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后 卷一》 第1章 【正文开始】 冬夜本就长,加之从昨儿就阴着天,这夜就更长的没了边儿,若是真没边儿就好了。 林杏觉得自己冻透了的身子,刚有些暖和过来,耳边儿就听见一声比着一声急的更鼓,跟催命似的连着敲了五下,忍不住在心里骂了句娘,真应了那句话,起的比鸡早,睡得比鬼晚,干的比牛累,吃的比猪差,这哪是人过的日子啊。 不过骂归骂,只要她还想活着穿回去过她的滋润小日子,就得接着受罪,真不知自己怎么就穿到这鸟不拉屎的古代来了,而且,还是朝代不明的古代,莫非安然那丫头也穿这儿来了?要不然自己没理由跑这儿来啊。 再说,穿就穿吧,反正如今无论小说还是影视剧,都流行这个题材,赶着热乎劲儿,自己混一回也算开眼了,可自己明明记得,别人穿过来不是养尊处优就是叱咤风云,莫不是混的风生水起,小日子的过的要多滋润有多滋润,怎么到自己这儿就变了呢。 既然穿到了皇宫,即便不是得宠后妃,好歹也是个前景看佳的宫女才有搞头啊,可如今自己竟然成了太监。 唯一让林杏庆幸的是,自己这个太监是假冒伪劣产品,虽然一直想不明白,一个女孩是怎么瞒天过海进宫成了太监的,但比起身体少了零件的太监,林杏儿宁愿自己是个冒牌货。 林杏在心里又诅咒了几句,才费劲的从被窝里爬起来,这里是北六所,下等太监的集体宿舍,四下漏风的破屋子里,一张连铺挤了十二个太监,翻个身都费劲,更别提这些太监身上的味儿,一股子一股子往鼻子里钻,臭的人直恶心。 不过,也不能怪这些太监,别看宫里金碧辉煌的,皇上后妃一个个人模狗样的挺体面,可只要是人就免不了吃喝拉撒,说白了,皇上娘娘再体面尊贵,屎盆子也得有人倒,这样的差事自然就落在了他们这些最下等的太监身上。 天天倒屎盆子刷马桶,离着老远都能闻见一股子臭味儿,更何况十二个人在一屋里睡,亏了是冬天,要是天热还不知臭成什么样儿呢,自己必须尽快想招儿离开这儿,自己好歹也是个颇有声望的名医,即便穿了,也不至于沦落成倒马桶的吧。 这几天她一直在寻找契机,这种往上攀的机会,在宫里是不少,可那是主子身边当差的,他们这些洒扫处的下等太监,别说皇上跟各宫的娘娘了,就是那些宫女,嬷嬷,眼角夹他们一眼,都怕熏着。 更何况,宫里虽说机会多,可争机会的人更多,毕竟谁不乐意捞好差事啊,两天前自己同屋里的李玉贵就从管事方大寿哪儿谋了个洒扫的差事,就这么个扫地的差事,听说就使了足足十两银子。 说起来,太监的待遇还不算太差,那些总管太监,掌事太监就不说了,每个月的月例银子瞄都不瞄,光那些朝臣给的好处,下面奴才的孝敬,就不知有多少了,哪看的上那点儿月例,也就他们这些苦巴巴的下等太监才死盯着那点儿月钱。 林杏每个月的工钱是二两银子,米一斗半,公费制钱六百文,加上节赏,寿赏,加班赏,说起来也算过得去。 可这宫里的主子多,奴才更多,他们这种下等奴才,自然是理所当然的盘剥对象,赏钱就别想了,没等到洒扫处就没了,就算那点儿月例银子也得孝敬上头的大太监,到手能剩下多少可想而知了。 林杏听同屋的人私下里议论,李玉贵自打进宫到今年,整整四年才存下了这十两银子,一股脑全给了方大寿,才谋了这么个差事。 林杏儿翻过自己的包袱,自己跟李玉贵同年进来的,人家存了十两银子,自己便没这么多,怎么也得有点儿吧,要真有,自己也谋个别处的差事,好歹先离开这臭屋子再说。 可翻了个底儿朝天,就找到了一串铜钱,也不知这丫头怎么这么穷,这么多年就攒下这点儿存项。拿钱谋差事的念头黄了,林杏也只能另想招儿。 正想着,被人推了一把,是她旁边的二狗子,比她大两岁,虽说自己才穿过来几天,却也看得出来,这小子是个实心眼的,对自己更是颇为照顾,没有这小子,估摸自己早饿死了。看在这些的面儿上,即便这小子有些冒失,林杏儿也只能摸摸鼻子认了。 二狗子一边儿套衣裳一边儿道:「楞什么神儿?还没醒盹呢,都敲一遍五更鼓了,再不麻利点儿,误了差事,一顿板子可跑不了,这寒冬腊月的天儿,挨了板子十有八九咱的小命就交代了,快着点儿。」说话儿拉着林杏儿就往外跑,刚一出去就是一阵扑面的寒风,西北风刮在脸上跟小刀子似的,身上的衣裳根本就挡不住深冬的寒气,冻得两人直打哆嗦,却也不敢耽搁,摸黑儿,顺着长长的夹道往前跑。 跑了足有一刻钟,浑身暖和了些,也进了掌事太监点卯的院子。 洒扫处的掌事太监方大寿有五十大几了,估摸也是不如意,要不然也不至于混了大半辈子,才混一个洒扫处的管事。 因为混的不如意,这家伙脾气坏的很,寻个借口就会发作一通,每天来点卯的小太监莫不是战战兢兢,生怕撞到枪口上,只看他阴沉沉的一张驴脸,林杏就知这老家伙心里极度不爽,不定要寻谁的晦气了。 方大寿看了眼底下这帮臭气熏天的小太监,想起昨儿在御花园碰见刘敬,那老家伙见了自己好一顿没头没脸的排头,心里这憋了一宿的火蹭蹭的往上窜,他刘敬算个什么东西,若不是变着法儿的攀上了柳海不知哪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侄子,谋了个御花园差事,轮的上他在自己跟前耀武扬威吗,才从这儿走了几天儿啊。 第2章 越想越气,气上来,看底下这些小太监越发的不顺眼,琢磨找个倒霉蛋儿出出心里这口恶气。目光挨个扫过,这些当差的小太监虽说年纪都不大,可当差久了,哪能不知道方大寿的心思,一看势头不好,吓得没一个敢抬头的,胆小的忍不住直打哆嗦。 方大寿瞧了一遭,不知是不是找不着借口,忽想起刘敬那些话,脸色一阴,开口道:「浮云轩的贵人娘娘闹了这些日子病,太医院的御医们来了好几位,吃了不知多少药,也不见好,可巧儿贵人娘娘前儿晚上忽然做了一个梦,说是梦见自己给一条蟒蛇一口吞进肚子里吃了,昨儿特意寻了解梦的嬷嬷来,说是娘娘这病是跟属蛇的犯冲,找出来几个打死,娘娘的病自然不药而愈。」 说到这儿顿了顿,一双阴鸷的眼睛扫过下头,立刻好几个小太监腿一软,趴跪在地上,一叠声的求饶。 林杏儿是个医生,对于这样的胡说八道自然不信,不过,她也飞快的想到,自己这个身体貌似也是属蛇的,如果这个借口成立的话,自己跟跪着的这些太监一样别想活命。 想到此,不禁出了一头冷汗,这么多天来,林杏还是头一次如此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生命竟然如此脆弱,脆弱到只需要这样一个可笑的借口,就可能消逝。 忽听二狗子的声音传来:「林兴你傻了,还不跪下求饶,或许能保住一条小命。」 林杏儿看了旁边跪着的几个人,这些人显然已经吓的半死,一个个趴在地上,魂儿都没了,林杏儿脑子里飞快的转了转,粗略设想了一下,自己也跪在地上的结果,即便方大寿忽发慈悲,估摸自己活命的概率也不高,如果不跪下求饶,大概也只有拼一下自己的运气了,毕竟已经没了后路。 想到此,林杏儿并未跪下,反而上前几步,站在了方大寿跟前。 方大寿显然没想到洒扫处还有这么大胆儿的小子,敢在自己发火的时候往前凑,他扫了林杏儿两眼,心里不免讶异了,林兴他自然认识,这小子是洒扫处有名儿的怂蛋儿,人不机灵也就罢了,还不回说话儿,成天跟个锯了嘴的葫芦一样,三脚踹不出个屁,不是他同屋的二狗子护着,还不知被人欺负成啥样儿了,平日里碰上自己,这小子是嫩个躲就躲,怎么今儿吃了雄心豹子胆不成,竟然敢往自己跟前凑。 即便心情再不好,想找替死鬼,这时候的方大寿也不禁有些疑惑,盯着林杏儿,想看看这小子到底从哪儿借的胆子? 林杏儿刚早在脑子里把事儿过了一遍,初步想好了对策,这会儿倒也不慌,低声:「奴才能不能多句嘴,娘娘这病倒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有些什么症候?」 方大寿微微眯起眼看了他半晌:「你问这个做什么,难不成你会治病?」 林杏往前凑了凑:「奴才不敢欺瞒管事大人,奴才祖上传下了万用万灵的方子,能治百病,只不过,为了不出差错还是得清楚症候妥帖些。」 方大寿眼睛陡然一亮,虽说这小子的话有大半自己不信,可万一呢,万一这小子说的是真的,他家里这个祖传的方子,要是真能治好贵人娘娘的病,自己惦记了几十年的好差事,还用的找愁吗 。 林杏儿只看他的脸色,就知道他的心思,心里暗暗松了口气,看来自己这个应急的法子有门,正想趁热打铁,蛊惑一下这老太监,不想二狗子却窜了过来,一把把他拽了回去,压着她跪在地上,哆哆嗦嗦的道:「管事大人,林兴昨儿夜里冻得狠了,这会儿还没缓过来,他这是说胡话呢,管事大人您老大人大量,饶他这回。」说着,伸进怀里摸索出一个小包,几步过去塞到方大寿手里。 林杏愣了愣,虽说二狗子一直挺照顾自己,但林杏也从没把二狗子当成朋友,用安然那丫头的话说,自己这人本性凉薄,轻易也捂不热。 林杏自己也知道,这么多年除了安然那丫头,自己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哪怕是生她的父母,见识了她们跟自己争夺遗产的丑恶嘴脸之后,心里唯一一丝期待跟亲情也散了。 她觉得凉薄挺好,除了安然,所有人都不值得自己真心对待,所以她实在不能理解二狗子这是抽什么风。 别人不知道,她却很清楚这包银子对二狗子的意义,二狗子比自己进宫还晚两年,存了两年才存了五两银子,天天絮叨着,回头得机会叫人捎回家去,说家里除了爹娘,还有好几个弟妹,怕他们挨饿。 林杏儿对此嗤之以鼻,他爹娘都忍心把他卖进宫当太监,他还顾念家里做什么,可这小子就是一根筋儿的念着家里的爹娘弟妹。 就这点儿银子天天贴胸口放着,想家的时候就伸手摸摸,仿佛摸着银子就能见着爹娘弟妹似的。 这样命根子似的银子,此时他却毫不犹豫的拿出来,贿赂方大寿,想救自己一命,林杏愣愣瞅着二狗子,心里琢磨,这小子是不是傻了? 方大寿掂了掂手里的银子,目光在两人身上溜了一圈,忽的呵呵笑了两声,老公鸭嗓子笑起来跟踩了鸡脖子似的,听的人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倒是个实心眼的小子,这里比不得别处,苦巴巴的熬了几年,才攒了这么点儿存项,你们的好处,拿了,咱家这心里也不安生,得了,咱家领了你的心意就是,这银子还是自己收着吧。」说着一扬手银子包丢回了二狗子。 第3章 二狗子捏着银子包愣在当场,不明白今儿怎么连银子都不灵了,洒扫处谁不知方大寿是个只进不出的主儿,银子只要入了他的眼,就甭想着拿回来了,他们这些小太监的二两月例银子,刚到手就得交上去一半当孝敬,想谋个好些的差事,还得送大好处,今儿怎么了,太阳从西边出了不成? 方大寿可没功夫理会二狗子,而是冲林杏招招手:「你这小子平常瞧着不念不语的,倒是个内秀的,你过来。」 林杏没动,却开口道:「管事大人,奴才今儿得当差事呢,这会儿时辰可不早了,再耽搁下去怕要误了差事。」 方大寿瞅了这小子一会儿,他在宫里混了大半辈子,自觉看人还是有些眼光的,别管这小子之前怂不怂,今儿这意思看来,倒真像个有本事的。 这有本事就有底气,有底气才敢要好处,这是谁都明白的理儿,方大寿一点儿都不担心林杏跟他耍花活,这天下是万岁爷的,可在这洒扫处,他方大寿就是天,这小子要是敢忽悠自己,寻个机会弄死他,比碾死一只蚂蚁都容易。 想到此点点头:「你倒是机灵。」随手往下一指:「你今儿替他的差事。」方大寿指的不是别人正是李玉贵。 这小子使银子谋了差事,如今正得意呢,不想好日子没过上两天,又回去倒马桶去了,心里那个郁闷就别提了,瞥了林杏一眼,心说,这小子之前怂的那样,他们怎么欺负都不敢吱声,今儿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真想不明白,却也不敢违逆方大寿,忙跟着二狗子干活去了。 地上趴跪的几个小太监,也如蒙大赦跑的飞快,一个个恨不能在脚下按俩风火轮,不一会儿功夫,就散的干干净净,院里只剩下方大寿师徒跟林杏。 四德子是洒扫处的红人,林杏听人说过,先头也是干的倒马桶的差事,后来不知怎么巴结上方大寿,成了他的干儿,出出进进的跟在身边儿,底下的小太监想巴结贿赂方大寿都得通过他才行,这小子不用干活,还能捞不少好处,底下的小太监没有不眼红的。 估摸也是这个励志前辈摆在这儿,李玉贵才玩命的往上攀,林杏没有看不起他们的想法,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是人的本性,没什么可耻的,谁不想过舒坦日子呢,自己不也一样。 四德子从里头搬了板凳出来,扶着方大寿坐下,又倒了一碗热茶,方大寿喝了两口热茶,方才道:「浮云轩住的娘娘虽说微份不高,前些日子却连得了皇上几回召见,咱们万岁爷是个冷性儿,对后宫的娘娘们从来都是淡淡的,能得召见个一两回就不得了了,可见浮云轩这位是入了万岁爷的眼,要不然,也不会一连遣了两个太医过来瞧病,可就是不见效,论说,这事儿跟咱们洒扫处也挂不上边儿,偏偏娘娘做了这么个梦,这宫里的奴才虽多,可就数着咱们洒扫处的好欺负,好事儿落不上,这倒霉丢命的事儿一准派到了咱们头上,好歹的,我也算你们的师傅,但能有个活路,也不能把你们往死里头推不是。」 林杏忙道:「您老是菩萨心。」 方大寿嗤一声乐了:「你小子倒会拍马屁,闲话我也不说,咱们就说正事,浮云轩当差的,有咱家一个老熟人,略扫听了扫听,说这位娘娘入冬的时候还好好的,不见有什么症候,不想前些日子忽就病了,一开始只是闹头疼,发热,嗓子眼儿干,太医来瞧了说是痰火内盛,吃了太医几服药下去,不见好,这两日天天闹心慌,恶心,瞧着反倒更重了,也不知怎么个缘故?」 林杏微微沉吟,不能切脉只能从症候上粗略辨别,头疼?发热?嗓子眼干?太医既说是痰火内盛,定是切出了一息六至以上的促脉,方断定是痰火内盛之症,入药后症候不解,反而闹起了心慌,恶心,这是典型的药不对症。 从方大寿描绘的症状看,这位云贵人倒像是中暑的症状,中暑?对啊!林杏猛然想起以前看过的医案里,曾经有过一个古时的病例,言道:时洞庭叶翁,冬月遘疾几殆,群医咸以痰火治之,只一医独云中暑也,重皆掩口大笑,言冬月怎会有暑热之症,岂非胡言,却下香糯饮以试之,一剂而愈,这位云贵人显然也是一样的症候。 想明白了,林杏心里大定,却知道若跟方大寿说实话,这老太监肯定以为自己胡说八道,断不会用自己的法子,反而会觉自己蒙骗于他,不如还用之前的托词。 想到此,开口道:「倒真是巧了,这个症候奴才的娘也得过,跟您老说的一模一样,找了郎中来瞧过说是痰火,吃了药也不见好,反倒更重了,眼瞅着人都病迷了,我爹才翻出来这个祖传的秘方来,照着方子只吃了一回,我娘就好了。」 方大寿听了激动的不行,忙道:「你可记清了?你娘的症候真跟我刚说的一样?」 林杏点点头斩钉截铁的道:「一模一样。」 方大寿一伸手:「那快把秘方拿来。」 林杏心说,这方子一出来能瞒得过方大寿,也绝不可能瞒的过太医。 方大寿见她迟疑,以为她要反悔呢,驴脸一掉哼了一声:「怎么着,还怕咱家吞了你家的祖传秘方不成。」 林杏忙道:「哪能呢,只不过我爹临死的时候交代过,这个祖传秘方万万不能传出去,就算在奴才家也只传男不传女。」 第4章 噗嗤……旁边的四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指着他道:「你都进宫当太监了,你爹还指望你传宗接代不成,什么传男不传女,进了宫,咱们这辈子就绝了这门了。」 林杏低下头:「奴才虽说绝了后,可听我娘说过,我们林家以前也算大户,奴才这门绝了,还有些旁支的兄弟,想来能承继林家香火。」 四德子愣了愣,这小子在洒扫处刷了四年马桶,统共说的话也没几句,弄得他们都以为这小子是怂蛋呢,如今听这小子说话,倒是个有计较的。 方大寿忽道:「你念过书?」 林杏点点头:「我爹中过秀才,起初家里的日子还算过得去,奴才自小念了几年书,后来我爹病没了,娘没法子才送我进宫。」 林杏的胡说八道,倒是赚得了方大寿一丝怜悯之心,叹了口气:「你也是个没运道的,好歹也是个书香门第,若你爹活着,怎么也不至于进宫里当奴才。」说着话头一转:「只不过,既然要治娘娘的病,就得把你家的祖传秘方献上去才行,若不然岂不白费功夫了。」 林杏低声道:「奴才有句话说出来,您别恼,您老纵然再有体面,手也伸不到浮云轩的娘娘跟前儿不是,莫说浮云轩的管事太监掌事嬷嬷,就是外头,多少眼珠子盯着呢,更何况,还有太医院的人,他们治不好娘娘,自然不会承认自己没本事,只会把娘娘的病往重里头说,只要没治好,他们就没事儿,倘若有人出头治好了,岂不就坐实了他们医术不精的罪名,您老在宫里的年头长了,自然比奴才明白,得罪了这些太医,以后怕有大麻烦。」 方大寿看了他一会儿:「依着你该怎么办?」 林杏目光闪了闪:「奴才就是胡说八道呢,哪有什么法子,还得您老拿主意。」 方大寿呵呵笑了起来:「以前真没瞧出来,你小子这么机灵,行了,你也别藏着掖着了,这事儿成了,咱家若能谋个好差事,断然少了你的好处,快说快说。」 林杏:「奴才大胆问一句,您老在浮云轩的老熟人当的什么差事?」 方大寿:「虽不多体面也能递上两句话,在主子跟前应着端茶倒水的差事……」说着看向林杏,猛然明白了她的意思,蹭的站了起来:「你是想通过他直接把药递上去?这可不成,若有个差错,别说好差事了,只怕咱家这条老命都得搭进去。」 林杏却道:「奴才听人说过一句话,觉得很是有理儿,这好事没有平白无故从天上掉下来的,有时候就得赌一把才成。」 方大寿死死盯着林杏,脑子里划过昨儿刘敬那副嘴脸,忽咬了咬牙:「他娘的,老子就不信老天爷这么偏心,每次都站在他刘秃子一边儿,咱家就赌这一回,赢了,咱爷们谋个好差事吃香喝辣的,输了,不就一条老命吗,咱家也不是那些达官贵人,这条贱命不值几个钱,你小子快去准备,咱家这就找我那老熟人拿主意去。」撂下话转身走了。 他走了,四德子可没走,围着林杏转了几圈,挑着眉道:「你小子行啊,这心眼子都赶上藕眼儿了,以前怎么就没瞧处来呢。」 林杏嘿嘿笑了两声:「这不是跟哥哥们学的吗,弟弟年纪小,往后还得指望着哥哥提点呢。」 四德子哼了一声:「我提点你,别让你小子带沟里去吧,甭废话了,赶紧写方子,我得抓药去,这事儿可耽搁不得。」 林杏也不再推辞,寻了纸笔,写了方子,吹干了递给四德子。 四德子左右端详了半天,又瞧了林杏一眼,说了句:「以往我可是眼拙了,闹半天,咱们这洒扫处还藏着一个识文断字的秀才呢。」 「什么秀才?不过略识几个字罢了,比不得哥哥们的本事。」 四德子摆摆手:「你小子就别奉承了,估摸往后哥哥我给你提鞋,你都瞧不上呢。」撂下话匆匆去了。 林杏甩了甩手,好久不写毛笔字,都有些手生了,四德子的话说的不错,自己真要是能爬上去,就四德子这个蔫坏损的小子,给自己提鞋都不要…… 方大寿说的老熟人是浮云轩茶房当差的郑贯,是他的同乡,比方大寿晚入宫几年,得了他些照顾,便常来往走动。 郑贯先头在御花园里头当差,照顾花草,也是该着他走运,赶上云贵人去赏花,口渴等不及叫茶,见他在跟前,就吩咐他端碗茶来解渴,郑贯灵机一动,把自己平日里晒干的花瓣放进碗里,抓了把糖霜,兑上井水端了上去。 正是暑热里,云贵人吃了一口甜丝丝凉森森的,燥渴顿消,再瞧手里的茶碗,虽只是普通的白瓷碗,配上鲜亮的花瓣,却分外好看,便要了郑贯去浮云轩当差,专门伺候茶水。 郑贯得了这么个好差事,自然喜出望外,他又是个念旧的,虽得了好差事,却还记着方大寿当年照顾的情份,时不时的给他通个消息什么的。 方大寿深知他的性子,这一路都在琢磨怎么能让他答应,说起来,这事儿成了对郑贯的好处并不大,若是坏了,可是要牵连他一起掉脑袋的。 想了一道儿终于想出个主意来,郑贯自打进了浮云轩,就一扑纳心的把云贵人当成了主子,再无二心,只要他知道这药真能治好云贵人的病,十有八九能答应,此事藏者掖着反倒成不了。 第5章 打定了主意,一见郑贯就把事儿原原本本说了,郑贯听了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我说你怎么老糊涂了,这样没根儿话也信,那小子才多大,要是真有这么大的本事,又怎会在洒扫处干了这么多年,太医都不成,他一个倒马桶的小太监倒能治,岂不是笑话吗。」 方大寿忙道:「我先头也是这么想,可这小子言之凿凿,说她娘当日也得过这个病,跟娘娘的症候一般无二,他爹拿出了祖传秘方,照着方子吃了一回就好了,想来是真的。」 说着,瞧了他一眼低声道:「你也不想想,你如今能在浮云轩当差,可多亏了贵人娘娘提拔,不是咱家乌鸦嘴,若万一娘娘有个不好,你的命便能保住,恐怕也不能留在宫里当差了 ,真发落到义庄上烧死人,这辈子还有什么指望。」 郑贯忍不住打了个激灵,这宫里最忌讳死人,主子死了,跟前伺候的大多落不得好下场,如今云贵人的病,眼瞅着一天重似一天,这么下去还真难说。洒扫处的小太监不能信,他却信得过方大寿,方大寿最是惜命,这样掉脑袋的主意,若没有十足的把握,断不会说出来。 他哪儿知道方大寿是受了刘敬的刺激,从心里说,方大寿也觉这事儿十分险,可他更知道,若自己不趁着机会赌上这一把,照着云贵人做的那个梦,说不准自己也得跟着倒霉,毕竟自己也属蛇。 郑贯想了许久,终于还是应了,不一会儿四德子踹了包药来,交给郑贯。 郑贯打开一瞧,倒放心了,他虽不懂医术,好歹也在浮云轩的茶房,当了一年的多差事,娘娘进的茶水药汤,都是从他手里出去的,久了,多少也认识几味药材,而四德子送来这几味药,香糯,厚朴跟烧的焦黄的白扁豆,他都是认识的,不是什么虎狼之药,试试也没什么,即便治不好娘娘的病,也应无碍。 想到此,不禁松了口气问四德子煎法。 四德子:「林兴说不用煎,把这些放到暖壶子里,兑上开水泡半个时辰,当茶吃了就成。」 方大寿不禁皱眉:「你是不是听差了,怎这么简单?」 四德子挠挠头:「儿子也是这么想的,问了那小子好几遍呢,说你家这祖传秘方的煎法是不是太简单了,那小子却一口咬定没错。」 方大寿虽觉有些不靠谱,可都到这会儿了,也由不得他不信。 郑贯毕竟见多识广,开口道:「这个法子倒不奇怪,暑热的时候,太医院开的解暑汤,也有这样的煎法儿。」 解暑汤?郑贯不提还好,这一提,方大寿更忐忑起来,这寒冬腊月的,谁家吃解暑汤啊。 郑贯担心主子唤他,也不敢多耽搁,跟方大寿说了两句,忙着回去了,进了浮云轩茶房,想了想,照着四德子的法子闷了一壶,瞧着时辰差不多了,倒进茶碗端了出去。 云贵人正闹口干呢,见他捧了茶来,接过去吃了足足大半碗,大概是觉得味道跟平日吃的茶不一样,有些苦,微微皱了皱眉,刚想说换别的茶来,却忽觉晕沉沉的头脑仿佛清明了些,比之前舒坦了不少,莫非是这茶的功效?索性把剩下的也吃了,仿佛又好了些,心里大喜,便问郑贯:「这是什么茶?」 郑贯自然不敢欺瞒主子,扑通跪在地上:「回主子,娘娘病了这些日子不见好,老奴愁的不行,听人说了这么一个百试百灵的祖传秘方,就想着试试。」 「郑贯你这狗奴才,好大的胆子。」旁边浮云轩的管事刘嬷嬷眉毛都竖起来了,指着他:「娘娘何等贵体,你不知从什么地儿寻的野药方子,也敢给娘娘用,若是有个万一……」 刘嬷嬷话未说完,云贵人摆摆手拦住:「这是他的一片心,嬷嬷就别怪罪他了,吃了他这一碗茶,我这身上倒觉松快了许多,也有了力气,可见他寻的这个方子有用,比那些太医的药强远了,不知从哪儿寻来的方子,是什么药这般神奇?」 郑贯:「是老奴的一个同乡,如今在洒扫处管事。」 刘嬷嬷听了撇撇嘴:「我当是谁,原来是方大寿,他倒会钻营,拐弯抹角的把好儿卖到娘娘跟前儿来了,我也认识他不是一两年了,怎不知他还这么个百试百灵的祖传秘方?」 郑贯忙道:「不是他,是洒扫处一个小太监的祖传秘方。」 云贵人:「倒不知是什么药,这才吃了一碗,这会儿更觉好了。」 郑贯:「回主子话,其实这秘方里的药,老奴也都识得,极是平常,跟夏月里太医院开下的解暑汤有些像,就一味香糯,一味厚朴,加上些许炒的焦黄的白扁豆,用开水泡上半个时辰,老奴也是瞧着没什么害处,才敢私自给娘娘端上来试试。」 香薷?厚朴?白扁豆?这倒奇了? 正说着,小太监进来回说太医来请脉,刘嬷嬷不仅哼了一声:「都是些庸医,瞧着咱们主子好欺负,没一个上心的,这么个小病,瞧了这些日子不见好,反倒越加重了,依着老奴,倒是不来的更好些,免得越治越坏。」 云贵人:「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儿,这些太医在宫里当差,一个个小心着呢,宁可糊弄着,也断然不敢下猛药,他们来了也好,我正想问问他们,这几味倒是什么药,治什么的病症?请他们进来吧。」 第6章 两个太医进来磕头见礼请脉,两人轮番号了一遍脉,互相瞧了一眼,不免有些疑惑,暗道,昨儿来瞧脉,以脉相来看,断不可能好转,今儿的脉象怎就平缓起来,竟是大好了。 正疑惑间,忽听云贵人道:「可有什么不妥?」 两人忙道:「并无不妥,娘娘脉象平和,从脉象上瞧,娘娘的症候像是解了。」 刘嬷嬷哼了一声:「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么叫像解了。」 两个太医尴尬的搓了搓手:「不知娘娘觉着如何?」 云贵人点点头:「我也觉着松快了许多,对了,有件事儿请教两位大人。」 两人忙道不敢。 云贵人:「不知香糯,厚朴,跟炒黄的扁豆放在一起是个什么方子?能解何症?」 两人愣了愣:「这几味药放在一起,用开水冲泡闷上半个时辰,代茶饮用,是最平常不过的解暑方子香糯饮,不知娘娘问这个做甚?」 解暑?云贵人愣了愣摇摇头:「没什么,只是想起来问问罢了,两位大人辛苦了,嬷嬷替我送两位大人。」 不一会儿,刘嬷嬷回来,见娘娘撑着头不知想什么忙道:「既松快了,就歇一觉,怎还劳神?」 云贵人:「我正在想这香糯饮既是最平常不过的解暑方子,怎会成了谁家的祖传秘方?」 刘嬷嬷一愣:「是啊,这也不是啥稀罕方子,怕是方大寿这老家伙故弄玄虚,想在娘娘跟前儿上好,惦记着谋个好差事呢。」 云贵人:「即便如此,他怎就知道这香糯饮能解我的症候呢?嬷嬷别忘了,那两个太医可是瞧了这些日子都不见好呢。」 刘嬷嬷点点头:「可也是,这香糯饮既是解暑方子,自然中暑才对症,如今这寒冬腊月的,莫非娘娘的病是从暑热上来的?这可新鲜。」 云贵人道:「要解开这里头的事儿,怕得把洒扫处那个小太监叫来问问才能知道。」 刘嬷嬷:「这有什么难的,方大寿不正打这个主意呢吗,这会儿时候早,娘娘先睡会儿,等睡醒了再问不迟。」 云贵人点点头:「倒是有些乏了。」 刘嬷嬷服侍着她睡下,放下床帐,出来瞧了郑贯一眼:「你去告诉方大寿,过了晌午儿叫那个献出祖传秘方的小子来一趟浮云轩,娘娘有话问他。」 郑贯大喜,忙着跑去寻方大寿了,刘嬷嬷不禁摇摇头,当初娘娘把郑贯要过来就是图他性子老实,如今看来,这人太老实了也不成,这件事儿如今是成了,真要是有个闪失,头一个倒霉的就是郑贯。 不过,方大寿这鬼精鬼精的老家伙,这一回却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垫了脚,往后明白过来,还不知怎么后悔呢,话又说回来,洒扫处这个下三滥的地儿,倒真是出了不少人才啊…… 郑贯来寻方大寿的时候,林杏正守着地上的火盆子烤火呢,可着洒扫处也就方大寿这老太监有这待遇,自己住一个小院,屋里点上炭火盆子,炕烧的热热,还有四德子这个干儿子伺候着,要多熨帖有多熨帖,比起她们十二个挤的那个破屋子,这里堪称天堂。 这人一暖和过来就不想动了,只不过手脚实在痒痒的难受,林杏伸出两只手,在心里骂了句娘,想自己以前那双纤纤玉手花了多少功夫啊,漂亮的连那些专业手模都比不上,当初还有个广告商特意找来,出高价让自己给他家的护手霜代言呢。 如今这双手,刷了整整四年马桶,真正一个惨不忍睹,尤其这寒冬腊月,水泼出去立马成了冰,更遑论,干这样的活儿了,本该嫩白的一双小手,布满冻疮,那口子咧开跟小孩嘴似的,冻的狠了不觉知,这一缓过来钻心的痒痒,脚更是。 林杏捏了捏自己的脚,越捏越痒,索性不理它了,估摸着忍过今儿,就能换个地儿了,到时候再收拾吧。 方大寿没有林杏想得开,这不知吉凶祸福的,连坐都坐不下,在屋里来回转悠,四德子也跟在后头,爷俩跟转磨的驴子似的。 四德子瞥见林杏做的稳当,心里极不平衡,伸腿踢了她一脚:「你小子那祖传秘方到底成不成?我怎么瞅着你那方子跟野药似的。」 林杏心说,你他娘懂个屁,抬起头嘿嘿一乐:「这会儿我说不成有用吗?」 四德子一愣的功夫,脑袋就挨了一巴掌,方大寿站住脚:「烦不烦,问个屁,没看见我这嗓子眼儿都冒烟了。」 四德子瞪了林杏一眼忙从炕桌上的暖壶子里倒了一碗茶递过来,方大寿喝了一口,看了林杏一眼欲言又止,最终没说什么。 眼瞅近晌午了,方大寿更有些焦躁不安,把四德子遣出去望着,自己在屋里来回走,跟没头的苍蝇似的。 正瞎撞呢,忽听四德子的声音传来:「来了,来了……」。 话音刚落门帘子一挑,从外头进来个四十多的太监,面相比方大寿和善许多,穿着方大寿一样的服饰,估摸这位就是方大寿在浮云轩的老熟人。 林杏站起来立在一边儿,并不着急上前,这鱼饵已经下去了,不怕它不上钩。 第7章 方大寿真是松了一口大气,既然郑贯能过来,就说明没出大事儿,却也拿不准,几步上前拉着郑贯的手:「老弟可来了,再不来,我这儿非急死不可,老弟快说说怎么着了?娘娘可吃了那药?」 郑贯点点头:「倒真是灵验,娘娘只吃了一碗就见大好了,如今睡的安稳,想来睡过这一觉就差不多了。」 方大寿只觉从天上忽悠掉下来个大馅饼,正砸自己脑袋上,欢喜的手脚都没地儿放了,刚想说什么,忽听四德子咳嗽了一声,眼角瞥向林杏。 方大寿目光闪了闪,开口道:「林兴从明儿起,你也别倒马桶了,跟李玉贵一块儿当差。」 林杏在心里冷哼了一声,就知道方大寿这爷俩没一个好东西,刚之所以留着自己在这儿,是怕万一出了事儿,也好把自己推出去顶罪,如今眼瞅事儿成了,这好处自然想独吞。 只不过自己早防着这招儿呢,才用了香薷饮这样再平常不多的解暑方,只要有点儿脑子的,就会明白,这香糯饮绝不可能是谁家的祖传秘方,云贵人这病是因对症才得大好,至于这寒冬腊月里得暑热之症,云贵人必会寻自己去问个清楚,这事儿虽是通过方大寿成的,可这好处,他想甩开自己绝无可能,就给自己换个扫地的差事就打发了啊,做梦,当自己要饭的呢。 不过,林杏也不说什么,弓着身子:「奴才谢掌事大人提拔。」 方大寿挥挥手:「以后上心点儿当差就是。」 林杏出了屋,见四德子跟了出来,开口道:「哥哥还有什么吩咐?」 四德子笑了一声,在他肩膀拍了一下,低声道:「这回哥哥教你个乖儿,想让你哥哥我提鞋,早着呢,不过,你小子也算赚了,李玉贵换这个扫地的差事,可使了十两银子的好处呢,你小子镚子没出,就捞了这么大的好处,回去偷着乐去吧。」 林杏躬身:「弟弟受教了,这就回去偷着乐去。」快步出了院子。 四德子啐了一口:「小兔崽子才多大就在小爷跟前耍心眼子 ,差得远呢。」转身刚要进屋,就见郑贯走了出来。 四德子愣了愣,忙去扶他干爹,却被方大寿一把甩开,紧着两步拽住郑贯气急败坏的道:「我说郑老弟,这话怎那么说的,这方子可是老哥我献上去的,娘娘召林兴做什么?」 郑贯看了他一眼:「这个我可不知道,咱们当奴才的,主子怎么吩咐就怎么办,哪还敢问为啥,不是上赶着找不自在吗,要我说,老哥也别多想,那小子即便在娘娘跟前得了意,也是老哥提拔的,将来真要是混出个人样儿来,也短不了老哥的好处不是。」 说着,往外走了几步,却又站住回过头道:「娘娘大病初愈,见不得脏污,那小子可得好好收拾收拾才成。」撂下话走了。 方大寿立在院里,半天没动劲儿,四德子刚靠前,啪就挨了一大嘴巴,打的四德子眼前直冒金星,老半天才缓过来,知道干爹恼的狠了,不敢吱声,跟着进了屋。 方大寿坐在炕上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半晌儿才开口:「四德子,你说娘娘这好端端的非召见林兴做甚?」 四德子哪知道啊,摸了摸自己火辣辣的半边脸小声道:「莫不是娘娘一时兴起。」 方大寿点点头:「我琢磨也是,林兴这小兔崽子倒是有些运道,你去找身干净的衣裳,让他好好洗吧洗吧,省的一会儿去了浮云轩,熏着贵人娘娘。」 四德子虽不情愿却也没辙儿。 再说林杏回屋的时候,同屋都没下差呢,难的清净,便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说起来,这丫头还真是一穷二白,就一个破包袱,已经被林杏翻了几遍,只不过当时匆忙,翻的不底细,这会儿得空仔细翻了翻。 还是那点儿东西,几件破旧不堪的衣裳,小的穿不得了,还打着补丁,也不知这丫头留着这个做什么? 林杏刚要丢开,手忽的碰到一个硬硬的东西,愣了愣,心道,莫非这丫头还真藏了私房,提起那件破袄捋了捋,在衣裳角呢。 林杏寻了剪子剪开,从里头掏出一个小巧的荷包来,看见这个荷包,林杏眼睛都亮了,这荷包的样式虽简单,可这料子却稀罕,自己没记错的话,这荷包的料子应该是有寸锦寸金之称的云锦。 云锦是历代的贡品,不是寻常人家能有的东西,看来这丫头的身份也颇耐人寻味啊,荷包里的东西倒了出来,是一块玉佩。 林杏拿起来摸了摸,对着窗外的亮仔细端详半晌,玉质润泽,没有一丝杂色,是难得一见的和田羊脂玉,雕工精致细腻,是一只鸳鸯。既是鸳鸯就该有一对才是。 想到此,林杏刚要仔细搜罗,忽听外头四德子的声音传来:「林兴你小子死哪儿去了,赶紧出来。」 林杏嘴角一瞥,飞快把玉佩塞进荷包,收到怀里,把包袱裹上才不紧不慢的走出去。 四德子怀里抱着个包袱,捂着鼻子站的老远,生怕熏着他似的,看见林杏,四德子不耐烦的道:「你小子今儿造化了,贵人娘娘召你去浮云轩问话呢。」 林杏却不着急装糊涂的道:「奴才正收拾着想搬去李玉贵哪儿呢,怎么又得娘娘召见,哥哥莫不是传话传差了吧?」 第8章 四德子没好气的道:「你小子少得了便宜卖乖,赶紧的误了事儿,娘娘怪罪下来,要你的小命。」 林杏嘿嘿一乐,那哥哥进屋等会儿,我去打水洗脸。 四德子好容易从这屋出去,死也不进去,哼了一声:「你在这屋换个屁,干爹说了,让你去他哪儿换,娘娘病刚好见不得脏东西,回头冲撞了娘娘,谁也别想落好,你倒是快着点儿,蘑菇什么呢?」 林杏这才跟着他走了,大概生怕她身上这股屎尿味儿熏着娘娘,四德子还特意叫人烧了两桶热水放到屋里,交代她好好洗洗,丢下手里的包袱出去了。 看见这两桶水,林杏直觉浑身都痒痒,也不知这丫头多少日子没洗澡了,自己穿过来这几天,天没亮就当差,黑了才回来,别说洗脸,看看自己这张脸长得啥样的机会都没有,如今有机会自然不能放过。 想到此,过去把门闩插上,开始脱衣裳,这一脱衣裳那股子臭味儿把林杏自己都差点熏个跟头,这丫头也真够脏的。 外头冷风里等着的四德子都快冻成冰棍了,催了好几回都没用,恼起来刚要踹门进来,刚走到跟前,门一开,从屋里出来个俊俏白净的小子,倒让四德子看傻了…… 林杏颇惊喜的发现自己这个皮囊还不算太差,年纪虽不大可塑性却高,除了身材扁平了些,五官却颇为清秀,鼻子是鼻子,眼是眼的,皮肤也白净,好好保养着,将来绝对一个美人胚子。当然,林杏在心里还是觉得以前的自己更美,不过,落到这种境地,也没得选了。 林杏不大满意,可把四德子着实惊艳了一下,哪想到这么个不起眼脏不拉几的小子,洗吧干净了,竟这么好看呢,这张小脸比外头那些宫女都白净。 瞧着这张脸,四德子满身的怨气嗤溜卸了个无影无踪,回过神嘿嘿一乐凑到林杏跟前:「不成想,我们洒扫处还藏着你这么个漂亮人儿呢,这肉皮可真细粉……」说着,一只爪子奔着林杏的脸就摸了过来。 可惜还没摸着呢,就听林杏说了句:「小心……」四德子没回过味儿来,就觉得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一个倒踉跄摔了出去,疼的他哎呦哎呦半天没起来。 林杏忙几步过去,拉他:「刚弟弟提醒哥哥有台阶呢,哥哥怎么还是摔了。」 四德子自己也不明白啊,好容易站起来,瞧了瞧那台阶,自己明明站在台阶上头,怎么就摔下来? 正纳闷呢,方大寿一身新的从外头进来:「磨叽什么呢,赶紧着,浮云轩哪儿传了话来,说娘娘醒了。」 忽瞄见林兴那张小脸儿,也不禁愣了愣,目光一闪,心说,这小子倒生的白净,不过,他们在宫里当奴才的,尤其还是没根儿的太监,这模样白净可不是什么好事儿,琢磨着,这小子听话还罢了,要是敢跟自己使心眼儿,回头把这小子弄去刘秃子哪儿去,那可是个有名儿的色鬼,别看家伙什都没了,色心却没丢,宫女他不敢动,没事就折腾些清秀的小太监,进了他的手,不脱层皮别想出来。 林杏见方大寿阴沉沉的目光,就知这老太监没按好心,到这会儿她倒不怕了。林杏可不傻,几个宫斗剧看过来,不明白也明白了,这宫里的后妃最想贿赂的就是太医,求得就是个安稳。 就拿浮云轩这位来说,若不是自己出手,再让这些太医治下去,一个小小的中暑,最后不定就成了要命的大病,吃了这次亏,自己的手艺对这位云贵人来说,绝对弥足珍贵,她必会拉拢提拔自己,只要从方大寿手里出去,就再没有回来的道理,这老太监想使坏也没机会。 两人各怀心思的出了北六所,四德子本来要跟着,却给方大寿一巴掌扇了回去,方大寿在宫里混了这么多年,深深明白一个道理,有机会的时候就得六亲不认,干儿算个屁啊,回过脸儿却对林兴笑了一声,做出一副慈善的嘴脸:「四德子如今越发不会瞧眼色,浮云轩什么地儿,也是他一个下三滥能去的,不长眼,这个干儿咱家认得不合意,有心再寻一个,回头你给咱家瞧着点儿,只要性子老实人伶俐就成。」 方大寿说完顿了顿,琢磨着话说到这份儿上了,这小子只要有点儿眼色就得接着,哪想林杏只是嘿嘿乐着:「那可是奴才们的造化了。」接着就没音了,根本没接着的意思。 方大寿脸色顿时沉了下来,阴阴的笑了两声心说,成,你小子等着,看过了今儿,老子收拾不死你。 说话儿进了浮云轩,林杏略打量了一遭,得出的结论是这位云贵人应该并不大受宠,跟自己想象中富丽堂皇的宫苑差太远,就是个单独的院子,而且,这里既然离着北六所近,自然距离皇上的寝殿就远。 她记得看过一个资料说,得宠的妃子一般都离皇上不远,能时不时的召过去伺候,这位云贵人住到这儿来了,怎可能受宠。 更何况,浮云轩伺候的人也不多,就林杏一路瞧来统共也没几个,进了院瞧见一个眉目凌厉颇为严肃的嬷嬷。 方大寿紧前几步见礼:「给嬷嬷请安了。」 那嬷嬷瞥了他一眼:「方大寿你倒是好本事,这才几天儿啊,都钻营到我们浮云轩来了。」 第9章 方大寿嘿嘿一笑:「瞧您老说的,这不是知道贵人娘娘病了,心里头着急吗,也不瞒着您老,如今年纪大了,这把老骨头真禁不得折腾了,心想着换个清闲些的差事,还指望您老多提拔。」 嬷嬷哼了一声:「你都钻营到娘娘跟前儿来了,还用我提拔。」 说着看向林杏:「倒是白净,跟我进去吧,娘娘等着呢。」 林杏还没答应,方大寿急忙应一声,就要往前走,却被嬷嬷一下拦住:「娘娘只说召这小子,可没说见你,在这儿候着吧。」撂下话带着林杏进去了。方大寿再不忿也只能候着。 林杏跟着刘嬷嬷一进屋就瞧见侧卧在软榻上的美人,一张标准的鹅蛋脸,跟剥了壳的鸡蛋似的,眉不画而翠,唇不点而朱,一只手撑着蓬松的云鬓,戴着一只剔透的青玉镯,越发显得皓腕如雪,身上是一件淡粉的衣裳,仍有些病容却更添了几分柔弱之姿。 别说男人,就是林杏儿都动心了,有道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她林杏虽喜欢美男,对美女一样不讨厌,她一直认为好色是人的本性,没必要扼杀,像安然那么一本正经的有什么意思,更何况那丫头骨子里也是个色女,只不过属于闷骚型。 林杏儿给美人迷住,一时忘了这里是古代,两只眼直勾勾盯着美人,半天没反应,直到刘嬷嬷低喝一声:「放肆,往哪儿看呢,再看,挖了你这死奴才一双狗眼。」 林杏这才回神儿,想起这可是宫里,一个弄不好自己这条小命就没了,在自己没找着回去的法子之前,她可不想死,忙跪在地上老实的磕头。 刘嬷嬷哼了一声:「这小子贼眉鼠眼,跟他师傅一个德行,一瞧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林杏眨了眨眼,琢磨自己怎么蹦出来个师傅,这婆子说的不会是方大寿那老太监吧,她可不想跟方大寿连在一块儿。 想到此,忙道:「回娘娘,奴才并非无礼,是想瞧瞧娘娘的气色,怕暑热症候不解,延殆下去伤了根本。」 云贵人眼睛一亮,温声道:「嬷嬷莫吓他,起来吧,我有话问你。」 林杏这才站起来。 云贵人方道:「我来问你,你怎知道我得是暑热之症?这寒冬腊月呵气成冰,这暑热从何处而来?」 林杏:「娘娘可否容奴才问这位嬷嬷些事儿?」 云贵人疑惑的点点头。 林杏谢了娘娘,看向刘嬷嬷:「敢问嬷嬷,娘娘这症候起的时候,可是换过衣裳被褥之类?」 刘嬷嬷愕然:「你怎知道,正是那几日,瞧着天越发冷起来,换了厚些的被褥,这个却与娘娘的症候有什么干系?」 林杏不理会她的问题,继续道:「那些新换的被褥可在暑天里晾晒过?」 刘嬷嬷越发讶异:「你怎么知道这些,夏天日头大,想着晒的透些,便挪出去多晒了几次。」 林杏点点头:「在暑热之时晾晒被褥,暑热之气藏于被褥之中,即便到了冬月例,铺盖着藏了暑热之气的被褥,娘娘本就身体柔弱,自然禁不住被中暑热相侵,故此得了暑热之症,按说这暑热症并不要紧,坏就坏在,太医不问缘由只凭脉象断定娘娘乃是痰火内盛之症,用了祛痰火的虎狼之药,药不对症,症候不解便会越来越重,既是暑热之症,香糯饮最为对症,自然一剂可解。」 林杏一番话就连刘嬷嬷都收起了挑剔之心,从心里觉着,这小子虽有些贼眉鼠眼,这医术倒真不差,若娘娘跟前有这么个人伺候着,往后也就不用瞧那些太医的脸色了。 再往深里头想,若他有本事帮着娘娘调理调理身子,万一怀上龙胎,也不至于窝在这鸟不拉屎的浮云轩了,只不过,这小子说的云山雾罩,是真有本事还是凑巧瞎蒙的,需得底细试探一二。 想到此,瞧了主子一眼开口道:「你果真通晓医术?」 林杏微微躬身:「通晓奴才不敢说,只不过进宫前跟在奴才的爹身边学了几个草头方儿,懂得些药理儿罢了。」 云贵人笑了一声:「你倒是谦虚,说起来,刘嬷嬷这几日总闹身上不好,她信不过那些太医,正好你在这儿,就给嬷嬷瞧瞧吧。」 林杏哪会不知道云贵人想试探自己,心说自己这也就倒霉催的穿到这儿来,要搁现代,想找自己看病,得提前一个月拿号,都不一定排的上呢。 说着刘嬷嬷已经伸出手腕子来,搭在靠枕上,林杏只得过去切脉,只一搭就松开了手。 刘嬷嬷不信的道:「这么快就瞧出来了,你可得仔细些。」 林杏看了她一眼:「嬷嬷近日可时常觉得头晕?」 刘嬷嬷一愣,不禁道:「这小子还真些本事,这一搭脉就把症候瞧出来了,那你说说,我这是何种病症,该吃何药?」 林杏:「嬷嬷这病不用吃药,若嬷嬷信得过奴才,奴才帮嬷嬷按几下试试。」 刘嬷嬷正备受此苦,自然不会拒绝,忙道:「那你快些。」 林杏点点头:「只不过您老得坐下才成。」 刘嬷嬷瞄了主子一眼,云贵人摆摆手,叫旁边的宫女挪了个绣墩过来。 第10章 刘嬷嬷一坐下,林杏儿就顺着他的脖颈按了起来,林杏的按摩手法可是专业到不能再专业了,自然极为舒坦。 舒坦的刘嬷嬷眼睛都快闭上了,林杏瞅准了机会,按住她的脑袋一扭,只听咔一声,屋里就连云贵人的都忍不住惊呼了一声…… 云贵人待要质问林杏,却见刘嬷嬷晃了晃脑袋站了起来,摸摸自己的后脖颈子喃喃的道:「奇了,这么一下子,倒舒坦了。」 云贵人方松了口气,瞅着林杏的目光越发晶亮:「小林子你倒是说说,这是怎么回事?嬷嬷这膀子疼可闹不少日子了,试了好些法子总不见好,怎你这么扭了一下就好了。」 林杏:「嬷嬷不是膀子的病,根儿在后脖子的骨头上,有些错位,娘娘别看这会儿瞧着好了,也是治标不治本,过些日子还得犯。」 刘嬷嬷忙道:「你这狗奴才坏心,既然治了怎不给我去了根儿,留着病做什么?」 林杏摇摇头:「不是奴才不给您老治,您老这病是常年低头劳累所至,治病不难,难的是您这低头的习惯不好改。」 刘嬷嬷立马就明白了,可不嘛,自己一个奴婢 ,在这宫里,是个主子站出来,自己都得下跪磕头,哪敢抬脑袋啊,猛然想起,自己那些老姐们儿,可不都有这个毛病吗。 想到此,越发信了林杏,脸色也慈祥了不少,跟云贵人道:「前些日子茶房给郑贯打下手的福子挪出去养病,听见说不大好,估摸是回不来了,咱们这浮云轩本来人手就不多,这又少了一个,使唤着真有些折手,老奴瞅这小林子倒伶俐,说话清楚,还通些药理,不如要过来在茶房也能帮衬着郑贯。」 一番话正说到云贵人心里去,瞧了林杏一眼:「小林子,嬷嬷的话你也听见了,可愿意吗?」 林杏自然知道这会儿得表衷心,扑通跪在地上:「娘娘大恩大德,奴才来生做牛做马报答娘娘。」 刘嬷嬷:「得了吧,娘娘也不用你来生做什么牛马,以后上心当差就是报答娘娘了,回去收拾收拾就搬过来吧。」 刘嬷嬷说完不见林杏动弹,不免皱了皱眉,琢磨这小子不是打蛇上棍,想凭自己的本事要条件吧,却听林杏道:「奴才还没给娘娘请脉呢,虽娘娘的气色瞧着好了,也该仔细些。」 刘嬷嬷脸色和缓:「算你这奴才有心。」扶着云贵人躺好,把手腕子搭在榻边儿的软枕上,林杏的爪子搭了上去,心说这可是皇上的女人,今儿这便宜占大了。 只不过,对比云贵人的纤纤玉手,越发显得自己的爪子难看,等她抬手,刘嬷嬷忙问:「如何?可好利落了?是不是照着你那方子再吃几剂药?」 林杏摇摇头:「这倒不用,如今冬月里,不适宜吃太多解暑的汤剂,更何况……」说着做出一副深思的样子。 刘嬷嬷跟云贵人立马紧张了起来。 云贵人迫不及待的问:「可是还有什么不对?」 