闪过一抹犹豫之色。这人到底是什么身分,为什么拿得出如此类似的镜子来?难道这人的镜子也会出现镜灵,所以才笃定他们的镜子也有镜灵? 他挣扎了好一会,最后终于将男子拉入镜作坊,在关上大门后,才一脸严肃询问,「你到底是谁?为何来问这些奇怪的问题?」 「在下『鞍作淳郎』,是镜子原本的主人。」他老实答道。 「鞍作?」鞍作俊彦讶异又震惊,终于在此刻猛然想起他为什么会在看到灵镜作坊这个名字时,觉得很有熟悉感了,「你是鞍作真一的大哥?」 当年鞍作真一到大唐除了担任遣唐使译语外,还身兼寻找以「铸生」身分居留在大唐多年的大哥鞍作淳郎,要将大哥带回日本,但不知是何原因,到最后回到日本的还是只有鞍作真一,而鞍作淳郎的学艺之处,正是灵镜作坊! 鞍作淳郎同样面露讶异,「你认识我三弟?」 鞍作俊彦突然词穷了,因为他真的不知道该不该向鞍作淳郎解释鞍作真一是他的先祖,而他是从二十一世纪穿越时空回到唐朝的鞍作家后世子孙。 犹豫了好一会儿,他最后还是决定照实说来,不管鞍作淳郎相不相信,「实不相瞒,其实晚辈也姓鞍作,而晚辈是从……」 鞍作俊彦将自己与赵莞清跟着失忆镜灵一同从二十一世纪回到唐朝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听得鞍作淳郎同样不敢置信,花了好一会时间才完全消化鞍作俊彦所说的故事,终于明白,鞍作俊彦是从一千多年后回来的鞍作家子孙。 他本在灵镜作坊学习铸镜技术,却因为重大变故,灵镜作坊内的人全都散去,已无人居留,而三年前他为防镜子被追赶他的敌人恶意破坏,将镜子交由恰巧以遣唐使译语身分来大唐的三弟,由三弟带回日本藏起来,等待镜灵在镜子内苏醒之后回来,结果没想到,镜子回来的方式却大大出乎他的预料之外。 原来她失忆了,难怪她回来之后没有进一步寻找他,要不是他怀疑镜仙女的传闻与她有关,两人不知还得浪费多久日子才能再见到面。 在知道了所有前因后果,鞍作淳郎担心的问:「所以镜灵现在到底上哪儿去了?」 「长安城,镜灵和莞清被寿王李瑁请去解决武惠妃之事,而我正打算追到长安城去。」 「那我也随着你一同上长安城。」他想要尽快见到镜灵的面,或许两人再次相见,镜灵就能想起过往的所有记忆。 鞍作俊彦没有迟疑的点头,「好,咱们一块上路吧。」 【第九章】 李瑁心系母亲的状况,带着赵莞清一路赶路,除去必要的休息之外,一路上几乎没停,务必以最快时间赶回长安城。 而赵莞清一路上郁郁寡欢,在离开扬州城后就开始后悔,想回头找鞍作俊彦,但她都已经上了李瑁的车,没得反悔,只能强压下思念他的心,希望赶紧处理完武惠妃的事回扬州城去。 她的低落心情,终于在马车进到长安城时暂时被抛诸脑后,看着热闹繁华的长安城大街,她心中有股说不出的激动,她何其有幸竟能穿越时空回到唐朝,亲眼目睹这些在她那个时代早已不存在的古典风华。 虽然他们一行人已经赶了好长一段路,李瑁却不想再耽搁太多时间,希望能赶紧把事情办完。「镜仙女,虽然在下知道旅途劳累,但母亲的状况真的很危急,希望镜仙女能即刻跟着在下进兴庆宫一趟。」 兴庆宫为李隆基登基之后所建的皇室居处,而武惠妃自然也跟着李隆基住在兴庆宫里。 第二十二章 「不要紧,咱们就走吧。」赵莞清也想快点把这件事情解决,好回扬州城去找鞍作俊彦。 马车直接驶到兴庆宫门前,李瑁先下车,赵莞清紧接着才走下车来,看着雄伟的宫门,她再度感到震撼,一颗心全被华丽的宫殿所吸引。 「镜仙女,请随着在下进去吧。」李瑁有礼的亲自带路。 「好。」 镜灵就跟在赵莞清身旁,同样对皇帝所住的宫殿非常好奇,但她才踏入宫门第一步,一股强大的不知名力量却瞬间向她袭来,让她心头一惊。 糟糕,不好了!她赶紧唤着前头的赵莞清,「赵……」 但镜灵只来得及唤出第一个字,下一刻她的身影便迅速透明化,彻底消失无踪,而赵莞清因为被美轮美奂的宫殿吸引,根本没有听到镜灵最后的叫唤,当然也就不知道镜灵消失的事。 她随着李瑁进到一座华美宫殿内,才一刚踏入殿门,就听到宫殿深处传来一个女人惊呼的声音,声声凄厉。 「啊别过来,救命呀皇上,救命——」 「阿武!」 李瑁一听到声音,焦急的赶紧冲入后头的寝殿内,赵莞清也在后头一起跟了进去。 寝殿内,已经憔悴得几乎不成人形的武惠妃倒在李隆基怀里,一脸惊恐,抓住他衣襟的双手也骨瘦如柴,神色狂乱,「皇上,太子要杀我,他就要靠过来了,快救救臣妾呀……」 「阿武,你快些冷静下来,太子不在这儿,并没有人要杀你。」李隆基沉痛的安抚道。 阿武陪在他身旁二十多载,走过诸多纷纷扰扰,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阻碍,她都不曾倒下过,却没想到现在竟因为太子之事而憔悴成这样,连命都快没了。 太子之事,事后他也知道她是有错的,但两人二十多年的恩情犹深,再加上她此刻已被折磨得不成人形,他又怎么忍心继续苛责她的不是? 他只希望她能赶紧康复,别折磨自己,也折磨他呀! 「父皇,娘!」李瑁急急的靠过来。 「瑁儿,你回来了?」李隆基终于面露欣喜,「那位镜仙女呢?可有将她给请过来?」 李瑁点点头,指着身旁的赵莞清,「这一位就是从扬州来的镜仙女。」 「民女赵莞清,参见皇上。」赵莞清紧张的马上跪下行礼。 「镜仙女不必多礼,请赶紧想办法救救惠妃吧。」 「哈,又来了一个不自量力的家伙!」 赵莞清身子一震,微偏过头,就见到宽大的梁柱旁有三名浑身冒着黑气男子,男子面目狰狞,早已不像是人样,说是厉鬼还差不多。 还真的有鬼呀!这三个厉鬼该不会就是被害死的那三位皇子吧? 武惠妃见赵莞清的眼神一直往厉鬼的方向瞧,突然从李隆基怀中挣扎而出,靠到赵莞清身旁,紧抓住她手臂,「你看到了是不是?你也看到太子他们是不是?」 「你真有看到什么?」李隆基讶异的问。 「有……三个魂魄,正站在那里。」赵莞清指向梁柱。 「没想到这个女人居然看得到咱们。不过就算如此,也阻挡不了咱们今日要将武惠妃给带走!」李瑛的鬼魂冷哼出声,根本不将赵莞清放在眼里。 「等等,有话好说,凡事都可以商量!」赵莞清虽然有处理过怨鬼的经验,但一次三个厉鬼缠身,她还真是大大吃不消,赶紧求助镜灵。 她偏头一瞧,错愕一愣,镜灵人呢?她记得刚才在马车内时镜灵还呀,怎么现在却连半点身影都看不到了? 不会吧?在这最紧要的关头镜灵居然消失不见了?别这么吓她呀! 