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后 卷二》 第1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vip作品,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正文开始】 林杏却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因为成贵的三言两语就转了向,这会儿就看刘玉不顺眼,讽刺的道:「你怎么不让皇上给我抹药,这么一来,我的身份曝光,说不准,万岁爷一高兴就封我当娘娘了呢,如此,岂不对你们的计划更有利,哎呦……你倒是轻点儿,要是老娘疼死了,咱们就一了百了了。」 刘玉把棉布垫好,盖上被子,冷冷看了她半晌:「你这性子倒真变了个人似的,只不过,无论你再怎么变,这件事儿你也逃不过去,这是你的命,也是我的命,你还别总觉得我逼着你,要知道,我成了如今的样子,都是因为你,我比你更应该恨。」 林杏嗤了一声:「你说这些云山雾罩的,谁听得懂,你要是真想让我知道,干脆说明白点儿,我到底是谁?你又是谁?我进宫来做什么?有什么目的?把前因后果都说明白了,咱们也好坐下来商量商量解决之道。」 刘玉冷笑了数声:「你还真是异想天开,告诉你,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从你我一生下来就是这个命,谁都改不来,再有,你以为皇上真瞧上你了,想让你当娘娘,你还真是没有自知之明,皇上看上的是太监小林子,不是你,你以为我乐意管你呢,要不是怕皇上发现你的身份,一刀把你砍了,谁耐烦给你上药。」 林杏瞪着他:「一刀砍了岂不干净……」林杏话未说完,就被刘玉卡住脖子,咬牙切齿的道:「别没事儿就把死挂嘴边儿上,你吓唬谁呢,要死,你倒是早点儿死啊,进宫前怎么不死,早几年怎么不死,你早就该死了,你就不该活在这个世上,当初不死,现在想死,做梦。」 说着,忽然笑了一声:「我劝你还是少做梦了,就算你想当皇上的脔宠,也得看看自己够不够格。」 看见他这样儿,林杏倒不生气了,把他的手甩开:「你不觉得自己说的话自相矛盾吗,你前儿不还说让我勾引皇上祸乱朝纲,如今却又口口声声的说我不够格,刘玉,你还是好好想清楚吧,今儿我就跟你撂句实话,之前的事儿,我是一点儿都不记得了,而且,很肯定自己这辈子都想不起来,你要是指望我想起来,去干什么大事,那我奉劝你还是省省的好。」 见他仍然冷冷望着自己,林杏摊摊手:「这是实话,我没必要骗你,而且,我不觉得这世上有什么是不能坐下来谈的,哪怕是国仇家恨,也没什么大不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坐下来谈谈,找一个双方认可的解决途径,不就好了吗,何必这么咬牙切齿恨之入骨的,有什么意思,人这一辈子怎么都是过,天天咬着牙是过,咧着嘴乐呵着也是过,何必不乐呵着呢。」 刘玉看了她许久,方开口道:「你倒是想得开,可已经走到了今天,已经不是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想回头过乐呵日子,晚了,咱们都是有今儿没明儿的,就别做梦了。」转身出去了。 林杏骂了一句,合着自己这么多唾沫都白费了,这死太监就是个榆木疙瘩脑袋,怎么都不开窍,又想了想皇上,简直就是个变态,动不动就把人杖毙,这是给自己报仇吗,这是树敌好不好。 变态皇上杖毙了太后宫里的嬷嬷,太后那个修炼成精的顶级老妖婆,还不得恨死自己啊,这回头找个机会,自己的下场,说不准跟那俩嬷嬷一样,主子斗法,就拿奴才的命玩儿,真他娘的不是东西,在这宫里人命比蝼蚁都不如,自己还是想法儿跑路吧,再待下去,没自己什么好儿。 正想着,忽听外头刘喜儿声音传来:「总管大人您老怎么来了?」 林杏一愣,暗道,成贵来干什么,虽说两人都在御前当差,因为李长生的事,成贵嘴上不说,林杏也知道,他心里必然不爽快,即便帮着自己把刘玉弄到了御前,平日也没什么来往,这当口他跑来做什么,难道还能是为了探病不成。 成贵一进来就闻见一股清新的香味儿,不禁暗叹了一声,万岁爷自己都不知道,心里对这奴才已经极上心了,这就打了几板子罢了,连番邦进贡的翠叶芦荟膏都赐下了,就可是后宫的娘娘们只怕都没这样的造化。 林杏见他脸色莫测,猜不透他来做什么,成贵看了他半晌儿:「小林子你是聪明人,嘴上不说,心里什么都有,今儿因为你,万岁爷杖毙了慈宁宫的嬷嬷,这么做的后果,想你比谁都明白,皇上自然是为你报仇,可咱们到底是奴才,有时候吃点儿亏挨顿打,反倒是好事儿,在宫里头最忌讳的就是当出头橼子,你如今已经在太后跟前挂了号,这会儿有万岁爷在,太后娘娘不敢对你如何,可万岁爷也不能护你一辈子不是。 这里没外人,咱家也不藏着掖着,皇上对你的心思,你也是清楚的吧,怨只怨你命不济,没投生成丫头,就算万岁爷对你有意,也是祸事,若太后娘娘拿捏住这件事,把你千刀万剐了都没人救得了你。」 林杏越听这话味儿越不对,不禁道:「总管大人是来劝我离万岁爷远点儿吗?」 成贵叹了口气:「这种事儿也不是你的错,咱家还分得清是非,咱家是来给你送个信儿,万岁爷已经说了,等你的伤好了,就去御药房当差,御药房一直缺个大总管,你通医术懂药理,这个差事正恰好,你也别怨皇上心狠,万岁爷有万岁爷的难处。 第2章 再说,这也是个难得好差事,你拿出本事来,把御药房调理顺了,历练几年,等万岁爷这个劲儿过去,咱家再找机会把你调回御前,到时候,咱家这摊儿就交给你了。」 林杏心说,话儿说的真好听,说白了,不就是觉得自己碍眼吗,成贵觉得自己碍眼,变态皇上是因为冲动之下得罪了太后,又怕太后找事儿,干脆把自己发落出去 ,眼不见为净,什么为自己好,狗屁,一个个算的贼精,没一个好人。 嘴里呵呵笑道:「那奴才就谢总管大人提拔了,奴才不过小伤,不敢劳动总管大人过来探视,,总管大人还是请吧,回头等养好了伤,奴才就去御药房当差。」 成贵微微皱了皱眉:「合着咱家跟你说了这么多,你都没听进去。」 林杏笑了:「总管大人用心良苦,奴才领情,这御前的差事,别人巴不得当,奴才却不稀罕,您老请吧,要是耽误了伺候皇上,奴才可担待不起。」 成贵只得站起来往外走,到了门口叹了口气:「小林子,不管你信不信,咱家真是为了你好……」 成贵走了之后,林杏仔细想了想,倒觉成贵说的有些道理,只要自己不想当变态皇上的脔宠,最好还是离远点儿,这天天在跟前儿,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谁知道哪天变态皇上色心一起,就把自己给办了呢,到时发现自己是女的,可就彻底玩完了。 再说,即使自己真是太监,也不乐意跟变态怎么着啊,故此,躲远点儿是目前来说,最好的解决之道。 更何况,还有刘玉这死太监,在旁边不知按的什么心思,一会儿让自己勾引变态皇上,一会儿又怕自己曝露的身份,这死太监都快精神分裂了,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 除去这些因素,她对御药房也颇为好奇,林家祖辈上出过不少御医,跟安然家是御厨世家一样,她们林家也算御医世家,。 林杏看过一些祖宗遗留下的手札,对御药房有过详尽记载,按理说,御药房也算是宫里的肥差,跟外头的太医院互为表里。 某种程度上说,御药房比太医院的规格还要高的多,御药房的当值太医有两个来路,一个是从太医院层层选拔出来的,医术精湛出类拔萃的太医,方可成为御药房的当值太医。 再一个就是底下的州府举荐上来的地方名医,虽是野路子,往往比正经太医院出身的太医更要高明的多。 林家古医书上就记录了许多民间验方,有不少都是出自这些地方名医之手,可以说,御药房汇集了这个世界的医学精英。 虽然林杏对于给云贵人治病的两个太医,颇为不屑,但对御药房,林杏还是颇为向往的,就那天看到太医院的院正,孙济世的为人,就让林杏对太医院存了一丝希望。 自己小时候爷爷就总说,为医者,首要正心,正德,秉着一颗救死扶伤之心,济世救人之德,这才是一位合格的医者。 总是叹息自己虽承袭了林家的医术,心却过于冷漠,缺少济世救人普济众生的德行。 林杏知道爷爷说的很是中肯,但她始终认为人性丑恶,适者生存,自己不会罔顾人命,也不会当烂好人。 她之所以会做一名医生,完全是林家除了自己再没继承人了,二一个,对于医药这行,她也颇有兴趣,加上这行,时间灵活,收入不菲,社会地位也不低,何乐而不为呢。 对于爷爷说的什么济世救人普济众生,林杏毫无兴趣,这个怎么听着都像是佛家弟子该干的事儿。 不过,她自己如此,却不妨碍对真正拥有医德医心人的敬佩,虽然跟孙济世只是一面之缘,但从他的言辞之中,就能看出这是个刚正不阿,品质优良,德行公正的人,这样的人绝不会是一名庸医。 林杏很想知道他的医术到底如何,并且,她还知道御药房藏有许多历代名医手札,如果能翻阅一番,对自己也大有益处。 再有,除了这些当值的名医,御药房还是个实权部门,由太医领着炮制宫中所需各种成药,自然就得有药材,这些药材可以来自宫里的生药局,也可自行找相关的药材商人供货,这一进一出里的好处,不用想都知道有多大。 加上是给皇上和各宫的娘娘看病,这赏赐定然少不了,比不上御前也差不多,只不过,这样肥的衙门,恐早有人把持了,自己这个大总管乍一去,想捞好处只怕不易,能站住脚就是运气。 这事儿还得跟万升几个好好扫听扫听,回头自己愣头青的撞进去,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这御前的差事没了就没了,反正自己也不想在宫里待下去了,去御药房倒是个不错的选择,只不过那定天石,短期之内怕没机会了。 也不一定,就刘喜儿说,那定天石,在大齐被当成了神物,只有个什么灾,就会请到钦天监去设坛祈福,等自己去了御药房,再寻机会打通钦天监的关系,想看定天石还不容易。 第3章 打定了主意,倒不着急了,难得有这么个休假的机会,正好歇歇,这些日子天天起早贪黑的当差,还得时刻防着变态皇帝骚扰,实在累得慌,如今得了清闲正好。 也不知刘玉是怎么想的,自从自己受伤,这死太监就包揽了自己所有近身的活儿,擦药,更衣,甚至,每天擦洗身子。 不能泡澡对于林杏来说,是最痛苦的事儿,死太监就每天打热水来给她擦身子,林杏也没推辞,屁,股上的伤都是他处理的,到这会儿还矫情,岂不可笑。 再说,自己这个豆芽菜似的平板身材,也实在没什么可藏的,死太监根本就不算男的,后宫娘娘们跟前儿贴身伺候的太监多了去了,那些大美人都不怕吃亏,自己怕什么。 况且,死太监还长得颇有姿色,这在一块儿待得时候长了,林杏发现,这家伙真算个尤物,可惜残了,要不真是个赛潘安的美男子,就凭这皮相,到外头小倌子里怎么也得是个头牌。 当然,林杏这些心思,是绝不会说出来了,毕竟死太监不是什么好人,回头恼羞成怒,凶性一发,自己的小命就悬了。 正想着,头发疼了一下,忙哎呦叫了一声:「你慢点儿,再让你这么扯下去,我就成秃子了。」 刘玉也不搭理她,把皂角放到头发上搓了搓,用水冲干净。 林杏指了指旁边的小罐子:「还得抹这个。」 刘玉哼了一声:「你的事儿倒是不少。」嘴里虽说的不好听,却仍照着林杏的要求,把小罐子打开,看了一眼:「这是什么?」 林杏嘿嘿笑了两声:「这是蛋黄跟醋调的,最能护养头发,抹上这个,用帕子裹住,半个时辰之后再冲洗干净,保证头发又润又滑。」 刘玉皱了皱眉:「你是说一会儿还得洗一遍?」 林杏点点头,努力抬头看了他一眼:「你别烦啊,你不是总想让我勾引皇上祸乱朝纲吗,你看看,就我这现在这样儿,身材平板还罢了,脸色还不好看,头发又黄又涩,一看就是营养不良,别说阅尽春色的皇上,就是最不挑嘴的汉子,看见我这样的,也没什么想法儿了,所以说,想达到你的目的,首先得有资本,最起码,得把自己弄得有几分姿色才行,你看,我这底子虽比不上你,还算过得去吧,精心的调养个一年半载的,没准真能长成美人,到时候勾引皇上不是更容易点儿吗,你说是不是?」 刘玉冷冷看了她一会儿:「你倒是心大,想的远,只不过,就算你成了美人,怕皇上也看不上你。」说着把手里的皂角丢进水盆里,站起来转身走了。 林杏这个气啊,什么东西啊,洗头发洗一半,只得自己起来接着洗。 其实,那天统共也没打几板子,加上用了御赐的翠叶芦荟膏,早好的差不多了,只是给死太监伺候的太舒坦,让林杏有些舍不得,才装着伤没好,让他帮自己洗头。 却不知哪句话说错了,死太监又恼了,这喜怒无常的劲儿,跟变态皇上有的一拼。 林杏把头发弄好,收拾完,天也快黑了,正琢磨晚上吃什么呢,顺子就来了:「林哥哥,我师傅说今儿天冷,万岁爷吩咐了想吃羊肉,便现宰了一只,还剩下好些肉,说一会儿叫厨子炖了,晚上请林哥哥过去尝个鲜儿。」 林杏眼睛一亮,心说,这可是造化了,这样的大冷天要是能吃上顿涮羊肉可真解馋了,这一想就忍不住吞了下口水,跟顺子道:「你回去跟你师傅说,总便宜他的好东西,我这心里也过不去,你让他把羊肉留着先别炖,等会儿我过去收拾,今儿晚上我露露手艺,教你们个新鲜的吃法。」 顺子想起林兴在浮云轩做萝卜丝饼的情形,不免有些怀疑:「那个,林哥哥,我师傅说这羊肉腥膻,极难料理,御厨做的时候,都要费些功夫,林哥哥真会做?」 林杏拍了他一下:「不信你林哥哥是吧,你瞧着吧,晚上保管你这小子吃不够。」 顺子半信半疑的去了。 林杏心里知道,今儿晚上是拿羊肉当幌子,其实是万升变着法儿的安慰自己,正好,自己也可以借机会打探一下御药房的形势。 想着,便换了身衣裳,刘喜儿不知哪儿去了,自从那天成贵来过之后,刘喜就没影儿了,听底下的人说,刘喜儿如今得了成贵提拔,成了御前的侍膳太监,虽没当上侍膳总管,也等于一步登天了,再往后熬些日子,没准真成了侍膳总管,自己这个上司时过境迁,自然就不当会儿事儿了。 刘喜儿性子自来如此,当初变着法儿的巴结自己到时候,林杏就知道,这小子是个投机分子,就是想攀着自己往上爬,如今达到目的,自然不用搭理自己了。 估摸这会儿正挖着心眼子抱成贵的大腿呢,本来她也没把刘喜儿看成自己人,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奴才,谁跟谁一条心啊,这宫里得势失势,也不过就是一转眼的事儿,没有良好的心态,就早找根儿绳子吊死算了。 第4章 这一晃林杏又七八天没出屋了,在自己屋的时候,还没太大感受,只是觉得身边的人越来越少,这一出来,才知道世态炎凉。 以往自己一出来,只要是乾清宫的奴才,没有不上赶着过来请安的,如今自己倒成了避猫鼠,老远的见着自己,忙着就躲了,躲不过去的才硬着头皮上来,不咸不淡的打个招呼。 林杏这会儿终于知道,死太监为什么这些天抽风的伺候自己了,估计死太监也觉得自己可怜,这才大发慈悲的伺候自己。 想到此,林杏不禁笑了一声,所以,自己一直不信爷爷说的,在她眼里,看到的都是人性的丑恶,若说善的人,也不是没有,凤毛麟角。 她家安然丫头就是一个,那丫头心里一点儿恶念都没有,跟爷爷一样,相信人间至善,而自己偏偏看到的都是眼前的蝇营狗苟。 当初二狗子拿出全部存项来保自己命的那一刻,自己几乎相信了人间真自有真情在,可后来怎么着,二狗子竟然是刘玉的同谋,就他娘没一个好人。 正想着,忽的被人拉了一把,林杏抬头是张三。 张三把她拉到了旁边的值房里,才道:「林哥哥,这倒是怎么回事啊?好端端的怎么哥哥的差事就换了,那天瞧万岁爷的意思,对林哥哥很是上心呢,还为哥哥杖毙了慈宁宫的嬷嬷,怎么一转眼,就换了哥哥的差事呢。」 林杏看了他一眼:「张三哥,你比我大,就别叫哥哥了,这时候,都躲着我走,唯有张三哥还过来问我一句,这份情,兄弟记着呢,以后咱们就按兄弟论交情,那天兄弟挨打,也多亏了张三哥忙着报了信儿,兄弟才侥幸保住一条命,这份恩情,容兄弟日后相报,至于差事,万岁爷自有考量,也不是咱们当奴才的能质疑的,我倒是没什么,去哪儿都一样。」 张三忙道:「我的兄弟啊,你这可是想差了,我一听说你换到了御药房,急的好几天没睡好觉,兄弟你在御前的时候短,有些事只怕不大知道,御药房先头也属咱们乾清宫管。」 说着,指了指东南的一片庑房:「瞧见没,那一片就是御药房,比小御膳房离得还近呢,后来是太后娘娘说乾清宫太大,怕管不过来,做主独立了出去,弄到如今,既不属于乾清宫,又不归后宫,内务府又离得远,手伸不到这儿,倒成了个三不管。 先头的首领太监曹化,跟咱们成大总管颇有几分交情,当年伺候过先帝爷的,便是咱们万岁爷见了,也得给几分体面,先头也是御前的人,后来御药房出了档子事儿,万岁爷调了曹公公过去当首领太监,您猜怎么着? 这人刚去没仨月就死了,半夜不知怎么跑到了御花园,掉荷花池子里了,捞上来的时候,人都泡发了,万岁爷叫慎刑司的人,查了整整三个月,最后说是得了个什么梦游症,半夜里总往外跑,这才掉进荷花池子里,这事儿宫里可传了好些日子,都说那荷花池子里有勾魂儿的水鬼,如今天一落黑,就没什么人敢往那边儿去了。」 林杏暗道,梦游症?这个病又称迷症,大多发病都在儿童阶段,成人有这个症状,基本都跟遗传有关,父母或者是爷爷奶奶,有相关病史,才可能遗传。 曹化之前在御前当了这么年差,如果真有什么梦游症,也不会到了御药房才被发现,可见这个梦游症大有问题,最可能就是有人嫌曹化挡了道儿,找机会杀人灭口,又做了这么个梦游症的假象,为的是蒙混过关。 这事儿用屁,股想,都知道大有问题,皇上却以这个奇怪的理由结了案,只能说明皇上有所顾忌,而让皇上有所顾忌的,在这宫里,除了太后,再无别人。 想到此,问了句:「如今御药房谁管事?」 张三道:「是二总管王直。」 林杏挑挑眉:「这个王直,跟太后同姓,可是有什么关连?」 张三一拍大腿:「还是兄弟你聪明,这王直正是王家的家仆,当年太后娘娘进宫,特意净了身进来的,是想有个照应,有这么个人把持着御药房,兄弟你去了能有好儿吗,能保住命都得念佛,弄不好就跟曹公公一个下场,我瞧万岁爷不一定舍得兄弟,不如兄弟再想想招儿,给万岁爷多磕几个头,说不准,仍能留在御前当你的侍膳总管,如今没有新的侍膳总管,我这儿猜着,莫不是给兄弟你留着空呢吧……」 林杏谢了张三的好意,不想再跟他多说什么,张三的心思她明白,就是想让自己求求皇上。 可见皇上瞧上自己这件事儿,至少在乾清宫里已经无人不知了,再待下去,不定传出什么难听的话呢,去了御药房反倒脱了出去。 张三这些人大概觉得,皇上能看上自己是自己求不来的恩德,想让自己顺着皇上,得些实在的好处,就不想想自己一个太监,就算真跟皇上有了什么实质性的发展,最终的结果也好不了。 就算太后大人大量放过自己,还有外头的满朝文武呢,那些言官的工作就是挑刺儿,没事儿都能找出点儿事来,又是上奏,又是弹劾的,更何况,皇上宠信太监,这简直是内宫的丑闻。 第5章 再说,自己也不是太监啊,所以,这时候能摘出去最好,至于御药房的形势,林杏也看明白了,关键就是一个王直,这个人是太后的亲信,把持着御药房,除了捞好处之外,林杏非常肯定,还有一些不可告人的机密。 只要自己把这些机密挖出来,当成短儿捏在手里,就不愁王直不听话。 想到此,笑着走了,相比之下,倒是张三比他还愁。 林杏走了之后,旁边的小太监凑过来道:「张三哥你也真是的,刚那些话要是传到御药房的王总管耳朵里,可没您的好果子吃。」 张三叹了口气:「我就是心里过不去,虽说林公公来御前的日子不长,可对咱们底下这些奴才,真是好的没话说,如今让我在旁边儿眼看着他倒霉,于心不忍啊。」 小太监:「张三哥可是糊涂了,您也不想想,御药房是个什么地儿,二总管可是个心狠手辣的,曹公公多大的体面,都折在他手上了,更何况这位,您再提醒也没用,这位到了御药房,您就瞅着吧,能不能过去这个年都两说。」 不说张三担心,且说林杏,倒没当一回事,不是她心大,而是知道,担心根本于事无补,当日她一睁眼就变成了刷马桶的林兴,被人欺负的连饭都吃不上,不比现在艰难啊,不也过来了吗,这路都是人走的,怕是没用的。 到了万升这儿,一进屋就笑了:「哎呦几位老哥哥都在这儿呢,今儿是下帖子请的不成,怎来的这般齐全。」 万全拉着他坐在炕上:「我说你还真是心大啊,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说笑呢,我们几个大小在宫里也是管的点儿事儿,今儿来了就是给你提个醒儿,别看万岁爷让你去御药房当首领太监,越这么着越麻烦,那王直自来是个心黑手狠的,后头又戳着太后,你这忽然过去压了他一头,他能受得了吗,前头曹化怎么死的,如今可还没个切实呢,御药房这个大总管可是块烫手山芋,弄不好要丢命的。」 林杏见桌上有酒,倒了一杯,端起来:「林兴只道世态炎凉,如今失势,还当几位老哥哥早就不认我这个兄弟了,不想,几位老哥如此替兄弟操心,兄弟记下今儿这份真情厚义了。」说着一仰脖干了杯中酒:「各位老哥放心,今天我林兴把话撂这儿,不管到了哪儿,也有我林兴的一番天地,到时候有发财的道儿,咱们老哥们一起。」 众人也跟着干了。 既然御药房的事儿弄清楚了,也不再提,笑眯眯的看向万升:「万二哥,我要的羊肉可预备下了?」 万升笑道:「预备了,预备了,也不知老弟是清炖还是红烧,没个底细章程,索性就原封没动,就等着老弟来呢。」说着挥挥手。 顺子出去,不一会儿跟另外一个小太监抬进一整只羊来。 万升道:「老弟,这可是番南进贡的东山羊,据说是吃着仙草喝着仙露养大的,还别说,真没那股子腥膻味儿,那肉甭提多嫩了,就我这牙口都能吃上半盆子。」 林杏:「御厨怎么做的?」 万升:「御厨说这东山羊不同一般,过度烹调反而失了本味儿,就用刀剁成大块,直接用水煮熟了,不知老弟有什么不一样的吃法?」 林杏暗暗点头,这御厨倒真是内行,见大家伙都看着自己,笑了一声:「我的吃法儿也既简单。」 叫顺子去拿了铁钩子跟剔刀来,又让小太监去预备蘸料,家伙齐备了,把羊肉吊到门框上,让人把桌上的炭火拨旺了,上头放着陶罐儿。 罐里头装的是玉泉山的山泉烧着,自己摸了摸羊的骨头,眼看着桌上的水滚了,这才下刀,刀过处,骨头分离,一片片羊肉丢到锅里,瞬时就翻了花。 众人都有些发傻,直到林杏把一条羊腿肉都片到锅里,招呼他们:「几位老哥哥赶紧吃,这肉一翻白的时候最嫩,再煮可就老了,来来,吃,沾着这个麻酱料儿才有味儿……」 众人这才回神,夹了一片放到嘴里尝了尝,眼睛一亮,都开始下了筷子,不过转眼儿,锅里的羊肉就吃了个精光,林杏又片了一只羊腿,大家才算尽了兴。 万全撂下筷子,摸了摸自己肚子:「我说林老弟,你说你这些本事都从哪儿学来的,就刚看你剔羊肉的刀法,可比御厨都不差。」 林杏笑了:「不过雕虫小技罢了,几位老哥哥都知道我懂些医术,这医术跟厨子其实也有共同之处,用刀的手法儿大同小异。」 用刀?翟大用砸了砸舌头:「老弟你别拿我们几个老哥哥开心了,大夫只管开方用药,哪有拿着刀子比划的。」 林杏笑了笑没说什么,因为知道,跟这些人说不通,这些人的既有观念,当医生就是开方子,殊不知医学发展,手术刀已经取代了古老的方剂,成为现代人最信赖的医学手段。 自己当年去国外主修的就是临床医学,其实,她并不觉得手术刀是西医的发明创造,就在数千年前,华佗就能破腹取子,做开颅手术了,真论起这动刀的技术,恐怕中国人才是老祖宗,只不过后来断了传承,也是中华医学的一大憾事。 第6章 林杏归国之后一直致力于中西结合,以她来看,手术自然是西医见长,但术后恢复以及身体调养,中医更有优势。 即便是手术来说,林杏也觉得,中医未必比不过西医,所谓庖丁解牛,林杏认为庖丁的手法,比所有外科医生都要厉害,从筋骨腠理,分离皮肉,用在临床上,同样可称为神医。 精研过解剖学的林杏,片两条羊腿实在算不的什么,只不过这些是医学领域,自己说了,这些人也不会明白。 自己之所以露这一手,除了解馋之外,还有一个目的,就是让这些人觉得自己深不可测,话说的好听,其实林杏比谁都明白,这些人今儿过来都是打着押宝的心思。 这几个老家伙可不是那些不经事的小太监,都是在宫里混了几十年的老油条,什么阵仗没见过,在这宫里头当差,几起几落都是常事儿。 今儿看自己倒霉了,上赶着踩上一脚 ,回头自己再得了势,岂不做了仇,反正,不过是面儿上的事儿,走上这一趟,就算有了雪中送炭的情份,自己要是倒霉了,只当今儿白跑了一趟罢了,若自己将来有转运的那天,自然会记着这些人情。 在宫里头混的,过了今儿谁知道明儿的事儿呢,闹不好,今儿还好好的当着差事,明儿就进慎刑司问罪了也未可知,故此,树敌不如交友。 这也是林杏的原则,所以,得让这些人知道,自己有的是本事,往后求到这些人头上,也不会推诿。 果然林杏露了这一手,刚有些淡淡的几个管事,热络了不少,拉着林杏说了不少御药房的事儿。 一直到月上中天,席才散了,林杏走的时候,万升还一再说让她放心顺子,虽说她不再御前了,顺子还是他的徒弟云云…… 林杏谢了万升,从御膳房出来,回了乾清宫,一进自己的小院,就见刘玉站在院子当间儿,月色中身材颀长,颇有几分玉树临风之感。 林杏打了个酒嗝,走了过去:「你不会是等我吧,我跟你说,老娘今儿喝多了,没工夫跟你逗闷子,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别惹老娘,真惹急了老娘,没你什么好儿。」 说着,一个踉跄坐在了地上,抬头见死太监动都不动,不禁摇了摇头:「你还是不是男人,连最基本的绅士风度都没有,看见女士摔倒了,怎么也该扶一把吧,过来,扶我起来。」伸出手:「快点儿啊,磨蹭什么呢。」 等了一会儿,刘玉才过来把她拽了起来,林杏就着力搂住他的肩膀,拍了拍他:「这就对了,当男人就得懂怜香惜玉,知不知道,不然,将来可讨不到老婆。」 刘玉皱了皱眉:「你到底喝了多少酒,你一个丫头喝这么多酒作什么?」 丫头?林杏嗤一声乐了:「老娘可不是丫头,老娘是女王,知道什么是女王吗,就是把你们这些男人都踩在脚下的女王,跟你说,老娘现在是走背字儿,跑这儿鬼地方来了,不然,老娘那日子过得才滋润呢,你不信是不是,也不怨你不信,老娘如今都有些不信了,有时候,总觉着过去那些日子像梦一样,梦醒了就什么都没了,老娘就是个冒牌的假太监,天天看见的,都是你们这些面目可憎的人,我家善良可心的安然丫头呢,你说,是不是你把安然丫头藏起来了,是不是……」 刘玉:「安然是谁?」 