林杏:「敢问娘娘的小日子可准?」 刘嬷嬷接过话头:「就是不准,才叫人发愁,不是前便是后,有时一两个月才见一回,来的时候就闹肚子疼,太医的药也吃了不少,却总不见好,只说需慢慢调理,就是一帮子庸医,见咱们娘娘性子好儿,便不上心,要不是这些庸医耽搁的,前几个月连着侍寝了几回,这会儿不定都怀上龙胎了。」 林杏眼珠子转了转:「娘娘是有些体寒,并不要紧,娘娘身子弱,总吃药不利调养,回头奴才琢磨琢磨,还有什么更好的法子。」 云贵人点点头:「往后的日子长了,也不用急在一时,嬷嬷叫郑贯送小林子回去走一趟,小林子这几年没出过洒扫处,只怕不认识道儿,别回头走岔了撞到别处,惹了祸事。」 刘嬷嬷应了一声,跟林杏道:「你这狗奴才造化了,刚见面就可主子的疼,生怕你走迷了回不来,还得叫人陪着你。」林杏嘿嘿笑着又磕了头,这才出来。 站在风口里冻得直打哆嗦的方大寿,瞧林杏出来本要发作,却瞄见旁边的刘嬷嬷,到了嗓子眼儿的骂,生生的咽了回去,几步过去:「嬷嬷,娘娘可是传老奴进去?」 刘嬷嬷瞥了他一眼:「娘娘劳了会儿神,身子乏了,躺着养神呢,吩咐我谢你帮我们浮云轩荐了个妥帖的人,这个是娘娘赏你的吃酒的,大冷的天也祛祛寒气。」说着丢过来一串钱。 方大寿愣了愣,一时没听明白:「嬷嬷这是哪里的话?什么妥帖的人?」 刘嬷嬷笑眯眯的一指林杏:「不就是小林子,要不都说你方大寿会调教人呢,洒扫处的差事不体面,出来的人却一个比着一个的伶俐,小林子投了娘娘的眼缘,往后就是我们浮云轩的人了,你可得多照应着点儿。」撂下话也不管方大寿脸色多难看,扭身回去喊郑贯陪林杏回去收拾东西。 方大寿就算再想说什么,这会儿也晚了,林杏如今可是浮云轩的人,他一个洒扫处的管事太监哪儿得罪的起啊,可这口气憋在心里火烧火燎的难受,再说,他还没整明白怎么会子事儿呢,就算是林兴家里的祖传秘方,可自己才是献方子的人,这好处该落到自己头上才是,怎么就便宜了这小兔崽子呢。 第11章 越想越憋屈,赶着林兴回去拿自己包袱的空,把郑贯拖到一边儿小声问:「我说老弟,咱俩可是同乡,有道是亲不亲家乡人,咱不是外人,你实话跟我说,这倒是怎么个缘故,合着老哥费了这么大劲,就为了这一串钱不成。」 郑贯是个老实人,心里也觉这事儿不妥当,便道:「刚小林子在娘娘跟前回话的时候,我在茶房呢,真没听见说了啥,只听说娘娘瞧着林兴伶俐讨喜,才要到跟前儿去的,至于你的差事,也别着急,娘娘是个善心人,回头得了机会我帮你垫句话儿。」 方大寿也不傻,心里明白这就是个场面话,谁当真谁缺心眼儿,却也知道,如今说什么都晚了,木已成舟,再不甘心的也只能眼瞅着林兴这狗奴才踩着自己的脑袋瓜攀上去,不过,他不着急,人有三衰六旺,就不信这狗奴才能一直得意,回头落到自己手上,连前带后一块算总账。 林杏这会儿可没工夫理会方大寿想什么,她本来不想回来,可想想那个破包袱,好歹是这丫头唯一的念想,丢了有些对不住她,这才回来走了一趟。 再有,也想跟二狗子告个别,自己没把二狗子当朋友,可就冲他拿命根子似的银子救自己的情份,怎么也得辞个行,就这么走了,心里头过不去。 林杏却忘了,他们当的差事,天不黑都是回不来的,想叫方大寿破了个例,估摸没戏,林杏想想也就打消了主意,回头得了机会再说吧。 提着包袱出来,刚要跟郑贯回浮云轩,就听放大寿阴阳怪气的道:「林公公走好,天冷路滑,看着点儿脚下,别摔着。」 林杏自然知道这老太监气毒了,却不以为意,转过身冲他一躬身:「小林子这儿谢您老提拔了。」眼瞅着方大寿一张老脸气得通红,忍不住笑了一声,跟着郑贯走了。 不想郑贯却是个唠叨没完的性子,一道上都跟林兴说方大寿怎么也算他师傅云云,即便有不对的地儿,当徒弟的也该着谅解等等……从洒扫处到浮云轩,竟唠叨了一路,林杏烦不胜烦。 好容易忍到浮云轩,正想松口气呢,却没想自己竟然跟郑贯住一屋,即便条件比起洒扫处有天壤之别,可旁边多了个唠叨的老太监,林杏真怕自己哪天忍不住把郑贯灭了口。 也不知是不是郑贯瞧出了自己的歹意,过后虽还是唠叨,却收敛了不少。 林杏不怎么乐意搭理郑贯,倒是喜欢旁边屋里的叫顺子的小太监,是在院子里扫地干杂活儿的,今年才十二,虽是太监却生了一张帅脸,裂开嘴傻傻一笑,整个就一勾人的小正太,能萌人一脸血,勾的林杏心里痒痒的不行,得了机会就凑过去跟他说话,或拉拉小手,或摸摸脸。 想想自己也够倒霉的了,就这么点儿爱好,竟然穿到了皇宫里,害的她只能占太监的便宜,当然,还有云大美人儿。 说到云贵人,林杏是真想不明白,白搁着这么个美女日日望穿春水的当怨妇,皇上莫非不是男人? 想不明白,便忍不住问了一句,把顺子吓得,身子一歪差点儿栽火盆里去,急急的道:「这可是掉脑袋的罪过,不能瞎说。」 林兴见他一本正经的,火光烤的一张俊脸越发好看,忍不住伸手摸了一把,嘿嘿笑道:「这屋里没别人,就咱们俩,说几句闲话儿谁能听了去。」 顺子眼睛眨了眨,大概觉得林杏的话有理,方才小声道:「有个跟我一块进宫的同乡,如今分在敬事房当差,听他说咱们皇上不好这个。」 林杏嗤一声乐了:「男人不好美人的,除了无能就是同性恋。」 顺子愣了愣:「什么是同性恋?」 瞧着这双黑白分明的大眼,林杏忽觉这么教小孩子有些罪恶感,咳嗽了一声:「那个,没什么,你接着说。」 顺子嗯了一声:「这宫里别的没有,要说美人可有的是呢,说句不要命的话,咱们娘娘虽不差,可比起钟粹宫的慧妃,延禧宫的月嫔,还有周美人赵美人真数不上呢,这些可是宫里有名儿美人,也不见皇上多稀罕,朝堂大臣,外头的老百姓私下里没少议论这事儿,不是宫里曾经有位早夭的公主,还不知外头传成什么样儿呢。」 就一位公主?林杏挑了挑眉:「莫不是年纪大了,力不从心也是有的。」 顺子噗嗤一声乐了:「林哥哥糊涂了,怎连万岁爷的年纪都忘了,万岁爷今年才二十八,什么年纪大了。」 二十八?林杏点点头,年纪若没问题,肯定就是自己刚说的,不是无能就是断袖,就不知这位皇上是哪一种了? 林杏正瞎琢磨呢,忽听顺子道:「万岁爷的事儿可是宫里的大忌,弄不好就掉脑袋,咱还是说点儿别的吧。」 林杏挑了挑眉:「这宫里除了皇上还有什么可说的。」 顺子晃了晃脑袋:「多着呢,宫里这么大,主子奴才有多少,哪天不出点稀罕事儿,就说前些日子那档子事儿,御前太监赵二起了贼心,惦记上定天石,竟想偷出去,被侍卫当场拿住,不等万岁爷审他,一头撞死在柱子上,听说那血裹着白花花的脑浆子流的满地都是,吓死人呢,也不知他怎么有这么大的胆子。」 第12章 林杏:「有道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有什么新鲜的,不过,定天石是什么?按说他一个御前太监,应该不缺银子使唤啊,平白无故的偷什么定天石啊。」 顺子贼头贼脑的左右看了看,方才小声道:「这事儿宫里私下都传遍了,说赵二是瞧上了慧妃宫里一个叫珠儿的小宫女,两人偷偷结了对食,不知听谁说定天石是神物,捣碎了合水吞下,裤裆里的东西能再长出来。」 噗……林杏刚喝嘴里的一口差都喷了出去,咳嗽了起来。 顺子吓了一跳,忙又是捶又是捋的,折腾了半天,林杏才缓过来,指着顺子:「这可是听谁胡说的,那东西都割了,就算吃了太上老君的仙丹,也长不出来,赵二这是被人忽悠了,死的真冤。」 顺子却道:「林哥哥不知道,这可不是忽悠的,能不能长那东西不知道,可以前听我师父说过,那块定天石是咱们大齐太祖开国时,老天赐下的宝贝,那些翰林院的大学士们也都说,古书上曾有记载,这是神石,有个词儿叫什么来着……」 敲着脑袋想了半天,猛然抬起头来道:「对,叫瞬息百年,我也不知这词儿是啥意思,就听我师父说,不得了,是真龙才能压得住的宝贝,不是真龙,别人碰一下就活不成,要不然赵二哪会死的这么惨。」 林杏却没听他后头的话,脑子里一直回荡着瞬息百年这四个字,这个词儿她在一些古籍里也见过多次,古人常把不能解释的事情归类为神赐,天赐等等。 记得有个故事是说一个人进山砍柴,不小心迷了路,等他走出来的时候,却发现已经是沧海桑田百年之后了,这便是瞬息百年。 安然消失后,自己很研究了一阵这些,以她看来,古籍上记载的瞬息百年,拿到现代就是最流行的穿越,既然能往前,自然也能往后,林杏觉得,或许某个地方或某个东西,具备着扭转时空的磁场,只要磁场启动,回溯时间也不是不可能,就如安然忽然消失,自己跑到这儿来,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如此说来,那块所谓的定天石或许能带自己穿回去,想到自己过去过的滋润小日子,她一刻都不想在这破地儿待了。 而且,她也相当清楚,自己穿的这个身体背景复杂,处境实在不妙,谁家没事儿干把自己闺女送宫里当太监啊。 更何况,还能瞒天过海的躲过太监进宫的净身程序,这简直是不可能办到的,如果太监净身都能随便躲过,那皇上脑袋上的绿帽子,还不得一摞一摞的啊。 虽她林杏自认聪明,可这古代的皇宫也不是玩的,弄不好小命就没了,这丫头要是没了脑袋,自己还能不能存在真难说。 综上所述,为了安全起见,自己还是尽早穿回去妥帖,至于安然那丫头的下落,等回去再研究吧,自己的小命没了,找着那丫头也没用,所以,这个定天石自己怎么也得去瞅瞅。 想到此拉住顺子:「这定天石在哪儿?」 顺子给他热烈的眼神瞅的一激灵:「那,那个林,林哥哥,你,你可别,别想不开……」说着偷瞄了林杏的裤裆一眼,小声咕哝了一句:「其实没了那个,也没啥,除了尿尿的时候,跟以前不大一样,不当吃不当喝的。」 林杏愕然片刻笑了起来,见顺子一张俊脸都红了,那个腼腆劲儿实在可爱,林杏色心一动,靠过去啪叽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顺子更是害臊的不行,眼睛都不敢看林杏,低着头半天才想起定天石的事儿,生怕林杏想不开,忙道:「出了赵二的事儿之后,那定天石就摆在万岁爷起座的暖阁里了,外人不等靠前,就得被侍卫乱刀砍死,林哥哥就别想了。」 林杏见顺子急的一头汗,知道他是担心自己,也不好再逗他,点点头:「哥哥就是随便说说,哥的小命金贵着呢,好容易不刷马桶了,没得上赶着找死的,行了,我得走了,再不回去,郑贯不定怎么唠叨呢。」说着,拍了拍他的脑袋,站起来走了。 刚进茶房就瞧见刘嬷嬷坐在炉子边儿上,正跟郑贯说话呢,见他进来刘嬷嬷点了点他:「你这奴才好好的不当差,跑哪儿躲懒去了,也就郑贯老实由着你欺负,换二一个试试,早回了主子娘娘,不把你小子的屁股打个稀烂,都算便宜你。」 林杏嘿嘿笑道:「小的知道这是嬷嬷提点呢,还是嬷嬷疼奴才。」说着凑到后头去给刘嬷嬷按摩肩颈:「嬷嬷可还觉得头晕?」 刘嬷嬷舒坦的哼唧了一声:「自打每天晚上照着你的法子,做了那个枕头操,这几日越发觉得松快了,头晕的毛病没见犯,前儿跟那帮老姐们儿还说呢,她们听了都想找你瞧瞧,回头得空我带你过去,我这帮老姐们当了半辈子差,落下一身病,你要是能治就给她们治治,也省的熬着受罪。」 林杏忙应着:「这还不容易,下回您老再跟老姐儿们说话,就让奴才跟着,奴才给嬷嬷们一次清了病根儿。」 刘嬷嬷笑的不行:「你这狗奴就是嘴好,死人都能叫你说活了,得了,别说这些没用的了,娘娘遣我来是想问问你,既通药理,可会做药膳?」 林杏目光闪了闪:「是娘娘身上又不好了?」 第13章 刘嬷嬷摇摇头:「不是娘娘,自打饭前吃一盏你说的姜茶之后,这些日子觉着好了不少,夜里不换汤婆子,也能睡整宿的觉了。」 林杏:「其实娘娘体寒是因阳虚,因娘娘不喜动的缘故,有道是动则阳生,娘娘若能勤出去走动走动,身子骨自会强健起来。」 刘嬷嬷略沉吟:「我也说娘娘得出去走走,只如今还在冬月里,怎么也得开春再说。」说着,顿了顿小声道:「不是咱们娘娘要吃的,是皇上,皇上这些日子身上不好,太医去了好几拨,却都给轰了出来。」 刘嬷嬷一说林杏就明白了,说白了,皇上闹脾气使性子,病了不吃药,就得有人哄,至于谁哄,除了这些后妃也没别人了,不管皇上吃不吃,怎么也得表表心意才行。故此,这些女人群起而动,就打起了药膳的主意。 药膳这个东西不说糊弄人,也差不多,常年累月的吃,或许有些效用,一次两次也就糊弄糊弄自己,去去心病罢了。 而且,云贵人的位份低,又不算多得宠,这药膳能不能送到皇上跟前都两说,不过,自己倒是可以借机去前头溜达溜达,若得机会,也瞅瞅那定天石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想到此,便道:「药膳倒不难,只这药膳说到底还是吃食,既需对症更得迎合皇上的口味才成。」 刘嬷嬷一拍大腿:「就说你小子机灵,脑瓜儿转的快,一句话就说到了点子上,正是愁这个呢,你虽进宫的年头不短,却一直在洒扫处当差,有些事儿你不知,咱们万岁爷于吃食上,最是讲究,等闲差一点儿的,筷子都不动一下,御膳房的御厨们天天搜枯了肠子琢磨做什么,就这,万岁爷还不一定满意呢。」 林杏心说,原来这皇上是个吃货,想了想道:「嬷嬷可知皇上怎么病的?」 刘嬷嬷往外头瞧了瞧压低声道:「听见说是从慈宁宫出来就病了,估摸是生了闲气,你想想可有顺气的?」 刘嬷嬷一说,林杏倒想起安然常做的罗卜丝饼,岂不正好,便跟刘嬷嬷说了。 刘嬷嬷听了忙摇头:「不成,不成,这样平常老百姓家里的吃食哪成。」 林杏笑了:「嬷嬷糊涂了,皇上什么没吃过见过啊,咱就算做出个花儿来也没用,反倒是老百姓家里的平常吃食才稀罕。」 刘嬷嬷一琢磨,还真是这个理儿,却仍有些犹豫:「若是别人都送的山珍海味,就咱们浮云轩送一盘子罗卜丝饼,皇上怪罪下来,可担待不起。」 林杏:「您老就放心吧,只要是咱们娘娘亲手做出来的,就比什么山珍海味都强。」 刘嬷嬷眼睛一亮,却道:「可咱们娘娘可是十指不沾阳春水,哪会做这个?」 林杏嘿嘿笑了:「这个罗卜丝饼极为简单,只要练几次一准能做好,回头娘娘得了宠,奴才也能跟着沾沾光,往万岁爷的乾清宫见识见识去。」 刘嬷嬷笑着呸了一声:「你这狗奴才的心倒大,这来浮云轩几天儿啊,就惦记上乾清宫了,得了,只要这事儿能成,娘娘去送药膳的时候,让你跟着,只怕你这奴才胆小,见到真龙吓尿了裤子……」 浮云轩统共就这么几个人儿,云贵人给皇上送吃食,怎么也得多跟着几个奴才,才像会子事儿,大概嫌林杏年纪小,压不住岔,刘嬷嬷把郑贯也叫上了。 云贵人打头,他们跟在后头,老远瞧着也是乌泱泱一群人,林杏手里提着小竹篮,时不时往两边打量,瞧着跟故宫也差不多,长长的夹道四通八达,一进进的宫苑隐在其中,林杏本来还憋着想是不是能碰上一出宫斗的好戏呢,这会儿真觉自己想多了。 大冷的天儿,还飘着雪粒子,周围连个鬼影子都没有,林杏收回目光落在前头的云贵人身上,心里着实佩服,终于明白这位的体寒之症,不是因为不动,根本就是冻出来的。 如今可是冬天,尤其这古代的冬天可比现代可冷多了,就林杏体感今儿的气温,最少也得零下十度以上,自己里头穿了两层棉袄,还一个劲儿的哆嗦呢,前头这位穿的那叫一个轻薄。 大红羽缎斗篷里头可是单的,小北风一搜,真正得美丽冻人,林杏真怕没等到地儿呢,这位就晕半道上了。 好容易走到了地儿,连门都没让进,刘嬷嬷上去递了话儿,守门的小太监眼角都不夹一下,直等刘嬷嬷塞了银子过去,这才不情不愿的进去。 不大会儿功夫,出来个五十多的老太监,估摸是御前的总管太监,倒比看门的小太监客气的多,到跟前就要磕头,云贵人忙让刘嬷嬷扶住他:「成公公腿脚不好,这礼儿就免了吧。」 老太监也不坚持:「那老奴就谢贵人体恤了,前几日听说贵人娘娘病才好了,这大冷天儿怎么到乾清宫来了,若着了寒气可怎么好。」 云贵人忙道:「今儿想起一样家乡的吃食,亲手做了,知道万岁爷这几日胃口不好,便送了一些过来,请万岁爷尝尝。」 林杏忙把手里的提篮递了过去,成贵忙接了笑道:「倒不知贵人娘娘还擅厨艺。」 云贵人脸色微红:「家乡粗食,上不得台面,有劳成公公。」 第14章 成贵:「娘娘客气了,这是奴才的本份,那娘娘您请稍候片刻,待奴才进去回话儿。」撂下话提着小篮进去了。 林杏心说这才是老狐狸呢,礼数一点不差,实在的好处却一点儿没少拿,要是真在意贵人大病初愈,也不会晾在风口里头冻着了。 林杏略往里望了望,什么都没瞧见,又朝两边瞧了瞧,两边是太监值守的屋子,看来跟着云贵人,想进去瞧瞧那定天石不大可能。 就算皇上被自己的萝卜丝儿饼所动,想起浮云轩还有这么个活色生香的大美人来,估摸也是脱光了,红绸子一裹抗过来了事。 即便给云贵人伺候爽了,给她升了值,自己一个伺候茶水的小太监,也贴不到乾清宫来,更何况,听顺子的意思,这位弄不好哪方面有毛病,真要有毛病,别说萝卜丝儿饼,就是弄个人参娃来也没用。 走开下想进这乾清宫的暖阁,就得混到御前来才成,就算林杏再没常识也知道,这御前的差事是宫里抢破头的差事,宫里的奴才有一个算一个,谁不眼红的盯着,挖空了心眼子的想谋到御前来。 以太监来说,一级一级的往上钻营升职,到了御前,也就基本升到头了,刚那个老太监就是所有太监的终极梦想,自己如今狗屁都算不上,想到御前,非的出邪招儿不行,可这邪招儿真的好好琢磨琢磨。 林杏算着得过了一刻钟,刚那老太监才出来,云贵人忙迎了过去:「万岁爷可尝了?」 成贵:「贵人今儿来的有些不巧,万岁爷刚进了一盅子紫米粥,一盘子奶饽饽,贵人放心,等会儿万岁爷饿了,老奴一定把贵人的心意呈上去。」 云贵人大概也想到是这个结果,虽失望倒也能接受:「那就有劳公公了。」 一行人在风口里冻了半天,连皇上的毛儿没瞧见,又原路回去了。 一进浮云轩云贵人就撑不住了,身子晃了晃,刘嬷嬷忙扶着进去,一叠声叫林杏号脉。林杏真想翻白眼,这还用号脉啊,明显就是冻的,不过还是假模假式的瞧了瞧,叫郑贯端碗姜汤来灌了下去,不一会儿就缓了过来,靠在软榻上望着窗外发呆,不知琢磨什么呢。 刘嬷嬷叹了口气挥挥手,遣林杏几个出去,林杏巴不得呢,虽说美人养眼,可看多了也有些审美疲劳,尤其云美人这样没事儿找愁型的,偶尔瞧瞧还成,看多了,容易得忧郁症,自己还得想想怎么往御前钻营吧。 想钻营就得有门路,而这门路可是人脉打通的,其实中国人无论到什么时候都一样,只要有人,就又捷径可走,猛然想起乾清宫门口有个小太监手里藏着的骰子,林杏眼睛一亮,对啊,自己怎么忘了,这些小太监在宫里当差也出不去,唯一的乐子不就是赌吗,到了晚上宫门一下钥,谁还管得着,只要自己赌出了名头,就不怕没人来找自己。 想着去寻了顺子扫听宫里可有赌局。 顺子虽小,好歹进宫几年了,比林杏这个冒牌货可强得多,本来还以为林杏找他还要问定天石的事儿,心里正后悔不该跟他说起这个,一听是赌局,立马眉开眼笑起来:「赌局宫里多着呢,林哥哥要是喜欢玩,倒容易的多,只不过那些大太监们玩的大,我们这样的小太监凑不上前儿,索性就自己开了赌局,离着近就有一个,就在御花园旁边的值房里,下的注不大,就图个乐子,哥哥要是想玩,今儿晚上咱们去瞧瞧,就算玩上一宿也输不了几个钱。」 林杏点点头:「那哥哥今儿晚上就跟你见识见识。」 好容易盼到了天黑,林杏从自己包袱里拿了两串钱,塞到腰里,跟顺子偷偷出了浮云轩,往御花园西边的值房去了。 刚到近前,就听见里头,大,大,大,小,小,小……嚷嚷的一声比着一声高,别提多热闹了。 顺子这么老实的性子都兴奋的两眼冒光,拽着林杏一头就钻了进去,屋子里有张老大的桌子,桌子一圈围着十几个小太监,年纪都不大,也不知都是哪宫里的,中间坐庄掷骰子年纪大些,瞧着得有二十出头的样子,生的细眉细眼,颇有些阴柔,按说这样漂亮的人,林杏应该喜欢,却有些排斥他身上阴沉的气息,即便扎在一堆猴喊夜叫的小太监中间,手里摇着骰宝,也仿佛跟这吵闹的气氛格格不入,这样阴沉的人,大多不是好鸟,自己得小心着些。 林杏微微侧头:「摇骰子的是谁?」 顺子瞟了一眼小声道:「哥哥说刘玉吗,他是御花园管事太监刘秃子的干儿,这赌局就是刘秃子开的。」 两人正说着,忽一个小太监撞过来,一把抓住顺子:「你小子还敢来,不怕连裤子都输了,到时候光着腚回浮云轩,冲撞了你们贵人娘娘,打你个半死,咦!这是谁?生的倒真白净。」 顺子忙道:「这是我们浮云轩茶房里当差的林哥哥,今儿得了闲儿,过来瞧瞧。」 「哎呦!哥哥叫的倒亲,不过,进了咱们这儿光瞧着可不成,有道是赌场无父子,到了这儿亲娘老子都不认,哥哥兄弟管什么,既然来了玩两把试试手气吧。」 说着喊了一句:「你们几个让让。」 这小太监显然是个说话管事的,一句话,围着刘玉那桌的小太监呼啦啦闪开一条道儿:「这位林哥哥请吧。」 第15章 林杏儿心里明白,这小子见自己是新人,想从自己身上捞一把沾点儿便宜,也不点破,走到桌前。 刘玉上下瞧了他一遭,手里的骰宝在手里摇了几下,按在桌上:「下注吧,大还是小?」 林杏从腰里拿出一串钱丢在桌上:「压大。」 林杏一出口,众人纷纷跟着下注,却都压的小,只有顺子掏出一串钱跟着林杏压了大。 刘玉目光闪了闪,揭开骰宝:「小点。」 林杏不以为意:「我这人自来是先输后赢,玩两把溜开手,运气就来了。」 刘玉呵呵笑了两声,手里的骰宝刚要摇,却听林杏道:「且慢,这局可否我来摇?」 刘玉微愣了一下,看了她半晌,把骰宝递给她。 林杏打开骰宝看了一眼,重新合上,在耳边摇了几下按在桌上:「我这局还是压大,周围的小太监你看我,我看你,压了小。」 林杏笑了一声,揭开,呵呵笑道:「瞧说着这运气就来了,顺子收钱。「顺子应了一声,两只手一哗啦都堆到了林杏跟前。 林杏看了周围一圈:「还玩不玩?「 刚招呼的那个小太监先嚷嚷了起来:」玩,为什么不玩,你小子赢了钱就想跑,没这么便宜的事儿。「说着掏出一串钱丢在桌上。 林杏手里的骰宝摇了几下,按在桌上,问他:「这局让你先挑,大还是小?「那小太监围着骰宝转了几圈,才道:「小。」 周围的小太监仍是一窝蜂跟着压小。 林杏开口道:「买定离手可不能反悔。」 「哪儿这么多废话……」说着等不及林杏,伸手揭开骰宝,瞧见里头的点数,眼睛都直了,三个六点,大的不能再大了。 林杏嘿嘿笑了起来,拱拱手:「贪财,贪财了……」 刚那小太监输急了眼,一蹿跳上板凳指着林杏:「你小子耍诈出老千。」 林杏还没说话呢,顺子先急了:「周来根,你别血口喷人,林哥哥才没耍诈呢。」 周来根哼了一声:「没耍诈,他能连着赢两把。」 「那,那是林哥哥手气旺,合该着今儿发财。」 「我呸,就他手气旺合该发财,老子就背运破财,老天爷是他爹不成,肯定出老千了。」 顺子气的脸红脖子粗,还要跟他理论,林杏拦住他,没瞧周来根,反倒看向旁边一直不出声的刘玉:「这位哥哥说句话吧,莫非这就是你们赌局的规矩,新人来了许输不许赢。」 刘玉盯了他一会儿,呵呵笑了起来:「咱们这赌局虽小却最是规矩,谁来了都一样,这位小兄弟的手气旺旺,就该着今儿发财。」 说着一脚把周来根踹了下去:「输不起就滚蛋,少在这儿丢人。」扫了周围一眼:「咱们当奴才的没家没业,就剩这点儿乐子了,愣着做什么,趁着再玩几把,天一亮就得回去当差了。」众人呼啦又围了起来。 这一晚上林杏手气极好,到了天蒙蒙亮的时候,眼前的铜钱已经堆成了一座小山,中间还夹着几块碎银子。 顺子怀里头抱着好几件棉袄,再瞧那些小太监就狼狈了,尤其周来根浑身就剩下一条裤子,唧唧索索站在那儿,冻的跟个小鸡子似的可怜非常,嘴里还嚷嚷着:「接着来,接着来,小爷就不信手气这么背。」 刘玉站起来道:「还来,再来等着挨板子吧,时候不早了,散了散。」 周来根儿只得悻悻然的朝外头望了一眼,昨儿半夜就下了雪粒子,半宿过去,隔着窗户纸都能瞧见外头白乎乎的雪光,火盆子里的火灭了,寒风从门缝里头钻进来,冻得他上下牙直打架,瞄了顺子手里的衣裳一眼,咬了咬牙,刚要就着身上这点儿热乎劲儿冲出去,却被人一把抓住。 周来根侧头一瞧是林杏,眉头都竖了起来:「你今儿手气旺,小爷愿赌服输,你拽我干什么?」 林杏笑道:「今儿我头一回来,往后还短不了几位照应,本钱还是我的,至于赢的这些,各位兄弟拿回去,今儿天冷就当小林子请各位兄弟吃酒了。」说着从里头拿了自己跟顺子下的本钱,拍了拍傻愣的顺子:「再不走就误差事了。」推门出去了。 顺子回过神来,忙把衣裳往周来根怀里一塞,跟着跑了,紧赶慢赶的追上林杏不满的道:「林哥哥,好容易赢了,你怎么又把钱还回去了?」 林杏站住脚见他一脸财迷,不禁笑了:「这点儿钱算什么,你林哥哥这叫放长线钓大鱼,适当施以小惠,才会有想不到的惊喜,顺子跟哥哥学着点儿吧。」 顺子认真的点点头:「嗯,郑爷爷说你比我们都聪明,也让我跟着你学呢。」 郑贯?林杏愣了愣:「他什么时候跟你说的这个?」 顺子挠挠头:「林哥哥第一天来浮云轩的时候,郑爷爷就说了。」 林杏心说,这唠叨的老太监倒是个眼毒的,瞧着挺老实,心里什么都明白,想想也是,郑贯可比方大寿进宫晚,如今混的比方大寿都强,可见比方大寿聪明的多。 第16章 两人说着话儿往前走,眼瞅到了浮云轩,迎面却过来个老太监,这老太监生的真难看,绿豆眼,扫帚眉,大嘴叉子,一身的肥肉,下巴上拥着厚厚的两层肥肉,脖子跟脸都连一起了,跟只赖蛤蟆似的,到了跟前嘿嘿一笑:「这才几天不见,小顺子长大了,更出息了,瞧着肉皮儿细粉的……」说着爪子就伸了过来。顺子吓的嗖一下躲到了林杏身后。 林杏微微皱了皱眉,抬头瞄了他一眼:「你是谁?」 因下了雪,林杏把帽子往下扯了扯遮住了脸,省的雪粒子刮子脸上冰的慌,老太监才没瞧见林杏的正脸儿,这会儿林杏一抬头,可看了个正着。 老太监一对绿豆眼都大了一圈:「哎呦,咱们这儿啥时进来这么个漂亮人儿,瞧这模样,比那些主子娘娘跟前伺候的大宫女都体面。」正要往前凑,忽听刘玉的声音:「干爹怎么过来了?」 老太监腿没迈出去呢,听见刘玉的声音,忙又缩了回去,侧过头看了刘玉一眼,呵呵笑了两声:「随便走走,随便走走。」 刘玉:「干爹的病刚好,还是仔细些好,外头冷,儿子扶您回去歇着吧。」冲林杏点点头,拖着老太监走了。 顺子这才从后头出来,拉着林杏道:「林哥哥以后碰上他可得躲远些。」 林杏纳闷:「为什么,他是老虎不成,能吃了我?」 顺子:「他比吃人的老虎可怕多了,他是御花园的管事刘秃子,心肠最坏。」 林杏越发好奇:「怎么个坏法儿?」 顺子凑近他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举凡落到他手里的,没一个有好下场的,死不了也得残了。」 林杏眼珠子转了转,心说,原来是个老变态,估摸是自己残了,造成心理扭曲,忽想起刘玉不禁道:「刘玉真是他干儿?」 顺子道:「什么干儿,哪有天天往干爹被窝里头钻的干儿,听人说刘玉也是洒扫处当差的,后来认了刘秃子当干爹,才调到御花园来,也不知他有什么手段,刘秃子对别人坏,对他却言听计从的,这御花园的掌事太监虽是刘秃子,真正管事儿却是他的干儿刘玉。」 林杏回头瞧了眼走远的两人,暗道,这刘玉为了往上爬,牺牲可比自己大多了,一想到刘玉这么一颗顺溜的白菜,却被这么一头肥猪拱了,真有些可惜。 转念一想,可惜什么,人家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有自己什么事儿,还是赶紧想想怎么谋御前的差事吧,这饵是下去了,就不知是哪儿的鱼上钩了。 算了,先不想了,熬了一宿,这会儿困得都睁不开眼了,拉着顺子回到浮云轩,在郑贯跟前点个卯,就回屋补眠去了。 说起来云美人对自己还是颇为优待的,说是在茶房当差,从进来那天,自己就没干过什么,也就开了几个调养的方子,时不时给云贵人号号脉,就没她什么事儿了,林杏如今的日子,在别的太监眼里要多羡慕又多羡慕,可羡慕也没用,没人的本事也只能干瞪眼。 林杏窝在被子里睡得正美呢,却被人推醒了,自然不爽,睁开眼一看是郑贯,只能咕哝两声认倒霉,她能对付方大寿,却拿郑贯这样的没招儿,这老太监虽然唠叨,对自己还挺好,弄得林杏有火也没处发。 往窗户外头瞟了一眼,白的晃眼,不禁道:「天还没黑呢,您老叫我起来做什么?」 郑贯:「刚敬事房传了信儿来,今儿晚上万岁爷召咱们娘娘伺候呢,嬷嬷叫你赶紧过去。」 林杏挑了挑眉,看来这萝卜丝饼还真管用,云美人这冻没白挨。 侍寝就侍寝呗,这会儿召自己过去做什么?莫非还想让自己一个太监传授她房中术不成,更何况,不说皇上有毛病吗,就算云美人的技术再好,也是对牛弹琴,不过倒是可以趁此机会探一下皇上的底儿,要真是有什么毛病的话,自己给他治治,或许就不用费劲了,顺理成章就能到御前伺候。 想到此,一咕噜爬起来,洗了把脸就去了,刚进屋就给兴奋的刘嬷嬷抓着,带到了云贵人前头:「快着给主子瞧瞧,调养了这些日子,可好些了,昨儿又受了凉,要不要紧?」 林杏搭着脉琢磨着怎么开始:「娘娘,奴才的爹说过,治病最怕讳疾忌医,有几句话奴才想问底细?」说着扫了眼旁边立规矩的宫女。 刘嬷嬷会意,挥手遣了屋里的宫女太监:「行了,人都出去了,有什么话问吧?」 林杏略沉吟方道:「娘娘屡次侍寝,却始终不得龙胎,娘娘虽有些体寒之症,却也不至于不孕,会不会是万岁爷……」 说到这儿顿了顿,刘嬷嬷脸色大变,忙道:「这话可不能胡说,要掉脑袋的,万岁爷春秋鼎盛,太医日日请脉,哪会有什么不妥?」 林杏却看向云贵人:「有句没王法的话,奴才问了,娘娘可别恼,娘娘侍寝的时候,万岁爷的表现如何?可有后继无力之态?」 云贵人一张美人脸腾地的红了起来。 刘嬷嬷指着他:「你这狗奴才年纪不大,男女间的事儿懂得倒不少,我瞧你不该在浮云轩,该着去敬事房当差才对,今儿你嘴里这些话让外人听了去,你这狗奴才纵有一百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第17章 林杏:「此事干系娘娘能否怀上龙胎,奴才不得不问。」 忽听云贵人小声道:「皇上龙虎精神,又怎会后继无力,到底是我没福气,虽侍寝多次,却仍无喜讯。」说着长叹了口气,神色黯然。 刘嬷嬷忙道:「娘娘何必如此,今儿万岁爷不是召娘娘侍寝吗,娘娘上心的伺候着,不定老天垂怜,就怀上了。」 云贵人点点头,仿佛想起什么,目光一变,软软的荡起几分春意,林杏反倒更纳闷了,从云美人的反应来看,皇上不像有毛病的样儿,不然,云贵人绝不可能如此神情。 这是一个女人想男人的情态,而且,对那个男人在床上的表现异常满足,才会如此惦记,可外头不都说皇上不好女色吗? 林杏真有些糊涂了,算了,想不明白就不想了,反正跟自己一个小太监也没什么关系,自己还是接着补觉去,晚上还不知怎么折腾呢。 刚回屋,顺子就贼呼呼的钻了进来:「林哥哥,御花园的刘玉叫人给我送了信过来,说,明儿别的宫有个大赌局,问林哥哥去不去?」 刘玉?林杏很有些讶异,虽说饵下去了,却没想到上钩的是他,即便刘玉颇有些姿色,但昨儿一见他,林杏就直觉危险,林杏向来相信自己的直觉,尤其,他望着自己的目光跟别人截然不同,内容极为复杂,即便自己也瞧不出他的心思。 却有一点,林杏很清楚,刘玉对自己绝无善意,这也是林杏怎么也想不明白的事儿,自己从十一进宫,就在洒扫处刷马桶,唯一能说上两句话的,大概只有二狗子。便在洒扫处,自己都称得上是个隐形人,怎会招惹上刘玉。 忽然想起昨儿顺子貌似说过,刘玉也是从洒扫处出来的,莫非刘玉跟自己早就相识?或者自己跟他真有什么关系? 想到此,侧头问顺子:「刘玉以前也在洒扫处?」 顺子点点头:「算算日子,林哥哥跟刘玉还是一年进宫的呢,林哥哥之前该见过他的,哥哥不记得了吗?」 林杏心说自己就是个冒牌货,哪知道之前的事儿啊,不过刘玉究竟打的什么主意,好歹也得探探才行,若他真想害自己,就别怪自己心狠手辣,先下手为强。 拿定主意,跟顺子道:「你一会儿给刘玉捎个信儿,就说我一准去。」顺子应着跑了。 天没黑,敬事房的人就来了,把云贵人扶进了软轿抬走了,瞄见那张绯红的美人脸,看的林杏心里都荡漾。 刘嬷嬷带着宫女跟着去了,大概觉得林杏没什么用,就把她留在了浮云轩,反倒便宜了。 眼瞅着天黑了,林杏见外头还有些落雪,怕冷在里头又套了层棉袄,从包袱里仍拿了两串钱,忽瞄见云贵人前些日子赏给自己的荷包,里头是两个银元宝,不大,一两一个。想着没准用得着,便从荷包里挖了出来,塞到腰里就出去了。 郑贯对于林杏的行踪至多就唠叨两句,基本不管,浮云轩从上到下谁不知,林杏得主子看重,即便瞧见她偷懒耍滑,也没人敢吱声,也就更方便了林杏。 本来顺子死活要跟去,林杏怕刘玉不定安得什么心,若使坏,自己一个人想个法儿脱身不难,带上顺子就难了,故此,好生安慰了顺子几句,答应下次一定带他,小家伙才嘟着嘴回屋了。 想到顺子那张可爱的小脸,林杏的手就痒痒,这小正太萌起来,真能萌死人,怪不得现代那些阿姨都喜欢这些半大孩子呢,摸摸捏捏的,有说不出的舒爽。 林杏嘿嘿,刚笑了两声,忽听刘玉阴沉的声音响起:「你倒是心大,这时候还笑的出来。」 林杏左右看了看,瞄见前头的墙根儿下有个黑影儿,手里的提灯往上照了照,正是刘玉,这一见面,听声儿就没好来的,而且,没有昨儿的陌生,听话头,这小子跟自己貌似真认识。 林杏眼珠子转了转,走了过去:「刘哥哥这话说的,咱们当奴才的,心不大难道栓根儿绳子上吊不成,有道是好死不如赖活着,到什么时候都得想着以后,这会儿不如意,不定以后就好了,哭丧着脸是过日子,笑着也是过日子,做什么不让自己痛快点儿。」 刘玉沉默良久:「大半年不见你倒真变了不少,不是知道底细,我都差点儿认错了人。」 林杏心里咯噔一下,暗道,这小子果然认识自己,两人在洒扫处是有什么恩怨不成?不管有什么恩怨,自己也不能接着,这小子一看就不是好东西,虽说自己不怕他,可树这么个阴险的敌人,也不大妙。 想着,走到刘玉跟前:「刘哥哥认识我?」 刘玉冷哼了一声:「这里只你我二人,还装什么,之前倒是错看了你,不想你有这么大的本事,巴上了云贵人。」 林杏却笑了:「刘哥哥这话可是笑话了,你不一样巴结上了刘秃子吗,只不过弟弟没有刘哥哥的好本事,只能撞大运……」 林杏话未说完,一只手伸了过来,不等她躲闪,直接卡在了她的脖子上…… 林杏后悔的肠子都青了,她自觉聪明,认为会点儿拳脚功夫,再机灵点儿,无论如何也不会吃亏,这会儿才知道,自己那点儿三脚猫的功夫,也就对付对付四德子那样儿蠢货,刘玉这家伙显然是高手,不出手则已,出手就直接拿住自己的要害,死太监冰凉的手指精准的捏住自己的颈动脉。 第18章 林杏非常清楚,只要他稍微一扭,自己不死也得残,而他的脸几乎贴在自己脸上,也让林杏彻底看清楚了他眼里的恨意,林杏从心里发毛,这小子岂是不怀好意,简直恨不能掐死自己。 林杏费力的眨了眨眼:「有话好说,有话好……呃……」脖子上的手一用力,林杏险些背过气去,好在他又放松了些,林杏才得以喘息,半天才说了句:「我不记得你了?」 见刘玉没什么反应,林杏几乎绝望了,想不到自己的小命竟然丢在这儿了,正想着死了是不是能穿回去呢,死太监却开口了:「你倒真长了不少能耐,不记得我了?你当一句话就能把我糊弄过去?」 林杏一听有门儿,忙道:「真的,不骗你,我也不知怎么回事,一醒过来就什么都忘了,就连二狗子都不记得了,还是他后来跟我说才知道。」 刘玉看了她良久,眼里虽半信半疑,手却放了下去。 林杏大松了一口气,正琢磨自己这会儿百米冲刺跑回浮云轩,可不可行的时候,四太监阴沉着声音道:「我劝你还是老实点儿,惹恼了我,这会儿就掐死你,丢进粪池子里当花肥。」 林杏心里问候了死太监的祖宗八代,可也知道这会儿自己处于绝对的劣势,形势比人强,这口气怎么也得先忍过去,等以后寻机会看老娘怎么折腾你。 打定主意也就不再想逃跑的事儿了,反而往刘玉跟前凑了凑:「我说刘哥哥,我是真不记得了,不管之前咱俩有什么恩怨,弟弟这儿都给你陪个不是。」 虽说不舍,还是从腰里把那两腚银子拿出来,塞到刘玉手里:「我刚到浮云轩,就得了这么点儿赏,权当弟弟赔给哥哥的,哥哥就别跟弟弟计较了。」 林杏说完就见刘玉仍是阴沉的盯着自己,心说,莫非这死太监嫌少,真他娘的贪,不过,林杏明白一个道理,钱再好跟命比起来,也狗屁不是,能换来命,多少钱都值。 故此,又道:「哥哥要是嫌少,我这儿道是还有个法子,不如哥哥找个大点儿的赌局,咱们多赢它几把,弟弟没别的本事,倒是这手气旺,十赌九赢,这条生财的路子,哥哥看成不成?」 林杏刚说完,脖子一紧,又给这死太监掐住了:「说,你是谁?」 林杏不禁怒起来,尼玛,怎么说怎么不行了,她的臭脾气以前可是出了名儿的,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欺负啊,怒道:「我他娘知道自己是谁?一醒过来就成了刷马桶的太监,天天起早贪黑的刷马桶,身上比粪坑还臭,好容易巴上个好点儿的差事,你还来找麻烦,你既然想掐死我,就利落点儿,别磨叽,我正他娘不想活了呢。」 林杏的一番气话,死太监倒笑了,只不过笑的有点儿慎得慌:「你还真不像她,既然,你说十赌九赢,这么大个财路,断了也真可惜。」说着放开林杏。 林杏揉着自己的脖子,估摸都青了,正摸着就听死太监冷声道:「磨蹭什么?走啊,还想我背你怎么着?」 「去哪儿?」林杏愕然看着他。 刘玉:「还能去哪儿,你不会忘了今儿出来的正事儿吧。」 林杏发现,自己的直觉真他娘灵透了,就知道这小子不是好东西,果然,只不过,自己到底跟这死太监有什么深仇大恨,这死太监恨不能掐死自己,再有,这死太监要带自己去哪儿啊? 林杏微微侧头瞧了瞧两侧的宫墙,基本宫里的道儿都差不多。自从穿过来,林杏只跟着云贵人去过一趟乾清宫,平常出浮云轩大都是顺子跟着,顺子别看小,记性却好,宫里的道儿大都认识。 这会儿跟着刘玉,简直就是两眼一抹黑啊,琢磨这死太监别是想把自己带去哪儿灭口吧。 正瞎琢磨呢,忽听死太监说了声:「到了,进去吧。」 林杏愣了愣,见眼前像个门,也不知怎么就走到这儿来了,刚要问是哪儿,后背一个大力,就给死太监推了进去,不等她反应过来,院门咣当就关上了,接着就是落锁的声音,然后死太监的声音传来:「你要是有本事自己回去,就依着的话,之前的事儿一笔勾销,你要是回不去,别说我没告诉你,等天亮,给那些管事的大太监拿住,想死怕都不易。」 林杏知道上当,气的七窍生烟,跳着脚:「刘玉你个死太监,老子死了,做鬼也不放过你,活该你给老变态折腾,你个死太监……」 林杏跳着脚骂了半天,门那边儿丁点儿动静都没有,倒是自己口干舌燥,嗓子眼儿都快冒烟儿了,茶是别想了,抓了把雪塞嘴里聊胜于无,手里提的灯笼也早不知甩哪儿去了。 好在下了雪,就着雪光隐约能看清院里的情景,像是一个荒废的院子,也不知是哪儿,不是自己如今就在这儿,林杏都想不出皇宫还有这么破烂的地儿,屋子的窗户纸都没了,一阵北风过来,吹得呼啦啦响,听得人慎得慌。 林杏一点儿进屋的想法都没有,这么个破院子,不用说,里头也没什么好东西,还是赶紧想着怎么出去要紧,真要在这儿破地儿待上一宿,就算不给管事拿住,也得冻个半死,这死太监还真毒。 林杏扶着墙慢慢的走,她异常清楚,宫里的墙都高的离谱,就算自己有蹿房越脊的本事,也不可能翻过去,唯一有可能的就是狗洞。 第19章 听顺子说过,宫里养狗的多了,不说嫔妃就是太监都喜欢养狗,故此,大多的院子都会留狗洞。 林杏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依靠狗洞救命,找了一圈真给她找着了,后墙根儿有一个,长时间不用,堆了不少积雪。 林杏也顾不上冷了,蹲在墙根儿,费了半天力气,才把狗洞里的雪都扒拉出来,两只手冻得都快没知觉了,就着雪光看了看,不禁叹了口气。 当初刚从洒扫处出来的时候,都快冻烂了,是自己每天用生姜花椒水,泡了好些日子,才好起来,这一下估计又要犯了,刘玉这死太监,等自己出去再想法儿收拾他,这次是自己没防备,下一回非找回来不可。 林杏搓了搓两只手,弯腰试了试,差不多,缩着身子挤了出去,站起来,把自己身上的雪拍了拍,亏的自己身量小,不然,今儿晚上就只有死路一条了,不过,这是哪儿? 明显不是刚跟死太监过来的夹道,算了,管它是哪儿呢,总比关在破院子里强,既然出来了,沿着夹道走,只要方向不错,早晚能走回去。 林杏左右看了看,粗略辨了一下方向,顺着夹道走了下去,越走林杏越觉得自己太想当然,这宫里四通八达,就算白天都能走蒙圈了,更何况,这会儿是半夜,黑灯瞎火的。 而且,林杏严重怀疑自己辨的方向错了,这怎么越走越不对呢? 正琢磨是不是换个方向,忽瞧见前面影绰绰的有亮儿,也管不得许多了,奔着亮就过去了。 近了,倒是瞧见了牌匾,竟是御膳房,不知是不是饿了,离着老远都仿佛闻见一股子香味,林杏忍不住舔了舔嘴唇,咽了下口水。 她本来就是个吃货,以前守着安然这个顶级大厨,根本不用愁,想打牙祭直接去找那丫头就行,无论南北大菜还是各地小吃,那丫头都能做出最地道的味儿来,如今倒好,别说大菜,就算在浮云轩伙食好了不少,跟自己以前也没法比啊。她想念烤鸭,烧鸡,卤猪蹄,炖肘子…… 林杏眼前划过一盘盘美食,馋的她哈喇子都滴了出来,吸溜了一口,琢磨自己进去打打牙祭,应该没什么吧,这会儿深更半夜的,估摸里头也没什么人看着,好歹先混个饱肚子,再琢磨怎么回浮云轩,也不枉白出来受回罪。 想到此,便往御膳房望了望,从大门走进去这样找死的事儿,只要林杏没傻,就绝不会干,她估量了一下路线,小心的从旁边绕过去,捋着御膳房的后墙找了一会儿,眼睛一亮,就说得有,别的地儿都养狗,御膳房这么肥的衙门,怎会不养。 而且,这狗洞也大的多,林杏没费什么劲儿就钻了进去,进去就不用琢磨了,顺着味儿走就成。 顺着廊子奇拐八绕,终于找着了地儿,伸手戳破了窗户纸,往里头望了望,没见着人,估摸趁着半夜出去吃酒躲懒去了,正好给自己机会。 林杏蹑手蹑脚的把门推开,走进去之后仍小心的把门掩上,打量一遭,颇有些失望,什么都没有,架子上的食材倒是挺多,可都是生的。 忽瞄见那边儿的小灶儿上搁着蒸笼,抽了抽鼻子,貌似刚那股子香味就是从这儿传出去的,过去一掀,果然,是一笼喷香的肉包子。 林杏儿捏了一个刚要往嘴里头塞,忽听门外仿佛有说话声,吓了一跳,忙把包子丢了回去,身子一缩,躲在架子后头,从架子的窟窿眼往外看。 只见门一开,进来个男的,看见这个男的,林杏儿那颗心忽悠就窜到嗓子眼儿了,心说,不会这么倒霉吧!就偷了一回嘴,重点是还没偷到嘴呢,就给宫里的老大活逮了,要是因这个砍了头,她得冤死。 别问她怎么知道外头的就是皇上,只要稍微有点儿脑子的,就知道这是常识,深更半夜的,皇宫里除了太监跟军机处两个值班的章京,加上以备不时之需的俩太医,就皇上一个男人。 而值班的章京跟太医断不会半夜跑到御膳房来的,更何况,外头这位,年纪瞧着有二十五六的样子,据说皇上二十八,天天吃香喝辣,保养得当,比实际年龄小些,也在情理之中。 别问她怎么看出来不是太监的,她好歹是女人,是不是男人还是能分出来的,不过,这皇上长得还真不赖…… 正想着,忽发现外头的男人没了,林杏愣了愣,莫非走了?这可是自己的运气…… 还没来得及高兴呢,忽感觉旁边反复有一道酷冷的视线盯着自己,林杏浑身的汗毛都炸了,缓缓侧头,眼前一张放大的俊脸…… 林杏一直觉得自己足够聪明,而聪明人跟笨蛋最大的区别,就是对突发事件的反应能力,即便她一直想谋到御前当差,却也明白这会儿遇上皇宫老大,绝对是最糟糕的时候。 她很有自知之明,自己就是宫里一个最不起眼的低等太监,随便拉出来一个,都能要自己的小命,而自己一个浮云轩当差的小太监,深更半夜的跑到御膳房来,怎么说都说不清。 或者,都没机会说,只眼前这位一句话,自己的脑袋立时就会搬家,想要保住脑袋,现如今只有一条路,撞大运。 想到此,大着胆子凑过去,拿肩膀顶了他一下,嘿嘿一乐:「我还说给管事的活逮了,不想遇上个一样来偷嘴的,可把我吓的够呛,这会儿心还扑腾呢,不信你摸,你摸摸。」说着,一把拿起男人的手,往自己胸前拽。 第20章 林杏可不怕被占便宜,慢说这丫头如今发育迟缓,十五了还是个飞机场,就算被摸,给这么个帅哥摸摸也不吃亏。 男人目光微微一滞,手却并未缩回来,而是由着林杏按到胸前,林杏感觉他紧绷的身体略略放松,心里暗暗松了口气,这充分说明,自己头一步算蒙过去了。 男人的紧绷,显然不是因为紧张,作为一个手握生杀大权的君王,他的紧绷只可能是不习惯别人触碰的原因,自己的行为若是搁在平常,估摸都够诛九族的罪过了。 这会儿能保住命的路子,就是尽量跟这男人套近乎,装的越像,活命的机会越大。 男人终于缩回手,习惯的背在身后,直直看着他,半晌儿才道:「你是来偷吃的?」声音略有些低沉,习惯了发号施令,如此简单的一句话,也透出不容忽视的威严。 林杏白了他一眼:「你也别装了,不偷吃,深更半夜的跑这儿来做什么?不过,今儿小爷走霉运,刚赌钱差点儿输掉裤子,好容易摸进御膳房,想弄点儿好料打打牙祭,谁想就一笼包子,真真的晦气。」 说着,钻过去,掀开笼屉,提溜起一个包子一股脑塞进嘴里,那鲜美的滋味儿,林杏眼睛都眯起来了。 接连吃了三个,烫的只吸溜儿,一边儿吃着,还招呼对面的男人:「我说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趁现在没人赶紧着,等会儿管事的来了,想吃就晚了。」 见男人仍不动,林杏索性一手捏了一个包子,窜过去就塞到他手里:「快吃快吃,过了这个村可没这个店。」 见男人皱眉盯着自己的手,林杏嘿嘿一乐:「那个,刚进来的时候蹭了些灰。」随便在自己衣服上蹭了两下,接着过去拿包子。 生怕没得吃,嘴里连着塞了两个,把腮帮子都撑得鼓囊囊的,脸都变形了,塞的太多,一时卡在嗓子眼儿,抻脖子瞪眼,直冲男人伸手。 男人皱了皱眉,不知从哪儿弄了碗水递给她,林杏都顾不得接过来,抓着他的手,灌了进去,半天才缓过劲儿来,心说,自己这么卖力气的表演容易吗,差点儿就让包子噎死。