武惠妃死死抓住赵莞清的手,躲在她背后,惊恐的瞪着他们,「太子、鄂王、光王,我知道错了,可以放过我吗、可以放过我吗?」 「那你可曾想过放过咱们?除非你死,要不然咱们的怨气绝不会消!」 「啊别过来、别过来——」武惠妃简直把赵莞清当成挡箭牌,拉着她到处躲,李隆基与李瑁试着靠近,却都被武惠妃推开,场面乱成一团。 武惠妃挣扎的力气太过强大,赵莞清连想把镜子从包包内拿出来照李瑛他们,暂时挡下厉鬼靠近都没办法,因为武惠妃从背后将她死死架住。 眼见李瑛他们三人就要冲过来了,武惠妃猛然将赵莞清给推出去,想拿赵莞清挡他们,「别靠过来,我是不会和你们走的!」 「啊——」赵莞清被推得猝不及防,整个人狼狈的往前扑过去,趴倒在地。 三个厉鬼犹如一阵风般从赵莞清两旁闪过,继续朝武惠妃飘过去,武惠妃一边伸手胡乱挥舞想驱赶他们,一边在殿内乱闯乱撞,推倒了好多东西,完全处于失控状态。 「哈哈哈,武惠妃,今日就是你的死期,纳命来吧!」 「啊——别靠过来!」 武惠妃惊慌的冲出寝殿,身子摇摇晃晃,李瑁及李隆基接着追出去,赵莞清好不容易才从地上爬起来,心惊的也赶紧出去一探究竟。 武惠妃倒退着走路,双手继续拚命乱挥,一个不注意,她一脚踩空,就从高约一人的殿阶上坠了下去,「啊——」 「娘!」 「阿武!」 李瑁及李隆基惊愕的往前一探,只见武惠妃躺在殿阶下的草皮上,双眼瞪大,一动也不动,像是……死了? 李瑁狠抽一口气,赶紧下阶来到武惠妃身边,双膝跪地,微颤着手触摸她的鼻息,震她真的没气了,终于再也难以控制心中的悲痛,趴在她的胸口号啕大哭起来,「娘——」 李隆基的脸色顿时刷白,迟迟不愿意相信她就这么走了,抛下痛心不已的他,连告别的话都没说,就如此突然的走了! 赵莞清的脸色也跟着刷白,还全身冒起一股恶寒,没想到这最糟糕的一刻居然让她遇到了,她肯定难以脱身。 「哈哈哈……武惠妃,咱们一同下地狱去吧……」 「不,放我回去,放我回去……」 李瑛的狂笑声及武惠妃的惊恐声回荡在空中,渐渐往不知名的方向远去。 除了赵莞清之外,没有其它人听到,三个厉鬼的身影不见了,武惠妃的魂魄也被他们带走了,而被留下来的赵莞清也要大难临头了! 果然,李隆基在沉默了好一会之后,突然转身瞧向赵莞清,眼神异常凌厉,「镜仙女,是吗?」 她害怕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心惊胆战的与李隆基大眼瞪小眼,知道自己这回真的是死定了。 「该死的神棍!」李隆基终于怒不可遏的咆哮出声,「朕的阿武死了,你也别想活,朕要拿你陪葬,以祭阿武在天之灵!」 几日之后,当鞍作俊彦及鞍作淳郎终于赶到长安城时,武惠妃的死讯已经传遍长安城,城内气氛是说不出的沉闷,再加上天气寒冷,更是让人有种从外冷到骨子内的感觉。 武惠妃一死,悲痛不已的李隆基即刻追封她为「贞顺皇后」,等丧期一满后就要移葬「敬陵」,当然陵墓的规模、丧葬等种种仪节,也是以皇后的最高等级办置。 她生前得不到的皇后封号,终于在死后得到了,但死后才得到这一个至高无上的地位,又有何用? 鞍作俊彦一听到武惠妃已死的消息,更是担心赵莞清的安危,就怕李隆基因为武惠妃的死太过悲痛,牵连到无辜的赵莞清。 但他们又无法闯入皇宫,甚至连赵莞清来到长安城后的落脚处到底在哪里都不知道,他们又该去哪里找她? 鞍作俊彦心急如焚,没了平时的冷静,倒是鞍作淳郎冷静的开口,「俊彦,既然是寿王将她带来长安的,那寿王肯定会知道她的下落,咱们去问他吧。」 「好的,大哥。」鞍作淳郎算是他的长辈,不过两人的辈分很微妙就是了,鞍作俊彦干脆就学鞍作真一唤他大哥,而且鞍作淳郎的年纪也的确比他大。 两人来到寿王府前,向门卫表达想求见李瑁,结果李瑁根本就不在寿王府内,为了武惠妃的丧事,身为亲儿子的他最近都是一早就进宫去,得等到傍晚才会回来。 鞍作俊彦他们俩从扬州一路赶来长安,也没什么休息,已经很疲累,但他急着知道赵莞清的下落,便对鞍作淳郎说,「大哥,你先去找个客栈落脚休息吧,我留在寿王府外等待,直到寿王回来为止。」 第二十三章 「不要紧,我和你一起等。」鞍作淳郎也关心铜镜的下落,根本就无心休憩,宁愿和鞍作俊彦一同等下去。 他们不死心的在府外等着,无论天气到底有多冷,直到夕阳西下时刻,才终于见到一辆马车缓缓的往寿王府这个方向驶来。 马车在寿王府大门前停下,紧接着一身孝服的李瑁从马车上走下,他的神色憔悴,看起来非常疲倦,整个人也清瘦不少。 好不容易才等到李瑁回来,鞍作俊彦马上迎上前去,「参见寿王爷!」 李瑁一见鞍作俊彦,脸色即刻大变,愤怒不已,「你居然还有脸胆敢出现在本王面前!」 鞍作俊彦心一惊,知道肯定出了什么问题,「在下不懂王爷的意思。」 「你还不懂?」李瑁冷哼一声,紧接着突然怒声咆哮,「来人,将这名男子给本王拿下,他是神棍的同党,他们欺骗了本王及皇上,绝对不能轻易饶过他!」 「是!」门卫威武应答。 「什么?」鞍作俊彦错愕的瞪大眼。神棍?莞清到底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鞍作淳郎见门卫就要冲过来了,赶紧拉着没回过神来的鞍作俊彦逃命去,「俊彦,咱们快走!」 「可是莞清……」 「先保住你自己的命要紧!」 「快抓住他们,别让他们给逃了!」李瑁愤怒的咆哮。 对于躲避追捕这件事情,鞍作淳郎在不得已之下早已颇有心得,所以很快就带着鞍作俊彦窜逃入人多的街道上,三两下就甩开追逐他们的侍卫。 接下来几日,他们战战兢兢的在城内各个地方躲藏,发现李瑁没有再派人继续追捕他们,应该是为了武惠妃的死无心搭理,他们才终于松下一口气,安心不少。 在确定暂时没有危险后,他们在长安城内其中一间客栈落脚,开始讨论该如何得知赵莞清的行踪。 李瑁那里已经是行不通了,他们再出现在李瑁面前只是自找苦吃,连命都可能会丢了,只能想其它的办法。 「大哥,你的镜子可会出现镜灵?如果有镜灵帮助,或许咱们很快就能找到莞清的。」 鞍作淳郎摇摇头,「很遗憾,并不是所有镜子都能出现镜灵的。」 他难掩沮丧,不死心的又思考了好一会,「对了,莞清应该曾经进宫过,我们或许可以向宫门守卫打听一下情况。」 鞍作淳郎点点头,「由我去打听吧,寿王认识你,但对我仅有一面之缘,印象肯定也不深,由我去打听,比你亲自去安全多了,也不怕会被认出来。」 「大哥,要麻烦你了。」鞍作俊彦感激不已。 「不必如此客气。」