林杏:「安然你都不知道,真是没见识,可着全国你扫听扫听,有不认识她的吗,那丫头心眼儿实,一条道儿跑到黑的性子,一心就知道做菜,一心就为了她安家的食单,连男朋友都没有,我跟你说,那丫头都二十八了,还是个雏儿呢,你说往哪儿找这样不开窍的丫头去,不过,我跟你说这丫头是个闷骚,别瞧平常一本正经的,要是喝了酒之后,可就变了……」 「什么是闷骚?」 刘玉觉得今儿她嘴里说出的来的,都是奇奇怪怪的字眼儿,自己听都没听过。 林杏咯咯笑了起来:「你还真是个土包子,连闷骚都不知道,就是假正经,看上去正儿八经,心里比谁都风骚,别提这个了,你看今儿月色多好,我们来跳舞吧,我好长时间不跳了。」 说着,一把推开他,手舞足蹈的跳了起来,嘴里还喃喃的嘟囔着:「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挥动着手踉踉跄跄,一个没站住,又摔在了地上。 饶是刘玉都忍不住叹了口气,过去扶住她:「你喝醉了,回去睡吧。」 大概难得看他如此,林杏愣愣看着他,只觉月色中的男人,温柔多情,好看到爆,简直就是极品,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脸:「你长得还真帅。」 刘玉诧异看着她,正不知该说什么 ,便觉唇上一阵温暖,带着淡淡的酒气 。 刘玉惊愣片刻,一把把她推到地上,再也没管她,快步走了。 等他走了,林杏啐了一口在地上:「真他娘的,为了演戏,老娘的牺牲大了,连太监都得亲。」 第7章 林杏想了很久,怎么能让死太监明白,自己跟过去的林兴不是一回事,别看身子一样,瓤儿早变了,也让他好好想想,放弃那些没用的计划,好好过他的日子。 可这些事儿说是没用的,说了,估计死太监也不能信,没准还以为自己找借口逃避,回头一抽风又要掐死自己,可得不偿失。 正好借着今儿的酒劲儿,装疯卖傻的透露一些 ,对于亲这死太监,林杏得说是意外,刚在月光下,这死太监的确太帅,让她忍不住动了色心,只不过,刚想起是是太监,才觉恶心。 不过,今儿的确喝了不少…… 林杏摇摇晃晃站起来,进了屋,躺在炕上,闭上眼,不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转天一早林杏就起来收拾东西,其实顺子早帮她收拾好了,她只不过再看看,把碎银子都翻出来,放在身上,其余大件儿的东西,跟那些整块的金银锭子,都放在一个包袱里,打算一会儿顺子来了,交给他收着,自己这一去御药房就成了光杆司令,跟前儿一个自己人都没有,不得不留个后手,。 收拾妥当,看了看时辰,估摸着皇上下了早朝,便去了大殿,别管御药房的大总管有多倒霉,级别上,自己也算升职了,得给皇上磕头谢恩,这是规矩。 林杏正了正自己帽子,去了大殿,到了外头,特意看了看,没发现死太监的影子,才放了心,毕竟昨儿晚上才亲过,虽然是酒后被死太监的色相所迷,到底是亲了,今儿要是见了,难免有些不自在,若露出马脚给那死太监发现,又是麻烦。 正想着,成贵走了出来:「林公公,万岁爷叫你进去。」 林杏点点头,迈脚走了进去…… 林杏早想好了,就是走了也得让变态皇上惦记着,她比谁都明白,只要自己还想在这宫里混,能依仗的靠山就只有上头这个变态。 不然,就凭自己得罪了太后这一点儿,只怕前脚一离开乾清宫,后脚就得让太后收拾了,所以,心里再不愿意这出离别戏也得演好了,务求变态皇上心怀愧疚,哪怕过些日子再忘了自己,现在也能替自己挡挡灾。 故此,姿态放的很低,远没有面对成贵的那股子硬气,一进暖阁扑通就跪在地上:「奴,奴才谢万岁爷恩来了。」说着努力的挤着眼泪。 可惜天不遂人愿,费了半天劲儿都没挤出来,倒是憋得满脸通红,忙低着头用力揉了揉眼,假装哽咽了几下:「万岁爷,奴才今后不再跟前伺候着,您可要好好儿的用膳啊!」 林杏这一句话虽平实却说的格外动情,加上红红的眼圈,抽抽搭搭的姿态,看进皇上眼里,心里也不觉有些难过,毕竟这奴才不同其他人,虽在自己跟前儿的日子短,可情分不一样。 在皇上眼里,林杏可比自己幼年养的那只兔子可人疼多了,若不是也发现自己有些不对劲儿,也舍不得把她调走,他毕竟不是昏君,再加上出了太后这档子事儿,也怕太后把苗头对准这奴才,暂时调离御前是当前最好的法子。 只不过一见这奴才的样儿,心里不免有些不舍起来,微微叹了口气:「小林子,你好好的去,御药房是宫里的要紧地儿,你帮着朕好好调理调理,也当是给朕分忧了,你放心,朕还是想着你的,等过些日子,再把你调回来,也省的外头蜚短流长的乱传,朕倒无妨,只怕太后哪儿借着事儿与你为难。」 林杏在心里冷笑,这就是皇上,明明是他不要脸的对自己暧昧,才弄的外头谣言四起,说皇上有了龙阳之好,看上了自己跟前的小太监,到了这会儿,却倒打一耙,直接栽倒了自己头上,还拿着太后为难自己说事儿,太后要想为难自己,到那儿不一样,离了御前岂不更方便了太后下手。 变态皇上不就是不想再为了自己跟太后冲突,才把自己弄走的吗,现在倒说得好听。 林杏子心里冷笑,却一个劲儿的揉眼,抽搭着泣不成声,落在皇上眼里更为不忍,忍不住走过来,站在他跟前:「抬起头来,朕瞧瞧。」 林杏摇摇头:「奴,奴才不抬头。」 成贵颇有些无奈,这小子的胆子自来大,在御前没规矩惯了,竟然敢公然违抗圣命,成贵心里明白,这小子是演戏呢。 以成贵看,林杏跟皇上这档子事儿,皇上一心情愿的面儿大,这小子始终有意无意的回避着,要真有那心,早成事儿了,还用在这儿演戏啊。 自己这么轻易都能看出来的事儿,以万岁爷的英明竟然看不透,不得不说,当局者迷。 皇上却不恼,声音反而格外柔和起来:「别使性子,抬起头来让朕瞧瞧。」 林杏这才缓缓抬起头来,看见林杏这张脸,皇上眼里闪过一丝心疼,见往常白净清俊的小脸儿这会儿涨得通红,憋着嘴,红着眼,一个劲儿抽搭,却仍眼巴巴望着自己,触动了皇上心里最软的那根弦儿,伸出手想摸摸她的脸,半截却又折返回去,拍了拍林杏的帽子:「小林子你放心的去,什么都不用怕,如果有谁为难你,你就来回朕,朕给你做主。」 第8章 林杏心里呸了一声,这漂亮话儿谁不会说,自己如今在御前见着皇上自然不难,等到了御药房,别说面君了,就是乾清宫的大门恐怕都进不来,往哪儿找皇上做主去,还不如给自己点儿实惠的呢,例如金子银子,这黄白之物可比这些话有用的多。 想到此,开口道:「奴,奴才也不是不懂事儿,心里知道万岁爷是为了奴才好,才让奴才去御药房的,只是奴才胆小,这几天听见人说,御药房的二总管是太后娘娘的人,又最是贪财,奴才虽然在御前当了几天差,得了些月例银子,只怕难以打点二总管,其实二总管要是为难奴才,大不了奴才忍了就是,也没什么,就是听说,之前的曹大总管……」 说着,怯怯看了皇上一眼…… 皇上脸色有些沉:「曹化怎么了,你听说了什么?」 林杏吓得一哆嗦:「奴,奴才听说,曹大总管就是因为没打点好王公公,才出了横祸,宫里都传说,王公公能驱使鬼神为他所用。」 林杏话没完,皇上冷哼了一声:「这种鬼神之说,如何信的,朕倒是不知,王直这奴才越发的会当差了。」 这两句话说的极有些阴沉狠厉,成贵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看了林杏一眼,琢磨这小子不是打的跟收拾方大寿一样的主意吧,皇上即便早有办王直之心,也得有凭有据才好下手。 王直可不是方大寿那样没根儿没叶儿的奴才,随便一句话就能杖毙的,王直是太后娘娘的家奴,论亲近比柳海还近呢,若不是有这层关系,万岁爷哪会容他在御药房作威作福这么多年。 皇上也不过恼怒一瞬,便恢复过来,看了林杏一眼:「你这奴才倒会使心眼子了,这御药房还没去,就知道给王直上眼药了,你既知道王直是太后跟前的人,也该知道大齐以孝治天下,孝道当先,太后娘娘的人,朕不好妄动。」 林杏才不信呢,孝个屁啊,真孝顺能当着太后把慈宁宫的俩嬷嬷打的血肉飞溅,命丧黄泉,这时候拿孝道说事儿了。 林杏本来也没指望皇上会下手收拾王直,这里头的干系到太后,娘俩没真正撕破脸之前,皇上是不会动王直的,皇上有顾虑不动,自己却不怕,王直这老太监识相的别惹自己,真惹急了自己,下手可比谁都黑。 只不过,自己的意思变态皇上到底是没听出来,还是跟这儿装糊涂呢?自己废了这么多力气,可不是为了听几句虚头巴脑的安慰话儿。 见皇上脸色阴沉,不知想什么,林杏叹了口气,看来自己这出戏白演了,既然没用,还演个什么劲儿,抬手抹了抹脸:「奴才不敢在万岁爷跟前使心眼,就是有些舍不得万岁爷,奴才再给万岁爷磕个头,望万岁爷保重龙体,莫以奴才为念,奴才去了。」说着,终于挤下来两滴眼泪儿,依依不舍的退了出去。 皇上愣愣瞧了地上一会儿:「成贵,这奴才一走,朕怎么觉着这心里空落落的。」 成贵道:「万岁爷心存仁德,体恤奴才是小林子的造化,只小林子毕竟年纪不大,性子未定,万岁爷宠爱太过,只怕会适得其反,倒不如让他出去历练些日子,万岁爷若是顾念,再招他回来也就是了。」 皇上点点头:「你说的是,回头你得空儿去敲打敲打王直这奴才,别以为小林子从御前出去,就失了宠,由着他们这帮刁奴欺负就错了主意,小林子要是有个闪失,让这刁奴拿老命来抵。」 说着,顿了顿:「小林子之前没当过什么正经差事,御前也没待几天,年纪小,心眼又实,不跟别的奴才似的,知道捞好处,那御药房的人都势力着呢,他这么去了,只怕打点不开要吃亏,一会儿你去传朕的话,赏小林子一百两银子。」 成贵微微愣了愣,琢磨,自己还当是说通了万岁爷,这怎么林杏来谢了一次恩,瞧意思万岁爷更上心了呢。 而且,皇上这真是当局者迷啊,小林子年纪小不差,要说这心眼儿实,不会捞好处,这话跟小林子可贴不上边儿。 以成贵在宫里混了这么多年的资历,都没见过还有哪个奴才比这小子机灵,更会捞好处的,自己原先的徒弟李长生,在御前当了好几年差,捞的好处银子,连这小子一个零头都不到,就这儿还弄得怨声载道,私下里都管他叫李扒皮。 可林兴呢,银子好处没少捞,还落了个好名声儿,就算如今从御前走了,反倒都念着他的好儿。 还有宫里那些掌事的太监,一个个可都是老油条,却都跟他兄弟相称,这份本事别说宫里,可着大齐也找不出第二个来,偏偏在皇上眼里,这小子竟成了实心眼儿不会捞好处的奴才,不得不说,这小子戏演的实在成功,把万岁爷都糊弄了过去。 成贵一出来就看见刘玉站在廊下,遥遥望着林杏的背影发愣,不知想什么呢。 见了成贵躬身:「奴才有件事想求总管大人。」 成贵看了他一眼:「你是想跟小林子去御药房。」 第9章 刘玉岁数年纪比李长生大了些,性子却极稳妥,先头不过是为了还林杏的人情,把他调来了御前,不想,倒真得了个人才,这一说走,自己还真有些舍不得,略斟酌,开口道:「咱家知道你念着小林子的情分,只是你跟了去,估计也帮不上什么忙,倒不如留在御前,要是小林子哪儿有个什么事儿,还能在万岁爷跟前递上句话儿,要知道,这御前的差事可是一个萝卜一个坑,你这一走,再想回来就难了。」 刘玉低下头:「奴才谢总管大人提点,只是奴才主意已定,万望总管大人成全。」 成贵不禁叹了口气,对于林杏的本事,再一次佩服起来,身边的人,宁可丢了御前的差事都要跟着他走,可见对他的心意,点点头:「既如此,咱家也不好强留于你。」 把银子递给他:「这是万岁爷赏给小林子的,你替他拿过去吧,也省的咱家再跑一趟了。」 刘玉这才躬身一礼,回去收拾自己的东西。 林杏背着自己的小包袱,刚出了小院就看见刘玉靠在院门外,不免愣了愣:「你,你来做什么?」 刘玉看了她一眼,把手里的银子包扔给她:「这是成总管让我给你的,说是皇上赏你的,你倒是有本事,人都离了御前,还能让皇上赏银子。」 林杏眼睛一亮,掂了掂,估计得有一百两,皇上还不算傻,听出自己的话里的意思,就是说的,就算走,怎么也得发点儿遣散费吧,没说甩甩手就让离职的。 林杏也不理会刘玉,接了银子,嘻嘻一笑:「我这儿谢刘哥哥还专门跑这一趟,时候不早,可得走了,我这新上任的大总管,怎么也得先去认认门,回见了您那。」把银子往自己包袱里一塞,背上就走了。 可林杏很快就发现不对了,怎么自己往哪儿走,这死太监就往哪儿走呢,这眼看都到乾清宫的大门了,死太监还在自己后头跟着做什么? 林杏在心里转了几个过子,这死太监不是又想出什么损招儿了吧,想了想,站住脚,对后头跟着的刘玉呵呵一笑:「那个,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刘哥哥就别跟我客气了,再说,御药房也不远,出了乾清宫往东边儿走几步就是,我再不认道儿也走不差,刘哥哥当得是御前的差事,可不能耽误了,我这儿自己去就成了。」说着又挥挥手,快步出了乾清宫。 可出了宫却发现刘玉还在自己后头跟着,林杏汗毛都竖起来了,看见这片宫墙边儿没什么人,站下瞪着刘玉:「你老跟着我做什么,我可跟你说,如今我可都离了御前,这御药房堪比龙潭虎穴,以后是死是活都两说,即便侥幸保住我这条小命,也接近不了皇上了,你心里想的那些,还是甭指望了,如今你得了御前的差事,也算有了前程,只以后好好当差,不怕没个结果,那些没影儿的事儿就算了吧。」 刘玉定定看了她许久,看的林杏直慎得慌:「你,你这么看着我也没用,如今我都失势了,你再跟着我也于事无补,咱们还是回见吧。」说着往前走了几步,回头见刘玉还跟在自己后头。 林杏的好脾气算到头了:「你倒是怎么回事儿,不回去当你的差,跟着我做什么?」 刘玉终于开口:「从今儿起,我也在御药房当差。」 林杏愕然看着他,指着他:「你他娘有病吧,撂着好好御前的肥差不干,去御药房做什么,是活腻了,上赶着找死来的不成。」 刘玉冷哼了一声:「我劝你还是歇歇那些没用的心思,有我刘玉在一天,你就甭想躲起来过消停日子。」 林杏:「消停个屁日子,御药房之前的大总管曹化可是伺候过先帝的人,都折在了御药房,死的不明不白,这御药房步步陷阱,稍不谨慎,命就没了,你当老娘乐意来啊,要是你有本事给我换个差事,就算卖身老娘都认了。」 刘玉皱了皱眉:「你这些粗话倒是跟谁学的,一个女孩儿动不动就老娘老娘的,也不嫌害臊。」 林杏给他气乐了:「你这会儿知道我是女孩儿了,不是先头想掐死我的时候了,少装好人,你要是真把我当女孩儿看待,就放过我,从今儿起,咱们一拍两散,再别提那些什么阴谋计划的,真要如此,我情愿给你塑个像,一天三炷香的供着,感谢你放过我的大恩大德」 刘玉沉默良久方开口:「我现在信了你不是她。」 林杏一拍大腿:「哎呦,我的哥哥,你可明白过来了,我也不知道自己走了什么狗屎运,竟然中了这么个下下签,跟你说,我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一醒过来就成了这倒霉丫头,天天刷马桶不说,还得挨欺负,好容易出了洒扫处,有点儿奔头了,你又蹦了出来,非要掐死我,你说我这儿找谁说理去啊,现在你明白就好办了,我不是她,那些她该干的事儿,也跟我没干系了对不对?」 不想刘玉却摇摇头:「你不是她,可顶了她的身份,就等于替她活了,既然替她活了,她身上背负的东西,你也脱不开。」 第10章 林杏脑仁儿都疼了:「合着说了半天,又绕回来了是不是,行了,行了,你乐意怎么想怎么想,不怕死的就跟着,先说好,到时候小命丢了,可别怨我没提醒你……」 王直这些日子过得可不顺当,本来以为御药房就是自己的天下了,不想忽然就来了个首领太监大总管,硬生生压了自己这个二总管一头。 虽说御药房还攥在自己手里,这个大总管就是个摆设,可就跟癞蛤蟆砸脚面一样,不咬人他恶心人。 偏偏还是个毛儿都没长齐的小子,压在自己脑袋上,真他娘憋气,尤其,这小子虽不管事儿,却天天跟那些当值太医混在一起,问东问西,一副认真求教的样儿,就是那个脾气出了名儿古怪的太医院院正孙济世,都仿佛对他另眼相看,再让他这么折腾下去,自己这个御药房的二总管还往哪儿摆。 越想心里越不爽快,望着旁边屋正跟孙济世说话的林杏,脸色越来越阴沉,琢磨怎么想个法儿把这小子料理了,也省的在自己跟前碍眼,还有在他旁边跟前跟后刘玉,一块儿料理了干净。 正想着,外头送药的太监来了,便招呼着礼部当值的人过去点数入库,根本没拿林杏这个御药房的大总管当回事儿。 林杏也不以为意,只是晃荡了过来,在旁边瞧了一会儿,摸了摸篓子里的黄连道:「这是四川味连,品相正好,是一等货,好东西啊,好东西。」 王直呵呵笑了两声:「大总管倒是识货,咱们这御药房炮制的,可是万岁爷跟后宫娘娘们用的药,哪敢轻忽,自然都是一等货,要真是以次充好,奴才怎么对得住太后娘娘跟万岁爷的恩典。」 林杏点点头:「二总管倒真是实心办差,只是二总管心实,下头办事儿的可不一定了……」 王直眉头一皱:「你什么意思?」 林杏呵呵笑了两声:「没别的意思,就是怕二总管被下头人糊弄了,回头要是让人知道,还当是二总管办差不利,岂不冤枉。」 王直阴沉沉看着她:「林兴,你少在爷爷跟前冲大头,你才来几天,懂个屁啊,你今儿这话要是不说明白了,咱家跟你没完。」 他一句话说出来,当值的太医倒是一个个装没听见,别开头去忙自己的事儿,王直后头的徒弟王平可不干了,一指林杏:「真以为自己是大总管了,别做梦了,就凭你,宫里谁不知道卖屁,股得来的体面,边儿呆着是正经,还把自己当成个人儿了……」 小王平话没说完,啪啪就挨了了两巴掌,王平愣愣看着林杏:「你他娘敢打小爷,小爷跟你拼了……」说着几冲上来,要跟林杏撕扯,只可惜还没到跟前呢,不知怎么腿一软,摔在了地上,林杏趁机上去狠狠就是一脚,直踹的王平捂着肚子在地上直打滚。 御药房的太监大都是王直的人,一看王平吃了亏,摩拳擦掌就要一拥而上,林杏却从腰里抽出一把刀来,正是那天在御膳房剔肉用的,自己使着顺手就要了来,这会儿正好用上,剔刀拿在手里,对着头一个冲上来的小太监,一刀子囊了过去,扑……顿时血就窜了出来,溅了林杏一身一脸都是。 林杏却满不在乎,呵呵笑了两声,把刀子往桌子上一插:「这两天咱家心里烦闷,不见点儿血,我这心里头总觉着不痛快,不怕死的就过来,咱家今儿成全了他。」 林杏的个子虽小,气势却一点儿不差,单腿岔开踩在板凳上,看了看手里的血,呵呵直笑:「这大冷的天,倒暖了手,只可惜太少了点儿。」说着看向那些太监。 虽说在御药房当差,跟着王直没少干缺德事,可这样血刺呼啦的场面,也没见过啊,顿时就怯了,一个个往后退,没一个敢往前去的,眼里不自觉露出惧意,仿佛林杏是地狱来的阎罗王一般。 林杏要的就是这个结果,自己隐忍了几天,终于找到个机会发作,这一次就得把这些人吓住才行,这威头一次要是立不住,往后再想立就难了。 不止太监,连那几个当值的太医都吓了一跳,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好欺负的大总管,竟还是个狠角色。 王直到底见过大世面,愣怔一刻,回过神来:「大总管好大的威风,莫非忘了这是宫里,就算是底下的奴才,也是人命,你直接用刀子捅了,待会儿慎刑司的人来了,咱家倒要看看,你该如何交代。」 林杏:「交代什么,二总管莫不是忘了,咱家才是御药房的大总管,王平对咱家不敬,敢跟咱家动手,不教训一下吃点儿亏怎么行,咱家这是教他们长记性呢。」 王直:「即便就教训奴才,也没有直接要命的,你还有没有王法。」 林杏凉凉的看了地上的小太监一眼:「谁说我要他的命了,我是看这小子有点儿淤血之症,我这一刀是给他治病呢。」 王直忍不住笑了:「你当这是哪儿,由得你胡说八道,你这刀子都囊到人身上了,还说什么治病。」 第11章 林杏看了看旁边不吭声的孙济世:「是不是治病,你我说了都不算,这不孙院正在这儿呢吗,让他给这奴才瞧瞧不就什么都清楚了吗。」 王直倒有些犹豫了,心说,这小子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儿,莫非自己看错了,又低头瞧了那小太监一眼,血虽不流了,人却没醒过来,躺在地上瞧着倒跟死人没什么两样儿,顿时有了底气,跟孙济世一拱手:「还请孙大人瞧瞧,一会儿慎刑司的人来了,也好做个见证。」 孙济世对林杏是颇有印象的,当日因为一碗清蒸驴肉,侍膳总管周和才倒的霉,这个林兴后来居上,代替周和成了御前的侍膳总管。 而且,宫里前些日子都在传万岁爷瞧上了他,天天留在暖阁里头抄经,太后娘娘跟皇上还因为他冲突了起来,皇上一怒之下杖毙了慈宁宫的俩嬷嬷,这事儿在宫里传的沸沸扬扬。 后来倒不知为什么,这小子忽然就跑到了御药房来当大总管了,宫里私底下都传说林兴失了宠,依孙济世看,此话不可信,要真失宠,不过一个奴才罢了,直接发落下头干秽差不就得了,哪用得着弄到御药房来当大总管。 孙济世在御药房十几年了,深知御药房的水有多深,即便自己这个太医院的院正都只能睁只眼闭只眼的不跟王直计较,知道王直后头是太后娘娘,真计较了,没自己什么好儿,他虽耿直,却也知道自保之道。 林兴一来御药房,孙济世就大概明白,皇上这是要下手整治御药房了,只不过,着实替林兴捏了把汗,王直可不是什么善良之辈,不禁贪婪还心狠手辣,当初曹化多大的体面,不一样让他弄死了吗。 即便一直知道曹化的死有蹊跷,却始终弄不明白,王直是怎么下的手,一个曹化都死了,如今林兴来了能有好儿吗,只是这件事不是自己能掺合的,就在旁边瞧着。 前两天还纳闷来着,就他的印象,林兴可不是个能忍下气的,别看年纪不大,心机手段都相当厉害,不然,也不会从一个洒扫处的小太监混到御前去了。 来了御药房,不知怎么倒转了性,天天儿跟逛庙似的,来回溜达,对于王直的冷言冷语只当没听见,不过倒真懂医理,这两天跟自己说的问的,无论药材还是病症都颇为内行,弄得孙济世都摸不清她的底了。 儿又出了这么档子事儿,孙济世知道就算自己想置身事外都不可能,林兴这是摆明了要把自己拉进来。 济世也着实好奇,林兴这看似杀人的一刀,怎么就成了治病? 下身子先探了探小太监的呼吸,呼吸平稳,拿起小太监的手腕搭了搭脉,不禁愣了愣,又看向小太监的刀伤,更为惊愕,抬头看着林杏发呆,不知琢磨什么呢。 他不着急,有人着急,王直急忙道:「何五如何了,到是活了死了,孙大人倒是说句话啊。」 孙济世缓缓站了起来,仍是看着林杏,眼里有深深的迷思,这是凑巧了?还是她真有如此鬼斧神工的医术,实在有些拿不准。 听见王直问自己,遂开口道:「从脉象上来看,这位公公并无不妥,六脉平和,不过之前大概有血逆之症,如果本官所料不差,林公公这一刀的确是为了治病。」 孙济世一番话,别说王直了,御药房有一个算一个,都傻眼了,刚明明亲眼瞧见林兴一刀囊了过去,这怎么就成治病了。 王直自是不信,扫了一眼周围:「谁跟何五是一屋的?」 话音刚落站出来个哆哆嗦嗦的小太监:「奴,奴才跟何五是一屋的。」 王直看了他一眼:「你说说,何五这几日可有什么病症?」 那小太监道:「何五最近总闹热的慌,大半夜没事儿就往院子里站着去,有时还会呕血,除了这些,看起来倒不觉有什么病。」 孙济世点点头:「这就对上了,这位公公血热妄行以至血不归经,故此时常呕血,因血热逆行,便觉五心烦热,故此常嫌热,这正是血热之症,林公公这一刀下去,放了淤血出来,血归经脉,自然六脉平和,只本官实在奇怪,林公公既不知这小太监的症状,又没有亲自诊脉,怎么就断定他有血热妄行之症,用这个法子来治。」 林杏笑了:「孙大人,莫非忘了医之一道讲究的是望闻问切,这往望诊才是诊法之首,这个叫何五的,大冷的天穿的如此单薄,却丝毫不觉得冷,便能断定有实热,加之他脸色通红,隐约有躁动之意,故此,咱家断定他是血热妄行,以至血不归经,需用放血疗法最能见效,虽说这小子以下犯上,要跟咱家动手,咱家却本着菩萨心肠,给了他一刀,这一刀可不是为了了结他,而是帮他治病。」 林兴说到此,地上躺着的何五醒了过来,看见自己的胳膊上的血,目眦欲裂,就要上前找林杏拼命。却被旁边的小太监一把拽住,磕磕巴巴的问他:「你,你感觉如何?」 何五瞪了他一眼:「小爷好着呢,这会儿浑身都舒坦了,你拉着我做什么?这卖屁,股的小子捅了小爷一刀,小爷不能就这么算了……」 第12章 话未说完就给旁边的小太监一把捂住了嘴:「何五你可别胡说了,孙大人都说了,大总管这是给你治病呢,你是不是觉得好了很多,这就是了,孙大人说你有血热妄行之症,大总管那一刀正好给你放了血,如今你的病可全好了。」 何五都傻了,摸了摸自己,看了看周围,顿时傻在当场。 王直哪想到有这番变故,踢了何五一脚:「滚边儿上,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阴测测的看了林兴几眼:「想不到林公公还是医道高手。」 林杏:「高手不敢当,只不过凑巧懂得些医理罢了。」 王直哼了一声:「即便你囊何五一刀是为了给他治病,却也不能信口雌黄,说御药房采办的药材有问题,这可是欺君的大罪,谁能担待的起。」 林杏笑了:「二总管可别误会了我的好意,我是提醒二总管,别让人蒙了,自己反倒担了不是,不说别的,就说今儿这黄连,按理说呢,品相不差,可算是一等品,只不过这毛须未清,又带着些许湿气,就落了下乘,别的还好说,这份量上怎么算,这湿黄连跟晒干的,可差着不少呢,这不是以次充好的问题了,这是欺上瞒下,咱家可以断定,这里头必然有人拿了好处,才把这样的东西送到了宫里来,这件事儿非同小可,咱家这就去禀告万岁爷定夺,好好查查这帮无法无天的奴才。」 王直一惊:「你要把此事闹大?」 林杏摇摇头:「不是咱家要把事儿闹大,而是御药房干系万岁爷的龙体安康跟后宫娘娘的凤体,出不得丁点儿差错,咱家既当了这个御药房的大总管,若包庇了此事,岂不跟这些人一样犯了欺君之罪吗。」 林杏左一句欺君,右一句干系万岁爷的龙体,可把底下这帮人吓的魂儿都快没了,这御药房的差事之所以肥,就是能从这些药材上动手脚,以次充好的事儿不敢做,毕竟这么些当值太医呢,不好混过去,也就只能从斤两上找了。 这事儿大家都明白,睁只眼闭只眼就过去了,谁在这上头较真儿啊,再说,除了当值太医,别人根本不懂这里头的事儿,哪知道什么是好什么是赖。 不想,这位新来的大总管倒是个内行,不禁一眼看破了其中机关,还拿住了这个短儿,较起真儿来,这事儿往小里说是缺斤短两,往大里头说,可是欺君要杀头的大罪,真要是查下来,谁也别想活命。 礼部管事的官员脸色都白了,急忙把王直扯到一边儿:「我说王公公,今儿这事儿可不宜闹大,闹大了咱们谁也落不上好,我瞧着大总管也就是趁机立立威,您今儿低低头,咱们就过去了,至于往后,以您的手段,收拾这么个毛头小子还不容易吗。」 王直也知道其中利害,倒也是能屈能伸,嘴巴一咧嘿嘿笑了起来:「倒是咱家误会大总管了,大总管是一心为了咱家着想,生怕咱家被底下的人糊弄了去,咱家领这个情,从今儿起咱们御药房的事儿都听大总管的,您看如何?」 林杏自然也知道见好就收,王直在御药房这么多年,早已树大根深,没这么容易对付,今儿自己也不过让他知道知道,自己不好惹,往后再想做什么,先掂量掂量斤两,有所顾忌。 