豆#豆#网。 捋了捋脖子,对男人挥挥手:「谢啦,你别管我,快吃吧。」见男人看向空空的笼屉,林杏挠挠头:「那个,不好意思啊,我今儿饿了一天,好容易见着包子,就什么都忘了,我再翻翻,没准还有好吃的,这里可是御膳房,没道理就几笼包子啊……」 可惜翻了半天也没见着什么好料,一回头倒傻了,男人不知从哪儿弄出了只烧鸡来,放在桌子上,林杏眼睛都亮了,一下子扑过来,抓着烧鸡,撕开,递给男人一半,自己拿着另一半,啃了起来。 不一会儿,啃完了自己的,眼睛还直勾勾盯着男人手里的另一半,吧唧吧唧嘴:「你怎么不吃……」白等男人把手里的半只烧鸡,也给她吃了,林杏才一屁股坐在火灶边儿上,打了个饱嗝,拍拍自己圆滚滚的肚子,满足的叹了口气。 忽听男人问:「你是哪个宫里的?」 林兴心里咯噔一下,琢磨老大不是想问清楚,回头好找自己麻烦吧,这个还是不露的好,嘿嘿一乐,低声道:「我说咱可是做贼的,你见过哪个做贼的,还自报家门,又不是傻。」 说着瞟了外头一眼:「时候可不早了,再不回去,等管事的起来,一顿板子就挨上了。」几步窜到了门边儿,拉开一条缝往外头看了看。 其实林杏知道外头没人,老大既然在屋里跟自己废了半天话,外头当差的肯定听了个一清二楚。 这御前当差的可都是人精,知道老大不想戳破,自然会躲起来,不过,林杏的样子还是要做足了,贼眉鼠眼的扒了扒头,回过头冲男人挥挥手:「我先走了,你也赶紧回去吧,天快亮了呢。」撂下话不等男人再说什么,嗤溜跑了。 从狗洞钻出去,林杏脚下跟踩了风火轮似的,跑了飞快,后头奉命跟过来的小太监,就瞧见一个人影儿,嗖就没了,不禁骂了句:「跑的倒真快。」 回来跟师傅回了,成贵愣了愣:「没追上?」 小太监点点头:「那小子不知吃了什么,一出了狗洞,跑的比兔子还快呢,没等奴才追,就没影儿了。」 成贵倒乐了,拍了拍他:「这狗奴才是个胆大包天的主儿,更是个人精,估摸早就看出是万岁爷,怕掉脑袋,刚才在屋里装王八蛋呢,这会儿脱身,自然跑的飞快。」 小太监一跺脚:「这小子真坏透了,一会儿回了万岁爷,看不找出来砍个十七八段。」 成贵摇摇头:「万岁爷刚既没降罪,自然是有心饶他,也算这小子命大,由他去吧。」 不说成贵师徒说什么,且说林杏,这一口气都不知跑了多远,等停下来的时候,累的一丝儿力气都没了,也顾不得有没有雪,直接躺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气。 气儿还没喘匀实,眼前就露出一个人脑袋,正是刘玉,皱着眉冷冷看着她:「你跑哪儿去了?」 不看见刘玉还好,一看见他,林杏肺都要气炸了,不是这死太监,自己至于这么惨吗,这会儿还有脸来问她跑哪儿去了,当老娘这么好欺负不成,老娘就是打不过也咬死你。 第21章 想到此,一咕噜爬起来,直接就扑了过去,刘玉大概没想到她会忽然发疯,一时没防备,被林杏扑在地上。 林杏占了上风,哪还会客气,骑在刘玉身上,一阵乱拳打了过去:「老子怎么得罪你了,你他娘这么害老子,你个死太监,活该让老变态玩死,活该你断子绝孙……」 林杏几句话骂过来,死太监怒了,一翻身,两人就掉了个,林杏的两手被他抓住,他的力气极大,手跟铁钳似的,林杏给他抓在手里,一动也动不了。 死太监浑身怒意蓬勃,眼里的恨意如把把尖刀,仿佛要把林杏凌迟,林杏彻底清醒过来,暗悔自己冲动,好容易从那破院子跑出来,这会儿要是死在他手里,可真冤死了。 想到此,不禁道:「那个,你,你别冲动,你可是说过,只要我自己从那院子出来,之前的恩怨就一笔勾销,君子一诺千金,反悔的就是小人。」 不知是不是林杏的话起了作用,死太监倒是放开了她,林杏急忙爬起来,蹭一下躲了老远,指着他:「那个,既然咱们达成了共识,以后便互不相欠了,回见了。」撂下话,转身就想跑,却不防被刘玉一把拽住。 林杏吓了一跳:「你,你想反悔?」 刘玉冷冷看了她一眼,也不吭声,拖着她往前走,林杏本来还以为这厮又想使坏门,等瞅见浮云轩,才明白他是拖自己回来,怕自己瞎跑又不知跑哪儿去了。 看见浮云轩,林杏急忙甩开他,跑进了浮云轩,正碰上起来扫雪的顺子,顺子见林杏这一身又是泥又是雪的,吓了一跳,急忙丢开扫帚,迎了上来:「林哥哥,你这是怎么了?」 林杏摆摆手:「别提了,算老子倒霉,碰上个煞星,你快给我弄盆上回教给你的花椒生姜水,我这两只手都快冻掉了,再不泡泡,冻疮又得犯了。」顺子应着跑了。 林杏两只手泡进热呼呼的生姜花椒水里,舒坦的吁了口气,琢磨刘玉那死太监,怎么这么恨自己呢,瞧那意思可不像寻常恩怨,难道自己跟他有什么杀父夺妻之仇?怎么可能,自己才多大啊? 算了,不想了,以后离这煞星远点儿就是,惹不起咱还躲不起吗。 缓了会儿,想起什么,不对啊,昨儿晚上皇上不是招了云贵人侍寝吗,怎么半夜不跟美人干正事儿,跑御膳房去做什么,难道是干一半儿饿了,去找点儿吃的,这不笑话吗。 看来外头传的也有些道理,皇上多半那方面不成,不然,面对云贵人这样的美人,哪还想的到吃呢。 忽想起刚自己一回来就瞧见郑贯了,不禁道:「娘娘回来了?」 顺子点点头:「半夜就回来了。」 林杏好奇的道:「怎么这么早?」 顺子见屋里没别人才小声道:「林哥哥不知道,莫说咱们娘娘只是个贵人,就是钟粹宫的慧妃主子,万岁爷若招寝,也一样送回去,这是规矩,便皇上格外怜惜的,至多也就赐在边儿上的围房里歇会子,想在龙床上睡整宿的觉儿,也只有皇后娘娘才成,偏偏咱们万岁爷自始至终没立皇后,便宫里的娘娘们,皇上也是颇淡的,能招寝就不错了,哪还会留宿。」 林杏撇撇嘴,心说,他那是不行,真要是行的,这么多美人,哪个男人能不动心啊。 正想着,郑贯一脚迈了进来说娘娘传她过去,不用想也知道是想让她号脉。 其实林杏如今差不多认定了,十有八九是皇上有问题,所以,即便天天招寝云美人,想怀龙胎也难。 而且,这刚完事就号脉,就算自己是大罗金仙,也号不出什么来啊,不过,话说回来,就瞧皇上的气色,倒真不像个肾亏不孕的…… 林杏进来的时候,见云贵人跟往常一样靠坐在软榻上,撑着胳膊望着窗外,只不过少了之前的幽怨,眉眼盈盈水波流转,荡出几分难言的春,情,竟比往日更动人,看来这美人还得有男人才行,哪怕男人不大行,也总比没有强,这才滋润了一回,美人就跟经了雨露的花儿一样,整个人都鲜活了起来。 刘嬷嬷拍了他一下:「主子跟前还只管直眉瞪眼的做什么,还不给主子瞧瞧脉,看看怀上了没有?」 云贵人回过头:「哪有这么快,嬷嬷也太心急了,小林子别听嬷嬷胡说,唤你来是想问问,你可还会别的什么吃食?」 刘嬷嬷愣了一下,小声问:「莫不是昨儿皇上提了萝卜丝儿饼?」 云贵人:「这倒没有,只略问了我一句家乡在哪儿?倒是成公公提点了一句,说那萝卜丝饼万岁爷吃了有多半个。」 林杏暗暗撇嘴,心说,这男人也真够无耻的,美人都睡好几回了,连人是哪儿的都不知道,倒因一个萝卜丝儿饼才想起来。 刘嬷嬷却激动的不行:「哎哟,这可难得,宫里谁不知咱们万岁爷是有名儿的嘴刁,那些御厨做出来的吃食,也不见得能让万岁爷问上一句呢,倒真是娘娘的造化,小林子,你快着好好想想,还有什么新鲜的吃食,也好做出来送过去,万岁爷一准儿能想起咱们娘娘的好来。」 林杏觉着刘嬷嬷纯属想多了,皇上即便想起云贵人,想的也是吃,说起来也奇怪,这宫里山珍海味,什么好料没有啊,不说别的,就昨儿那笼包子,也比萝卜丝饼好吃多了,皇上不是嘴叼就是个贱皮子,不如弄点儿大腌萝卜,棒子面窝头,送过去,没准这位吃着比什么都可心。 第22章 想是这么想,林杏可不敢说出来,干系自己的小命呢,不过,还有什么吃食?真得想想,在安然这个顶级大厨身边儿待了这么多年,莫说吃食就是南北大菜,林杏都能如数家珍,可惜,只是嘴上说跟吃,真让她做,别说门了,窗户都没有。 有道是术业有专攻,说到底她是个大夫,跟安然这个厨子可没法儿比,便一些简单的,也只大概知道做法,真让她动手,还不知做出什么黑暗料理来呢。 想到此,为难的道:「吃食奴才倒是知道一些,只不过奴才蠢笨,怕是做的不好,反倒给娘娘惹了祸事。」 刘嬷嬷一听忍不住乐了,指着他:「难为你这奴才还有自知之明,你做萝卜丝饼的时候,我就瞧出来了,你这小子不是个做厨子的料,行了,你也不用为难,咱们浮云轩的厨娘,虽比不得那些御厨,做些小吃食也不难,你只把知道的做法儿说来,我想法子,这次还是想个精致些的好。」 精致些的?林杏倒想起来安然做过的一道菜,水晶萝卜卷。 林杏话一出口,云贵人就蹙了蹙眉:「怎么又是萝卜?」 刘嬷嬷也道:「可不嘛,小林子,你就不能想点儿别的吗?」 林杏:「这个娘娘就有所不知了,咱们宫里不当萝卜是好东西,民间却有冬吃萝卜夏吃姜的话,萝卜有消食、降气之功,能治咳嗽,还能通便。冬月天寒,人们多食热物,胃内易积火,萝卜性寒,萝卜可祛火生津,冬天常食萝卜,春日便不易生燥火,娘娘,这萝卜可是赛人参的好东西呢。」 刘嬷嬷:「照你这么说,倒是民间的老百姓有福了,冬底下,家家户户都拿人参当饭吃呢。」 林杏嘿嘿一笑:「这话说穿了,就是外头的穷老百姓哄着自己乐的,要真有人参,谁还能天天抱着萝卜啃不成。」 云贵人扑哧一声乐了:「小林子通药性,既她说好,必有道理,让厨娘瞧着做吧。」 林杏忙道:「那萝卜丝儿饼之所以能让入万岁爷的眼,说到底是皇上体念娘娘的心意,不然,这么寻常的吃食,怕连瞟一眼的功夫都没有呢。」 云贵人倒也聪明,林杏点了她一句,立马就明白过来:「是了,万岁爷体念的是我的心意,这水晶萝卜卷,自然也一样。」说着站起来去了小厨房。 这水晶萝卜卷的做法并不难,太难的林杏也记不住,就是把猪肉馅调好,包到汆软的萝卜片里卷好了,上笼屉蒸熟,出锅后淋上香油就成了,即便云贵人这样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美人,做一道这样的菜,也没什么难度。 刘嬷嬷夹起一块尝了尝,点点头:「做法简单,却清香爽口。」 云美人眼睛一亮,盯着那盘萝卜卷,也不知是不是想起昨儿夜里的事儿了,蕴着水汽儿的目光,荡了一下,桃腮腾起红晕,迷迷离离的诱人非常。 林杏琢磨自己要是男的,这会儿也得扑过去,美人思春啊,可是最勾人的风情,哪怕自己是个女的,都有点儿扛不住。 送着美人走了,林杏还琢磨,可惜了这么个美人,要是在外头,谁舍得让她独守空房当怨妇啊。 正想呢,就听嬷嬷道:「想什么呢?还不快着把这刚出锅的罗卜卷送去乾清宫,再耽搁,等冷了可就走味儿了。「林杏脑袋嗡了一下,指着自己的鼻尖儿:「嬷,嬷嬷,说什么?我送过去?」 刘嬷嬷点点头:「这是娘娘特意吩咐下的,说你机灵,咱们浮云轩这些奴才都加一块儿,也没你一个人儿心灵儿,更何况,你嘴也甜,万一成公公要是问什么,你就把刚跟娘娘说的那些说一遍儿,这个别的奴才可说不清楚。」 林杏眼睛都大了两圈,搁以前,自己巴不得有这样往御前露脸的差事呢,可今儿不成么啊,昨儿自己刚把老大忽悠了一顿,还琢磨过些日子,等皇上忘了自己,再想法儿谋御前的差事呢,今儿过去,万一撞到老大手里,能有自己的好儿吗? 林杏岁不认为皇上会有闲工夫记住自己,哪怕有些印象,也不过一两天就丢脖子后头去了,毕竟这宫里太监宫女的不知有多少,皇上想记也记不过来,谁成想,今儿就摊上这么个差事,自己这不上赶着找倒霉吗。 想到此,忙道:「那个,嬷嬷,小的昨儿夜里失了盹,一宿没睡,这会儿脑袋里都是糨子呢,还是让郑爷爷送吧,他性子稳妥,我这个猴性儿,又没见过大世面,那天跟着娘娘往乾清宫走了一趟,这会儿想起来腿肚子还转筋呢。」 刘嬷嬷笑道:「你少哄我,那天我可是瞧得真真儿,你小子是个熊胆儿,一点儿怕的意思都没有,倒是郑贯,昨儿夜里刚进乾清宫,吓得一张老脸都白的没血色了,我还一个劲儿怕他晕在乾清宫里呢,万一冲撞了万岁爷,他这条老命就甭想着要了。」 林杏倒是没想到,还有这么档子事儿,郑贯平日那个唠叨劲儿,真没瞧出是个如此胆小的,可自己真不能去乾清宫啊。 眼珠子转了转:「刘嬷嬷,要不您老跑一趟吧,奴才伺候娘娘的日子短,这么要紧的差事,交给奴才,万一砸了,奴才的小命倒不要紧,只怕坏了娘娘的大事,再说,上回娘娘亲自过去,都等了大半天,我去,怕连看门的小太监都不夹奴才一眼。」 第23章 刘嬷嬷小声道:「今儿可不一样了,咱们娘娘昨儿刚侍寝,乾清宫的人谁不知道,哪还敢怠慢咱们浮云轩的人,再说,这吃食是成公公特意提点的,哪个奴才敢拦着,你就别磨叽了,赶紧送过去,说不准皇上一高兴,今儿晚上也招娘娘伺候,那咱们可有盼头了,快去快去……」 说着,唤了顺子过来,把食盒子塞到顺子手里,交代他跟林杏一块过去,便推着林杏出了浮云轩,赶鸭子上架一样,林杏不想去都不行,只能沿着宫道往前走。 倒是顺子兴奋的不行,一路上叽叽喳喳个没完:「林哥哥,我进宫几年了,还是头一回摊上这样的好差事呢。」 林杏没好气的道:「这算什么好差事?」 顺子:「哥哥怎么傻了,只要是咱这宫里的奴才,谁不想往御前凑呢,万岁爷跟前儿的差事,打破头也抢不上呢,听人说御前的李长生先头就是周美人跟前儿跑腿儿的,因暑热的时候,给皇上送了一回冰镇的莲子羹,就叫成公公瞧上了,调到了乾清宫当差,成了成公公的徒弟,如今皇上跟前的红人,除了成公公就数他了,便外头朝上的那些大臣见了他都得称呼一声李公公呢。」 林杏见他一脸向往,不禁道:「顺子也想去御前当差?」 顺子:「进宫的时候,我就发誓了,这辈子要出人头地,等将来熬出头,有了银子,就在外头买个小院子,把我娘跟妹子接过去住着,省的给人当老妈子丫头的受罪。」 林杏:「你不恨你娘吗?如果你娘不把你送到宫里,等你长大了就能娶妻生子。」 顺子摇摇头:「娘是没法儿了,不是家里实在没了活路,也不会把我送宫里来,送我来的那天,我娘的眼泪就没停过,一个劲儿说对不住我,对不住我们丁家的祖宗,到了宫门前头还死死抱着我不撒手呢,这会儿我还记得娘抱着我的时候,那么紧,那么暖和,有时候当差的时候冻得狠了,或是挨了打,我就想想娘抱我的感觉,就不觉着冷,也不觉着疼了,我娘说过,人总得有个盼头才能活的下去,林哥哥,我就想我娘跟妹子能吃饱穿暖了,过两天舒坦日子,林哥哥别笑话顺子,顺子笨,不会拐弯抹角,想什么说什么。」 林杏拍了拍他:「谁说你笨了,你说的对,人总得有个盼头,等你出人头地了,林哥哥也跟着你沾沾光。」 顺子:「林哥哥又逗我呢。」说着羞涩的低下头,脸都红了,林杏忍不住捏了他的脸一下。 给顺子一打岔,倒放松了些,林杏琢磨昨儿夜里自己也就见过皇上一个人儿,即便成贵跟御前的人都在外头听着自己忽悠,也没见着自己,溜的时候,自己又跑的飞快,只要不是皇上,估摸没人认得出,自己就是昨儿御膳房偷嘴的小太监。 今儿既然没听见什么信儿,想来皇上不打算追究,自己瞎紧张什么,别昨儿忽悠了过去,今儿反倒漏了马脚,岂不是倒霉催的吗。 想明白,也就不怕了,而且,顺子说的是,自己想谋御前的差事,今儿的确是个难得的好机会…… 成贵从里头出来的时候,林杏刚跟门前的小太监张三聊的热络,这小太监平常都把骰子带在身上,必然好赌,林杏投其所好,自然聊得很是投机。 林杏也不禁暗叹,莫怪宫里的女人无所不用其极的争宠,记得上回便是云贵人亲自过来,这些守门的小太监都不乐意搭理。 昨儿云贵人刚侍了寝,今儿自己这个浮云轩的奴才都能跟他们搭上话了,可见有多势力。 在乾清宫当差,头一样就得会看风向,这样才能得了好处,还不至于得罪人,昨儿皇上招了浮云轩的云贵人伺候,今儿一早,成公公跟前的李长生特意来打过招呼了,说浮云轩要来送吃食,哪还有不明白的。 昨儿皇上之所以招寝,说白了,不就是云贵人做的的那个萝卜丝饼,合了万岁爷的脾胃吗,一招灵儿自然得续上,这宫里没有傻子。 故此,张三一听林杏说是浮云轩的,便忙叫李四把菜接了过去,自己这儿跟林杏有一搭没一搭的说闲话。 本来不怎么瞧得上林杏,莫说林杏一个低等太监,就是浮云轩的云贵人来了,对他们这些御前当差的奴才们,也得客客气气,不赏几个好处,想传话进去,门儿都没有。 却没想几句话过来,这小子竟是同道中人,说起赌局里的事儿头头是道,一听就是高手,勾的张三恨不能这会儿就跟他支桌子赌一局,对她说的赌运好更是半信半疑:「你小子可别吹牛。」 林杏一拍胸脯:「我林兴一口唾沫一个钉,从不吹牛,我这手气可是出了名儿的旺,不信你问问顺子,他可是瞪眼瞅着我赢钱呢。」 顺子忙点头:「林哥哥的手气最旺,压什么出什么,那晚上大杀四方,赢的周来根儿裤子都输了,林哥哥心眼儿好,怕周来根大冷的天跑出去冻死,才把裤子还给他。」 张三笑道:「周来根儿这狗奴才,手里统共没几个钱,还偏喜欢往赌局里头钻,上回钻到我们这儿来,让我一脚踹了出去,抖落出两串铜钱就敢上桌,当我们这儿是穷鬼呢。」 说着,看向林杏:「你要真有本事,这么着,回头撺了局儿去叫你,好好的玩上几把,只不过,咱这丑话可得先说在头里,我们这赌局压得大,一两串钱就算了,还不够丢人的呢。」 第24章 林杏嘿嘿一笑:「那是,那是,哥哥们都是御前的红人,平常得的赏儿都不知有多少,玩的自然也大,小的虽月例不多,好在差事当得好,主子也赏下几个银子,给哥哥们凑个手还成。」 张三呵呵笑道:「成,就这么说定了,回头你听我的信儿。」 两人这正说着,瞧见成贵打里头出来,连忙站好。 林杏躬身上前:「小林子给总管大人请安。」 成贵瞧了他一眼,颇有些意外,倒没想到浮云轩来送吃食的是这么个眼生的奴才,还以为是昨儿晚上的郑贯呢,不禁道:「怎么是你俩,郑贯呢?」 林兴眼珠转了转:「郑爷爷昨儿着了寒,有些咳嗽,娘娘体恤,让他回屋歇着去了,瞧着奴才两个闲着,便派了差事。」 成贵听了忍不住笑了:「你这小子倒会说话,得了,算你们两个有造化,万岁爷传你们进去问话呢,跟咱家进去吧。」 成贵一句话林杏险些晕过去,本来想的好好,就送个萝卜卷,之多也就在御前总管成贵跟前说上两句话,谁想,皇上竟然抽风要见自己跟顺子,这要是一下子认出自己就是昨儿晚上偷嘴的小太监,自己的小命还不交代了。 想着,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成贵倒不觉什么,这宫里的奴才,除了御前当差的,能时不时见着皇上,外头这些当差的小太监,大多一辈子连皇上的影儿都没见过,这忽得了召见,自然会怕,便道:「不用怕,皇上问什么答什么,知道就说知道,不知道就说不知道,万岁爷不会怪罪你们的。」 林兴心说,谁怕这个啊,可到了这时候怕也没用,只能硬着头皮上了,林杏现在唯一的指望,就是皇上不记得自己了,或者,昨儿根本没看清楚自己长的什么样儿,毕竟脸上蹭的都是灰,想瞧出本来模样也不易,倒是这声音得想法儿遮遮。 一边儿琢磨,一边儿跟着成贵往里走,从进了大殿,林杏跟顺子俩人就没抬过头,进了暖阁,两人扑通就趴跪在地上:「奴才林兴,丁大顺给万岁爷磕头。」 林杏眼睛直勾勾盯着地上的金砖,生怕皇上听出自己的声音,特意捏着嗓子喊的。 皇上瞧也没瞧,只是开口道:「这个萝卜卷可是云贵人亲手做的?」 熟悉的声音,仿佛比昨儿晚上更威严几分,冷淡淡的辩不出喜怒。 林杏定了定神儿,捏着嗓子道:「回万岁爷,是我们贵人娘娘亲手做的,说萝卜宽中下气,便想起了这个吃食。」 大概觉得林杏的嗓子有点儿刺耳,微微皱了皱眉,挥挥手:「难为这奴才倒记得清楚明白,赏。」 林杏跟顺子急忙磕头谢恩,跟着成贵出来,林杏终于松了口气,一阵风过来,忍不住打了激灵,这么冷的天竟吓出了一身冷汗。 却听成贵道:「你的嗓子怎么了?刚不还好好的吗。」 林杏忙道:「奴才有个毛病,一紧张,声音儿就变。」 成贵摇头失笑,叫旁边的李长生送他们出去。 到了外头,李长生皮笑肉不笑的拿出两个银锭子,在手里掂了掂:「你们俩今儿倒是好运气,这些日子万岁爷可是连臣工们都没见,却召了你们俩奴才面圣,还放了赏,你说,你们俩是不是祖坟都冒青烟了啊,这是万岁爷的赏,拿着吧。」 嘴里说拿着,却没给他们的意思。 林杏心里骂了一句,你他娘这不明点儿的想雁过拔毛吗,心里骂着,脸上却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凑过去:「李公公就别寒碜奴才们了,奴才们哪有这样的福气,要不是李公公在皇上跟前帮着奴才们说了话,万岁爷日理万机的,哪有空见我们这样的奴才呢,所以说,这赏也该给李公公才是。」 林杏几句马屁拍的李长生异常舒坦,看了林杏一眼:「你倒是个难得的明白人,得了,既是万岁爷赏的就拿着吧。」说着两锭银子丢给了林杏,假模假式往回走。 林杏急忙拦住他,把银子塞到他袖子里,低声道:「以后还的指望公公多提点着奴才们。」李长生咳嗽了一声:「都是当差的,自然该互相提点。「这才转身回去。 林杏暗暗啐了一口,你大爷,敢在老娘跟前充大爷,以后等老娘混上来,这声大爷让你小子成倍的叫回来,把剩下的一锭银子死塞给顺子:「拿着吧,万岁爷的赏。」 顺子忙推了回来:「这是万岁爷赏林哥哥的,我不要。」 林杏白了他一眼:「废什么话啊,让你拿就拿着,这点儿小钱儿,你林哥哥还没瞧在眼里。」 见顺子仍执拗的不要,叹了口气:「我就孤身一人儿,不比你,还有亲娘妹子得养活着,你不是还想买院子吗。」 顺子:「林哥哥宫外没亲人了吗?」 林杏心说,谁他娘知道有没有,最好没有,有也跟自己没干系,摇摇脑袋:「没了,我们林家有一个算一个,都死绝了。」 顺子还是不收,林杏没辙的道:「就算我存你哪儿的,哥哥不仔细,你帮哥哥收着。」这小子才收了起来。 林杏不禁抬头看了看天,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么多人都当坏人,这好人实在的不好当啊,自己难得当一回,这费劲的,白给钱还让人嫌弃,往哪儿说理去啊。 第25章 眼瞅雪又落了下来,忙催着顺子往回走,刚到御花园,瞧见前头不知谁堆了个雪人,胖墩墩怪可爱。 顺子毕竟还是个孩子,一瞧见雪人什么都顾不得了,撒丫子就往前头跑,都没瞧见侧面出来的人,林杏想叫他已经晚了,顺子一头撞到了头先的老嬷嬷身上。 那老嬷嬷一个踉跄摔在地上:「哎呦,哪个挨千刀的,这是要撞出我的肠子来啊。」缓过来,一把抓住顺子:「你个狗奴才,没长眼怎么着。」扬手就是两嘴巴。 老婆子力气极大,两巴掌过来,顺子的脸都没法儿看了,却仍不解气,扬起手还要打,林杏忙跑过来:「嬷嬷高抬贵手。」 那嬷嬷瞧了林杏一眼,哼了一声:「怎么着你还想帮他求情不成,你若求情也不难,只要替这狗奴才挨我十巴掌,今儿的事儿就算完了。」 顺子听了忙跪在地上磕头:「嬷嬷,嬷嬷您就打奴才吧,是奴才冲撞了您,跟林哥哥没关系……」 那老婆子可不客气,抬手又是两巴掌,直打的顺子顺子两个嘴角往下淌血。 林杏恨不能一拳结果了这刁婆子,出手真他娘毒,却知道,自己要是冲动的话,怕连自己的命也保不住,可让她这么眼睁睁看着顺子挨这老婆子十巴掌,估摸顺子的命也去了大半,这宫里的嬷嬷都是打人的行家。 忽瞧见这婆子脸上的白斑,生出一个主意来:「嬷嬷,手下留情。」 老婆子停下手,撇了他一眼:「怎么着想通了,愿意替这奴才挨打。」 林杏摇摇头,见老婆子刚要抬手,忙道:「嬷嬷是否喜吃生食?」 老婆子愣了愣,阴沉沉的看了他半晌儿:「你怎么知道?」 林杏知道自己蒙对了,笑道:「奴才还知道嬷嬷睡觉的时候喜欢磨牙,并时常肚子疼,尤其肚脐周围更疼的厉害。」 老婆子没说什么呢,旁边的小宫女忍不住惊呼一声:「嬷嬷这小太监说的一点儿不错,可见知道您老人家的病……」 小宫女话未说完,就挨了老婆子一嘴巴:「多嘴。」 林杏暗骂这老婆子变态,老婆子打量林杏几眼:「你这张嘴到会说,就不知要是舌头没了,还说不说的出话,你当老婆子是你个狗奴才几句话就能忽悠的不成。」 林杏却不怕:「嬷嬷自己的身子,自是比奴才清楚,嬷嬷如今食量宽大,却面黄肌瘦,脸生白斑,这是虫疾之症,若不尽早驱虫,待那些虫子掏空了嬷嬷的身子,便大罗金仙下凡,怕也救不了嬷嬷了。」 林杏几句话真把这老婆子吓唬住了,后头的小宫女战战兢兢凑上前:「嬷嬷,这狗奴才说的有理,太医不也说您肚子里虫子吗,药也吃了不少,就是总不见效,既然这奴才瞧了出来,不如问问,说不定他有什么偏方呢。」 这老婆子不是别人正是钟粹宫,慧妃跟前的管事张嬷嬷,自来有个怪癖,喜食生食,越是带着血筋儿的肉越喜欢,以前年轻倒不觉得什么,如今也不知是不是年纪大了,越发不舒坦。 吃的越来越多,人却越来越瘦,早上起来还时常腹痛,有时候疼起来,在炕上打滚。也找太医瞧了,都说是有虫子,开了驱虫的汤药,吃了不知多少,就是没见打下来一条虫子来,这一晃都闹小一年了,近几日越发闹得厉害,不想被这个小太监瞧了出来。 听了小宫女的话,张嬷嬷有些心动,要是这小太监真有什么偏方,自己倒不用受罪了。 想到此,脸色略缓了缓问:「莫非你能治我的病?」 林杏点点头:「能治,只嬷嬷饶了奴才们,奴才就能把嬷嬷肚子里的虫子驱出去。」 张嬷嬷眼睛一亮,却又闪过利光:「太医的方子,我可是吃了不少,没见有效的,莫非你这奴才比太医都能?」 林杏忙摇头:「奴才无能,只不过奴才小时候也得过虫疾,也吃了不少药,却都不管用,凑巧来了个游方和尚,走渴了,进我家讨口水喝,见我坐在院子里,就说我肚子里生了虫,给了我娘一个草头方儿就走了,不想吃下就好了,刚见嬷嬷脸上的白斑,跟奴才小时候一个样儿,才猜出嬷嬷肚子疼的。」 「什么草头方?你给我说说。」 林杏:「方子极简单,只把摈榔碾成细末,加上朝着东边儿长的石榴根儿煎成汤喝下就成了。」 老婆子虽半信半疑,却想着不如回去试试,万一有用呢,至于这撞了自己的奴才,打了几巴掌气也消了大半,便瞪了顺子一眼:「还不滚,等着领赏呢。」 林杏一听哪还会留在这儿找打,抓住顺子一溜烟跑了,等她停下来,顺子急忙问:「林哥哥,走错了,浮云轩在哪边儿呢,这里是北六所。」脸肿的老高,说话都不利落了。 林杏抽出自己的帕子,包了些雪,系住塞给顺子:「先用这个捂着,等那老妖婆走了,咱们再回去。」 顺子接过按在脸上:「干嘛要等她们走了?」 林杏:「不等她们走了,让那老妖婆知道咱们是浮云轩的人,过后不定有什么麻烦呢。」 顺子一愣:「林哥哥不是帮那嬷嬷治病了吗,她怎么还会找咱们麻烦?」 第26章 林杏翻个白眼:「你傻啊,那老妖婆都把你打成这样儿了,我不治死她算便宜的,还帮她治病,想得美。」 顺子眼睛努力瞪了瞪:「那刚哥哥说的那个方子?」 林杏嘿嘿一笑:「那个方子是驱虫没错,只不过得有药引子,刚我一害怕,忘了把药引子告诉她了,至于结果,没准能打下来几条虫子,只不过得折腾几天了。」伸手把顺子的嘴巴合上:「赶紧按着,一会儿回去,我给你抹上药,睡一觉明儿就好了。」 眼瞅着那帮人没影儿了,林杏才带着顺子回浮云轩,刘嬷嬷一瞧顺子的脸,吓了一跳:「这可是怎么了,难道是万岁爷不喜,降罪了?」 林杏摇摇头:「不是皇上,是半道儿遇上个老妖婆,顺子不小心撞了她一下,那老妖婆一发疯,打了顺子几巴掌。」 「老妖婆?长得什么样儿?」 林杏想了想:「面黄肌瘦,大肚子,一脸恶相,嘴角有一颗老大的痦子。」 刘嬷嬷脸一白:「这可是钟粹宫的管事张嬷嬷,跟着慧妃娘娘一起进来的,宫里有名的厉害角色,若底下的宫女太监犯了错撞到她手上,不死也得扒层皮,顺子只挨了几巴掌,倒是运气呢,只不过得罪了她,怕咱们娘娘要有麻烦了。」 林杏:「嬷嬷放心,那老妖婆不知我们是浮云轩的,走的时候,我特意从北六所那边儿绕了一圈。」 刘嬷嬷松了口气,点了点他:「你这小子,当真坏透了。」说着忍不住笑了起来。 坏透了?这才哪到哪儿啊,回头得机会,看自己怎么折腾那变态的老妖婆,钟粹宫了不起啊。忽见刘嬷嬷怀里抱着个精致的小木盒,即便盖的严实,也隐约透出股子诡异的香味儿来。 刘嬷嬷见她盯着自己怀里的盒子,用袖子掩住,掏出个荷包递给他:「这是娘娘赏给你的,交代你不用理会别的差事,刚乾清宫递了消息,今儿晚上十有八九,万岁爷还招咱们娘娘伺候,你快着回屋歇歇,娘娘吩咐今儿晚上让你跟过去,可有的熬呢。」撂下话喜滋滋的走了。 顺子见林杏脸色阴晴不定,小声道:「林哥哥想什么呢?」 林杏把刘嬷嬷的荷包递给他:「帮我收着吧,这浮云轩怕要待不住了……」 林杏始终明白一个道理,这人一旦蠢起来,谁也拦不住,说到底,这世上有几个人能懂得适可而止,见好就收的,莫不是得陇望蜀,有一便想要二,有了二还想着三,如果自己刚才没有闻错的话,刘嬷嬷怀里那个小盒子里,装的该是催,情的香料。 林杏在一本古籍中看过,古代内宫之中,有些嫔妃为了争宠,会把一些有催,情作用的药物或香料放到洗澡水中沐浴,借此来获得皇上青睐。 而这些催情的药物在内宫之中可是禁药,莫说用,便是私藏都是死罪,云贵人当各宫的嫔妃都是傻子不成,而且,她一个贵人连得皇上召寝,早已成了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正愁拿不住扳倒她的把柄呢,她倒自己送上去了,能有好儿才怪。 一旦出事,云贵人算自作自受,他们这些浮云轩里当差,也甭想落上好儿,自己得尽快换个差事,可往哪儿换,真是个问题。 天色渐晚的时候,林杏跟着接云贵人的软轿去了乾清宫,云贵人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香味,林杏更加确定,不过,这个方子倒配的极妙,更用玫瑰花香遮掩了气味,而玫瑰本身便有催,情的作用。 只是想要凭借这样的香味儿,让男人欲罢不能,真不是一般的蠢,据林杏研究,古人遗留下的那些催,情方,若口服或许有些用处,单凭香料,至多增加情趣罢了,根本没有传说中的神奇功效。 且,举凡这样的药物香料,往往都有避孕的功能,用的次数多了,没准还会造成不孕不育,云贵人既用了这催,情香,就绝无可能怀上龙胎,所以,林杏才说这女人蠢到家了。 偏偏自己还不能说破,私藏禁药,本身就是死罪,自己若说破,怕不等云美人倒霉,自己的小命就悬了,宫里的女人,哪怕外表柔弱入如云美人,林杏也不敢小看她们的狠辣手段,故此,她只有装傻另谋出路一途,但愿自己能在云贵人倒霉之前从浮云轩出去,省的连累自己。 忽一阵北风刮过来,冻得林杏连打了几个激灵,往宫里瞄了一眼,心里真有些不平衡,皇上搂着美人在暖呼呼的被窝里翻云覆雨,自己就得在冰天雪地里冻着,还站在宫外头候着,连进去的资格都没有。 侧头瞟了刘嬷嬷一眼,心里万分佩服,这么大年纪,比自己还抗冷,站的笔管条直,眉头都不皱一下。 林杏左右看了看,琢磨里头的万岁爷要是体力好,时间长点儿,自己这些人非得冻成冰雕不行。 正想着,就见李长生从里头走了出来,目光划过林杏,落到刘嬷嬷身上:「天怪冷的,嬷嬷若不嫌弃不如在奴才们的值房里烤烤火吧,一会儿有了信儿,再知会嬷嬷,也省的在外头风口里头冻着。」 刘嬷嬷自是欢喜,有暖和屋子谁乐意冻着啊,更何况,这李长生可是成贵的徒弟,御前得脸的奴才,这会儿亲自出来邀自己去值房,可见皇上看中主子娘娘,李长生才会照顾她们这些娘娘跟前儿的人,忙着谢了,迈脚进了旁边的值房。 第27章 林杏刚要跟进去暖和暖和,不妨被一人抓住,林杏回头一瞧是张三:「张三哥莫不是有事儿?」 张三:「你小子倒会装傻,忘了昨儿咱们说的事儿了?」 林杏愣了愣,低声道:「可如今我们贵人娘娘在里头呢,不妥吧。」 张三嘿嘿一乐:「不妥什么啊,谁还拿你个小太监当盘菜啊,慢说还有一会子呢,便你们娘娘出来,自有乾清宫的暖轿送回去,你们也不过跟着溜达一趟罢了,本来我还想今儿去找你,正好你来了,倒省的我跑了。」 见林杏仍有些犹豫不禁道:「怎么着,昨儿还说大话呢,今儿就蔫了。」 林杏往里头努努嘴:「不是我蔫了,我们浮云轩的掌事嬷嬷在呢。」 张三:「这还不容易。」几步迈进去:「嬷嬷,我们一块儿的有个小林子的同乡,想着叫他过去说说话儿,您瞧成不?」 刘嬷嬷自然明白这是张三胡编的瞎话,不定是攒了赌局,拉着小林子去赌钱耍子,虽不明白林杏什么时候跟御前的人搭上的,却暗暗高兴,要是这小子能跟御前的人混出交情,那以后皇上这儿有个风吹草动,他们就不用到处瞎打听了。 想到此,笑道:「难得有个同乡,今儿这差事就不用你当了,快去吧,回头晚了,自己回去就是。」 不等林杏再说什么,张三抓住他一溜烟跑了,从乾清宫侧面一直跑到前头,眼瞅都过了军机处,林杏忙道:「张三哥,再往前可就出宫了。」 张三翻翻白眼:「出什么宫,早着呢,再说,这会儿宫门早下了钥,谁出得去啊,你跟我走吧,都在前头。」 林杏:「做什么跑这么远?」 张三:「你当这里是你们那鸟不拉屎的浮云轩啊,这可是乾清宫,万岁爷眼皮子底下,谁敢公然聚赌,是嫌自己命长不成,前头离得远些,轻易也没人来,才得折腾,走吧,我可指望你给我翻本呢,老子大冷天的站一天,好容易得点儿赏钱,都便宜这群兔崽子了。」 过了军机处走不远就听见吵嚷着大小的声音。 张三眼睛都亮了,拖着林兴钻了进去,屋子不大,也是太监们的值房,只不过点了两个火盆子,一进屋扑脸的热,赌桌四周围着七八个人,有单腿踩着板凳的,有直接蹲在上头的,也又个子小,勉强挤进去半个身子的,一个个都盯着桌上的骰宝,嘴里嚷嚷着大,大,大,小,小…… 等骰宝一开,有赢了嘿嘿笑的,也有尖着嗓子骂娘的,小小一个赌桌把人的本性表现的淋漓尽致。 张三一进来,就有个看上去三十来的太监招呼他:「你小子还敢冒出来,上回可还欠的银子呢,赶紧着还钱。」 张三:「万公公您着什么急啊,不就是几个银子吗,一会儿等我赢了,一准儿还给您。」 那叫万公公的气乐了,指着他:「你这小子不讲究,有句话说嫖赌的债不能赊,咱们这些没根儿的太监,想欠风月债也没那家伙什,这赌债就越发不能赊欠,更何况,你小子臭手,十赌九输,等着你小子赢钱,老子这银子早打水漂了。」 张三把林杏往前头一推:「瞧见没,今儿我请了高人来,一会儿保准赢你们个落花流水。」 高人?万公公上下打量林杏儿一眼,不屑的道:「就这小子,瞧着跟个丫头似的,哪个宫的?」 林杏心里明白这屋里的人都有些来头,故此不敢怠慢:「奴才在浮云轩茶房里头当差。」 浮云轩?万公公目光一闪:「你倒是运气,天天在御花园附近溜达,都没落到刘秃子手里,既然来了,那就试试吧,让咱家见识见识你有什么本事。」说着把骰宝丢给他,掏出一锭银子:「咱家压大。」 林杏道:「奴才劝您老还是压小吧,以奴才的经验,这把出的必然是小点儿。」 万公公倒乐了,看了张三一眼:「这小子跟着你别的本事没学会,倒是这吹牛学了十成十,咱家从不听别人的,就压大。」 林杏笑了笑,手里的骰宝摇了摇,按在桌子上,看着万公公打开,周围的太监不约而同唏了一声。 万公公愣了愣,盯着那骰宝里头的骰子,呵呵笑了两声:「小子倒有点儿本事,再来。「林杏刚要合上骰宝,被万公公一下按住,盯着他:「你小子说说,这会儿开的是大是小?」 林杏目光一转:「奴才猜这次仍是小。」 万公公:「咱家偏就不信这个邪。」丢出一锭银子来:「压大。」 盯着桌上白花花的两锭银子,林杏忍不住咽了下口水,心说,这家伙真是个财主啊,也不知在哪儿当差,莫非还有比御前肥的差事? 赌局一直开到半夜,直听见外头敲了四更鼓,万公公才抖抖手:「行了,时候不早,散了吧。」 瞅着眼林杏跟前的银子,呵呵笑道:「你小子还真是高手,这一晚上就瞅着你赢了,合着咱家几个都是陪你练手的。」 林杏忙道:「是您老让着小的,不然哪有我赢的份儿。」 万公公哈哈一笑:「会说话,浮云轩倒是出了机灵鬼儿,今儿不算,哪天咱家再找你小子赌个痛快。」说着迈脚走了。 第28章 他一走,呼啦啦屋子里的人都散了,张三把银子分成两份,把其中一份塞给林杏:「这是你的,往后赢了,咱们哥俩就平分。」 林杏刚要推辞,张三不乐意了:「这是你应得的,今儿不是你,我还不知输多少呢,你要是不拿着,就是看不起哥哥。」 林杏这才收起来,两人出了值房往回走,走没几步,跑来个小太监叫着张三走了,林杏便自己回浮云轩。 走了一会儿,觉着有些眼熟,抬头瞧了瞧,正瞧见不远的御膳房,刚想走过去,忽闻见一股子香味儿隔着墙钻出来,方觉饥肠辘辘,闻着像是烤鸡的味儿。 林杏忍不住吧唧吧唧嘴,琢磨今儿自己要是再进去偷点儿吃的,不会还再撞上老大吧。 想着便饶了过去,走到狗洞边儿上,想想还是不妥,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自己再撞上那位,估摸可没上回的好运了,还是赶紧回去吧。 想到此,刚要走,忽听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你又来偷嘴吃吗?」 林杏身子一僵,不会这么巧吧,缓缓转头:「呵呵,原来是你啊。」忽瞧见那边儿像是李长生,正往这边儿瞄呢,忙低下头:「那个,你忙,你忙啊,我还有差事,回见。」说着转身就要跑,不想皇上却伸手拦下了。 林杏一愣抬头看着他,不明白老大这什么意思?真要给李长生瞧出自己,可坏菜了。 皇上指了指里头:「今儿里头管事的太监与我相熟。」 林杏眼珠子骨碌碌转了两圈,才明白过来,老大这是要帮自己偷嘴,是这个意思吧,自己应该没理解错误吧。 林杏瞧了眼越来越近的李长生,自己这会儿想溜也得给这小子发现,还不如先进御膳房躲躲,顺道还能弄点儿好料打打牙祭,再说,既然老大都打算帮自己偷嘴,自己还怕什么? 想到此嘿嘿一笑:「哥哥心眼真好儿,回头我派了月例,请哥哥吃一顿好的。」说着一猫腰就从狗洞钻了进去。 钻到里头,不见老大跟过去,林杏略一琢磨就明白了,自己一个小太监钻个狗洞不叫事儿,皇上钻狗洞可稀罕,在心里坏笑了一声,假装着急的道:「哥哥怎么还不进来。」 皇上看了那狗洞一眼:「那边儿有门,你等我一会儿。」 林杏忙道:「可使不得,咱们这可是偷嘴的,哪有光明正大走门的,不是上赶着让人逮吗。」 皇上轻笑了一声:「不妨事,刚不说了今儿值班的管事跟我相熟,你别动,我这就过去。」说着迈步走了,还把李长生叫过来,吩咐了几句。 李长生心里说,怪不得万岁爷这两天总在御膳房周围溜达呢,莫不是为了等这偷嘴的奴才,万岁爷这倒是怎么想的啊?万岁爷不让他跟近了,刚离得有些远,那奴才又给万岁爷挡了半个身子,加上低着头,自己根本没瞧出是哪个宫的,只大约瞧着身量不大。 要真是个美人,万岁爷这么上心还不奇怪,这么个不知哪儿的奴才,万岁爷这般大费周章的作什么? 心里纳闷,嘴上可不敢说,照着皇上的吩咐去找御膳房的管事太监去了,亏了这是乾清宫的小御膳房,管事都是自己人,要是外头的,可是柳海那老家伙管事,老家伙是太后跟前儿的人,虽说不敢违逆皇上,对他们这些御前的人可不会客气,那老家伙是个油盐不进的,比谁都贪,想求他办的事儿,就拿银子来吧。 林杏在狗洞边儿站了一会儿,就见皇上大摇大摆的从门外走了进来,见林杏贼呼呼的四处张望不禁道:「不去找吃的,看什么呢?」 林杏翻了白眼:「我可没哥哥的胆量,这当贼能当得如此理直气壮,我这颗心,打进来就直扑腾。」说着东躲西藏的沿着廊子过去,瞧见那天的屋子掩着门,这一路连个鬼影子都没瞧见,林杏就知道这是给老大清场了。 真没想到,自己都混成太监了,还有这样的待遇,林杏忽然想起当年有个颇有背景的公子哥儿追自己,动不动就清场,吃个饭,也得包下整个餐厅。 自己跟他处过一阵儿,后来分手的时候颇费了些力气,本来她想的挺好啊,跟这样的公子哥儿玩玩也没什么,你情我愿,到时候腻了一拍两散。 谁想那位不知抽什么风,认了真,非要跟自己求婚,吓得她连夜跑国外躲了好几个月,听说公子哥有了新欢才回来,被安然那丫头笑了好些日子。 不对,今儿怎么想起这件事儿了,这位可不是公子哥儿,是皇上,一句话自己脑袋就得搬家,而且,即便这位抽风,也不可能对自己这么一个小太监有想法儿吧,估摸就是觉得新鲜,觉着没人敢跟他这么没大没小的说话儿。 所以说,这人有时候就爱犯贱,皇上也一样。 想到此,林杏胆子反而大了,既然上次自己的脑袋没搬家,想来自己的小命就保住了,能保住命就说明这是个天大的机会。 自己一直想往御前谋差事,与其拐弯抹角的跟御前的奴才套近乎,倒不如直接从老大身上下手,只要他一句话,莫说谋御前的差事,就算当上御前总管都不新鲜,何必舍近求远。 第29章 既然老大不点破,自己就装傻呗,将来揭开,自己接着装不就得了,只要能把老大糊弄过去,自己的舒坦日子就来了。 更何况皇上长得实在不差,想着,撕了一只烤鸡腿递过去:「哥哥也吃。」 皇上看了看她那只冒着油光的小手,微微皱了皱眉,摇摇头:「你吃吧。」 林杏收回来啃了一口,看了他一眼:「哥哥怎么穿这样的衣裳,叫管事瞧见可是要挨板子的。」 皇上咳嗽了一声:「今儿出来的匆忙,忘了换,好在不当差,又是晚上,没人注意这些。」 林杏眨眨眼:「哥哥在哪宫里当差,怎这般舒坦?」 皇上目光一闪:「我在御前当差。」 御前?林杏抹了抹手,凑过来:「我可听说御前的差事不是谁都能谋来的,得有门路才成,哥哥能在御前当差,必是有来历的了。」 「我跟成公公占些亲。」 林杏一拍大腿:「我就说,怪不得哥哥这差事当得如此熨帖,您这门路都通天了。」 「你在哪个宫当差?」皇上看了他一眼,想不出哪个宫有这样的奴才。 林杏低了低头:「我可比不得哥哥,先头在洒扫处刷了好几年马桶,哥哥是不知道,洒扫的方大寿忒不是个东西,平常没事儿就找茬儿,我们月例银子还没到手呢,就让他扣下了一半,想要谋个好些的差事,不给他上供,就得一辈子刷马桶。」 见老大目光沉了沉,林杏心里这个乐啊,暗道,方大寿你个老不死,不等你使坏琢磨老娘,老娘先给上眼药,看看谁把谁琢磨了。 「方大寿是洒扫处的管事?」 林杏点点头:「我是运气好,才出了洒扫处,不然,这会儿不定怎么受罪呢。」正说着,忽听外头有响动,林杏蹭的站了起来:「可了不得,听着像来人了,咱们还是走吧,即便你跟管事相熟,逮着也不是麻烦,我先走了。」说着往门外窜。 到了门口却回头:「还不知哥哥叫什么呢?」 「朱三,我叫朱三。」 林杏心道,老大真当自己傻啊,朱是国姓,三估计是皇上的排行,这么明显的事情,硬是装不明白,还真是难受啊。 摆摆手:「朱三哥哥,我记下了,回见啊。」撂下话,一溜烟跑了。 林杏这会儿学聪明了,没走之前的狗洞,换了一个狗洞钻了出去,没瞧见李长生,才松了口气,跑着回浮云轩了。 李长生本来还想瞧瞧这小太监到底是谁呢,上回师傅就说这小子忽悠万岁爷呢,这可是欺君之罪,这小子活腻了不成。 守在狗洞边儿上,琢磨这小子一出来,自己正好瞧见,没想到守了半天,连鬼影子都没瞧见,眼瞅天都亮了,不敢耽搁皇上早朝,只得走了,琢磨等下了差事,好好去御膳房问问,到底瞧见人没? 再说林杏,回到浮云轩,正补眠呢,忽顺子推醒,林杏揉了揉眼,不满的道:「你叫我做什么?」 顺子脸色都变了:「林哥哥出事儿了,钟粹宫的人来了,说咱们浮云轩私藏禁药,让所有奴才都出去审问呢。」 林杏一听心都凉了,自己到底慢了一步,这事儿一出,云美人算完了,自己也得跟着倒霉,可事到如今也只能走一步是一步了,忙起来,跟着顺子出去。 浮云轩所有的宫女太监都站在院子里,云美人立在廊下的台阶上,脸色苍白,摇摇欲坠,仿佛随时都会昏倒的样儿,旁边站着几个老嬷嬷。 看见头先的那位,林杏心里咯噔一下,心说毁了,还真是冤家路窄,正是钟粹宫那个肚子里生虫子的老妖婆,不过看她的气色,应该还没吃自己那个驱虫方儿,不然,绝无可能站在这儿。 既然没吃就有救,饶是林杏低着头,张嬷嬷仍然一眼就落在她身上,脸色一阴,扫了眼手里的盒子:「怪不得贵人这儿会私藏禁药呢,原来有个懂药理的奴才。」 林杏一听就知不好,这老妖婆实在阴险,她这般一说,云贵人自然会把罪名都推到自己身上,毕竟死一个奴才,若能保住她也不算什么。 果然老妖婆的话音刚落,云贵人死气沉沉的眼里,顿时有了些许亮光,抬手一指林杏:「小林子,罔顾我平日对你信赖有加,你竟敢私藏禁药,陷害主子,这等恶奴,留着也是祸害,来人拖出去打死。」 林杏在心里冷笑了一声,还真让自己猜对了,别看这女人柔柔弱弱,狠起来比谁都毒,只不过想让自己给她顶罪,做梦,你既不仁,那就休怪老娘无义了。 几步过去,跪在老妖婆跟前:「奴才冤枉啊,奴才一个下等太监,哪有这样的胆子,敢藏禁药,即便奴才有这样的胆子,又去哪儿寻这些,奴才可是连宫门都没出过。」 云贵人脸色通红,也不知是气的还是急的:「你这狗奴才,做下这样的事儿不认,还想着推到主子身上不成,咱们这浮云轩,只你一个懂药理,不是你还能是谁?真真一个黑了心的奴才,还不拖下去,等什么?」 张嬷嬷却拦道:「且慢,虽说这些奴才命贱,毕竟是条命,不能冤枉了,事情还没查清楚,就把人打死,贵人娘娘这般做,可有灭口之嫌啊。」 第30章 刘嬷嬷见娘娘脸色更白,忙道:「张嬷嬷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我们主子还能冤枉一个奴才不成。」 张嬷嬷呵呵一笑:「冤不冤枉,得审清楚儿了才知道,老奴来的时候,慧妃娘娘可是特意交代了,此事干系龙体,兹事体大,必须要查个水落石出方可。」 说着看向林杏:「你接着说。」 林杏看了云贵人跟刘嬷嬷一眼,心说,这主仆狼狈为奸,没一个好东西,既如此,就莫怪自己了,她也不可能等死遂开口道:「嬷嬷明鉴,奴才是懂些药性,正是因为懂一点儿药性,这禁药更不可能是奴才藏得。」 说着看了眼那个盒子:「如果奴才没闻错的话,这盒子里的禁药,是迷迭依兰用玫瑰精油调配而成,这三样都是难得的东西,迷迭依兰更是千金难求,便是最有名的香料铺子,也不一定能把这三样都寻着,嬷嬷只要顺着这条路查,不出三天必然能查出这禁药是出自何人之手?」 林杏话音刚落,就听刘嬷嬷惶急的叫了起来:「娘娘,娘娘……」云贵人眼睛一翻晕了。 刘嬷嬷:「张嬷嬷,贵人娘娘连着两日招寝,只怕此事肚子里已有龙胎,若有个闪失,怕嬷嬷也担待不起吧。」 