鞍作淳郎早把他当成自己的弟弟般看待。 鞍作淳郎来到兴庆宫外,拿了些钱贿赂宫门守卫,才终于打听到一些消息。宫门守卫说,武惠妃死去的那一日,李瑁曾经带了一名年轻姑娘进到宫里,但在那之后,那名姑娘却再也没有走出宫门。 所以赵莞清还在兴庆宫内?还是她从其它的地方离开了?她的行踪依旧成谜,情况可能不太妙。 依李瑁的反应,他分明就是将武惠妃的死迁怒在赵莞清及鞍作俊彦身上,虽然鞍作淳郎很不愿意这么想,但赵莞清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明知情况对他们非常不利,但鞍作俊彦还是不死心,只要一日没有赵莞清的消息,他就当赵莞清还活着,只是不知道被藏到哪里去而已。而她和镜灵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猜不透,也不猜了,一心急着想办法努力追查赵莞清的下落。 他之前的预感果然是对的,现在他真恨自己当初的不理智,如果他更冷静些,或许就不会发生现在这些事情了! 没过多久,过年了,但这个年因为武惠妃的死,庆祝活动变少了,大家也不太敢大大方方的庆祝,城内的过年气氛变得异常冷清。 而鞍作俊彦及鞍作淳郎也无心过年,继续设法打听赵莞清的下落,但始终没有进一步消肩,她和镜灵就像人间蒸发一样,连半点线索都没留下。 虽然他们俩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却也束手无策,只能继续等待消息,并且希望能有奇迹出现。 紧接着武惠妃要移葬敬陵了,护送棺木离去的队伍长长一排,绵绵不绝,在长安城内引起众多百姓夹道围观,气氛凝重,百姓们也窃窃私语,不敢发出太大的嗓音。 武惠妃是以皇后等级的仪节下葬,所以她的棺木外对还有一个极大极华美的石椁,那石椁比一个成年人还高,做成一间屋宇的样貌,不仅有斜下来的屋檐,还有门窗等等的雕饰,并画上许多精美图案,色彩鲜艳,百姓们看了是啧啧称奇,因为他们可从没看过如此精美的石椁。 武惠妃的棺椁在队伍前排,后头长长一排随行的物品都是她的陪葬品,两旁有不少侍卫随行保护,以防止百姓们擅自靠近触摸。 鞍作俊彦及鞍作淳郎也低调的混在人群内,看着棺椁队伍经过,一颗心备受煎熬。 武惠妃都已经要下葬了,而赵莞清却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简直就快折磨死他们了! 鞍作淳郎眼一瞥,突然瞧见跟在出殡队伍后面的一辆囚车,里头似乎关着什么人,「俊彦,你看那辆囚车。」 鞍作俊彦随着鞍作淳郎的指尖望过去,才发现囚车的存在,囚车内坐着一个身子蜷缩在一起的人,但因为距离太过遥远,鞍作俊彦什么也看不出来。 他内心有种很不好的预感,已经等不及囚车慢慢经过,干脆自己往后走,然而越是靠近囚车,他心中那股不好的预感就越强烈,只觉得缩在囚车内的身影还真是熟悉。 会是莞清吗?她怎会沦落到这种地步?镜灵不是说会保护她,那又为什么会保护成这个样子? 直到两方的距离终于近到能让鞍作俊彦看到囚犯的样貌时,他的心重重一沉,没想到……没想到在囚车内的人真的是他遍寻不着的赵莞清! 她一身狼狈,神色委靡,几乎了无生气,一个人无助的缩在囚车内,看得鞍作俊彦好心痛,恨不得马上冲上前去将她给救出来。 她到底犯了什么错?她又要被送到哪去?这些人为何如此折磨她? 「莞清——」 在囚车内的赵莞清突然精神一振,激动的看向囚车外的人群,她刚才听到俊彦的声音了,那肯定是俊彦,绝对不是她的错觉! 他还是来长安城找她了吗?她在死前还能再见他最后一面吗?他到底在哪里?到底在哪里! 「莞清!」 听到再一次的叫唤,赵莞清终于在人群中找到鞍作俊彦的身影,她激动的攀在囚车边与他遥遥相望,想靠近却靠近不了,「俊彦!」 「莞清!」鞍作俊彦艰难的在拥挤人群中追着囚车走,一直想往前靠过去,却始终不得要领。 「俊彦,救我——快救我——」 鞍作俊彦好不容易终于从人群内挤出来,想靠近囚车,守在囚车旁的侍卫马上将他给挡开,怒声喝斥,「放肆,快点退回人群里!」 「俊彦——」赵莞清心急的看着鞍作俊彦又被推回去。 他奋力挣扎,不顾一切,「该死!别挡我的路,莞清——」 「你要是胆敢再靠近一步,我就真把你给抓起来!」 「这位官爷,对不起,真是对不起!」好不容易才追过来的鞍作淳郎赶紧把激动的鞍作俊彦往后拉,拚命对侍卫道歉,「小弟太过激动,冒犯了官爷,我代小弟向官爷说抱歉,请官爷大人不计小人过,您会好心有好报的。」 「啧,管好你家小弟,别再让他出来闹事!」侍卫没好气的低咒,之后便赶紧追上前行的脚步。 「大哥,那是莞清呀!」鞍作俊彦激动的抓住鞍作淳郎的手。 「我知道,你冷静下来,现在激动也无济于事。」 鞍作淳郎在安抚鞍作俊彦后,才趁机靠上队伍,好声好气的询问其中一名侍卫,「这位官爷,请问那囚车内的人到底是怎么了?又怎会在出殡的队伍内?」 「听说她惹恼了皇上,皇上要她入敬陵陪葬。」侍卫草草结束对话,继续往前行走。 「什么?陪葬?!」鞍作淳郎错愕一愣,这下子该怎么办才好? 入敬陵陪葬,那可是死路一条呀! 赵莞清眼睁睁看着鞍作俊彦被挡下,两人离得越来越远,原本燃起的一小点希望也跟着熄灭,自己这一次恐怕是死定了。 第二十四章 她再度缩回囚车内,抱着在包包内的铜镜,不懂镜灵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自从进到兴庆宫之后,镜灵就再也没有任何消息,无论她怎么叫唤,镜灵就是一点反应也没有。 难道她真的要死在唐朝了?不,她不想死,她想要回到俊彦身边,和他一起回到二十一世纪呀! 出殡队伍离开长安城后,继续行走,终于来到陵园外围,武惠妃的棺椁先进到陵墓内安置妥当后,陪葬物才陆陆续续搬进墓里,大批人马忙了好一阵子才差不多全都搬完。 而赵莞清是最后一个进墓的陪葬品,一名侍卫得到命令之后,便拿着一块布进到囚车内,打算先将她给迷昏再抬入陵墓里,免得她挣扎逃跑。 「你别过来!」赵莞清吓得伸手拚命槌打靠过来的侍卫,绝不屈服,「我不要进去、我不要进去!」 「该死!你这个凶婆娘死到临头了还挣扎什么?」侍卫被她拚命挣扎的指甲在脸上给抓出好几道伤痕,没好气的朝囚车外喊道:「再多进来一、两个人,帮我抓住她!」 