再有,就是底下这些人,别以为自己来御药房就是当摆设的,自己可还指望着在御药房发笔横财呢,当摆设哪成。 遂也笑道:「二总管既然这么说了,我也不好再追究,只是往后这生药再进御药房,必须的先过我的眼才行。」 王直脸色一僵,继而笑道:「这是自然,这是自然……」 林杏见王直服了软,站起来走了过去,伸手拍了拍王直的肩膀,低声道:「王老哥你我心里都明白,咱家这个大总管来御药房,不过就走个过场,真正长远的还不是老哥你,都是当奴才的,谁不知道这里头的事儿呢,咱家要的不过就是个体面罢了,老哥给兄弟几分体面,咱们就都过去了,你说是不是。」 王直咬了咬牙,心说,这小子真拿他当个人了,敢跟自己称兄道弟的,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不过,这会儿他站了上风,也只能顺着他说了两句好话,先把眼前糊弄过去再说,遂皮笑肉不笑的呵呵了两声:「老弟说的是。」 林杏看了他一眼:「老哥明白就好,不过,我这儿还有件事儿得劳烦老哥,咱家好歹也是御药房的大总管,总不能连个单独的院子都没有吧,天天儿在值房里头,总归不叫个事儿。」 王直目光一闪:「这话怎么说的。」踢了旁边的王平一脚:「你这狗奴才怎么办的差,不让你帮大总管安置吗。」 王平刚好点儿,又挨了一脚,疼的腰都弯下了,这话说的,大总管的院子不是师傅住着吗,自己怎么安置,却只能道:「师傅忘了,咱们这御药房好几年没有大总管了,先头大总管住的院子久无人住,实在不知林大总管来,也没得收拾,若是敢在天热的时候还好,如今这寒冬腊月的,只怕收拾出来也是冰刺哇凉的,住不得人,奴才就想着值房暖和,故此,把大总管安置在了值房,横竖先过去这个冬再说。」 第13章 王直看着林杏:「林公公也听见了,这狗奴才说的倒有几分道理,如今寒月里,不如林公公就在值房住上些日子,等开春了,咱家再让人收拾大总管的院子出来,如何?」 明摆着就是不想给林杏腾地儿,林杏来回看了师傅俩一遭,笑了:「原来是咱家误会了王公公的好意,不过,既然值房这么好,不如咱家跟王公公换换,让王公公住暖和的屋子,咱家搬去王公公哪儿忍些日子,等开了春再说,刘玉拿着咱家的包袱,咱们给王公公腾地儿。「你……王直指着他半天说不出话来,林杏挑挑眉:「王公公,咱家刚说了,咱家就是个过路的,可过路是过路,咱家可不是任人欺负的窝囊废,要是能过去呢,咱们就都过去,要是过不去,王公公可别怨咱家这个大总管折腾,咱们就先从这生药进出的账目查起,反正咱家闲着也是闲着,正好可以查个水落石出,到时候惊动了万岁爷,恐怕到时候就算太后娘娘出马也于事无补。」 王直目光一缩,恨恨的道:「王平,你还这狗奴才还愣着做什么,没听见吗,把咱家的东西收拾出来,给大总管腾院子。」 王平愣了愣,看了林杏一眼,见他笑眯眯的看过来,想起刚才捅何五的那一刀,不由自主后退一步:「奴,奴才这就去。」带着人跑了。 王直对林杏阴笑了两声:「大总管这回可满意了吧。」 林杏点点头:「满意,满意,难得老哥这般明事理,咱家自然满意。」说着打了个哈气,伸了个懒腰:「这几天起的早,这还不到晌午呢就困了,得了,既然有了住处,咱家也不给二总管添乱了,这就回屋补觉去,王公公自便。」说着迈步走了。 林杏一出御药房,王平手里手里的茶壶啪就摔在了地上,一瞥眼见孙济世还站在哪儿,不知琢磨什么呢,想起刚才这老家伙跟林兴一搭一唱,把自己装了进去,气就不打一处来,哼了一声:「孙大人的医术越来越高明了,连捅刀子的手段都成了治病的法子,这可新鲜了。」 孙济世堂堂太医院院正,哪会跟他一个没根儿的腌货一般见识,冷冷看了他一眼:「医道一门千变万化,便是本官,穷极半生也只能说窥其门径罢了,谈不上高明,大总管的治法,虽瞧着有些吓人,却极合乎病理,何五血热逆行,已致瘀血之症,若不是大总管今日出手,不出一月,何五极可能暴血而亡,大总管这一刀子说是救了他的性命也不为过,二总管觉得此治法荒唐,是因不懂病理之故,跟二总管这个外行,本官无话可说,若二总管不信本官之言,可传其他当值太医询问便是。」撂下话拂袖而去。 把王直气得险些没吐血,早就知道孙济世瞧不上自己,时不时就给自己添点儿堵,如今来了个林兴,这老家伙更来劲儿了,自己还就不信,这他娘捅刀子都能治病,抓了个小太监:「你去把冯国安叫来。」 小太监应声去了,不一会儿冯国安进来,王直指了指何五:「你给他瞧瞧有什么病没有?」 冯国安是太医院的副使,也是太后一手提拔起来的人,王直不信孙济世,对冯国安却极信任,盯着冯国安给何五诊完了脉,忙问:「如何?」 冯国安捋了捋自己的胡子:「奇哉,怪哉,从脉象上瞧,仿似有血热妄行之证,只不过如今却血气平和,六脉安稳,着实奇怪,这一刀是何人手笔?实在是妙不可言。」 冯国安也如此说,倒由不得王直不信了,一想起林兴竟然有这样的本事,王直从心里头发寒,看了冯国安一眼:「冯大人,咱家这两日觉得身上不大妥当,劳烦冯太医跟咱家去屋里瞧瞧脉,也好对症下药。」 冯国安明白,这是王直有事儿要跟自己商量,便跟着他进了东边的值房。 王直叫两个小太监在外头守着,拽着冯国安进了屋就道:「冯大人,若你刚说的话是真,此事可不好,也不瞒你,何五这一刀是新来的大总管林兴捅的,咱家刚瞧得清楚,林兴根本看都没看,何五往上一扑,林兴就囊了一刀,本来咱家还想借这个机会,找慎刑司的人拿了这小子问罪,不想,他却说是为了给何五治病,还让孙济世做了见证,跟你刚说的一般无二,当年的曹化再有体面,却是个不通药理的外行,这小子若有如此高明的医术,咱们那些事儿只怕瞒不住她,若她真起了心想查,你我可兜不住。」 冯国安一愣:「公公是说何五的一刀是新来的大总管捅的?」 王直点点头:「正是,咱家倒是不怕别的,就怕那档子事儿翻出来,到时候不说你我,只怕太后娘娘宁王殿下也要牵连其中。」 冯国安脸色也有些变:「这个林兴我也曾耳闻,听说是皇上看上的人,才弄到御前去,明着是侍膳总管,暗里却是皇上的脔宠,好像是通些药理,不过,要说有什么高明的医术,本官是不信的,医道一门,非十年不能窥其门径,这小子不过才十五,还在洒扫处当了四年差,算起来,十一进的宫,便从他出生就学医,满打满算也不过几年的功夫,或许懂一些皮毛,若说什么高明医术,绝无可能,想来是赶巧了,瞎猫撞上死耗子也未可知。」 第14章 冯国安这么一说,王直也觉颇有道理,冷笑道:「咱家就说没见过这么治病的,不定是从哪儿看来的野路子邪招儿,今儿使出来蒙事儿,不过,此事也不能掉以轻心,咱家瞧这小子是个祸害,倒不如先下手为强,除了他,以免后患,还用老法子,咱家就不信这小子能比曹化还命大。」 两人商量好了,各自去准备不提,且说林杏,等王平几个人把王直的院子收拾出来,自己带着刘玉才走了进去,略扫了一眼,心道,这老太监还真会享受,东西是搬走了,可家具大件儿都留了下来。 仔细瞧材质,不是紫檀就是黄花梨的,林杏爱不释手的摸摸这个,碰碰那个,琢磨这随便一件儿,在现代放到拍卖会上,都能拍出天价儿,比皇上乾清宫用的也差不什么,可见这老太监捞了多少好处。 林杏摸了摸桌子腿儿,这张桌子是最难得的花梨瘿,这要是锯下来做个手串儿,倒是个好玩意儿。 想到此,不免起了贪心,叫刘玉:「你去找把锯来。」 刘玉看了他两眼,还是出去,不一会儿找了把锯过来。 林杏指着桌子腿嘿嘿直笑:「刘哥哥力气大,把这四条腿给我锯短了,这张桌子我瞧着可心,弄成炕桌摆屋里头,在这儿糟蹋了。」 饶是刘玉都愣了愣:「这么大张的桌子如何能当炕桌?」 林杏没好气的道:「你管我,我乐意,我就喜欢大的,你锯不锯,不锯的话,我自己来。」说着要去拿锯,刘玉却没给他,过去把桌子直接搬起来,弄到院子里放倒,嗞嗞差差的开始锯椅子腿儿。 锯完了桌子,锯椅子,堂屋了几件桌椅儿,不一会儿都矮了一大截,摆在那儿怎么看怎么可笑。 林杏却不以为意,呵呵笑道:「比刚才顺眼多了。」看地上的一堆桌椅腿儿,叫刘玉收拾起来,用油布裹好放起来,等自己有机会出宫的时候捎出去,就当是王直这老太监送给自己的见面礼了。 对于使唤死太监刘玉,林杏毫无愧疚,谁让他非跟自己过来的,不使唤他使唤谁,让刘玉收拾着,自己进屋倒了杯茶刚要喝,想起什么,又放下了,另外倒了一杯白水喝了几口。 刘玉正好进来,看见她喝白水,开口道:「你是怕茶里有毒?王直胆子再大也不可能你一来就下手吧。」 林杏:「王直背后可是太后,你还指望这老太监有什么顾忌不成,要是他真有顾忌,当初曹化也不会死的不明不白了,这两日我找了半天,都没找着曹化的病案,想来是让王直烧了。」 刘玉:「我听过一些曹公公的事儿,宫里传说是得了梦游症。」 林杏嗤一声笑了:「狗屁的梦游症,曹化之前怎么没这毛病,跑到御药房里却多了这么个症候,岂不可笑,明摆着是中了王直这老太监的毒计,所以,从今儿起,只要咱们想保住命,就得时刻警醒着。」 正说着,外头传来敲门的声音,刘玉出去开了院门,是何五,一见林杏就跪下磕头:「奴才何五心念大总管救命之恩,便求了王公公,过来伺候大总管,从今儿起,何五就是大总管跟前的奴才了,大总管有什么事儿只管吩咐奴才就是。」 却一眼瞥见炕上偌大的炕桌,吓了一跳:「这,这炕桌……」 林杏笑了:「咱家嫌原先的炕桌小,使唤着不得劲儿,瞧着外头的桌子厚实宽大,就让刘玉锯短了腿儿挪进来。」 何五嘴巴张的老大,都不知说什么了,外头那几样家具他可是知道,是王公公费了老力气踅摸来的,平常时不时吩咐他们抹油保养,看的跟宝贝似的,如今到这位手里,才多会儿,腿儿就没了。 见林杏盯着自己,忙合上嘴道:「那个,大总管使唤着得劲儿就好,这眼瞅就晌午了,奴才这给您二位端饭去。」说着跑出去了。 林杏:「看见没,咱们刚进来,就来了个下毒的。」 刘玉:「你是说何五,刚你不救了他的命吗。」 林杏冷笑了一声:「这奴才要真知道好歹,也不会跟着王直助纣为虐了,这些人都是王直手底下的,你忘了刚这奴才还跟我张牙舞爪的呢,这才多一会儿,就跑来做小伏低,肯定得了王直的吩咐,不过,我倒十分好奇他们要怎么对付我。」 刘玉忽然道:「你怎么会医术?」 林杏看了他一会儿:「若我告诉你,我本来就是个大夫你信不信?」 刘玉沉默半晌:「之前不信,今儿有些信了。」顿了顿又道:「其实林家也是祖传的医药世家,祖上曾当过前朝的御医。」 林杏挑挑眉:「你不是现在想告诉我林兴的身世吧,之前我倒是颇有兴趣,如今我也想明白了,这些事儿跟我毫无关系,还是不知道的好,你说是不是?」 刘玉看了她良久低声道:「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林杏待要细问,死太监扭头出去了。 第15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vip作品,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林杏暗骂什么东西,说话总说一半儿,不是勾人腮帮子吗,想起什么,对着窗外嚷了一句:「一会儿你得空去一趟御膳房,找顺子要两只兔子过来,就说我闲着没事儿,打算养着玩。」 过了一会儿才听见刘玉嗯了一声。 林杏忽觉,有这么个人在跟前儿伺候着也不错,虽说是颗定,时,炸,弹,不知哪会就爆了,可武力值不低,人也勤快,还什么都会干,没有爆,炸之前,还是蛮不错的。 何五不一会儿就把饭菜提过来了,四菜一汤,虽比不上自己在乾清宫时的待遇,也算过得去。 林杏倒没犹豫,拿起筷子吃了起来,吃饱了见刘玉跟何五都看着自己:「你们看着我做什么?」 何五这才回神,嘿嘿笑道:「大总管真是好胃口,奴才这给您泡茶去。」扭身出去了。 刘玉等何五出去才道:「你不刚说他是来下毒的吗,你怎么还敢吃这些?」 林杏笑了:「我刚想明白了,即便下毒以王直的手段,也不会下到饭菜里,况且,今儿我才跟王直起了冲突,若是这会儿给毒死了,王直头一个脱不了干系,我好歹是御药房的大总管,怎么也得有个神不知鬼不觉的死法不是。」 刘玉皱了皱眉:「你倒是不忌讳,成天把死搁在嘴边儿上,你就不怕真应了。」 林杏一仰躺在炕上,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人死屌朝上,想这么多做什么,活一天儿痛快一天儿吧……」 「大总管,这是今年贡上的小龙团,是前儿太后娘娘赏下的,二总管没舍得吃呢,叫奴才给大总管送了来,您尝尝。」何五上赶着把盖碗递了过来。 林杏低头瞧了瞧,笑道:「想不到在这御药房也能吃到这样的好茶,听说这两年福建那边儿连着闹灾,这小龙团也越加金贵起来,万岁爷都不常吃,咱家今儿倒是造化了。」 说着,吃了两口,用帕子沾了沾嘴角,看向何五:「难为王公公惦记着咱家,送了这样的好东西,咱家在御前的日子短,实在没什么好东西回礼,心里可有些过不去。」 何五嘿嘿一笑:「您如今可是咱们御药房的一把手,哪还用回礼啊,二总管交代了,只大总管喜欢尽管吃,等吃没了再给大总管送过来。」 林杏点点头:「那咱家就擎受着了。」 何五目光闪了闪,开口道:「大总管,刚小的听太医院的孙大人说,您刚这一刀扎的巧,是极高明的医术呢。」 林杏却笑了:「什么高明的医术,跟你说句实话吧,咱家也就懂些简单的药理罢了,之所以看出你是血热妄行之症,是因咱家未进宫之前,邻居有个汉子跟你的病症一般无二,后来遇上个游方的郎中,不由分说扎了他一刀,这个病就好了,因这事儿太蹊跷,咱家就记住了,用在你身上正好,行了,时候不早,你这伤还没好呢,早些回去歇着吧,我这儿有刘玉呢。」 何五只得退了出去。 等他一走,林杏看了看手里的茶碗,叫刘玉端了铜盆来,把茶一点点倒了出去,茶汤倒尽了,果然有些微细末状的东西,也是何五心急,若是再等一会儿,细末全部融进茶汤里,神仙都看不出来。 刘玉脸色顿时就变了,指着她:「你明知道这茶里又有毒还吃,你是真不想活了是不是?」一把抓住她的脖领子:「想死,门儿都没有,只我刘玉活着一天,你就得给我活着。」说着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就往嗓子眼里扣。 林杏急忙推开他:「你有病啊,老娘活着好好,死什么,刚我吃的那口茶都吐到帕子上了,你当我傻啊,明知有毒还往下咽。」 刘玉愣了愣:「你都吐了,那就好,那这是什么毒?」 林杏没好气的道:「现在还不知道,你去把兔子抱过来一只。」 刘玉应声去了,林杏把白菜叶在茶碗里滚了滚,喂给兔子吃了,不一会儿就见兔子开始不对劲儿,摇摇晃晃的开始在笼子里乱撞,又过了一会儿躺在笼子里不动了。 刘玉脸都白了:「这是什么毒药?」 林杏摸了摸兔子的脖子:「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这是曼陀罗粉,也就是我们俗称的狗核桃,重者致死,轻者致幻,我猜曹化的死多半是吃了这个,这东西若用的少,很难被人发现。」 刘玉:「照这么说,曹公公的梦游症,其实是他自己的幻觉。」 林杏点点头:「这东西破坏的是人的中枢神经系统,中了毒之后容易产生幻觉,半夜到处跑也不新鲜了,而且是循序渐进,越来越严重,这就让所有人都知道曹公公得了梦游症,然后再找机会把他推到荷花池里杀人灭口,果然做的天衣无缝,现在又拿这招来对付我,想的倒好。」 刘玉:「那你打算怎么办?」 林杏:「本来我还还想着,若是能拿住王直的短儿,胁迫他为我所用,今儿这意思,我算是看明白了,这老太监一心想弄死我,御药房里有他没我,既然他送上门来,那咱们不如来个将计就计吧。」 第16章 何五一进来,王直就迫不及待的问:「怎么样,他可吃了那茶?」 何五嘿嘿一笑:「吃了,吃了,这小子还真是御前出来的,是个识货的,奴才亲眼见他吃了,才回来的。」 王直点点头:「以后这个按我说的份量,每天放到他的茶里,不出七天管教他知道厉害,你仔细瞧着她的反应,每日来回报。」 何五应着去了,王直看向冯国安:「这小子敢在咱家跟前抖机灵,咱家让他去见阎王,就是可惜了我那几件儿好东西,活生生让着小子给祸害了。」 冯国安知道他说的是那几件家具,便道:「若能除了这个后患,公公那几样儿东西也算值了,总比翻出来,灭咱们的九族强,我看皇上那个药先停一停吧,我刚想了,虽不觉这个林兴的医术有多高明,可咱们也得稳妥些,先把这小子灭了再说,不然,真让着小子瞧出机关,可是大麻烦,还有,最近孙济世一直再翻皇上的用药记录,只怕是疑心了什么,你叫底下的人仔细着些,莫露出马脚。」 王直点点头:「你放心吧,底下都是咱们自己的人,回头我再点他们几句,牵连着身家性命,谁也不敢马虎。」 过了七八天,御药房忽然传出了个奇怪的消息,说新来的大总管林兴给死了的曹化缠上了,半夜里不睡觉天天往外跑,有半夜出去解手的小太监,遇上过,说,可吓人了,直眉瞪眼的往前走,喊了也不答应,瞧方向是奔着御花园去了。 有人瞧见,大总管到了御花园的荷花池子旁边,傻呆呆的往水里望,也不知望什么呢,身子摇摇晃晃,好几次差点儿栽下去呢,这不是给曹公公的鬼魂缠上是什么。 其实林杏很是烦恼,算计了所有,就忘了现在是大冬天,荷花池子都冻成了冰,就琢磨自己选的这个地儿是不是不合适,要不王直怎么还不下手,害的自己天天跟神经病一样,半夜跑出来挨冻。 林杏发愁,王直也正愁呢,如今外头的谣言四起,按说正是动手的好时机,趁这会儿把林兴弄死,全推到曹化的鬼混身上,倒也便宜,可这杀人容易,怎么灭口却是个大问题,以前弄死曹化的时候,根本没用费劲,直接跟着他,一闷棍打晕,推到荷花池子里淹死了事。 如今荷花池子里结了冰,推下去也没用,倒有些麻烦。 王平见师傅发愁便道:「师傅,您老还愁这个做什么,依着我说,直接一棍子把她打死,往荷花池子里一推,管他是淹死还是摔死的,反正死了不就得了。」 王直瞪了他一眼:「说你蠢你还真蠢,一棍子打死不就有了外伤,推到荷花池子里,赶明儿让人发现,一验伤就知道不是失足摔下去,这小子又跟皇上有些不清不楚的,虽说如今来了御药房,万一皇上还想着这小子呢,到时候查起来,有咱们的好儿吗。」 王平眼珠子转了转:「荷花池子旁边不有口井呢吗,直接把这小子塞井里头不就完了,那井深水凉,只他下去保证有死无生,那地儿自从曹公公死了之后,白天都没人往哪儿去,更何况半夜了。」 王直听了阴测测的笑了一声:「这倒是个好主意,既如此,趁热打铁,今儿晚上就动手,要不然,这小子天天在御药房晃荡,可耽搁了咱们不少财路,对了,这小子身边儿那个刘玉,你注意些,他要跟着,就先缓缓。」 王平道:「奴才省的。」 林杏在里头又套了一层棉袄,才把中衣穿在外头,大冬天的假扮梦游症,还真受罪,中衣轻薄,穿着出去瞎溜达,不用王直动手,自己先冻死了。 林杏只能在里头多套上两层棉袄,虽说看上去有些鼓鼓囊囊的,可大半夜的,看见自己这样穿的白乎乎,也没人敢仔细打量。 套好了,正要出去,刘玉一把拽住她:「那王直派出来的人,必然心狠手手辣,你,小心着点儿。」 林杏挑挑眉:「你要是真不想我死,就在后头盯紧了,咱们逮着了这个人,收拾了王直,才能过几天舒坦日子,不然,早晚丢了命。」撂下话就出去了。 林兴一到荷花池边儿上,就瞧见了那边儿假山后的人影儿,今儿晚上月亮大,正好映出个人影来,林杏瞧着像是王平。 林杏索性走了过去,就在假山前头不远站住,看似望着荷花池子,却是瞧着那个人影慢慢举起棍子,刚要落下来,就给跟过来的刘玉拿住,堵上嘴捆了起来。 王平这才知道自己上当了,却并不害怕,仿佛拿准了林杏不敢把他怎么样似的。 林杏:「是不是觉得有你师傅撑腰,咱家不敢要你的命,你还真看得起你师傅,信不信,明儿我把你捆着往你师傅跟前一送,你师傅必然把罪过都推到你身上,就算我大人大量饶了你,你师傅也得要你的命。」 说着,把他嘴里的核桃抠了出来。 王平刚要喊叫,忽觉咕噜噜咽下个什么东西,不禁大惊:「你,你给我吃的什么?」 第17章 林兴拍了拍他的脸:「别着急,没什么,就是个药丸子,这药丸子可是大补的好东西,本来我还舍不得呢,是找人从苗疆淘换来的,使了咱家足足一百两银子呢,听说这东西一旦吃下去,就能在你肚子里生根儿,你也不用担心,只要七天吃一次解药,什么都不影响,换句话说,要是不吃解药,那东西发作起来,到时候肠穿肚烂,死相可是没法儿看。」 「你,你胡说,世上哪有这样的东西,即便有,你又怎么知道?」 林杏笑了:「咱家都能识破你们下到咱家茶里的曼陀罗粉,这又算得什么?别不告诉你,这天下不管是治病救人的良方,还是害人性命的毒药,咱家都一清二楚,就你们这点儿手段,也就曹化那样没用的才会中招,想收拾咱家,早着呢。」 王平看着她,忽然想起那天他捅何五的时候,也是这副笑眯眯的表情,不禁从心里发寒。 林杏从腰里抽出剔刀,在他脖子上蹭了蹭:「放心,刚那药可值一百两银子呢,给你吃下就算废了,我要是这会儿攮死你,我这一百两银子岂不打了水漂,这么着,我给你指一条明路,只要你按我说的做,我就把解药给你,你按时候吃,保证能寿终正寝,可如果你把事情告诉了王直,就算咱家死了,你也甭想活命。」 王平忍不住哆嗦了起来:「你,你让我做什么?」 林杏笑道:「简单,怎么给我下的药,原样不动的下到你师傅茶里。」 王平声儿都抖了起来:「这曼陀罗粉是太医院副使,冯大人拿来的,我手里哪有这东西。」 林杏却冷笑了一声:「没有那就等着死吧。」说着,手里的刀子一转,割开绳子:「你自己回去好好琢磨琢磨,是想死还是想活。」撂下话站起来跟刘玉走了。 王平傻呆呆坐在荷花池子边儿上,猛然想起什么,忙抠着嗓子眼儿往外吐,胆汁都吐出来,也没见那药丸子。 忽听旁边传来一阵笑:「忘了告诉你,那药入喉既化,别说呕出来,就算把你开膛破肚,拿出你的肠子肚儿的涮几遍也没用,那东西可是活物,你死了它都死不了。「王平一想到自己肚子里竟然长了这样的东西,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恨恨看着走远的林杏,心里想着,回去该怎么跟师傅交代,无论如何也得先回去再说,把今儿糊弄过去,明儿寻太医好好瞧瞧,林兴这小子阴险狡诈,没准就是骗自己的,哪有这样的毒药,听都没听过。 想到此,爬起来往回走。 王直正焦急等着信儿呢,见他回来忙问:「怎么着了?」 王平:「那个刘玉始终跟在后头,不得下手。」 王直哼了一声:「倒真是碍事儿,咱家就不信,他能天天跟着那小子,你先回去歇着吗,明儿再去。」 却说林杏跟刘玉一路回来,都快冻透了,泡了个热水澡才算缓过来,躺在炕边儿上,由着刘玉给她擦头发,闭着眼咔嚓咔嚓的啃冻梨。 这是顺子昨儿送过来的,这东西林杏小时候常吃,后来长大就没怎么吃过了,想不到,宫里还有这东西,倒让她颇有些怀念。 啃了一个,伸手往炕桌上想再摸一个,却给刘玉拿走了:「你自己不是大夫吗,难道不知道这大凉之物,不可多食。」 林杏睁开眼,正对上他的目光,瞧了他一会儿:「刘玉,该说的我也都说了,你要是再想不开,我也没辙儿,你要是打着我养好了身子,去勾引皇上的主意,还是省省吧,就我这样儿的,就算再养也成不了美人儿,更何况,你不也知道吗,乾清宫那位喜欢的可不是美人,依我看,你倒是比我有戏多了。」 林杏话说完刘玉蹭的站了起来,咬着牙道:「你倒是有自知之明。」甩手走了。 林杏愣了愣,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嘟囔了一句:「这死太监还真是喜怒无常。」 坐起来拿着帕子继续擦头发,擦干了,缩进被子里准备睡觉,刚闭上眼就感觉死太监躺在自己旁边,也不睁眼,却下意识往他怀里缩了缩。 一边儿缩一边儿琢磨,死太监的好处真是越来越多,除了武力值高,勤快,还是个智能型的人工暖炉,靠在他怀里,比抱着汤婆子还舒服呢。 感觉死太监拢住了自己,林杏嘴角翘了翘,这死太监就是嘴硬心软,说起来,比顺子还有用呢,要是出宫的时候,能把死太监带出去…… 念头刚起,就是一惊,自己傻啊,竟然异想天开的要带死太监出宫,这家伙可是个定,时,炸,弹,回头爆了,自己可就死无全尸了…… 王平总觉着肚子里怪怪的,好像有什么东西似的,弄得一晚上都没合眼,一早起来,就找了当值的太医马元之诊脉,马元之是孙济世的亲传弟子,又选到了御药房当值,自是心高气傲,琢磨自己可是伺候皇上跟后宫娘娘们的太医,给这些太监看病,心里着实不爽快。 第18章 却又碍于王平是二总管王直的徒弟,不好推辞,只得给他看了看。 王平紧张的盯着他:「怎么样,有没有什么症候?」 马元之心说,有什么症候自己还不知道啊,让他伸出舌头看了看舌苔,随便说了一句:「肚子里生了虫儿,吃点儿打虫药就成了。」 马元之一句话把王平吓得魂儿都没了,还真有东西啊,看来林兴那小子真没蒙自己,想起什么忙又问太医:「那个,您可听说过苗疆的秘药?」 马元之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倒也实话实说:「古医书上曾有有记载,苗疆人善于养蛊之术,是一种以毒虫为引施法的巫术,具体的倒不清楚,只是听说,举凡中了蛊毒的人,若不得解,最后终至肠穿肚烂而亡。」 马元之不解释还好,这一解释,更把王平吓得冷汗都出来了,哪还敢再问,跌跌撞撞的跑了。 马元之愣了愣:「什么毛病,看了病连个谢字都不提。」侧头见老师孙济世,忙站起来行礼。 孙济世撇了眼王平:「他病了?」 马元之忙道:「不是什么大病,就是肚子里生了蛔虫,吃些驱虫药打打就好。」想起什么,好奇的道:「师傅新来的大总管真懂医术吗,那个放血疗法,弟子在医书里虽也曾见过,却是用针刺血,哪有这样用刀子捅的?」 孙济世沉默良久:「这个人我也看不透,她这样的治法的确稀奇,先头我也疑惑,后来看到何五身上的刀口,才觉这人高明,那刀口看似吓人,深浅却恰到好处,若再深些,只怕何五这条胳膊就废了,若浅了,血喷不出来,难以达到震慑的效果。」 马元之:「师傅是说,她这一刀算准了。」 孙济世点点头:「虽然为师也不信,他能拿捏的如此之巧,但事实就摆在眼前。」 见徒弟不以为然,不禁道:「你虽少年有成,入御药房当值,之于医道一途,也不过稍窥门径而已,需知人外人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你别觉得林公公年纪小,就小看了他,他小小年纪就能爬到御药房总管的位置,着实不简单,远的不提,就说前些天那档子事儿,王直在御药房这么多年,哪肯跟别人服软,可那天硬是让林公公逼的低了头,从刚来时的隐而不发,倒拿住把柄一击而中,这份心机,只怕内宫里奴才都算上也找不出第二个来。」 马元之却有些不以为然:「弟子倒觉她不一定懂什么高明的医术,更何况,运气还差,如今谁不知道她被曹公公的鬼魂纠缠,天天晚上不睡觉,往御花园的荷花池子跑。」 