云贵人这一晕,张嬷嬷也有些麻爪儿,有些拿不准主意,心里明白,虽说在太后的主张下,慧妃主子暂时协理后宫事务,却也知道皇上的性子,因宁王之事,本就跟太后形同水火,若不是大齐以孝治天下,皇上那会对太后一再忍让。 而慧妃因是太后的外甥女,本就不得皇上待见,若云贵人真有个什么闪失,皇上怪到慧妃娘娘头上,可是麻烦,不免有些踌躇。 林杏冷笑了一声,开口道:「嬷嬷,这迷迭依兰之香既能催情,也能避子,只用了这香,绝无可能有孕。」 刘嬷嬷气的直哆嗦:「你这奴才好大的胆子,敢这般咒娘娘。」 林杏:「奴才不敢,只是怕张嬷嬷不明白,把这几味香的药理说与嬷嬷知道罢了。」 张嬷嬷阴沉沉笑了:「这奴才倒聪明,他说的是,只查出这几味香药的来处,就什么都清楚了。」 刘嬷嬷脸色惨白,心知这是慧妃的手段,却也无可奈何。 忽郑贯上前一步开口:「这药是老奴藏得。」 张嬷嬷微微皱了皱眉,怎么也没想到这时候蹦出来个找死的,私藏禁药这样的罪过都敢忘自己身上揽,只不过,即便出来个顶罪的,云贵人也甭想摘出去 ,好容易捏着这个把柄,断不会让她再有翻身的机会。 想到此,冷笑了两声:「浮云轩的奴才倒不怕死,只这事儿,也不是你一个奴才说私藏就能私藏的,我这儿既然审问不清,只能交给慎刑司了,想必到了那儿,就都清楚了,至于贵人,您还是好生在屋里歇着吧,等审问出结果,惠妃娘娘自会上奏万岁爷太后娘娘知道,来人,把这些奴才带走,严加审问。」 林杏心都凉了,这会儿真后悔,昨晚上没跟皇上说清楚自己是浮云轩的,哪怕皇上只是没事儿拿自己解解闷儿玩儿,也是一线生机啊,如今进了慎刑司,别说什么定天石了,只怕自己的小命都难保。这老妖婆摆明就是要收拾云贵人,他们浮云轩的奴才,有一个算一个,都成了替死鬼。 慎刑司的牢房里,林杏正琢磨自己怎么才能躲过这一难,忽听旁边抽泣的声音,侧头一看,是顺子,正在那儿抹眼泪呢,到底还是个孩子。 林杏叹了口气:「别哭了,到了这儿,你就是哭瞎了也没用,还是想想怎么出去要紧。」 顺子抹了抹眼泪:「林哥哥想什么呢?宫里谁不知道,落到慎刑司的奴才,就没几个能出去的,即便出去了,不落个残疾也得扒层皮,其实我也不是难受自己个,我是想起了我娘跟妹子,我要是死了,她们可再没指望了。」 林杏翻了白眼:「到这会儿了,顾你自己吧。」 正说着,就听外头有说话的声音,林杏仔细听了听,暗道不好,听着怎么像是方大寿的声儿呢。 林杏听得不错,方大寿这些日子可是恨得牙根直痒痒,一直憋着劲儿想收拾林杏,却苦无机会,如今一听说浮云轩的奴才都进了慎刑司,哪还坐得住,带着自己的干儿四德子就来了。 看门儿的番役头儿,跟他见过几次,又使了银子,顺理成章的进了牢房,瞧见林杏,方大寿冷笑了几声:「小林子公公,不是净想着攀高枝吗,怎么着,没想到也有今天吧。」 林杏却站起来抖了抖身上的土,一躬身:「原来是管事大人,奴才给您老请安了,您老这一项可好。」 方大寿哼了一声:「这会儿想起给咱家请安了,不是你这狗奴才阴咱家的时候了。」 林杏疑惑的道:「管事大人此话从何说起,奴才可一直念念不忘管事大人的举荐提携之恩,还想着哪天回去给您老磕头呢。」 「你他娘的放狗屁。」方大寿气的脸都红了,指着林杏:「你,你行啊,都到这会儿了,还死咬牙硬的不承认,一会儿咱家就让你知道知道厉害,这慎刑司整治人可是出了名儿的,只你受用一回,保管你一辈子都忘不了。」 第31章 林杏:「您老人家是不是听了什么谣言,奴才可一直当您老是恩人呢。」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翠玉扳指递了过去:「这是昨儿奴才得的赏儿,瞧着正适合您老,便收了起来,本想今儿得空给您老送过去,不想却出了事,好在您老上这儿来了,正好孝敬您。」 方大寿伸手夺过那枚扳指,对着灯亮瞧了瞧,见晶莹剔透,水头极好,知道是好东西,收进自己怀里,看向林杏不免有些疑惑,心说,莫非自己真冤枉这奴才了不成。 把上回的事儿从头至尾想了一遍,开口道:「你他娘少耍嘴皮子,我来问你,你那个什么祖传秘方怎么就成了解暑的香糯饮?不是咱家问了太医院的人,到这会儿还不知道给你小子阴了呢。」 林杏眨眨眼:「什么香糯饮?奴才不知,那个方子的确是我林家祖传秘方,我爹临死一再交代了的。」 林杏睁着眼睛说瞎话,反正自己会医术的事儿,宫里没几个人知道,到了这会儿,自己就得死咬着不知道,省的这老太监使坏。 方大寿:「你当真不知道?」 林杏忙道:「奴才当真不知。」 方大寿不免有些犹豫,难道自己真想错了。扭头问旁边的四德子:「你说呢?」 旁边的四德子打从进来就盯着林杏,眼珠子都不带动一下的,心说,这才几天不见,这小子出落的越发清俊,这会儿那双水汪汪的眼,只瞟了自己一眼,四德子的魂儿都快飞了,这细皮嫩肉的哪禁得住那些番役折腾啊。 听见干爹的话,忙凑过去低声道:「依儿子瞧,小林子不像打谎,您想想,这小子十一就进宫乐,哪懂的什么医术,歪打正着的得了贵人提拔,却没忘了干爹的恩德,还算个知恩图报的,干爹就别跟他一般计较了。」 方大寿见他眼珠子一劲儿盯着林杏,哪会不知他打的什么主意,伸腿踹了他一脚:「你倒跟刘秃子一个德行。」 心里虽拿不准林杏说的是真是假,却记得林杏从洒扫处走的时候,说的那几句话,冷冷一笑:「你这狗奴才惯会说嘴儿,当老子傻不成,几句话就想混过去,既然你有心孝敬,这扳指咱家就收了,至于你这狗奴才,还是欠些教训。「说着凑近林杏:「这回你小子要是有本事出去,之前的事儿便一笔勾销,若出不去,是死是活就是你的运气了。」 撂下话,踢了四德子一脚:「还不走?」 爷俩刚出去,就进来两个五大三粗的番役,打开牢门,把林杏跟顺子一把拽了出来:「我们头说了今儿先审你们俩。」 顺子吓坏了忙叫了声林哥哥,林杏拍了拍他:「别怕,没事儿,有我呢。」拉着他跟两个番役走出去 ,进了一个黑漆漆屋子。 林杏略扫了眼墙上挂的刑具,心说,方大寿,姑奶奶日你大爷。 屋子中间放了张八仙桌,桌上切了两盘下酒的肉,后头一个汉子单腿踩在板凳上,拿着酒碗正在哪儿灌酒呢,看见人带来了,就碗丢在桌子上,上下打量了林杏一遭:「你就是那个小林子?怎么得罪方大寿了?这老家伙可是有名儿的瓷公鸡,一毛不拔的主儿,这回倒给我这儿送了二两银子的好处,让我好好招呼招呼你。」 林杏在心里又问候了一下方大寿的祖宗八代,看向番役头:「小的进了慎刑司,存的银子也就打了水漂,不过,若小的有出去的一日,莫说二两,便是二十两,二百两都不在话下。」 番役头哈哈笑了起来:「你小子倒是敢说大话,没银子,老子跟你说个屁,来人咱们这儿的家伙给这俩小子过一遍,让他们好生受用受用。」 旁边的番役上前一步要给两人上刑,林杏却不慌不忙的道:「小的这会儿虽没银子,却能治你的病,如果小的没瞧错的话,你腿脚疼的毛病有几年了吧。」 番役头一愣:「你怎么知道?」 林杏嘿嘿一笑:「我不仅知道,还知道你这病先是从脚趾上起的,逐渐蔓延至腿,先开头并不严重,后来却越发越频繁,病发常在深夜,痛不可忍,过后却跟好人一般。」 旁边一个汉子一拍大腿:「头儿,这小子莫非能掐会算,怎么就知道头儿的病呢,上个月因为腿疼,头儿还告了好几天假呢。」 何老六也纳闷啊,自己这个病这小子怎么知道的,而且,还知道的这么底细,连自己从哪儿发的病都知道,怪不得人都说宫里藏龙卧虎呢,这么个不起眼的小太监,都有这样的本事,还真不能小看了这些没根儿的奴才。 自己的确有腿脚疼的毛病,一开始是脚,后来腿也开始疼,大夫也看了不少,可就不见好,就像这小子说的,好起来跟没事儿人一样,一旦犯起来,疼的他一个爷们都想撞墙,更奇的是,这小子怎么知道自己有这毛病的,难道就凭着看自己几眼就能瞧出病来,这也太神了。 想到此,不禁道:「你也没给我号脉,怎么就知道我有这个病?」 林杏笑了:「中医讲究望闻问切,切脉排在最后,望而知其病也不算稀罕。」 何老六挠挠头:「这之乎者也的,我可听不明白,啥意思?」 第32章 旁边的汉子忙道:「我听明白了,就是一看就知道您得的什么病。」 说着,凑到跟前小声道:「听意思这小子是个能人,要是他能治好头儿您的毛病,可不比方大寿那二两银子值多了吗。」 何老六把他扯到一边儿:「这可是私藏禁药的罪过,真要是牵连进去,可是要掉脑袋的。」 手下的笑了一声:「头儿也太小心了,关到咱们这儿来的,哪有小事儿,这禁药说是大事儿就是大事儿,说是小事儿就是小事儿,端看是谁犯的事儿了,浮云轩这位位份低,偏得皇上接连招寝,钟粹宫那位能咽的下这口气吗,这是变着法儿的拔这个眼中钉呢,底下这些奴才不过都是当差的,哪用头儿担什么事儿,只他关在咱们这儿的时候,适当的照顾照顾也就是了,而且,这小子够机灵,说不准将来出去有什么造化呢,要真能混出头,有今儿这点儿情面在,对咱们也没坏处不是。」 一番话说得番役头儿动了心,过去挪了条板凳放在林杏跟前,呵呵一笑:「林大夫请坐请坐……」 这就成林大夫了?顺子两只眼都看直了,他可是听说过慎刑司的酷刑,这些番役大爷除了银子,天王老子都不认,这一回审下来,自己的命还能不能保住都难说,谁想刚还怕的哆嗦呢,一转眼的功夫,林哥哥就从阶下囚变成座上客了,怪不得都说林哥哥聪明呢。 想着不禁用更加崇拜的眼神望着林杏,林杏这会儿可没功夫理会顺子,倒也不客气,一屁股坐在板凳上,看着何老六:「大夫可不敢当,只不过略通些药理罢了。」 「林大夫客气了,不说别的,就是您这瞅一眼就能瞧出病的本事,就算太医院的太医也没这么大的本事啊。」 何老六一想到自己犯病时的难受劲儿,对林杏就越发客气,小心翼翼的道:「林大夫既瞧出了我这病,一定有法儿治了。」 林杏:「你这病若起时发现,许还能治,如今却难了。」 何老六忙道:「林大夫的意思是没治了?」 林杏:「也不是不能治,只是麻烦些,需施雷火针法。」 「那这个雷火针,林大夫会不?」 林杏看向他:「会倒是会。」见他脸露喜色,又叹了口气:「只这雷火针法,颇为麻烦,更需精心准备,一时半会儿是不成的。」 好容易有了希望,哪能林杏一句话就打退堂鼓呢,忙道:「不怕麻烦,不怕麻烦,只要林大夫能治好我这病,我何老六别的不敢保,只要林大夫在慎刑司一天,保证没人敢动林大夫一根手指头,您快跟我说说,这个雷火针到底怎么个法子?有什么麻烦之处?」 林杏:「要说这针法并不难,只是啰嗦了一些,需用熟艾,乳香,没药,穿山甲,硫磺,雄黄,川乌,草乌,桃树皮,麝香,把这些药自乳香之下都研成末,拌于艾叶,摊在草纸上,卷紧如拇指状,外头再用乌金纸做皮黏住,收在瓷瓶之中,埋在地下七七四十九日,用时,以红布七层置于患处,将针于灯上烧燃吹灭,针于布上,觉痛既止,稍停再针,每日连针三次,一月可愈。」 林杏一番话莫说何老六,屋里有一个算一个,都听了个晕乎乎,这些都是大老粗,即便得了病,至多就胡乱吃些药,哪听过这样麻烦的治法。 更何况,这里可是慎刑司大牢,即便这个法子真行,也施展不了啊,何老六定了定神:「那个,就没别的法子了吗?」 林杏看了他一眼:「此法可除根,别的法子也有,却只能缓解一时,治标不治本。」 何老六想了想:「那我这病要是不治会如何?」 林杏挑挑眉:「如果不治,会逐渐严重蔓延,日子长了,一旦生成石头,就无药可医了。」 何老六吓了一跳:「石,石头,哪儿长石头?」 林杏看向他的脚:「从脚关节开始长,一直蔓延至全身。」 何老六脸都白了:「林大夫,真没别的法子了吗?」 林杏想了想:「别的法子也有,你这个病说白了就是痹症,痹症多由风起,有道是治风先治血,血行风自灭,而行血当强肾,我倒是曾经看过一个灵方,取黄芪、虫草、灵芝、黑蚂蚁煎水,每日3次,如此喝上半年,肾气充足,自然血行风灭。」 何老六都听傻了:「虫,虫草,灵,灵芝……」自己往哪儿弄这些宝贝药去啊,就是宫里的御药房,这些药也是极难得的,即便有,自己也吃不起啊,别说半年,吃上几天,自己一家子就得喝西北风去。 何老六心里头转了转,开口:「林大夫,还有没有别的法子?除不除根儿的不要紧,只要能少犯几回,我就念佛了。」 林杏:「若缓解倒不难,可用葛根冲水做茶每日饮用即可。」 何老六忙道:「这个好,这个好,回头我就试试,你们俩愣着做什么,还不送林大夫回去。」 林杏站起来拉着顺子回了牢房,回来没多一会儿,刚那两个番役就来了,把关他跟顺子的牢房洒扫了一边儿,铺上两层厚厚的稻草,还拿来了饭菜,虽不是鸡鸭鱼肉,比起先头的馊饭可强多了。 第33章 林杏明白这是何老六能做的极限了,毕竟他也不过是个番役头。 顺子却激动的不行,望着林杏:「林哥哥你真厉害,刚才就看了一眼,怎么就知道他得的什么病呢?「林杏见他眼睛直冒光,不禁笑了一声低声道:「告诉你个秘密,我是蒙。「啊……顺子嘴巴张的老大,整个都傻了,半天才回过神来:「怎么会是蒙的?这种事儿哪蒙的了?「林杏笑了:「刚咱们进那屋的时候,桌子上统共就摆了两盘下酒菜,一盘猪肝,一盘猪肺,可见何老六喜好吃下水这类东西,却又好酒,日积月累十有八九会生痹症,果然,我一蒙就中了。「顺子眨眨眼:」吃下水喝酒就会得病吗?「 林杏:」其实人的病大多都是从饮食而起,说白了,就是吃出来了。「顺子:」林哥哥你懂得真多。「 林杏不禁叹了口气,看向外头,心说懂得再多也不可能从这儿飞出去,有什么用。 林杏忽然发,现自己之前太过自信了一些,哪怕再聪明,再机灵,在这深宫之中生存也难,这里就他娘没什么好人,自己只能利用自身优势耍耍小聪明,对于自己的命运,没有任何主导权,就像江河里无根儿的浮萍,一阵风浪打过来,就不知飘哪儿去了。 林杏没自叹太久,不过一夜的时间就审查清楚了,云贵人身边儿宫女惠儿招认是云贵人想用禁药固宠,故此让刘嬷嬷从宫外找门路寻来的,她亲耳听见娘娘跟刘嬷嬷说的。 慧妃上奏皇上,龙颜大怒,云贵人打入冷宫幽禁,刘嬷嬷当场杖毙,浮云轩其余奴才,发落到洒扫处当差,逛了一圈,林杏又干回了老差事,真郁闷啊。 而且这,回的处境比之前更悲催,方大寿这老太监明显就是没按好心,林杏可不信方大寿那天在慎刑司说的话,会前账一笔勾销,这老太监阴着呢,就冲自己当初从洒扫处走时说的那几句,这厮也不会放过自己。 尤其他没让自己去刷马桶,而是跟李玉贵一起扫地,更说明他想整治自己,这在洒扫处可是好差事,不然,当初李玉贵也不会舍的拿十两银子谋,方大寿绝无可能对自己这么好,不定琢磨什么坏水儿呢,自己得防着点儿。 这天天刚擦黑了,方大寿忽把自己叫了过去,林杏立马就警惕了起来。 方大寿撇了他一眼心说,任你小子跑到天边儿上,最后不还得攥在老子手里吗,何老六这厮收了自己的好处银子,却不办事儿,这小子在慎刑司的时候一点儿罪都没受,自己底细扫听了才知道,是这小子给何老六治了腿脚疼的毛病,还开了个葛根泡水的方子。 想到这个,方大寿就恨得直咬牙,那天自己又差点儿给这小子忽悠了,这狗奴才睁着眼就说瞎话 ,自己倒是要看看,给刘秃子折腾个半死,这狗奴才还有没有力气跟自己动心眼子。 想到此,阴阴一笑:「一会儿咱家跟个老哥们吃酒,你机灵,你就在咱家跟前伺候酒局儿吧。「等林杏儿瞧见肥猪一样满脸猥亵的刘秃子,顿时就明白方大寿打的主意,心里骂了一句,缺了八辈儿德的老阉货,这哪儿是让自己伺候酒局儿啊,这是把自己往老变态这儿推呢,慢说自己是个冒牌的,就是真太监,也不能给这老变态祸害了啊,这老变态要是识相就老实点儿,真要是起了贼心,那就莫怪自己心狠手辣,弄死这死肥猪也算为民除害了。 打定主意,只当没瞧见刘秃子色眯眯盯在自己身上眼珠子,老实的给他们倒酒。 刘秃子跟方大寿不对付了几十年,要不是为了浮云轩发落下来的这个清俊小太监,才不赏方大寿这个脸儿呢,目光落在林杏的清俊的小脸上,琢磨一会儿把自己的手段使唤出来,好生的受用一回。 方大寿本来就没憋好屁,喝了几杯下去就说自己醉了,招呼着不情不愿的四德子出去溜达醒酒去了,大冷的天也不怕冻死这老不死的。 方大寿前脚一走,刘秃子哪还忍得住,冲着林杏色眯眯一乐:「这么俊的模样,瞧着就可人疼,咱家一向最是疼人,来让咱家先抱抱,咱家好好疼疼你……「说着一下就扑了过来。 林杏嘴里嚷嚷着:「管事大人,别,别……「脚底下却伸了出去,绊了肥猪一脚,趁着肥猪往前扑劲儿,抬手拿起炕上的酒坛子冲着猪头就要砸下去。 坛子没落到肥猪的脑袋上,门就开了,是刘玉这死太监。刘秃子回过味来,刚要说话,刘玉一掌削在他的后颈上,肥猪哼唧了一声倒在地上。 林杏愣了愣看着他,不明白这死太监演的是哪一出。 刘玉目光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刚要开口,忽听外头张嬷嬷的声音传来:「方大寿,林兴要是出了什么事儿啊,仔细娘娘扒了你的皮。」 方大寿本来想好好整治林杏一顿,也好出出这口恶气,哪想这档口钟粹宫的张嬷嬷会来啊。慧妃娘娘可是太后娘娘的外甥女,虽说皇上因此不待见,可太后摆在那儿呢,慧妃不一样协理六宫吗,这就是跟脚儿,只万岁爷一天不立皇后,慧妃就是后宫里除太后之外最大的主子。 钟粹宫自然跟着水涨船高,他一个洒扫处的掌事太监,哪里巴结的上钟粹宫的人啊,之前浮云轩一个打杂的奴才都不把自己放在眼里,更何况这位慧妃娘娘跟前的人了。 第34章 故此,一听四德子说,钟粹宫的人来了,还不信呢,等迎出去一见是张嬷嬷,方大寿险些没晕过去,慌的手脚都乱了:「嬷嬷今儿怎么有空贵脚踏贱地?」 张嬷嬷用帕子捂着鼻子,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只一进洒扫处就总觉有股子屎尿味儿,不是娘娘想召见林兴,自己何必跑着一趟。 说起林兴,张嬷嬷真觉这小子运气好的出奇,按理说,云贵人倒了,他这辈子也就是刷马桶的命了,谁想昨儿自己无意间提到这奴才懂些药理,娘娘就动心了,让自己来洒扫处把人带过去问问。 见了方大寿,也没废话直接要人:「浮云轩有个叫林兴的奴才是不是在你这儿,快去叫他跟走一趟,娘娘召他问话呢。」 张嬷嬷一句话,方大寿眼前一黑险些晕过去,好不容易定住心神忙道:「娘娘召这奴才做什么? 张嬷嬷撇了他一眼:「怎么,娘娘召谁,你个洒扫处的奴才也想问个真章?」 「不,不敢,只是……刘敬才来了,非让林兴伺候着吃酒……」 张嬷嬷一听刘敬,眉头皱了起来,想起林兴的模样,暗道不好,娘娘召林兴过去是想为己所用,这要是让刘敬给祸害了,还用个屁啊。 想到此,恼恨起来,一巴掌甩在方大寿脸上:「还不快去把人叫出来,只管在这人啰嗦什么。」 方大寿挨了一嘴巴,再不敢耽搁,忙着进去了,心说这么半天,刘敬也该得手了,自己挨了这一巴掌,既祸害了林杏这狗奴才,又顺道给刘秃子上了眼药,怎么想都值了。 一推开门还等着瞧林杏的惨样儿呢,不想屋里只有刘秃子躺在地上,闭着眼也不知是死是活,旁边还有他干儿刘玉,正掐人中呢。 而本应惨不忍睹的林杏,反倒什么事儿都没有的站在旁边,身上的衣裳都不带乱的,方大寿愣了愣,下意识问了句:「你怎么没事儿?」 林杏眉毛一挑乐了:「管事大人这话问的不明白,奴才不过就是伺候斟酒,能有什么事儿。」 方大寿指了指刘秃子:「那,这是怎么回事?」 林杏:「这个奴才就不知了,刘管事吃了酒,不知怎么就倒在地上起不来了。」还生怕方大寿不信,指了指刘玉:「刘哥哥刚也再,不信问他。」 刘玉不禁看了林杏一眼,林杏根本不理他,虽不明白这死太监为什么才会出手打晕他干爹,却知道这种情况下,自己跟这死太监是一根儿绳上的蚂蚱,想摘出去就得口径一致,把事儿往方大寿身上推。 方大寿的肺都差点儿气炸了,就说这狗奴才不是个东西,这还在他眼皮子底下呢,就往自己身上扣罪名:「你,你胡说,这酒能有什么?难道我还能在酒里下毒不成?」 林杏却早瞧见后头的张嬷嬷了,既然张嬷嬷来寻自己,不是为了她自己的虫疾就是慧妃动了心思,想招揽自己为她所用,这个机会巴巴的送到自己眼前来,哪还会怕方大寿,只要从洒扫处出去,外头还不由着自己施展。 这些后宫的嫔妃最好忽悠,除了龙胎就是争宠,想怀龙胎儿不用说了,即便争宠也得有本钱不是,无论哪一样,身边有个懂药理的奴才,都是事半功倍的事儿,所以,自己这身医术在宫里绝对是抢手货。 尤其,太医院还是一帮废物点心的前提下,更显得自己的本事高人一等,这就是自己在后宫里混的本钱。 有了张嬷嬷哪还会怕方大寿,不怀好意的开口:「这可说不定,人心隔肚皮,谁知道谁是什么心肠呢。」 方大寿气得险些背过气去,指着她:「你少血口喷人,这里可是宫里,哪来的什么毒药?」 林杏:「我可没说有毒药,是方管事自己说的。」 「我,我什么时候说了。」方大寿气的嘴头子都不利落了,忽见刘玉阴沉沉盯着自己,心里咯噔一下,刘玉虽是刘秃子的干儿,却是出了名的不好惹,见他怀疑自己,生怕刘秃子有个好歹,刘玉要寻自己的不自在,琢磨怎么解释清楚才好,可到了这会儿,纵然他浑身长一百张嘴也说不清啊。 想着,一眼瞅见炕桌上的酒坛子,眼睛一亮,提起来咕咚咕咚灌了好几口,死瞪着林兴恨声道:「要是毒酒,咱家一样活不成,你这狗奴才想往咱家身上泼脏水,做梦。」 林杏乐了:「奴才可没说什么,都是方管事自己说的。」 林杏话音刚落,方大寿忽然捂着肚子,哎呦哎呦叫了起来,张嬷嬷一惊,心说难道方大寿真在酒里下了毒? 正疑心,地上的刘秃子倒是醒了过来,睁开两只三角眼,半天才想起自己在哪儿,可就是不明白自己好端端的怎么会晕过去,他就记得自己往那清俊的小太监身上扑了过去,后来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莫非是着了那奴才的道儿? 费了半天劲儿爬起来,刚要质问,却一眼瞧见刘玉,不免哆嗦了一下:「那个,你,你怎么来了?」 刘玉哼了一声:「我再不来,干爹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说着,侧头撇了方大寿一眼。 刘敬这才瞧见方大寿猫腰捂着肚子,正在那儿哎呦呢,眼珠一转,不禁吓了一身冷汗,想自己跟方大寿自来就不对付,他忽然请自己吃酒,能有什么好心,自己不是遭了这老家伙的暗算吧。 第35章 气上来,上前就给了方大寿一脚:「你想毒死老子。」 方大寿挨了一脚,也顾不上了找他算账,猫着腰蹭到张嬷嬷跟前:「嬷嬷赎罪,奴才内急……」话没说完就听扑哧哧几声,一股子屎尿顺着方大寿的裤子就窜了出来,那臭的……周围没有不捂鼻子的。 张嬷嬷一下子躲了老远,再不想在洒扫处待着了,跟林杏道:「你快跟我走,慧妃娘娘召你问话。」 见林杏出来,几步出了院子,一直走老远,仿佛还能闻见那股子臭味儿呢,暗道晦气。 林杏却暗乐,方大寿这老不死的想暗算自己,就不想想,要玩阴的,谁暗算的过大夫,自己刚顺手往坛子里加了一包巴豆粉,就算要不了这老太监的命,也得去半条,更何况,还这样当众出丑,以后谁见了他都得躲远远的。 至于刘玉,林杏倒真看不明白了,之前他对自己恨之入骨,恨不能把自己整死是真,今儿出手帮自己,也不假,这真真假假越发叫人猜不透。 算了,猜不透就先不猜,还是琢磨琢磨怎么在慧妃跟前讨个巧儿,再从钟粹宫顺理成章的谋到御前把。 林杏如今是真看明白了,这后宫里哪儿都比不上皇上跟前儿的差事,得搂钱不说,还相对安全。 林杏也不傻,从自己在御膳房的两回遭遇来看,皇上对自己还是不错的,只要自己装的像,绝不会要自己的脑袋,而且,有这么点儿偶遇的小情份,自己在御前的差事应该不难当。等到了御前,就能好好研究研究那块所谓的定天石了,这么想着顿觉前途光明。 瞄了眼前头的张嬷嬷,见她还是之前的样儿,看来这老妖婆还没用自己给的方子,这样也好,等自己谋去了御前,这老婆子是死是活,都不干自己的事儿了。 想着便到了钟粹宫,林杏略打量四周,暗暗点头,果然比浮云轩气派多了,她听顺子说过,钟粹宫的慧妃是比云贵人还出挑的美人,之前的云贵人在林杏看来,已经是了不得美人儿了,这位慧妃比云贵人还美,倒让林杏颇有几分期待。 跟着张嬷嬷进了寝殿,刚一进去就闻见一股子香味儿,说不出是花香还是别的什么,幽幽淡淡,说不出的好闻,余光瞄见炕上斜靠着个美人,没瞧底细呢,张嬷嬷咳嗽了一声。 林杏心里腹诽了一句,跪在地上:「奴才林兴给慧妃娘娘请安,祝慧妃娘娘玉容常妍,青春永驻。」 林杏刚说完就听扑哧一声,接着便是一个清脆好听的声音:「这奴才真真生了一张巧嘴,起来吧,抬头让本宫瞧瞧。」 林杏巴不得呢,站起来一抬头,只见一个美人靠在团花福寿的迎枕上,身穿一身正红的衣裳,雪肤花貌,艳如桃李,头上只插了一支累丝金凤钗,说话的时候,凤嘴里衔着的一串珍珠,颤了颤,明晃晃耀人的眼。 林杏眼睛都亮了,琢磨这可是好东西,只这凤钗上的珍珠就值老鼻子钱了,果然,比云美人有底子,而且,这大美人着实更为祸水,真不明白皇上怎么舍得就这么白晾着,简直暴殄天物。 林杏正瞎捉摸呢,就听慧妃开口道:「倒是好清俊的摸样,听说你懂药理,可是真的?」 林杏刚要大肆表现一番,忽见外头跑进来个小太监:「娘娘,万岁爷往咱们钟粹宫来了?」 瞧着皇上出了延禧宫又奔着钟粹宫去了,李长生悄悄凑到师傅跟前小声道:「师傅,皇上今儿是怎么了,莫非这是要雨露均沾了?」 成贵目光闪了闪,不怨李长生这么想,万岁爷一贯性冷儿,平常翻个牌子都难,更别提亲自进后宫了,谁知今儿却抬脚奔着后宫来了。不止如此,瞧这意思还要去钟粹宫。 皇上跟太后也就表面过得去,内里毫无母子之情,皇上并非当今太后所出,这隔着肚皮隔层山,本就不亲近,加之太后一心向着她所生的宁王,私下勾连外戚动作不断,母子早已貌合神离。 而慧妃正是太后的外甥女,自打进宫备受皇上冷落,入宫数年,招寝的次数五个指头都数的出来,若去别的娘娘宫里还说的过去,去钟粹宫就真有些奇怪儿了。 忽想起刚在延禧宫的时候皇上的目光,猛然间灵光一闪,万岁爷不是想找御膳房那个奴才吧!提起这个,就更让人想不通了,即便皇上在御膳房跟那奴才遇过两回,也不至于这么下心思找啊,说到底不过一个奴才罢了。 正想着,已经到了钟粹宫,慧妃早迎着了,激动的都不知怎么着了,蹲身行礼的时候时候,身子都忍不住轻颤。 这人呼啦啦都出来迎接皇上了,也就没人理会林杏,林杏在寝殿里头待着不妥,也跟着出来了。 林杏又不傻,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趁着这个机会把事儿戳破,简直顺理成章,故此便一直跟了出来,缩在最后,琢磨皇上一会儿瞧见自己之后,该怎么装才能达到最佳效果。 只不过,还是忍不住瞄了眼慧妃娘娘,心里大是感叹,不管多刚强的女人,见了自己的男人,都会变得软弱。 不过转眼就把一个贵人给弄进了冷宫幽禁,慧妃这手段心机,不用想也知道,可这么厉害的女人,见了男人一样做小伏低的伺候着,即便目光有些幽怨,却也满含期待,期待眼前的男人,丈夫能够瞧她一眼,倒真可惜了这样的美人儿。 第36章 正怜惜美人呢,忽觉一道目光射了过来,林杏一机灵,不用想也知道是皇上,他刚才就找好了地点,自己站的这儿虽是最后,却刻意跟前头的太监宫女落下一截子,孤立在队伍外头,异常显眼,除非皇上眼里只有美人,不然,只要往奴才堆儿里扫上一眼,就能瞧见自己。 所以,林杏知道皇上发现自己了,却并未抬头,跟前头那些宫女太监一样,微弯着腰候着。 成贵发现万岁爷的目光,顺着看过去,正好看见林杏,不禁一愣,暗道,怎么是他?对于林杏,成贵还是颇有印象得,这小子的机灵劲儿,自己的徒弟李长生都比不了,可惜就是命不济,跟错了主子,云贵人一倒,他们这些跟前的奴才,自然没个好儿,不是洒扫处当秽差,就是发落到城外的义庄上烧死人,这一辈子甭想再有出头之日,怎么会在钟粹宫?莫非皇上找的是这小子? 慧妃激动的迎着皇上进了殿内,服侍着皇上坐下,刚想说句什么,不想,皇上却抬手一指林杏:「这奴才瞧着有些眼生。」 慧妃一愣,不明所以的顺着看过去,这才想起林杏,忙道:「这奴才原是洒扫处的,妾妃见他机灵会说话,就想要到跟前儿来使唤,今儿刚过来,故此,万岁爷瞧着眼生些。」 心里着实不明白皇上怎么会注意这个奴才,莫非是心里惦记着浮云轩那贱人,认出这奴才是浮云轩的人,若真如此,自己倒失策了。 刚要挥手叫林杏下去,就听皇上开口道:「朕跟前儿倒也少这么个机灵的奴才。」 慧妃一呆,心里转了几个过子,皇上这话是什么意思,是看上这奴才了?想要到御前去?还是随口说了一句,倒叫自己怎么应对。 正为难,皇上又开口了:「怎么?慧妃舍不得这奴才。」 话说到这份上,要是还不明白,就是傻了,慧妃忙道:「能伺候万岁爷是他的造化,林兴你还不过来磕头谢恩。」 林杏心里都快乐开花了,这运气来了,天王老子也挡不住,不老大一句话自己就成御前的人了,忙跪到跟前儿磕头:「奴才林兴定尽心尽力伺候万岁爷。」 慧妃仿佛瞧见皇上唇角微微上扬了一下,再瞧,却发现还是原先冷淡的神色,疑心是自己看差了,忙摇摇头。 见皇上已经站了起来,心里一急忙道:「昨儿瞧见御花园的梅花开得好,嫔妾做了些梅花糕,万岁爷尝尝。」 林杏心说,为了留住皇上,慧妃也算费尽心机了,这样酥软的声音,自己听着都动心,却听皇上丢下一句:「改日吧。」站起来走了。 林杏忙跟着一起出了钟粹宫,虽说美人挺可怜,相比之下,还是自己的差事要紧,更何况,这宫里的美人,林杏算是领教了,越美心肠越毒,手段越狠,这裹着糖的砒霜,甜是甜,可能要人命啊,还是敬而远之吧。 再说,自己还有一场大戏得唱呢。 林杏跟着大队奴才回了乾清宫,眼瞅着皇上进了大殿,她可没敢跟进去,虽说皇上开口把自己要了过来,她却知道这御前有御前的规矩,御前的太监宫女的头儿是成贵,说白了,在这乾清宫,皇上如果是大老板,成贵就是自己的直属领导,自己干什么差事得听成贵分派。 林杏在外头立了足有一刻钟,大冷的天冻的都快成雕像了,才瞧见成贵出来,忙上前请安:「奴才林兴给总管大人请安。」 成贵倒是没为难他,只问他:「先头在浮云轩当什么差事?」听林杏说是茶房,成贵点点头:「那就还当老差事吧,不过御前不比浮云轩,你当仔细着,若有丝毫差错,仔细你的小命。」 林杏倒是也没想到,自己一来就能摊上这么个好差事,虽说同样是端茶倒水,可伺候的是皇上,那就大不一样了,虽然天天守在皇上跟前,属高危职业,可高风险才有高回报,到什么时候都一样。 比起看门的张三,这差事风吹不着雨淋不着,最重要的还能进皇上的暖阁,简直如意的不能再如意了。 真不知那个定天石到底是什么?有没有可能让自己穿回去,希望渺茫的时候,林杏还不觉着什么,如今近在眼前了,反倒有些近乡情怯的意思,怕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算了,不想了,无论如何先得瞧见再说。 成贵知道他是从洒扫处出来的,生怕他身上残留着屎尿味儿,吩咐李长生领着林杏下去洗澡换衣裳。 这次分的屋子比浮云轩又强了不少,挺清净的屋子,可惜的是得跟李长生一屋,不过屋子较大,一人一边儿中间隔着老大个屏风,也碍不着什么,从洒扫处那个十二的集体宿舍出来,这样的标间对林杏来说,已经跟天堂差不多了。 更何况,自己不一定住几天呢,万一那块什么定天石真能让自己穿回去,谁还在这儿破地儿待着啊,自己那大房子大屋的,可着劲儿的折腾呗,也省的在这儿,男不男女不女的混日子。 只这这李长生真不避嫌,自己在屏风后头洗澡,他也不知道回避回避,就在他自己的炕上坐着,大概觉得同是太监,没什么可避的。 林杏倒也不怕,就自己这平板的身材,只要往水里一缩,估计也看不出什么来,其实,十五岁应该算少女了,身体早应发育,而自己却毫无迹象,这肯定有问题。 第37章 林杏给自己号过脉,从脉象来看,定是服用过什么秘药之类的东西,来抑制身体发育成长,即便以林杏的医术也没瞧出来到底吃的什么药,所以也无从可解。 林杏自己也不想解,毕竟自己只是过客,这丫头的身体,来历,以后的人生,都跟自己无关,等找到途径,穿回去过自己有钱有闲有男人的小日子去,谁管这丫头啊。 不过,林杏却知道,这种秘药能持续发挥作用,必须不间断的服用,一旦断了,作用也会渐渐消失,这宫里必然有给自己送秘药的人,也该是最清楚这丫头底细的人,只不知,这个人是谁了?「林杏擦干子身上的水,刚套上衣裳,就听外头小太监道:「长生哥哥,成总管来问林哥哥可收拾好了不?若是收拾好了,万岁爷哪儿等着上茶呢。」 李长生目光一闪:「知道了,这就去。」 见林杏出来,围着他转了两圈:「我说你小子行啊,云贵人进了冷宫,你们浮云轩的奴才都跟着倒霉了,你倒能谋到御前来了,说说怎么个路子?」 林杏对成贵的眼光实在不敢苟同,李长生简直蠢得没边儿了,天天在皇上跟前伺候着,就算之前不知道,今儿在钟粹宫也该明白,自己就是御膳房忽悠皇上的小太监了。 成贵心里明镜似的,才格外提拔自己在御茶坊当差,李长生也不走走脑子,谁一来御前,就能给皇上端茶倒水,他不也是靠上成贵才得的这个差事吗。 只不过自己没必要提醒他,更何况,林杏也不知皇上如此对自己,是好事儿还是坏事,毕竟天威难测。 想着笑了一声装糊涂:「奴才哪有长生哥哥的门路,奴才心里也纳闷呢,本来慧妃娘娘召见,不知怎么就到御前来了。」 李长生虽不信,可也想不出别的原因,只能暗道这小子交了狗屎运,却也没憋着好屁,把他带到茶房,给烹茶的小太监递了个眼色,就丢开林杏不搭理了。 林杏哪会看不出李长生憋着坏,想看自己的笑话,也不点破,只是对煮茶的小太监道:「我今儿刚来,拿不准万岁爷的喜好,若有错处,皇上降罪,只怕要连累哥几个了,哥几个多担待吧。」说着接过小太监递过来的差盘子就要走。 那小太监脸都白了忙道:「那个,我刚拿错了,万岁爷平日吃的是这个。」说着把手边的盖碗换了林杏盘子里的。 林杏暗笑了一声,心说,跟姑奶奶斗心眼儿,就你们这几块料儿,摞起来也不是个儿…… 林杏这一路都在琢磨,怎么演这场戏才逼真,逼真了以后的日子才好混,而且,既然皇上在暖阁里,自己是不是今儿就能看到定天石了。 成贵瞧着林杏进来,心里暗叹这小子心眼子实在多,自从钟粹宫开始就没抬过头,装的别提多像了。 成贵之所以没戳破他,先头是存了一丝善念,如今……偷瞄了皇上一眼,自打这小子进来,皇上的神情虽没太大变化,可成贵还是瞧出了些苗头,即便想不明白这奴才哪儿入了皇上的眼,可事实摆在眼前,由不得自己不信,皇上对这小子太不一般。 自己若此时戳破这小子的伎俩,等于败了皇上的兴,最好的法子就是继续装糊涂,伺候了皇上这么多年,成贵总结出一个原则,那就是在御前当差该糊涂的时候必须糊涂。 林杏躬着身子进来,目不斜视,眼睛只盯着御案上的茶碗,小心的换到自己盘子上,就要退下,忽听皇上开口:「你叫什么?」 林杏忙跪在地上:「回万岁爷奴才林兴。」 皇上:「抬起头来。」 林杏身子抖了抖,缓缓抬头,只瞧了一眼又低下头去,皇上有些不耐:「朕让你抬头,莫非你要抗旨。」 林杏忙又抬起头,对上皇上的一瞬,眼睛猛然睁大,嘴巴张开:「朱三……」 一边儿的成贵直撇嘴,心说,这小子太会演戏了,不是自己早知道底细,这会儿也能给这小子骗过去,却不得不配合,厉声道:「大胆……」 林杏仿佛刚回过神来,忙磕头:「奴才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皇上站起来,走到他跟前,伸手拍了他的帽子两下:「你是该万死,不过,今儿朕心情好,先记着吧,往后仔细当差,将功补过,若再有差错,一并处罚,一顿板子下去,管教你这奴才屁股开花。」 林杏忙磕头:「奴才谢万岁爷恩典。」 「下去吧。」 林杏忙退了出去,退出去前忍不住抬头瞄了一眼,本想瞧瞧那个定天石在哪儿,不想,却正对上皇上的目光,吓得一激灵,忙低头退了出去。 皇上瞧了门口一眼,收回目光:「这奴才先头在浮云轩当差?」 成贵忙道:「是,上回送水晶萝卜卷的就是他,心眼活泛,人机灵,会说话。」 皇上目光一闪,唇角微扬:「既然你也说他机灵,就让他侍膳吧。」 侍膳?林杏眼睛一亮,只听名儿就知道是个清闲的美差,尤其,适合自己这样的吃货,忙跟成贵道:「奴才多谢总管大人提拔,不过这侍膳的规矩,奴才不知,只怕会出差错……」 成贵:「今儿你先在旁边儿瞧着,等学会了,再正式侍膳。」 林杏心说,这不就是说,人家坐着,自己站着,人家吃着,自己看着吗,这滋味可不大好受,不过,有得看总比空想强些。 第38章 林杏想的是好,可真正到了眼前就不一样了,虽说皇上吃饭跟自己想的满汉全席南北大菜有些出入,却也是山珍海味都有,且烹制的极为精细。 要搁现代,林杏还真瞧不上,有安然这个顶级厨师在,自己想吃什么不行,可自打穿到这倒霉的古代,自己肚子里严重缺少油水,之前在洒扫处不提,就算在浮云轩,吃的也就那么回事儿,即便有好食材,摊上那个蠢厨娘也做不出什么好菜,这御膳瞧着倒还像回子事儿。 想着,忍不住咕噜噜咽了下口水,在寂静的暖阁里异常清晰。 成贵皱眉瞪了他一眼,林杏急忙低下头,心说,这能怨自己吗,自己正饿着呢,眼看着这么一桌山珍海味不能吃,能不馋吗?这是正常的生理反应,根本不是她能控制的,只能尽量忍着了。 余光却盯着侍膳太监夹起来的樱桃肉,那晶莹剔透的色泽,瞧着就勾人馋虫,也不知这御厨做的比安然如何? 眼巴巴瞧着皇上把那颗红通通的樱桃肉放进嘴里,那清脆的咔嚓声一出来,林杏忍不住又咽了一下口水,光听声儿就知道炸的有多脆。 皇上这顿饭吃的不紧不慢,满满一桌子菜也就动了几样儿就撂筷子了。 成贵刚要让撤下,忽听皇上开口:「且慢。」目光闪了闪落在林杏身上:「小林子,你来说说这些菜,哪个好?」 林杏差点儿骂娘,心说,你他奶奶的吃了一溜够,却问老娘哪个好,老娘也没吃到嘴,知道屁啊。 心里不满,面上可不敢带出来,忙道:「奴才瞧着这道樱桃肉做的好,色香味意形俱全。」 林杏话音刚落就听皇上又道:「你没吃怎知道味儿?」 林杏暗暗翻了白眼,这不废话吗:「那个,奴才猜的。」 就听皇上轻笑了一声,话音一转:「小林子听说你是南边人。这道南菜想必知道,这么着,你若说出这道菜的做法儿,朕就把这道樱桃肉赏给你如何?」 林杏眼睛嗖就亮了,成贵一边儿瞧这奴才的两只眼都快赶上夜猫子了,贼亮贼亮的,只不过,成贵可不信林杏能说出这道樱桃肉的做法来。 这道樱桃肉虽是来自于南菜,却是正儿八经的御膳,这小子再能,也不过一个洒扫处出来的小太监,刷马桶或许在行,至于这做菜,估摸见没见过这道菜,又怎会知道做法,皇上这明显就是拿这奴才逗乐子呢。 不想却没难住林杏 林杏:「回万岁爷,这道樱桃肉看似寻常,却不易做,先得选上好的五花肉,三七肥瘦最佳,开水里汆了生血,洗净,切成小块,再加葱姜,小火炖至八成熟,入油锅炸成牙黄色,再炒酸甜汁儿,小火煨一刻钟,大火收汁儿即可,只是火候尤为重要,肉丁过油,早则腻,晚则柴,糖醋汁儿口正味美,柔而不烈,方是一道成功的樱桃肉,再有,这猪肉味甘、性平,入脾、胃、肾经;补肾养血,滋阴润燥。加之开胃的酸甜汁儿,最适宜做开胃菜食用。」 不说皇上,整个暖阁的人就连侍膳太监都一脸惊愕的望着林杏。 成贵心说,这小子还真有两把刷子,就这几句,御膳房的一等御厨韩子章,都不一定能说得出来,这小子信手拈来竟说的头头是道,且最后一句暗含药理,难道这小子还懂药理,倒是在哪儿学的这些? 「 皇上笑了:「说的好,这道樱桃肉赏你了。「林杏嘻嘻笑着谢恩,刚要抱着樱桃肉回屋,却听皇上道:「准你在这儿用。」 林杏虽有些意外,心里却窃喜,这樱桃肉就得趁着热吃才好,若是凉了就走了味儿,如今外头冰天雪地的,等自己拿回自己屋,早凉透了,在这儿吃最好。 想到此也不客气,端着樱桃肉,拿起筷子先夹了一个,尝了尝味儿,就林杏觉得,比安然做的差一些,不过,比起自己之前吃的那些猪汤狗食,也算顶级佳肴了,遂甩开腮帮子吃了一起来,筷子夹的那叫一个快,看的成贵几个眼花缭乱,不过一会儿,一盘子樱桃肉就给她吃了个精光。 吃完了,抹抹嘴儿,还打了个饱嗝。 成贵差点儿晕过去,这狗奴才不知是神经大条,还是不怕死,皇上跟前就敢这么大吃大嚼的,瞧他那张嘴上吃的直冒油光,忍不住瞧了万岁爷一眼。 这一瞧成贵更纳闷了,皇上没恼不说,那双一贯清冷的眸子里,仿佛还隐约透出一丝笑意,开口说了一句道:「今儿差事当得不差。」 成贵顿时就明白了皇上的意思,这是告诉自己,从明儿起,御前侍膳的差事就归这小子了,真不知皇上是怎么想的。 林杏美滋滋的吃了一盘子樱桃肉,摸着自己的肚子下了差,刚进了自己住的院子,呼啦啦就围上来七八个小太监,一口一个林哥哥叫的别提多亲了:「听说林哥哥得了万岁爷的赏。」 林杏:「不过就是一盘樱桃肉罢了。」 张三钻出来一把抓住她:「好家伙,一盘樱桃肉,好大口气,我的哥哥那可是御膳,万岁爷吃剩下的,赏给王公大臣各宫娘娘都是了不得的赏赐,得三拜九叩感恩戴德,哥哥如今得了造化,往后可得提携兄弟。」 第39章 林杏撇了他一眼,上回见张三,自己还一口一个哥哥叫着呢,如今掉了个儿,张三可是比自己大上好几岁呢,真亏他这句哥哥叫的出口,可见御前都是见风使舵的人才。 心里却明白,越是底下当差的越不能得罪,尤其御前当差,有道是阎王好见小鬼难搪,得罪了这些人,甭想有好果子吃,自己又没熬到成贵那份儿上,自然得多攒些人脉,也好尽快站稳脚跟。 想到此,嘿嘿一乐:「张三哥就别寒碜兄弟了,不过是运气好点儿,兄弟这刚来,御前的规矩不大懂,往后还得请各位哥哥多提点,回头得了空闲,请几位哥哥吃酒。」 张三却道:「我一瞧林兄弟就是个痛快人儿,不过吃酒有什么意思,倒不如攒几个人痛快的赌上几把,上回万公公输儿了个底儿掉,这些日子一直嚷嚷着要找你回本呢。」 林杏眼珠一转,拉着张三到一边儿小声问:「如今哥哥可该跟兄弟说了吧,那位万公公倒是个什么来路?」 张三:「就知道你得扫听他,万全是敬事房的人。」敬事房?那不就是管着皇上下半身的机构吗,这个林杏还是知道的,怪不得出手如此大方,这后宫的女人,别管位份多高,只要想跟皇上同房,都得归敬事房管,这好处还不可这劲儿的捞啊,恐怕比这些御前的差事还肥呢,这样的人得好好拉拢,少不了自己的好处。 想着,便应了张三:「 张三哥跟万公公回个话,别的兄弟不成,若说赌,兄弟可是谁都不怕。」 张三嘿嘿一乐:「这话痛快,回头我就攒局儿,好好的玩它一宿,如今你在御前,可方便多了。」 一想到自己的即将鼓起来的钱袋子,张三哪还有心思跟林杏打岔,说了两句,忙着跑去找人攒赌局去了。 别的小太监也都去当差,人都散了,林杏才进屋,脱了鞋躺在床上,摸着肚子正消食呢,李长生下差回来了。 扒头瞧了林杏一眼,开口道:「你小子倒会卖乖,这刚来一天儿就混了个侍膳的差事。」 林杏知道这小子看自己不顺眼,估摸是觉得自己在御前露了脸,抢了他的风头,本来就不是心眼宽的,哪容得下自己这个后来的比他强。 不过,这样的人林杏瞧不进眼里,有道是咬人的狗不叫,自己刚一来,李长生就跟自己不对付,这小子就是个蠢货,跟他一般见识自己都掉价儿。 林杏不理他的酸话,呵呵笑着:「我这就是运气好点儿,祖坟上冒了一股子青烟,过几天还不知怎么着呢,比不得长生哥哥,有总管大人这个师傅撑着,往后御前大总管就是长生哥哥您的了,奴才还等着长生哥哥照应呢。」 李长生一听话头,心里的酸气散了些,琢磨也是啊,这小子不过运气好点儿,往后还不知怎么意思呢,再说,自己在御前伺候好几年了,有师傅在,还能让这后来的小子拔了头筹不成,如今且留着他,往后看看,懂事儿的就留着,要是敢跟自己争,得机会好好收拾他。 打定了主意,李长生也不再搭理林杏,从外头叫了个小太监来,伺候着给他铺床洗脚,林杏在一边儿瞧着,心说这谱摆的,不知道还当他是主子呢。 林杏看了那小太监两眼,有些眼熟,不是茶房里当差的,是刚外头围着自己叽叽喳喳说闲话的一个,貌似叫刘喜儿。 伺候着李长生洗了脚,又去拿了酒菜过来,摆在桌上。 林杏扫了一眼,三菜一汤,有荤有素,菜做的极精致,就林杏看比皇上的御膳也不差什么,估计是御膳房特意做的。 李长生吱溜喝了一口酒,啪叽吃了两口菜,得意的瞥了林杏一眼,那意思很明白,瞧见没,老子不用皇上赏一样能吃着好的。 林杏心里暗笑,这小子是狂的没边儿了,仗着他师傅成贵在乾清宫作威作福,不知收敛,如今有成贵在,没人把他如何,真要有一天他师傅倒了,这小子甭想落好,就这点儿心机,早让人算计八百回了。 李长生可不知林杏的想法,兀自洋洋得意,吃的差不多了,看了林杏一眼,开始念三阴,指了指自己桌上的菜:「这是周和孝敬的。」 见林杏一脸迷糊 ,哼了一声:「你没来之前,周和可是当了十几年侍膳的差。」 林杏顿时就明白了,这几个菜是周和孝敬李长生的,目的不用说,肯定是让他挤兑自己,把差事要回去。 林杏目光闪了闪,做出一副为难的表情:「长生哥哥的意思,奴才明白,其实奴才也知道,抢了周爷爷的差事,我这心里也替周爷爷抱屈呢,奴才这样的新人,哪能跟周爷爷比啊,侍膳的差事更是头一天,什么规矩都不懂,总管大人先头也是让奴才先跟着周爷爷学,等学好了再当差,不想今儿一下差,总管大人就吩咐,明儿让奴才伺候万岁爷,奴才这心里还直打鼓,生怕明儿伺候不好,脑袋搬家,长生哥哥是总管大人的徒弟,要不哥哥帮着奴才跟总管大人说说情,还让奴才回茶房当差得了。」 李长生愣了愣:「你当真乐意?」虽说御茶房也是肥差,可真不能跟侍膳比,端茶递水的差事,得天天在跟前立规矩,哪像侍膳,也就一天三顿伺候着就成了,御膳房的御厨还得上赶着给好处,不然,只侍膳的嘴歪一歪,丢了差事是小事儿,怕老命都悬。 第40章 所以,这差事肥的流油,周和吃惯了甜头,哪舍得把这么好的差事让出去,这才走了李长生的门路,想让李长生挤兑挤兑林杏。 李长生本来以为自己还得费点儿功夫,才能让着小子知难而退,不想林杏这般识相,自己只点了一句,就明白自己的意思了,还表示不想当这个差,让自己找师傅递话儿。 李长生心里别提多满意了,一想到这件事成了,周和答应自己的一百两银子就到手了,就美的不行,那可是一百两啊,就算自己有些存项,一百两也不是个小数。 