另外两名侍卫进到囚车内,一左一右抓住赵莞清作乱的手,她吓得继续使力挣扎,但她根本就不可能抵得过男人的力量,只能眼睁睁看着沾了迷药水的布捂上她的口鼻。 刺鼻的味道瞬间冲上脑门,没过多久她的意识开始昏昏沉沉,就连挣扎的力气也没了。 在赵莞清陷入昏迷当中,侍卫们才一左一右将她给拉入陵墓,穿过向下的长长走道,阴暗的墓道两旁是一面又一面经过精心绘制的华美壁画,一路延伸到最里处的宽广墓室里。 虽说墓室宽广,但在放入武惠妃庞大的棺椁以及一堆陪葬物后,所剩余的空间已经没有多少,侍卫们将赵莞清直接放倒在棺椁旁的地上,就不管她了,即刻退出墓室,外头已经准备要将墓门给封死。 没多久,墓室的大门封起,里头也跟着漆黑一片,再没多久,墓道的门也跟着封起,里头残余的空气不知还能让赵莞清苟延残喘多久,但就算她醒来,她也逃不出去,不是因窒息而死,也会被活活给饿死。 室内一片安安静静,陷入死寂当中,没有任何光源,武惠妃在此永远长眠,而赵莞清也难逃死亡的命运。 就在这时,赵莞清的包包竟然从里头发出金色的光芒,并且越来越强烈,又过好一会,消失已久的镜灵终于再度出现,只不过她的表情很不好,像是刚从什么危难中逃脱出来一样。 她抚着胸口,轻喘着气,她自从一踏入兴庆宫内,就被一股强大力量给拉入镜中世界,无法脱身,宫里早已有一股外来力量盘踞,那力量刻意困住她,不让她有机会干预武惠妃之事。 她也不知自己在那里头到底待了多久,总而言之,她耗费了好大心力才终于挣脱箝制,又重新回到现实世界。 「奇怪,这到底是哪里?」 虽然里头黑暗一片,但镜灵还是看得到四周景象,她越看越觉得纳闷,这里似乎是……墓室? 她怎么会在墓室内?她一低头,才发现倒在大棺栉旁的赵莞清,马上担心的蹲下身来,「赵姑娘,你怎么了?」 镜灵赶紧摸摸赵莞清的鼻息,她还有呼吸,只是完全没反应,虽然她不懂赵莞清为何被关在墓室里,但她却很清楚一点,要是不赶紧想办法将赵莞清给送出去,赵莞清肯定会死在里头。 「糟糕,这下子该怎么办才好?」镜灵苦恼的想着,墓室在地底深处,而她又无法离开铜镜太远的距离,该如何出去求援?就算出去了,她又该如何去找鞍作俊彦?而鞍作俊彦又有什么办法将赵莞清给带出去? 她焦急的在墓室内左飘右荡,努力想找出一个办法来,正当她苦思不到任何好办法时,一种奇怪的感应让她瞬间停住身子,转头往顶上某一个方向瞧去,面露欣喜。 有镜子,这附近还有另一面镜子存在! 【第十章】 鞍作俊彦他们在知道赵莞清要被带到敬陵陪葬后,赶紧偷偷跟在出殡队伍后,一路尾随到敬陵。 鞍作俊彦对古代皇室陵墓到底长什么样并不了解,等到了现场一看,才发现陵墓在地上的部分像是一座小山,是个隆起的漏斗形状,墓室则在很深很深的地下,而陵墓四周还建墙围起,他们根本就无法轻易靠近。 为免被发现,他们只能暂时埋伏在远处的林中观望,在送葬队伍还在的时候,他们是绝对无法靠近的。但当队伍离去之后,他们想救赵莞清也已经太迟了,难道他们就真的只能眼睁睁的坐以待毙? 鞍作俊彦一咬牙,还是决定冲到陵寝内,什么都不管了,幸赖鞍作淳郎赶紧拉住他,「俊彦,你这样过去于事无补,只是跟着去送死而已。」 「难道你要我眼睁睁看着莞清活活死在陵墓里?」关心则乱,鞍作俊彦已经无法保持冷静,赌气的说,「就算救不回莞清,我也要去乱上一场,不让他们顺利办完事情!」 「然后呢?你就这么被他们给抓住,一起跟着赵姑娘当武惠妃的陪葬?」鞍作淳郎也有些冲动的回道。 「如果我和她命该如此,那我也没什么话好说!」 他们俩从穿越时空回到唐朝以来,什么时候分离过这么长的一段日子?分开的这段日子,他几乎没有一日可以好好睡上一觉,每天都挂心着她的安危。 他和她从互相依靠的革命情感,到现在已经变成不能失去彼此,她要是逃不过这一场劫难,他又怎舍得让她孤单一人,就这样孤伶伶的在墓室内面对死亡? 这种事情他办不到,就算今天真是她活在这世上的最后一日,他也会陪她走完最后一程! 鞍作淳郎虽然知道这么决定很残忍,但他就是无法看着鞍作俊彦白白去送死。 「犠牲了一个人难道还不够?而她会开心见你为了她一同送死,还是骂你为何要这么蠢?」 「我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我就是——」 「等等!」鞍作淳郎突然讶异的睁大眼,感觉到怀中有东西在震动,赶紧把怀里的铜镜拿出来。 只见铜镜继续在鞍作淳郎的掌心微微震动,还发出不寻常的金色光芒,这让两人都看傻了眼,不明白现在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大哥,你的镜子……曾经这么发光过吗?」 「从来不曾有过。」鞍作淳郎非常笃定的摇头。 「啊?是鞍作公子吗?我听到鞍作公子的声音了!」一道女人的嗓音突然从镜子内传了出来。 「这是镜灵的声音!」鞍作俊彦难掩兴奋,「镜灵,你现在在哪?莞清呢?也还好吗?」 鞍作淳郎内心也隐隐激动着。这个声音他同样很熟悉,或许比鞍作俊彦或赵莞清都还要更加熟悉,她真的回来了! 真希望他们能够立即见面,他已经等了三年,盼的就是与她重新相逢的这一刻! 「咱们现在应该是在墓室内,赵姑娘应该是被迷昏了,不过暂时还没有性命之危,但再过一段时间,我就不敢肯定了。」镜灵有些忧心的回答。 镜灵感应到陵墓附近有其它的铜镜存在,才能靠着铜镜和外头有所联系,本来她还苦恼该如何和镜子的拥有者沟通,且不会吓到拥有者,既然是鞍作俊彦和他所带来的人,那就太好了,她完全不必有任何顾忌。 鞍作俊彦又透过镜子向镜灵询问她们更确切的情况,才知道原来墓门已经封起来了,赵莞清和镜子目前正在墓室里,而镜灵无法肯定以墓室内所仅存的空气,还能让赵莞清再活多久,他们必须尽快想办法救出她不可。 但除了盗墓之外,他们还有什么办法好想?只不过赵莞清捱得到他们进到墓室里吗? 就在鞍作俊彦和鞍作淳郎苦思不到方法时,镜灵又说:「我有办法,能够让你们不必破坏陵墓,也能将赵姑娘给带出去。」 「真的?是什么方法?」鞍作俊彦原本精神一振,终于见到一丝得来不易的曙光。 「就是靠铜镜,只要有铜镜作媒介,我便能开出一条路来。」 现在墓室内与外各有一面铜镜,镜灵打算将两面镜子当成出入口,施灵力在这两面镜子中间开出一条镜中路来,由鞍作俊彦进入镜中道路,到达墓室内,带走已经昏迷的赵莞清。 第二十五章 鞍作俊彦听了镜灵的想法,倒是想到另一个问题,「那镜子呢?