马元之话未说完就被孙济世喝住:「胡说什么,哪来的什么鬼魂,不过是谣言而已,虽不知林公公的医术有多高明,但从我跟她接触这几天的言谈来看,此人对医方,药性的理解,甚至高于你师傅我,你别因为人家年纪比你小,又是太监,就小看了,需知有些人的天分,一生下就是注定了的。」 见自己徒弟低了头,孙济世也觉自己太过严厉,缓了缓神色:「为师如今倒希望林公公这个大总管能当的长远些,跟她探讨医药之理,让为师都受益良多,更何况你了,若能在她身边,你的医术会大有进益。」 马元之嘴里不敢反驳,心里却嗤之以鼻,师傅也太拿那奴才当回事儿了,不就是攀上皇上才爬上来的吗,如今发落来的御药房,定是失宠了,凑巧治好了一个何五,就证明有高明的医术了?真真可笑。 依自己看,就是蒙的,师傅还让自己跟个太监学,传出去还不让人笑话死。 孙济世见他的神色颇为不屑,暗暗叹了口气,自己这个徒弟,天分高,又刻苦肯学,要说是个好材料,可就有一样,太过自以为是,便有些心胸狭窄了,容不得别人比他强。 这个性子将来非吃大亏不可,算了,有道是吃一堑长一智,但愿他吃了一次亏之后,能醒悟到自己的错处,加以改正,也不是一件坏事。 至于林兴被曹化的鬼魂纠缠的事儿,自己是不信的,莫说有没有用冤魂,便有,也不可能纠缠的了林兴。 有句话叫神鬼怕恶人,就凭林兴一刀子捅了何五之后,还能笑眯眯的把事情做得滴水不漏,这个人估计鬼魂都要敬而远之。 更何况,当年曹化的梦游症,自己一直想明白,如今既然林兴跟曹化的症状一样,自己不如去看看他。 想到此,便往林杏住的院子去了。 林杏这会儿正在院子里晒太阳呢,今儿没风,太阳还好,难得大冬天有这样的好天气,不出来晒晒实在太亏。 叫刘玉搬了把躺椅放到院子正中,林杏躺在上面,闭着眼假寐,太阳暖融融的照在身上,一点儿不觉得冷,就是有些刺眼。 林杏翻了个身,侧过头,正看见刘玉栓绳子,绳子栓好了,进屋把被褥都抱了出来,晾在绳子上,不时用木棍敲打,弄好了就去井台打了水来洗衣裳,那贤惠的样儿,把林杏都打动了。 第19章 死太监莫不是转了性,自打来了御药房,简直变了个人似的,让她越来越依赖,也越来越舍不得,果然人是习惯的动物,习惯了有人伺候,连这人包藏祸心都顾不得了。 何五一早来了一趟给自己泡茶,看着自己喝了两口,才心满意足的走了,林杏倒替王直担起心来,手底下都是这么一帮蠢货,还成天净琢磨着害人,最稀奇,还害了不少人,这宫里人的智商也真是醉了。 看见刘玉一双手被冷水浸的通红,有些不忍:「你傻啊,烧桶热水兑着不就得了,非自己找罪受做什么。」 刘玉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站起来烧水去了,这么听话反倒弄得林杏还有些不大习惯,等他回来不禁道:「刘玉你过来。」 刘玉擦了擦手上的水,走了过来。 林杏抓着他的手腕给他号了号脉,六脉平和,一点儿毛病都没有,林杏抬头看了他一眼:「那个,你是不是又惦记什么呢?」 刘玉冷冷看了他一眼,这眼风吓得林杏缩了缩:「算我没说。」翻了个身背对他躺着,过了一会儿,感觉身上搭了一床薄被,心里真是说不上是个什么感觉,这死太监别是被夺舍了吧。 孙济世进来的时候,就看见林杏身上搭着一床薄被,躺在院子里晒太阳,她跟前的太监正在忙出忙进的收拾屋子,一瞬间给孙济世一种错觉,怎么瞅着像老百姓家小夫妻过日子呢。 看见他,刘玉走过来推了林杏一把:「太医院的孙大人来了。」 林杏都快睡着了,给他推醒颇有些不爽,却听见他的话,手遮住日头瞧了一眼,还真是孙济世,只得坐了起来,打招呼:「孙大人来了,咱家这几天身上不爽利,腿脚发软,不能起来相迎,还望大人恕罪。」 孙济世忙道:「不妨事,大总管养病要紧,在下也是听说大总管病了,这才过来瞧瞧,若林公公不介意,可否容在下给公公诊诊脉。」 林杏眨了眨眼,伸出手:「如此,劳烦大人了。」 林杏的手一伸出来,倒让孙济世愣了一下,之前没注意,如今在日头下,只觉皓腕如雪,十指芊芊,这只手比起后宫那些精于保养的娘娘们也毫不逊色。 孙济世是个正经人,即便觉得好看,也不会多看,而是移开目光,三指搭在腕子上,号了半晌儿抬起手。 林杏:「咱家这病可重?这几日总觉着身上犯懒,没精神,连去御药房瞧瞧的心思都没了,咱家这么想着,是不是真的不中用了。」 林杏演戏演得极为逼真,不知道的,看见这个样儿,必然会觉得她命不久矣,可惜孙济世是个耿直君子,根本不会顺人情说话,直接道:「从脉上瞧,公公六脉平和,并无症候。」 那意思就说你身体好的很,再装也没用。 林杏却不理会他的话,这戏既然演到了这会儿,自然还得继续演下去才行,不然,岂不前功尽弃,虽觉以孙济世的为人,不会跟王直这样的小人同流合污,可没收拾了王直之前,还是小心为上。 想到此,便道:「连孙大人都瞧不出症候,可见咱家这条命真悬了,孙大人不用劝我,咱家如今也想开了,这御药房就不是咱家该来的地儿,前头曹公公是看不下去咱家占着他的窝儿,这才缠着咱家不放。」 孙济世满头黑线,想了想还是道:「不瞒大总管,曹公公的事儿,在下一直心存疑惑,大总管也深谙医理,想必知道,这梦游症大多发于孩童时期,成人若有此症候,大都是遗传所致,也就是说,父母有此症,儿女才可能发作,曹公公的父母虽不可考,却曹公公之前数十年,不曾发过此症,却在御药房发作起来,最终致死,在下一直冥思苦想,却怎么想不通其中道理,本想翻阅曹公公的医案,却不想那年御药房走水,烧了个精光,倒成了在下的一块心病。」 林杏眼珠子转了转,暗道,这孙济世费了这么多唇舌,传达的不过一个意思,他不信曹公公是因梦游症而死,听说自己也有了跟曹化一样的症状,这才急巴巴的赶来,是想弄明白其中的病理。 林杏不禁叹了口气,这人还真是个医痴,自己要不提点提点他吧,省的他天天往自己这儿跑,回头再引起王直的怀疑,就得不偿失了。 想到此,指了指旁边的兔子笼:「孙大人,咱家这条命是死是活,就交给老天爷了,只是我养的这两只兔子,怪可怜见的,这两天不知怎么不吃不喝的,还天天撞笼子,刘玉说是我喂的不对了,可我仔细想想,没喂什么东西,就是那天喂了些我每日的喝的茶,这些茶可是福建贡上的小龙团,也就王公公舍得拿出来送人,我瞧着两只兔子可爱,就想给它们也尝尝,不想就病了,孙大人要是得空儿,给它们瞧瞧,若是能好了,也是两条生命,阿弥陀佛。」 说到最后还念了句佛号。 孙济世愣了愣:「可否把公公每日喝的茶让在下瞧瞧。」 第20章 林杏从旁边的小几上把茶杯端过来:「这是何五一早上来给我泡的茶,说是用的玉泉山的山泉,我只吃了两口,剩下都在这儿呢。」说着递到孙济世手里。 孙济世倒是不嫌弃,就着茶碗喝了一口,这份勇气林杏都佩服,自己说了这么多,就是想告诉她,这茶里弄不好下了毒,可这位根本不在乎,直接就往嘴里倒,林杏现在终于有些理解神农尝百草的精神了,这个执着不怕死的劲儿简直一模一样。 孙济世:「在下可否把这茶跟兔子带回去?「林杏点点头:」如此最好。「让刘玉把兔笼子提过来,交给他,送着他走了。 刘玉:「万一他要是王直的人,岂不麻烦。」 林杏笑着摇摇头:「有道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像孙济世这样执拗的人,是绝不会跟王直那样市侩的小人结交的,要不然,也不会一直追查曹化的死因,估计,王直对孙济世也恨得牙痒痒,不是孙济世顶着太医院院正的名头,估计早跟曹化就伴去了。」 刘玉又道:「昨天你给王平吃的是什么?你连宫都没出过,哪里来的什么苗疆秘药,?」 林杏:「我要是不这么说,王平怎么会怕。」 刘玉皱了皱眉:「可是他若找太医一瞧,不就什么都明白了吗。」 林杏嘿嘿乐了:「他要不找太医,这事儿真不见得能成,他若是找太医瞧了,必会乖乖听话。」 正说着就听见敲门的声音,林杏笑了:「瞧见没说曹操曹操到,这小子来了。」 刘玉半信半疑的过去开了门,王平蹭的就闯了进来,到了林杏跟前跪在地上,一个劲儿磕头:「我的大总管,林公公,您可得救救奴才,奴才可不想肠穿肚烂。」 林杏:「那就要看你自己的选择了,若是你顾念师徒情份,那可对不住了,你师傅是变着法儿的想弄死咱家,这御药房有他无我,你要是照我说的做,咱家保你长命百岁,过后禀明了皇上,提拔你个二总管当当,岂不比给你师傅当徒弟强。」 王平心说,倒了如今,只怕自己也没别的选择了,再说,这些年自己跟着师傅鞍前马后的伺候着,好处捞回来都进了师傅的口袋,自己可是什么都没落下,还有事没事非打即骂,这日子过着也没指望,不如借这次机会,除了老家伙,弄个二总管当当,既保住了小命,又得了好岂不是一举两得…… 林杏见他动意,遂再接再厉:「想必你也知道,咱家来这御药房不过走个过场,早晚还得回御前当差,等咱家走了,这御药房还不是你的天下。」 王平越听眼睛越亮,有道是无毒不丈夫,没点儿狠心成不了大事,他师傅是个一毛不拔的瓷公鸡,要是自己再不趁早谋划,将来可落个没下场。 想到此,狠了狠心:「奴才照着大总管的意思干事儿是成,只这曼陀罗粉却是出自冯国安之手,只怕瞒不过他,若给冯国安戳破又该如何?」 林杏:「这你不用担心,冯国安这一两日间也该病了。」 王平心里直犯嘀咕,你也不是神仙,你说病就病啊,不禁道:「大总管,冯国安可是太医院副使,医术高明着呢,便有什么病也请不了几天假。」 林杏看了他一眼:「放心,他这病没有十天半月的好不了,你若不信,咱们赌一百两银子如何? 王平差点儿没晕过去,心说,这位还真敢说啊,张嘴就是一百两,自己就算把家当全典当了,也弄不来一百两啊,忙道:「奴才不敢。」 林杏呵呵笑了两声:「最近忙乱不得闲,等过些日子,咱家窜个赌局儿,让王公公好痛快的玩几把,不瞒你,咱家别的本事没有,要说这赌运还真不差,十赌九赢,到时候,你跟着咱家下注,包你赢个盆满钵满。」 王平仿佛看见了一堆白花花的银子往自己口袋里头飞,笑的见牙不见眼,却想起肚子里的东西,忙道:「那个,大总管,您给奴才吃的那东西,可有解药?奴才如今明白过来了,从今往后为大总管马首是瞻,您说一,奴才绝不说二,这解药不如您就赐给奴才吧。」 林杏半真半假的叹了口气:「要早知道你是这么个明白人,咱家也用不着费这力气了,那药极难得,不是机缘巧合,纵多少银子也买不来,给我的那人说了,此药一旦服下,除非死,终生不得解,不过,也不妨事,有短期缓解的方子,只要一个月吃一回,这东西不但不会作乱,还能保你身体安泰,比大补的灵丹妙药都强。」 王平暗骂这厮不是东西,如今自己的命捏在这小子手里,先哄着他,等弄死了自己师傅,把这小子手里的药房哄过来,再想法儿收拾了他,这御药房可不就成自己的天下了吗。 王平可不信林杏说要回御前的话,卖屁,股爬上来的小子,皇上要不是玩腻了,能把他发落到御药房来吗。 不过,还别说这小子的确生的不差,唇红齿白,一张脸比那些宫女都细粉儿,难怪皇上都动了心。 第21章 林杏见王平贼呼呼的目光一个劲儿在自己身上扫,就知道没想好事儿,正琢磨怎么想个法儿收拾这小子一顿,忽的一只木桶从那边儿飞了过来。 林杏陡然睁大眼,正看见那桶奇准无比的砸在了王平脑袋上,把这小子砸的哎呦一声惨叫,白眼一翻就晕了。 林杏不满的看了刘玉一眼:「你怎么把他砸晕了?」 林杏拿这死太监没辙,只得认命的站了起来,想给王平瞧瞧,倒是砸哪儿了,别砸死了吧,手刚要伸过去探探他的鼻息,死太监却挡在她前头,一把抓起王平的脖领子,反正就是俩嘴巴。 王平果然醒了过来,这一醒过来,就觉脑袋也晕,脸也疼,不明白的看向刘玉,刘玉理都不理他,去那边儿接着晾衣裳去了。 林杏咳嗽了一声:「那个,对不住啊,刚木桶不知怎么飞过来了,正砸你脑袋上,哎呦,都冒血了,咱家也不留你,赶紧寻太医瞧瞧去吧。」 王平抬手一摸,果然一手血,吓的脸都白了,也顾不上再说什么,撒丫子跑了。 等王平没影儿了,林杏不禁看了刘玉一眼:「你说你怎么就没个轻重呢,要是把他砸死了,谁给王直下药去。」 刘玉只是不吭声,林杏叹了口气:「行,你是大爷,咱家不跟你上檩。」说着又靠在躺椅上,今儿天还真好。 不想自己不搭理他,死太监倒主动过来了,递了杯茶在她手里:「冯国安的事儿你打算怎么办?」 林杏嘿嘿一笑:「前儿顺子过来,我特意跟他扫听了几句,冯国安也是御药房的轮值太医,这老家伙最是个好嘴的,尤其喜欢尝鲜儿,最爱吃的一道菜是杂菇汤,每次当值,必要吃这道菜。」 刘玉:「莫非你要在他的杂菇汤里下药?」 林杏摇摇头:「下药岂不落了下乘,既然他爱吃蘑菇,咱家就给他再加两样儿,保证汤浓味美,吃一回想两回。」 刘玉:「冯国安是太医,你确信他过后回过味儿来。」 林杏乐了:「回过味来也得吃个哑巴亏,小御膳房归着乾清宫管,按理说,只预备皇上的御膳即可,他一个小小的太医院副院使,竟然敢占这个便宜,毒死他都活该,更何况,我只是让他在家病个十天半月的,算起来还便宜他了。」 刘玉看了她良久,吐出一句:「果然是最毒妇人心。」转身进屋了。 林杏摸了摸鼻子,心说,懂个屁啊,女人不狠地位不稳,再说,这宫里头从主子到奴才有一个算一个,有不狠的吗,别看天天念着经,供着菩萨,那心比阎王都黑,哪怕是皇上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说起皇上,那变态最近倒找了新的乐子,昨儿听何五说,正满世界的选美人儿呢,林杏觉得自己之前许是想错了,这变态不是不喜欢美人,是审美劈来看腻歪了,想也是,后宫里的美人再好,一天两天行,日子长了,再美也成了马棚风。 红楼梦里薛蟠不就这德行,娶了一个,惦记一个,弄到手了看一眼都嫌烦,喜新厌旧是男人的通病,估计在别人眼里,自己也成了变态皇上的旧人,真不知是不是该感到荣幸。 不过,这样也好,等过些日子美人们都进了宫,要是有个头疼脑热的,自己这个御药房的大总管便可以顺理成章的带着太医去瞧病了,到时候既能看了美人,还能捞好处,这日子可比御前强多了。 当然,前提是得把王直这老太监给办了。 却不知,这会儿御前大总管成贵正发愁呢,美人的画像倒是呈上来不少,可万岁爷要不随便扫一眼,要不干脆看都不看,瞧意思根本没选美人的心思,莫不是还惦记着林兴那小子呢。 瞅着又不像,自打林兴去了御药房,没见万岁爷提过一句,成贵还特意选了几个清俊漂亮的太监在御前伺候,有两个比林兴长得还秀气,成贵暗里观察了观察,万岁爷对这些小太监从不假以辞色。 成贵这才放了心,又拐弯抹角的劝了皇上几回,这才勉强选出了十位,先派宫里的老嬷嬷去教规矩,调教性情,等过了年,一开春就进宫。 忙活完了这事儿,就不免想起了林兴,从心里说,成贵很喜欢这小子,聪明机灵,会来事儿,年纪不大,可论起心机城府,把宫里当了几十年差的老太监都能玩儿了,这小子真是人才啊。 成贵觉得,没有比林兴更适合接自己班儿的了,要不是瞧着皇上对着小子起了心,自己还真不舍的把他调走。 人走了,这心里却有些撂不下,虽说知道这小子鬼主意多,可王直又岂是好惹的,遂叫了跟前的小太监:「最近宫里可有什么新鲜事儿?」 那小太监一听总管大人问这个,愣了一下,才道:「御药房倒是出了件新鲜事儿,先头御前的林公公去了吗,本来好好的,不知怎么竟得了跟当年曹公公一样的病,天天半夜不睡觉,往御花园的荷花池子哪儿跑,跑了好几天儿,宫里人都说是给曹公公缠住了,弄不好是曹公公来勾魂儿了,都说这位怕是不成了,谁想,没过几天儿,二总管也病了,症候跟林公公一模一样啊,也是半夜里不睡觉往外跑,给他徒弟弄回来好几回了,说瞧着人都迷了,倒是比林公公还吓人,都传说曹公公的鬼魂儿不消停,这才在御药房折腾。」 第22章 成贵真吃了一惊,才几天的功夫,怎么竟出了这么多事儿,当年曹化的死,虽没查出原因,可用屁,股想也知道,是二总管王直下的手,若说曹化死不瞑目,出来作乱,缠的也该是王直,不该是林兴啊,难道是先头弄错了人,后来改过来了,这听着都是笑话,鬼魂还能弄错了仇家不成。 这事儿十有八九是林兴捣的鬼,之所以,自己在万岁爷跟前进言,让这小子去御药房,就是知道他懂医术药理,还机灵,再加上有乾清宫的传言,王直就算想下手也得掂量掂量。 再有,就是疑心万岁爷这么多年没有皇子,跟御药房脱不开干系,这御药房落在太后手里一天,万岁爷这皇子怕就没着落,调林兴过去,也是认定她是一员福将,说不定就能撞出个子丑寅卯来。 不过,若是林兴捣的鬼,又怎会也得了病呢,百思不得其解,转过天儿来候着孙济世给万岁爷请了平安脉,扯住他问了一句:「林公公病了?」 成贵这一问,孙济世更觉林杏去御药房是皇上的指派的,便也不藏着掖着,摇摇头:「林公公是请了好些日子病假,说身上不爽利,懒得动,下官去给她瞧了瞧,倒不像是病,许是前些日子跟王直闹了一场,心里不爽快了也未可知。」 他这么一说,成贵才松了口气,林兴调走这件事儿,虽是万岁爷首肯了的,对于林杏,成贵还是颇有些愧疚的,毕竟从当差来说,林兴并无不妥,只是因为万岁爷对他过于上心,怕弄出不可收拾之事,才不得已调他离了御前,要有个三长两短,自己这心里也过不去。 孙济世见成贵问起林兴,想了想道:「那日下官去给林公公瞧病,林公公说二总管送了她一些贡上的小龙团,吃着好,便喂了自己养的两只兔子,不想,两只兔子都病了,请下官帮着医治,下官把林公公喝剩的茶汤跟兔子带回了住处,发现茶里掺了曼陀罗粉。」 曼陀罗粉?成贵一愣:「这是药材吗?」 孙济世点点头:「若入药可定喘镇痛,只不过此药有大毒,虽可入药,却也能致死致幻,不到万不得已,不可轻用。」 成贵:「致死咱家倒是明白,这致幻是什么意思?」 孙济世目光闪了闪:「就是让人产生幻觉,不能控制自己的行动,到处乱走。」说着顿了顿:「症状跟曹公公的梦游症一般无二。」 成贵倒吸了一口凉气:「你是说……」 孙济世:「下官只是打个比方。」 成贵:「这曼陀罗粉既有大毒,难道就这么随便人取用吗?」 孙济世摇摇头:「无论是生药局,还是内廷的御药房,这些有毒的药材都有专人管理,一旦动用,必须有三位以上的太医署名才可,医案还要上报下官审批,才可用药,那些管事,即便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担这样的责任,不过,这东西宫里虽管的严,宫外却不算太稀罕,只要跟药铺相熟,弄一些也不难,只不过,要是真想查清楚来处,无异于大海捞针。」 成贵皱了皱眉:「孙大人的意思,这件事儿查不明白了?」 孙济世笑了:「以前下官也跟总管大人一样,觉着凡事都要弄个清楚明白才对,如今见了林公公行事,倒悟了,有些事儿本就糊涂,何必弄那么清楚呢,只要恶人有恶报,就这么糊涂下去,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儿,更何况,下官以为万岁爷此次把林公公调去御药房的决策,着实英明,下官相信,有林公公把持的御药房,必能公正严明,也能更好的为万岁爷办差。」 成贵不得不佩服那小子,这才去了几天啊,连孙济世的性子都改了,要知道孙济世可是有了名儿的执拗,凡事不弄明白,觉都睡不好的主儿,忍不住道:「孙大人倒跟变了个人似的。」 孙济世叹了口气:「不是变了,是服了,心服口服,曹公公的死,下官查了这么多年,却毫无头绪,林公公只几天就弄清楚了,若不是林公公提点,下官如今还糊涂着呢。」 送走了孙济世,成贵转身回了暖阁,刚一进来就听皇上道:「刚孙济世跟你说了什么?」 成贵心嗖一下就提到了嗓子眼,一晃这么些日子了,万岁爷都没提过林兴,怎么这会儿倒问起来了,一时不知该怎么回,实话说了,怕万岁爷好容易过了那股子劲儿,这一提再勾起心思来,不说,可是欺君大罪。 只得含糊道:「老奴跟孙大人说了几句御药房的闲话儿。」 「哦,闲话儿?什么闲话儿?是小林子叫人欺负了吗?」 成贵一愣,这才明白万岁爷嘴上不提,心里却没放下,怪不得无心选美呢,想了想便道:「孙大人说万岁爷英明,知道小林子精通药理,便调他去御药房,如今御药房给小林子料理的井井有条。」 皇上沉默良久才道:「这奴才倒是机灵,到哪儿都能混的开。」 成贵心觉提起林兴不妥,忙道:「万岁爷,老奴听说即将进宫的几位姑娘,可都是国色天香的美人,尤其工部侍郎刘大人府上的三小姐,万岁爷还曾见过呢。」 第23章 皇上挑了挑眉:「哦,有这事儿?朕怎么不记得?」 成贵:「万岁爷您是贵人多忘事,去年春天太后娘娘在御花园设赏花宴,召了各家闺秀进宫,万岁爷正好从擒藻堂出来,迎头撞上了个走迷了的小丫头,那丫头就是工部侍郎刘大人府上的三小姐,闺名唤做凝雪的,去年瞧着就是个美人坯子,那肉皮儿细粉的,真跟一堆雪堆的似的,侍郎大人倒会起名儿。」 皇上仔细想了想,好像有这么档子事儿,只是眉眼儿如何都想不起来了,更何况肉皮细不细粉了,不禁道:「比小林子的肉皮还细粉?」 成贵差点儿给自己的唾沫呛死,早知道不提这事儿了,怎么说着说着又跑林兴身上去了:「那个,万岁爷,小林子虽是太监,到底是个小子,哪能跟人家千金大小姐比。」 皇上:「朕却觉得,若哪个女子能跟小林子一样机灵,才不木呆无趣。」 成贵心说,那小子都成精了,真要是哪个丫头跟他一样,不进宫还罢了,真进了宫,还不成了祸水啊。 心里琢磨这么下去可不成,瞧万岁爷这意思,明明是还惦记着呢,估摸等不及那些美人进宫了,脑子一转,倒是想出了个主意,既然等不得,就先选几个宫女到乾清宫伺候吧,要真有一两个得造化的,万岁爷一新鲜,估摸就想不起林兴了。 成贵打算的蛮好,却架不住有变故,宫女还没选上来,慈宁宫哪儿就来人了,请万岁爷去御药房查一桩人命案。 皇上只听了御药房三个字,就站起来往外走,成贵暗暗叫糟,也只能跟在后头。 皇上一进御药房就瞧见跪在地上的林杏,跟一众当值太医,还有御药房底下的太监,里外跪了个满满当当。 皇上特意看了林杏一眼,低着脑袋,瞧不见脸上的神情,暗暗打量她,瞧着仿似比之前胖了些。 林杏早知道这事儿得翻出来,二总管王直之所以能在御药房呼风唤雨,依仗的不就是他后头的太后娘娘吗。 而对于太后娘娘为什么想方设法的把持御药房,林杏猜着,跟皇上这么多年生不出皇子,有一定关系。 这御药房管着皇上跟娘娘们瞧病请脉,稍微做点儿手脚,还不手到擒来,虽然林杏目前没什么证据,但稍微一想就明白了。 大齐这一辈儿就两位嫡出皇子,皇上是前皇后所出,如今这位太后娘娘生的却是宁王殿下,这母子根本不是一回事儿,哪能一条心。 谁不乐意自己儿子当皇上啊,可有先帝的传位遗旨,太后心里再不甘,也只能眼瞅着让这个跟自己八竿子打不着的儿子坐了天下,自己的亲生儿子却的远远避到江南,这心里能平衡的了吗。 自然就得琢磨了,只要变态皇帝没有皇子承继皇位,自己儿子宁王便是顺位继承人,将来想个阴招儿,再把变态皇上弄死,宁王一登基,这天下不就顺理成章的成了她们母子的了吗。 因此,御药房至关重要,也只有把持了这里,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把皇上整成不孕不育,所以,二总管王直跟冯国安才会这么大胆,这是想着将来宁王登基,能当个开国的功臣呢。 林杏虽想到弄死王直,恐怕会惊动太后,却没想到太后来的这么快,王直前脚一死,太后后脚就得了信儿,还把变态皇上也找来了。 不过,林杏却觉,太后这一招儿棋路走的有些臭,如果是想把王直的死栽到自己头上,就是自找倒霉呢,这件事从头到尾自己都没插手,想栽脏也得差不多吧,这么翻出来,到时候偷鸡不着蚀把米,这老妖婆要是一口气上不来活活气死,可不能怨自己没有敬老之心。 皇上到了跟前给太后见礼,太后冷哼了一声:「这礼见不见的也罢了,哀家也领教了皇帝的帝王之怒,只是哀家跟前的嬷嬷给皇上杖毙就杖毙了,谁让她们不长眼,打了皇上跟前的红人呢,皇上在乾清宫怎么护着这狗奴才,哀家可以不理会,只这狗奴才竟敢对王直下手,哀家就不能不闻不问了,如今王直命丧黄泉,哀家请皇帝来就是想问问皇帝,打算怎么处置这个无法无天的奴才。」 太后说到伤心处,气得直哆嗦,那意思恨不能亲自过来给林杏一刀才解气。 皇上扫了林兴一眼:「小林子,你好大的胆,本是见你通些药理,来御药房也是人尽其用,朕才赏了你个恩典,不想你却仗着朕的恩典,如此胡作非为,竟然敢害了王直的性命,是不想要你的脑袋了吗?」 林杏急忙磕头:「奴才冤枉啊,万岁爷,奴才何曾害过王公公,奴才这些日子一直病着,连院门都没出过,便有害人之心也没机会啊,更何况,二总管跟奴才极为相合,自打奴才来了御药房,二总管不仅把他住的院子腾出来给奴才,还特意把太后娘娘赏下的,福建贡上的小龙团送给奴才,叫奴才日常吃着玩。 奴才先头还说,去年福建闹灾,这贡上的小龙团成了稀罕物,万岁爷都不舍得日日吃,奴才哪有这样的造化? 第24章 二总管却说,不妨事儿,说他哪儿有的是,别说奴才日常吃,就是天天拿小龙团洗澡,都没问题。 奴才深感王公公对奴才的深情厚谊,正想着等奴才病好了,怎么报答王公公呢,不想,人就没了,奴才心里难受的不要不要的,太后娘娘今儿一来又说是奴才害的王公公,奴才实在冤枉啊。 万岁爷,奴才这条命丢了没什么,就怕连累了万岁爷的名声,回头外人说,万岁爷宠了奴才这么个心存歹毒的,奴才纵死九泉也不能安心啊,万岁爷,奴才的万岁爷啊……」 林杏连喊带哭,那叫一个凄惨,可话却一句都没少说,尤其小龙团的事儿,更是说的详细非常,外加添油加醋。 成贵在一边儿听着都过不去,林杏说的不错,因福建连着两年闹灾,万岁爷免了福建的赋税,这贡上的小龙团也缩减了数量,虽说不至于跟林杏说的舍不得吃,却也格外金贵,平常赏赐大臣,也不过一两二两的。 不想一个御药房的二总管,却能说出拿小龙团洗澡都没问题的话,这简直是一巴掌扇在了万岁爷脸上,合着,万岁爷过的日子还不如一个奴才了。 太后也没想到这奴才如此刁,皇上不来的时候,一句话不说,一见皇上立马又哭又闹的喊起了冤来,还拿小龙团说事儿,小龙团是自己赏给王直的,这狗奴才如此说,不等于把自己搁里头了吗。 一拍桌子:「好个刁嘴的奴才,哀家跟皇上跟前还敢胡言乱语,真真活腻了,来人,把这奴才拖下去给哀家狠狠的打。」 太后一句话,那些嬷嬷虽跃跃欲试,刚要上前,却见皇上阴沉沉的脸色,顿时怯了,想起皇上可是当着太后的面儿,就把慈宁宫两个嬷嬷打的血肉横飞一命归天,谁敢往上找死啊。 太后见这势头,气得脸都红了,指着林兴:「好,好,哀家说这奴才怎么如此大胆,原来有皇帝在后头撑着腰呢,这倒怨不得了,看来哀家如今连个奴才都治不了,还活着干什么,先帝啊,哀家这就找你去吧。」说着站起来就要撞柱自尽。 林兴可开了眼,心说,太后娘娘还真使得出来,这哪是尊贵的太后啊,简直就是一泼妇坐地炮,由此,对于先帝的品味产生了严重怀疑。 