在李长生想来,林杏这是怕了自己,不敢占好差事,满意的点点头,琢磨这小子毕竟是皇上钦点来御前的,也不能白让他吃亏,想了想,肉疼的从腰里抠出一块碎银子丢了过去:「这个赏你,往后跟着李爷混,没你的亏吃。」 林杏也不客气,接在手里笑眯眯的道:「往后长生哥哥可得多照应着奴才。」 李长生没搭理林杏,站起来走了。 林杏知道这小子一定是找成贵去了,正好,可以借此机会试试成贵是个什么秉性,以便想想往后该怎么应付。 想着掂了掂手里的银子,估摸也就有一钱重,随手丢在一边儿。 林杏如今算是知道了,拿在手里的银子,也不一定就是自己的,在浮云轩自己得的那些赏,如今可是一根儿毛都没了,也就那半块玉佩,自己怕弄丢,缝在了衣裳里,这才留住了,不然,一样找不回来。 瞧瞧外头又起了风,林杏便想出去打桶热水来洗漱,还没出去,门就开了,刘喜儿提着一桶热水进来,倒在盆里端了过来,嘴里说着:「奴才刚见林哥哥没睡,便提了一桶热水来,给哥哥泡泡脚,如今天冷,这脚一暖和,全身就暖和了,泡透了,哥哥一准能睡个好觉。」 林杏心说,这小子真挺有心机,趁着李长生不再,到自己跟前巴结,林杏自然不能让他伺候自己洗脚,虽说这个身子,年纪不大又没怎么发育,瞧着跟这些小太监差不多,可毕竟是个女孩儿,手还好说,做了这么些年粗活,看不大出来,脚就不行了,男女的脚还是很好区分的。 便笑着拦住他:「谢谢你了,我这粗活干长了,不惯人伺候。」见刘喜脸上有些无措,又道:「你要是有心帮我,以后只把热水提来就是。」侧头瞥见旁边的碎银子,拿给他:「这个你拿着,天冷吃些酒祛祛寒。」 刘喜愕然看着他,他自然不敢得罪李长生,但对刚来一天就能混到御前侍膳的林杏,也存着巴结的心思。 心里明白,虽说林杏刚来,还没站稳脚,往后能不能留在御前都难说,不过万一呢,万一这小子得了意,到时候再巴结可就晚了,这就跟押宝一样,押对了,往后就不用愁了,只背着押错了了也不怕,只背着李长生行事,不会有大麻烦。 存了这个心思,才过来巴结,想不到林杏不用他伺候不说,反赏了他一块银子,刘喜儿手里攥着银子,出去给冷风一吹才醒过味儿来,自己这不是做梦,不禁往后看了看,心说,真不能小看了这位。 记得师傅跟自己说过,看人有没有能耐,就看这人怎么使钱就知道,抠门儿的一辈子发不了财,出手大方的一准是有大本事的,尤其比对抠门的李长生,刘喜儿心里的天平已经慢慢斜了过去。 他不知道的是,林杏不是不爱财,相反是非常的爱,只不过,心里异常明白,到什么时候得说什么话,如今用银子能收买人心,对她来说,比放起来有用的多。 自己可是新人儿,御前出了名的水深,自己要是不拉拢几个人,就算皇上钦点的,也架不住这些人和在一起给自己使绊子,所以说,这人脉是必须的。 至于李长生,林杏毫不发愁,只要成贵不傻,断不会答应李长生换自己的差事,林杏比谁都明白,自己之所以一天就能谋到侍膳的差事,绝对是上头那位老大的意思,不然,给成贵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让自己这样的新手伺候皇上吃喝。 周和是病急乱投医,找了李长生这个蠢货谋事儿,自己正好借此推到成贵身上,何乐而不为呢。就是不知道成贵会是什么意思了。 泡了脚刚套上袜子,李长生气哼哼的回来了,几步过来,指着林杏:「你这狗奴才行啊,连小爷都敢阴,明知道是皇上钦点的,还让我去找师傅递话儿,害我给师傅好一顿数落,你说,你小子按的什么坏心眼子。」 林杏心里暗乐,脸上却不露,装作不明白的样子:「长生哥哥这话从何说起,奴才们的差事自来都是总管大人分派,万岁爷日理万机,哪会管这样的小事儿,长生哥哥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李长生愣了愣,刚自己到师傅哪儿,刚起个头儿,还没说正事儿呢,就让师傅拦了,让他别跟这小子为难,还把他好一顿数落,自己事儿没办成不说,反倒吃了排头,憋屈的不行,出来寻了今儿值事的小太监,问了问,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只说没准是皇上的意思。 李长生一听火就窜上来了,合着是林兴这小子阴自己的,气冲冲回来质问林杏,不想,林杏却一副不知所以然的迷糊样儿。 李长生盯着他打量半晌,表情不像作假,想想也对,万岁爷什么时候管过奴才的差事,要是连这点儿小事都管,哪管得过来啊,这种差事分派自来都是师傅负责,莫非师傅瞧上这小子了 ,想再收个徒弟? 第41章 【注:豆.豆.网独家连载vip作品,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网客服。】 一想到此,李长生更看林杏不顺眼了,指着他:「你最好识相点儿,别想着巴结我师傅,谋好差事,我师傅的性子可不是那么容易巴结的。」 林杏暗笑,着实不明白成贵那么个老奸巨猾的人精,怎么就收了这么个蠢货徒弟,估摸不是成贵护着,这蠢货八条命都没了。 对付这小子真拉低了自己的智商,便顺着他说:「奴才哪敢巴望总管大人,往后就跟在长生哥哥后头混了,哥哥吃肉给奴才留口汤就成。」 林杏的低姿态,终于让李长生满意了,心里的邪火也泄了大半,觉着弄不好真冤枉这小子了,想想这小子既然如此识相,当上侍膳太监,也没什么坏处,往后得了赏儿,还不是一样得孝敬自己,敢有歪心,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怎么收拾他都不晚。 想着到平了气儿,开始指使林杏:「你去给我倒杯茶来,跟你说的,小爷嗓子都冒烟儿了。」 林杏目光沉了沉,拿自己当丫头使唤了,行,这会儿咱们先记着,等往后老娘叫你知道知道,让老娘伺候的后果。 也不生气,笑眯眯的从暖壶子里倒了杯茶递了过去。 李长生见她如此听话,最后疑虑也去了,喝了茶,躺在炕上,又让林杏给他盖上被子。 林杏脾气异常好,从善如流,不过就是倒茶盖被子罢了,算不了什么,这会儿由着这蠢货折腾,往后有他后悔的时候,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别看你现在蹦的欢,就怕秋后拉清单。 刚收拾好想躺下,迷迷糊糊的还没睡过去呢,就听窗户外头张三的声儿:「林兴,林兴,出来……」 林杏愣了愣,心说,这小子不会今儿就把赌局攒好了吧,套上棉袄刚要出去,忽见李长生也已经穿了鞋,站了起来:「我今儿晚上没事儿,跟你们去凑凑热闹……」 一瞧见李长生,张三微微皱了皱眉:「呵呵,李公公还没睡啊,时辰可不早了。」 李长生撇了他一眼:「怎么着,听话音儿是不待见我去了。」 张三忙道:「哪能呢,就是听说李公公明儿当值,李公公不比我们几个,就是看大门的,李公公在御前侍奉着,那可出不得半点儿差错,李公公也知道,我们几个没王法的一赌起来,可就没时候了,就是怕耽搁了李公公的差事。」 李长生哼了一声:「我都不怕,你怕个屁。」说着迈腿先走了。 张三落后一步拽住林杏小声道:「我说兄弟,李长生怎么跟出来了?」 林杏摆摆手:「我哪儿知道,刚你在外头一叫,他就穿鞋了,他乐意去就去,怕什么。」 张三跺了跺脚:「瞧着兄弟挺精明的,怎么这会儿糊涂了,李长生可是成总总管的徒弟,后头有这么个师傅戳着,谁敢赢他的钱,他这去了,咱们还能痛快的了吗。」 林杏目光一闪,暗道,看来李长生的人缘真够差了,估计张三这些人早心怀怨愤,只是忌讳成贵,不敢说什么,如此一来,今儿倒是一个拉拢人马的好机会,虽说不能跟成贵作对,也不能让李长生好过。 想到此,凑到张三耳朵边儿上嘀咕了几句,张三眼睛一亮,却又有些害怕:「这么着能成吗,这小子可不地道,最是记恨,回头在总管跟前递几句小话,咱们兄弟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林杏拍了拍他:「有道是赌场无父子,他既然来了,输赢只能由着运气,没说让咱们白给他送银子的理儿,而且,若这一回不把他赌怕了,恐怕以后麻烦事多着呢,他吃着了甜头还有个完啊,即便总管大人是他亲爹,也管不着赌桌上的事儿不是。」 张三啐了一口:「就是说,老子这口窝囊气忍多少日子了,今儿兄弟要是能帮我找回来,哥哥一定给你站脚助威。」 林杏心道,这小子倒不傻,他不敢出头得罪李长生,倒好意思说给自己站脚助威。 林杏也不为难他,本来今儿这事儿也没让他掺合,李长生不仅是个蠢货还是个小人,就这一天,林杏就瞧出来了,自己跟这小子永远和平不了,不至于你死我活,也是有你没我,不是自己想算计他,是李长生容不下自己,那咱就得瞧瞧谁手段高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给自己找点儿乐子,也省的日子无聊。 还是上回那间值房,人也还是那几个,林杏一进来就瞧见万全,没在赌桌旁边,反而坐在旁边的凳子上,手里捏着俩核桃,在哪儿噶啦噶啦的揉的正起劲儿。 瞧见林杏刚要过来,却一眼瞥见了李长生,眉头一皱:「呦,李公公今儿怎么这么闲。」 李长生也不要脸,嘿嘿一笑:「这不到月底了吗,手头有点儿紧,就想着到你们这儿撞撞运气。」 他一句话屋里人的脸色都不大好看,虽说不敢得罪成贵,可对李长生没有不烦的,尤其这小子得了便宜卖乖,他手头紧往这儿撞运气来了,把他们当成什么,合着,他们就是给他送钱的不成。 万全听了都暗憋暗气,有心冲他两句,一想他师傅,到底忍住了,却瞪了张三一眼,只管跟林杏打招呼:「你小子这一冒猛子,影儿都不见,我这还合计,你小子是赢了咱家的好东西躲起来了呢。」 第42章 林杏嘿嘿一笑:「瞧您老说的,小子的眼皮子就这么浅,前头是摊上点儿事,没顾上,今儿得了空这不来了吗,您老还别说嘴,咱这赌桌上可不论长幼,一会儿小子赢了您的好东西,您老可不能赖。」 万全哈哈笑了起来,若有若无撇了李长生一眼:「赌桌无父子,这个规矩谁不知道,用你小子瞎咧咧,若是输了认赌服输,没得耍赖不认的,咱家可丢不起那人,今儿你小子来了,咱家非把输的赢回来不行。」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颗银锭子扔到桌上:「这把咱家压大。」 不等林杏掏银子,张三已经麻利儿拿出一锭银子来放下。 林杏看了他一眼,这小子倒会瞧眼色,估计知道自己刚来御前,手里没钱,这才上赶着掏银子。 林杏这一压,周围几个都记得上回林杏大杀四方的赌运,纷纷跟着林杏下注,倒是万全这边儿就他一人压大。 万全哭笑不得,指着他们:「你们几个小兔崽子,算定了咱家输不成,咱家还就不信这个邪,一会儿出来的是大,哭不死你们,小林子你倒是快着点儿,磨蹭什么呢,别耽误咱家发财。」 林杏笑了,摇起骰宝,按在桌上,周围跟着喊,小,小,小……骰宝一开,周围一片笑声,万全倒不在意:「千刀万剐不赢头一把,咱们往后看。」又丢出一锭银子:「这回咱家压小。」 林杏也不说什么,摇摇骰宝打开,周围又是一阵雀跃…… 林杏连赢了五把,跟前儿齐齐整整摆着五颗银锭子,白花花晃人的眼,一边儿的李长生眼睛都看直了,哪曾想这小子真有这样的本事,这么一会儿工夫,就赢了万全五锭银子,这可比得什么赏都快。 瞅着那白花花的银子,不免眼红,琢磨自己也跟着沾点儿便宜多好,从腰里费劲巴拉的抠出一块碎银子来放到桌上:「那个我跟小林子压一样的。」 林杏目光一闪,心说来了就好,老娘今儿不让光着腚出去,都算便宜你小子。 万全拿起他那块碎银子嗤一声笑了:「李公公您这寒碜咱家呢,好歹是御前伺候的,这么点儿银子也好意思拿出手,就算李公公手头紧,想赢银子,这本钱也得下吧。」 李长生见周围人都看着自己,有些讪讪之色:「我这不是来的匆忙,没戴银子出来吗。」 万全眼里可不揉沙子:「没带银子怕什么,回去拿一趟也不晚,咱家等的起。」 李长生脸色不大好看,心说,这老不死真不是个东西,打定主意要跟自己找别扭不成,不以为然的道:「我先玩一把,若是赢了还用得着回去拿什么,不是现成的本钱吗。」 万全给他一句话噎住,脸色沉了下来。 林杏笑着打圆场:「长生哥哥说的是,输了这把再回去拿银子也不晚。」 因为李长生跟着压了,别的人心里不忿,明知道林杏逢赌必赢,却都纷纷跟着万全压了,可见李长生这厮的人缘差的已经人神共愤。 林杏手里的骰宝摇了摇扣在桌上,看向一脸财迷的李长生,打开,假意吃惊:「怎么是小?」 周围跟着下注的本来以为这把必输,不想却开出了小,真正是意外之喜。 林杏遗憾的道:「愿赌服输。」从自己跟前拿了两锭银子丢给了万全。 李长生却一伸手把自己下注的那块碎银子收了回去,呵呵笑了两声:「我刚就是闹着玩的,没想着下注。」 众人不齿他的行为,纷纷别开脸,懒得搭理他。林杏只是笑了笑,跟万全几个接着赌。 也怪了,只要李长生不跟着下注,赢得依然是林杏,不一会儿,林杏眼前的银子就堆成了小山,把李长生眼馋的直搓手,最终忍不住跟着又下了注。 万全可不干了,就算不敢惹成贵,也忍不了李长生的行径,呵呵冷笑:「李公公,赌桌上有赌桌的规矩,要都跟你似的,输了耍赖,赢了就往自己怀里头揣,那咱家还玩什么,直接把银子给你不得了。」 李长生摸摸鼻子:「那个,这回我真下注,不开玩笑。」 万全哼了一声:「你要下注也行,不过,你这点儿本儿可不成。」 李长生琢磨自己不可能这么背,自己一压就输,索性一咬牙,抠出一锭银子来放下:「这总行了吧。」 万全懒得搭理他别开头。 林兴却道:「长生哥哥咱话还得说在前头,虽说我的运气不差,可也有输的时候,若这把压错了,这银子你可不能再拿回去。」 李长生不觉自己会这么倒霉,盯着万全跟前的银子,不耐烦的催促林兴:「你哪这么多屁话,快开。」 林杏目光一闪,拿起骰摇了几下,打开。 万全哈哈笑了起来:「是小,咱家就说没这么邪性,一晚上都是你小子赢。」 李长生一见输了,伸手就要拿银子,林杏先他一步拿起银子丢给万全。 李长生恼了,指着他:「那是我的银子,还来。」 林杏:「有句话叫赌场无父子,长生哥哥您这好歹是御前的人,要是再耍赖 ,可说不过去了。」 第43章 「就是说,赌桌上还有往回拿银子的,你倒不吃亏了,把别人当傻子不成……」众人你一句我一句,说的李长生脸色难看之极,瞧着自己的银子成了别人的,心里怎么也过不去,琢磨自己已经输了两把,不可能第三把还输吧,如果第三把赢了,自己不是都捞回来了吗。 可自己真没带多少银子出来,忽想起自己怀里还揣着个宝贝,是前些日子从承恩公王庚交给自己的,不如这会儿拿出来翻本。 想到此,伸到怀里掏了半天,掏出一个翠玉的鼻烟壶来,放到桌子上:「小爷拿这个下注,这可是宝贝,你要输了,你桌上的银子都是小爷的。」 李长生这么一干,万全倒真有些踌躇起来,李长生说的是,这个鼻烟壶先不用瞧细致了,只瞧这鲜亮的颜色就知道是好东西,宫里谁不知御前总管成贵好这个,李长生变着法儿的淘换了这么个宝贝,定是为了孝敬师傅,若是输在赌桌上,回头在他师傅跟前儿告个刁状,不定自己就得倒霉。 想到此不禁看了林杏一眼,心里忽有了底气,这么个刚谋到御前的小子都不怕他李长生,自己怕什么,传出去岂不叫人笑话,再说,赌桌上,就算把他爹压上来也得认赌服输,遂呵呵一笑:「李公公这是好东西,若咱家只拿银子未免不公,正好儿,昨儿咱家得了个物件儿。」说着从怀里拿出一串青红宝石手串来。 林杏眼睛都直了,自己对这些可是狠研究过几年,别的不敢说,是不是好东西,一掌眼也能瞧出个八九不离十,就这两个物件儿可比前头万全输给自己的玉扳指强太多了,随便一件拿到现代都是国宝级的宝贝,这要是自己的该多好,可惜只能瞅瞅,也算长了些见识。 倒是得琢磨琢磨李长生从哪儿弄来这样的宝贝,自己是不是也能弄几件玩玩。 正琢磨着被李长生推了一把:「愣什么神儿,赶紧开,今儿小爷不禁要翻本,还要把万全这个手串赢过来。」 林杏目光一闪:「长生哥哥可得想好了,这起手无悔,这要是输了,长生哥哥可别埋怨,要不这么着,这把长生哥哥来摇骰宝,哥哥的手气怎么也比我强。」 李长生一琢磨有理,这赌钱猜大小,凭的就是个运道,林兴这小子都能十赌九赢,自己难道就逢赌必输? 想到此,也不客气,拿着骰宝摇了起来。 林杏支起耳朵听着,对于赌术,林杏原来也就停留在ktv里玩几把骰子的水准,后来阴差阳错的给一个香港人看病,后来香港人病好了,自己才知道那位是港府有名的老千,好玩之余跟他学了几招,听骰子的点数自己学的最好,只要认真听,十有八九不会猜错。 倒是没想到,这向为了好玩学来的本事,在这里却派上了大用场,李长生这把摇的点数应该是大,而以李长生的性子,多疑多变,之前两把都压的大,这把林杏猜他压小。 刚想到此,就听李长生嚷嚷了一句:「小爷压小。」 林杏忍不住笑出了声,看着李长生揭开骰宝之后,脸色发白的样子,心里别提多酸爽了。 却不想前头说的那般牢靠,这小子还要反悔,伸手就去拿自己的鼻烟壶。 万全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李公公,咱可是说好了赌桌无父子,起手无悔,怎么着,你想耍赖。」 李长生脸色一变,这东西真不是自己的,是承恩公让自己转给师傅的,这要是输在赌桌上,自己怎么跟承恩公交代。 越想越不行,忙道:「万爷爷您高抬贵手吧,这东西真不能输,这么着,您先把这个鼻烟壶给我,回头我叫人给您送银子来。」 万全冷笑了一声:「说的好听,宫里谁不知你李公公是属母狗的,只进不出的主儿,这东西给了你,估摸咱家连根儿银子毛都见不着,鼻烟壶就在咱家这儿,也丢不了,你回去取银子来赎,这东西瞧着怎么也值个一千两银子,咱家就看在总管大人面子上,给你打个对折,一口价五百两。」 五百两?李长生险些没晕过去,自己虽在御前当差,常有好处,可师傅看的紧,攒了这些年也就几百两银子,一气儿都给了万全,自己不白忙活了吗。 越想越舍不得,忽瞧见林杏,气便不大一出来,一把抓住他:「 是不是你小子耍阴招儿,故意害小爷的。」 林杏却委屈的道:「长生哥哥这是说什么呢,我刚可把自己赢的银子都压在了长生哥哥身上,如今也输了精光。」 李长生一想是啊,真要是这小子阴自己,还能跟着自己一起输不成。 林杏见他信了自己,把他扯到一边儿,低声道:「事到如今,咱们也只能先认倒霉了,不过,长生哥哥别急,今儿我是赌运不佳,过两天我一定把这鼻烟壶给长生哥哥赢回来。」 李长生心里没注意,病急乱投医,把林杏当成了知心人:「不瞒你,这个鼻烟壶是承恩公托我转交给师傅的,若是输给万全,回头追究起来,我可担待不起。」 林杏目光一闪,心说,原来是这么个来历,内官跟外臣私下来往,可是犯了大忌,成贵不至于如此糊涂,估摸是李长生自作主张,干出来的事儿。 第44章 林杏眼珠子一转,暗道,这不是个现成的套儿吗,正好借此机会收拾这小子一回,看他以后还敢使唤自己。 想好了,嘿嘿一笑:「长生哥哥怎么傻了,这东西别管从哪儿来的,到了你这儿就是你的了,谁知道你给没给你师傅,难道承恩公还能巴着总管大人问不成,这事只要你不说,谁能知道。」 李长生一琢磨是啊,师傅不知道,承恩公不可能问,自己就只当没这东西不就结了,何必把自己的存项拿出来,再说,林兴不是答应自己,过几天帮自己赢回来吗,到时候,这鼻烟壶成了自己的,岂不又多了一笔外财。 这么一想,觉着自己还赚了,心情略好了一些,却一瞥见万全手里的鼻烟壶,心里又是一堵,哼了一声跟万全道:「小爷今儿手气背,便宜你了,改日小爷赢回来就是,算什么大事。」说着,一甩手走了…… 「呸,这会儿大方起来了,不是刚往回揣银子的时候了,什么东西,仗着成总管耀武扬威,没有总管大人在后头撑着,他李长生算个屁啊……」 李长生一走,屋里就骂了起来,林杏不以为然,在宫里见风使舵,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是保命的本事,没有不会的。 不过,以成贵的精明怎么会收李长生这么个蠢货当徒弟,真让人想不透。 正想着,忽听万全道:「你们还别不服,这人啊,除了能耐本事,还得会投胎,李长生可是成总管的表外甥儿,就凭这一样儿,在宫里比谁都稳当,不然,你们以为就凭他能在御前当差,成贵就是知道,他这个表外甥蠢,才把李长生搁在眼皮子底下,也免得别人算计了去。」 林杏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李长生能如成贵的眼,原来还有这么一层亲戚关系。 万全把自己赢的银子仍在桌上:「今儿咱家高兴,这些银子请大家吃红,分了吧。」 众人欢呼一声一拥而上,不一会儿就拿着白得的银子散了,桌上还剩下一份已经包好。 万全拿起来笑了笑:「这帮猴崽子虽说贪财,倒还讲些规矩。」看向林杏:「咱家早瞧出来了,你小子是个能耐人,心眼儿活泛,有本事,难得还讲义气,胆子大,也不怕事,不过,这胆大还得心细才行,不然,真给人阴一回,小命可就没了,李长生之所以这么硬气,凭的就是他表舅成贵,你若想在乾清宫站稳脚,得罪了谁,也不能得罪成贵,咱家跟他打过几年交道,不是个不讲理的,这事儿你还得仔细琢磨琢磨。」 说着,从怀里拿出鼻烟壶连同银子包一起放到她手里,转身走了。 林杏掂了掂手里的银子包,足有七八两,再瞧这翠玉鼻烟壶,不禁笑了起来,还是万全这老家伙聪明,一早就瞧出自己给李长生设的套。 老家伙可一点儿都不傻,知道这个鼻烟壶是块烫手山芋,塞给自己,一是让自己知他个人情,最重要的,也能撇清了干系,不想得罪成贵,这意思很明白,自己惹得事儿,自己搪,估摸这老家伙是怕自己吞了这宝贝,才敲打自己。 着实多虑了,自己也不是李长生那蠢货,即便贪财,也不会只贪这么一个鼻烟壶,钱财这东西讲究的是活流儿,得有源源不断的进项才行,不是有句话叫家财万贯不如日进分文吗,说的就是这个理儿。 自己这次要收拾的是李长生,这鼻烟壶可是关键,想着不禁又笑了,就凭李长生那个蠢货跟老娘斗,等着吧。 林杏怀里揣着银子,手里捏着鼻烟壶,一摇三晃的往回走,路过御膳房外墙的时候,瞧见那个狗洞,想起那天皇上跟自己说他叫朱三,朱是皇姓,三是皇上的排行,可不叫朱三吗,朱三,朱三……想到这么土鳖的名儿,扣在那个一脸酷的假正经头上,林杏就忍不住想乐。 只不过那个定天石,自己怎么没见着呢?不说就摆在暖阁里头吗,昨儿侍膳的时候,自己可是下死力的瞄了无数遍,可就没瞧见那什么定天石,莫非都是讹传? 要是顺子在跟前儿就好了,也能问问,想起顺子,林杏琢磨着是不是找个机会给顺子弄个好点儿的差事,那么可爱的小正太,天天刷马桶,想想都叫人心疼。 不知万全在敬事房是个什么地位,要是能管点儿事儿,求求他或许有戏,要是真能进敬事房,顺子给他娘跟妹子买房的梦想,也就不是奢望了。 林杏刚进乾清宫,就瞧见刘喜正在那儿做贼似的东张西望呢,看见林杏忙着跑了过来:「我的哥哥哎,您怎么才回来,您如今可当着侍膳的差事,要是因为哥哥耽搁了万岁爷上早朝,林哥哥这条命可就交代了。」 林杏目光闪了闪,知道这小子是跑到自己跟前卖好来了,自己算着时间呢,皇上五更起来才传膳,这会儿早着呢。 不过,还是颇领情,从腰里又掏出块碎银子来扔给他:「谢谢你给我提醒,今儿晚上赢了不少,这个给你吃红。」 刘喜儿哪想到这位如此大方,自己不过上赶着过来卖个好儿,又得了好处,比起李长生那个只知道搜刮好处的,这位简直就是财神爷啊,往后自己可得聪明点儿,这会儿才刚进乾清宫,将来要是得了势,能少的了自己的好处吗。 第45章 越想越激动,想着林杏赌了一晚上,没吃没喝没洗脸,忙着去提热水打饭,刚李长生一回来就给总管叫去了,倒方便了自己。 林杏也没推辞,这有人上赶着伺候,自己一味拒绝反倒不好。 洗了手脸,重新梳了头发,刘喜儿就端来了热腾腾的早餐,简单营养,两个素包子,一碗小米粥,还有两个煮鸡蛋,看来这乾清宫的伙食是比别处强多了。 林杏饿了一晚上,风卷残云的吃了个精光,刘喜儿收拾了碗筷出去了,也到了林杏当差的时辰。 把帽子正了正,就往暖阁去了,刚到外头就瞧见立在廊檐下的周和,看见自己,眼里的仿佛闪过什么。 林杏心说,这老太监一定没憋好屁,自己得小心着点儿。 一时听见里头说传膳,林杏才弓着腰进去,一边儿走一边儿琢磨,怪不得这宫里的奴才都有颈椎腰椎的毛病呢,成年累月这么猫着腰,能好的了吗。 进来之后,忍不住瞄了皇上一眼,瞧着跟昨儿没什么不一样的,仍是一张面瘫脸,跟谁欠他二百吊似的,虽说长得不赖,可这种类型的帅哥,自来不是林杏的菜。 举凡遇上这种面瘫自以为是的,她都觉得是装王八蛋,就不信这厮在床上还这德行,尤其眼前这位,没准还有特殊爱好,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假正经。 大概感觉这奴才贼呼呼的目光,皇上看了他一眼,这奴才昨儿一定又跑出去了,不然,也不至于一早起来就精神不济。 其实,自己也不知道把他弄到跟前儿来想做什么,就是觉着,这小子跟宫里的小太监都不一样,那张过于白净的小脸上,表情丰富,异常鲜活,比起别的奴才,这小子身上,多了那么一丝活气儿,让他心情莫名放松,甚至有种淡淡的愉悦。 皇上对自己产生这种莫名的情绪,颇为惊讶,却并不排斥,既然不排斥,找出来放到自己跟前儿好了,也想看看,这种愉悦能持续多久。 不过,这奴才一双贼眼没事儿四处撒摸什么,莫非才刚来乾清宫就惦记上这儿的东西了,连自己的差事都忘了。 成贵见林杏站着不动,轻咳了一声,林杏方才回神,见桌上的早膳已经摆好了,微微上前,拿起牙着开始试菜。 皇上的早膳比想象的简单清蒸驴肉、熬白菜、溜鸡丝、溜海参、烹紫盖、酥火烧、酱肉,素炒白菜,加豇豆粥一罐。 以林杏看,有些油腻,这些还不如自己的小米粥煮鸡蛋素包子呢,不过,这跟自己没什么关系,皇上是老大,他想吃什么吃什么,可这驴肉自己真不吃怎么办。 当年从林家传下来的药书里,发现了一个熬驴皮阿胶的方子,正赶上那阵子,有个死缠烂打追着自己不放的男人,索性去了自家在山东的药厂,开始照着秘方熬制阿胶,后来熬阿胶的方子是弄明白了,自己对驴肉也开始敬而远之,尤其这还是清蒸驴肉,别说尝了,就是光闻着这股子味儿都犯恶心。 略一犹豫的空当,给周和看在眼里,眼睛就是一亮,这奴才莫非不吃驴肉,要真这样可有热闹瞧了,给皇上侍膳还敢挑拣,这不是找死是什么,这狗奴才死了,自己才解气,让他跟自己抢差事。 成贵微微皱了皱眉,发现这小子的心思还真难猜,有时候真不知他琢磨什么呢,刚要提醒他,皇上却开口了:「这驴肉莫非有什么不妥?」 一句话后头的周和急忙跪在了地上:「这驴肉是奴才亲眼瞧着蒸的,奴才用脑袋担保不会有半点儿差错,林公公不动,只怕另有原因,老奴听见说,有些南边人是不食驴肉的。」 林杏暗骂这老太监阴险,这不明摆着给自己下套吗,不过,让自己吃驴肉还真为难,脑子转了转,想出一个主意,躬身道:「回万岁爷话,非是奴才不食驴肉,而是另有缘故。」 皇上挑挑眉:「哦,什么缘故,你倒说说看?」 林杏:「医书上记载,驴肉性味甘凉,有补气利血,固本培元之功,最适宜体弱气虚,远年劳损之人食用,而万岁爷春秋鼎盛,气血两旺,食用此物只怕有害无益。」 周和气的满脸通红,哆哆嗦嗦的道:「你这是毫无根据的信口开河,早膳用清蒸驴肉,在宫里已有数十年,若真如林公公所说有毒,怎么还能沿用至今。」 林杏却道:「周公公这话差了,别说用了数十年,就算用了成百上千年,也不一定是对的,更何况,我只说这清蒸驴肉不适宜万岁爷,万岁爷食用之后或可有害无益,却没说有毒,驴肉自古便是滋补圣品,民间更有天上龙肉,人间驴肉之说,可见驴肉是好东西,只是需给体质虚弱之人食用方可,对于健壮如万岁爷者,却不合适,尤其早膳食用,害处更大。」 周和忙道:「你,你胡说八道啊,万岁爷终日忧心国事,本就劳累,早上起来正该进补,怎会有害。」 林杏:「周公公,你之所以这么想,是因不解医理,咱们人一日三餐吃下去的东西,大部分都在夜里消耗,也就是说,虽然睡了,胃肠还在活动,你想想胃肠活动了一晚上,好容易把白天吃的东西都消化了,刚歇一会儿,却又吃这样大补的驴肉,能好的了吗。」 第46章 「你,你胡说八道……」 林杏倒是不反驳,只道:「奴才是不是胡说,也极容易证明,把太医院的太医找来问问不就明白了吗。」 周和才不信她呢,认准了林杏是跟自己对着干,才这么胡说八道的,一个狗奴才,张开闭口的医理,药书,当自己是太医了不成,忙给皇上磕头:「这狗奴才一心陷害老奴,万岁爷,老奴冤枉啊。」 皇上瞧了他一眼,又看向林杏,如果说,昨儿这奴才说出一句满含医理的话是巧合,那么从今儿的事儿看来,这奴才还真是个有些本事的,自己还当他就是一个只知道偷嘴的吃货呢,倒更勾起了兴致,挥挥手:「去把孙济世叫来。」 林杏一听这名字,险些没乐出来,这位起的名儿跟自己有一拼,当初爷爷给自己起名的时候,就是觉得林家世代杏林,医药传家,才给自己起了个这么俗的名字,这位孙济世更直白,直接就叫济世。 能进乾清宫,估计是太医院的头儿,想起给云贵人看病的那俩庸医,林杏对太医院的医术不报太大希望。 这天还没亮呢,万岁爷就召见,孙济世吓得脑袋直嗡嗡,琢磨是不是出了什么大事,不对啊,昨儿自己还请了平安脉,万岁爷六脉平和,身体康健,怎么这才一天的功夫就病了,难道是急病?这可了不得。 心里害怕,一路小跑的来了乾清宫,大冷的天,身上的衣裳都让汗打透了,可见跑的多快,瞧见皇上无恙,提到嗓子眼的心才落到了肚子里,只是既然皇上无恙,一大早召自己来做什么? 正纳闷呢,就听皇上道:「孙济世,你来说说,驴肉可是药?」 孙济世一愣,目光扫过桌上的那碗清蒸驴肉,还是不明白皇上问这个作甚,却不敢怠慢,忙道:「驴肉的确是药,医书早有记载,驴肉性甘味平,补血益气,对体虚劳损之人尤为适宜,归心肝经,对劳损,心烦,风眩之症更有奇效。」 孙济世一句话周和吓得脸上都没人色了,本来以为林杏是胡说八道,只要孙济世一来,必然会揭穿这狗奴才的把戏,不想,孙济世说的竟跟这狗奴才差不多,那自己这谋害龙体的罪名,岂不做实了。 越想越怕,咚咚的磕头:「奴,奴才不知驴肉有害龙体,老奴死罪……」 孙济世这才明白过来,自己这是给人当枪使了,目光落在旁边的小太监身上,瞧着年纪不大,也就十二三的样儿,生的极清俊白净,那双眼睛滴溜溜转着,一看心眼子就多。 昨儿听说乾清宫新来了个侍膳太监,莫非就是他。 皇上召孙济世,就是好奇林杏是不是真懂医理,如今看来是真的了,而对于周和这样的奴才是死是活,毫不关心,见他不停求饶,未免不耐,挥挥手。 成贵忙叫人把不断求饶的周和拖了出去,心里明白,周和这老家伙算是完了。 成贵颇复杂的看向林杏,虽早知道这小子心眼儿多,可也没想到这么厉害,成贵猜着,这小子一定不吃驴肉,才迟疑,周和自然也瞧出来了,故此才借机发难,本来这小子极不利的局势,不过一转眼的功夫,就掉了个个儿,真不知这小子是怎么长的,这已经不是心眼子多了,这是心计。 皇上看了林杏一眼,唇角微扬了扬:「你这奴才的肚子李倒有点儿玩意,朕还当你就知道吃呢。「林杏愣了愣,心说,这话听着可近乎,这是调侃自己是个吃货呢,能让皇上调侃,可是想不到的好事儿,遂打蛇上棍,嘿嘿一笑:「奴才肚子里也就这二两香油,还是得万岁爷点拨的,若是万岁爷能再点拨奴才几回,以后奴才就不用丢人现眼了。」 皇上忍不住笑了出来,站起来伸手拍了拍他的帽子:「你这狗奴才倒会进谗言了,朕瞧你这屁股上插上棍儿,比猴儿都灵,还用朕点拨什么,既然你懂这么多,往后朕的膳食就精心些,若有差错,仔细你这猴屁股要给朕的板子打烂了……」 听话儿听音儿,锣鼓听声儿,御前的人哪有傻子,就算皇上什么都不说,一个眼色也明白意思。 更何况,皇上已经说得这么明白了,别听着像骂这小子,仔细一咂摸就知道是亲近之意,皇上这几句话的意思,等于把御膳总管的差事给了林杏,这可是了不得肥差。从今儿往后,皇上一日三餐点心汤茶,都得经过林杏点头才行,光想想都知道有多少好处。 一顿早膳不禁料理了周和,还捞了这么个肥的流油的差事,更得了皇上的意,这样一箭三雕的好事儿,竟都落在他身上。 即便成贵这个御前大总管,都不得不佩服,忍不住侧头看了眼旁边的李长生,心里暗暗叹息,这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啊,平常日子瞧着自己这个徒弟还算过得去,虽说爱贪些小便宜,也没什么太大的毛病,如今跟这小子一比…… 成贵叹了口气,还是别比了,拍马都追不上人这心眼子啊,只不过,让皇上空着肚子上早朝还真是头一遭,忖度着万岁爷的脸色,倒不像恼,且,嘴角那个清淡的笑意,貌似心情不错,心里着实想不明白。 等皇上一走,林杏本想去御膳房走走,自己如今既领了掌管御膳的差事,怎么也得上自己的地盘溜达溜达,让以前巴结周和,给周和塞好处银子的那些人认认人,以后别送错了地儿。 第47章 可又想自己这扎着膀子一去,那些人恐怕不买账,忽瞄见那边儿探头探脑的刘喜儿,倒是有了主意,招招手。 刘喜儿一听见信儿,心里甭提多高兴了,心说,自己这运气来了,神仙都挡不住,早上刚决定要傍着林兴,一顿饭的功夫,这位就从侍膳太监变成侍膳总管,这升的,脚下踩着风火轮也没这么快。 更定了心思,一早瞄着这边儿呢,见林杏招手,忙颠颠儿的跑了过去,笑着道:「奴才给林哥哥道喜了,听说林哥哥又高升了。」 林杏:「什么高升,不还是侍膳。」 刘喜儿忙道:「我的哥哥,这侍膳的名头多了,侍膳太监跟侍膳总管可不一样,万岁爷御口亲封,哥哥如今管着大事儿呢。」 林杏笑了:「什么御口亲封,不知道的还以为皇上封我当官了呢,别胡说,就是个当差的,只是给万岁爷当差,怎么也得尽心,你跟我去御膳房走一趟,给周和那老混账一闹,万岁爷的早膳都未用,得赶紧着准备些吃食,一会儿万岁爷下了早朝找补找补。」 刘喜儿多精,一听就明白这是提拔自己呢,激动地手脚都乱了,忙跟着林杏奔着御膳房去了。 到了御膳房门口,林杏站下,抬头看了看,不免失笑,自己跟这地儿还真有缘,不过,这御膳房原来就在乾清宫边儿上,怪不得皇上没事儿就来溜达呢。 刘喜儿见她瞅着御膳房的牌匾,以为她没来过呢,忙道:「这是咱们乾清宫附属的小御膳房,只管着万岁爷的御膳,厨子不多,大多是太监,每日早起宫门开的时候,进来四个御厨当值,做万岁爷的御膳,夜里宫门下钥,万岁爷再要点心宵夜,就由精于厨艺的太监料理了,若是宫宴席或是过节什么的,都从外头的大御膳房走菜,大御膳房的总管柳海,是太后跟前儿的人,性子极贪,又阴险狡诈,是个有了银子连亲娘都不认的主儿,过手就拔毛,碍于太后娘娘的面子,没人敢跟他作对,哥哥以后若是跟他打交道,可得小心着点儿。」 林杏点点头,看来又是一个方大寿啊,这宫里真就没几个好人。好在自己管着皇上的三餐,说白了,从今往后就跟小御膳房打交道了,这个柳海碍不着自己什么事儿。 想到此,便问:「小御膳房的总管是谁?」 刘喜儿:「管着小御膳房的是万升。」 林杏目光一闪:「跟敬事房的万全有什么干系吗?」 刘喜儿忙道:「原来哥哥认识敬事房的万公公,那可好了,这万升正是万全的亲兄弟,万全在敬事房不怎么管事儿,却没人敢得罪,就是瞅着这个兄弟的面子呢。」 林杏暗暗点头,这宫里还真是关系套着关系,要是得罪了一个,不定在哪儿等着你呢,只不过,这兄弟俩都跑宫里当太监,他万家不是绝后了吗,还真想得开,笑了笑抬脚迈了进去。 乾清宫再大,也是都围着一个主子转,只要是当差的,莫不竖起耳朵听着御前的消息,皇上就是放个屁,不过一会儿也都知道了,更何况,御口封了个侍膳总管,这么大的事儿,御膳房早就知道了。 万升自打得了信儿,心里就直敲鼓,有句话叫一朝君子一朝臣,别看自己这个御膳房总管听着挺体面,真要是论起来,真不如皇上跟前的侍膳太监,这离着皇上越近,体面就越大,管不管事都一样。 御膳房底下这帮小太监,瞧着自己的脸色过日子,自己得瞧侍膳的脸色过日子,这才是体面呢。 如今这侍膳总管忽悠一换,真不知自己这个总管还当不当的长远,尤其,新上来这位之前听都没听过,扫听了大半天,也就知道这个叫林兴的,先头在浮云轩茶房当差,后云贵人获罪,这小子就给发落去了洒扫处,后来不知怎么,皇上去了一趟钟粹宫,就把他带回来了,昨儿才当上侍膳太监,今儿就成了侍膳总管,这事儿光听着都像假的,可就是真真儿的发生了。 琢磨这个林兴倒是怎么个性子,送多少好处才能疏通开这条门路,保住自己的差事。 正琢磨呢,手底下的小太监跑来,回说乾清宫那位侍膳总管来了。万升吓了一跳,急忙迎了出去。 林杏一看跑出来的人,就知道一定是万升,这张脸跟万全长得忒像了,要说差别,就是这个万升比万全胖一些,估计在御膳房里头油水足,吃的肥头大耳满脸油光。 万升看见林杏明显的愣了一下,下意识往林杏后头瞅了瞅。 林杏好笑的道:「不用瞧了,我就是林兴。」 万升虽惊异非常,却很快反应过来,忙上前一步:「林公公这般年纪就有如此本事,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啊。」 林杏笑了:「万总管就别拿我打趣儿了,咱们这样的人,还谈什么前途不前途的,趁还有口气的时候,吃点儿,喝点儿,多享享福儿,比什么都强。」 万升忙附和着,心里也不免纳闷,这小太监瞧着也就十二三的样儿,这么大年纪的小子,别说混成侍膳总管,就是在御前打杂都没他的份儿啊,这小子到底有什么能耐,还是说,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关系。 当着这些人倒不好扫听,什么秉性也更拿不准了。 第48章 【注:豆.豆.网独家连载vip作品,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网客服。】 林杏在御膳房溜达了一圈,特意去上回的屋里待了一会儿,万升觑着空把今儿的膳食清单拿了过来,请林杏过目。 拿过来的时候,心里还有些忐忑,宫里的像林杏这么大的太监多是自幼进宫,识字的极少,所以,在宫里能写会算的奴才,基本都能出头,自己兄弟俩,是因为进宫晚,进宫前在当铺里当过几年伙计,学会了识字算账,才能摊上这样的好差事。 这林兴要是不认字,自己巴巴的拿来膳食清单,不等于当众羞辱他吗,回头这位记在心里,给自己使个绊子,自己这差事可就当到头了。 顾虑到这个,拿过来膳食清单忙道:「小的给您念来听听。」 林杏看了他一眼:「给我吧,我瞧瞧就行。」 万升只能递了过去。 林杏接过,不过粗略看了一遍儿,她心里明白,这些什么御膳清单不过是套路,就像周和说的,数十年都一个样儿,翻不出什么新鲜样儿来,而且,早把皇上的喜好摸的一清二楚,上了膳食清单,必都是御厨斟酌过无数遍的。 想想也是,这么多人琢磨一个人,心肝儿脾肺肾都得成了透明的,哪还有什么秘密可言,却也象征性的删了几个菜,以示自己尽心当差。 听见万升又问:「一会儿万岁爷下了朝用什么点心?」 林杏想了想:「万岁爷未用早膳,等会儿下朝的时候又近了晌午,若用太解饱的东西,只怕会耽误正膳,你叫御厨掂量几个清爽的点心,一会儿送上来就是。」 万升提到嗓子眼的那颗心终于放了放,听这位的话音儿,不像要难为自己,只不过,这头一回见面,真拿不准这位的脾性,就算想送好处,也不知从何处入手,瞧了眼他旁边的刘喜儿,琢磨着是不是寻机会跟着小子扫听扫听。 正想着,林兴已经站了起来,见万升要送,笑着止住他:「万总管就不用跟我客气了,咱们当奴才的只要把万岁爷伺候好了,比什么都强。」 说着,顿了顿笑眯眯的道:「再说,我跟万总管今儿虽是头一回见,却跟敬事房的万公公颇为相熟,咱们呐,可是自己人,你就不用跟我客气了。」撂下话带着刘喜儿走了。 万升站在原地,愣了半天才回过神儿来,一把抓过旁边的小太监:「快去敬事房把我哥哥找来。」 小太监忙着跑了,万升把点心的事儿吩咐下去,就在屋里转磨着急的等着自己哥哥。 万全一进屋,见自己兄弟跟拉磨的驴似的来回转悠,不禁道:「这么大年纪,怎还这般,什么大事儿值当急成这样。」 万升忙拽着他做到炕上:「我的亲哥哎,你可真行啊,认识了这么个能耐人,也不知会弟弟一声,今儿差点儿闹了笑话。」 一句话说的万全更迷糊了:「什么能耐人?我可越听越迷糊了。」 万升:「我问你,你可认识御前的林公公?」 万全愣了愣,半天才回过神来:「你说的莫非是林兴那猴精的小子。」 万升忙道:「什么猴小子,如今这位可是御前的侍膳总管了,还是咱们万岁爷御口亲封的,从今儿起,你兄弟我就得瞅着人家的脸色过日子,你倒是赶紧说说,林公公什么秉性?可好疏通?」 万全忍不住笑了起来:「这小子倒真能耐,早上走的时候,我还点了他两句,叫他别得罪成贵,不想,这一眨眼的功夫,就成侍膳总管了。」 见自己兄弟急的一脑门子汗,便道:「你别急,这小子虽性子油滑,心机深沉,却是个讲规矩的,只要别得罪她,没什么大事儿,至于疏通,就更容易了,这小子最是爱财,而且,眼光极好,是不是好东西一眼就能瞧出来,你要给他好处,最好别送银子,搜罗几样儿难得的好玩意给他,比什么都强。」 万升彻底放心了:「他走的时候还跟我撂下句话,说咱们是自己人,只是他随口一提,我也不好当真,你说他是什么意思?」 万全:「这小子聪明着呢,知道自己刚到御前,跟前儿没有帮手,你是小御膳房的总管,加上有我跟他结下的交情,自然要拉拢你。」 万升却有些忧虑:「哥哥,这事儿可不好弄,周和虽说下去了,谁知道这个林公公能待几天儿啊,咱们哥俩这会儿跟他成了自己人,他要是好了,咱自然跟着沾光,就怕他这个侍膳总管当不长远,那咱哥们可押错宝了。」 万全笑了起来:「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先头我还有些替这小子担心,怕他年纪小,不理事,如今看来,这小子可比我想的精明多了,你瞅着吧,往后不定成贵的差事,都让他谋了去。」 万升知道自己这个哥哥虽懒散好赌,眼光却是一等一的毒,尤其会看人,这也是他们哥俩能混到这个份儿上的原因,又问:「如今该怎么办?」 万全想了想:「听说这小子在浮云轩的时候,跟一个叫小顺子的太监交好,如今还在洒扫处呢,你不如把那小子要到跟前儿收他当徒弟,这么一来,不就近多了吗。」 万升一拍大腿:「哥哥这招儿妙,等过会儿得了空儿,我亲自跑一趟,今儿就把人要过来。」 第49章 不提兄弟俩如何商量,再说林杏,话儿撂给了万升,让他自己琢磨去,就回了大殿,算着皇上快下朝了,叫刘喜儿给万升送信儿过去,等皇上人进了暖阁,热腾腾的点心就送了过来。 林杏只瞟了一眼,便暗赞万升会办事儿,点心不多却极精致素雅,八宝袋,水晶盏,花边酥饺,加上一盘脆皮三丝春卷,搭配碧玉羹,色香味儿俱全,光瞧着就有食欲。 见皇上已经坐在了炕上,忙挨个试了一遍,虽说林杏私心觉得,比安然做的还差那么点儿,却也极难得了 ,到底是御厨,有点儿真本事,比太医院那些混吃等死的庸医强多了。 只可惜,自己只能尝尝,要是能吃个饱儿就好了,尤其,还得眼巴巴看着别人吃,实在痛苦。 林杏瞧着皇上眼色,夹了一颗八宝袋放到皇上跟前的盘子里,见皇上吃进嘴里,连点儿表情都没有,心里嘀咕,这是喜欢还是不喜欢?索性又夹了一个脆皮三丝卷,盯着皇上的表情,还是没瞧出端详。 而且,连暗示都没了。 林杏只能凭着自己的喜好,自己喜欢吃什么,就给皇上夹什么,瞧着吃了有一半,老大才挥挥手。 林杏松了口气,看这意思自己能下差了,叫人把桌上的点心撤下去,刚要跟着退出去,忽听上头的老大开口了:「小林子,你念过书?」 对于这个,林杏早就想好托词了,就把自己跟云贵人编的那一套再说一遍就成:「回万岁爷,奴才家也算是医药传家,奴才的祖爷爷,爷爷,奴才的爹都是大夫,奴才自小跟着爹念过几年书,医理也是那时候学的,后来奴才的爹病没了,孤儿寡母的过不下去,才送了奴才进宫。」 说着,还抹了抹眼泪,声儿都抽搭了。 别说成贵,就连李长生在一边儿都看傻了,心说,这小子真的假的啊,昨儿晚上还在赌桌上大杀四方呢,这会儿就跟个娘们似的抽搭着抹起眼泪儿了,就他这身世哭什么啊?宫里随便拽出一个来都比他惨的多,至少他还念过书呢,自己可是连一个大字都不认得。 成贵也有些意外,御前的奴才都知道规矩,万岁爷跟前没一个敢放肆的,就算多看皇上一眼都是死罪 ,更何况这样哭天抹泪的了,刚要出口呵斥,却见皇上脸色并无不悦,反而有些温软的势头,忙又咽了回去,琢磨万岁爷这是动了怜悯之心不成。 林杏哭的这个累啊,她自来就没哭过,当年她爸妈当着她的面儿,叫嚣着分财产的时候,自己都没掉过一滴眼泪,这会儿的眼泪都是自己硬生生挤出来的。 林杏仔细研究过,想要在御前站住脚,就得把上头这位老大哄好了,而这位却是天下最难哄的男人,天下至尊,手握生杀大权,这样的男人,能把整个世界踩在脚下,有道是无欲则刚,用在这儿也挺恰当。 皇上就没什么想要的东西,所以也是最难哄的,更别提什么情份了,刚跟他睡过的女人,转过天儿就能幽禁冷宫,这样的人有个屁情份啊。 不过,据林杏的经验,一般越强大的男人,都有一个通病,就是喜欢相对弱小的东西,哪怕不喜欢,也能激起几分怜悯之心,所以,在这样的男人面前示弱装可怜,或许是可行之计。 只不过,这位老大倒是有点儿反应啊,再不开口,自己可真哭不下去了。 正想着,是不是咬一下自己的舌头,再挤出几滴眼泪来,就听皇上开口了:「又不是女子,哭什么哭,没得叫人笑话,别哭了,桌子上这些点心赏给你,吃饱了就想不起别的了。」 林杏松了口气,忙跪下:「奴才谢万岁爷赏。」 皇上低头瞧着趴跪在地上的林杏,目光闪了闪,琢磨自己是不是让这狗奴才蒙了,刚还抹眼泪儿呢,怎么这一转眼的功夫,连哭的意思都没了,心里疑惑遂开口:「抬起头来。」 林杏愣了愣,心说,自己这儿谢赏呢,抬什么头啊,莫非老大又不爽了,想着,抬起头来,打算度量一下老大的脸色,再想应对之策。 