你的那面镜子不就无法从墓室中带出来了?」 「现在已经无法考虑这么多了,我无论待在墓室多久都不会有事,但赵姑娘却是随时都有可能活不下去。」 镜灵说的没错,所以鞍作俊彦也无法考虑太多,总之,先把赵莞清给顺利救出来再说。 鞍作淳郎在听到镜子出不来时,内心有一瞬间的不甘,但他也无法再多说什么,现在的确是先救赵莞清的命要紧。 他将手中的铜镜放在林内的地上,光滑的镜面朝上,那一阵金光更是向上冲得透亮,并且持续不断。 鞍作俊彦的手摸向铜镜镜面,马上有一股力量猛烈的将他往下拉,在他都还来不及反应过来时,他已经整个人被吸入镜子里,进到镜中的世界。 这真是太不可思议了!他一进到镜中世界,就整个人飘浮在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中,像是在外层空间一样。 「鞍作公子,在这里!」 他朝声音的来源望过去,才发现在对头遥远处有一个金色的光点,那应该就是墓室内的铜镜出口了,他只好当作自己是在大海中,用游泳的方式往那一个金色光点飘游过去。 在费了好一番劲之后,他终于到达金色光点处,同样手一碰触,一股强劲的拉力就将他从镜中世界拉出来,顺利进到墓室里。 他轻喘了好几口气,透过铜镜的光亮,即刻发现倒在镜子旁边的赵莞清,他担心的马上蹲下将她抱起来,「莞清,你还好吗?莞清!」 她还是没有任何反应,只不过呼吸平稳而规律,就像是睡着一样,除此之外,没有其它异样。 他开心又激动的将她紧紧抱入怀里,始终高悬的一颗心终于可以放下来,费尽千辛万苦,他们俩又重聚了。 这一回他不会再轻易对她放开手,也不会再和她赌气了,无论发生什么事,他们俩都要在一起,绝不分开! 「鞍作公子,你快些带赵姑娘离开吧。」镜灵在一旁柔声催促着。 「镜灵,真的非常感谢你。」鞍作俊彦朝她点头致意。 「这没什么。」她淡淡一笑,心里既开心,却又有些怅然。 她不想见有情人被生离死别给拆散,那会让她的心隐隐抽痛,因为她也曾有过这种椎心之痛,在很久很久……很久以前…… 赵莞清不知道自己到底昏睡了多久,当她慢慢苏醒过来,只感到自己全身无力、万分疲惫,手想抬都抬不起来。 她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一间摆设非常简单的屋子内,离床不远旁的桌边,有两名男子靠在一起不知在讨论些什么,没有注意到她已经醒来了。 她试着动了一下,一种像是激烈运动过后的酸疼出现在手臂上,害她冷不防轻叫了出声,「哎唷……」 鞍作俊彦一听到赵莞清的声音,马上转身来到床边,开心不已,「莞清,你还好吗?」 她坐起身来,脑袋还非常昏沉,一时之间还不清楚到底发生什么事,等到完全清醒,才想起自己被带往敬陵陪葬,她被人迷昏之后,接下来发生什么事情她就不知道了。 她还没死?发生什么事了,她为什么能安然无恙? 没想到自己居然还有活下去的机会,赵莞清瞧着鞍作俊彦,开心激动得忍不住落下泪来,「俊彦……」 「你这个女人,我再多几条命也不够你吓。」他欣喜的将她拥入怀中,让她在怀里哭泣,好发泄情绪,「别哭,没事了,一切都没事了。」 她紧紧回抱住他,好珍惜此刻两人的相处,舍不得放开。她真的以为自己再也无法和他在一起了,谢天谢地,她总算逃过一劫。 他的怀抱好温暖、好舒服,她思念这种感觉已经好久好久,经过这一次的教训,她已经学乖了,无论再发生什么事情,她都不会再和他吵架,也不会轻易离开他了。 在心情终于平复不少后,赵莞清才停住泪水,从他怀中抬起头来,「我睡多久了?」 「差不多整整一天。」 「那我们现在又在哪里?」 「离敬陵最近的一处小村落。」 鞍作淳郎此时也来到床边,扬起一笑,「幸好赵姑娘终于醒了,要不然俊彦小弟不知还要担心多久。」 「呃,你是……」赵莞清直到此刻才注意到一旁有个全然陌生的男子。 鞍作俊彦主动说:「莞清,我来替你介绍吧,他叫鞍作淳郎,是……」 他将自己和鞍作淳郎如何相识、是什么关系,简单的告诉她一遍。她听得啧啧称奇,没想到鞍作俊彦就连穿越时空回到唐朝也能遇到亲戚,这实在是太神奇了。 紧接着,鞍作俊彦又将他们是如何在镜灵的帮助下将她救出陵墓的事解释一遍,要不是鞍作淳郎随身带着镜子,恐怕她就没这么好运还能活着了。 赵莞清在听完解释后,马上发现一个问题,「所以镜灵和镜子现在还待在陵墓里,没有出来?」 这下子赵莞清原本的好心情都跑光光了。他们要回到二十一世纪,还得靠镜灵帮忙呀,如果镜灵和镜子永远在墓里出不来,那他们不就要老死在这里,回不到二十一世纪了? 鞍作俊彦点头,「所以我和大哥正在讨论,看能用什么办法将镜子从墓中带出来。」 「还能有什么办法?盗墓吗?」 「如果非得盗墓不可,那我们也没得选择。」鞍作俊彦神色一凛,表示这话可不是在开玩笑。 「等等,你们以为盗墓是这么容易的事吗?」赵莞清可是非常担心,「先不用说你们对盗墓这一行完全不熟悉,那墓室可是在地底下好几十公尺,凭你们两人之力,想用挖的也不知要花多久时间才挖得到。」 「那简单,我们不懂,就去找懂的人来,反正我们身边的钱够请不少人来为我们卖命。」 「可是……」 「要不然,你有什么好办法?」鞍作俊彦故意反问,她若是没有好办法,就只能乖乖闭嘴,由着他们去做。 赵莞清微噘着嘴,她就是觉得破坏墓室很不好,虽然他们也是万不得已。「我觉得……应该有人会替我们做这件事,我们只要趁别人盗墓的机会拿回镜子,那就可以了。」 「怎么说?」鞍作俊彦不解的挑眉,她这是哪来的根据? 「我不是曾经告诉过你武惠妃的石椁被盗卖那件事?因为那件事,考古队才开始挖掘敬陵,然后他们发现一件奇怪的事情,就是敬陵内墓道上的壁画都没有底部,和之前挖过的唐朝陵墓非常不一样。」 「那又怎样?」 「因此他们怀疑,那不是原本的底部,所以他们又清理墓地道砖,再向下挖,才发现墓道真正的底部,而壁画的底部也出来了。」 「然后呢?」鞍作俊彦轻蹙眉头,他还是听不出重点在哪里。 「所以敬陵曾经被破坏过,而且经过重新修补,才会出现两层的地砖,既然还会修补,那就表示破坏的时间很早,至少在李隆基还在位的时候,因为后来的唐肃宗讨厌武惠妃,还将她的皇后封号收回,而武惠妃的陵墓内放了不少陪葬品,肯定更多盗墓老手早就等待时机动手了。」 或许是因为武惠妃生前是个争议人物,死后她的陵墓很快就出现被破坏的迹象,以至于到最后整座陵墓被埋没,变成一座无名坟冢,连原本围在陵寝外的墙也都不见纵影。 