只是,你倒是撞啊,装什么样儿啊,真要是这老妖婆撞死了,估摸今儿晚上皇上就得喜大普奔的吃面条,可惜老妖婆就是做样子,说是往柱子上撞,却冲着旁边的太监去了,这戏演的都假出山了。 皇上叫人拉住太后:「母后何必如此,朕亲自审问这奴才也就是了,若果真是这奴才下手害了王直,朕剥了她的皮。」说着顿了顿声音陡然一沉:「却,若不是这奴才,这件事朕也会一查到底,不管牵连了谁,也决不轻饶。」 太后听了微微皱了皱眉:「皇上这话是什么意思?」 皇上笑了笑:「没什么意思,只是觉得这御药房乱的紧,有些事儿是得查个水落石出了。」说着,扫过林兴一眼看向旁边的孙济世:「孙大人你是御药房的当值太医,你来说,王直何时毙命?死于何因?」 孙济世道:「王公公的尸体是今天早上发现的,死在荷花池子旁边的深井里,是王公公跟前的小太监何五发现的,捞上来的时候,微臣检查过,并无外伤,闻听近日王公公,得了梦游之症,常深夜外出,想是失足跌进井里的也未可知。」 太后听了冷哼了一声:「孙济世,你莫非得了这奴才的好处,竟敢如此颠倒黑白,说什么失足跌进井里,什么梦游症,简直笑话,前几日王直来给哀家请安,还好好的,怎么转过眼就得了梦游症,我看你是给这狗奴才打掩护呢。」 孙济世:「微臣不敢妄言,对于太后所说之事,若不是有曹公公的先例,微臣也不敢如此断言,正因曹公公当年也是如此,本来好好的,忽然就得了梦游症,以至跌进荷花池子里殒了性命,以曹公公的例子来推王公公,微臣才敢如此说。」 太后冷哼了一声:「照你这么说,王直跟曹化一样都是失足淹死的了,哀家却不信。」扫了一圈:「怎么不见冯国安?」 旁边的小太监忙道:「回太后娘娘,冯院使告了病假,到今儿已有七天了。」 「病假?早不病晚不病,这时候病什么,去给哀家叫来,查清楚王直的死因再病不迟。」这话说的极不讲理,林杏心话,只要冯国安还能站得起来就成。 冯国安是给人架进宫来的,到了跟前跪在地上东晃西摇,仿佛随时都会倒下,脸色更是青白的吓人,把太后也吓了一跳:「你怎么病成这样儿了?」 冯国安有气无力的道:「微臣不知吃了什么不对付的,上吐下泻了这些天,今儿才刚好了些,请太后娘娘万岁爷恕微臣失仪之罪。」 太后娘娘挥挥手:「行了,甭废话了,你去瞧瞧王直倒是怎么死的?」 冯国安一愣:「王公公死了?」 第25章 太后哼了一声:「你倒是个糊涂蛋,快去瞧瞧,王直虽是奴才,却跟着哀家一起进宫,哀家不能让他死的如此不明不白。」 两个太监架着冯国安出去查看王直的尸体,不一会儿回来道:「回太后娘娘回皇上,依微臣看来,王公公并非失足落井,而是被人所害。」 太后顿时眼睛一亮:「你接着说。」 冯国安仿佛找到了表现机会,瞥了孙济世一眼道:「微臣方才仔细查看了王公公的身体,发现指甲腋下有小块紫绀,身上更多处发现斑疹,这明显是服用了曼陀罗粉,才会有的反应。」 曼陀罗粉?成贵忍不住看向孙济世,如果自己没记错,就在前几天,孙济世还跟自己隐约暗示曹化的死,就是中了这个曼陀罗粉的毒,而当时王直的症状跟当年的曹化一般无二。 自己认定是林兴捣的鬼,如今看来,果然猜的不错,只不过,这件事如今翻出来,只怕皇上也保不住林兴,想到此,不免看了林兴一眼。 这一瞧倒愣了,只见这小子倒是抬起头来了,直勾勾盯着冯国安,两只眼睛亮的吓人,只一看见这奴才贼亮的眼,成贵就从心里瘆得慌,据他以往的经验,一般这小子眼睛贼亮的时候,就有人要倒大霉了。 果然,林兴开口道:「果真是有人下毒害王公公吗?哎!王公公这样的好人,是谁如此歹毒,让咱家知道,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他这几句话说出来,就是皇上都忍不住掩嘴咳嗽了一声。 太后冷笑道:「你倒是摘得清楚,这御药房从上到下,就你一个新来的奴才,不是你还能是谁?」 林杏瘪瘪嘴委屈的道:「太后娘娘,奴才知道您心里难受,可这没凭没据的人命案,扣在奴才身上,奴才可担待不起,这下毒的人要想找出来其实不难,前些日子孙大人来给奴才瞧病,跟奴才提过,像曼陀罗粉这样的有毒的药材,无论是生药局还是御药房,都设有专人严加管理,寻常人要想弄出来害人绝无可能,若说从宫外弄进来,如今王公公死的突然,想必还没来得及全部销毁,正好,这会儿御药房的太医奴才都在这儿,就让慎刑司的人,挨个屋里搜一搜,必然能搜出真凶来。」 皇上嘴角略扬:「来人,去慎刑司把赵福给朕叫来。」 不一会儿赵福带着人来了御药房。 皇上:「成贵你跟着赵福挨个屋搜,搜仔细了,不可放过一个人。」 赵福略瞄了眼林杏,心说,这位还真能折腾,这才来了几天啊,就把王直给折腾死了,跟成贵两人挨屋的搜,没用多少时间,就从王平屋里搜出了一包曼陀罗粉出来。 不等太后,皇上发话,林杏先一步道:「回太后娘娘万岁爷,王平是王直的徒弟,怎会有这么大的胆子谋害师傅,想必后头一定还有主使之人,只有严加审问才能让幕后的主使者无所遁形。」 王平早吓的没魂了,再也想不到是这个结果,本来想的好好,弄死了师傅,自己捞个二总管当当,不想,却惊动了太后跟皇上,如今慎刑司的人搜出了曼陀罗粉,自己百口莫辩。 想到自己如今这样的结果,都是林兴害的,咬了咬牙,心说老子丢了命,你也甭想活,往前爬了几步:「太后娘娘,奴才这么做,都是大总管逼得啊,他用苗疆的秘药逼迫奴才给二总管下药,若奴才不听,就让奴才肠穿肚烂而死,奴才是没法子,才听了他的话,太后娘娘给奴才做主啊……」 众人愕然,再想不到这件事拐了几个弯又绕回来了,成贵跟孙济世不免替林杏担起心来,王平公然指认她胁迫下毒,王平纵然该死,林杏只怕也脱不了罪。 太后却仿佛拿住了七寸,冷笑了一声:「真是好刁的奴才,明明是你指使王平下毒害死王直,却恶人先告状的倒打一耙,这幕后主使者不是别人,就是你这个刁奴,刘福你还等什么,事实俱在,凶手就是林兴,还不把这狗奴才拖下去打死。」 刘福略一犹豫看向皇上。 太后:「怎么?到了这会儿皇上还想包庇这奴才。」 皇上:「母后此事并未审问清楚,王平既然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给他师傅下毒,这样恶毒奴才的一面之词,怎可轻信。」看向林杏:「小林子,你说说这是怎么回事儿?」 太后气得直哆嗦,指着皇上:「皇上你这是摆明了要护着这刁奴了,哀家倒要看看,今儿皇上要怎么给这奴才脱罪。」 林杏却半天不吭声。 太后:「瞧见没,她自己都知道辨无可辨,这是打算认罪了。」 皇上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小林子,莫非真是你指使王平下毒?」 林杏苦笑了一声,抬起头来:「万岁爷,奴才这会儿终于想明白了,王公公是太后娘娘的家奴,王平是王公公的徒弟,这些当值太医不说,御药房这些奴才,有一个算一个,都是王公公手底下的人,哪个没拿过王公公的好处,奴才刚来御药房的时候,就发现进御药房的生药有缺斤短两,以次充好的情况。 第26章 奴才也知自己是新来的和尚,要是管这档子事儿只怕要得罪人,可奴才又想万岁爷提拔奴才来御药房当首领太监,不是让奴才装聋作哑的,奴才如果不兢兢业业的办差,怎么对得住万岁爷的信任,得罪人又怎么了,这些生药炮制之后,可是都要给万岁爷和后宫娘娘们吃的,若有丝毫差池,奴才纵万死不能偿其罪。 奴才先头还天真的以为,王公公不知道这些事儿,是被下头的奴才们哄骗了,便提醒了王公公两句,王公公起先大怒说奴才胡说八道,后来奴才直接指出了刚进的黄连毛须未除,更未晒干,即便品相不差,却有以次充好之嫌,王公公这才给奴才认了错。 之后便给奴才腾了院子,还送了奴才小龙团,更遣了二总管跟前的何五来伺候奴才,奴才心里感动之极,一心想着怎么回报二总管这番情谊。 如今看来,竟是二总管的怀柔之策,是想让奴才失了戒心,然后再想法收拾奴才,好继续独霸御药房。 奴才稀里糊涂的撞进来,挡了二总管的财路,自然要给奴才头上栽赃,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奴才纵有九条命,再这么下去也活不成,早晚都是个死,何必分辨什么,万岁爷就当是奴才指使的王平好了,奴才甘愿领罪。」 太后呵呵笑道:「你少说这些没用,本来就是你这奴才害死了王直,皇上你也听见了,这奴才已经认罪,莫非皇上还舍不得吗?」 皇上脸色阴沉的看了太后一眼:「母后也曾母仪天下,是天下万民之母,岂可失了公正公平之心,若小林子是宁王,被人诬陷,说出如此一番心灰意冷之言,莫非母后也问都不问,直接定罪不成,此事,但凡有点儿脑子的都能看出疑点,若朕依着母后之言,给小林子定罪,将来传出去,岂不被人诟病朕是个昏庸无道之君。」 太后脸色极为难看,想说什么,却发现皇上把她的后路堵的死死,一句天下万民之母的帽子扣下来,她若再坚持给林兴定罪,就成了失去公正之心的诬陷。气得脸色都发白,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皇上脸色和缓:「小林子别怕,有朕在,断不会叫你含冤,有什么委屈只管诉来,朕给你做主。」 这几句话说得极为温柔,便是林杏都忍不住起了半身鸡皮疙瘩,下意识错过皇上的目光:「回万岁爷,王平自知必死,便想拉奴才垫背,奴才纵然再长一百张嘴也说不清,只不过有一样,王平既说遭奴才胁迫,奴才倒想知道,奴才怎么胁迫的你,莫非奴才拿着刀子逼着你给二总管下毒不成。便奴才真有这样的歹心,王平怎肯被奴才逼迫,岂不可笑。」 王平指着他:「你,你把我捆起来,逼着我吃了什么苗疆秘药,吃了那个东西之后,肚子里就生了虫,若不吃你给的解药,就会肠穿肚烂而死。」 林兴不禁笑了:「王公公,你这故事编的着实精彩,实在不该在御药房当差,该去乐坊编几出小戏,演给太后娘娘和万岁爷瞧,说不准还能得几个赏钱,莫说奴才自十一岁进宫,从未出过宫门半步,便奴才有机会出宫,你倒说说,奴才去哪儿弄你说的这个苗疆秘药,还胁迫你下毒杀害二总管,奴才听着都觉新鲜。 便奴才真弄来了,你说的这什么苗疆秘药,敢问王公公,这御药房到处都是人,奴才何时何地绑了你?逼你吃下这苗疆秘药的。你又不是私人,难道乖乖的让我绑了不成。 便你说的这些都成立,再问王公公,你下毒所用的曼陀罗粉是从何而来?你不是想说,是我给你的吧,要知道我可从未出过宫门半步,而宫里的生药局跟御药房所记载的出药记录,格外清楚,我从何处弄来着曼陀罗粉,指使你去下毒?」 林杏一番话说出,大家伙都听明白了,哪怕御药房先头王直那些手下的,也都觉得王平这是胡说八道呢,说什么胁迫,他是二总管的徒弟,御药房除了二总管就数着他了,谁敢胁迫他啊,他也不是死人,就这么甘心情愿的被大总管胁迫不成。 王平这时候终于知道,自己是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这小子早就想好要阴自己,到了这会儿,横竖自己这条命也保不住了,还怕什么,索性谁也别想好。 想到此,一咬牙:「那天半夜在荷花池子边儿上,你让刘玉捆的我,给我塞了秘药,还说这御药房有我师傅就没有你,让我选一个,如果不给师傅下毒,就肠穿肚烂而死,如果下了毒,将来你得了势,就提拔我当个二总管,太后娘娘,奴才是鬼迷心窍,才被林兴的花言巧语迷惑,又怕肚子里的秘药发作,这才办了糊涂事儿,太后娘娘饶了奴才这次吧。」 太后气得抬腿一脚把他踹了出去:「你还有脸求饶。」 皇上扫了林杏一眼,看向王平:「你说半夜在御花园的荷花池子边儿上,被小林子绑了,朕倒是好奇,大半夜你不睡觉,跑御花园去做什么?」 这……王平刚一犹豫,皇上勃然大怒:「好个大胆的奴才,朕面前还敢胡言乱语,拖下去先打三十板子让他清醒清醒。」 第27章 王平吓了一跳,这三十板子下去,自己的小命可都交代了,还清醒什么啊,忙道:「奴,奴才说,奴才全说,是我师傅嫌林公公压了师傅一头,心里头不爽快,便叫何五每日在林公公茶里下曼陀罗粉,这东西吃几天,便会跟梦游症一样,晚上往外瞎跑,没过几天,林公公果然半夜开始往御花园跑,师傅就让我去看看,适当的时候,送林公公一程,不想,给林公公发现,拿住了奴才,这才喂了苗疆秘药,反过来胁迫奴才给师傅下毒。」 他话没说完,太后娘娘脸已经变得青白:「住口,简直是胡说八道,这儿让你说林兴怎么胁迫你给王直下毒,你这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 皇上倒是笑了一声:「母后,朕这会儿倒听明白了,王直身为御药房二总管,不思好好办差,却利用职权谋好处,闹半天,朕这些年用的药,都是这狗奴才以次充好缺斤短两弄出来的,见小林子认真办差,就嫌小林子碍眼,这才想方设法的给小林子下毒,小林子命大,逃过了一劫,不想,王平如此恨小林子,眼瞅着自己没命了,还要拉着小林子垫背,好个刁奴,当朕是好糊弄的不成。」 王平愕然,怎么自己说了这么半天,听皇上的话音儿,还是没林兴什么事儿呢,忙道:「万岁爷,奴才真是林公公逼迫的。」 皇上懒得搭理他,看向旁边的刘福:「刘福,你说此案该如何往下审?」 刘福这会儿心里跟明镜似的,太后气势汹汹而来,为了给二总管报仇,皇上心里偏的却是林兴,再仔细琢磨一遍儿来龙去脉,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肯定是王直想下毒害林兴,不想,却反过来被林兴拿住了把柄,来了个将计就计。 王直一命呜呼,王平下毒之事坐实,这条狗命也等于没了,至于林兴,即便所有人都知道,这其中必是这小子捣的鬼,可就是没凭没据,横是不能跟太后娘娘似的,蛮不讲理的把林兴治罪吧,皇上可在上头巴巴的看着呢。 刘福觉着,自己要是敢有点儿偏着太后那头,往后就等着死吧,可太后娘娘也不是好惹的,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得把事儿弄的更清楚明白才成。 刘福对林兴这小子再了解不过,以这小子的精明劲儿,既然做了这件事儿,便绝不可能留下把柄让人拿捏。 想到此,忙道:「回万岁爷,奴才可否问王公公几句话?」 皇上摆摆手:「你问吧。」 刘福这才转过身看向王平:「王公公的话,在下有几点想不通,还望王公公给在下解惑,王公公说林总管给你喂了苗疆秘药,也就是说,如今你仍是中毒之身,如此,到好办多了,正好太医院的孙大人跟冯院使都在,不如就让两位大人给王公公瞧瞧脉,若果真中毒,就说明王公公所说属实,若未中毒,王公公的话就不大可信了。」 皇上点点头:「孙济世,冯国安,你们给他瞧瞧。」 孙济世倒是反应快,忙应声过来,冯国安却呆呆发愣,不知想什么呢,还是旁边的小太监推了他一把,才反应过来,一侧头却正对上林杏的目光,冯国安忍不住打了个激灵,忽然就明白过来,这小子根本是有意把事情闹出来,然后,一步一步把王直跟自己一网打尽,好深深的心机,好毒的计。 事到如今,自己又如何脱罪,唯有期望王平说的是真,把胁迫王平下毒的事儿坐实了,自己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想到此,忙过去继孙济世之后给王平仔细诊脉,诊了半天,顿时面如死灰。 皇上还未说话,太后先着急了,略过孙济世直接问冯国安:「王平可中了什么毒?」 冯国安支支吾吾说不出来。 孙济世道:「回太后娘娘,回皇上,刚才微臣仔细给王公公诊了脉,王公公并无中毒之症,只是有些虫疾。」 王平仿佛精神都错乱了,急忙道:「就是这个,这个就是林兴给我下的毒,让我肚子里生了虫子,然后不吃她的解药,就会肠穿肚烂。」 孙济世哭笑不得:「王公公,的确如你所说,古医书上曾有记载,苗疆人善养蛊毒,用以巫术为引控制人的生死,不过只是个记载而已,医道一途,讲究眼见为实,在下并未亲眼见过之前是绝不会相信的,而公公肚子里的虫,也并非这种,而是再普通不过的蛔虫,只需一副最简单的驱虫药下去,便能痊愈,这是最常见的病症,饮食不洁或多食生冷肉食,均易患此症,御药房也会定期发放驱虫药给各宫,想来王公公上回的药没吃,才导致生了虫症,若公公非说自己肚子里是什么苗疆蛊虫,本官实不敢苟同。」 王平傻了,半天才道:「我果真没中毒吗?」 孙济世:「千真万确。」 王平这会儿都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没中毒本来可以活命,可如今这形势,自己这条命哪还活的成啊。 刘福看了他一眼:「既然王公公并未中毒,那在下可得问问王公公,你给二总管下的曼陀罗粉是从何处得来?还有何五,你给林总管下的毒,想必也是同一种,此药剧毒,在内廷属禁药,管理严格,你们俩是从何处得来?」 第28章 何五从刚才王平把自己抖落出来,就吓尿了裤子,这会儿一听见刘福的话,两眼一翻,直接吓晕了。 刘福可不会心软:「来人,把他泼醒。」 两边的番役打了一桶净水,哗啦照着何五就泼了过去,如今可是寒冬腊月,那水冷得刺骨,何五就算晕死,也给冻醒了。 刘福冷冷一笑:「若从实招来,也免得再受皮肉之苦,若耍刁不招,咱家手里的家伙什儿可也不是吃素的,说,这曼陀罗粉是从何处得来?」 刘福话音一落,就见冯国安扑通跪在地上:「太后娘娘,万岁爷,微臣罪该万死啊,不知二总管找微臣要曼陀罗粉是为了害人,二总管只说总闹头疼,说疼起来,恨不能拿脑袋撞墙,问微臣可有什么灵验的镇痛药,微臣经不住二总管一再相求,便托人弄了些曼陀罗粉给了二总管,微臣实不知,二总贯竟用这个害人,微臣自知罪无可恕,情愿一死谢罪。」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包药粉,直接塞进了嘴里,用力吞咽。 众人都没反应过来,林兴却一步过来,打掉他手里的药包,手捏住他的下巴一拖一送,就把下巴摘了,手伸进冯国安的嘴里往外掏。 一眼瞥见旁边炭盆里的炭灰,开口道:「水,快。」 孙济世刚要叫人那水,皇上先一步把自己的茶碗递了过来,林杏看都没看,抓了把炭灰放在里头,搅合了搅合,给冯国安灌了下去,跟孙济世道:「劳烦孙大人速叫人熬甘草解毒汤,熬好之前,先灌糖水蛋清,半个时辰再灌一次芒硝粉。」 孙济世忙答应着,叫自己徒弟马元之亲自去熬解毒汤,自己拿起冯国安的腕子,号了号脉,不禁惊异的看着林杏:「这曼陀罗的毒竟然可以用炭灰解?」 林杏道:「不过是应急之策罢了,这曼陀罗虽毒性剧烈,却也有一个弊端,就是不溶于水,吞服之后,需一定时间溶解之后,才会致死,故此,若抢救及时,还是能保住命的,炭灰有过滤解毒的功效,最重要可沉淀肠胃中的毒素,之后再以芒硝导泻而出,用解毒汤清除余毒即可。」 见冯国安张着大嘴,愤恨的盯着自己,林杏忍不住道:「冯大人,奴才可是救您的命呢,您这么看着奴才,奴才可有些怕,奴才虽不是太医,却凑巧懂些解毒之法,冯大人放心,有奴才帮您解毒,冯大人定能活他个长命百岁,而且,冯大人您想轻飘飘一句认了罪就死,哪成啊,这可是杀人的命案,不查个水落石出,奴才的冤情找谁诉去。 太后娘娘可是一心要拿奴才问罪呢,更何况,奴才断定大人后头还有倚仗,不然你一个太医院的太医,怎会有这么大的胆子,若是外臣,敢在勾连御药房的当值太医,这个人的胆子着实不小,给奴才下了药还好说,大不了要了奴才一条贱命,若是还有别的心思,天可都要塌下来了。」 刘福在旁边听着,心说,这小子真他妈坏,每一句话都没指名道姓,可谁都听得明明白白,真要是这药下到万岁爷茶饭里,可不是大齐的天就塌了吗。 太后忍无可忍,一拍桌子:「你这狗奴才说什么,莫非你是疑心哀家是冯国安后头依仗不成。」 林杏忙道:「太后娘娘息怒,奴才不敢,奴才只是觉得,此案牵连甚大,冯国安更是关键人物,若他死了,这根儿线就断了。」 太后哼一声站了起来:「哀家倒也很想知道冯国安后头的人是谁,刘福,你定要看守好冯国安,给哀家一个交代,这么大半日,哀家也乏了,皇上既在此,哀家就不再这儿劳神了,回去歇着要紧。」 皇上微微躬身:「恭送母后。豆.豆.网。」 太后一走,皇上叫人把冯国安抬下去,叫孙济世带着当值太医盯着解毒,何五王平拖下去直接杖毙。 御药房的奴才吓得跪在地上,一个劲儿喊万岁爷饶命,万岁爷饶命…… 皇上看向林杏:「小林子,你说朕饶不饶这些奴才,朕听你的。」 这句话说的林杏鸡皮疙瘩又掉了一地,怎么觉着这些日子不见,变态皇上更肉麻了呢,这话怎么听怎么不对劲儿。 成贵暗暗心惊,这还说皇上对林兴的心思淡了呢,今儿这一瞧,哪是淡了,反而更上心了,刚自己可是看的清清楚楚,皇上自始至终都偏着林兴呢。 不过这,小子的医术的确让人惊异,之前还总觉他只是稍懂些药理,可从今天救治冯国安就能看出,这小子反应快速,沉着冷静,一连串的急救解毒之法,信手拈来,熟之又熟,不是清楚他的底细,成贵都怀疑这小子是个医道老手。 相比之下,即便太医院院正孙济世,都成了给她打下手的,真不明白,这小子十一就进了宫,从哪儿学的这一身神乎其神的医术。 若之前成贵还有所怀疑,今天已经十分肯定,这小子的医术绝对在孙济世之上,加之心思缜密,城府又深,王直跟冯国安栽在他手里,真是一点儿都不冤。 第29章 只不过,皇上这份心思可怎么好,不然,索性如了万岁爷的意得了,没准就是贪着新鲜,等到手也就丢开了。 这么一想,成贵顿觉眼前豁然开朗,就是说,自己一直以来总是防着万岁爷生这样的心思,却忘了,这心思都生出来了,再防也是防不住的,倒不如顺着万岁爷的心思走,也省的这么惦记着。 林杏可不知道这么一会儿成贵就变了心思,倒是琢磨着,不如趁此机会拉拢拉拢人心,便道:「万岁爷,这些奴才也不过是底下当差的,上头二总管怎么说就怎么干,便是二总管以权谋私,干出以次充好,缺斤短两的事儿,他们哪里敢说话,便是奴才只提醒了一句,王直就让何五来给奴才下毒了,可想而知,这些奴才也都是敢怒不敢言。 再有,这些人在御药房都当了几年差,有的还是几十年的老人,都是熟手,御药房又不同于别处,在这里当差,不仅需认识各种生药,还要在当值太医的带领下炮制万岁爷跟后宫娘娘们所需御药,若是把人手都换了,再另外派了生手过来,别的还好说,只怕会耽搁了炮制御药的进度,奴才觉得,还是留下他们戴罪立功的好。」 皇上唇角扬了扬,目光划过林兴落在地上的太监身上,已经阴沉了下来:「依着朕的意思,统统杖毙了倒干净,既然小林子为你们求了情,朕就瞧在她的面儿上,不再多造杀虐,死罪能免,活罪难逃,拖下去一人打二十板子,以儆效尤,若下次再有助纣为虐欺上瞒下之事,一概打死。」 「谢万岁爷恩典……」 刘福叫人拖出去,劈里啪啦只听见打板子的声音,听不见叫唤,估计是堵着嘴呢,怕这些奴才的惨叫惊了圣驾。 不一会儿拖上来,一个个皮开肉绽,林杏看着都疼,上回自己可就挨了几板子,就晕了,这些太监还真抗打,挨了二十板子,连一个晕的都没有,林杏不禁反省,自己这个身子真的好好养养,太弱了,连这些太监都不如。 等着太监都下去,林杏跪下:「谢万岁爷护着奴才,不是万岁爷,奴才只怕这会儿已经见阎王爷去了。」 皇上嗤一声乐了,微微弯腰:「抬起头来,总低着脑袋算怎么回事。」 林杏只得抬头,倒吓了一跳,心说,这变态离自己也太近了吧,这都快碰上自己的鼻子了,林杏急忙缩了缩脖子,却听皇上在他耳边道:「既知道朕护着你,就好好想想怎么谢朕,这么磕头可混不过去,得想一个让朕满意的。」 林杏只觉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不知是不是下意识的反应,菊花都有些发紧,磕磕巴巴的道:「怎,怎么谢万岁爷?」 皇上笑了一声,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怎么倒来问朕,朕瞧着,你这小脑袋灵光的紧,好好想想,定能想出让朕满意的答案。」 旁边的刘福都快不敢看了,心说,之前还道皇上看上林兴是谣言呢,如今自己可就在跟前儿,就万岁爷这温柔劲儿,就算对后宫的娘娘们也没有过啊,看来,自己以后还得跟林兴多亲近,这位的后台太硬了,直接通了天啊,加上又有心机手段,将来这宫里,估摸就是这位的天下了,傍着他一准没错。 不过还得注意点儿距离,回头要是惹得万岁爷吃了味儿,那好事儿可就变成坏事儿了。 林兴正琢磨怎么离这变态皇上远点儿呢,皇上却先一步直起腰,坐了下来,手指扣了扣桌面:「小林子,你这御药房的大总管当的不错,朕心甚慰,这么着,朕让你自己选,是继续留在御药房还是回御前?」 林兴心说,老娘费了这么大力气,才把御药房给捋顺了,往后就剩下捞好处弄银子了,这时候,变态皇上倒想起让自己回御前了,早干什么去了,要不是自己小心算计,步步为营,这会儿早他娘掉井里淹死了,还回个屁御前啊。 不过,这话自然不能跟变态皇上说,说了,自己的脑袋就悬了,眼珠子转了转,想到一个主意:「万岁爷如此看重奴才,奴才睡觉都能笑醒了,能伺候万岁爷,自然是奴才的造化,只是奴才刚来御药房,二总管如今死了,若是奴才这个大总管再走了,只怕要耽误御药房的制药进度,此事干系万岁爷的龙体康健,是国之大事,不如万岁爷再容奴才在御药房带一阵子,好好替万岁爷办几天差,等万岁爷找来个合适的人替换了奴才,奴才再回御前伺候万岁爷。」 成贵心说,这小子明明是不想回去伺候皇上,可这话到她嘴里,硬是变了味儿,成了表忠心的,要不是自己忒了解这小子,估摸也得给他糊弄过去,只是,这般等于驳了万岁爷的面子,万岁爷可不是好脾性,能说出刚那番话,已是格外开恩。 果见万岁爷脸色略沉:「这么说,你是不乐意回御前了?」 林杏听见声儿有些冷,汗都下来了,却仍硬着头皮道:「奴才是想给万岁爷认真办差。」 皇上蹭的站了起来:「好奴才,怪不得太后一直说你生了一张刁嘴呢,如今看来倒是真的,既然你不乐意回御前,就一辈子在御药房待着吧。」沉着脸拂袖而去。 第30章 林兴低下头:「恭送万岁爷。」 等皇上一走,刘福爬起来抹了把汗:「我说林老弟,你这是何苦呢,非逆着万岁爷做什么,再说,这御药房再好,难道还能比得上御前不成,你这么个聪明人,怎么关键时候犯起糊涂了。」 林杏心里问候了一遍刘福的老祖宗,暗道,尼玛又不是你,你自然说的轻松,变态皇上明明白白就是不安好心,自己这会儿回御前,估计没几天就让变态办了,要自己真是上辈子的林杏还好说,真比划起来,还不知谁办谁呢,能嫖一回万民之主的皇上,也算值了,可这变态喜欢的是太监,想办的也是太监,自己根本就是个冒牌货。 真到了炕上,脱了衣裳,发现自己是女的,只可能有两种结果,一种是把自己直接推出去斩了,再有一种,变态来了兴致,觉着自己这男女不分的样儿挺新鲜,这前后一块儿折腾,自己还活不活了。 自己可没变态这种嗜好,她是喜欢美人,只限于看看摸摸,她真正喜欢的还是正常的男人,还想捞够了银子,出去弄个美男十二宫呢,哪能让这变态糟蹋。 