林杏本人的性子,照安然的话说就是女王,强势非常,但那是林杏不是林兴,强势的林杏装到了林兴这个柔弱娇小的皮囊里,产生了一种惊人的变化。 因服食了秘药,抑制住生长发育,本来十五的林兴,看上去也就十二三大,瘦瘦弱弱,娇娇小小,因是女子,扮成小太监更是格外俊俏,挤出的眼泪没来得及擦,犹自挂在腮边儿,又因得了赏赐,一双贼亮的眼睛里透出些许喜色,配上白皙的肌肤,巴掌大点儿的一张小脸,杀伤力极强,尤其对于男人。 皇上还以为这狗奴才是假哭呢,不想这一抬头,竟瞧见这么一张脸,恍惚中,心里仿佛有什么东西钻了进去,竟觉跪在底下的奴才,像极了自己幼年时养的一只小兔子,眼睛红红,弱弱小小,软软乎乎,说不出的可爱。 见她眼里流露出些许惧色,脸上的表情不由柔和了起来:「怎么还哭,朕不是赏了你吃的吗。」 林杏心里暗骂,让老娘吃你的剩饭,老娘还得三拜九叩感激涕零的谢恩,老娘这不是哭,这是难受,真想赏,你倒是赏别的啊,赏剩饭算怎么回事儿,这暖阁里随便一个物件儿赏给自己都成,哪怕皇上脚下那个掐丝景泰蓝的痰桶,自己都能心甘情愿的谢主隆恩,你吃剩下的给老娘,你不见外,老娘还嫌呢。 第50章 不过,瞧皇上这柔和的目光,自己的目的也算达到了,要知道,激起这位老大的同情心可不易,得趁热打铁。 想到此,狠狠心咬了自己的舌头一下,疼的她吸了一口气,眼泪啪嗒啪嗒滚了下来,生怕给这位看出端倪,低下头抹了抹,抽搭了两下:「奴才不想哭,可就是忍不住,奴才自打落生,就没人像万岁爷一样对奴才轻声细语的说话,就是奴才的爹,为了让奴才背药书,也是非打即骂的,后来进了宫,在洒扫处当差,不犯错也要挨打,只有奴才的娘会心疼奴才……」 说到伤心处又抽了两下:「皇上对奴才这般好,奴,奴才想起奴才的娘了……」 噗……皇上刚喝进嘴里一口香茶,都喷了出来。 成贵哭笑不得喝骂:「胡说什么呢。」 林杏却装作不知,抬起头眼巴巴望着皇上:「奴,奴才说的是真的,不敢欺瞒万岁爷。」 成贵待要喝止,皇上挥挥手道:「朕是天下之主,更是天下黎民的父母,小林子这话也有些道理。」 说着,站起来走到林兴跟前,微微弯腰:「朕虽不是你娘,却可以保证,在这乾清宫里,没人敢欺负你。」 林杏大喜过望,哪想到自己临时起意,演了这么一出苦情戏,竟收到了如此惊人的效果,这位老大可是金口玉言,一句话能要人的命,同样,一句话也能把人捧上天,有皇上今儿这一句,自己以后在乾清宫都能横着走了,谁敢欺负自己,那就是跟皇上过不去啊。 林杏怎么也没想到,皇上这么好糊弄,忙嘻嘻笑着磕头:「奴才谢万岁爷。」 皇上见他脸上还挂着泪儿,却咧开嘴笑了,一张小脸上又哭又笑,眉眼儿格外鲜活,忍不住道:「行了,下去洗把脸吧,都成花猫了,一会儿大臣觐见,瞧见你这奴才,还当朕打你了呢。」 林杏忙道:「万岁爷才不打奴才呢,万岁爷是天底下最好的人。」撂下这句拍马屁的话才退了出去。 留下皇上兀自发怔,半晌儿轻笑了一声:「成贵,你听见这奴才话了,这奴才竟说朕是天底下最好的人,这话朕听着可新鲜,满朝文武后宫嫔妃,哪个见了朕不是怕的,只这奴才才会说这样的傻话,倒是个心眼实在的,对了,他刚说洒扫处,朕记得小林子跟朕说过,洒扫处的掌事太监克扣他们的月例,私拿好处,对他们非打即骂,这些奴才虽进宫为奴,也是朕的子民,哪能由着这些刁奴胡作非为,一会儿你去查问查问,若果真如此,不用再回,直接仗毙。」 成贵忙应了一声,心说,方大寿这条老命算交代了,林杏演的这出戏,自己可是从头看到尾,这奴才明显就是做戏,自己都能看出来,没想到皇上竟认了真,瞧皇上这意思,就算自己,往后都得对这小子客气点儿。 这小子心眼子太多了,眼珠子一转,就是一个主意,那眼泪说来就来,胆子还大,什么都敢说,敢把万岁爷比成自己娘的,不说宫里的奴才,就是朝里的文武大臣也不敢啊,这要是较起真儿来,说是杀头的罪过也不为过,可这小子说了就没事儿。 不仅没事儿,还得了万岁爷怜惜,金口一开,往后谁还敢欺负这小子,当这小子祖宗一样供着,还差不多。 而且,以成贵阅人无数的眼光来看,这小子真不是个善茬儿,还是个睚眦必报的主儿,就自己所知,方大寿对这小子也没做什么,反而让着小子借着机会踩着方大寿进了浮云轩。 林兴之所以记恨方大寿,估计是后来云贵人获罪,又落到洒扫处,受了些苦,这才想方设法的收拾方大寿,这手段真真老辣,倒不知她小小年纪,怎么来的这些心机手段,竟比在宫里熬了几十年的老人都厉害。 想着皇上吩咐的,也不敢怠慢,出来就奔着洒扫处来了,这事儿既然万岁爷吩咐下了,就得尽早料理,不然,等万岁爷再问起来,可没自己什么好儿。 成贵这个御前大总管,就算太后娘娘也得给几分体面,更何况,洒扫处这么个不得待见的腌臜地儿,别说成贵,就算御前看门的张三来了,方大寿都得远接高迎。 如今一听四德子说成贵来了,愣了一下,以为自己听差了:「你说谁来了?」 四德子一想到成贵那张脸,就忍不住哆嗦:「干爹,御前的成大总管来了,后头还跟着慎刑司的管事赵丰,瞅这架势可不像好来的。」 方大寿听说慎刑司的赵丰来了,吓得险些没尿了裤子,就算病的头晕眼花,也不敢再躺着了,叫四德子搀着自己往外走,一见成贵腿都软了:「大,大总管,今儿怎么上老奴这腌臜地儿来了,快请进去说。」 成贵打量他一遭,微微皱了皱眉:「这是怎么了?」 说起这个,方大寿就不禁咬牙,不知林兴那狗奴才动了什么手脚,自己灌了几口酒后,整整拉了三天,拉的他头晕眼花,老命都去了半条,今儿才刚好点儿。 忽想起,自打林兴给钟粹宫的张嬷嬷带走之后,到今儿都听不见信儿,他也让四德子扫听了,可钟粹宫门户严谨,自己一个洒扫处的管事根本够不上,谁搭理自己啊,别说扫听林兴了,连句话都搭不上,使了十两银子才扫听出钟粹宫根本没林兴这么个人。 第51章 方大寿琢磨,那狗奴才不定是得罪了慧主子,一顿板子打死了,要不然,怎么人好好进了钟粹宫,就没了呢。 心里还可惜呢,觉得便宜了林杏,这会儿成贵一问,倒勾起了心里的恨意,咬着牙道:「不瞒总管大人,老奴这洒扫处出了个狗奴才 ,不知给老奴下了什么药,老奴拉了好几天肚子。」 说着,还恨恨的道:「这狗奴才就别落到我手里,落到我手里看我怎么收拾他。」 成贵一听就明白了大概,不用想也知道,方大寿嘴里的狗奴才一定是林兴,看来,林兴在洒扫处当差的时候,不仅没让方大寿占什么便宜,反而把方大寿收拾了一溜够,到这会儿,方大寿还咬牙切齿的想收拾林兴呢,简直就蠢到家了。 也懒得跟他废话,开口道:「你这儿咱家来的少,今儿咱家走这一趟,是因听说你作为洒扫处掌事,不思认真办差,反而克扣下头的月例银子,私拿好处,可有此事?」 方大寿一听就傻了,心说,宫里那个掌事的不这么干,拿好处,克扣月例,早就成了不成文的规矩,这算什么大事啊,怎么总管大人还巴巴的前来问罪不成,莫非总管大人最近手头紧,想从自己这儿弄点儿好处。 虽说知道御前当差油水多,不一定瞧得上自己的孝敬,可想来想去,也就这个理由还说得过去,忙侧头在四德子耳边道:「快去把我那两个金元宝拿来。」 四德子忙回去拿了出来,交给方大寿。 方大寿嘻嘻笑着,上前就往成贵袖子里塞:「总管大人辛苦,这是老奴给您老喝茶的,您老别嫌少……」 见成贵没推辞,方大寿越发觉得,自己这回交了狗屎运,只要能巴结上成贵,说不定自己也能谋个御前的差事。 越想越高兴,觉得虚浮的腿脚儿都有了力气,刚要再说两句,就见成贵把袖子里的金子拿了出来,本来还有些笑模样的脸,猛然一变:「本来咱家还以为冤枉了你,可今儿瞧你这做派,竟然敢公然贿赂咱家,可见克扣月例,私拿好处的事儿是真的,你当咱家跟你一样不成,咱家为皇上办差,莫不兢兢业业,若收了你这两锭金子,岂不跟你这狗奴才一样了。」 说着,拱拱手:「万岁爷下了口谕,让咱家查问此事,若查问是实,不用回万岁爷,直接把你这狗奴才杖毙。」 成贵一句话,方大寿腿一软,堆乎在地上,站都站不起来了,嘴里却道:「老奴冤枉冤枉啊……」 成贵点点头:「咱家既奉皇命查问此事,必会让你死的心服口服 ,来人,把洒扫处的奴才都叫过来,咱家倒要仔细问问有没有克扣月例之事?」 成贵一发话,不过一会儿工夫,洒扫处几十个小太监就都到了跟前。 成贵略扫了一眼,洒扫处是宫里最下等的差事,但能有点儿门路的,都不愿意干这样的秽差,见不着主子,更得不了什么赏赐,方大寿想落好处,自然要从这些小太监身上下手,这事儿也无可厚非。 只不过方大寿运气差了点儿,他这洒扫处出了个林兴,这小子就是方大寿的催命符,得罪了他,方大寿不想死都不行。 想到此,开口道:「咱家奉了万岁爷口谕,来查问方大寿克扣月例私拿好处之事,咱家现在问你们可有此事?」 成贵问了一遍没人出声,心知这些小太监是让方大寿收拾怕了,接着道:「你们不用怕,这件事儿万岁爷开了金口,势必要查问个水落石出。」 成贵话音刚落,就见人群里出来个小太监,怯生生的看了方大寿一眼,开口道:「奴,奴才来洒扫处有一个多月了,至今也没见着一文钱,问了同屋的,说洒扫处的规矩,新人头一个月的月例都没有,以后每个月的月例,也要拿出一半孝敬管事大人。」 方大寿听了,气得眼冒金星,指着他:「丁大顺,你胡说什么呢,咱家知道你跟林兴那狗奴才穿一条裤子,才胡说八道的诬陷咱家,我还跟你说,你别想着那狗奴才回来救你,就那狗奴才的脾性,不定早让慧主子打死了。」 成贵倒是一愣,不禁看向那个小太监,年纪看上去跟林兴差不多大小,身上的衣裳已经破旧不堪,脸上还有一道一道的痕迹,估计没少挨打,明明害怕的直打哆嗦,却仍然咬着唇站了出来,眼里也含着泪光,喃喃的道:「林哥哥才不会死,不会死……」 成贵不禁琢磨,林兴之所以要弄死方大寿,是不是跟这个奴才有什么干系。 在洒扫处当差的,没有不恨方大寿的,这会儿有一个站出来,立马就有跟着的,不一会儿就站出了十好几个,剩下的都是惧怕方大寿报复,没敢出来,不过十几个也足够了。 成贵冷冷看了方大寿一眼:「看来确有其事,那就怨不得咱家了,来人,拖下去杖毙。」 方大寿两眼一翻晕在地上。 慎刑司的人可不管你晕不晕,既然皇上下了口谕,那就必须的死,上来几个人把方大寿绑在大板凳上,小臂粗的大棍子照着方大寿的脑袋一棍子打了下去。 方大寿都没来得惨叫,就归了西,脑浆子掺着血流了一地。 第52章 人死了,成贵的差事也就了了,至于后头的事儿不归他管,转身回乾清宫了。 顺子吓坏了,没想到自己站出来说了一句,方大寿就死了,还死的这么惨,腿一软,不是被旁边的人架住,就栽地上了。 侧头一瞧是郑贯,眼泪都下来了:「郑爷爷,我不是有心要害死他的。」 郑贯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你做的没错。」 「我,我是想到林哥哥,方管事一定是害了林哥哥,我就想……把事情说出来,没想到……」 顺子语无伦次,忽听一个冷冰冰的声音道:「放心吧,你林哥哥死不了。」 顺子愣了愣看向刘玉:「你,你怎么知道?」 刘玉冷哼了一声:「你没听过祸害遗千年这句话吗,你林哥哥是祸害,谁死她也死不了。」 正说着,忽见一个胖胖的老太监进了院子,慎刑司的总管赵丰,正指挥手下料理方大寿的尸体呢,瞧见这位,忙迎了出去:「哎呦喂,这不是万总管吗,怎么有空上这腌臜地儿来了。」 万升呵呵一笑,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 赵丰愣了愣,看向站在院子里的小太监,笑道:「能让你万总管瞧上眼儿,可是天大的造化,你们这里谁是丁大顺?」 顺子傻傻的应道:「奴,奴才是,是丁大顺。」 就见那个胖胖的老太监几步过来,也不嫌顺子身上脏,一把把他拽了过去,上下打量一遭,笑道:「咱家想着收个徒弟,你乐不乐意?」 顺子又不傻,忙跪在地上:「顺子给师傅磕头。」 万升笑眯眯的扶起他,摸了摸他脸上的伤,心疼的道:「放心吧,有师傅在,以后没人敢再欺负你。」 顺子傻傻的跟着胖太监走了。 等着洒扫处新来的管事来了,赵丰也带着人要走,刘玉却觑空给赵丰手底下的番役,塞了块银子,拽到一边儿扫听:「今儿倒是怎么回事儿?」 那番役得了好处,自然知无不言,再说,这事儿也不是什么秘密,便道:「具体的,我也不知道,只是听了一些影儿,好像是洒扫处有个太监叫林兴的,不知怎么到了御前,短短几天就混成了侍膳总管,估摸是记着方大寿的仇,在万岁爷跟前儿递了句话儿,要不然,也不至于立时杖毙,刚那个胖太监瞅见没,就是小御膳房的万总管,跑这儿来收徒弟,就是瞧着那个林兴的面子,你说说,这人要真是走了运,神仙都挡不住,一个洒扫处刷马桶的,怎么一转眼就成万岁爷跟前的红人了呢,你要是有关系,赶紧走走,傍上这位,往后可少不得好处…… 」 林杏回屋也没敢睡,怕自己困极了,一沾上枕头,不定就睡到什么时候了,别的好说,要是耽误了皇上的午膳,自己还混个屁啊。 叫刘喜儿打了凉水过来,洗了把脸,觉得精神了些,看着食盒里的点心不禁皱眉。 刘喜儿多精,一见这眼色就知道不想用,忙道:「今儿外头冷的紧,正该吃些热乎的,万岁爷赏下的吃食,不若留着晚上再用,奴才这就去叫御厨给林哥哥下碗面,热乎乎的吃了,也暖和些。」 林杏看了他一眼:「你倒是会拿捏我的心思了,放心吧,回头我就跟成总管说,从今儿起,你就到侍膳监听用。」 刘喜大喜,扑通跪在地上:「奴才来生做牛做马报答师傅的大恩。」 林杏知道,自己如今成了侍膳监总管,底下的小太监都得叫自己师傅,不过,这两个字听着别扭,便道:「你还是叫哥哥吧,这个听着顺耳。」 刘喜儿更高兴了,这往后别人都叫师傅自己叫哥哥,岂不更显亲近,亏了自己主意正,傍上了这位,不然,自己一个打杂的小太监,再熬个十七八年,也到不了侍膳监啊。 心里高兴,忙去御膳房给林杏张罗面去了,不会儿功夫,一碗热腾腾面就放到了桌子上。 刘喜儿:「御厨说怕林哥哥饿坏了,匆忙间不得细做,便用熬浓的鸡汤,下了碗面,让林哥哥先垫垫饥,等万岁爷用了午膳之后,林哥哥想吃什么,只管点,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咱御膳房应有尽有。」 林杏笑了一声:「这御厨倒会见风使舵。」 刘喜儿:「林哥哥不知道,今儿一听说林哥哥领了侍膳的差事,来当值的便换成了是=外头御膳房的一等御厨韩子章。」 一等御厨?林杏挑挑眉:「这么说,这个韩子章的手艺天下第一了?」 刘喜儿:「这个可不好说,韩子章的手艺是不差,可也就是近五年才当上一等御厨,之前那位郑老爷子,在宫里几十年了,有天下第一厨之称,那手艺才真叫一个好呢,这个韩子章暗地里勾结外头御膳房的管事柳海,在御厨大赛上动了手脚,把郑老爷子的手弄残了,这才当上一等御厨,这人手段可不一般,又跟柳海内外勾结,林哥哥跟他共事的时候,可得小心着点儿。」 林杏挑了挑眉:「还有御厨大赛?」 刘喜:「可不嘛,万岁爷好美食,可是出了名儿的,咱们的大齐年年都会办御厨大赛,只不过,这五年,被韩子章跟柳海暗地操纵,这御厨大赛就成了过场。」 第53章 林杏:「皇上难道会坐视不管,由着他们在眼皮子底下折腾。」 刘喜:「柳海又是太后娘娘跟前儿的人,皇上虽不是太后所出,到底是母子,孝道当先,万岁爷瞧着太后娘娘的面子,便不大理会这些,再说,这御厨大赛,万岁爷不过就图个乐子,没必要因为这点儿小事儿跟太后娘娘过不去。」 林杏想起慧妃,那么个国色天香的大美人,生生成了怨妇,不就是因为是太后的外甥女吗,皇上对慧妃有多厌憎,就说明对太后有多反感,这母子俩,面儿上的和平都快维系不住了,私底下估摸早就形同水火。 只这些跟自己没什么关系,自己倒是混到了御前来,可定天石呢?自己可是仔细找了几遍,都没见着。 想到此,便问刘喜儿:「听人说暖阁里放着咱们大齐的镇国之宝定天石,怎么我没瞧见呢?」 刘喜儿:「林哥哥来的晚了些,前些日子钦天监的监正岳罡上了折子说,说今年连着下雪,怕明年闹灾,请旨把定天石供到了钦天监,找了和尚老道诵经,好祈求来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林杏道:「这定天石有这么神吗?」 刘喜点头:「那可是,这定天石是神石,咱们大齐立国之时便从天而降,护佑咱们大齐国运昌隆,永世太平。」 林杏懒得听他胡说八道,直接问:「你可见过定天石?」 刘喜摇摇头:「奴才没得造化,不能在万岁爷跟前伺候,不曾见过,那日钦天监的岳罡岳大人来请定天石的时候,用好几层蜀锦严严实实的裹住了,奴才也没瞧见,不过,林哥哥不用着急,等过些日子,定天石移回乾清宫,到时候,林哥哥不是想怎么看就怎么看吗。」 林杏忍不住笑了:「你当暖阁是御花园呢,由着我随便溜达。」 心里倒是不着急了,反正再过几天就能见着了,而且,林杏这些日子也想明白了,自己之前是太想穿回去,有些亟不可待,才会觉得定天石有什么磁场,能打通时空隧道。 后来想想,不大可能,要是定天石真有这样神奇功能,天天都摆在暖阁里,也没见皇上穿啊,所以说,这个事儿还真不可信。 只是,无论如何自己也得看看,真不行才能彻底死心。 虽说是匆忙间做的,御厨的手艺的确不差,浓浓的鸡汤,头发丝细的银丝面,上头的浇头是鸡胸脯肉撕成细细的鸡丝,最难得还有两根嫩绿的小白菜心,光看着就有食欲。 林杏西里呼噜吃了整整一碗,只觉浑身舒坦,见刘喜儿收拾自己的床榻,不禁道:「你收拾这个做什么?」 刘喜儿忙道:「林哥哥如今是侍膳总管,哪还用住在这儿,总管都有自己的院子,侍膳总管的院子就在大总管旁边儿,刚奴才出去,正好碰上来迎您的人,想着先头周和在哪儿住了好些年,怕哥哥忌讳,叫他们回去再收拾几遍儿,之前周和用过的旧东西都扔出去,重换新的,等哥哥伺候万岁爷用了午膳,再挪过去岂非正好。」 林杏点点头,这有了自己的院子,往后就方便多了,天天洗澡也不用避着谁,想着,打了个哈气,刚还勉强能忍着,这会儿一吃饱,更困了,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生怕她睡着,耽搁了差事,刘喜儿忙提醒了一句:「林哥哥快到午膳的时辰了。」 林杏看了看那边儿的沙漏,认命的站了起来,往大殿走,等着里头传膳,便领着人进了暖阁。 一道道菜的摆在桌子上色香味俱全,林杏刚吃了一大碗面,这会儿肚子饱饱的,再香也吃不下,只意思意思的尝了一遍,旁边侍膳的小太监便接了过去伺候皇上吃饭,林杏倒落了个轻松,只站在皇上旁边儿等着就成。 心说,这当了头儿就是不一样,什么都不用自己动手了,只不过,很快林杏就发现还不如自己动手呢,本来就困,加上什么都不干,暖阁里又格外暖和,阵阵睡意袭来,她努力挣了好几次眼都没成功,最后只能低下头打掩护,可那一个劲儿往下点儿的小脑袋,能瞒得过谁。 从刚才林杏眼睛发直的时候,皇上就发现了,只是不吭声,想看看这奴才到底胆子有多大,现在看来,这奴才的胆儿比天还大,在自己跟前都敢打瞌睡,那眼睛半睁半闭,都成了一条缝儿,小脑袋一点点,跟小鸡吃米似的。 眼瞅就要栽地上了,皇上咳嗽了一声,林杏一激灵,忙清醒过来,站好,提醒自己这是在御前,不能睡,可不一会儿眼皮又开始打架了。 林杏一狠心,刚要狠掐自己一下,忽听皇上道:「小林子,朕知你念过药书,可会写字?」 林杏不知皇上好端端的问这个做什么,却道:「奴才能写几个字,只写的不大好。」 林杏这纯是谦虚,自己的书法可是经过名家指点的。 皇上点点头:「写的不好不妨事,心诚即可。」说着一指里头的耳房:「朕这几日有些心烦,你去耳房里替朕抄几遍心经,也好静心养性。」 林杏愣了愣,心说,是自己困极产生幻觉了吗,皇上吃着半截儿饭,竟让自己这个侍膳总管去抄什么心经,自己这本来就困,要是再抄经,还不跟吃了强力安眠药似的。 第54章 大概见他不动,皇上有些不耐:「怎么?你不愿意?」 林杏哪敢啊,忙道:「能替万岁爷抄经是奴才的福分,奴才这就去。」说着走了进去。 这耳房估计是平日皇上小憩的地儿,等于是暖阁的里间儿,设有床帐寝具,对面窗下有个小榻,小太监把文房四宝经书摆在榻桌上,又铺好了白宣纸,用是金狮子的镇纸压住,让林杏跪坐在小榻上抄经。 交代好便出去了,整个耳房就剩下林杏一个。林杏只能认命的开始抄经,心里暗骂,你他娘静心养性就得自己炒,让老娘抄有个屁用啊。 这暖阁底下通着地龙,站着还不觉得,这一坐下就更暖和了,屁股底下暖融融,脑子里都是催眠的心经,加上本来就困的不行了,林杏勉强撑着写了两行,就再也撑不住了,偷眼往外头瞄了一眼,中间隔着纱帐,什么都瞧不清,只隐约听见轻微的杯盘之声,估摸皇上一时半会儿吃不完,遂放松儿了下来,支着脑袋,靠在旁边的窗户上,琢磨自己就闭会儿眼,错过盹就好了。 成贵进来,见皇上正用午膳,便立在一边儿,打算等会儿再回方大寿的事儿,却暗暗奇怪,这皇上用午膳,怎么没见着林兴在旁边伺候着,瞧了旁边当值的小太监一眼,顺着小太监的眼色,往里屋望了望,隐约瞧见窗下的小榻上有个人影儿。 心里更纳闷了,林兴这么个侍膳的,跑里屋去做什么? 皇上这顿午膳吃的极慢,足用了半个时辰之久,吃完了挥挥手。 侍膳的太监最会瞧眼色,一瞧皇上的意思,就知道是留着林杏在暖阁里抄经,心里不禁暗暗佩服这位新上来的头儿,果然得万岁爷宠爱,不说别人,就说前头的侍膳总管周和,伺候了万岁爷得有十来年了,也没见万岁爷留下抄过经啊,自己跟着这么一位得宠的总管,往后的日子可好混多了。 不说侍膳监的奴才们怎么想,成贵算是明白了,闹半天林兴是替皇上抄经呢,亲手接了茶捧了过去。 皇上抿了一口看向他:「你去了洒扫处?」 成贵心里暗暗庆幸,亏了自己没耽搁,要是懒一懒,这会儿万岁爷一问,自己答不上来,不定就得倒霉了。 忙道:「老奴刚从洒扫处回来,万岁爷交代的事儿也查问清楚了,洒扫处的管事太监方大寿,的确有负圣恩,克扣属下月例,私拿好处,老奴去的时候,这厮还妄想贿赂老奴,老奴瞧着洒扫处那些奴才也都给方大寿欺负傻了,连句话都不敢说,要不是老奴说是奉了万岁爷之命,过去查问此事,那些奴才估计打死也不敢说出来。」 皇上眉头一皱:「这样的刁奴着实该死。」 成贵:「老奴已经让慎刑司的赵丰把这刁奴当场杖毙了。」 皇上点点头,站起来进了里头耳房。 成贵不敢跟进去,只在外间候着,心里琢磨皇上对林兴这小子倒是怎么个心思,怎么越瞧着越不对头呢。 自己跟了万岁爷这么多年,就算对后宫里的娘娘们,万岁爷也是冷冷淡淡,怎么偏偏就对这小子不一般呢,这小子倒是哪儿让万岁爷看上眼了,自己实在的想不通。 其实皇上自己也不明白,之前在御膳房遇上这奴才的时候,只觉着这奴才浑身都有股子股子鲜活劲儿,跟这奴才在一起说话儿,格外有意思。 今儿早上这奴才哭哭啼啼的,说自己像他娘的时候,让他想起了当年自己养的那只小兔子,柔柔软软可爱非常,尤其这奴才的一双眼,哭的红通通,却又让泪水洗的极亮,越发的像。 想着,不禁微微弯腰看向睡着的林杏,窗外的雪光映进来,把这奴才的脸照的分外清晰,这般细致的端详了一会儿,皇上忽然发现,这奴才虽俊俏,却颇有几分女子的柔美之态。 两道细弯弯的眉下,那双贼亮的眼睛已经闭上,垂下两排浓密的睫毛,像是两把小扇子,鼻子小巧精致,嘴巴不大,却红润润的极又光泽。 这般撑着脑袋,衣领略开了一些,露出一截子雪白的脖颈,皇上的目光落在那片晃眼的雪白上,忽的心里一荡,呼吸竟不由自主沉了两分。 正想仔细瞧瞧,不想林杏睡过了头,手没撑住,脑袋一点,眼看脸就要磕到桌上的金狮镇纸上,皇上下意识伸手托住她的脸。 脸上的触觉,让林杏惊醒了过来,睁开眼,正对上皇上的脸,眨眨眼,一时没想明白自己在哪儿,等回过味儿来,想起自己眼前的人就是皇上,直吓的林杏魂飞魄散,忙起身跪在地上:「奴才万死……」 乍然抽离的温软,让皇上颇有几分不舍,低头瞧着跪在地上的奴才,身子团成一团,瑟瑟缩缩,看上去更像自己养的那只小兔子。 只不过,自己养的小兔子不会说话,而这只小兔子却动不动就嚷嚷着万死:「傻不傻,人哪有一万条命,经得住万死的,这话听着就虚的慌,再说,你有什么值得万死的。」 林杏心说,自己都这样都诅咒自己万死了,这家伙还挑,自打穿过来,自己这膝盖越发的没了骨头,有事儿没事儿就跪,长此下去非得关节炎不可。 而且,还问自己有什么值得万死的,这不废话吗,要不是因为你是皇上,一句话就能要人的命,老娘吃饱了撑的万死啊,。 第55章 心里腹诽,嘴上却道:「奴,奴才不小心睡着了,耽误了替万岁爷抄经的大事,罪该万死。」 这一说抄经,皇上才看到白宣纸上落下的字,愣了愣,拿起来瞧了一会儿,颇有些意外的道:「你这奴才的字倒颇得柳骨真髓,看来没少下功夫。」 林杏忙道:「奴才刚学写字的时候,爹就一再说,想写好字并无捷径可循,唯有苦练一途,让奴才每日写十张大字,寒暑不辍,才写的有些样子。」 皇上略沉吟:「你爹倒是个严师,不过,每日十张算轻松了,朕当年可是每日二十张大字,即便如此,太傅依然觉得少了,不是母后心疼朕,一再求情,太傅给朕留的作业可是每日要写三十张呢,你说你娘疼你,朕的母后又何尝不是,只可惜天不假年,徒留子欲养而亲不待之憾。」 林杏眨眨眼,装做不明白:「万岁爷若是想尽孝道还不容易,太后娘娘不就在慈宁宫吗。」 林杏话音一落就听外头成贵咳嗽了一声,而皇上本来温暖怀念的神情,瞬间变得彻寒入骨,忙怯懦的道:「奴,奴才万死。」 这一句话,皇上倒有些绷不住,伸手拍了拍她:「刚不说了,以后别说这样虚头巴脑的话吗,怎么又万死,放心吧,你这小脑袋长得牢靠着呢,一时半会儿的搬不了家,起来吧,困了就别瞎跑,回去好好睡一觉,明儿要是再耽搁了差事,可不是抄经这么简单了。」 林杏忙道:「奴才谢万岁爷不罪之恩,回去奴才就睡,养好了精神好伺候万岁爷。」 皇上轻笑了一声:「你这张嘴倒巧,得了,下去吧,再跟你扯下去,不定连朕的政务都耽误了。」 林杏忙躬身退了出去。 成贵见皇上虽坐在书案后,开始看折子,目光却若有若无扫过门口退出去的身影,略犹疑,还是道:「老奴瞧着万岁爷对这奴才格外宽容了些。」 皇上放下手里的折子,开口道:「成贵,你也是太子宫的老人儿了,可还记得当年朕当太子的时候,养过的一只兔子?」 成贵愣了愣忙道:「万岁爷说的是小黑?」 说起这个,成贵不禁想起了久远之前的事,其实皇上幼年并不是如今这样的冷性儿,那时先皇后娘娘还在,太子也有些调皮,八岁那年跟着先皇去郊外狩猎,侍卫为了讨好,给他捉了一只兔子。 回了太子宫,皇上叫太监把兔子困在箭靶子上,练习射箭,让先皇后瞧见,忙让人把兔子放下来,跟皇上讲,万物皆有灵,兔子也是一条生灵,既然在猎场上没被射死,就该活着,皇上若是射死了它,岂不冤枉,不如养着吧,还让太子起名儿。 太子年纪小,见那只兔子通体漆黑,便随口说叫小黑,一开始不怎么理会,后来养着养着倒上心了,天天不过去瞧瞧,摆弄一会儿都不自在。 后一年先皇后病故,丽妃得宠,就是如今的太后娘娘,没多久小黑也得了病,丽妃向先皇进言说小黑得了兔瘟,恐怕会过人,先皇叫人把小黑活埋了,皇上为此伤心了许久。 如今想来,仿佛就是从那时起,皇上的性子就变了,变得冷淡深沉,难以捉摸,也再没养过什么活物,这一晃都快二十年了,皇上怎么忽然想起小黑来了?小黑跟万岁爷青眼林兴有什么干系吗? 却听皇上道:「当年朕起的名字不好,应该叫小林子才是。」说着忍不住轻笑了一声:「成贵,你不觉得小林子像极了小黑吗,尤其那双眼,朕怎么瞧怎么一样。」 成贵傻眼,怎么也没想到皇上青眼林杏,竟是因为一只兔子,心里不免感叹,皇上再英明也有看差的时候啊,林兴这小子哪是什么兔子,那就是一只活生生的小狐狸啊。 忽想起方大寿的下场,暗暗摇头,有时候更像一只狼崽子,也不知把这奴才搁在万岁爷跟前是福是祸。 想到此,不禁道:「万岁爷,依老奴看,小林子可比兔子精多了。」 皇上笑着点点头:「这倒也是,不过精点儿好,太傻了未免呆头呆脑的。」 成贵心里叹了口气,看来自己白说了,皇上如今是怎么看林兴怎么顺眼,想起今儿皇上跟这小子的意思不大对,生怕皇上一时兴起,起了什么特殊的心思,忙道:「万岁爷,敬事房的刚来请旨问今晚上招哪位娘娘侍寝?」 见皇上皱眉,忙道:「万岁爷如今虽春秋鼎盛,也当早做计较,咱们大齐可还没皇子呢。」 皇上目光一沉:「此事再说吧。」挥挥手。 成贵暗叹了一声,退了出去,刚出来就见林杏笑眯眯的站在不远儿,见他出来忙走了过来:「总管大人,奴才这儿得了好物件儿您上上眼。」说着,从怀里掏出那个翠玉鼻烟壶来递给他。 人都有一好,成贵这辈子最好的不是金银珠宝,是鼻烟,收集了不少鼻烟壶,自然是个内行,这翠玉鼻烟壶,一打眼就知是个宝贝,目光闪了闪,又还给了林杏:「林公公若有事只管直说,咱们同在御前当差,理应互相照应着,这是个宝贝,咱家受不起。」 林杏心说,李长生那蠢货要是能学到他师傅万分之一的精明,也不至于混成如今这德行,成贵的意思林杏明白,就是不想跟自己有太多金银上的牵扯。 第56章 遂笑了笑道:「总管大人误会了,这鼻烟壶可不是奴才的,是昨儿奴才几个没王法的玩了几把骰子,不想长生哥哥撞了进去,非要下注,又没带银子,就拿这个鼻烟壶压了。」 成贵一听,心里咯噔一下,自己徒弟什么德行,他是知道的,尤其这个翠玉鼻烟壶,一看就不是寻常物件儿,这来路不用想也知道,定是外头那些朝臣想贿赂自己却不得门路,便从长生身上下手了。 历来最忌讳内官与朝臣勾连,自己更是一再提醒长生,怎么就是不听呢,而且,还把这东西输在了赌桌上。 林杏之所以把这鼻烟壶拿给自己,就是为了让自己卖她个人情,而且,是拿准了自己不想领这个人情都不行,这小子都精出圈了,遂伸手把鼻烟壶收了回来:「咱家记着林公公今儿的人情了。」转身走了。 林杏瞧着方向是奔着李长生的院子去了,不禁笑了笑,就凭李长生这个蠢货,也敢支使自己,想得美,打了个哈气,往自己的新院子走,琢磨从这会儿睡到晚膳的时候,也能睡个好觉了。 跟着刘喜儿迈进院子的时候,四下打量了一下,院子不大却布置的干净清雅,院子里搭着一架藤萝,也不知是紫藤还是葡萄,如今大冬天光秃秃的藤蔓被雪盖着,也瞧不出是什么。 藤萝架下有石桌石凳,林杏心说,这周和倒会享受,若是夏夜里在这个藤萝架下乘凉,倒分外惬意。 进了屋,林杏更是满意,看得出重新收拾过,一明两暗的屋子,正好一间卧室,一间小厅,另外一间,林杏打算当浴室。 回头弄个大桶放在里头,也省的成天来回搬抬的了,要是弄成活流儿就最好了,这个自己还得好好想想,毕竟自己也就是个大夫,对这种上下水的原理,还停留在一知半解上。 屋里点了炭火盆子,熏的暖融融,炕上更是暖和,林杏一坐下就不想起来了。 正想脱鞋上炕好好睡上一觉儿,忽听刘喜儿道:「刚听御膳房的小太监说,万总管今儿跑去洒扫处收了个徒弟,好像叫什么丁大顺,林哥哥说万总管倒是怎么想的啊,这么些年都没说收个徒弟,倒巴巴的看上了洒扫处刷马桶的。」 刘喜儿话未说完,林杏蹭的站了起来:「刷马桶的怎么了,我以前也是刷马桶的。」说着快步出去了。 刘喜儿暗道坏了,自己说的太顺嘴儿,怎么忘了这位也是从洒扫处出来的了,忙追了出去:「林哥哥,奴才不是这个意思,奴才,奴才……」说着有些词穷。 林杏倒不以为意,挥挥手:「你也别过意,我也没别的意思,你没在洒扫处待过,不知道在哪儿当差有多不易,再说,都是当奴才伺候人的,何必分什么高低贵贱,如果咱们自己都瞧不上自己,就更怨不得别人不拿咱们当人看了。」 刘喜忙点头应着。 林杏也不想难为他,在宫里攀高踩地是生存之道,自己刚之所以有些生气,是因为涉及顺子,在林杏心里,顺子比所有人都亲,都重要。 顺子是唯一不会跟自己使心眼子的人,那双清澈直白的眼睛,对自己来说,相当于这宫里的最后一块净土,自己永远做不到像顺子一般心思澄明,所以更觉弥足珍贵。 她本来就想把顺子从洒扫处弄出来,只是一直不得机会罢了,不想,万升倒是善解人意。 林杏进了御膳房,万升就迎了出来:「林公公怎么这时候来了,刚我还说给林公公送个信儿去呢,今儿造化,咱家收了个可心儿的徒弟,晚上叫了几个熟人摆上一桌,好好热闹热闹。」 林杏道:「不瞒万总管,顺子是我的小兄弟,本来还想请万总管帮忙调出来呢,不想万总管倒先我一步,别的我也不说,还是那句话,咱们是自己人,往后万总管有什么事尽管说,万事都好商量。」 万升一双小眼闪闪发光,心说,到底自己哥哥厉害,收了顺子一个徒弟,就直接靠上了这位,听说今儿万岁爷还留这位抄经呢,宫里这么多奴才,谁有过这样的待遇啊,可见这位多得皇上的意,往后能少了自己的好处吗。 越想越乐,腆着肚子笑得跟个弥勒佛似的,见林杏着急见顺子,指了指自己的院子:「顺子在我哪儿洗澡呢,这孩子挨了不少打,身上都是伤,见了怪让人疼的慌。」 话没说完,一抬眼人没了了,挠挠头,心说,不至于急成这样吧,连洗澡这么会儿功夫也等不得。 哪知道,要是他不说洗澡,没准林杏还能等等,这一说洗澡,林杏就非得进去看看不可,这可是难得的好机会。 顺子正洗着半截儿呢,猛然门开了,吓了一跳,忙缩进水里,瞧见来人是林杏,高兴的眼泪都下来了:「林哥哥原来你真的没死,我还当你给方大寿害了呢。」 林杏走过来:「林哥哥这么聪明,怎么会被混账方大寿害了。」说着目光落在他脸上,心疼的伸手摸了摸上头的伤:「这是怎么弄得?」 顺子羞涩的低下头:「就是挨了几鞭子,不怎么疼。」 「傻话,都这样了怎么可能不疼。」侧头找了找,见旁边一叠崭新的太监制服上放着一个小瓷罐,知道是万升叫人预备的。 第57章 林杏拿过来,打开闻了闻,估计是田七冰片和着猪油配制成的,虽配方粗糙,对于宫里的奴才来说也算难得了。 林杏用指甲挑了一些,小心的抹在顺子的脸上:「身上还罢了,这脸上可不能留疤,留了疤不好看呢,这个药膏不大好,你先凑合着擦一些,等我得了空给你配几罐,隔着,以后要是再伤了,抹上就成。」 忽见顺子泪汪汪的望着自己,巴巴的像只刚被捡回来的小狗,可怜非常,不禁道:「这么看着我做什么,不认识林哥哥了啊。」 顺子猛的扑进林杏怀里:「林哥哥你真的没死,真的没死……你不知道,顺子这些日子天天做噩梦,梦见林哥哥死了,顺子好怕好怕,怕再也见不着林哥哥了,呜呜呜……」 一边儿说一边哭,倒弄得林杏心里酸酸涩涩的难过,拍了拍他:「傻顺子,哥哥不是跟你说过,哥哥死不了吗,这世上能算计哥哥命的人就没生出来,快别哭了,刚擦了药,一会儿冲没了,可白擦了,别难过,你不是还想给你娘你妹子买房子,让她们过上好日子吗,林哥哥跟你保证,这一天不远了……」 刘喜儿在外头,听着里头又哭又笑的,心里这才明白,万总管收这个徒弟,完全是为了讨好林哥哥,看来这个丁大顺跟林哥哥的关系可不一般,自己刚才是在鲁莽,回头得多跟这个丁大顺套套交情。 忽听里头传来一阵低低的笑声,暗道,这在里头干什么呢,这么乐呵。 自然是吃豆腐,好容易有这么个好机会,要是放过了,岂不可惜,也辜负了林杏色女的名头,尤其顺子这么可爱,还没穿衣裳,正是吃豆腐的好时机,林杏借着给他擦药之机,大行吃豆腐之实,怎么想怎么都有些卑鄙。 不过林杏不在乎,只不过顺子痒痒儿肉多,林杏一碰就忍忍不住笑,林杏见他笑的欢,撩水泼他。 顺子知道林哥哥没死,也放松下来,跟林杏一起胡闹,弄到后来倒不像洗澡,成了打水仗,半桶水都洒到了地上。 林杏摸着水要冷了,生怕顺子冻病了,才道:「好了,别闹了,再闹可该冻病了。」顺子这才把衣服套上。 林杏看着他收拾好躺在炕上,本说要走,不想却给顺子拉住:「林哥哥,你能不能别走,顺子怕林哥哥一走,就见不着了。」 林杏笑了:「好,哥哥不在,哥哥陪着你。」 说着索性踢掉鞋,爬上炕,在顺子旁边躺了下来,顺子这才闭上眼,林杏看了他一眼,也睡了过去。 林杏昨儿晚上一宿没睡,今儿又折腾了一天,早困得不行,这一觉直睡到天擦黑,不是万全怕耽搁了侍膳的差事,叫顺子叫她,不定睡到什么时候了。 林杏睁开眼就对上顺子俊秀的小脸,忍不住伸手摸了一把:「怎么起来了?」 顺子笑道:「时候可不早了 ,师傅说快到晚膳的时辰了,让我叫醒林哥哥,耽误了差事可了不得。」说着更加崇拜的看着林杏:「原来林哥哥当上了御前的侍膳总管,林哥哥好厉害。」 被这样漂亮可爱的小正太崇拜,林杏浑身舒爽,又伸手摸了顺子的小脸一把:「我家顺子这张小嘴就是甜,说出的话也中听,其实侍膳总管也没什么,不一样是伺候人的奴才吗。」 顺子忙道:「那可不一样,林哥哥伺候的是万岁爷,我可记得,上回我跟林哥哥来乾清宫送菜,看门儿的都不乐意搭理咱们呢,更何况,林哥哥如今是皇上跟前的红人。」豆#豆#网。 林杏笑了起来:「红不红的都一样,顺子就记得,你是林哥哥眼里的红人就成,往后在御膳房当差,谁要是欺负你,只管告诉林哥哥,林哥哥帮你报仇。」 顺子呵呵笑了起来:「有林哥哥在,哪有人敢欺负我,再说,还有我师傅呢,刚我出去,谁见了都上赶着过来跟我说话儿,比在浮云轩的时候还风光呢。」 林杏见他兴奋的样儿,不禁笑了:「这才哪儿到哪儿,等以后有的是人巴结你。」 顺子打了洗脸水来伺候着林杏洗了手脸,又帮她把头发重梳了一遍。 林杏对着水盆瞧了瞧,满意的道:「还是我家顺子有本事,这头发梳的比我可强多了。」 顺子有些羞涩:「这算什么本事,林哥哥才厉害呢。」 林杏拉着他的手:「要是把你调到侍膳监去就好了,这样也省的我天天自己梳头发了。」 顺子摇摇头:「能在御膳房当差,已经是想不到的造化了,顺子很知足,其实顺子一直喜欢做菜来着,如今在御膳房正好,还能跟着御厨学学做菜,将来要是出了宫,也有个养活自己的手艺。」 林杏不禁道:「太监还能出宫?」 顺子点点头:「宫里是有专门供养太监养老的去处,却哪是人待的地儿,但能外头有个亲人的,若得了恩旨都愿意出去,哪怕会被外头的人瞧不起,也比死在宫里头强,所以,那些掌事太监才钻心眼子的拿好处,要银子,就是为了出去的时候,有些金银傍身,能过几天好日子。」 说着,欲言又止:「那个林哥哥,其实宫里的掌事太监,大都像方大寿那样扣月例银子拿好处的。」 第58章 方大寿?林杏皱了皱眉:「提他做什么,这老太监把你打成这样,我还没找他算账呢。」 顺子愣了愣:「原来林哥哥还不知道啊,方大寿被御前大总管领着慎刑司的人杖毙了。」 杖毙了?林杏愕然:「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顺子:「就是今儿上午,我师傅就是那时候把我领回来的,听外头的人都说是因为方大寿得罪了林哥哥,林哥哥在皇上跟前递了话儿,方大寿才被杖毙的。」 林杏心里忍不住发寒,虽说自己一直想收拾方大寿,可真让她下手要人命,也不大可能,自己毕竟是个现代人,对于人命不可能如此轻忽,这是骨子里就有的东西,是现代教育在她身上的烙印,即便嘴里说的再狠,到了人命关天的时候,还是不可能下得去手。 更何况,自己是个大夫,林家的家训第一条就是为医者不能罔顾人命,而自己不过在皇上跟前给方大寿上了点儿眼药,方大寿就死了。 林杏还是头一回感到,皇上这两个字,真比自己想想的要残酷太多,他的喜怒表现出来,很可能就是人命。 这么一想就有些不寒而栗,以至于伺候晚膳的时候,甚至控制不住从心里升起的那股惧意,刻意站的远了些。 她的惧意让皇上微微皱了皱眉,不明白不过一个下午,怎么这奴才就变胆小了,晌午还敢在自己跟前打瞌睡呢,这会儿眼里都是惧意,自己就这么可怕? 转念一想,莫非他知道方大寿的事儿了,看了眼桌上的樱桃肉开口道:「朕怎么觉着今儿的樱桃肉不是味儿呢,小林子你来尝尝。」 林杏吓了一跳,知道这可不是闹着玩的,皇上要说这道樱桃肉有问题,追究下来,从自己到万升,还有御厨,一个都甭想跑,忙过去夹了一颗放到嘴里,一边儿嚼一边儿斟酌言辞。 等嘴里的肉咽下去才道:「回万岁爷,想是奴才没吃过多少好东西,觉着跟上次的吃的一样好,奴才恨不能连盘子都吞下去。」 皇上忍不住轻笑了一声:「你倒是贪心,这盘子如何吃得,既然喜欢,这道樱桃肉一会儿还赏给你吧。」 林杏忙跪下:「奴才谢万岁爷赏。」 心里嘀咕,皇上还真小气,光赏吃食有什么用,想着不觉嘟了嘟嘴。正落在皇上眼里,皇上顿觉心情好了一些,抬头瞧见桌上有盘子箩卜丝儿饼,大概自己以前多吃了几口,御厨便特意做了。 想起小黑最爱吃萝卜,不觉看了林杏一眼:「这盘萝卜丝儿饼也一并赏给你。」 虽然不知道老大又抽什么风,林杏还是跪下谢赏。 一顿晚膳吃完,等林杏从暖阁出来的时候,一共得了四个赏赐,樱桃肉还好说,后头的萝卜丝饼,白菜素包子,还有一碗青绿的拌豆苗,不知啥意思。看着手里的食盒子,林杏怎么觉着像喂兔子呢。 瞧这意思,指望皇上赏点儿好东西是没戏了,还得从外头想财路。 一出暖阁,等在外头的刘喜儿急忙把食盒接了过去,异常兴奋:「万岁爷又赏林哥哥了啊。」 林杏都疲沓了,点点头,就要往御膳房走,万升一再嘱咐自己,下了差过去吃顺子的拜师席,自然不能缺席。 为了顺子,也得得跟万升多联络联络感情,更何况,今儿晚上只怕不止万升,这老家伙精着呢,自己这一跃成了御前的人,宫里各处的掌事太监,没说不想结交的,万升正好是个现成的门路。 别看在皇上这儿就落了几盘菜,今儿晚上顺子的拜师席一过,估计自己能发一笔小财。 想到发财,林杏脚下快了许多,只不过今儿该着他晦气,没出乾清宫呢,就遇上跟疯狗一样的李长生。 李长生肺都要气炸了,本来还指望着林杏帮自己把鼻烟壶赢回来,发笔财呢,不想,这小子竟然阴自己,不知什么时候把鼻烟壶弄了回来,没还给自己,却直接给了师傅,害的自己挨了师傅一顿臭骂不说,说让自己好好反省自己的过错。 自己错什么错,师傅才错了,年纪大老糊涂了,这能捞的时候不捞,东怕西怕的,等将来想捞都晚了,趁着现在多捞点儿银子,将来哪有好日子。 可师傅就是不听,当官的还讲究个,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呢,更何况,师傅这个御前大总管,拿点儿朝臣的好处,算什么大事儿,偏师傅想不开,还拦着自己发财,一个鼻烟壶把自己骂了个臭头。 这笔账自己不跟林杏这狗奴才算清楚,不算个完。 越想越气,索性守在外头,一见林杏出来,二话没说,上去就是一拳。 林杏不想在乾清宫里还有人敢动粗,没防备,给李长生一拳打在脸上,疼的林杏火气上来:「李长生你他娘活腻歪了,敢打老子的脸。」抬腿就是一脚,这一脚一点儿没留情,直把李长生踹了跟头一个狗吃屎栽在地上。李长生哪吃过这样的亏,嗷一嗓子冲了上去跟林杏扭打在一处。 这里正是乾清宫大门口,真没人敢在这儿打架,今儿又赶上张三当值,远远瞧见林杏,就想迎上去,如今这位可是皇上跟前红人,凭着以往赌桌上的交情,自己没准能谋个好点儿的差事。 第59章 不想这一番心思让李长生给搅合了,心里这个气啊,把李长生的祖宗八代轮番问候了一遍,却也知道有他师傅总管大人在,李长生就是在乾清宫翻了天,自己也不能管。 可不管,难道眼看着林兴吃亏不成,这好容易得的门路,岂不又黄了。 正为难呢,却发现吃亏的不是林兴,别瞧着林兴瘦瘦小小,却有点儿干巴劲儿,下手又准又狠,一拳一脚都落在了实处,还没往脸上招呼,专照着不显眼的地方大,这正是会打架的行家啊。 相比之下,李长生就不够看了,估计是给打疼了,抡起膀子来一阵王八拳,简直就是个疯子,异常可笑。 周围的小太监,除了侍膳监的就是看门的,哪个没被李长生勒索过,心里早恨他恨的牙痒痒了 ,只是碍着他师傅敢怒不敢言,如今好容易有了这么出气的机会,谁吃饱了撑的帮他啊,在一边儿瞧着就是了。 心里都明白,自己出手肯定倒霉,林公公就不一样了,这位如今可是万岁爷跟前的红人,就算成贵见了,也得客客气气的,李长生算个屁啊。 更何况,他们都看见了今儿是李长生先动的手,只要林兴不把李长生打死,总管大人来了也不能怎么着。 林杏早憋着这小子火呢,赶上这个机会正好收拾他,让他明白明白,别看他后头是成贵,想在自己跟前耀武扬威的冲大爷,门儿都没有。 她打的过瘾,张三可有些害怕了,心说,这小子够狠的,要是再打下去,真出了人命谁也担待不起,忙把李四叫过来,让他看着点儿,自己哧溜跑进去找成贵去了。 成贵一听李长生跟林兴打起来了,险些没晕过去,心里暗骂李长生不懂事儿,就知道给自己招祸,瞧皇上这意思,对林杏那可是宠到了骨子里,当年对那只兔子什么样儿,成贵如今可还记着呢。 嫌兔笼子不好看,让宫女拿蜀锦做了一个兔子窝,还把太子生辰皇后赐的那颗翡翠玉白菜放到笼子里,让兔子啃着玩,更别提,搜罗的那些玛瑙翡翠的雕的萝卜了。 如今皇上认准了林杏跟那兔子一样,这往后肯定是越来越宠,自己都得靠后,加上这小子人精似的,往后不知走到那步呢,这样的人除了拉拢交好,就没第二条道儿,可李长生竟在这档口跟他动了手,这不是找不自在吗。 心里头急得不行,跟着张三一路小跑的出了乾清宫。 一瞅见林杏跟李长生扭打在一起,恨不能你死我活的样儿,只觉眼前发黑,急忙喝骂了一声:「你们俩活腻了不成,当这是由着你们放肆胡闹的地方吗。」 外头看上去像是两人扭打在一起,其实李长生只是抓住了林杏,林杏的拳头可是一点儿都没客气,直往他身上招呼,听见成贵来了,两人才撒开。 成贵一看林杏的脸儿,顿时倒抽了一口凉气,刚还白嫩干净的一张小脸,这会儿半天脸都肿了起来,想起皇上对林杏的在意,越发觉得祸闯大了,不由分说上去狠狠甩了李长生两个嘴巴,力气用的颇大,李长生的脸立马就肿了起来。 林杏看在眼里,心说,到底是表外甥儿,这般费心的护着,刚才自己故意避开李长生的脸,专往他身上招呼,就是想留一个自己挨打的名声,让这李长生吃了亏还说不出来。 尤其自己得侍膳,明儿皇上若问起来,自己示弱装个乖,即便有成贵在旁边,自己跟李长生打架这事儿的过错,也按不到自己身上。 不想成贵倒精,上来就扇了李长生俩嘴巴,如此一来,倒显得自己占了便宜,李长生成了弱势的一方,皇上便过问起来要治罪,自己跟李长生都逃不了。 