「好吧,既然如此,那你告诉我,李隆基还能在位多少年?」 赵莞清低头算了一下,才有些心虚的回答,「呃……还有将近二十年。」 「二、十、年!」鞍作俊彦没好气的忍不住戳了她的额头几下,「你是要我们继续在这里待个二十年才能回家吗?到时候好不容易回到家,却已经变成中年人,恐怕都没人认识我们了。」 「也不必等到二十年啦,幸运一点的话,或许等个一、两年就够了。」赵莞清哀怨的嘟起嘴。 「不行,你的建议太不切实际了,从现在开始,你给我乖乖闭嘴。」 「喔……」闭嘴就闭嘴,算了,她不管了。 因为已经有长期奋战的打算,所以鞍作俊彦他们就直接在最靠近敬陵的这个村落住下,开始和鞍作淳郎一起计划盗墓行动,希望在一年之内可以顺利将镜子从敬陵内带出来。 第二十六章 而在他们准备的这段时间,靠着鞍作淳郎身上的那一面铜镜,倒是可以时时刻刻与在墓里的镜灵联系。 没想到他们太小看人类的贪婪了,武惠妃才下葬三个月,镜灵就靠着镜子传递消息给他们,说她感应到有一小群人正在敬陵附近秘密挖掘,很有可能是要来盗墓的。 盗墓要是动作慢了,值钱的东西就先被别人给盗走了,尤其又是武惠妃这种肯定有着丰厚陪葬物的陵墓,更是激发人们铤而走险的贪念,就算被抓到会掉脑袋也阻止不了。 一听到镜灵传来的消息,赵莞清忍不住开心的抱住鞍作俊彦,又叫又跳,「你看你看,我们不只幸运一点,而是非常幸运呀,有人帮我们做苦工了。」 反正她就是觉得盗人的坟墓很缺德,而且说不定还会被不好的事情缠身,现在鞍作俊彦不必以身犯险,她当然替他开心,也松下一口气。 瞧她孩子气的举动,鞍作俊彦真是又好气又好笑,不过倒也松下一口气,有人帮他们开路那是最好不过,省得他们这些外行人继续苦恼下去。 鞍作淳郎也暗自欣喜,这表示他终于可以和镜灵见到面,他苦等了这么久为的就是这一刻! 这一批盗墓者是老手了,他们低调不引人注意的夜晚挖洞,白天休息,花了好一段时间终于挖通盗洞,顺利潜到已经被封住的墓道内,即将打开已被封起的墓室大门。 「既然是武惠妃的墓,凭皇上对她的宠爱,里头的珍宝肯定不少,咱们只要随便拿一件,都能不愁吃穿一辈子了。」其中一位盗墓者笑道。 「干完这一票,咱们也差不多能收山了。」另一人催促伙伴,「动作快一点,就只差这扇墓门了。」 他们几个人努力敲打了好一阵子,终于将墓门破坏一角,那缺口刚好可以容一人钻进去,他们轮流依序钻了进去,拿着火把看着墓室内的情况,不由得赞叹着。 「果然有不少好东西,咱们这次真的发了!」 「哈哈哈……随便拿个几样都价值连城呀……」 此时,一直在镜中休息的镜灵终于从镜里现身出来,不过这些盗墓者都看不到她的身影,其中一名盗墓者发现到她的铜镜,正要伸手抚摸,镜灵便猛一甩衣袖,将盗墓者给狠狠甩飞出去,撞向另一名盗墓者。 「哎呀!」 「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会突然撞过来呢?」 「我也不知道呀,我……」 一股不寻常的狂风突然在墓室内大起,呈旋风状不断旋转,风势越来越大,大到将他们全都给刮起,四处碰撞墓室墙壁,顿时之间惨叫哀号声不绝,声声凄厉,不断回荡在墓室里,让人忍不住毛骨悚然。 等到风势终于停下来后,盗墓者也纷纷倒在地上,没有任何动静,全都昏死过去。 镜灵环视地上一眼,虽然她很不想这么做,但要是不暂时弄昏他们,鞍作俊彦他们就无法顺利进来将铜镜给带走,所以只能委屈他们一下了。 又过了好一会,鞍作淳郎也钻入墓室内,当他一站稳脚步,映入眼帘的,就是墓室中央一个半透明的女子身影,那女子的样貌不曾改变过,还是他脑海内那个温柔婉约的模样,让他好怀念…… 鞍作淳郎压抑着内心激动,努力保持镇定,对她扬起一笑,「秋水。」 他从小看到大的秋水,他始终搁在心上的秋水,相隔了三年多,他们终于顺利重聚了。 这些日子,他没有一日不期盼两人重聚的日子赶紧到来,好不容易他的期盼终于实现了,虽然她已非从前的她…… 镜灵在见到鞍作淳郎后,同样难掩激动,既开心又感慨的落下泪,笑得万分甜美灿烂,「淳郎大哥,让你久等了,我……回来了……」 经过一千多年,跨越时空障碍,她终于找到归家之路,终于明白自己之所以回来的最重要目的到底是什么。 在这个地方,她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任务必须完成,除了她以外,没有第二个人有办法完成这个任务。 她回来了,就再也不会离开了,再也不会…… 镜灵的名字叫做典秋水,在鞍作淳郎将镜子从墓中带出来后,鞍作俊彦他们才终于知道镜灵的真正身分。 她是灵镜作坊的女主人,当鞍作淳郎以铸生的身分在灵镜作坊学艺时,他们俩就已经相识,算来也已经相识十多年了。 而她之所以会成为镜灵,那又是另一段故事了…… 在得回镜子后,鞍作俊彦他们便动身回到扬州城,因为要是不回扬州城,典秋水是无法将他们送回原本在二十一世纪时消失的地点的。 她会送他们回去,但她不会再回到二十一世纪了,她和镜子会留在唐朝,与鞍作淳郎一同完成那曾被她给一度遗忘的任务。 终于能够回到原来的时代,鞍作俊彦他们当然开心,但想到要和典秋水分开,他们也感到不舍,毕竟他们相处了这么长一段日子,多多少少已有情感。 但天下哪有不散的筵席?该分开的时候,还是要分开—— 「呜呜呜……司马大哥,赵姑娘,你们真的要走了呀……」 在鞍作俊彦他们离开的这几个月,王峋努力一肩扛起王记镜作坊,终于能够独当一面,整个人也成熟不少,果然不负鞍作俊彦对他的期待。 他好不容易才盼到鞍作俊彦带着赵莞清回来,才开心没多久,没想到又要面对分别的感伤,真是让他难过得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赵莞清和鞍作俊彦无奈的对望一眼,就知道他肯定会哭得淅沥哗啦,但他们是非走不可,就算难过,也不得不和王峋告别。 至少现在的王峋,就算没有他们在身边也能过得好好的,就算现在一个人寂寞了些,但等他娶了老婆,再生些孩子,就会忙到将他们给忘到九霄云外。 与王峋道别后,他们俩换上刚穿越过来时的那一套衣服,趁着夜间无人时,他们来到东门当初出现的地方,从哪里来的,就得从哪里回去。 铜镜已经转由鞍作淳郎保管,所以鞍作淳郎也背着镜子来到东门边,和典秋水一同送他们最后一程。 