再说,御药房如今可是个聚宝盆,眼瞅着白花花的银子快到手了,让她这时候拱手让给别人,哪有这样的好事儿,呵呵一笑:「刘老哥不知兄弟的难处,这御前的差事哪是好当的,不然,兄弟也不会跑御药房来啊,老哥今儿是瞧了个满眼儿,不是兄弟还有点儿运气,这条小命早搭进去了,兄弟想好了,这伴君如伴虎,与其天天在御前提心吊胆,还不如就在御药房当我的大总管呢,万岁爷也不过新鲜劲儿上,随口一提罢了,等过些日子外头选的美人一进宫,估摸,万岁爷连兄弟是谁都记不得。」 刘福不免刮目相看:「老弟果然有心路,的确,万岁爷龙性不定,谁知道在哪儿行云布雨啊,咱们当奴才的,还是办好了差事要紧,今儿不得说话儿,回头把冯国安的事儿审问明白,我亲自摆席,叫上咱们那几个老哥们,好好热闹热闹。」 林杏拱拱手:「那兄弟候着了。」 看着刘福带着人走了,刘玉低声道:「这事真能审清楚?」 林杏嗤一声乐了:「审清楚?想什么呢?谁不知道冯国安跟承恩公王庚走的颇近,在宫里,又跟王直好的穿一条裤子,这不明摆着后头的人就是太后娘娘吗,太后之所以回慈宁宫,就是拿准了,皇上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儿跟她翻脸,这娘俩儿还没到撕破脸的时候呢,所以,这冯国安必死无疑,就算太后不出手,皇上也容不下。 皇上这一招棋走的的确精妙,不动声色的就把御药房的把持大权收了回去,谁不知道,我是御前的人,只我这个大总管在御药房待一天,别人就不敢轻举妄动。 这娘俩是拿咱们这帮奴才逗闷子呢,谁让咱们当奴才的命贱呢,不过,主子不拿着咱们当人,咱们自己得活出个人样儿来才行。 感觉刘玉揽住她的肩膀,林杏忍不住轻轻靠在他身上:「刘玉我累了,一点儿都不想过这样尔虞我诈的日子,你别看我嘴里说,其实,我就是个胸无大志的,我他娘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吃喝玩乐的过一辈子,刘玉。要不你也别惦记那些没影的事儿了,找个机会跟我出宫,寻一个山清水秀的小镇,开个药铺,我当掌柜,你当伙计,就咱俩人这么平平安安的过一辈子,你觉得如何?」 感觉身后人轻微颤抖,林杏嘴角翘了翘,老娘抓住机会,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不怕你个死太监不动心。 林杏想了很久,还是想把刘玉带出去,主要有这死太监在身边儿太舒服了,自己什么都不用操心,死太监都能料理的妥妥当当。 武力值高,姿色还过硬,打扫做饭,缝补浆洗,乃至帮她梳头发这样的小事,都能做的极好,这简直是个全能型管家人才,要不是个太监,林杏都想嫁了。 这死太监太完美了,最重要的,如今越来越听话,自己说什么是什么,跟过去那个动辄就要掐死自己的死太监相比,简直太温柔完美,这样的人如果放过,自己非悔的肠子都青了不可。 见他不吭声,林杏转过身看着他:「你不愿意就算了,我也不强人所难,只不过,我是一定回出宫的,你的那些事儿,恕我无能为力。」撂下话林杏回了自己的院子。 这一天都没跟刘玉说话,晚上吃了饭,早早就上炕睡觉了,感觉身后人抱住自己,林杏别扭的挣了挣,不想,却被死太监一下搂进怀里,半晌额,才听见他有些急切的声音:「你,别不理我,我答应你,跟你一起出宫……」 林杏翻过身眼睛闪闪发亮:「你真答应了?」 刘玉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脸,良久点点头:「嗯。」 林杏呵呵笑了,抬头看着他,屋里未点灯,外头的月亮却好,从糊着明纸的窗户上透进来,有些淡淡银白的光晕,刘玉的脸隐在这层光晕里,漂亮之极。 林杏真被惊艳了,喃喃道:「刘玉你真好看。」凑过去啪叽亲在他脸上。 第31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vip作品,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刘玉俊脸一红,把她揽在怀里:「别闹了,时候不早该睡了,明天可不得闲呢。」 林杏叹了口气,这倒是,王直是死了,御药房这个烂摊子还得自己收,往刘玉怀里缩了缩,闭上眼,不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良久,刘玉轻轻抬手摸摸她的脸,自己本该恨她的,什么时候竟不恨了,反而有了奢望,以自己的身份,如今的残破之躯,真能陪在她身边吗,这丫头不是那个人,应该说,比那个人聪明太多,可她到底顶了那个人的身份,那些人计划了多年,如何肯放弃,若不放弃,自己跟她还会有平实的日子吗。 他其实是没有太多奢望,只要能像现在这样,跟她在一起就好,他真的没有太多奢望……刘玉把怀里人搂的紧了些,轻轻闭上眼。 说服了刘玉,让林杏踏实了许多,也更积极的为出宫做准备,林杏从来不干没准备的事儿,她出宫是去过好日的,不是去受罪的,故此,金银这些东西必须充足,要不是为了从御药房打捞一笔,她才不会费这些力气。 至于怎么捞,得先打探清楚才行。 第二天,林杏一进御药房就见昨儿挨打的那些太监,有一个算一个,都在院子里站着,有的就算站不住,也是两人互相架着,看见林杏进来忙见礼:「给大总管请安。」 林杏:「身上还有伤呢,怎么就都过来了,差事着什么急,养好了身子要紧,别再这儿站着了,都回去歇着吧。」 「大总管,奴才们是来谢大总管的救命之恩,没有大总管替奴才们求情,奴才们这会儿早没命了,如今不过挨了几板子,实在算不得什么,不耽误当差。」 林杏看了他们一眼:「你们的心意咱家知道,只不过这差事急不得,要不这么着,伤重的回去养着,轻些的留下。」 众人忙道:「奴才们的伤都不重。」 林杏摇摇头:「站着都费劲,还不重呢,都回去养三天,再来当差,刘玉,看看御药房有没有治外伤的药膏,发给他们。」 众人这才散了。 林杏喝了口茶,见刚站在头先的小太监没走,目光闪了闪看向他:「怎么不回去养着?」 小太监忙道:「奴才的伤不重,能撑得住,想着大总管或许有什么要问的,奴才好歹在御药房当了三年差,虽比不上那些老人,多少也知道些,奴才便不要脸的毛遂自荐了。」 林杏笑了,指了指他:「倒是个机灵的,你叫什么?」 「奴才造化,跟大总管是一个姓,单名一个鼎字。」 林杏一口茶喷了出来:「你叫林鼎,这个名儿听着倒新鲜。」 林鼎:「奴才自小没爹娘,是宫里的老公公得了恩典回乡省亲的时候,在个破庙里的香炉里发现的奴才,奴才就跟着公公的姓林,起了个名叫林鼎,也是自小净的身,今年十六了。」 林杏点点头:「倒是比我还大一岁。」 林鼎忙道:「奴才哪能跟大总管比。」说着眼睛一闪一闪透着野心。 林杏倒不觉得什么,在宫里要是没有野心,就等着一辈子在洒扫处刷马桶吧,有野心才好,有野心的人好使唤。 林杏喝了口茶:「咱们这御药房的生药是什么门路,你可知道?」 林鼎:「这个奴才倒是知道,咱们御药房进的生药,一部分是来自宫里的生药局,另外的都来自外头的药铺,生药局属太医院管辖,先头二总管没来御药房的时候,宫里所用御药都是由太医院斟酌了方子,统一采买,在生药局辨认校验之后,送来御药房炮制的。 可咱们太医院这位院正孙大人,虽医术高明,却不大通俗事,二总管把持了御药房之后,竟有大半生药都来自宫外,孙大人也不理会,为此,生药房的管事多次找孙大人,孙大人大概不愿意为了此事得罪王直,后来也就这么着了。」 林杏点点头:「那这些生药是来自宫外何处?」 林鼎低声道:「这个御药房没有不知道的,这些生药是来自国安堂。」 林杏挑了挑眉:「这个国安堂倒是跟冯太医的名儿有些像。」 林鼎嘿嘿一笑:「何止像,本来就是一家,这国安堂是冯太医前些年开的,有了咱们御药房这个大主顾,国安堂如今可是京城有名儿的赚钱买卖,冯家就指望着这个药铺,赚得家里金山银山,那年太后娘娘过寿,二总管送的寿礼是一个三尺高的赤金聚宝盆,就是冯家献上来的。」 三尺高的赤金聚宝盆……林杏馋的哈喇子都流了二尺长,这得值多少钱啊,也终于理解冯国安为什么不惜吞药自杀,也想自己扛了事儿,大概就是用自己的命给冯家换一条生路。 只要皇上不想跟太后撕破脸,就不会往下查,冯国一死也就一了百了了,不过,如今自己才是与药房的大总管,国安堂的买卖不想黄都不行。 第32章 而且,这件事绝不能绕过孙济世去,这老家伙自己以前是看走眼了,公正是够公正,心眼子可一点儿都不少,就从生药局的事儿就能看出来,这老家伙有那么点儿大智若愚的意思,他想置身事外门儿都没有,得把生药局拉进来,宫外生药局御药房连成一条线,这好处才能捞的安全又顺手。 而且,自己穿来这么久,连宫门都没出去过,对于药铺药商两眼一抹黑,这里头还得有明白人给自己指路才行,这个明白人非孙济世莫属。 想到此,拍了拍林鼎的肩膀:「你小子够机灵,从今儿起,就跟在咱家身边儿吧。」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递给他:「这个你拿回去治治你屁,股上的伤,如今天冷,冻了可了不得。」 林鼎一看那个瓷瓶,吓得差点儿没晕过去:「这,这是番南进贡的翠叶芦荟膏。」 林杏:「想不到你倒是个识货的,你擦过这个?」 林鼎忙道:「奴才哪有这样的造化,是当年番南进贡的时候,因是咱们御药房的当值太医校验,奴才有幸瞧过一回,这可是金贵东西。」 林杏:「再金贵也是药,能治伤比什么都强。」 林鼎捧着药瓶千恩万谢的去了。 刘玉低声道:「你不该给他,这个翠叶芦荟膏对皮肤好,没什么药味儿,你不是一直很喜欢吗。」 林杏:「那是以前,在乾清宫弄点儿药实在费劲,这东西自然当成好的,如今我可是御药房的大总管,想弄什么药弄不来,这翠叶芦荟膏的配方,着实不算多高明,回头我自己配一些除疤嫩肤的药膏,可比这个好使唤多了,狗屁贡品,也就糊弄糊弄皇上这样的外行,在我看来,一钱银子都贵了,再说,这毕竟是药,要想保养皮肤,还是天然的东西更好,像是珍珠粉,蜂蜜,蛋白都是最好的护肤材料…… 对啊,这倒是条财路,回头好好琢磨琢磨,这会儿先得把孙济世忽悠过来,刘玉,一会儿你去御膳房跟顺子说,叫他今晚上给我置办点儿好菜好酒送过来,今儿晚上他林哥哥要请客。」 马元之拿着帖子进来:「师傅,刚林公公身边的刘玉送了帖子来,邀师傅今晚去他哪儿吃酒。」说着撇撇嘴:「倒真那自己当回事了,说到底不过一个太监罢了。」 孙济世皱了皱眉:「太监怎么了,太监难道不是人,为医者,当以济世救人为己任,对谁都不可有轻视之心,更何况,林公公这样的医道高手,你别服气,就拿昨天的事儿来说,如果是你,可能救得活的冯国安,便是为师只怕也无能为力,林公公却用炭灰解毒,芒硝导泻,再用甘草汤清除余毒,如今冯国安已无大碍,这样的神乎其技,堪称神医,若她不是太监之身,为师理应请辞太医院,这个院正该林公公来当才合适,你屡有不敬之词,却为何来。」 「弟子只是不信他一个十几岁的小太监,会有如此高深的医术,况且,她自己不也说凑巧懂得些解毒之法吗,想来并不精通医术,再说,昨儿万岁爷明明是护着他,想来外头那些传言并非空穴来风,他不过是万岁爷的脔宠,仗着皇上才谋了御药房大管事的差事罢了。」 孙济世摇摇头:「师傅知道你见不得别人比你强,尤其,林公公年纪还比你小这么多,你从心里不服气,总觉人家是依仗着皇上,才有今天,你怎么不想想,一次凑巧,两次还能是凑巧吗,如今想想,当初我第一次跟她说起曹公公梦游症的时候,估计她就猜到是曼陀罗粉,我去给她瞧病,她明明没中毒,却不肯承认,而是用她养的兔子提点我,我才看出是曼陀罗粉,如此轻易可辨之毒,为师却数年都未想出来,师傅着实惭愧,论及医术,为师不如她多矣。」 见徒弟并不吭声,不禁叹了口气:「为师再提醒你一句,万万不可跟林公公过不去,此人虽医术高明,性情却极为莫测,从他对付王直的手段就能看出,这人可不讲什么规矩,真要是得罪了她,怎么死的只怕都不明白。」 马元之:「弟子是当值太医,他就是再大胆也是个奴才,还敢对弟子如何不成。」 孙济世:「你呀,有些事儿上实在糊涂,冯国安还是太医院副使呢,如今正在慎刑司受审,这条命只怕保不住了,冯国安后头可有太后娘娘,你有什么依仗?元之,你的性子着实不适合在太医院供职,要知道这里可是皇宫,一人恨不能生出一百个心眼子来,即便讨厌一个人,面儿上也不能露,真要人家给你使个绊子,小命就没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拿着帖子出去了。 给师傅没头没脸的数落了一顿,马元之心里更恨上了林杏,心说,不是这小子爱显摆,师傅也不会没事儿总数落自己,什么神医,放个血,弄个炭灰就是神医了,实在可笑,真要是宫里的太监都能看病,还要他们这些太医做什么,回头寻个机会,非让这小子栽个跟头不可。」 不说马元之暗恨在心,且说孙济世,拿着帖子来林杏这儿赴宴,顺子安排的颇为周到,考虑到天冷,菜容易凉,林杏又喜欢吃上回的羊肉暖锅子,索性就让人送过两只羊腿来。 第33章 再有,就是一些蘑菇,白菜,粉条之类的配菜,还有调好的芝麻酱料,自从上回林杏在御膳秀了一把刀工,如今万升最喜欢的就是羊肉锅,说这东西吃着暖和,外头越是冷,吃这东西越热乎。 故此,材料都是现成的,汤是用羊头熬了一天,奶白奶白的,在炭炉上烧滚了,老远都能闻见香味儿,知道林杏的刀工,羊腿没片直接就送过来了,倒正和了林杏的意。 孙济世跟着刘玉还没进屋,就闻见了味儿,不禁道:「好香,闻着倒像骨汤,只不过,好像比骨汤更为香浓些。」 刘玉:「是羊骨汤,下午一见落雪,就说要吃这个,叫御膳房预备了,大人屋里请。」 孙济世心说,冯国安不过就爱吃个杂菇汤,便弄得御膳房的人多有不满,这位倒比冯国安还能折腾,忽想起林杏之前是侍膳总管,御膳房的人等于是他手下,虽说人走了,到底人情还在。 再说,他也不是被发落到下头干杂役,而是调到御药房当大总管,御膳房的人自然更会巴结。 孙济世进了屋,看见这阵仗,也不免愕然,炕桌上烧的滚滚的羊骨汤,蘑菇,白菜,粉条等配菜摆了满满一桌子。 这还罢了,炕边儿上搭衣裳的龙门架上没瞧见衣裳,却挂了两条羊腿,真没见过这么请客的。 林杏笑着让他:「孙大人请坐,今儿天冷,吃这个最好。」 孙济世目光划过那两条羊腿,真不知这是怎么个吃法儿,既然来了,也只能客随主便,便脱鞋上炕盘腿坐了,盯着桌上的羊骨汤相面。 林杏笑道:「咱家是个懒人,就想到了这个吃法儿,大人别看有些古怪,却极美味。」说着抽出腰里的剔肉刀,跳下去片起羊腿来。 孙济世看的目瞪口呆,等林杏片完了,让他吃肉,才回过味儿来,试着吃了一片,眼睛一亮。 林杏道:「羊肉温补,最是驱寒,若暑热时吃易生燥火,倒是这样的雪天吃正合适。」让刘玉给孙济世倒酒。 孙济世闻见冲鼻的九项,只吃了一口,就不禁赞道:「好酒,这是陈年的玉泉酒,这可是难得的好酒,前年下官得皇上赏了一坛,如今都没舍得吃呢,一直埋在后院的梅树下,想等老夫五十大寿的时候拿出来冲个脸面。」 林杏道:「孙大人何必如何,大人五十大寿的时候,这玉泉酒咱家包了,即便比不上万岁爷赏下的,也不至于让孙大人丢了面子。」 孙济世暗暗心惊,虽耳闻这位交游广阔,宫里大多掌事太监都跟他有交情,自己先头还有些不信,如今看来,只怕这交情不浅,就看他这吃的喝的就知道,赶不上皇上也相去不远了,倒有些奇怪,她这般大费周章的请自己来,到底有什么目的。 见吃的差不多了,林杏才提起正事儿:「今儿请孙大人来,是有件事要跟大人商议。」 孙济世一拱手:「公公请讲。」 林杏:「咱家如今虽是御药房的大管事,到底是个新来的和尚,御药房的章程,一时半会儿也弄不明白,倒是问了底下的人,大略有些了解,却有一事不明,按理说,御药房所进生药都该通过生药局校检才是啊,咱家一直也是这么认为的,不想,今儿林鼎却告诉咱家,御药房所用生药,大半竟来自宫外的国安堂,国安堂是冯国安家的买卖,这不摆明了捞好处吗,怪不得,会有以次充好缺斤短两之事,这少了生药局的监督校检,王直跟冯国安里外勾连,还不想怎么来怎么来,把规矩放在何处,把万岁爷放在何处,此等欺上瞒下之人,着实可憎。」 孙济世目光闪了闪:「想来林公公有所不知,这国安堂说是冯家的,当初开张的时候,承恩公府的二公子却出了本钱,二总管以生药局所进生药不好为由,便让国安堂负责采办御药房所用生药,只有小部分从生药局走,其余皆出自国安堂,不是本官不理会,而是御药房自曹公公去了之后,一直由二总管王直把持,王直是太后娘娘家奴,有太后娘娘撑腰,人便极为霸道,本官想着,只所需生药不出大差错,也就随他去了。」 林杏:「不出大差错,孙大人所指的不出大差错是什么?曹公公的死,如今已经真相大白,是王直跟冯国安合伙害的,这后头的人是谁?不用咱家说,想来孙大人也明白,孙大人就不想想,万岁爷为何一直没有皇子,即便万岁爷性子冷,隔三差五不也招寝娘娘们吗,缘何这么多年,竟无一位皇子落生,咱家曾给云贵人和慧妃娘娘都瞧过脉,心里着实有些想不通,云贵人说她生在南方,受了寒凉之气,故此有体寒之症,可慧妃娘娘却是土生土长的京城人,怎么也有此症?」 孙济世:「不瞒公公,下官也曾疑心,只不过医书上都说十女九寒,想来是多食了寒凉之物,也未可知,更何况,即便体寒也不一定不孕,若林公公疑心是因娘娘们的体寒之症造成不孕,本官不敢苟同,况且,宫里的娘娘们也并非人人如此。」 第34章 林杏:「大人所言虽有理,咱家却不信,有这样的巧合之事,据咱家所知,万岁爷与后宫娘娘们的用药,皆出自御药房,若是有人稍动手脚,只怕也容易的紧。」 孙济世只觉头皮发麻:「你是说有人经本官之手,给后宫娘娘们下药,以绝皇嗣?」 林杏:「这个,咱家可不敢妄言,不过,万岁爷春秋鼎盛,娘娘们也正在青春,怎么可能数年不见皇子落生,孙大人,此事事关重大,若真有一天查出来什么,孙大人只怕您难辞其咎。」 孙济世的汗都下来了:「万岁爷所用御药,都是经我之手亲自炮制而成,本官可以用性命发誓,不会有任何差错。」 林杏嗤一声乐了:「孙大人还真是糊涂,万岁爷所用的确是大人亲手炮制,可大人敢保证,一刻也不错眼珠的盯着吗?孙大人,若有人想做手脚,只不过一闪神的功夫就够了。」 孙济世只觉浑身冷汗森森,可不嘛,万岁爷所用御药,都是出自自己之手,便是他人动了手脚,若有个闪失,自己的命没了就没了,后头可还有一大家子人呢。 想到此,下了地对着林杏深深一鞠躬:「还望公公不吝赐教。」 林杏忙扶起他:「大人这般可就远了,这件事儿想查出来并不难,只从万岁爷所用御药之上留心即可,王直已死,何五跟王平也被万岁爷杖毙,除非愿意看着万岁爷子孙满堂,不然,必还会下手,只不过,即便查出来,这进药的口子收不住,将来一样是大祸。」 孙济世看向她:「若林公公能帮本官查出此事,从今往后,生药局采办之事,都由公公说了算。」 林杏笑的异常灿烂:「孙大人果然是聪明人,咱家敬大人一杯。」说着干了杯中酒。 孙济世见时候不早,起身告辞。 林杏一直送到他院门外,才说了一句:「孙大人不如多留心身边的亲近之人。」 孙济世一愣,微微躬身:「谢公公提点。」转身走了。 刘玉刚关上院门,林杏一窜,窜到他背上:「刘玉我脚冷,你背我进去。」 刘玉笑了一声:「这么两步哪至于就冷成这样了……」却没放她下来,而是背着她进了屋,把林杏放在炕上,见她脸红红的,知道吃多了酒,把桌上的东西收拾了,便要出去。 不想被林杏一把抓住:「你做什么去?」 刘玉轻声道:「乖,我去给你熬醒酒汤。」 林杏吃吃笑了起来:「这点儿酒哪能吃醉人,你别去,我一个人待着怪没意思的,你陪我说说话好不好?」说着,拽了刘玉坐在炕上,自己靠在他怀里。 刘玉无奈的道:「想说什么?是想说孙大人的徒弟吗?」 林杏扑哧一声乐了,转过身摸了摸他的脸:「刘玉,你真的很聪明哎,你怎么知道我想的什么?」 刘玉:「孙大人性格有些孤僻,唯一亲近之人就是他那个徒弟马元之,你提醒孙大人留心身边亲近之人,不是他还有何人?只不过,我想不明白,你怎么知道马元之会干这件事,毕竟,他已经是当值太医,只要不出大错,将来定会接替他师傅掌管太医院。」 林杏道:「从他对我的态度,就能看出马元之这人心高气傲,目无下尘,且心胸狭窄,没有容人之量,这样的人最易犯糊涂,也最易被人游说,因为他有一颗最功利之心,偏偏没有他师傅的精明,他不被人利用谁被人利用,更何况,他是孙济世弟子,也是唯一能接触到皇上所用御药之人,故此,他是最适宜的人选。」 刘玉低头看了她半晌儿,抬手顺了顺她的鬓发,忽道:「你没吃那些药。」短短几天,感觉她的皮肤更为细致滑腻,而身子仿佛也胖了些,把她抱在怀里能清晰感觉到变化。 林杏:「吃什么啊,那本来就是养阴清热的药罢了,什么秘药,骗鬼呢,之前我没怎么长,是营养不良,如今吃好喝好,自然不一样了,刘玉,我跟你说,不管你背后的人是谁,从这件事儿看,就是个不折不扣的蠢货,成不了大事,你就别想了,跟我出宫,咱们过舒坦日子去。」 刘玉有些担心:「可再这么下去,只怕要露出马脚,皇上若再招你回乾清宫就麻烦了。」 林杏嗤一声笑了:「放心吧,我也不是什么国色天香的大美人,皇上这般对我,不过是觉得新鲜罢了,等那些美人们一进宫,或者寻到别的乐子,哪会记得我是谁呢,再说,等我在御药房捞了这票大的,咱们就远走高飞,管他什么皇上,娘娘的,天高皇帝远,过咱们自己的小日子去。」 说着,摸了摸自己肚子:「刚光顾着忽悠孙济世了,倒没吃几口,刚剩下那个羊腿呢。」 刘玉:「你不是还想吃吧?」 林杏嘻嘻一笑:「跟你说,这样的天儿吃烤羊腿才够味儿,你快去御膳房找顺子要点儿烤肉的香料,我去收拾炭盆子。」 第35章 刘玉没辙,只得出去了,林杏把炭火盆子挪到廊下,就发现自己太想当然了,烤羊腿可是得有烧烤架才行,难不成自己拿着烤啊。 却一眼看到那边儿的几竿竹子,眼睛一亮,去厨房里找了个斧子,提着过去,一斧子下去,竹子没砍下来,斧头反倒向后头飞了出去。 「万岁爷小心。」林杏听见成贵的声音,急忙回头,正看见自己使的斧子,直冲刚走进院的变态脑袋上就去了。 林杏脑袋嗡一下,这要是把皇上给剁了,自己还出个屁宫啊,估摸千刀万剐都是便宜的。 幸亏有个忠心不二的成贵,都没看清飞过来的是什么东西,人已经下意识挡在了皇上之前,只不过,变态关键时刻还是挺有范儿的,伸手扒拉开成贵,手一捞就抓住了斧子把儿,看着林杏:「你这是要弑君?」 这罪名自己可扛不得,林杏扑通跪在地上:「奴才万死。」心里却道,这变态半夜不睡觉跑这儿来做什么。 万死?皇上看了看手里的斧子走了过来:「你这大胆的奴才,竟敢拿斧子劈朕,万死岂不便宜了你。」 林杏听着不像要治罪的口气,缓缓抬头,瞄了皇上一眼,只见皇上带着风帽,落雪沾了一身,一张脸微微带着些许笑意,雪光中倒显得格外俊逸。 林杏不免有些惊艳,林杏直勾勾的盯着皇上,若照规矩,实是大不敬,成贵刚要喝止,不知怎么竟取悦了皇上,皇上笑了一声,微微弯腰:「小林子,你的眼睛往哪儿看呢,嗯?」 林杏陡然回神,在心里扇了自己好几个嘴巴,林杏你这是要找死啊,就算穿不回去,这世界也有的是帅哥美男,让自你调戏,唯独眼前这位是自己绝不能碰的,不仅不能碰,连点儿色心都不能起,这可干系自己以后滋润舒坦的小日子。 想到此,忙道:「没,没看哪儿?」 皇上却没打算轻易的放过她:「朕明明看见你盯着朕瞧,莫非朕错了不成?」 你他娘哪能错,全国人民都错了,你也错不了,支支吾吾的道:「奴,奴才不敢……」 「不敢?朕看你没什么不敢的,行了,起来吧,你这么跪着朕跟你说话更费劲。」 林杏只得站了起来,就跪了这么一会儿,就觉波棱盖儿冻得难受,皇上扫了眼廊下的炭盆子:「你这是要做什么?」 林杏只得实话实说:「回万岁爷,奴才今儿得了一只羊腿,是想着烤熟了,一边儿吃羊腿,一边儿赏雪。」 成贵都忍不住咳嗽了一声,真亏这位想得出来,当这是哪儿了,大半夜不睡觉生火烤羊腿,这小子还真是个老虎胆儿,估计再过些日子连房子都能点了。 皇上却挑了挑眉:「吃羊腿赏雪?还真是个好主意,小林子,不如朕跟你搭个伙如何?」 林杏哪敢说不行啊,只得道:「那个,万岁爷,奴才是这么打算来着,可刚把炭盆子挪出来才发现,还得搭个烤羊腿的架子。」 皇上好笑的看着他:「刚才你抡斧子,是打墙边儿那几竿竹子的主意?」 林杏嘿嘿一笑:「奴才是病急乱投医。」 皇上笑了:「这烤羊的架子可不是那么好搭的,不过,朕倒是可以试试。」说着提着斧子过去,三下五除二就砍了几竿竹子过来。 成贵忙上前帮忙,御前大总管跟皇上都忙活着,林杏自然也不能干看着,只得上去一起干,和三人之力,终于弄了个差不多的架子,把羊腿架在了炭盆子上。 成贵进去从里头搬了把椅子,又出去叫外头的小太监去御膳房拿家伙什儿,这办事效率比刘玉科快多了,等刘玉拿了调料回来的时候,林杏都吃上了。 不是她烤的,也不是皇上烤的,是御膳房今儿晚上当值的厨子烤的,虽是太监,手艺却不差,这样简陋的条件下,依然烤出了令林杏垂涎三尺的美食。 而且,林杏不得不承认,权利真是个好东西,这真不是银子多就能办到的,皇上一句话,就有专业人士上赶着服务,还是跪式服务。 当值御厨跪在地上,一边儿烤羊腿,一边儿用刀片成小薄片,放到盘子里呈给皇上吃,皇上也只不过吃了几片,就递给了在旁边眼巴巴盯着的林杏。 林杏馋的哈喇子都流了二尺长,狼吞虎咽的吃了,一只羊腿皇上只吃了一片,剩下的都进了林杏的肚子。 吃饱了,林杏摸了摸肚子,打了个饱嗝,习惯性找刘玉要茶,倒是有杯茶递了过来,林杏灌了几口,才发现,递给自己的不是自己的贴心小棉袄,而是变态皇上。 林杏险些呛死,忙喊刘玉。 皇上笑道:「我让他们出去候着了,人多了,倒搅了赏雪的意境。」说着,一屁股坐在廊凳上,看着外头的雪:「小林子,你说朕算明君还是昏君?」 林杏忍不住翻了白眼,这不废话吗,这话问一个奴才,自己敢说是昏君吗,又不是活腻歪了,忙道:「万岁爷自然是圣明之君,尧舜禹汤跟万岁爷都比不了。」 第36章 皇上收回目光,看了她一眼:「小林子,口不应心也是欺君。」 林杏忙道:「奴才心口一致,在奴才心里,万岁爷就是万世难寻的圣君,千古一帝。」 林杏马屁拍的太溜儿,连康熙爷的名号都吐了出来。 千古一帝?皇上微微沉吟:「朕当不得这四个字,江南水患,福建旱灾,今年冬天雪又大,钦天监才上奏请定天石去祈求明年风调雨顺,朕观史书,举凡圣主临朝,莫不是风调雨顺,国富民安的繁华盛世,又怎会跟我大齐一般,可见朕是个昏君,况且,民间的老百姓都知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朕贵为天子,如今即将而立,却仍膝下犹虚,小林子,你说朕便有这万里锦绣江山,将来传于何人之手,朕又如何对得住先帝。」 