到底是在御前伺候了这么多年,有心机不难,难得是反应快,事儿一出来,立马就能审时度势,尽可能扭转对自己不利的局面,这是机变,没几十年的功夫,绝无可能修炼成的本事,自己得好好学学。 李长生只觉浑身哪儿哪儿都是疼得,本来就挨了打,以为师傅来了,能帮自己拔拔份儿呢,谁想倒挨了师傅两嘴巴,还当着这么些人,这往后,自己在乾清宫还有什么体面可言。 觉得丢了里子又丢了面子,委屈之极,李长生忍不住嚷嚷起来:「您到是谁师傅,怎么向着外人……」 李长生话音未落 ,成贵抡圆了又是一个嘴巴,打的李长生脑袋直嗡嗡,不明白师傅到底怎么了,为什么总打自己。 成贵咬着牙:「看清楚了,这里是万岁爷的乾清宫,你活腻了找死走远点儿,别拉着咱家。」说着看向林杏脸色略沉:「林公公,你也是御前的人,这御前的规矩,不用咱家深讲,也该明白吧。」 林兴倒也不分辩:「是奴才放肆了,奴才认罚,总管大人说怎么罚吧,奴才绝无二话。」 林兴这么一说,成贵反倒不好罚他了。 李长生却仿佛看见了曙光:「师傅快罚,就把这奴才直接杖毙,看他以后还敢在乾清宫撒野。」 成贵冷冷看了他一眼,再一次感叹,这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自己当初怎么就瞎眼看上这么个蠢货,也不看看林兴是谁,就算方大寿那样无关紧要的奴才,要杖毙还得万岁爷亲下口谕,自己查问清楚才说的过去,好端端的把林兴杖毙,他当自己是谁了。 第60章 【注:豆.豆.网独家连载vip作品,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网客服。】 想了想,还是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便问后头的张三:「你说说,这到是怎么回事儿?」 张三自然向着林杏的,更何况,这事儿本来林杏就占着理儿呢,忙道:「奴才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远远地瞧见林公公下了差过来,估摸是去御膳房,奴才还想上去打个招呼的,不想李公公忽然就窜了出来,没等奴才反应过来,一拳就打在了林公公脸上,林公公本想避让,不想,李公公不依不饶,追着林公公扭打起来,奴才怕出了人命,才忙着去找总管大人。」 周围的小太监纷纷插言:「就是说,也不知林公公哪儿得罪了李公公,这么大仇,上来就抡拳头,林公公一个劲儿的躲,都避不开……」 七嘴八舌都说的是李长生的错,倒把林杏摘了个干净。 成贵暗暗叹息,林杏才来了御前几天儿啊,瞧这人缘维的,再看长生,不禁摇了摇头,面色和缓,跟林杏道:「长生无故挑衅,咱家定会狠罚他。」 林杏大度的道,:「我也有不是。」 说着对李长生微微躬身:「长生哥哥,刚林兴莽撞了,长生哥哥莫怪,改日等长生哥哥不气了,弟弟再登门致歉……」 林杏越认错,李长生越生气,恨不能冲上去撕烂她那张虚假的面皮,却碍于师傅,不敢轻举妄动,眼睁睁看着林杏扬长而去,差点儿没气吐血,琢磨以后寻机会非报今儿的仇不行。 仿佛知道他想什么,成贵冷冷看了他一眼:「咱家提醒你一句,若是还想保住你这条小命,往后对林兴能躲多远就躲多远,就你这点儿心思算计,给那小子提鞋都不配。」 又见长生的脸给自己打的红肿不堪,浑身上下不知挨了那小子多少黑拳,站都有些站不稳,到底是自己的徒弟,不免有些心软。 叹了口气:「师傅是为了你好,别说你,如今就是师傅对林兴都得客客气气的,你在御前也当了几年差,也该知道这宫里的风向,从来都是跟着万岁爷转的,林兴入了万岁爷的眼,正在风头上,你非要寻他的不自在,能有什么好儿,更何况,我瞧着这小子虽有心计城府,却不是个没事儿找事儿的,做出的事儿极有规矩章法,只你不去惹他,他自然不会对你如何。」 李长生哪听得进去:「师傅您可是皇上跟前的老人,伺候了这么些年,难道还怕他一个刚上来的狗奴才,我瞧他也就是踩了狗屎运,一个刚来御前的新人,按理说,就得夹着尾巴做人,他倒好,飞扬跋扈连您老人家的面子都不给,他打我就是冲着您去的,想扫了您的面子,让刚乾清宫的奴才们看笑话……」 「住口……」成贵怒瞪着他真是恨铁不成钢,以前只觉得自己这个徒弟有些爱贪小便宜,如今才发现,简直蠢到家了,算计不过别人,心胸还窄,如果不是他把乾清宫这些奴才得罪苦了,何至于这些奴才都向着林兴说话,到了这会儿不知道自思己过,反来撺掇自己给他找回场子,这不止是蠢是找死。 冷哼了一声:你以为林兴把鼻烟壶给我是为了告你的刁状不成,你怎么不想想,自来内官跟朝臣勾连就是大忌,若她直接把鼻烟壶交给皇上,你可想过后果 ,更何况,皇上跟太后自来不睦,承恩公是太后的亲哥哥,皇上早视作眼中钉肉中刺,你收了王庚的鼻烟壶,咱家岂不落个勾连外臣的罪名,到时候别说你的小命,就是咱家这条老命也的交代了。 林兴是不想事情闹大,才把鼻烟壶给了我,就是想让我知他个人情,往后再乾清宫当差,彼此有个照应,咱家还想着怎么还她这个人情呢,你倒好,找她干了一架,你以为今儿过去了事儿就完了吗,明儿侍膳的时候,若皇上问起她脸上的伤,她嘴歪一歪,你这条命保不保得住都两说。 李长生真有些害怕起来怯怯的道:「他,他不过就是一个奴才,难道皇上还会关心她的脸上有没有伤,即便万岁爷问了,我也不怕,我的伤比她重多了。」 成贵给他气乐了:「你跟林兴能一样吗,你就是断条胳膊少条腿,皇上也不会扫一眼,而林兴就是磕破点儿皮儿,万岁爷也瞧得见,这就是圣宠懂不懂,师傅言尽于此,以后能不能保住你这条命,就看你自己的造化吧。」撂下话再不想跟他多言,甩手走了。 李长生愣愣站在宫门大半天才回过神来,喃喃的道:「不可能,不可能,他林兴也不过一个奴才,能比自己金贵多少,再说,自己好歹在御前伺候两年,怎么不有点儿体面,他一个刚上来几天儿的,皇上会护着他?」 越想越觉得有理,琢磨明儿要是皇上问起来,自己就把过错往林杏身上推,就不信自己斗不过这狗奴才。 不说李长生这儿怎么蠢,却说林杏,本想直接去御膳房,不想跟李长生打了一架,身上的衣裳都扯破了,还滚的都是土,头发也有些乱,索性先回去洗澡换衣裳。 刚洗了澡出来,就见顺子一脸担心的等着呢,看见他忙跑过来,伸手碰了碰她脸上的伤:「林哥哥疼不疼?」 林杏刚才洗澡的时候就看见了,自己这个身体的皮肤是够白了,却有个缺点,太过敏感,稍微一碰就容易留下痕迹,更何况,结结实实的挨了李长生一拳,这会儿半边儿脸都透着青紫,看上去有些吓人。 第61章 估计身上也有不少红肿,是有些疼,不过不严重,尤其见顺子一脸心疼,就更不觉得疼了,笑了笑:「不疼,就是看着吓人,相信林哥哥,李长生那家伙比哥哥疼的多。」 顺子把上回的药膏拿了出来,给林杏抹,林杏本有些嫌弃,觉得那药膏的味儿不大好闻,可看到顺子一脸担心的样儿,也就随他了。 顺子抹了药,又帮林杏梳好了头发,这才跟着林杏往御膳房去了,眼瞅进了御膳房,顺子忽道:「那个,林哥哥,你要是不为难的话,能不能把二狗子也弄出来。」 二狗子?林杏愣了愣 ,眼前划过一张脏兮兮憨实的脸,想起二狗子宁可拿出所有存项来替自己求饶的事儿,心里不免有些愧疚,不是顺子提醒,自己都忘了还有这么个人。 顺子见她的神色,以为为难,忙道:「林哥哥若觉得为难,就当顺子什么都没说,我只是觉得二狗子很关心林哥哥,知道我跟林哥哥好,对我也很照顾。」 林杏拍了拍他:「这事儿不难办,只不过得等机会,我再好好想想吧。」 顺子知道,这就等于答应了,高兴的点点头:「林哥哥最好了。」 林杏最喜欢看他笑,干净剔透毫无心机,忍不住摸了摸他的脸:「我家顺子真好看。」 顺子脸腾的红了,低下头半天才道:「林哥哥才好看呢,。」 刘喜儿在后头听着鸡皮疙瘩都起了一身,琢磨这位不是有什么特殊癖好吧,对这个顺子好的,怎么瞧着有点儿不对劲儿呢 ,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琢磨往后自己还是跟这位保持些距离吧,万一这位要是看上自己怎么办。 林杏注意到他没跟上来,瞥了他一眼:「你不跟着走,站在哪儿做什么,不冷啊。」 刘喜儿见她的手还抓着顺子,忍不住打了个激灵:「那个,那个,奴才内急,林哥哥跟顺子哥哥先去,奴才撒泡尿就来。」 林杏看了他两眼:「你还真没出息,知道今儿都是好东西,紧着打撒干净了,好吃个饱。」 刘喜儿忙嘿嘿笑着:「奴才去了。」忙着往茅厕跑了。 林杏目光闪了闪,心说这小子动什么心眼子,当自己不知道呢,就他那大嘴叉子,眯缝眼儿,自己就算再饥渴,也瞧不上他这样儿的,真拿自己当个人儿了。 顺子拽了拽他:「林哥哥进屋吧,外头冷呢。」林杏点点头,跟着顺子进了屋。 拜师席摆在万升这儿,林杏进来的时候,屋里已经来了七八位,都是个跟万升万全兄弟差不多年纪的老太监,瞧衣裳该是各处管事的。 一见林杏进来,都站了起来,万升万全兄弟一左一右的迎上前:「还说叫人去迎呢,这可不就来了,大家可都等着见你呢,来,来,咱家给大家介绍,这位就是万岁爷跟前儿的红人,咱们乾清宫侍膳监的林公公,别瞧年纪小,本事大着呢。」 众人都拱手,笑眯眯的说着拜年话儿。 万全笑着看了他几眼:「前儿咱们在前头的值房里赌钱的时候,林公公刚到御前,这才几天就成了侍膳总管了,林公公这升迁的速度,可是前无古人啊。」 林杏嘿嘿一笑:「机缘巧合走了狗屎运,万爷爷就别笑话奴才了。」 万全笑了一声:「这声万爷爷,如今咱家可当不起,若林兄弟不嫌咱家高攀,今儿咱家就托个大,自认个老哥哥如何?」 林杏笑了:「那兄弟可占了大便宜,平白多了这么多老哥哥,可是天大的喜事儿,这么着,几位老哥哥若是不嫌弃,一会儿兄弟敬众位老哥哥一杯,往后还请几位老哥哥提点照应兄弟才是。」 万全暗暗点头,就说这小子精,自己不过开了个头,他自己就把事儿圆下去了,想在宫里的混出头,本事之外,人脉是最要紧的,就算你再有本事,光杆司令一个,逮谁都给你使绊子,纵有多少心眼子也没用。 便笑着给他介绍:「这位是敬事房管事赵福,慎刑司管事赵丰正是他兄弟,这位是司礼监的管事王仁,这位是御用监的总管刘五……」一气儿给林杏介绍了一遍。 林杏一边儿寒暄,一边儿暗暗吃惊,怪不得万家这兄弟俩在宫里混的开呢,能跟这些管事太监搭上话,套上交情可不易,更何况,瞧意思关系都不错,这些可都是有用的人,得好好结交结交。 想到此笑道:「今儿可是兄弟的造化了,一下就得了这么多老哥哥,来,来,兄弟先以茶代酒敬各位老哥哥一杯。」说着刚要端茶杯,却给万升拦住了:「酒席早已备下多时了,何用以茶代酒,各位老哥林老弟里屋上席吧,炕上正暖和,咱们哥几个,今儿晚上好好吃他个一醉方休,也当庆祝林老弟的高升了。」 众人齐声附和,簇拥着林杏进了屋,都知道这位如今是皇上跟前的红人,打点好了没坏处。 本都让着林杏上座,林杏只是不依,执意坐在了炕沿边儿上,炕烧的极热,下头又点了火盆子,桌子上的红泥小炉子上还炖着暖锅子,咕嘟嘟翻着小开儿,香气四溢。 桌上的菜也让林杏开了眼,比皇上的御膳一点儿都不差,心说怪不得都乐意在御膳房当差呢,别的好处不说,先能落一副好下水,这日子都快赶上皇上了。 第62章 顺子提了酒壶过来斟酒,闻着味儿就是好酒。 万全见她盯着酒杯看,不禁笑道:「今儿我们几个可是沾了老弟的光,这可是陈酿的玉泉酒,是玉泉山的泉水酿造而成,是咱们万岁爷用的御酒,这样窖藏的陈酿,若不是看在林兄弟的面子,翟老哥可不舍得拿出来。」 万全说的翟大用正是酒醋房的管事,这陈酿的御酒,自然是他拿来的,忙拱手:「让翟老哥破费了,兄弟无以回报,敬老哥一杯,往后您就是林兴的亲老哥。」 翟大用呵呵笑着跟他碰杯干了,酒过唇舌,清冽甘甜,酒香四溢,林杏不禁道:「这酒怎么也有二十年了吧,真真好酒。」 翟大用先头还只是客气的应付,一听这句不禁正了正神色:「老弟果然好本事,一杯便吃出了这酒的年头,老哥佩服。」说着挥挥手,站在后头的小太监忙把一个盒子捧了上来,翟大用递给林杏:「这是老哥的一点儿小意思,兄弟可别推辞。」 林杏也不看,回头递给后头的刘喜儿,笑道:「那兄弟就不跟老哥客气了,往后有什么事儿需要兄弟帮忙的,老哥只管言语一声,兄弟定全力以赴。」 接着,林杏挨个的敬酒,林杏敬一杯酒,就会得一个见面礼儿,等敬了一圈下来,刘喜都有些抱不住了,只得放到对面的桌子上。 一顿饭吃的热闹非常,到散时已是午夜,各人都有差事,也不好熬的太晚,更何况,见林杏喝的有些醉,便散了。 万升叫了两个小太监过来帮着刘喜拿东西,又嘱咐顺子把林杏送回去,看着睡了再回来。 顺子跟刘喜一左一右搀着林杏儿出了御膳房。 林杏是真有些醉了,她本来颇有酒量,这点儿酒对她来说真不叫事儿,也就没在乎,却忘了如今这个身子可不是她的,她林杏能千杯不醉,林兴却不行,加上年纪小,扛不住酒劲儿,自然就醉了。 醉了的林杏有些迷糊,不知今夕何夕,给刘喜跟顺子搀着还走的歪歪斜斜,嘴里却哼哼唧唧的嘟囔着:「来来来,喝完了这杯还有一杯……再喝完这杯还有三杯……」 顺子怕她摔了,一点儿不敢大意,扶着他趔趔趄趄的进了屋,跟刘喜儿扶她躺下,脱了外头的衣裳鞋子,盖上被子,又灌了汤婆子塞到被子里让她抱着。 沾上枕头林杏倒不闹了,搂着暖融融的汤婆子,不一会儿就睡了过去,顺子看了他一会儿,拨了拨地上的炭盆子,炕边儿的暖壶子里温上热水,才回去了。 林杏睡了一会儿忽觉口渴,迷迷糊糊坐起来,伸手去摸炕边儿小桌上的暖壶子,想倒杯水出来,没等摸呢,就感觉一个杯子塞到了自己手里,以为是顺子,接过喝了,递回去躺下想继续睡。 忽觉不对,顺子夜里不在这儿,正想着,就觉一双冰冷的手卡在自己的脖子上,接着便是冷诮声音响起:「之前我还真小看了你,没想到你竟然有这样的本事,混到御前来了。」 林杏猛然睁开眼,黑暗中对上刘玉那双阴鸷的眼,顿时寒毛都竖了起来…… 眼前的死太监在林杏看来无异于恶鬼,自己这些日子过的太舒心了,竟忘了还有这么颗定时炸弹。 这死太监阴晴不定,心思诡异,偏还练了一副好身手,半夜里都能神不知鬼不觉的闯到乾清宫来,可见这人的本事,。 而且,最要命的是林杏不知道这死太监跟自己有什么关系,从他的话音儿里听,绝对不简单,莫非他知道自己的底细。 想到此,鼓起勇气开口:「我,我跟你到底有什么仇?你三番两次的要掐死我,你干脆点儿说明白得了,就算死,我也落个明白鬼,省的死了都稀里糊涂的。」 刘玉眯着眼看了她一会儿:「我不管你是装的,还是真忘了,你只记着这辈子,你都欠我的就行。」 林杏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大哥,就算我欠你银子,你也得让我明白欠多少吧,我好有个数,回头还给你不就得了,咳咳咳咳……」林杏话未说完,感觉脖子上的手忽然收紧,忙伸手抓住,直摇头,费力的道:「行,行,我欠你,一辈子都欠你的还不行吗,你快放手,再不放手,就真玩完了。」 刘玉却没放开她,而是道:「把我也弄到御前来。」 林杏刚要说不行,脖子一收,差点儿背过气去,忙点头,刘玉才松开她:「什么时候我能到御前来?」 林杏咳嗽了半天,才缓过气来,琢磨这死太监真是自己的克星,这都来了乾清宫还甩不开他,竟然异想天开的让自己把他也弄到御前来,这死太监要是来了,有自己的好儿吗,可要是不答应,估摸这死太监今儿就能掐死自己。 心里转了几个主意,小心翼翼的道:「那个,我如今虽管着侍膳监,御前的大总管却是成贵,御前的差事还得他说了算。」 见他目光不善,忙道:「不过,你别急,成贵欠我一个人情,我试着活动活动,没准就能成。」 刘玉:「必须成,如果不把我弄来御前,你也甭想活。」 林杏忙道:「好,好,一定成,一定成。」 心里暗骂自己没骨气,当初还敢跟这死太监扭打玩命呢,如今只他一句话就吓的腿发软,果然,这人的日子不能过的太熨帖,太熨帖了就开始怕死惜命,一惜命骨头就软了。 第63章 不过,这死太监既然来了,自己怎么也得问出点儿信息来才行,眼珠转了转小声道:「那个,刘哥哥,你是不是进宫前就认识我啊?」 刘玉定定看了她许久,眼底隐约浮现的恨意,让林杏一激灵:「那个,你要是不乐意说,就当我没问好了。」 却听刘玉道:「你想问我知不知道你是假冒的。」 虽是意料之中,林杏却仍有些吃惊,如果刘玉知道自己的身份,事情就更复杂了,很可能,刘玉是跟自己一起被送进宫来的,以刘玉的身手却陪着自己一起进宫,这里头的阴谋……想想林杏都不寒而栗。 林杏忽然发现,自己不能追究真相,她有种直觉,不管真相是什么,都对自己极为不利,当前最聪明的就是装糊涂,如果能在真相露出来之前,穿回去就万事ok了,如果穿不回去,再考虑吧。 事到如今,也只能过一天是一天,只不过,自己这个身体真是大问题,如果在宫里就不能露出丝毫马脚,那个秘药是不是可以继续服用,自己还得亲眼看了之后再说。 再有,若自己倒霉催的穿不回去,这辈子就只能用这个身体活着,自己也不能让这个身体存着如此大的隐患。 她相信,只要让自己拿到秘药,一定能找到解法,这死太监既然知道自己的底细,必然是自己的同谋,秘药会不会就在他手里呢? 想到此,试着道:「那个药是不是该给我……」林杏话一出口,那只鬼爪子又掐住了自己的脖子:「你不说自己忘了吗,怎么记得秘药之事?」 林杏急忙抓住他的手:「你,你放开我,我是猜的,我都十五了,却像十二三的,只要不傻都能猜出服食了抑制长大的秘药。」 刘玉放开她:「你倒聪明。」 林杏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没好气的道:「这不是聪明是常识好不好,我觉得最近身体不大对,你要是不给我药,估计过不了多久就露馅了。」 林杏编了个瞎话,想诓他一下,不想,这死太监却笑了,只不过笑道极为讽刺:「露馅了岂不正好,我可是听说,皇上对你这个新上任的侍膳太监倍加宠爱呢,要是知道你是女的,没准你就能当娘娘了,不是比当太监强的多。」 林杏皱眉看着他:「你胡说什么?」 「我是不是胡说,你自己清楚,你也不想想,皇上要不是看上你了,会把你一个小太监提拔成侍膳总管吗,你放眼看看,宫里那些掌事的太监,哪个不是四五十的年纪,有一个你这么大的吗,皇上自来对后宫娘娘们就冷,外头一直谣传皇上有隐疾,如今看来不是有隐疾,倒像是有龙阳之好,只是不知,若皇上知道你是女的,会如何,是把你当娘娘呢,还是把你当成脔宠……」 林杏再好的脾气也给这死太监连讽带刺,夹枪带棒的话给激怒了,没犹豫一拳就打了过去,只可惜被死太监一把抓住,一推一压就把林杏压在炕上。 两人的身体贴的很近,死太监的脸就在她眼前,林杏甚至能感觉到他呼出的热气,以及他眼里彻骨的冷意,而他的声音比眼里还要寒彻几分:「我警告你,我的耐性有限,没功夫跟你玩花拳绣腿的游戏,有这功夫儿,还不如好好想想怎么把皇上迷住。」 说着,笑了一声:「说不定皇上就是喜欢你这种不男不女的货色,早一天爬上龙床,咱们的债,说不准能了的快些。」 林杏愕然看着他:「你这话什么意思?你不是要告诉我,我进宫就是为了迷惑皇上吧,你当我智商有多低,信这种没影儿的话,指望着一个刷马桶的太监迷惑皇上,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死太监却喃喃的道:「以前我也以为绝无可能,可没想到你倒是给了我惊喜,不过几天就成了皇上跟前的红人,爬上龙床有什么新鲜的。」 林杏忍不住道:「你们到底想让我做什么?迷惑皇上?祸乱朝纲?」 死太监嗤一声笑了:「你倒是有大志向,看来,即使你忘了过去的事儿,骨子里却还有印象。」 林杏愕然,自己刚就是随口胡说的好不好,怎么听死太监的话音儿,倒像真的。 刘玉放开她:「不管怎么说,你已经到了御前,再把我调过来,我会帮你想起所有的事儿,到时候不用我说,你也知道该怎么做。」 林杏越听越慎得慌,自己穿到这鸟不拉屎的地儿,已经够倒霉的了,莫非还要更倒霉的摊上了妲己妹喜的命,人家可是祸国殃民的大美人,让自己这样豆芽菜似的发育不良的小太监,去干这样高难度的活儿,这不笑话吗,即便侥幸自己干成了,妲己妹喜可都死的超惨,自己这简直就是奔着死去的啊。 想到此,不禁道:「那个,刘哥哥,你看啊,如今这太平盛世,天下清明的,好好过日子多好。」 不想,这死太监却冷笑起来:「是太平盛世天下清明,可跟你我没关系,这天下所有的人都能好好过日子,唯有你不行。」 林杏心惊的看着他:「为,为什么我不行?」 死太监颇为不耐:「不行就是不行,给你三天时间把我弄到御前来,如果第三天我还在御花园,小心我半夜进来扭断你的脖子,咱们一了百了。」 第64章 说着,站起来一把推开窗户,回头看了林杏一眼:「想要秘药,找二狗子,我这儿没有。」撂下话一跃窜了出去,瞬间就没影儿了。 留下林杏坐在炕上咬牙切齿,竟然是二狗子,亏了自己还打算给他弄个好差事呢,原来二狗子跟刘玉一样,都是监视自己的,怪不得肯拿银子救自己呢,自己要是死了,他们的任务就彻底黄了,什么为了家里的爹娘弟妹存钱,简直是胡说八道。 今天从死太监嘴里得到的信息,对林杏冲击太大,虽然还不大明白自己到底是谁?却隐约猜到了进宫的目的,想来可笑,就凭自己这样一个发育不良的小身板,竟然想去迷惑上头那位老大,简直疯了。 虽才来御前没几天,可林杏也大约看出,上头这位老大可不是什么善茬儿,一句话就把方大寿打的脑浆迸裂,要是知道自己怀着这样的目的,千刀万剐都是便宜自己了。 而且,二狗子,竟然是二狗子,他奶奶的,拿老娘当傻子耍呢,自己非得想个招儿收拾收拾这混蛋不行。 至于秘药,老娘不要了,要是真穿不回去,回头存够了钱,弄个假死药糊弄出宫,管他什么鬼任务,自己想怎么逍遥怎么逍遥。对了,还得带上小顺子,这小家伙太可人疼,比这些面目可憎的死太监强多了。 想出了应对之策,林杏倒不着急了,天塌下来也得先睡觉,明儿一早还得当差呢,躺下不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敲了一遍五更鼓的时候,刘喜儿前来叫林杏,林杏半天才挣扎着起来,洗漱好了,正了正帽子就奔着暖阁去了。 因为上次的驴肉事件,林杏让万升把早膳的荤菜都去了,尽量挑清爽的,今儿一看,不禁暗暗佩服万升领悟力强,果然不见了油腻的荤菜,几样清爽小菜配上熬的糯糯的米粥,再加几样精致的面点,小花卷小馄饨之类,简单营养却又不失精致。 林杏只尝了一口,就恨不能都吃了,给皇上夹了一个小花卷,盛了一碗米粥,见皇上没有动的意思,刚要再夹,忽听皇上开口:「抬起头来。」 旁边的成贵心里咯噔一下,刚林杏一进来就看见她脸上脖子上的青紫痕迹了,比昨天还要厉害些,想瞒过去绝无可能,心里正忐忑呢,李长生再蠢到底是自己教出来的徒弟,还跟自己沾着亲,让自己眼睁睁看着他丢了小命,真有些不忍,尤其这个事儿,说穿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可就怕皇上不会罢休。 林杏下意识抬头,皇上的目光从她的脸落到她脖子上,眸光一沉:「这是怎那么弄的?」 林杏暗瞄了成贵一眼,从进来就不见李长生,想来成贵刻意不让他今儿当值,想起刘玉,这个人情今儿无论如何得让成贵欠上自己。 打定主意,便道:「昨儿儿回去的时候,摔了一跤。」 皇上皱了皱眉:「摔得 ?朕瞧着怎么像打的,你不说实话,是想欺君吗?「林杏忙跪在地上:「奴才不敢。」 成贵一见这架势瞒不过去了,忙跪在地上:「万岁爷是老奴教徒无妨,罪该万死。」 皇上挑挑眉:「教徒无方,你是说小林子脸上这伤是李长生打的?」 成贵咬咬牙刚要认,林杏忙截了过去:「回万岁爷,不干成总管的事,是我跟长生哥哥闹着玩,比摔跤,碰了一下,长生哥哥比我伤的重多了,不信,万岁爷把长生哥哥叫来,一瞧就知道了。」 成贵颇纳闷的看了林杏一眼,这小子也太大度了吧,今儿这事儿即便长生丢了命,也是活该,她这般费力的为长生脱罪,实在不像这小子的风格。 外头李长生端着茶刚好进来,见师傅跟林杏都跪在地上,暗道,莫非林杏这狗奴才恶人先告状,把事儿翻到皇上跟前来了,不能由着这狗奴才胡说八道。 忙跪在地上:「万岁爷,奴才冤枉……」话未说完,就被成贵喝住:「放肆,小林子刚才已经跟万岁爷回明白了,说他脸上的伤是你们俩闹着玩摔跤碰的,你喊什么冤?」 李长生愣了愣,偷偷抬头见皇上早膳都不用了,眼睛直直盯着林杏的脸,眉头紧皱,仿佛要发怒的样儿,吓得魂儿都没了,真是师傅那句话,皇上根本看不见自己的伤,因为皇上眼里只有林杏这狗奴才。他也不傻,知道自己这会儿要是再说什么 ,这条命就真悬了,忙低着头,不敢吭声。 自从皇上觉得林杏像他幼年养的小黑之后,潜意识就把林杏看成了自己的宠物,那就是自己怎么逗弄都行,别人动一下都是死罪,刚要把李长生治罪李,却发现林杏这奴才胆子大的拉住了自己的袖子,一双眼睛祈求的盯着自己,那张红润润的小嘴一张,吐出几个字:「以后奴才再不敢跟长生哥哥胡闹了,万岁爷就饶了奴才这次成不成?」 声音软糯,钻进耳朵里异常舒坦,心里软了软,脸色也有些缓和:「你倒大度, 罢了,既然你说是玩闹就是玩闹吧,只是玩闹也该有个度,没得把自己伤成这样的,更何况,这里是乾清宫岂是你们胡闹的地方,若朕不罚你们,以后还有规矩吗,若罚重了,又显得朕不够宽宥,这么着,就罚你这奴才从今儿起在朕这儿抄三天经,也好静心养性,至于李长生……」 第65章 皇上挥挥手:「罚去洒扫处吧。」 李长生面如死灰,成贵叹了口气,忙让他谢恩,拖着他出去了。 一出大殿,李长生才醒过味儿来,扑通跪在地上:「师傅,师傅,我不去洒扫处,哪里又脏又累,干的是宫里最下贱的差事,我不去,凭什么一样打架林杏只是抄经,我就得去干秽差……」 话未说完就挨了一嘴巴,成贵气得直哆嗦:「你还敢胡乱攀扯,你知不知道,若不是万岁爷看在咱家的份儿上,留了情面,你如今的下场就跟方大寿一样。」 说着长叹了一口气:「师傅尽力了,也算对得起咱们师徒一场,往后是福是祸,你自己担待吧。」撂下话一甩袖子进去了。 李长生要跟进去,门口当值的太监正是张三,哪会错过这样的机会,伸手拦住他,呵呵冷笑了两声:「李长生你如今可不是御前的人了,还赖在乾清宫做什么,识相的赶紧滚,惹极了小爷,招呼侍卫进来把你打个半残,可别怨小爷不念往日的情分,滚不滚?」 李长生怕他们真叫侍卫进来,不敢再留在这儿,恨恨的看了里头一眼,走了。 张三几个在后头呸了一声:「 什么东西,给脸不要脸,敢跟林公公叫板,活腻歪了。」 再说林杏,没想到自己这么下死力气的求情,都没保住李长生,暗道,这个人情算是黄了,却又有些心惊。 想起皇上刚落在自己脸上的目光,阴沉还好说,反正老大就这把脸,可是心疼是怎么回事儿,莫非真让刘玉那死太监说着了,皇上对自己有哪方面的意思? 正想着,感觉有只手摸到了自己脸上,抬头正对上皇上的脸,那只在自己脸上摸的手,不是别人就是老大的。 林杏脑子里忽然划过三个斗大的字:「变态啊……」 林杏一激灵,下意识把自己脑袋挪了一下,皇上的手落了空,皱眉看着她:「躲什么,朕瞧瞧。」说着又伸了过来。 林杏急忙往后退了一步:「奴,奴才不敢。」 皇上眸光微沉,看着他:「朕叫你过来,你想抗旨?」语气已经极为不耐。 林杏心说这位不是真看上自己了吧,这他妈不有病吗,宫里这么多美人,一个个干的难受,天天眼巴巴望着乾清宫,盼着承接点儿皇上的雨露,可这位偏一滴雨都不下,把一个个美人都弄成了欲求不满的怨妇,这位倒好,撂着后宫的美人不管,倒惦记上小太监了。 即便惦记小太监,你也选个真的,弄自己这么个冒牌货做什么,林杏真想离这变态远点儿,可一想到变态的身份,林杏那点儿本来就不多的勇气,哧溜泄了个无影无踪。 她可不是什么贞洁烈女,跟命比起来,别的都是毛,更何况,老大目前也不过只是摸摸自己的脸罢了,摸就摸谁怕谁啊。 想开了,就蹭到了皇上跟前儿:「奴,奴才抹了药,是怕脏了万岁爷的手。」 皇上哼了一声:「这么说你倒是替朕着想了,抬头。」 林杏只得听话抬头,对上皇上的目光,林杏颇有些尴尬,可尴尬的是皇上的手,竟然从她的脸滑到了脖子上。 林杏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一个男人的手在自己脖子上来回摩挲,这种感觉林杏都不知该怎么形容。 脖子可是敏感区域,以林杏的经验,如果由着一个男人碰触自己的脖子,那就相当于邀约共度春宵了,而现在这种情形,要多诡异有多诡异,心里琢磨就算这变态看上自己了,不是立马就要干什么吧,就自己这小身子板,看上去整个一少年儿童,莫非这位还有恋童癖。 越想鸡皮疙瘩越多,忙道:「那个,万岁爷,您还得上早朝呢,时候可不早了。」 皇上仿佛也意识到这个问题,终于把手收了回去。 林杏心里松了口气,再让这位摸下去,说不定真摸出事儿了,忽听皇上道:「你脖子上的伤像是掐的,你不说跟李长生玩闹吗,若是玩闹,他至于要掐死你吗。」 林杏这才想起脖子上的伤是刘玉那死太监掐的,昨儿晚上,死太监可不要掐死自己吗,真不知自己怎么得罪他了,是杀了他全家还是怎么着,这么大仇。 刘玉的事儿自然不能说,李长生如今已经发落到洒扫处,就是看在成贵的面儿上,也不能再落井下石,眼珠转了转道:「那个,其实就是寸劲儿了。」 寸劲儿?皇上哼了一声:「你倒心软。」说着瞥了成贵一眼,成贵忙低下头,心里知道林杏几次三番的为长生脱罪,自己这个人情欠大了,见皇上站起来,忙叫人上来伺候着更衣。 林杏见早膳没怎么动,只得叫撤下去,一会儿皇上下了朝,再用些点心也就是了,刚要退出去,却听皇上道:「小林子站下,其他人下去吧。」 林杏疑惑的望了皇上一眼,忍不住道:「万岁爷还有什么吩咐奴才的吗?」 皇上哼了一声:「你这狗奴才的耳朵长哪儿去了,朕罚了李长生,你的罚还没领呢,就想跑吗?」 林杏这才想起,貌似刚才皇上说罚自己抄几天经,一想到就在皇上跟前抄,汗毛都竖起来了,皇上要是有什么想法,岂不有了现成的机会,忙道:「那个,万岁爷,奴才能不能回去抄,万岁爷放心,奴才一定认真诚心的抄写经文。」 第66章 皇上挑挑眉:「你这奴才惯会偷懒,回去抄,谁知道你心不心诚,就在这儿抄,朕眼皮子底下,量你这狗奴才也不敢懈怠。」见林杏还要说什么,脸色略沉:「再说一个字,就是抗旨。」 林杏急忙闭嘴,心里暗骂这家伙不是个东西,以权压人,算什么能耐,却也只能敢怒不敢言的乖乖去耳房抄写心经了。 皇上唇角扬了扬,往外走,出了暖阁,吩咐了一句:「一会儿把上回番邦进贡的那个化淤膏找出来。」 成贵忙应着,心说,皇上这是真把林杏当小黑了啊,连御用的化淤膏都用上了,只不过,小黑是只兔子,林杏可是活生生的人,皇上把对小黑的心态移到林杏身上,怎么想怎么有些不妥当,万一皇上对林杏生出别的心思,岂不麻烦。 皇上却没想这么多,只是觉得林杏这奴才越看越像小黑,故此,也越看越顺眼,一想到那张白净的小脸,修长的颈子上青紫的伤,脸色就不大好看,侧头看了成贵一眼:「李长生徒弟收的不妥,回头再调教一个知道进退的才是。」 成贵汗都下来了,忙道:「是老奴教导不力,一会儿去慎刑司领十板子,就当给老奴长个教训。」皇上这才迈脚进了大殿。 成贵抹了把汗,心说,李长生啊李长生,咱家都差点儿让你这蠢货害死,心里知道皇上这是堵住了李长生再回御前的路,说白了,李长生从此得在洒扫处刷一辈子马桶,这就是得罪了林杏的下场。 想到此,成贵真有些不寒而栗,皇上自来不是什么好性儿,冷归冷,淡归淡,要真是较真儿了,谁也甭想好,这个林杏怎么就入了万岁爷的眼呢。 林杏自己也郁闷呢,本来想的好好,混到御前一是为了摸摸定天石的底,再有,也是想过几天好日子,毕竟在宫里御前的差事最肥最轻松,也相对最安全。 只不过,林杏千算万算,也没算到皇上竟是个变态,对自己这么一个发育不良的冒牌小太监动了心思。 林杏写了几个字,忽觉自己是不是想多了,皇上其实没那个意思,就算皇上有龙阳之好,宫里比自己漂亮的小太监多了去了,不说别人,就是顺子跟死太监刘玉就比自己好看。 刘玉?林杏忽然想出一个损人利己的主意,刘玉不是非让自己把他弄到乾清宫吗,自己就成全他,把他直接送到皇上跟前儿来,想想刘玉那俊美的小脸蛋儿,可比自己有风情,加之跟他干爹本来就有一腿,轻车熟路,反正伺候谁不是伺候,依林杏看,伺候皇上比伺候刘秃子那头肥猪强多了。 如果皇上看上刘玉,不管死太监想魅惑皇上,还是祸乱朝纲,都跟自己没关系了,他自己上呗,自己到时候功成身退,如果不能穿回去,就拿着金银珠宝出宫,过自己的逍遥日子去。 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好,等出去了,弄他十几八个美男伺候自己,加上可心的顺子,在旁边端茶倒水,这小日子比现代都熨帖。 正美滋滋的想着呢,忽听皇上的声音响起:「琢磨什么呢,这么乐,跟朕也说说。」 林杏忙回过神,发现皇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下了朝,就坐在自己旁边,手臂撑住小榻围过来,仿佛要抱自己。 林杏吓了一跳,急忙要下去要跪,刚一动就给皇上按住了:「不许动。」 林杏感觉脖子一凉,仿佛有什么东西抹在了上面,接着,便是一股子清新的味道,很是好闻。 皇上:「这是番邦进贡的翠叶芦荟膏,去淤青最快。」 光听名儿就比万升那个高大上多了,也不黏腻,只不过药再好,让个男人在自己脖子上来回摸索,对林杏也是挑战,尤其,这可是一只如假包换的男人的手,还是自己绝不能碰的男人的手。 虽说皇上也长得不赖,可林杏很明白只要自己还想过消停日子,招惹谁也不能招惹这位,尤其自己什么身份啊,就死太监哪儿透出的信息,林杏非常肯定,自己跟眼前这位老大,最好离得远远的,越远越好:「那个,万岁爷,奴才自己抹就好,万岁爷万金之体,奴才担待不起。」 皇上不是不想放开,是有些舍不得,这奴才脖子的肌肤太过滑腻,触感太好,好的让他舍不得移开,心里琢磨,这奴才这一身细皮嫩肉也不知怎么养出来的,记得这奴才之前可是在洒扫处当差,莫非那个地方格外养人。 感觉手上的药膏没了,又意犹未尽的挑了一些,见林杏想躲,哼了一声:「怎么,朕给你个奴才擦药,你还嫌弃了。」 林杏忙道:「奴,奴才不敢。」 「不敢就好,再动,朕就把你的衣裳都脱了。」 林杏吓了一跳,忙不敢动了,却听皇上轻笑了一声:「怎么跟个女子似的,朕逗你玩呢,你这么个奴才,脱光了有甚看头,朕这宫里美人不知多少,朕莫非稀罕看你个奴才的身子不成。」 林杏浑身都出了一层汗,心里暗骂,你他娘的不稀罕,拿这个吓唬人,再说,两个大男人离这么近做什么,你不膈应,老娘还膈应呢。 终于等到脖子的手放下了,林杏一咕噜趴到地上:「奴才万死。」 第67章 皇上皱了皱眉:「跟你说过几次了,不许说万死,怎么还说。」 林杏暗道,谁他娘乐意说万死啊,不是没辙了吗,真得把刘玉快点儿弄过来,不然,这位一旦饥不择食,非要跟自己那啥,自己拒绝是杀头,不拒绝,曝露了底细一样活不成,这简直就是怎么都是死啊。 自己还说到了御前,日子好过了,怎么又落到这种境地了呢。 好在有大臣求见,变态皇上大发慈悲,让他明儿再继续抄经,林杏这才得以脱身,从暖阁出来,抹了把额头,大冷的天生生出了一身汗。 侧头见成贵跟了出来,忙道:「总管大人,咱万岁爷是不是该招寝娘娘了,奴才来了这几天儿,都没见着后宫娘娘们侍寝啊,有道是阴阳调和,方为正理。」 说着,越发凑近低声道:「这男人没有女人就容易上火,这邪火一窜上来,就不知窜哪条道儿上去了。」 成贵听他这话不禁愣了愣,暗道,这小子莫非看出了皇上的意思,才跟自己说这些,便道:「你来御前的日子短,皇上的秉性还吃不准,咱们万岁爷自来对这方面就淡,一月里能招个两三回都是多的,几个月独寝也是常事儿。」 林杏:「万岁爷正是春秋鼎盛,按说一天招一个都不多,这几个月都不招娘娘,莫不是身上不好吧,要不招太医来瞧瞧,若龙体违和也好尽早调养。」 成贵:「太医日日来请平安脉,都说万岁爷六脉平和,龙体康健。」 康健个屁,就那帮庸医,林杏就不信,一个二十八正常的男人,会连着几个月没有女人,也不是那些民间的穷汉子,娶不上媳妇,后宫的美人一拉,都能拉出一连来,怨妇都扎堆了,盼着皇上广布甘霖呢,可这位偏偏一嘀嗒不下,不是有病就是变态。 想到皇上对自己动手动脚的样儿,林杏把成贵拉到一边儿拐弯抹角的道:「总管大人,您是皇上跟前的老人儿,自打皇上当太子的时候,就在跟前伺候,皇上的心思您老拿的最准,您老干脆好好琢磨琢磨,万岁爷喜欢什么样儿的,就照着给找几个不得了,若是伺候好了,万岁爷通体舒泰,咱们当奴才的日子也好过不是,奴才瞧万岁爷的意思,可上火了,这火要是不泄了容易伤身。」 成贵咳嗽了一声,不可思议的看了他一眼,这奴才的话音儿,莫非是让自己给皇上找男宠,这小子倒真有胆子,遂隐晦的道:「如今万岁爷膝下并无皇子,若有闪失,只怕不是你我能担待的。」 林杏翻个白眼,心说亏这老家伙还是御前总管呢,这点儿事儿都看不明白,小声道:「奴才也通些医理,这方面也知道一些,其实,偶尔几次不妨碍子嗣,万岁爷心情舒畅了,说不定还有利,说白了,皇子这种事儿就得心情好才行,再说,皇上对后宫娘娘们也不是淡,估摸是没有瞧上眼的,之前的云贵人,万岁爷不是连着招寝两回吗,这说明皇上对娘娘们还是很喜欢的,只不过如今有了些别的念头,就忽略了娘娘们,总管大人若是怕担待不起,也容易,让娘娘们稍微打扮打扮,有事儿没事儿在皇上跟前晃晃,说不准,万岁爷就相中了哪位,一招寝这邪火没了,咱们的日子也好过了,您老说,奴才说的在不在理儿。」 林杏一番话,倒把成贵给说乐了,成贵看了他半晌:「怪不得长生不是你的对手呢,你说你小子这脑袋瓜儿倒是怎么长的,这种主意都想得出来。」 林杏嘿嘿一笑:「奴才这不是着急吗,怕万岁爷憋的日子长了,憋坏了龙体,这大禹治水还讲究个疏通呢,更何况咱们万岁爷了。」 成贵笑的不行:「咱家瞧着,你是怕万岁爷瞧上你吧,才这么变着法儿的想招儿。」 林杏讪讪一笑:「总管说的什么,奴才怎么听不明白呢,那个,您老忙,奴才先回了。」说着刚要走,忽想起什么又转过身:「总管大人,奴才还有件事儿得求您老帮个忙,奴才有个交情不错的哥哥,如今在御花园当差,以前帮过奴才,奴才一直记着呢,如今奴才到了御前,想起过往的交情,就想着还还情,给他谋个好些的差事,您看成不成?」 成贵又不傻,林杏一开头,他就知道是想把人弄到御前来,以林杏如今的地位,宫里都能横着走了,给太监换个差事算什么大事儿,若不是想弄来御前,自然不会知会自己。 想着自己欠他个大人情,加上李长生一走,御前的确差个人,既然他开了口,自己就还个人情吧。 想到此,点点头:「御茶房正好缺个人,这么着,你把名儿告诉我,回头咱家把人调过来就是。」 林杏大喜,忙躬身作揖:「奴才谢总管大人了,回头事儿成了,奴才摆席再谢您老。」 成贵也不推辞:「那咱家就候着林公公的席了……」 「娘娘,听说林杏那奴才如今可成了皇上跟前的红人,这才几天儿啊,就混上了侍膳总管。不过,老奴怎么想怎么觉得这事儿蹊跷,咱万岁爷什么性子,宫里没有不知道的,好端端的怎么对个奴才如此上心呢,老奴可是听说,除了侍膳,万岁爷天天把这奴才留在暖阁里头抄经呢,您说抄个经哪不行,非得留在跟前做什么?」 第68章 张嬷嬷低声说了最近御前的消息,慧妃愣了愣,看向她:「嬷嬷莫不是想说,皇上对小林子起了什么心思?」 张嬷嬷:「这个老奴不敢说,可这事儿透着十分蹊跷,更何况,宫里宫外的早有传言,说咱们万岁爷跟逍遥王岳锦堂的关系不一般,常招逍遥王进宫,一说话儿就是一天,有时还会留宿,听御前的人说,万岁爷跟逍遥王两人抵足而眠,要多亲近又多亲近,如今逍遥王在江南办差,不得回京,万岁爷却巴巴的弄了个小太监搁在跟前儿,娘娘您说,若不是瞧上了,哪会把这么大点儿个奴才封了侍膳总管呢。」 慧妃道:「此事不知真假,不可莽撞行事。」 张嬷嬷:「想知道真假还不容易,林兴这狗奴才才多大,即便再机灵,也难免露出马脚,只把他叫到钟粹宫来,咱们试试他不就知道了。」 慧妃有些犹豫:「他如今是御前的奴才,怎会来钟粹宫。」 张嬷嬷:「奴才听说这奴才最是贪财,又懂得些医术,舍他些好处叫他来给娘娘瞧瞧病,这奴才应该不会推辞。」 慧妃点点头:「这道是个好主意,你派个妥帖的人过去,这御前的奴才架子都大,好生的请了来,别惹出祸事。」 张嬷嬷想了想,倒是想起一个人来,出了寝殿叫人把打杂的周来根儿唤了过来。 钟粹宫的太监宫女,没一个不怕张嬷嬷的,都知道这老婆子的手段,弄死个把人,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不知忽然叫自己过来做什么,准没好事儿,战战兢兢的过来,身子不自觉哆嗦了几下:「嬷嬷叫奴才来有什么吩咐?」 张嬷嬷看了他一眼:「听说你跟御前的侍膳总管林兴颇有些交情。」 一句话说的周来根儿肠子都快悔青了,自己不吃饱了撑的吗,吹什么牛啊。 林杏一个洒扫处刷马桶的小太监,一跃成了皇上跟前的红人,这档子事儿在后宫都成了传奇,也成了太监宫女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周来根因跟林杏赌过钱,虽说差点儿光着腚回来,到底是见过林杏的,便吹起牛来,说自己跟林杏多有交情云云。 不想这话传到了张嬷嬷耳朵里,这会儿问起来,周来根儿心里真没底,忙道:「回嬷嬷话,那个,奴才就是跟林公公赌过一晚上钱,奴才先头说的什么交情,其实都是吹牛的。」 张嬷嬷嗤一声乐了:「你倒还有自知之明,就凭你这心眼子,跟林兴比差着十万八千里呢,那小子能跟你有交情,不过,好歹你跟他说过话,怎么也有个见面的情份儿,算个熟人,听说他懂医术,娘娘这两日身上不怎么好,太医来了几次也没见有用,记得当初云贵人的病就是林兴帮着治好了,娘娘就想请他过来瞧瞧。」 说着,把手里的荷包仍给他:「这个你先给他,跟他说,若治好了娘娘的病,咱们娘娘另有重谢。」 周来根儿哪想到这样的好差事能落到自己头上,忙应了,拿着荷包去了乾清宫找林杏。 林杏这会儿正盘腿坐在炕上眉开眼笑的算钱呢,昨儿回来都吃醉了,也没空看看自己得的什么东西,这会儿下了差才翻了翻,真是发了一笔横财啊。 酒醋房的翟大用送的是一个犀角杯,剔透如玉润泽光洁,一看就是好东西,林杏估摸光这一支牛角杯,就得值个千八百的银子,刘五送的是青玉的手把件儿,无论玉质还是雕工都不是寻常能见的,王仁送的是一套汝窑的茶具……敬事房的赵福送的最实在,是一棵赤金的摇钱树,做工寻常,却实打实的份量,怪不得都说敬事房是肥衙门呢,就这些宝贝将来带出宫去,足够自己吃香喝辣的过一辈子了。 说起来,这宫里的太监虽说身残了,可只要有本事,有机会,发财真不叫个事儿。 正摆弄呢,窗户外头刘喜儿的声音传来:「林哥哥,张三刚叫人送了信儿来,说钟粹宫来了个小太监,说是林哥哥的熟人,叫周来根儿。」 周来根儿?林杏想了半天都没想起这是谁,还是旁边的顺子提醒了一句,才想起来是上回赌钱,连裤子都输了的小太监,暗道,原来是钟粹宫的,怪不得当时都看他的脸色呢。 不过,他好端端的来找自己做什么? 顺子:「是不是惠妃娘娘想走林哥哥的门路。」 林杏摇摇头:「若走门路,以慧妃的位份,该去敬事房才是,走我这个侍膳的门路有什么用。」 顺子:「林哥哥怎么糊涂了,敬事房哪能跟哥哥比,哥哥可是御前的红人,天天都在万岁爷跟前伺候,哥哥随便递句话儿,说不定比谁都管用,哥哥莫非忘了,当日云贵人得万岁爷招寝的事儿,不就是到御前送了几个萝卜丝饼吗。」 林杏侧头瞧着他:「顺子,我刚发现,其实你一点儿都不傻,心眼子多着呢。」 顺子脸一红:「这些都是跟在林哥哥身边儿学的,我师傅说,让我好好跟林哥哥学学,说我要能学会林哥哥哪怕一点儿本事,往后什么都不用愁了。」 林杏不禁笑了,摸了摸他的脸:「学我做什么,林哥哥到希望顺子做你自己。既然钟粹宫递了橄榄枝,咱们也得接着。」 第69章 叫顺子收拾好炕上的东西,让刘喜儿把周来根儿带进来。 周来根儿如今正坐在乾清宫外的值房里头烤火喝茶呢,周来根儿自己都没想到。这宫里谁不知道御前当差的眼睛都长在脑袋顶上,就算各宫的掌事嬷嬷,太监总管来了,也不鸟一下。 更何况,自己这样打杂的了,刚来的时候,远远瞧见乾清宫门前站的人,都有些发虚,自己都站在眼前了,人家也扫都不扫一眼,可自己一说来找林公公的,立马就不一样了。 问清楚自己认识林公公,就给请到了值房里,又端茶又倒水的,热络非常,弄得周来根儿这会儿都跟做梦似的,啥时候有过这样的待遇啊,这儿可是乾清宫。 张三见他有些不自在,不禁笑道:「哥哥安心在这儿等着,我已经叫人给林总管送信儿去了,今儿外头冷的紧,哥哥要是在外头站一会儿,不得冻出病来啊,哥哥不用不自在,咱们几个跟林总管熟着呢,只林总管的事儿就是我们哥几个的事儿。」 周来根儿如今是彻底服了,当初自己把裤子都输给林兴,一点儿都不冤,瞧瞧人家这人围的,才来御前几天啊,都整成自己人了,就算御前大总管成贵,恐怕都没这样的能耐。 正想着,刘喜儿推门进来,目光落在周来根儿身上转了转:「这位想必就是钟粹宫的周公公了,我们总管知道来了熟人,高兴着呢,叫我快点儿来请公公进去说话。」 周来根儿忙站了起来,刚要出去,就见刘喜儿丢了一块银子在桌子上:「林哥哥说,大冷的天,几位兄弟们辛苦了,这个给几位兄弟吃些酒暖暖身子。」众人忙嘻嘻哈哈的谢了。 周来根儿暗暗吐了吐舌头,记得上回在赌桌上,林兴还只是浮云轩的小太监,下的注,也不过是铜钱,如今手下随便打得赏都是银子,可见这人要是走了运,谁都挡不住,何曾想,一个洒扫处刷马桶的,一转眼功夫就成了御前的侍膳总管呢。 等跟着刘喜儿进了林兴住的小院,周来根羡慕的心都没了,这份本事自己这辈子也学不来,一见林兴忙点头哈腰的见礼:「小的周来根儿恭祝林公公高升啊。」 