终于能够回去,赵莞清是又开心又不舍,在临行之前,她除了和典秋水及鞍作淳郎道别外,还有个困惑,要是再不问出来就来不及了,「秋水,你到底是花多久时间才养回灵力,养到足够送我们回去呀?」 「呃?」典秋水尴尬一愣,之后才有些心虚的回答,「其实……也没有花太久的时间……」 鞍作俊彦听了轻蹙眉头,「那到底是多久?」 「嗯……就差不多……两个月左右吧。」 ……」鞍作俊彦和赵莞清顿时无言以对,她的意思是,她明明两个月就养足灵气了,却没有马上告诉他们,一直装死,害他们之后遇到武惠妃的大麻烦,差点上演生离死别的悲哀大结局?! 典秋水颇不好意思的赶紧解释,「因为当时我尚未恢复记忆,也没遇到淳郎大哥,若是将你们送回去,我的镜子就不知该托谁保管,而你们俩也始终没有问起,我便能拖一日是一日。」 他们俩再度无言以对。所以没有主动问是他们的错喽? 为免典秋水继续尴尬下去,鞍作淳郎赶紧出声打圆场,「好了,过去之事再追究也没有任何意义,重要的是,你们现在终于能够顺利回去那不就好了?」 「是呀,我赶紧送你们回去吧。」典秋水马上笑着接话。 她一甩袖,一道狂风骤起,将鞍作俊彦与赵莞清一同包围在风暴当中,黄沙滚滚飞扬,迷乱视线,直到什么东西都看不清。 当狂风停止,黄沙再度沉淀下来后,鞍作俊彦与赵莞清也已不见踪影,离开大唐盛世了。 鞍作淳郎发现典秋水的身影淡到几乎快看不见了,担心的问:「秋水,你还好吗?」 「不必担心。」她虚弱的漾起一抹柔笑,「只要让我休息一阵子就好,我的灵力恢复很快的。」 她仰望灿烂星空,希望鞍作俊彦及赵莞清在未来的世界里还能继续在一起,别再因为任何问题而轻易分开了。 人与人能相守在一起,缘分得来不易,无论如何都要好好珍惜,别浪费上天的美意。 「秋水,咱们回去吧。」 「嗯。」她将仰望的视线收回,不再眷恋。 尾声一 【尾声】 典秋水将鞍作俊彦他们给送回的时间点,就是他们当初消失的时间点,所以在从车子内追出来的痕中,鞍作俊彦他们像是从没消失过一样,狂风一散,他们俩就好好的站在风暴中心,一点事情都没有。 这样很好,省得他们必须多费唇舌解释些什么,况且要真的解释了,人家还不一定相信,以为他们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突然脑袋有问题。 唯一的奇怪之处就是赵莞清身上的镜子不见了,关于这件事情鞍作俊彦并没有追究的意思,而他们这些身为下属的人,当然也就默默闭嘴,反正他们只要做好自己的事就好。 他们离开中国,各自重回自己的生活轨道,不知不觉间半年过去了—— 「啊……俊彦,我真的不是故意爽约的啦……」 小套房里,赵莞清正对着计算机屏幕努力装可怜,希望能让心爱的人消消火,这个时代要谈远距离恋爱已经不是什么问题,只要计算机一打开视讯,就算对方在南极洲也能立即通话见上一面。 计算机视讯内的鞍作俊彦冷着一张脸,咄咄逼人的质问:「是你先答应这几天的假期会过来日本的,我连机票都帮你订好了,你到快出发前才告诉我不能来,这是在耍我吗?」 他们俩虽然一个在日本、一个在台湾,各有各的事情要忙,久久才能见到一次面,感情不但没有变淡,反倒越来越好,看来真的注定要在一起了。 「我也不想这样,可是指导教授突然丢了一份急件给我,要我在限期之内帮他完成,如果去你那里,我就完成不了急件,没办法向教授交代。」 她也很期待这次两人的见面,可她如果和指导教授闹翻,她接下来的日子会很痛苦呀,为了大局着想,她不得不忍痛放弃见面的机会。 「所以你就有办法向我交代吗?在你眼里,我连你指导教授的一份急件都比不上?」他就是不爽,什么指导教授的狗屁急件,去死吧,这种东西也敢和他抢女人! 「不是这样的,俊彦……」 「你不来就不来,去和你的急件约会吧,再、见!」 「啊!俊彦——」 萤幕视讯一关,鞍作俊彦率先停止通话,赌气离线了,赵莞清傻眼的看着电脑萤幕,胸中有一股气越闷越多,最后终于忍不住抱头尖叫出声,「啊——气死人了,他一点都不懂研究生的辛苦,研究生可是全天下最廉价苦命、没人权的工读生,他以为我真这么爱替自己找麻烦吗……」 尖叫完之后,胸中的气也消下不少,而她的人也跟着沮丧,没办法和他见到面她也很难过,也是千百个不愿意呀。 「讨厌的男人,讨厌死了……」 这一天,赵莞清因为心情低落,什么事情都做不好,一路忙到夜深,才把该处理的事情处理完毕,草草吃了一顿宵夜,就倒上床去睡觉,希望睡完一觉后,心情也能跟着好转,别再继续闷闷不乐。 隔天中午,小套房外居然传来奇怪的声音,过没多久房门打开了,走进来的人居然是鞍作俊彦。 虽然两人昨天才不欢而散,但鞍作俊彦今天一早还是搭飞机从日本飞来台湾,她曾经给过他自己房间的备分钥匙,这下子倒是派上用场了。 他拖着小行李箱,一进到小套房内,双眉忍不住又皱了起来。这间套房一如他第一次进来时一样乱得可以,一点进步都没有。 眼不见为净、眼不见为净、眼不见为净…… 一遇到她他所有的高标准都得降低才行,要不然被气死的人口?!会是他自己。 他将行李箱暂时放在小客厅内,很想对客厅内的一片凌乱视若无睹,但是习惯任何东西都该有条有理摆在该放位置的他终究还是控制不了自己的手痒,认命的开始帮她整理起来。 「该死,我为什么一定要做这些事情?」他低咒一声,扯松脖子上的领带,将外套脱下,暂时放在一旁,然后卷起两边衣袖变成她的老妈子,没好气的为她做牛做马。 大致整理一下之后,小客厅终于干净一些,顺眼不少,他才来到床边瞪着还在梦乡会周公的赵莞清。 「都已经中午了你还在睡,该不会是昨晚又熬夜赶什么东西了吧?」 他很想恶劣的吵醒她,不让她再好睡下去,但最后还是没有这么做,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在床边坐下,贪看她熟睡时毫无防备的睡颜。 真是个没良心的女人,为了她不能去曰本,反倒他排开工作千里迢迢的飞来台湾,好不容易到了,她居然还在睡大头觉,连个开心的迎接都没有。 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看上她哪一点了,在日本有多少比她又美又会打扮的女人主动黏上他,然而他脑中所想的重不知道她在台湾有没有好好照顾自己,有没有饮食不正常饿到自己,有没有其他男人觊觎她,其他女人怎样都入不了他的眼,他的心早已被她给占得满满的,连个空隙都没留。 