林杏心说,这变态绝对是吃饱了撑着的没事儿干了,你他娘当皇上的要是还发愁,让我们小老百姓还活不活了。 不过,嘴里自然不敢这么说,略想了想道:「万岁爷说的都是军国大事,奴才不懂,只不过,奴才却听老人们说过,这水灾旱灾,哪个朝都有,若是昏君,自是不管老百姓的死活,而万岁爷如今虽身在皇宫,却心忧百姓,以至夜不能寐,若万岁爷不算明君,奴才倒不知明君是什么样儿了……」 林杏瞄了皇上的脸色一眼,小声道:「至于皇嗣,万岁爷如今春秋鼎盛,娘娘们凤体安康,只要万岁爷勤招娘娘们侍寝,阴阳相合,有道是天道酬勤,奴才觉着过不几年,没准小皇子们就满地跑了。」 林杏刚说完,就发现皇上转回头定定望着自己,目光颇有些莫测,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往后挪了一小步:「万,万岁爷,您这般瞧着奴才做什么?」 皇上忽然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脸:「小林子,若朕这后宫的嫔妃,有个你这样机灵解语的该多好,朕便勤力些也无妨,你说,你张小嘴怎么生的,说出的话儿,朕听着就这么舒坦……」说着,手指划过林杏的嘴唇,轻轻摩挲了两下。 林杏汗毛都炸了,急忙往旁边闪了闪,皇上的手指落空,脸色略沉。 林杏急忙道:「那个,万岁爷,奴才刚吃了烤羊腿,怕弄脏了万岁爷的龙指,奴才死罪。」说着跪在地上,却刻意离的远了些,心说,这厮真变态啊,撂着后宫那么多美人不搭理,却大半夜的跑来调戏自己,这不有病吗。 龙指?皇上嗤一声乐了:「小林子你可知好男风在我大齐也不算什么新鲜事吗。」 林杏两只耳朵都嗡嗡了,这位真是变态到了极致,这是嫌暗的没意思,直接把他的变态心思挑明了啊。 林杏脑子飞快转了转:「万岁爷,奴才不敢欺君罔上,奴才虽净了身,却是林家唯一的男丁,进宫的时候,奴才的娘一再嘱咐,将来若能出宫,便不能娶妻生子,也要过继一个林家旁支的孩子,继承林家香火,还有,万岁爷,奴才斗胆坦白,便奴才不算真正的男人,可奴才还是个男的,况且,这阴阳相济才是万物生化之源,万岁爷既心忧皇嗣,便该多招寝后宫娘娘们。」 瞄见皇上脸色阴晴不定,林杏一咬牙:「那个,万岁爷,这辈子奴才没造化,投了男胎,奴才以后一定日日在佛前祷告,寄望来生变作女儿身,伺候万岁爷。」 皇上沉沉看着她:「小林子,说到底你还是不愿意就是了,说这么多废话作甚。」 林杏低下头:「奴才一个低贱的太监,实在不配万岁爷如此垂爱。」皇上蹭的站了起来,一把捏住林杏的下颚抬起了起来:「小林子,信不信朕这会儿就幸了你?」 林杏傻眼,幸了你这个词儿,不应该用在自己身上吧,真想抗议皇上乱用词汇,而且,这厮莫非真要霸王硬上弓。 林杏不禁用余光扫了扫关着的院门,琢磨这变态要真敢对自己用强,自己是直接弄死他,还是奔着慷慨就义的牺牲精神,躺平了让这变态如愿。 很快,林杏就发现哪种都不可能,弄死他,先别说自己的身手,能不能成功,即便成功了,成贵跟一堆人都在外头呢,内宫之外还有内廷侍卫,自己就算长了翅膀,只怕也飞不出这紫禁城去。 躺平了让这变态一逞兽,欲,自己要真是个太监,拼着爆,菊让这变态爽一回,虽说屈辱,可跟命比起来,也可以接受,却自己是个冒牌的,真要是曝露了身份,可不是闹着玩的。 一个女的逃过了净身的程序,进宫当了四年太监,竟然没人发现,用屁,股想也知道这后头一定藏着巨大的阴谋。 林杏可不傻,这变态色心再大,终究是个皇上,还是个挺精明的皇上,从他跟太后斗了这么多年就能看出来,这位有多霸道。 其实,太后即便再折腾,也就只能在皇嗣上动动手脚,真正的朝政大权,不还攥在皇上手里吗,满朝文武嘴里喊着太后娘娘千岁,心里谁拿太后当盘菜啊,就这儿,皇上也瞅着十分碍眼。 第37章 有时候,林杏觉着,真不能怨太后有私心,这隔着肚皮,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儿子,跟自己亲生的儿子怎么比,这位口口声声喊着母后,喊着孝治天下,心里却恨不能太后早点儿见阎王。虽说太后想宁王登基,可这位何尝不是把太后娘俩看做眼中钉肉中刺呢。 林杏十分怀疑,这家伙如今隐忍太后在暗处做手脚,其实是有心放养太后的野心,这野心大了,自然就会鼓捣江南的宁王造反,皇上到时候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征讨谋逆叛乱之贼,把宁王这个眼中钉,剁他个七八十刀。 太后作为一个女人,失了亲生儿子还有什么,到时候还不怎么捏怎么有。 一想到这些,林杏就觉自己送进来那些人,实在蠢的可以,也不想想皇帝是一般人能当的吗,就算是一般人,坐在那张龙椅上久了,也会变得阴险狡诈,这阴谋诡计都不用学就无师自通了。 所以说,一旦知道自己是女的,后果绝对好不了,更何况,这男人明明就是变态,喜欢的是太监,这太监忽然变成了女的,岂不大失所望,这厮一不爽,自己的小命肯定难保。 故此,这左右都不是,真不知该如何应对。 皇上却笑了起来,只不过笑的有些冷森森的:「小林子,你还真以为朕瞧上你了,朕后宫佳丽如云,哪个不比你顺眼,朕放着后宫的美人不幸,幸你这么个嘴不应心的奴才做什么,朕的龙种可不会浪费到你身上,既然你如此不愿回御前,就在御药房好好当差吧,只朕有句话得说在前头,往后小心当差,若有行差办错之事,朕可不会讲什么情面。」撂下话沉着脸走了。 林杏心说,这是未达目的恼羞成怒了吧,却忙低头:「奴才恭送万岁爷。」 皇上走到院门边儿忽然回头:「小林子,朕听你说了这么半天的话,想来就这一句是心口如一的吧。」哼一声带着人走了。 成贵深深看了林杏一眼,忙着跑了。 林杏愣了一会儿,身子就被人抱了起来:「地上冷,回头又闹肚子疼。」 林杏一伸手圈住他的颈项:「刘玉,这宫里真不能待下去了,皇上不仅变态还是个神经病,。」 刘玉低头看着她:「我都听你的,你说去哪儿就去哪儿,只要你不丢下我,我一辈子都跟着你。」 林杏抬头看着他,见他望着自己的目光里,仿佛透着些许恐惧,忽然明白了几分,刘玉比自己更为凄惨,也更没安全感。 自己毕竟不是真正的林兴,现代的生活赋予了自己独立自主的人格和对抗世俗的机智,加上还有那么点儿运气,即使穿到倒霉的林兴身上,也能在最快的时间内混的风生水起,并且,有心力计划出宫之后的生活。 而刘玉不一样,他的成长环境,即便林杏没问过,也大约能猜出来一二,他年纪不过才二十,却练就了一身过硬的功夫,这些功夫并非一朝一夕或几年就能练成的,林杏觉的,应该是从很小就开始被有心人培养。 而且,从他出手来看,没有半分花架子,都是一招制敌,如果不是自己的身份,估计早死在刘玉手里无数回了。 这样的刘玉竟然净身当了太监,还伺候了刘秃子那个老太监这么久,一想到刘秃子那身肥肉,林杏就恶心。 在浮云轩的时候,模糊听人说过,当初刘秃子看上刘玉,怕不好上手,下药把他迷魂了,后来刘玉就成了刘秃子的干儿,这家伙的命运太过凄惨,简直就是一出血泪史。 林杏如今非常理解,他当初对自己的恨意,说到底,造成他如今命运的罪魁祸首就是自己。 这个男人长得如此漂亮,能力又强,还温柔贴心,如果不是进宫当了太监,活脱脱就是一古代版的暖男啊,且看似阴险,其实心思简单,恨自己的时候,恨不能掐死自己,一旦对自己好起来,又让林杏异常窝心,明明比自己高这么多,却让林杏有种养了个宠物的感觉,心里柔柔软软的。 林杏的胳膊略用力,把他的脑袋拉了下来,抬起头在他红润润的唇上亲了一口:「我发誓,永远都会丢下你。」 刘玉痴痴看着她,把林杏看的都有些心虚,是不是自己甜言蜜语说的太溜了,有些假,正想怎么补救,忽觉嘴唇贴过来两片温软。 林杏眼睛睁大,看着几乎贴在自己脸上的俊脸,忽觉自己的血压都高了一截,说起来,这还是死太监头一回主动亲自己呢,以往都是自己亲他。 色女的本能驱使林杏下意识揽住他的颈项,加深了这个吻,这可是他主动送上门来的,不亲白不亲,还调皮的把舌头伸到了刘玉的嘴里,感觉有些呆滞的刘玉,林杏颇有成就感,这样极品的帅哥,在现代早不知过了几手了,哪还能像刘玉这般可爱生涩,连推拒反抗都不懂。 林杏亲了许久,一直亲到自己都快窒息,才放开他,见他俊脸通红,忍不住笑了起来,凑过去问他:「刚才我亲你的时候,是什么感觉?」 第38章 刘玉颇有些不自在,半天才道:「就是觉得有些热。」 林杏吃吃笑了起来,这家伙太可爱了,让她觉得就这么放过他,简直对不住自己,于是道:「哪儿热?」 刘玉看出她在逗弄自己,别开头,半晌儿才道:「外头冷,待的时候长了会着凉。」说着把她抱进了屋,放到炕上。 林杏粘着不让他走:「这么晚了不睡觉,还出去做什么?」 刘玉好笑的看着她:「我去给你提水,你自己闻闻,身上都是烤羊腿的味儿,怎么睡。」 林杏捏起自己的衣服闻了闻,乖乖放开了他。 刘玉的手脚很快,不过一会儿就把水提好了,进来把林杏抱了过去。 林杏早就习惯了让刘玉伺候,除了一开始想掐死自己,后来的刘玉非常可心,一手包揽了林杏身边儿所有的事儿,大到洒扫院子,做饭,小到帮她洗澡,泡脚,剪指甲,梳头发,甚至护肤,基本上,林杏除了动嘴说话,吃饭,动脑子,其他都归了刘玉。 这种亲密让林杏颇为享受,哪怕他是个太监,也让林杏舍不得放开,所以,她才动了带他出宫的念头。 除了衣服,把她放到浴桶里,林杏舒服的哼唧了一声,仰着头让刘玉帮她洗头发,自己睁着眼睛看着刘玉被热气熏蒸的脸:「刘玉,你长得真好看。」 刘玉看了她一眼,忽然冒出一句:「比顺子还好看吗?」 林杏眨眨眼:「呃,那个,你跟顺子属于不同类型的好看,不同类型。」 「那你怎么不带顺子出宫?」刘玉却不善罢甘休。 林杏这才想起来,貌似自己当初是想带顺子出去的,谁知后来跟死太监接触的日子长了,就改了主意,这事儿可不能让他知道,嘿嘿一笑:「顺子不如你好。」 谁知刘玉却又问了一句:「那你说说,我哪儿比他好?」 林杏有些词穷,感觉头发上的力道有些大,心知死太监的别看如今温驯了许多,也不是自己能得罪起的,这家伙就是头顺毛驴,你越呛着毛来,他越是跟你尥蹶子,便道:「哪儿都比他好。」 果然,话一出口,头发上的力道温柔了许多。 林杏暗暗松了口气,不想,刘玉的手却伸过来卡住她的脖子。 林杏一机灵:「那个,刘,刘玉,你不是又要掐死我吧。」 刘玉却吃吃笑了,低下头在她额头亲了一下:「我不会掐死你的,不过,我也不是那么好骗的,你的性子我多少知道一些,既然发誓永远不丢下我,那就要一辈子跟我在一块儿,只你说到做到,我一辈子都这么伺候你,却,你若若朝三暮四,有别的想头,哼哼……」说着,手一紧…… 林杏急忙道:「我,我能有什么别的心思,好刘玉,快放手,放手啊……」 刘玉松开她,低声道:「刚才你亲的我很舒服,我们再亲亲可好?说着,已经堵在了林杏唇上,。 林杏忽觉,自己是不是也跟王平似的,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因为刘玉对自己太过言听计从,就忘了他之前的性子,这家伙可也不是个善茬儿呢,而且,喜怒无常的程度比变态皇上也不遑多让。 不过却是个非常聪明的学生,刚自己亲他的时候,还有些无措,这才多一会儿,竟然知道往自己嘴里伸舌头了,即便心里对他有些怕起来,可帅哥的吻也不能放过,仰着头跟着他唇舌纠缠…… 两人均气喘吁吁才分开,刘玉脸泛桃花,眸含春水,含情脉脉的望着林杏,林杏觉得,自己脑袋都不大会转了,只顾盯着他看。 刘玉扑哧笑了一声,把她从水里抱了出来,用浴巾擦干了水,又给她穿了干净的里衣,裹在棉被里包回了炕上,给她擦干头发,才出去收拾浴房。 看着他轻快的身影,林杏忽然生出一种虎穴还没出去,又进狼窝的赶脚,还说死太监变的温驯了,到底是自己走了眼。 她忍不住仰着头看着屋顶:「老天爷,咱能不能倒回去重来啊……」 刘玉进来的时候见林杏仍呆呆坐在被褥间,不禁笑了:「怎么还不睡?」 林杏能说自己这前有狼后有虎的,睡不着吗。 刘玉把被子里汤婆子拿出来,自己钻了进去,吹熄了灯,把林杏搂在怀里,感觉她有些微的抗拒,刘玉轻轻叹了口气:「你不用怕我,只要你对我好,我就永远是你的刘玉。」 过了会儿悠悠的道:「小时候的事儿我不怎么记得了,爹娘是谁?家在哪儿?都不记得,我只记得的不停的练武,然后出去杀人。」 林杏一惊:「杀人?你真杀过人?」 刘玉把她搂的更紧了些:「杀人有什么,不过就是一刀的事儿,我不怕杀人,却很怕一个人出任务,那时候年纪小,组织也怕我失误,就叫一个人跟我一起,我叫那个人姐姐,姐姐对我很好,她亲手教我,怎么能把人一刀杀死,她跟着我出了一年任务,那一年我十五……」 第39章 死太监是要给自己讲他的初恋吗? 刘玉静默了一会儿:「我当时很依赖她,她从来不笑,但我觉的她一直看着我,就很快活,于是我心里偷偷存了个念想,想着能永远跟她出任务就好了,可是后来,我接到的任务不是杀人,却是进宫。」 林杏忽然明白过来,这死太监恨自己的原因,是自己搅了他跟那位初恋姐姐双宿双飞的梦想,一个情窦初开的男人,正在热烈的恋着一个女人的时候,却忽然要割了子孙根进宫当太监,估计谁都接受不了。这样的男人好比定,时,炸,弹,随时都可能爆,炸。 林杏琢磨,自己这会儿该怎么反应,劝他的话,万一勾起他的恨意,一刀结果了自己,岂不冤枉,不劝他,就这么听着,貌似也不好。 想了很久才道:「要不,等将来出宫,我帮你找找那位姐姐。」 刘玉却哼了一声:「你想摆脱我?」接着又叹了口气:「她已经死了,就在我进宫三天后,听说她任务失败,被乱刀砍成重伤跌落悬崖,尸骨无存。」 林杏忽然道:「既然你都说了,那就说清楚点儿,你们到底是个什么组织?杀的都是些什么人?你进宫来又是为了什么?是保护还是为了监视我?」 刘玉沉默良久:「对不起,关于组织的事儿,我不能告诉你,告诉你等于害了你,而我之所以进宫,也是我的任务,其实我也不是知道的很清楚,我们接到的任务就是保护你,尽量给你创造接近皇上的机会,然后,你自己就知道做什么,可谁也没料到,会出这样的事儿。」 「我们?你是说除了你跟二狗子,宫里还有别的人?」 刘玉点点头:「之所以知道二狗子,是因当初进宫的时候,咱们仨个都在洒扫处,至于还有什么人恩,我也不是清楚。」 林杏头皮发麻,这不明摆要倒霉吗,人家在暗,自己在明,要是那些人出个阴招儿,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把自己从穿过来,遇上的人过了一遍儿,没觉着谁可疑,忽然想起什么,转过身看着他:「你跟我说实话,你们组织是如何控制你们的,用药吗?」说着拿起他的手腕号了号脉。 刘玉也由着她,却道:「用药做什么,我们这些人都是孤儿,一旦进了这个组织,除了任务就是死,如果想脱离,除非能躲开组织的追杀。」 林杏倒是松了口气:「这个不妨事,等出宫的时候,好好安排妥当,必能万无一失。」 刘玉看着她:「你真舍得出宫吗,刚我在院外听着,皇上对你颇有意呢。」 林杏白了他一眼:「这不废话吗,他是对林兴这个太监有意,不是对我有意,更何况,即便他真看上了我,我只要脑子正常,就绝不可能留在宫里,先不说你那个什么组织跟我背后隐着的那些不怀好意的人,就算没有这些,也不可能,外头的世界多大,日子多滋润。 手里有银子,找个山清水秀的地儿买个院子,必须比咱们这院子大,前院可以种花,后院可以种些药草或瓜果蔬菜,还可以挖个池塘水,边儿上栽上荷花,水里养鱼,闲的时候,可以钓鱼,也可以摘莲蓬。 到了冬底下,围在炭火边儿上瞧窗户外头的雪,烦了,还可以出去走走,看看大齐的山川美景,这才是日子呢,在宫里有什么趣儿,尔虞我诈,你死我活,睡觉都得睁只眼,不知谁就给你使绊子,别说我就是个冒牌的太监,就算让我当皇后娘娘,老娘也不干。」 刘玉忍不住笑了起来:「你倒是真敢说,听人说,皇上是天上的紫微星,是真龙,皇后娘娘自然是真凤,自然雍容典雅,哪会像你这般油滑,一肚子鬼心眼儿,我不都被你糊弄了吗。」 林杏嘟嘟嘴:「谁糊弄你了,不是你乐意,我怎么糊弄都没用。」眼珠转了转,仰起头:「刘玉,你还是跟前些日子一样好不好,我可跟你说,女人心眼儿很小的,最是记仇,你要是有事儿没事儿总用掐死我威胁,我要是真记了仇,以后出了宫,咱们也过不好日子,你说是不是。」 刘玉看了她一会儿,点点头:「好。」 林杏眼睛一亮,凑上去啪叽亲了他一口,作为奖励。 不想这一奖励到奖励出毛病了,这家伙上瘾了似的,低着头又来亲她。 林杏急忙道:「时候不早了,再不睡明天真起不来了。」刘玉却磨蹭着在她嘴上又亲了几下,才不情不愿的抱着她睡了,弄得林杏都有些无奈,这家伙一旦黏糊起来,还真是让人无语。 泡了个热水澡,又说了这么半天话,林杏早已困的不行,闭上眼不一会儿就睡了,不过,半夜却给刘玉叫醒了。 林杏不情愿的睁开眼,瞟了眼窗外,见还黑着呢,一脑袋扎进刘玉怀里,咕哝了一句:「早着呢,再睡会儿。」 刘玉忙推了她一把,声音颇有些紧张:「别睡了,你流血了,是不是昨晚上砍竹子的时候伤了哪儿?」 第40章 林杏愣了愣:「什么流血?谁流血了?」 刘玉点了灯,把被子撩开,指着她的裤子:「你,你的腿上都是血?」 林杏顿时就明白了,怪不得这几天都觉小腹怪怪的,这可有些麻烦了,林杏是医生,自然知道初潮代表着什么,虽说十五才初潮,有些晚,可林杏倒宁愿再晚些才好。 初潮是女性成熟的基本标志,也就是说,从今天开始,她就是个再正常不过的女人了,而走开身上那些被隐藏了四年的女性特征,也会从今天,一天一比一天明显,要想不露馅儿,就得尽快出宫才行。 不行,御药房的事儿没理顺呢,自己最后这票银子不拿到手,就让她这么走太亏了,反正刚开始发育,第二性特征不会太明显,平常注意隐藏,应该不成问题,这银子眼瞅就落尽口袋了,留给别人,不是她林杏的作风。 林杏正想的出神,忽见刘玉来脱她的裤子,林杏抓住他,才发现刘玉整张脸都是白的,仔细瞧,额头还有汗,眼睛直勾勾盯着她的裤子:「我,我给你上药,上了药就好了,你上回配的那个止血药粉我用过,很好用,翠叶芦荟膏也还有,你别怕,上了药就好了,别怕啊……」一边儿说着,嘴唇都有些抖。 林杏心里一软:「我不怕,我没受伤,这是正常的生理现象。」 刘玉愣愣看着她,林杏琢磨生理现象这个词儿,估计这古董级的太监听不明白,便道:「就是每个女孩长大都要经历的事情,你们这儿叫什么来着,对,月信,也叫初潮,代表从这一刻起,成为了真正的女人,可以嫁人生子。」 刘玉终于听明白了:「嫁人?生子?」 林杏点点头:「你去帮我打热水来,另外找些纸……」 林杏对于古代女人怎么处理这东西,实在没经验,就只能想到什么用什么了。 好容易处理好,林杏又觉肚子疼的厉害,刘玉又慌了起来,跳下炕就要往外跑,说要去找孙济世,被林杏一把抓住:「你疯了,他来了就麻烦了,再说,你忘了吗,我自己就是大夫,你别担心,发育不良,初潮太晚,肚子疼也属正常状况,你去给我冲点儿姜糖水拿过来,肚子疼是因血行不畅,加快血液循环,会缓解许多。」 刘玉急忙跑了出去,很快就捧了一杯姜糖水进来,小心的吹了吹,递在她手里:「慢点儿喝,看烫了舌头。」 林杏喝了两口,仿佛感觉舒服了一些,看着刘玉紧张不已的脸,忽然发现,其实并不在意他威胁自己的那些话,只要他能一直这么对自己好就行。 林杏也弄不大清楚,自己对刘玉的感情,从一开始的厌憎到后来的应付,再到如今,竟觉得跟这死太监浪迹天涯相濡以沫,也是个不错的选择,甚至,都有些不想穿回去了。 身体舒服了一些,就困上来,林杏打了个哈气,刘玉把她手里的杯子接了过去,放到一边儿,扶着她躺好,又去给她灌了个汤婆子,让她捂着肚子,拍了拍她:「睡吧,还早呢。」 看着她睡着了,趁着天没亮,把炕边儿刚换下来染了血的被褥都拆了,洗了晾在院子里,收拾好,日头已经老高了。 林杏伺叫刘玉去找成贵告假,从王直死了之后,御药房这个三不管的地儿,就重归了乾清宫管辖,也就是说,林杏的顶头上司又变成了成贵,所以,想告假就得找成贵才行。 刘玉刚进乾清宫,迎头正碰上刘喜儿,刘喜儿如今春风得意,刚伺候万岁爷早膳的时候,瞧着万岁爷脸色不郁,心里还敲鼓呢,生怕自己倒霉,不想,竟鸿运当头,万岁爷虽没怎么用膳,却把自己提拔成了侍膳副总管,虽说有个副字,听着不那么威风,到底也混出头了,这副跟正不就差一步吗,自己精心当差,迈这一步还不容易。 心里正美呢,不想,一眼看见了刘玉,虽说两人都姓刘,可刘喜儿一点儿都不想见刘玉,当初林兴去御药房的时候,就刘玉跟了过去,御前的奴才们私下里都说刘玉有情有义,说看得出来成总管有意提拔刘玉,可人刘玉硬是放着御前的差事不要,念着林总管的举荐之情,跟着去了御药房。 刘玉的有情有义,正衬着自己的无情无义,刘喜儿心里能痛快的了吗,明明之前都是上赶着说话的,如今打了碰头也装看不见,错身走了。 张三看了满眼儿,等他走远了,呸了一声:「什么东西,不是当初上赶着巴结林哥哥的时候了,那时候,见了谁不屁颠屁颠儿的,这才几天,成精了,看见刘哥连个招呼都不知道打,刘哥你别跟这样的小人置气,不值当,对了,我听说林哥哥可厉害了,把二总管王直都给办了,乾清宫都传遍了,说林哥哥如何智斗王直冯国安,哎呦,林哥哥可给咱们当奴才的争脸了,谁说咱们当奴才的就知道伺候人呢,那是没机会,有了机会一样有勇有谋,刘喜儿是听说皇上有意把林哥哥调回御前,心里头不痛快,才故意拿着架子,德行,就是个白眼狼,也不想想,没有林哥哥提携,他如今乾清宫扫院子呢,轮的上他到御前伺候。」 第41章 说着,把刘玉拽到一边儿:「我听说昨儿万岁爷去了御药房,不是瞧林哥哥去了吧,林哥哥平常挺聪明,有时就好犯傻,刘哥回去还是多劝劝林哥哥,御药房再好,到底还是御前的差事体面,就凭万岁爷对林哥哥的意思,能吃得了亏吗,今儿早上万岁爷可是提了刘喜当侍膳副总管,虽说是个副的,可林哥哥要是再不回来,这小子没准就成正的了,到时候,御前没了好差事,林哥哥再回过味儿来就晚了。」 见刘玉没什么反应,张三也只能住嘴,帮他进去回话儿。 张三自然不敢擅闯暖阁,拦了奉茶的小太监,让他进去知会成总管一声。 小太监应承着进去,小声跟成贵回了。 成贵刚要出去,就听皇上开口道:「什么事儿?」 成贵只得道:「是张三,说御药房的刘玉来给林公公告假。」 告假?皇上哼了一声:「朕瞧她好得很,告什么假?你把刘玉叫进来,朕倒是想知道,告的什么假?」 成贵摸了摸鼻子,心说万岁爷昨儿从御药房回来就没顺过气。 昨儿夜里,皇上在院里说的话,成贵可是听的一清二楚,听清楚了,便觉事情越发有些麻烦,先头皇上就把林兴当成幼年养的那只兔子,纵然心生怜意,也不过是个玩物,后来,日子长了,瞧着有些不一样,还好,万岁爷倒是明白这条道走不通,也就顺着自己的意思,把林杏调去了御药房。 本说等美人们进宫,皇上一新鲜就忘了这档子事儿,不想,太后这一闹又勾起了心思。 而昨儿皇上跟林兴说的那些,却是难得的心里话,那些话万岁爷可是跟自己都没说过一句,竟然就跟林兴说了,可见林兴在万岁爷心里,早已不是个玩物,甚至万岁爷都不把她当奴才了。 那些国家政务的难事,绝嗣的压力,一股脑跟林兴倒了出去,而林兴这小子也聪明,看似拍马屁,可仔细一想,竟是句句真言,宽慰了万岁爷。 万岁爷这才提了句,男风在大齐自来有之,这句话的意思已经相当明白,可林兴硬是不乐意,虽不能说是宁死不从,也差不多了,那些话就等于跟万岁爷说不愿意。 万岁爷恼怒之下,回了乾清宫,有时成贵真不明白,林兴哪来的这么大胆子,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万岁爷,。 更奇怪的是,若依万岁爷以前的脾气,哪能容忍奴才如此犯上,早拖下去打死了,如今倒好,林兴毫发无伤,反倒把万岁爷气的够呛。 估摸早上看见刘喜儿,万岁爷是想起两次让林兴回御前,那小子都不乐意的事儿了,一气之下就把刘喜儿提成了侍膳副总管,倒让成贵有些好笑,觉得,皇上跟林兴置气的样儿,倒像宫外民间那些小夫妻。 明明侍膳总管的位置就是给林兴留的,却非要提个副总管,也不知是要气谁呢,以成贵看,想让林兴那小子生气绝无可能。 那小子有心眼,有城府,有手段,唯有一样没有,这小子没有心。 成贵看了这么些日子,终于明白,为什么林兴小小年纪就能在这些个宫里混了几十年的老油条之间,占了上风,是因为这些老油条都有所求,都贪,林兴也贪,但她贪的适度,而且,她没心。 王直最起码一心为太后办差,冯国安也是为了冯家的荣华富贵,而林兴,为的只是她自己一个人,她心里无君,无父,无家。 成贵实在想不出什么爹娘,才能生出这么个没心没肺的怪胎来,她又计划着什么? 从林兴第二次拒绝回御前,成贵就觉着不对劲儿,在宫里当奴才,谁不知道御前才是出头的地儿,费尽心机绞尽脑汁的往御前攀都来不及呢,这位倒好,竟然不稀罕,忽的心里一动,莫非她想出宫? 刘玉见了成贵刚要提告假的事儿,成贵挥挥手:「万岁爷叫你进去问话。」 刘玉目光闪了闪,成贵忽的低声道:「林公公当真病了?」刘玉点点头。 成贵倒有些意外,昨儿瞧着还好好的:「跟咱家进去吧。」 进了暖阁,刘玉跪下磕头,皇上看了他一眼:「小林子是什么病?」 刘玉:「回皇上,许是有些着寒,从昨儿晚上就闹肚子疼,今儿早上好了些,却说没力气,这才吩咐奴才前来告假。」 皇上愣了愣,本疑心是假,刘玉这么一说,竟是真的了:「可传了太医?」 成贵轻轻咳嗽了一声:「万岁爷,御药房的当值太医是伺候给万岁爷跟娘娘们的。」那意思是奴才没这资格。 皇上有些烦闷:「少说这些没用的,当朕不知道呢,有点儿体面的奴才,太医哪敢得罪,瞧病有什么新鲜的。」说着看着刘玉:「你还在这儿做什么,还不去把孙济世叫过去给她瞧瞧。」 刘玉:「回皇上,林公公说不要紧,只是受了些寒,让奴才熬了姜汤,如今好了些。」 皇上站起来:「朕去瞧瞧。」 成贵吓了一跳忙道:「万岁爷三思,小林子虽是御药房的首领太监,到底是个奴才,万岁爷亲去探望,只怕不妥。」 第42章 心说,昨儿半夜去了一趟御药房,今儿一早上乾清宫便传的沸沸扬扬,虽不敢明着说,可暗里却议论的格外香艳,不是昨儿晚上自己就在院门外守着,知道皇上什么都没做,听了这些都以为皇上跟林兴成了事儿。如今可是大白天,万岁爷这刚下了早朝就往御药房跑,不定传出什么话儿呢。 皇上明白成贵的意思,这人在御药房到底不方便,可自己一再让她回来,她就是不愿意,皇上如今也颇为后悔,早知当初不把这奴才调去御药房了,想了想道:「朕记得,前些日子腹痛,吃的那个药叫什么来着,对,天仙丸,给小林子十丸,让她吃着试试。」 成贵汗了一下,十丸?当饭吃呢,而且,自己即便不通药理,也知道这肚子疼哪能一样,万岁爷这是病急乱投医啊。