林兴笑了起来:「咱们是老交情,这些虚头巴脑的就算了,我这儿天天盼着咱们这些老熟人来跟我说说话儿呢,可惜都忙着差事,不得空,来根儿兄弟来了正好,回头我攒个局儿,咱们兄弟好好玩几把。」 周来根儿嘴里忙应着,心里知道,人家这是客气,即便攒了局儿,以如今林兴的地位,不定玩多大呢,哪是自己这样一个打杂奴才能够得上的呢。 说了几句客气话儿,周来根儿便直奔正题:「不瞒林公公,今儿小的来,是因我们慧主子病了,来请林公公过去给我们主子瞧病。」 林杏目光一闪:「来跟兄弟这可是走错了门儿,这给主子瞧病得去太医院,兄弟来寻我这个侍膳的可有什么用。」 周来根儿忙道:「太医来瞧了几次,总不见好,慧主子就想起当日云贵人的病是林公公治好的,这才让奴才过来的。」说着把荷包拿出来递了过去:「我们主子说了,只林公公去了,另有重谢。」 林杏抽开荷包看了看,眼睛一亮,明晃晃两颗金锭子金灿灿的,倒真不小气,心里想了想,有了云贵人前头的事儿,林杏对这些后宫娘娘们的手段,可不敢小看,尤其钟粹宫还有张嬷嬷那个老妖婆。 只不过,这件事儿既然起了头,自己若不去,怕是完不了,再说,钟粹宫既然看的起自己,自己不接着,就是给脸不要脸了,就算自己再得宠,以慧妃的位份,真想收拾个御前的太监,怎么都能想出招儿来,竖这么个不知何时发难的敌人,倒不如走一趟,看看慧妃到底找自己做什么。 对于周来根说的病了,林杏是一个字儿都不信的,前不久在钟粹宫看见慧妃那回,自己可是瞧得很清楚,除了有些怨妇之态,气色极好,根本不像有病的,故此,这次叫自己去,只怕是另有目的。 林杏相信,以自己如今的地位,慧妃只要不傻,断不会公然为难自己,更何况,自己可没得罪过慧妃,不应该有什么仇。 至于那老妖婆,既然如今还好好的,就说明没吃自己给她的方子,也不可能为难自己。 想透了才站起来:「说起来,我也算是从钟粹宫出来的,也该着给慧主子磕个头。」 周来根儿松了口气,真怕这位请不动,忙引着他往钟粹宫去了。 刚进钟粹宫就瞧见了老妖婆,林杏的目光在她肚子上转了一圈,躬身道:「奴才给嬷嬷请安。」 张嬷嬷如今不敢托大,假笑了两声:「林公公真好本事,这才几天就成总管了,往后还得指望着林公公多照顾着我们钟粹宫啊。」 林杏忙道:「不敢不敢,这不都是仗着娘娘举荐,奴才才有今儿的造化,在奴才心里,娘娘就是奴才的再生父母,恩同再造。」 张嬷嬷心里舒服多了:「算你这奴才识相,还别不告诉你,莫说你只是御前的侍膳总管,便是成贵,见了我们娘娘也得规规矩矩的磕头。」 林杏心里骂了一句,你这么牛,还叫老娘来做什么,这会儿不跟这老妖婆计较,等她吃了自己那药,折腾不死她。 第70章 跟着老妖婆进了寝殿,给慧妃请了安。 慧妃瞧了他几眼,笑道:「倒比那些日子更清俊了些,知道你如今在御前离不得,不该麻烦你,张嬷嬷却说你的医术比那些太医好,便劳烦你跑了一趟。」 林杏:「能给娘娘瞧病是奴才的造化。」 张嬷嬷刚要放隔帘,慧妃挥挥手:「小林子也不是外人,忌讳这些作甚,就这么瞧吧。」说着把一只雪白的手腕子搁在软枕上,让林杏号脉。 林杏心里嘿嘿直乐,这可是运气,又能占皇上便宜了,一伸手就按在腕子上,还假意寻不着脉,来回摸了几下。 不过,这脉象…… 林杏微微皱了皱眉,当初云贵人就有体寒之症,这慧妃怎么也有,这个病虽说不大要紧,受孕概率却会大大降低,一个巧合,两个难道还是巧合? 若不是巧合,莫非这宫里有人给这些娘娘们集体下了药,这说不通啊。 正百思不得其解,忽听慧妃道:「听说万岁爷命你在暖阁抄经?」 林杏一激灵,这话听着可不大对味儿,怎么隐隐有几分酸意呢,莫非这位吃醋了,还是听说了什么,疑心自己跟皇上…… 这次叫自己来钟粹宫,莫非诊病是假,其实为了试探自己跟皇上的关系,想到此,暗叫不好,要是勾引皇上龙阳之思的罪名,落在自己脑袋上,那可是要命的罪过。 慧妃虽不得皇上待见,却协理六宫,有这个罪名,料理了自己还不容易。 想着,汗都下来了,飞快转了几个念头,有了个主意,开口道:「万岁爷说这几日心烦,想修心养性,却又政务繁忙,见奴才的字过得去,便让奴才替万岁爷抄几遍心经,奴才倒是得了造化,每日抄经受益匪浅,只瞧着万岁爷辛苦,吃饭都不得闲,心里难受,今儿还跟成总管说,不如让娘娘们隔三差五的给万岁爷送些吃食,顺道跟万岁爷说说话儿,娘娘们温柔解语,定能让万岁爷愁烦顿消……」 噗嗤一声,慧妃忍不住笑了:「嬷嬷你瞧小林子这张嘴,真真儿的会说话儿,说的本宫心情都好了不少,这心里一好啊,身上也舒坦了些,只是……」 说着,脸色萦上愁绪:「便本宫再温柔解语,不和万岁爷的心思怕也没用。」悠悠的叹了口气,那怅惘的神情,幽怨的姿态,如水的柔情,林杏看着都觉糟蹋,这么个美人儿竟生生的成了怨妇。 乾清宫那位无视这些美人还罢了,却惦记上了自己这样一个发育不良男女不分的小太监,这不是有病是什么,简直是病的不轻,遂道:「娘娘不必如此,万岁爷的心思其实也不难猜。」 说着,顿了顿,给慧妃充足的反应时间。 果然,慧妃眼睛一亮,身子都坐直了,盯了林杏半晌儿,又靠了回去,给张嬷嬷递了个眼色。 张嬷嬷会意,呵呵笑了两声:「林公公虽没在我们这钟粹宫落下脚,说起来,也算从我们这儿出去的,也不是外人,怎么也得帮扶着咱们主子些不是。」 林杏忙道:「在奴才心里头娘娘才是主子呢,只娘娘吩咐,奴才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张嬷嬷:「不用你赴汤蹈火,只你透两句话儿出来就成,万岁爷的心思倒是怎么样儿的,我们离得远拿不准,你天天在跟前儿伺候着,想必知道一些。」 林杏眼珠转了转:「依着奴才,娘娘不若扮个男装试试……」 「大胆的狗奴才,胡说什么呢。」张嬷嬷脸色一变,指着他:「你当娘娘是外头那些下三滥的戏子不成。」 林杏忙道:「娘娘尊荣,奴才哪敢胡说,奴才是一心为了娘娘,奴才可没别的歪心。」 慧妃咳嗽了一声:「嬷嬷何必动怒,本宫倒觉这奴才是个实心眼的孩子,虽有冒犯,也是一片好心为了本宫,莫怪他才是。」说着瞧了眼旁边架子上沙漏:「皇上快散朝了,只怕要传小林子伺候,别耽搁了正经差事,赶紧回去要紧。」 林杏谢了恩出来,心说这慧妃的心机手段,真比云贵人厉害多了,跟张嬷嬷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配合的天衣无缝,也难怪在后宫里翻云覆雨呢,这女人的心思可不简单。 张嬷嬷亲自送她出了钟粹宫,到了宫门口,把后头宫女手里的盒子递给了她:「这是娘娘赏给你的,只以后凡事想着咱们娘娘,没你的亏吃。」撂下话转身回去了。 林杏掂了掂那份量,琢磨这一盒子莫非都是金子,要真是,自己可发大财了,瞅见四下没人,打开了个缝儿往里瞅了一眼。 这一瞅,两只眼都笑眯缝了,暗道慧妃还真是个有钱的主儿,这一盒子虽不是金子,可比金子值钱多了,就刚那一眼瞧见的镯子项链就值老钱了。 看来自己给慧妃出的主意,娘娘很是满意,林杏是觉得,皇上既然前头连着招寝云贵人,从根儿上还是喜欢女人的,没准是属于那种可弯可直的类型。 既然如此,干脆投其所好不就得了,都弄成不男不女的,不正和皇上的心思,没准皇上一动心,跟娘娘们夜夜春宵,火气没了,也就顾不上自己这个发育不良的小太监了。 第71章 而自己便可以在中间牵线,就看慧妃今儿这大方劲儿,过不得了多少日子,自己就能赚个盆满钵满,到时候,如果穿回去没戏,就装个重病送出宫,再伺机跑路,找个山清水秀的地儿开个药铺诊所,或者买几百亩地,盖一座青砖的大宅子,当个优哉游哉的小地主,都是不错的选择。 到那时不管是死太监刘玉的阴谋,还是变态皇上都跟自己没关系了。 越想越觉得前途光明,抱着一箱子宝贝,哼着小曲进了乾清宫。 张三一瞧见他,忙迎了上来,目光扫过他怀里的盒子,嘿嘿笑道:「奴才这儿恭喜林哥哥大发财源啊。」 林杏嗤一声乐了:「你倒眼贼,咱家瞧着你今儿也有财运。」从袖子里摸出块碎银子丢给他。 张三急忙接了:「奴才谢林哥哥赏。」 别看林杏在乾清宫年纪最小,张三几个这声哥哥叫的,可甭提多亲了。 正说着,忽见刘喜儿跑了出来:「哎呦喂,我的林哥哥,您可回来了,万岁爷哪儿发脾气呢,咱们侍膳监的人,如今都跪在外头领罪呢,万岁爷叫奴才来找您,要是找不着,奴才这脑袋可得搬家了,您快点儿过去吧。」 林杏愣了愣:「不就是给万岁爷送几样点心吗,也不是正经儿午膳,谁伺候不一样。」 刘喜儿:「话是这么说没错,可谁让哥哥得万岁爷的意呢,林哥哥不在跟前,奴才瞧着万岁爷连饭都吃不下去。」 林杏抬腿就是一脚:「放你娘的屁,再胡说,咱家一脚踹死你。」 刘喜吓得哆嗦了一下,忙道:「奴,奴才不敢了。」 林杏气哼哼的往里走,刚的好心情去了大半,莫怪慧妃变着法儿的试探自己,就连自己身边儿的刘喜儿说话都带着暧昧,更何况别人了,估摸如今长眼的,都觉皇上提拔自己当这个侍膳总管,是因为瞧上自己了,想跟自己搞同性恋,尼玛这叫什么事儿啊。 她前脚一走,后脚门外当值的太监呼啦就围了上来:「张三哥,您可够可以的,林公公可比您小好几岁呢,你这声哥哥真叫的出口。」 张三白了他一眼:「年纪大有个屁用啊,这年头有能耐有本事的,别说让我叫哥哥,就是叫亲爹都成。」 周围哄一声笑了,旁边儿一个小太监道:「我说你们刚听见了没,万岁爷如今可是一会儿都离不得林公公了,这早上刚伺候了早膳,这才多一会儿没见,就想的慌了,说起来,我这摸样儿虽比不得林公公,可也不差,怎么万岁爷连扫都不扫呢,莫非林公公有什么特殊的本事,伺候的万岁爷浑身熨……」 话没说完,就挨了老大一嘴巴,打的小太监眼前直发黑,半天才看清了是张三:「张三哥,你,你打我做什么?」 张三脸色铁青:「我打你是轻的,你这狗奴才行啊,连万岁爷都敢编排了,刚那话若传到万岁爷耳朵里,你倒是想挨老子的巴掌,只怕都没机会了,更何况,林哥哥对咱们什么样儿,你小子忘了不成,那些好酒好菜的都喂狗肚子里去了。」 说着,扫了周围一眼:「别说我没提醒你们,要是再让我听见你们说一句林公公的八卦,老子就算豁出这条命也先弄死他,听见了?」 众人忙诺诺的应着,张三交代完往里头瞧了一眼,心里也替林杏担心,如今皇上瞧上跟前侍膳太监的流言,可传的飞快,倒是不怕别的,就怕传到太后娘娘耳朵里,太后娘娘哪儿可是憋着劲儿要找万岁爷麻烦呢,若是拿住这个把柄,主子斗起来,倒霉的必然是奴才。 林杏也知道这个理儿,所以才踹了刘喜一脚,一想到皇上的表现越来越露骨,心里也暗暗吃惊,不怕别的,就怕这祸水还没来得及东引,就把自己搭进去了,毕竟这变态不是别人,是皇上,他要是非惦记自己,按着自己扒了衣裳,谁管得着。 成贵这个御前大总管只会把自己打包送到皇上床上,顺道替皇上把风,以免皇上搞小太监的事儿传出去不好听。 再说,就林杏看,皇上根本不在意名声,别说搞小太监,就是把他老娘搞到手,眼睛都不眨一下的,自己怎么才能全身而退,真的好好计量计量。 林杏一进来就见侍膳监的太监都跪在院子里,一个个直打哆嗦,也不知是天冷冻得,还是吓的。 成贵看见她,目光闪了闪,说起来,林杏这个侍膳总管的差事,就是斟酌万岁爷的御膳,试菜验毒的事儿,不用他亲自出马,尤其,这时候早膳已过,午膳未至,不过一顿点心罢了,林杏这个侍膳总管不再,也不算什么大事。 谁想万岁爷就发了性子,让侍膳监的奴才跪在外头,这件事让成贵暗暗心惊,本来还觉得皇上就是一时兴起,把林杏当成了当年养的那只兔子,如今瞧着,越发有些上心了。 这么下去,就算林杏这小子再精,皇上非想,他还能敢反抗不成,早晚成了事儿,不行,自己得找机会劝劝皇上,后宫娘娘们可都盼着万岁爷的雨露呢,这要是宠了林杏,还不乱了套啊。 首先一个,太后娘娘哪儿就过不去,这好不容易消停了几年,真要是折腾起来,谁也甭想好,再有,万岁爷可还没有皇子呢,要是贪恋上这一门,往后不沾娘娘们的身子,大齐岂不有绝嗣之忧。 第72章 真闹到那种地步,就不是单纯内宫里的事儿了,外头朝臣也不能饶了林杏,非当成祸水凌迟了不可。 越想越心惊,因此,这会儿瞧见林杏,心情真有些复杂,或许,自己该想想这小子的提议,弄几个漂亮可心的奴才在御前伺候,也分分万岁爷的注意力。 林杏到了跟前,两人一对眼色,基本彼此的心里想的什么就明白了,林杏心里真庆幸,成贵是个一心为皇上着想的好奴才,要是换一个,不定早把自己洗剥干净送给皇上了,管皇上怎么折腾呢。 林杏低头看了看自己这德行,实在想不明白,皇上到底看上自己哪儿了? 林杏一进来,屋里伺候的太监齐齐松了口气,忙道:「万岁爷,林总管来了。」 林杏忙跪下:「奴才给万岁爷请安。」 皇上淡淡的瞥了他一眼:「今儿早上朕说的什么?你说一遍。」 林杏愣了愣,琢磨皇上什么意思,今儿早上皇上没说什么啊,不就给自己擦药的时候,说了几句不许动什么的,难道让自己重复这些,太变态了吧。 可见皇上的神色,着实不好惹,只得低声道:「那个,万岁爷早上给奴才擦药的时候,说不许动。」 噗……饶是皇上正生着气,一口茶也喷了出来,想起昨儿这奴才的样儿,心里的怒意倒去了大半,看了他一眼:「谁让你说这个了,你跟李长生打架,朕怎么罚的你,忘了不成?」 林杏这才明白是说这个:「万岁爷罚奴才抄经。」 皇上:「既然知道,怎么不做,莫非把朕的话当成耳边风了。」 林杏:「奴才不敢,早上万岁爷上朝的时候,不是吩咐奴才回去吗,奴才便以为明儿再抄呢。」 皇上哼了一声:「朕就知道,你这奴才惯会偷懒耍滑,本来朕想着罚你抄两天经,定定心,可如今看你这态度,朕很是生气,你先好好想想,怎么让朕消气,想好了跟朕说说,朕满意了,就饶了外头侍膳监的奴才,如果朕不满意……」说着目光微微一眯,射出两道冷光:「你自己掂量后果。」 撂下话,拿起折子看了起来,根本不搭理跪在地上的林杏。 林杏愕然,皇上这是什么意思?让他满意?难道让自己脱光了,对这变态投怀送抱,林杏想着都起鸡皮疙瘩,真不明白,撂着后宫这么多国色天香的大美人不去抱,跟自己逗什么咳嗽。 见皇上看自己的意思都没有,林杏琢磨着这事儿不大好弄啊,暖阁下头有地龙,地上还铺着软软的地毡,就算跪上一天,也不算什么,可外头侍膳监的小太监们可就不成了,这么冷的天,在青砖上跪半天,非落了残疾不可,自己得尽快想法儿。 林杏冥思苦想,皇上就算再饥渴,对自己这么一个发育不良的小太监,也不会如此迫不及待吧,即便有哪方面的心思,也不可能立马就把自己按炕上干什么。 而且,从今儿早上皇上的表现来看,这变态享受的是逗弄调情的过程,不是结果,自己真要脱光了,往他怀里一躺,没准他就失了兴致,这是男人的劣根性,古今皆然。 想明白了,往前蹭了几步,蹭到踏脚上,微微抬头,微微抬起脑袋,软着声音道:「万岁爷,奴才想明白了。「皇上瞥了他一眼,见这奴才打蛇上棍,这都快归到炕上来了,唇角微扬了扬:「哦,那你说说,怎么明白了。」 林杏低声道:「奴才想了,万岁爷之所以罚奴才,就是因为奴才性子不定,胡作非为,才让奴才抄写心经,静心养性,万岁爷是为了奴才好,见奴才不受教,才惹万岁爷生气的,奴才多抄几天心经,好好收敛收敛性子,万岁爷,您看这么着成不?」 皇上放下手里的的折子:「知道错了就好,只不过,你这性子着实该收敛收敛,那你说说,打算抄几天经?」 林杏眼珠转了转,小心的道:「要不三……」刚吐出一个字,见皇上脸色一沉,急忙道:「六,六天,奴才抄六天心经。」 见皇上脸色未变才松了口气,心说,他奶奶的,老娘做小伏低的就为了发财,等老娘存够了银子,谁他娘耐烦伺候你这变态。 皇上点点头:「既然小林子知道错了,就叫外头的奴才都起来吧。」 成贵应一声出去。 林杏站起来,刚要认命的进耳房抄经,忽听皇上道:「去哪儿,就在这儿抄……」 在这儿?林杏瞄了眼皇上的御案,不是让自己在这儿上头抄吧!仿佛知道他想什么,皇上一指下头:「在这儿抄。」林杏愕然看着皇上指的地儿,正是自己跪着的脚踏,变态皇上难不成让自己在地上抄。 林杏想的没错,皇上一句话,成贵就让人挪了个小几进来,笔墨纸砚也都拿了过来,小太监拿金狮子镇纸压住白宣,湖笔递到她手里:「林公公请。」 林杏颇幽怨的拿起笔,琢磨自己也够倒霉了,一个侍膳总管,却在暖阁里抄心经,这抄多少遍是个头啊。 抄了一会儿,忍不住抬头瞄了皇上一眼:「那个,万岁爷,午膳时间快到了,奴才若不去盯着,只怕底下的人疏忽,出了纰漏是小,若耽搁了万岁爷用膳,奴才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第73章 皇上眼睛都没扫一下,只是淡淡的道:「出了纰漏就拖出去杖毙,跟你什么关系。」 林杏倒吸了一口凉气,真他娘是皇上,打死个人在他嘴里说出来,比吃白菜还平常呢,林杏只能低下头继续抄经。 皇上低头看了他一眼,目光在他微微敞开的领口处停了停,这奴才低着头,正好露出一截弧度美好的颈子,白花花的晃眼,上头的青黑伤痕已经散了不少 ,更觉透亮腻白,皇上不禁动了动手指,仿佛还记得那滑腻温润的手感。 成贵在旁边瞧着,暗暗心惊,莫非皇上对林杏这小子真起了那种心思。 林杏在暖阁里抄了一天经,直到皇上用过了晚膳之后,才大发慈悲的让他回去,看着林杏脚步蹒跚的身影,皇上轻笑了一声。 成贵忙道:「刚敬事房的刘福来请旨,问万岁爷今儿晚上招寝哪位娘娘?」 皇上挥挥手,外头小太监进来回:「万岁爷,慧妃娘娘亲手做了山楂酪,想呈给皇上,正在宫外候着呢。」 皇上微微皱了皱眉:「她来做什么?」 成贵忙道:「万岁爷,想来慧主子怕万岁爷晚膳吃的油腻,特别做了这消食的山楂酪,不如万岁爷尝尝。」 皇上想了想:「让她进来吧。」 成贵忙应着出去接人,到了宫外一瞧见慧妃的打扮,着实愣了愣,慧妃今儿穿了一身男装,头上的珠翠也不见了影儿,取而代之的是一顶文生帽,如此装扮,虽有些不伦不类,却不得不说多了几分英气,只是表情有些不大自在。 成贵忽然想起,貌似林杏今儿去了钟粹宫,立马就明白过来,定是林杏这小子给慧妃出了主意,让慧妃出奇制胜,只不知有没有用处了。 只当没瞧见慧妃的装扮,躬身行礼:「老奴成贵给慧主子请安。」 慧妃微微抬手:「 成总管不用如此客气,今儿恰巧做了山楂酪,就想给万岁爷尝尝,也不知万岁爷喜不喜欢,见不见本宫?」说着有些黯然。 成贵在心里叹了口气,其实慧妃娘娘的性子也不差,模样儿在后宫里也是最出挑的,可就因为是太后娘娘的外甥女儿这一层关系,就招了万岁爷的厌,怎么看怎么不顺眼,生生的把一个妙龄少女熬成了怨妇:「万岁爷招娘娘觐见呢。」 慧妃惊喜莫名,今儿听了林杏的话,本是来试试运气,不想真能见着皇上,这份喜悦竟让慧妃有刹那慌乱,下意识抬手摸自己的发鬓,问旁边的张嬷嬷:「嬷嬷瞧瞧,我这妆容可还好?」摸到帽子,才想起自己今儿穿戴的男人衣裳。 张嬷嬷:「娘娘妆容好着呢,快进去吧,别让万岁爷等久了。」 慧妃忙跟着成贵往里走,进了暖阁蹲身一福:「万岁爷金安。」 皇上抬头看了她一眼,目光闪了闪 :「你这身衣裳倒别致,过来朕瞧瞧。」说着伸出手,慧妃激动地险些没晕过去,急忙把手放到皇上手里,心说,林杏果然机灵,深谙皇上的心思,自己不过换了身衣裳,皇上对自己一向冷落的态度都变了。 皇上牵着她坐在暖炕上,指了指桌上的山楂酪,你协理六宫本来就忙,难为你还记得给朕做吃食。 慧妃抬起头,用水汪汪满含深情的目光望着皇上:「只万岁爷喜欢,嫔妾以后日日给万岁爷做。」 皇上点点头:「劳烦你了,母后哪儿你也常去瞧瞧,朕政务繁忙,总不得闲,你替我多尽尽孝,省的外头的言官们找茬儿。」 慧妃愣了愣,心里不觉一暖,皇上这话儿听着像把她当成了自己人,慧妃一直觉得自己命不济,若不是因为皇上跟太后之间有嫌隙,万岁爷也不至于如此不待见自己,今儿听话音儿倒颇有几分温存亲近之意,莫非皇上想起自己的好了。 想到此,忙道:「自嫔妾进宫那日,万岁爷便是嫔妾的天,父兄亲族皆于嫔妾没干系了,嫔妾心里只有万岁爷。」说着身子一软靠近了皇上怀里。 皇上倒也没推开,笑了一声:「慧儿果真善解人意,时候不早,不如慧儿陪朕歇了吧。」说着一把抱起她进了里头寝殿。 寝殿的门一关,成贵大松了一口气,看来自己多虑了,皇上对林杏或许没那意思,就是觉得逗弄着好玩罢了。 再说林杏,蹒跚的出了暖阁,一路上都在心里骂皇上变态,自己一个好好的侍膳总管,却给当成了抄经的,偏偏还在他眼皮子底下抄,想偷会儿懒都不行。 好容易进了自己屋,一屁股坐在炕上,顺子忙去打了热水过来,正要给她脱鞋袜,林杏摇摇头:「你出去吧,我自己泡就成。」 顺子知道林杏的怪癖,不喜人近身伺候,便先出去端菜去了,回来的时候,林杏已经穿好了袜子,正在炕上按揉自己腿上的穴位。 见顺子进来,把桌上的一张方子递给他:「你回去问问万升,叫他照着这上头的药,给我抓几服过来。」 顺子吓了一跳:「林哥哥莫非病了?」 林杏翻了个白眼:「病什么病,我是为了泡腿,再这么抄几天经,你林哥哥这双腿非废了不行。」 第74章 正说着,刘喜儿跑了进来:「刚奴才听见说,慧主子今儿给万岁爷送了山楂酪过来,万岁爷一高兴,就把慧主子留下了,这会儿寝殿的门都关上了。」 林杏真是松了一口气,既然皇上还想着女人,自己就是安全的,至少暂时是安全的,就说自己这么个一无是处的小太监,怎么跟后宫的美人们比啊,皇上只要尝到了甜头,自然就不会惦记自己了。 忽又听刘喜道:「奴才还听说今儿慧妃娘娘打扮的有些古怪,竟然穿了一身男人的衣裳,说起来这些娘娘们也真行,为了取悦万岁爷什么都做得出来。」 听见这句,林杏觉得自己放心的太早了,这明显还是喜欢男的啊,自己在钟粹宫胡说八道,是为了取得慧妃娘娘的信任,省的她疑心自己勾搭皇上,没想到慧妃真就这么干了。 堂堂惠妃娘娘竟然为了博一个男人的欢心,不惜扮成男人,想起来真有些可悲,自己要是慧妃,谁搭理这变态啊,冷落更好,勾个外头的侍卫或是军机处的章京,可劲儿的快活去,给皇上这变态戴一摞绿帽子,谁怕谁啊。 不过,自己真得琢磨琢磨,皇上对自己到底是什么心态,再这么折腾下去,自己可挺不多久了。 吃了几口饭,就让撤了下去,顺子知道她晚上必要洗澡才能睡,早让人备好了热水,林杏去旁边屋沐浴。 整个泡进温热的水里,舒服的林杏吁了一口气,忽觉胸前有些隐隐作痛,低头看了看,发现前胸仿佛有些微微肿胀,伸手一碰,针扎一般的疼。 这种感觉并不陌生,每个女孩都经历过,是发育的正常现象,只不过,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这辈子会经历两次这种痛,。 林杏现在认定,那秘药并不厉害,只要不持续服用,渐渐就会恢复正常,二狗子没给自己送药,大概是出不了洒扫处。 如此也好,现如今的形势来看,这宫里真不能待下去了,只要那个定天石不能让自己穿回去,自己就得开始研究怎么出宫,目前自己手里这些金银珠宝,如果换成银子,也是一大笔了,足够自己过日子的了。 只不过,得先想法儿弄出去才行,她可没忘了浮云轩的教训,这宫里的事谁也说不准,就跟李长生似的,早上还在御前奉茶呢,晚上就跑去洒扫处刷马桶了,之前就靠着成贵,如今成贵一撒手,李长生屁也不是,那些攒了好几年的存项,早被人瓜分了。 所以说,这金银再多,在宫里一天就不能算自己的,想真正落到自己手里,就必须弄出去,至于怎么弄出去,自己得想个妥帖的门路。 感觉水有些凉了,林杏从桶里出来,抹干净身上的水,套上衣裳回屋睡觉,一想到明儿还得抄经,两条腿就发疼。 转过天儿一早,进了暖阁,林杏不禁偷瞄了皇上几眼,看起来,跟昨天没什么区别,仍是皱着眉,冷着脸,跟谁欠他多少银子似的,。 正要再细观察观察,却一眼看见端茶进来的刘玉,不禁愣了愣,心说,这死太监也来的太快了吧,不过,死太监换上这身衣裳,倒真不难看,就连身上那种阴沉沉的气息,都仿佛淡了一些。 成贵:「万岁爷,这是新来的奉茶太监刘玉。」 「奴才刘玉给万岁爷请安。」 皇上淡淡瞥了他一眼,挥挥手起来吧,又看了看林杏:「你看什么呢,还不抄经。」 林杏只得跪坐着抄经,刚一跪下,就忍不住吸了口气 ,皇上微微皱了皱眉:「怎么了?」 林杏低声道:「回万岁爷话,奴才腿疼。」 皇上哼了一声:「成贵,你听听这奴才的刁话,朕不过就罚他抄了会儿经,她就闹腿疼了,小林子,你莫不是忘了,李长生如今可在洒扫处呢,莫非你宁愿朕罚你去洒扫处当秽差。」 林杏忙道:「那个,奴才腿不疼,一点儿都不疼,刚奴才是胡说呢,万岁爷你就当没听见怒才的话成不。」 皇上忍不住嗤一声乐了,伸手拍了他的脑袋一下:「你这样的刁奴,也就碰上朕这样宽宥的主子了,换二一个,早一顿板子打死了,还由的你在这儿说嘴儿,行了,别再朕跟前丢人现眼了,去里头耳房里头抄你的经去。」 林杏如逢大赦,忙跪下磕头:「奴才谢万岁爷恩典。」抱着经书进了耳房,耳房可就舒服多了,至少能伸伸腿儿,能靠着窗棂子偷偷打个盹儿。 说到打盹儿,林杏不觉打了哈气,昨儿晚上想的太多,没怎么睡,这会儿真困了上来,却极力忍着,一边儿瞧着外头皇上用了早膳,上早朝去了,才松了口气,放下笔,靠在窗棂子上,闭上眼,想眯瞪一会儿。 不想这一眯瞪就眯瞪过了,皇上下朝回来的时候都没醒。 皇上进来瞟了耳房一眼,隐约听见细细的呼噜声,就知道这奴才一定又偷懒了:「倒真是个胆儿大的奴才。」 成贵忙道:「老奴这就叫他。」 皇上伸手止住:「朕去。」说着,撩开帘子走了进去,微微靠近,却并未叫她,而是仔细端详了半晌。 这一细端详,更觉这奴才的长得秀气,小鼻子小嘴,两道弯眉,肉皮格外细腻,映着窗外的雪光,倒让他想起了上个月贡上的那几套定窑白瓷,忍不住伸手摸了摸。 第75章 林杏猛然惊醒,感觉手上的爪子,对上皇上有些暗沉的目光,心里暗暗懊恼,怎么就睡过去了呢。 略一侧头,想不着痕迹的避开皇上的手,不想,皇上却一把捏住他的下巴,抬了起来,林杏不得不跟他对视。 皇上目光一闪,笑了:「小林子,朕发现你比那些女子还秀气呢 ,如果不是知道你净过身,朕还真以为你是女的呢。」 林杏心里一惊,莫非这变态看出了什么,还是自己露了什么马脚?忙道:「万,万岁爷说笑了……」忽觉皇上的手指按在自己的唇上,林杏浑身汗毛都炸了起来,紧紧闭着嘴巴,一动也不敢动皇上低笑了一声:「你这张小嘴倒甜,小林子,你说朕尝尝如何?」 林杏脸都白了,急忙一咕噜趴到地上:「奴,奴才……」奴才了半天,竟说不下去。 忽听皇上一阵大笑:「小林子你还真有趣儿,你躲什么,朕不过都逗着你玩呢,你当朕真亲你啊,哈哈……得了,看在今儿你如此取悦朕的份上儿,今儿的经就先别吵了,回去睡你的觉去吧。」 林杏从暖阁出来两条腿还哆嗦呢,真给吓得够呛,暗骂,死变态,真当老娘好欺负啊,惹急了老娘,给你下点儿药,治不死你。 林杏算是看出来了,这变态根本就拿自己当个乐子耍弄呢,他娘的,真不是个东西。 刚进屋就看见刘玉,气更不打一处来:「你来做什么?你让我把你弄御前来,我已经做了,接下来,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反正,我跟你说,老娘不干了,不干了听见没,不管你有什么目的,想作什么?都跟老娘无干,你也看见了,皇上根本就是个变态,就喜欢你这种不男不女的太监,我不行,你正合适,呃……」 林杏没说完就被卡住了脖子,林杏怒极,尼玛一个两个都来欺负她,真当老娘好脾气呢,伸手抓住死太监的胳膊,张开嘴狠狠就是一口,半天都没撒嘴,恨不能咬下一块肉来。 感觉死太监没动静,不禁松了嘴,抬头看着他:「你他娘是死人啊,肉都快咬下来了,吭都不吭一声。」 刘玉把胳膊放下,冷冷看着她:「快咬下来了了,不是还没下来吗,这点儿疼算什么。」说着,从怀里拿出一个小包来丢给她:「这是药,别忘了吃,二狗子出不来,就让我给你带了过来,还有,等你想起来就会知道,有些事儿只能你自己去做,谁也替不了……」撂下话,转身走了。 林杏手里的药直接丢了出去:「少他娘放屁,老娘这辈子都想不起来……」 药包丢在门上,咕噜噜掉下几个药丸子,有一个滚到了林杏脚底下,林杏盯着那药丸子看了一会儿,捡起来闻了闻,忽的大笑了起来,尼玛什么狗屁秘药,就是滋阴清热的左归丸。 从中医的原理上,要抑制发育过快,清热养阴的路子倒合乎药理,副作用也少,现代时,自己也开过几个这样的方子,只不过是为抑制过青春期快发育,却不知这东西对正常发育也有作用。亦或,自己这个身体本来就发育迟缓。 林杏坐在炕上想了一会儿,就想明白了,自己这个身体的本主,十一岁进宫,虽然不知道进宫前什么德行,可想而知不会是好日子。 既然按了这样的心思,自然要早作准备,人为的营养不良,自然就使得发育迟缓,进了宫之后,这丫头又一直在洒扫处刷马桶,吃喝不上,加上每天繁重的工作,身体摄入的营养,供给最基本的体力支撑都费劲,更别提什么生长发育了,故此,这丫头十五岁看上去比人家十二三的还瘦小。 如今自己在御前,吃好,睡好,身体自然会有变化。 想明白了前因后果,林杏的火气消了一些,原先还怕刘玉那些人用秘药控制自己,如今看来是自己多虑了,既然没给自己下药,就等于没了后顾之忧,管他们想干什么,都跟自己无涉。 等观察过定天石后,如果穿不回去,就得想法子跑路了,这宫里实在不是人待的地儿,就他娘没一个好东西。 把药丸子收起来搁起来,好歹是滋阴清热的,回头自己要是上火了,吃一丸泄泄火,也省的还得找万升弄药。 顺子过来的时候,林杏刚洗了澡,正在炕上摆弄自己得的金银珠宝,见顺子来了,拍了拍身边:「来,坐哥哥身边儿,你看看喜欢哪个,挑两件,哥哥送你。」 顺子忙摇头:「这些都是林哥哥的,顺子不要。」 林杏侧头看了他一眼:「别犯傻了,在宫里头当差没有几样好东西傍身怎么行,你没看那些管事太监多势力,想捞个好差事,不送几样厚礼,门儿都没有,不过,这些东西太惹眼,不适合你拿着,金银最好。」 说着,翻出个荷包倒出两个金锭子塞到他怀里:「这个你拿着,如今林哥哥想明白了,在御前当差别人虽瞧着眼红,可这好坏也只有我自己知道,别看今儿风光,不定明儿怎么样呢。」 顺子忙道:「林哥哥今天怎么想起说这个,如今谁不知道林哥哥是御前的红人,不说乾清宫,就是各处的掌事太监,见了林哥哥都上赶着讨好说话呢。」 林杏嗤一声:「傻顺子,你还真是傻,看人能看表面吗,当初我在洒扫处的时候,就连那些刷马桶的都欺负我,如今那些人上赶着说好话,看的也不是你林哥哥,看的是皇上,是觉得我能在皇上跟前说上话,他们自然千方百计的讨好,御前的差事为什么这么多人想谋,不就是离着皇上近吗,可离得皇上近了,好处虽多,变数也多,你看看李长生,以前在乾清宫都横着走呢,如今怎么着,不一样刷马桶去了,这辈子都甭想出头了,所以,这宫里的差事,就没有安生的,想安生就得出去才行。」 第76章 顺子一惊:「林,林哥哥想出宫,这怎么可能,一般太监放出宫都是因为年岁大了,主子赐了恩典,乐意出宫的才放出去,林哥哥才多大,即便有恩典也早着呢。」 林杏笑了:「这个你就甭管了,反正林哥哥有招儿,我只问你一句,林哥哥要是出宫,你跟不跟林哥哥出去?」 顺子愣愣看着他:「如果能出去,顺子自然跟着林哥哥,可是,可是怎么出的去……」 林杏笑了,拍了拍他的脸:「信你林哥哥,我有的是法子。」 正说着,刘喜儿跑了进来,从怀里拿出一个小匣子放到炕上:「林哥哥,这是刚钟粹宫周来根儿送来的,说是慧妃娘娘赏给林哥哥吃茶的。」 林杏知道是慧妃的谢礼,也不客气,打开一看,里头整齐的码着六锭金元宝,一两一个,不算大。 林杏正要收起来,忽看见金锭子下头仿佛有纸,把金元宝倒出来,果然,匣子底儿有两张纸,林杏拿出来打开看了半天没看明白,见刘喜儿仿佛认识,便问他:「你知道这是什么?」 刘喜儿忙道:「奴才不识字,可这样的纸之前倒是见过,瞧着像咱大齐的房地契。」 林杏一愣,仔细瞧了瞧上头的字,可不嘛,一张四合院的房契,一张地契,顿时高兴了起来,这可是不动产,有了这个,自己才算真正踏实了,金银靠不住,房子却靠得住。 翻来倒去的看了好几遍,才收了起来,见刘喜儿眼巴巴的看着,扔给他一个金元宝:「别眼馋了,见者有份,拿着玩去吧。」 刘喜儿大嘴咧开,乐的都合不上了:「奴才谢林哥哥赏。」心说还是跟着林哥哥有钱途啊,自己这几天得的好处,比之前好几年都多,这么下去,自己可发大财了,见顺子仿佛有话说,便颠颠的跑了。 顺子把手里的药放到一边儿:「林哥哥,这是我师傅照着您给的方子,从宫外抓来的药。」 林杏挑挑眉:「怎么还跑宫外头去了,宫里不是有御药房吗?」 顺子摇摇头:「宫里的御药房管事是太后娘娘的人,后宫娘娘们想拿点儿药还得给好处呢,更何况,底下的奴才了,要真从御药房拿,使的银子都不知能抓多少药了,不值当费那劲儿,反正御膳房有专门负责采买的小太监,叫他们顺道抓几服药也不叫事儿。」 负责采买的小太监?林杏目光一闪:「御膳房里用的东西不都是贡上的吗?还用出去采买?」 顺子笑了:「虽说都是贡上的,可食材这个东西要的就是个新鲜,旁的还成,有些个时令蔬菜,还是需每天从外头采买进来,其实,有专门送进来的的,只不过,得了这么个出去的机会,谁不乐意出去逛逛,久了,便成了咱们自己采买,咱们小御膳房伺候的是万岁爷的御膳,只说万岁爷想吃,别人哪里敢管。」 林杏暗暗点头,这可是个好机会,回头自己跟万升通通气儿,扮成采买的小太监出宫逛逛去,不过,前提是皇上不让自己抄经。 说起这个,林杏就郁闷,自己也不是和尚,天天抄哪门子经啊,还静心养性,就皇上这个变态的德行,就是把心经抄上一千遍,也静不了心。 忽听顺子道:「一会儿我交代刘喜儿熬了,天天给哥哥泡泡脚。」 林杏点点头:「知道了。」见顺子仿佛有心事便问:「有什么话就说,藏着掖着做什么?」 顺子道:「那个,就是二狗子的事儿……」 顺子刚提了个头,林杏就怒了,一脚把炕桌踢了下去:「少他娘跟我提他。」 顺子吓得脸都白了:「林哥哥,我,我不是有意的,我,我只是觉得二狗子可怜……」 可怜?林杏哼了一声:「你省省吧,你林哥哥才可怜呢。」见顺子吓坏了,遂安稳的拍了拍他:「你别怕,我就是不想你让别人利用了,还傻呵呵的不知道呢,顺子,这宫里的人都有八个心眼子,人心隔肚皮,你哪知道谁好谁坏,我在洒扫处待了好几年,二狗子是什么人最清楚不过,这件事儿以后不许再提知不知道?」 见顺子点头才道:「好了,时候不早,赶紧回去歇着吧,明儿还得当差呢。」 把顺子糊弄走,林杏暗暗咬牙,想起二狗子那张憨实的脸就来气,真是看不出来,那张憨实的脸竟如此狡诈,别落到自己手里,落到自己手里,整不死他。 提起二狗子膈应的不行,也没心思再数钱了,一股脑包在包袱里,放在炕柜里,躺下睡了,明儿还得抄经呢,自己这哪是侍膳总管啊,简直是抄经的小工。 好在,不知变态皇上是不是招寝了慧妃,让美人伺候爽了,转过天儿没怎么为难林杏,也就时不时的逗弄他一下。 对于皇上三五不时的动动手脚,林杏已经很是习惯了,果然,习惯是最可怕的,前几天,一想到变态对自己存的心思,林杏就觉浑身都起鸡皮疙瘩,这才几天啊都习惯了。 而且,习惯之余,林杏发现了一个特别危险的苗头,那就是自己的胆子也大了起来,想起今儿晌午的事儿,后脖根子都冒冷气。 皇上用了午膳之后,自己照例在耳房抄经,午膳的时候,皇上赏自己一盘萝卜糕,一盘奶饽饽,不知是不是怕自己饿了坚持不住,还特意吩咐自己就在暖阁里头吃。 第77章 林杏费了半天劲儿,才把两盘点心都吃下去,差点儿没撑死,坐在耳房里消了会儿食,就困上来了,不知不觉睡着了,睁开眼就看见眼前一张脸。 大概昨儿晚上想的事情太多,今儿睡得有些迷糊,一时没想起这是哪儿,加上今儿变态打扮的有些不一样,头上象征身份的紫金冠都没戴,只是挽着发髻,裹了一方纶巾,本来就长得不赖,这么一打扮,倒真像个俊秀公子。 林杏迷迷糊糊的没忍住色心,手下意识就伸了过去,摸了一把,还说了句:「你长得不赖。」直到听见皇上的笑声,才惊醒过来,趴在地上请罪。 变态皇上倒没降罪,反而大发慈悲让他回来休息。 林杏懊恼的不行,低头看了看自己动手,忍不住打了一巴掌:「你说你怎么就这么没出息呢,色心一起,什么都不顾了是不是,也不看看那变态是谁,也敢摸……」 一边儿教训自己的色爪子,一边儿往外头走,琢磨去御膳房跟万升商量商量,哪天跟采买的小太监出宫去见见世面。 刚出乾清宫就见迎面走来一行人,瞧着像是太后的銮驾。 林杏可知道太后跟皇上自来不和睦,母子俩根本不是一套,太后一心想让自己的亲生儿子宁王当皇上,可先皇的遗旨写的清清楚楚,就让变态继承皇位,太后的儿子封了宁王,发配到了江南,连回京都得皇上点头才行。 太后见不着儿子,自然不爽,有事没事儿就找皇上点儿茬儿,这事儿在宫里早不是新闻了,林杏之前也只略耳闻,到了乾清宫之后,听刘喜儿仔细说了,才明白,这母子俩简直就是冤家。 这太后好端端跑来乾清宫,肯定不是好来的,自己还是别往枪口上撞了,左右看看,想躲到一边儿,等太后娘娘的銮驾过去,自己才出来。 不想没等躲呢,就给人发现了,太后喝了一声:「大胆的狗奴才,躲什么躲,定不是好东西,把他给我抓过来。」 林杏一惊的功夫,就被提了起来,压在了地上。 林杏忙道:「奴才给太后娘娘请安。」 太后摸着手炉打量了跪在地上的奴才几眼,年纪不大,瞧着也就是十二三的样子,却穿着总管太监的服饰,让嬷嬷把他的脑袋拽起来,看见那张格外清俊白净的小脸:「你就是近日宫里传的沸沸扬扬的御前侍膳总管,林兴。」 林杏一听这话头不对,冷汗都出来了,忙道:「奴才正是林兴,奴才早就想着去慈宁宫给太后娘娘请安,今儿碰上了太后娘娘銮驾,真真是奴才的造化,奴才给太太娘娘磕头了,恭祝太后娘娘凤体康宁,青春永驻。」 太后旁边的嬷嬷冷笑了一声:「太后娘娘,听听这奴才的一张嘴,倒真会说话儿,怪不得这么大点儿年纪,就当上了侍膳总管呢,只是奴婢听说,这奴才可不光嘴上会说,更会勾人,勾的万岁爷天天把她放到暖阁里抄经,就不知道是真抄经还是干别的了,太后娘娘,这奴才可是万岁爷的心尖子,洒扫处的方大寿,就是因为这奴才给万岁爷杖毙的,李长生也因惹了这奴才,连他师傅都保不住,发落到洒扫处刷马桶去了。」 林杏头皮都发炸,心说这宫里的老妖婆还真多,钟粹宫有一个,这又来一个,这几句话听着像是奉承,其实每一句好话,这是上赶着在太后跟前拱火呢,谁不知太后跟皇上的意思,平常找茬儿还找不着呢,自己这儿给送到跟前儿来了,能好的了吗。 果然,就听太后了冷哼了一声:「就是这些奴才勾的皇上移了性情,连哀家这个太后都不放在眼里了,青天白日的都敢冲撞哀家的銮驾,这样的奴才留着也是祸害,趁早打死了干净,来人,把这狗奴才拖出去给我重重的打,打死为止。」 话音一落,就上来几个五大三粗的嬷嬷,那块头,那力气,一看就是练家子,把林杏小鸡子一样的抓起来,不知什么时候搬了宽板凳,放在这宫道上 ,噼里啪啦的打起了板子。 把林杏疼的,恨不能立马晕过去,自己两辈子都没受过这种罪,真他娘倒霉透了,这是要活活被打死不成,正绝望呢,忽听变态皇上的声音传来:「给朕住手」 他娘的,这变态皇上怎么不早点来,林杏脑子里闪过这句话,就晕了,再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趴在乾清宫暖阁的耳房里,就是自己平常抄经的小榻,身上的衣服都换了。 林杏愣了愣,衣裳都换了,岂不露馅儿了,不对,如果露馅儿了,自己哪还能好好的趴在这儿。 正想着,忽听皇上的声音传来:「醒了?」 林杏侧过头,就见皇上的脸近在咫尺,不禁吓了一跳,刚挣扎着要起来,却给皇上按住了:「别动,这回你可是伤的不轻,刘玉刚给你上了药。」说着又低了些声音:「本来朕想亲自给上药的,正巧礼部尚书郭子善觐见,你的伤势又不能耽搁,就吩咐了刘玉。」 林杏浑身的鸡皮疙瘩又起来了,这语气怎么听怎么暧昧,自己可是伤在屁,股上,这变态是不是也太直接了一点儿。 不过,倒是明白自己没穿帮的原因是刘玉,恐怕自己这衣裳也是刘玉帮着换的,这太监倒不见外。 第78章 【注:豆.豆.网独家连载vip作品,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网客服。】 自己这白挨了一顿板子,怎么也得捞点儿好处回来才够本,太后如今自己是动不了,不过慈宁宫那几个老妖婆,回头自己得了机会非报仇不可,至于怎么捞本,变态皇上不是要跟自己暧昧吗,干脆成全他,反正自己的名声已经传出去了,还怕什么,不都说自己勾引这变态吗,那自己就好好勾引勾引,要是能发一笔横财,将来出去的日子就更不用愁了。 想到此,眼睛眨了眨,挤出两滴眼泪来:「万岁爷,奴才没冲撞太后娘娘銮驾,远远的瞧见,忙着要回避来着,不想太后娘娘非说奴才躲躲闪闪不是好人,抓到跟前儿,又说奴才勾引万岁爷,要打死奴才,不是万岁爷来的及时,奴才这条小命交代了还没什么,奴才只是怕再也见不着万岁爷了……」说着低头抽搭了起来。 真把皇上给心疼坏了,平常自己虽喜欢逗弄这奴才,可也没见这奴才哭的如此可怜过,想想刚自己看到的情景,心里竟有一丝后怕,不知不觉,这奴才竟比当年的小黑还招人疼。 太后的心思他很清楚,就是因为自己不准宁王回京过年,太后这才寻了个借口拿小林子撒气,真当他这个皇上是好性儿了,竟然跑到乾清宫来耀武扬威。 想着眸光阴沉:「你放心,朕已经给你出了气,那两个打你的嬷嬷,朕都杖毙了。」 林杏愕然看着他:「都,都杖毙了?」 皇上见她青白的一张小脸儿上满是泪痕,泪水洗刷的一双眼睛更清亮了许多,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那些嬷嬷敢在朕的乾清宫撒野,自然要重责以儆效尤,不然,以后谁都敢跑到朕的乾清宫来肆意妄为,还有规矩吗。」 感觉皇上的手,摸到了自己的耳朵,林杏下意识避了一下。 皇上却笑了起来:「躲什么,刚不还说怕见不着朕呢吗,这会儿朕就在跟前儿,你倒躲什么,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不成 。」 饶是林杏天生一张厚脸皮,这会儿都忍不住有些脸红,这,这变态,摸,摸哪儿呢,竟然顺着耳朵摸到了自己的脖子。 林杏一激灵,急忙道:「万,万岁爷,奴才还是回去养伤吧,在这儿让觐见的大臣们瞧见了,只怕不和规矩。」 皇上:「看见又如何,朕体恤你受了伤,赐你在暖阁中养伤,谁管得着。」 林杏心说,还真是不要脸,忙道:「那个,万岁爷,您瞧今儿奴才这顿打,就是因为太后娘娘不知听谁胡说,非说奴才勾引万岁爷,才要打死奴才,若奴才在万岁爷的暖阁中养伤,还了得,不定下回见了奴才直接杖毙了,奴才心里害怕,万岁爷您就让奴才回去吧。」 皇上想想也有理,便没为难他:「既然你非想回去,等会儿朕叫人抬张软榻来,你现在可走不了道儿。」 林杏忙谢恩:「奴才谢万岁爷恩典。」 皇上看了她一眼,心说,先让他回去也好,自己得好好想想,不是这奴才今儿挨了打,自己还不知道竟然这般上心呢。 不一会儿抬了软榻进来,两个小太监把林杏搭了上去,小心的抬走了,人一走,皇上忽觉整个暖阁都空荡荡的,到了外头拿起折子也看不进去。 成贵暗暗心惊,若说之前觉得皇上对林兴只是逗弄,今儿可不对了,为了林兴,皇上公然跟太后娘娘对上了,过去就算母子失和,最起码面儿上还过得去,今儿皇上可是一点儿面子都没给,直接把太后跟前的两个嬷嬷杖毙了,还是当着太后娘娘的面儿,那血都溅到了太后娘娘的銮轿上,把太后娘娘吓得脸都白了,也顾不上再跟皇上说什么,一叠声的叫着回了慈宁宫 。 前头的方大寿,如今太后跟前的两个嬷嬷,可都是为了林兴丧的命,仿佛,皇上只要一沾了林兴就格外暴虐,这可不是好兆头,莫非真看上这奴才了。 想到此,低声道:「万岁爷,小林子怎么也是奴才,您为了他大动干戈,是不是有些不妥当?」 皇上放下手里的折子想了想:「成贵,你是说朕对这奴才太上心了,有些不妥当。」 成贵忙道:「老奴不敢,老奴只是觉得万岁爷得先有个龙子,这是当务之急,若皇上有位龙子,太后娘娘或许就能消停一些,若万岁爷对后宫的娘娘们不中意,不如再选几位德才兼备的淑女进宫伺候。 至于小林子,老奴倒觉既太后娘娘看在眼里,不若暂时调离御前,小林子出身医药之家,精药理,人又机灵,不如趁此机会把他调到御药房,御药房自前年曹化死了之后,一直是二总管王直把持着,这王直贪婪阴险,却因是太后娘娘的人,没人敢得罪,弄得后宫怨声载道,万岁爷不一直想整治御药房吗,如今正是机会。」 见皇上不说话,成贵又道:「万岁爷,这男为阳,女为阴,阴阳得济,方能生生不息啊。」 皇上不禁笑了,看了他一眼:「你不会也听了外头的传言,觉得朕瞧上小林子了吧。」 成贵咳嗽了一声:「那个,老奴不敢,老奴只是觉得,小林子既被太后娘娘视作眼中钉,若仍留在御前,只怕太后还要趁机挑事儿。」 皇上点点头:「这倒是,不过,若小林子是宫女,说不准朕真瞧上她了,这奴才性子机灵,可人疼,可惜是个太监,得了,你的话朕明白,既如此,等小林子养好了伤,就让他去御药房当大总管吧。」 成贵松了口气,不是自己暗地里跟林杏过不去,这么做对谁都好,就瞧皇上的意思,如果林兴这御前的差事再干下去,说不准成什么样儿呢,皇上能及时明白过来就好,不然,真要是贪上这一门,可毁了。 再说,就自己一边儿瞧着,林兴也不想成为皇上的脔宠,这小子别看年纪不大,说话做事儿都极有章法,对人情世故,也异常通透,是个可造之材,真要是成了万岁爷的脔宠,倒可惜了。 【卷一完】 注1:相关书籍推荐: 01、《医后》卷一 作者:芯蓉 02、《医后》卷二 作者:芯蓉 03、《医后》卷三 作者:芯蓉 04、《医后》卷四 作者:芯蓉 注2:本作品由豆豆提供,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豆,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