虽然她一点都不是他心中的理想完美女性,但他就是栽在她手上了,没有任何道理,他也已经认了。 只能说他真的是上辈子欠了她,这辈子无论如何都要来还债。 最后他还是忍不住伸手捏了她的鼻子,带着宠溺的语气念着,「还睡,太阳不只晒屁股,都快要下山了。」 「唔……」脸上有不明的骚扰,还无法呼吸,赵莞清终于迷迷糊糊的从睡梦中苏醒,微微睁开犹带睡意的眼睛,「是谁在……捏我鼻子……」 「我都进来这么久了,还帮你整理客厅,你却一点反应都没有,你的警觉性会不会太低了点?」 这声音……赵莞清猛地睁大眼,终于清醒了不少,在看到坐在床边的男人后既开心又激动,没想到会有这样的惊喜,「俊彦?」 尾声二 本以为不知还得再忍耐多久才能再见到他,结果他居然主动飞过来找她,她真是爱死他了!此刻她心中正满溢着甜蜜滋味,就算被甜死了也不要紧。 她伸出手迫不及待抱住思念的他,给了他一个热情的拥抱,这下子鞍作俊彦终于感到满意了,回搂住她的腰,故意在她耳旁轻念,「你这个不守信用的可恶女人……」 「好嘛,不守信用的可恶女人任由你随意处置。」她在他怀里笑着撒娇,知道这一招肯定管用。 没想到鞍作俊彦因为这一句话眸光一黯,露出有些邪恶的笑意,「那我就不客气了。」 「呃?唔……」 赵莞清都还没意会过来他的回答,她的脸蛋就被他捧住,来了一记火辣又煽情的热吻,完全不给她喘气的机会。 小胜胜新婚,忍耐已久的情火一发不可收拾,非得好好燃烧一回才有办法满足。 就在赵莞清真以为自己快窒息而死时,鞍作俊彦终于转移阵地,往她敏感的脖子进击,将她柔软的身子重新压回床上,她的睡衣早被撩高,露出白嫩的小肚肚。 而他的手也早已探进睡衣内,覆上她美好的双峰。 赵莞清忍不住呻吟了声,她刚才那句话可一点都没有挑逗的意思,这个男人倒是非常直接的想歪了。「我指的任由你处置……才不是这种处置法。」 「既然是任由我处置,当然是我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他可为了她禁欲心很久了,此时不吃更待何时,当然是毫不客气的先饱餐一顿再说。 这男人真的是……赵莞清只感到又好气又好笑,但她也渴望他渴望得紧呀,只好意思意思挣扎一下,之后就任他在她身上为所欲为,两人火热又激情的在床上纠缠难解,甜甜蜜蜜的欢爱一回。 直到情火终于暂时平息下来后,他们俩才躺在床上大口喘气,帘中依旧弥漫着激情过后的气息,久久不散。 将心爱的女人彻底拆吃入腹一次,鞍作俊彦旅途的劳累也跟着散去,此刻的心情好得很,看着躺在身侧脸色嫣红的女人,更是不由自主扬起笑意,简直是百看不厌。 他转身捞起丢在床边的长裤,从口袋内掏出一个暗紫色的绒布盒,盒盖一打开,里头放着一枚钻石戒指,钻石一遇到光线,就散发璀璨的色泽,闪闪发光。 他将戒指拿起,再度回身,握住赵莞清的手,就将戒指套入她的手指,大小刚刚好,完美到了极点。 「咦?」赵莞清看着自己的手上突然多出一枚戒指,忍不住赞叹出声,「哇!钻石戒指,这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难道你认为凭我的身家,买不了真的钻石戒指?」他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 确认那是真的钻石戒指,赵莞清眼睛都亮了起来,好奇的把玩着,「你怎么会突然想要送我戒指?」 此时鞍作俊彦脸上出现可疑的红迹,迟疑了好一会才说:「其实我觉得…… 『鞍作莞清』这个名字听起来也挺不错的。」 「噗!你干么帮我乱改姓氏,像是在冠夫姓一……」赵莞清突然顿了下,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虽然心中极度开心,但她还是故意强忍着,似笑非笑的瞧向他,「你现在是在向我求婚吗?」 「你说呢?」他颇别扭的拐了一个弯回答。 这么不干脆?那她也来装傻,「喔,那就当作是我多想……」 「嫁给我!」鞍作俊彦挫败的叹了口气,赶紧坦承,「是,我现在正是在向你求婚,嫁给我好不好?」 「这么没诚意,就在我的床上?」她继续忍住笑,故意刁难,虽然她早就心花怒放,迫不及待想点头答应,却还是要故意矜持一下,才不让他太轻易就得到她的答复。 「你还敢说。」他此刻真有一股想掐死她的冲动,「如果你按照约定去日本的话,相信我,排场绝对不会只有这样。」 他本来已经打算好她这一次去日本时要向她求婚的,他的餐厅、鲜花什么都订好了,就只等着她出现,没想到她为了那该死的教授急件抛弃他,破坏了他的求婚大计,他昨天才会非常没风度的结束视讯,因为他当时已经气到快抓狂了。 都是她害得他的求婚场地从高级又浪漫的餐厅变成她的凌乱小套房,什么气氛都没了。 直到此刻,赵莞清才明白自己居然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破坏他的求婚大计,难怪他要抓狂了,如果是她,应该也会很崩溃吧。 「好嘛俊彦,不知者无罪嘛!」她赶紧再蹭到他怀里,笑着讨饶,「别气别气,其实在这里也挺好的呀,简单又温馨,呵呵……」 鞍作俊彦也顺势搂上她的腰,对她的欲望又因为她的主动「挑逗」而蠢蠢欲动,「所以你是答应了?」 「什么?我刚才有说什么吗?」她继续装傻,还眨着一双无辜大眼。 「你现在在拿乔是吧?」鞍作俊彦冷冷一笑,眸中又燃起不容错认的欲望之火,「不要紧,反正我都已经飞来台湾了,有的是时间和你慢慢磨,看来赖在床上其实也挺不错的,在没达成共识之前,我们就别下床吧。」 赵莞清看着他越来越靠近的邪恶笑容,终于感到大难临头,非常后悔自己刚才干么刻意刁难,「等等,我……唔唔唔……」 她想求饶已经来不及了,他也不让她太早有机会「达成共识」,两人又在床上开始火热的互相纠缠,一次又一次,直到太阳真的要西下了,赵莞清都还没有机会走下床。 他才不会让她跑掉,这辈子,她注定要成为他的「鞍作莞清」…… 【全书完】 注1:相关书籍推荐: 01、大唐绮镜之一《痴情帝女》; 02、大唐绮镜之二《天降仙姬》; 03、大唐绮镜之三《魔魅郎君》。 注2:本作品由豆豆小说提供,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豆,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