却也只得应着,跟刘玉退下,寻了孙济世要了十丸天仙丸去瞧林杏。 林杏心里把大齐的先帝们问候了一遍,自己这儿正懒得动,非折腾着赐什么药,害的自己还得迎出去,跪在地上谢恩,这一折腾肚子又有些隐隐作痛。 成贵本还不信林杏真病,不想这一看小脸刷白,的确是病了,忙道:「林公公快回屋吧,外头冷,回头再着了寒,可不得了。」看着林杏进屋躺下,才回乾清宫。 他前脚刚走,刘玉就道:「既是皇上赐的,必是难得的好药,我去给你倒水,先吃一丸试试。」 林杏哭笑不得:「哪儿有什么神仙药,得对症才成,哪有混吃的,你把药拿过来我瞧瞧。」 刘玉急忙拿了一丸给她,林杏闻了闻,不禁嗤一声乐了:「孙济世倒会起名儿,用天仙藤炮制的就叫天仙丸。」 刘玉:「可能治你的肚子疼?」 林杏摇摇头:「这天仙藤性苦温,入肝脾肾经,虽有行气化湿,活血止痛的功效,跟我这个病却差的远。」说着,拿着药丸凑在鼻上闻了闻,微微皱了皱眉:「去拿碗开水来,把这药丸子化开,这里头貌似还加了别的东西。」 刘玉一听就明白了,忙去拿了碗开水过来,把药丸子细细化开,林杏拿起凑到嘴边儿,刘玉吓了跳忙去拦:「你要做什么,不说加了别的东西?」 林杏:「你放心,我不是要喝,是想仔细闻闻。」见林杏放下碗,刘玉这才松了口气,不禁好奇道:「这药里加了什么不成?」 半晌儿林杏方道:「这冯国安的本事倒是不小,竟想出这个法子来绝皇嗣,这天仙丸的主药是天仙藤,无毒却是治疗心腹疼的良药,孙济世配来给皇上,倒颇对症,只不过,若是加了另外一味药就不一样了,刘玉你速去把孙济世找来,就说我有要事告知他。」 等刘玉走了,林杏看着炕桌上的天仙丸,这真是千日害人,没有千日防人的,变态皇帝实在招恨,太后娘娘这真是绞尽脑汁的要绝他的后啊,他还想生皇子,做梦去吧。 孙济世小跑着就来了,昨儿晚上从林杏这儿走了之后,孙济世是越想越后怕,若是因为自己的疏忽而致大齐绝嗣,便把自己的九族都千刀万剐了,也难偿其罪啊,谁不知这皇嗣干系大齐命脉,这正统的皇嗣都绝了,哪还有大齐啊。 自己不想得罪太后,这些年在太医院装聋作哑,只道独善其身,如今才知蠢得可以,真要是出了什么事儿,自己这个太医院院正,如何摘的清楚,尤其,皇上所用御药都是经了自己的手,又怎么逃得开,若不把此事查明白,早晚是泼天的大罪。 整整一宿没合眼,一直在御药房检查皇上所用御药,生怕出了什么纰漏,可检查了一宿,也没查出什么来,心里正着急,刘玉就来了。 一听刘玉的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一准是林兴发现了什么,忙跑了过来,进了屋,一见林杏就问:「林公公可是发现了什么?」 林杏指了指桌上的药汤:「这是刚万岁爷赐下的天仙丸,我已经用开水化开,孙大人不妨瞧瞧。」 孙济世愣了愣,难道问题出在这天仙丸上,端起碗嗅了嗅,又尝了一口,点点头:「正是下官亲手炮制的天仙丸。」 林杏:「孙大人,天仙藤味苦性温,行气止痛,治心腹疼最是有效,孙大人这方子用的极妙,只不过,孙大人不如再仔细尝尝这药汤,除了苦味之外,是否还有别的味道。」 孙济世忙又尝了一口,又一口,不一会儿半碗药都让他尝没了,放下碗:「仿佛有一丝凉之意,只是下官实在想不明白,这丝凉意是从何而来?」 林杏:「孙大人可知有一味药与这天仙藤极为相似,味苦辛凉,而有大毒。」 「林公公说的是雷公藤。」孙济世的脸色刷一下就变了,这雷公藤虽与天仙藤相似,却是大毒之药,莫说皇上万金之躯,便是老百姓所用药方里,不到万不得已,也不可轻用,如今却在万岁爷所用御药中发现了雷公藤,这还了得。 林杏见他有些站不住,让刘玉扶他坐在炕上:「孙大人不用如此,此事你知我知,他人断不会知晓,再有,之前御药房是王直把持,他安心要做手脚,孙大人如何拦得住,便有过错,也罪不至死,更何况,孙大人还可戴罪立功,只要找出这幕后下毒之人,想来万岁爷也会网开一面。」 第43章 孙济世苦笑了一声:「林公公就不用安慰下官了,这御药出了如此大的纰漏,下官难辞其咎,干系皇嗣更是兹事体大,便万岁爷诛了下官的九族,下官也要把此事查个清楚明白。」 林杏微微皱了皱眉,这人还真是迂腐:「孙大人,这雷公藤虽有大毒,不过,既然你我都不易察觉,便说明用量极小,雷公藤虽有毒,却也可入药,更有祛风除湿,解毒杀虫之功,少量入药也说得通,。」 孙济世摇摇头:「林公公深通药理,下官佩服,只不过,这雷公藤毕竟有毒,便少量也伤元阳,若不是这雷公藤,万岁爷春秋鼎盛,何至于这么多年无所出,若从此我大齐绝了皇嗣,下官实是罪孽深重。」 林杏:「孙大人不用如此,据咱家所知,雷公藤虽有毒,对男子元阳有些危害,却并不会有太大的影响,只停药三个月,便可恢复,若再用药稍微调理,定能固元精,充肾气,一举得子,还不容易,再有,此事出我口,入你耳,他人如何得知,你只留心别让人再动手脚,不就成了。」 见孙济世仍是一脸罪责深重的德行,林杏有些不耐:「孙大人可想明白了,这绝皇嗣可是诛九族的大罪,便孙大人豁的出去,您的父母兄弟族人能豁的出去吗,更何况,便孙大人以死谢罪,怎么能保证再来的太医院院正,跟孙大人一样是位秉持仁心的医者,若是冯国安之流,只怕不是绝皇嗣这么简单了,还请孙大人三思,此事本有转圜,何必非要钻牛角尖呢。」 孙济世愣了许久站了起来:「下官领了大总管好意,回去就把皇上所用御药再仔细查看。」 林杏还是点了他一句:「御药房的药大半来自国安堂,便有差错,也于孙大人干系不大。」 不想,孙济世却道:「下官身为太医院院正,又是御药房当值太医,纵御药房大半药材出自国安堂,下官也有校检失职之罪,待一切事情水落石出,下官必会亲自上奏皇上请罪,该着下官的罪责,下官断然不会逃避。」撂下话扭头走了。 林杏给这头倔驴气得肝儿疼:「刘玉,你说孙济世这脑袋瓜子是不是石头做的,合着,我这好说歹说,费了半天劲儿,一点儿用没有,这老家伙一心奔着死去了,你说他要是死了,再来个不知底细的太医院院正,咱们前头不白忙活了吗。」 刘玉轻声道:「我一直不明白,你要这么多银子做什么?」 林杏白了他一眼:「没银子咱们出宫喝风不成。」 林杏话刚说完,刘玉去对面的柜子里翻了一通,翻出个包袱拿过来放到炕上打开,林杏眼睛都睁大了好几圈,包袱里竟是齐刷刷十个金锭子。 林杏非常小市民的,拿了一个搁在嘴里咬了咬:「哎呦,十足的真金,你从哪儿弄来的?」 刘玉:「这是刘秃子的。」 林杏忽然想起方大寿死了没两天,就听说御花园的刘秃子也死了,说是喝多了酒,半夜醉死了,如今看见这些金子,林杏非常肯定是刘玉下的手,他本来干的就是杀人的营生,神不知鬼不觉的,弄死个人还不容易。 想到刘秃子把他毒死的传言,估计刘玉也是恨透了刘秃子,便抓着他的手:「我以为你早该弄死他了,怎么却等了这么多年,不是跟那头肥猪处出情份来了吧。」 林杏一句话,刘玉脸色一变,甩开她的手:「你想说什么?以为我真跟刘秃子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 林杏一见他脸含煞气,不免缩了缩:「那个,我就是随便一问罢了,你不想提,以后再不说了,还不行吗,做什么气成这般。」 刘玉哼了一声:「你少拿软话哄我,我知你这张嘴生的最好,不过说旁的还罢了,若是再用这件事胡说八道,我饶不了你。」声音极为冷厉。 林杏吓了一跳:「我,我就是开个玩笑。 「玩笑也不行。」刘玉的态度没有丝毫转圜,异常冷硬。 林杏忙点头:「好,好,以后我再也不说了,你别生气了好不好。」见他脸色稍有缓和,忙去拉他的手往自己怀里带:「我肚子疼呢,你再帮我揉揉。」 见她一脸无赖,刘玉倒绷不住笑了,伸手捏了她一下:「你这张嘴真正能哄死人。」 见他笑了,林杏顿时来了神儿,拉着他撒娇:「我就喜欢哄我家刘玉,别人想让我哄都不能。」 刘玉却哼了一声:「我瞧你在皇上跟前儿也没少说。」 林杏嘿嘿一笑:「那是为了活命,皇上可是变态,杀人不眨眼的,回头一不高兴,把我咔嚓了,咱们哪还能出宫过好日子啊。」 刘玉沉默良久,低声道:「只怕皇上不会放你出宫,我今儿去乾清宫,一听说你病了,皇上就有些着急,不是成总管拦着,估摸立时就要过来瞧你,张三说侍膳总管的位置如今还空着,乾清宫的人都知道给你留这呢,皇上这般费劲心机,怎会让你出宫。」 第44章 林杏笑道:「这可由不得他,难道我死了,也埋在宫里不成。」话未说完就被刘玉捂住,疾言厉色的道:「不许说这个字,你这样的祸害一定会长命百岁。」 林杏哭笑不得:「你这倒是夸我还是骂我呢。」 刘玉笑了一声,吐出两个字:「夸你。」 林杏不免嘟囔了一句:「有这么夸人的吗……」把包袱裹起来塞到刘玉怀里。 刘玉身子一僵:「你不要?」 林杏白了他一眼:「谁说不要,我这辈子最爱的就是金银,我是让你收起来,别给人瞧见,回头有机会带出去,也不知这里有没有银行?」 刘玉笑颜如花:「银行是什么我不懂,可我见过钱庄,可以用金银换成铜钱使唤,也可以把钱存在钱庄里换成银票携带方便。」 林杏一拍桌子:「我说的就是这个,不过,恐怕是私人开的,万一关了张也是麻烦,最好能投资个买卖什么,用咱们的银子入股,以后年年分红,刘玉你在宫外待过,可知道大齐最赚的是什么买卖?」 刘玉想了想:「最赚的买卖,我不知道,不过听人说过,冀州府安家买卖做得最大,只挂着安记字号的买卖,都是最赚的,不过安家大老爷是有名的财神,家里最不缺的就是银子,开什么买卖都够了,哪用找外人筹措本钱。」 安?林杏眼珠子转了转,倒跟她家安然丫头一个姓,不过,还真是什么时候都少不了有钱人:「你说安家到底有多少钱?」 刘玉摇摇头:「这个谁能知道,不过外头都传说安家富可敌国。」 林杏嘿嘿笑了:「这安家还真是头肥羊,难道不知道钱太多了也能招祸。」 刘玉:「安家招不来祸,安家二老爷就是当今的吏部侍郎,三老爷是江湖侠客,大老爷虽未出仕,却交友遍天下,更何况,最是舍得下银子,若有个灾荒,不用皇上下旨,安家都会掏大笔的银子,以皇上的名义赈灾。」 皇上的名义?林杏挑了挑眉:「这位大老爷倒拎的清。」说着靠近刘玉怀里:「照你说,这大齐也算太平盛世,怎么还有没事儿找事儿的,不是吃饱了撑的吗。」 刘玉顺了顺她的头发,目光闪了闪:「不是所有人都喜欢过平实的日子,有些东西比荣华富贵更让人放不下。」 说着顿了顿:「要不御药房的事儿你别管了,咱们尽快出宫。」 林杏摇摇头:「不行,箭在弦上,这会儿走不是便宜了别人吗,再说,太后那老妖婆可是打了我几板子,这笔账怎么也得找回来才成。」 刘玉叹了口气:「你还真是一点儿亏都不吃。」 林杏哼一声:「老娘什么都吃,就是不吃亏,你放心吧,这件事儿拖不久的,只要皇上一招寝,自然有人着急。」 招寝?刘玉低头看了怀中人一眼,如今皇上只怕没这样的心思。 不止刘玉,连成贵都这么觉得,万岁爷哪儿招寝娘娘们的意思啊,一门心思惦记着小林子呢,这一天连奏折都看不下去,一会儿问一遍时辰,不然就往窗外瞅。 成贵猜着,万岁爷这别是惦记着天一黑就去御药房吧,就林兴那性子,昨儿都敢直接说不乐意了,除非万岁爷霸王硬上弓,不然,那小子绝不会就范,万岁爷去了也白去,没准又惹一肚子气回来。 眼瞅着天有些暗了,刘喜儿进来伺候晚膳,见皇上盯着桌上靠边儿一个粉彩福寿碗,暗暗一喜,低声道:「万岁爷,这道清蒸驴……」 话未说完就听皇上道:「怎么又把这道菜上来了?」 刘喜儿忙道:「回万岁爷,本是没有的,奴才前儿翻了近些年的御膳单子,见都有这道清蒸驴肉,又私下问了当值的太医,说驴肉最是补,不知怎么给撤下了,奴才问了御膳房的管事万升,说是前头的林公公不大喜欢,做主撤的,奴才瞧万岁爷近日忙于国事政务,身子正虚,便添了进来。」 成贵目光一闪,暗叹了口气,刘喜儿倒也算机灵,也有些城府,这绊子要使在别人身上,说不得真就有用了,可惜他想对付的人是林兴,就是自讨没趣儿了。 而且,这件事不用想也知道是御膳房的万升使坏呢,别人不知道,周和怎么下去的,自是瞒不过万升,如今这碗清蒸驴肉还能摆在暖阁的御案上,没有万升默许绝无可能。 皇上倒是看了刘喜儿一眼:「朕记得你之前不是侍膳监的?」 刘喜儿忙道:「奴才之前是乾清宫外院的杂役,后得了造化才能在御前侍膳。」 造化?皇上目光略沉:「这个造化是指小林子吗?」 刘喜儿心里咯噔一下,暗道,莫非自己今儿这招儿走错了,忙道:「林公公对奴才恩同再造,奴才心里一直惦记着回报林公公的大恩呢。」 皇上冷哼一声:「成贵,朕瞧小林子的眼光有些差,这人选的不妥当,今儿的晚膳不用也罢。」 第45章 刘喜儿差点儿吓尿了裤子,扑通跪在地上:「奴才万死。」 不想,他一说万死,更勾起了皇上的心思,一挥手:「别叫朕再瞧见这奴才。」 成贵忙叫人进来把软成一团的刘喜儿拖了出去,知道刘喜儿这辈子甭想再出头了,能保住这条命已是运气。 刘喜儿自己都不明白,到底为什么,自己可是一心当差,不就进了一碗清蒸驴肉吗,怎么就连乾清宫都不能待了,发落去了酒醋房,谁不知酒醋房的差事最累。 心里头不甘,倒是想起万升来,这驴肉的事儿虽是自己找出来的,却也问了万升,万升当时说,因林兴不食驴肉,不想替万岁爷试膳的时候麻烦,就叫撤了下来,自己才拿清蒸驴肉做文章,是想让皇上对林兴心存厌恶,也就不会再想把林兴调回御前了,谁想竟是这个结果,这件事肯定跟万升脱不了干系。 想到此,直接奔着御膳房去了,平常日子,自己人还没到御膳房门口呢,万升就会笑眯眯的迎出来,今儿一个人不见。 一直找到万升的屋子,才瞧见万升正盘腿坐在炕头上吃羊肉锅子呢,顺子在旁边帮着倒酒,瞧见刘喜儿呵呵一笑:「哎呦,副总管可是稀客,这会儿正是万岁爷用晚膳的时候,副总管不再跟前伺候着,跑咱家这儿来做什么?」 刘喜儿这会儿算是明白过来了,指着万升:「你阴咱家。」 万升噗嗤乐了:「副总管,菜可以多吃,话可不能瞎说,您堂堂御前的侍膳副总管,咱家哪敢阴你啊,副总管别是吃了什么不消化,跑咱家这儿消食了吧。」 刘喜儿气得不行:「你少装糊涂,我不信你不知道万岁爷不喜驴肉,却把清蒸驴肉添进御膳里,不是阴我是什么?」 万升呵呵笑了起来:「这清蒸驴头可不是咱家要填进去的,是副总管说驴肉大补,最适宜寒冬腊月吃,做主添了回去,这话咱家便到万岁爷跟前儿,也是这么说,不过,今儿咱家倒是可以跟你撂句实话,你说咱家阴你,也对,咱家不阴你,好处都让你要了,咱家御膳房这些人喝西北风不成。」 刘喜儿脸都青了,愤愤不平的道:「难道林兴就不要好处,我可知道,他比谁都贪。」 万升点点头:「林公公是贪,可她在侍膳监当值的时候,莫说御膳房,就是乾清宫看门的,都能捞上好处。」说着瞥了他一眼:「当初你巴结林公公,不就是瞧上了林公公的本事,觉着跟着林公公能出头,刘喜儿,你拍着胸膛问问自己,林公公对你如何,不是林公公提拔,你这会儿扫院子呢,你倒好,出了头转身就想踩一脚,真没见过你这样的白眼狼,你说你连提拔你的恩人,都能下得去脚,咱家这些人跟你共事儿,心里能踏实吗,你以为去了酒醋房就完了,你多少也在林公公身边儿伺候过几天,该知道酒醋房的掌事太监翟大用跟林公公的交情,别说咱家没提醒你,翟公公可没咱家这样的好脾性,最是见不得忘恩负义的白眼狼,自会好好照应照应你。」 刘喜儿脸色难看之极,指着他:「你们合起伙来阴我,我这就去回万岁爷,让万岁爷看看你们这帮奴才欺上瞒下的嘴脸。」撂下话转身就跑了。 顺子不免有些担心:「师傅,他要是真回了万岁爷怎么办?」 万升嗤一声乐了:「还当自己是侍膳副总管呢,如今就是酒醋房做下等差事的奴才,乾清宫的大门都甭想进去。」 再说,刘喜儿,一路急奔,到了乾清宫门口刚要往里走,迎头就挨了一记窝心脚:「哪来的狗奴才,睁大的你的狗眼看看,这里可是乾清宫,是随便阿猫阿狗都能闯的不成。」 刘喜儿捂着胸口,半天才缓过来:「张三你连我都不认得了。」 张三看了两眼:「我当是谁,原来是前侍膳副总管刘公公啊,您说说,这天都黑了,您也不说一声,直接就往里头闯,我不是怕进去个刺客什么的吗。」 刘喜儿不想跟他废话,勉强站起来,就要往里走,琢磨就算万岁爷不见自己,也得把自己那些存项拿出来,往后也好打点。 刚走了一步,就给张三拦下:「刘公公,大总管可发了话,说您如今不是御前的人了,这乾清宫您可不能进去。」 刘喜儿一急:「我有要事奏请万岁爷示下。」 张三嗤一声乐了:「刚天一黑,万岁爷就去御药房了,听说林公公病了,万岁爷瞧林公公去了。」 刘喜儿这会儿心里彻底明白过来了,即便林兴去了御药房,皇上心里却还惦记着呢,今儿发落自己,就是因为自己给林兴使绊子,心里一虚,彻底没了底气,忙道:「张三哥,你让我进去拿个包袱就好。」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一块碎银子塞给张三。 张三掂了掂,放进怀里,脸却一变:「刘公公还是麻利的走吧,如今你不是乾清宫的人,我放了你进去不是找死吗。」 刘喜儿气了个倒踉跄,知道张三是不会让自己进去了,一伸手:「把刚的银子还来。」 第46章 张三恼了起来,抬腿一脚把他踹了出去:「给脸不要脸的东西,当自己是谁,就是一下等杂役,敢跟小爷这儿支架子活腻了,滚不滚,再不滚,小爷要你的命。」 刘喜儿这会儿悔的肠子都青了,早知道刚才不去御膳房找万升了,直接拿着包袱出来多好,好在自己腰里还藏着两颗银元宝,一会儿去了酒醋房,打点打点,少受点儿罪,他就不信,翟大用跟林兴的交情再好,难道会好的过自己腰里这两锭元宝,爬起来一瘸一拐的走了。 张三呸了一声:「什么东西。」 旁边的小太监道:「张三哥,你这下可把刘公公得罪苦了,若他有天翻过身来怎么办?」 张三笑了:「就凭他,小爷今儿把话撂这儿,他要是能翻身,小爷这两只眼珠子抠下来当泡儿踩。」 小太监忙道:「这话可也是,这天刚黑,万岁爷就奔着御药房去了,可见心里头多惦记,可惜咱林公公命不济,是个太监,这要是投生成丫头,那一准是个娘娘命啊。」 张三踢了他一脚:「滚你娘的,胡说什么呢,不是女的怎么了,就瞧万岁爷这上心劲儿,不是娘娘在这宫里谁敢惹,王直刘喜儿冯国安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对了,还有个方大寿,说起来万岁爷真是见不得林公公受半点儿委屈啊……」 张三这羡慕的恨不能自己就是林公公,林杏这会儿心里却有一万只草泥马在奔跑,看着变态皇上这张二皮脸,嘴角都抽抽儿,就不明白,之前不还是面瘫的变态吗,怎么这会儿越瞧越猥琐呢,还有这手往哪儿摸呢…… 林杏小心往旁边挪了挪,避开皇上先摸了她的脸,又准备往脖子摸的咸猪手:「万,万岁爷,奴才觉着好多了。」 皇上手落空,不免有些不爽,想起这奴才昨儿说的话,开口道:「小林子,朕应你个恩典,只要你回御前当差,过了年朕准你回乡探亲,到时候你是想过继个儿子还是怎么着,都由着你。」 林杏愕然看着他,不明白,变态又抽什么风,虽说这个条件蛮吸引她的,如果能出宫半道上弄个假死,可比宫里容易多了,只不过回御前?林杏忍不住膈应了一下,这位明明就没安好心,如今自己再回去,估摸就不是抄经侍膳这么简单了,非给这变态办了不行。 得想个法儿拖住他,等自己把御药房这笔银子捞到手,管他去死。 想到此,低声道:「万岁爷隆恩,奴才做牛做马也还不清,奈何奴才是个太监,万岁爷垂爱本不该辞,可奴才心里头怕……」 皇上:「你怕什么?」 林杏:「奴才怕太后娘娘知道要杖毙了奴才。」 皇上脸色一变:「有朕护着你呢,怕什么。」 林杏心说你护个屁,护着,老娘怎么挨了打,这男人哄人上床的伎俩,真是古今皆同,为了自己爽,什么话都敢往外扔,当老娘是好骗的啊,便又道:「再有,奴才也过不去自己这关……」 林杏话一出口,皇上脸色一冷:「说来说去,你还是不愿意伺候朕。」 林杏心说,后宫有的是想伺候你的,你可去啊,上老娘这儿磨叽什么:「万岁爷误会了,奴才是想请万岁爷容奴才些时日,一个是,御药房奴才刚来,如果这几天就回去,别人不定怎么说呢,再一个,奴才的身子不好,前儿孙大人帮着奴才瞧过脉,说有些不足之症,只怕奴才身子弱,禁不住万岁爷这条真龙……」 窗外的成贵身子一趔趄,差点儿栽院子里去,这小子真敢说啊,后宫娘娘们要是有这丫头的嘴,估摸也不至于不招万岁爷待见了。 皇上低笑了一声,又见她低着脑袋,扭着衣裳角,灯光下越发可怜可爱,忍不住伸手把他揽在怀里:「不足之症?这个朕倒不知,不如这会儿宣孙济世来再给你瞧瞧,也好用药调理调理。」 孙济世一来岂不漏了陷儿,之前自己未来月信,加之年纪幼小,发育不良,又是太监身份,从脉上不大好分男女,才敢让孙济世瞧脉,如今只要是个正经大夫,一搭自己的脉就辨出男女,忙道:「万岁爷这般招他来,奴才倒不如直接吊死的好,奴才只在暖阁里抄了几天心经,外头都传的不成样子,若万岁爷招孙大人给奴才瞧脉,还了得,奴才纵然不在乎名声,万岁爷却是我大齐天子,怎好留个宠信太监的名声,奴才万死也担当不起。」 林杏这般一说,皇上心到底软了,摸了摸她的脸:「那小林子说,朕该拿你怎么办?」 林杏:「万岁爷给奴才三个月,三个月后奴才一准回御前伺候。」 林杏算着三个月怎么也该够了,把银子弄到手,跟刘玉远走高飞了,谁耐烦管这变态怎么想啊。 皇上虽不满意,到底得了个准话儿,比昨儿晚上可强多了,尤其人如今就在自己怀里,这奴才别看有不足之症,身子倒软,抱在怀里跟没骨头似的,让他都有些舍不得撒手。 第47章 略低头见她一双眼睛仿佛汪着水儿,微翘的鼻子下头是一张红润润的小嘴,微微有些嘟着,倒让他忍不住有些心猿意马,低声道:「你这一竿子支到了三个月后,朕总得先要点儿利息……」 说着一低头噙住了那张小嘴,没等林杏反应过来,舌头已经探进了嘴里,林杏想推开他,却哪儿推得动,反倒给他按住了后脑,亲的更为彻底,而且,色,情非常,不用想也知道,这变态亲自己的时候,脑子里想的什么…… 成贵瞧见两人纠缠在一起影子,转过身来,却见刘玉仍抬头盯着窗子,不禁咳嗽了一声:「刘玉,咱们当奴才的,最要紧是会瞧眼色。」 刘玉低下头:「奴才谢总管大人提点……」 变态皇上走了,临走还瞧了瞧林杏有些红肿的小嘴,凭良心说,变态的水准不低,即便林杏都差点儿缴械投降。 林杏从来都认为男人的魅力有百分之七十都在于床上的表现,床上表现出色,其他方面完全可以忽略不计,显然,变态是个相当身经百战的选手,没怎么样呢,只亲了一下,就亲的林杏血脉喷张,女性的荷尔蒙空前兴奋,以至于热血汇聚而下,月信如决堤之水。 送走了变态,林杏低头一看,果然裤腿儿上有点点血渍,亏了是晚上,要是白天没准就露馅了。 换了裤子,收拾妥当,一抬头却见刘玉站在门口定定望着自己,一张俊脸隐在灯光中有些莫测:「你站在门边儿干什么,大晚上怪冷的。」 刘玉没动,半天开口道:「你跟皇上也亲嘴了?」话里有浓浓的酸意,林杏这才后知后觉,这家伙吃醋了。 林杏可是知道吃醋的男人,没什么道理可讲,耍赖打岔甜言蜜语最能混过去,想到此,光着脚就跳了下去,跑过去一窜挂到他身上。 果然,刘玉下意识抱住她,看着她光裸的脚,皱了皱眉:「刚好些,也不知在意着,光着脚就地上跳,着了凉回头又该闹肚子疼。」 林杏吃吃笑了起来:「我不是怕我家玉哥哥生气吗,一着急就忘了。」 玉哥哥?刘玉低头看着她:「我记得之前你叫我死太监的。」 呃……林杏目光闪了闪,圈住他的脖子:「那不是过去吗,现在我想叫你玉哥哥,喜不喜欢,如果不喜欢,我再换一个,刘哥哥,刘玉哥哥,刘玉好哥哥……」 刘玉俊脸微红,把她抱到炕上,拉过被子盖住她的脚,低声道:「玉哥哥。」 林杏嘴角翘了起来,好容易哄好了,却见他又盯着自己的嘴,生怕又想起刚才变态亲自己的事儿,闹脾气,凑了过去:「其实,除了玉哥哥,其他人我只当是被猪啃了。」 饶是刘玉都忍不住笑了出来:「你这张嘴最是能说,死人都能说活了,嘴上说被猪啃了,心里不定怎么想呢,刚我瞧着,你可没半分不乐意的样儿。」 林杏看了他一会儿:「玉哥哥我当他是猪,可这头猪也是皇上,我要不虚与委蛇,这头猪一发飙,我的小命可就悬了,你说这种状况下,我是让闭着眼让猪啃一口还是宁死不屈呢。」 刘玉哼了一声:「少跟我耍嘴皮子,我去给你拿水漱口。」说着推开林杏出去了,不一会儿提了一个老大的铜壶进来,倒了一碗递给她。 林杏没辙,漱就漱吧,可漱到第三碗的时候,林杏扛不住了,抬头可怜巴巴的看着刘玉:「再漱,我这嘴里可都秃噜皮了,差不多了吧。」 见刘玉沉着脸不吭声,林杏眼珠转了转,放下碗,腻了过去:「玉哥哥,我倒是有个法子,比漱口有用多了,你既然这么在意,不如给我消消毒……」说着小嘴直接贴在刘玉唇上…… 林杏一直觉得刘玉是个好学生,可惜残了,要不是太监,好好教教,绝对是个出得厅堂,下的厨房,进的卧房的三优男。 比起变态皇上霸道而充满色,情的吻,刘玉的吻温柔细致,也让林杏觉得舒服许多。 两人亲一会儿,停一会儿,腻歪了半天,终于把刘玉哄高兴了,林杏也困的哈气连天。 刘玉打热水给她泡了脚,才让她睡,林杏都睁不开眼了,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刘玉坐在炕边看了她许久,摸了摸她的眉眼儿,喃喃道:「明明一样的眉眼儿,怎么就差这么多呢。」 刘玉如今都想不起她之前的样子了,脑子里记着的,想着的,念着的,都是眼前这张脸,睡的时候文静了许多,有些女孩子样儿,醒了却机灵古怪,一肚子心眼儿,眼珠子一转就是一个主意,谁都别想在她手里讨得便宜,是什么样儿的地方才能养出这样的性子,他实在想不出,却也不想去追究这些,对他来说,这样的她就是最好的。 站起来把旁边染了血的裤子,拿出去洗了才回来,刚躺下睡着的小丫头一骨碌就靠近他怀里,手脚并用的攀着他,小嘴咕哝了一句听不懂的话,刘玉微微低头亲了她的额头一下,闭上眼睡了,唇角微弯,绽开一个浅淡而幸福的笑容,煞是动人,只可惜只有窗外的月亮娘娘能瞧见了。 第48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vip作品,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林杏是睡了,皇上却睡不着,从御药房回了乾清宫,一想到亲小林子的事儿就浑身燥热。 成贵端了茶进来,见万岁爷精神的很,不禁道:「万岁爷时辰不早了,是不是该安置了。」 皇上挥挥手:「再等等。」 成贵瞄着万岁爷的神色低声道:「万岁爷,好男风虽算不得什么大事,可万岁爷,到底还是阴阳相济方能得子,小林子再好,也是个奴才,万岁爷纵然喜欢他,也不能太过冷落后宫的娘娘们,况且,老奴着实有些不明白,万岁爷之前并无此好,怎么偏就对小林子这般上心。」 皇上:「朕也想不明白,虽男风在大齐不算新鲜事儿,但朕倒不大喜欢,可朕虽然知道小林子是太监,却总不知不觉把她当成女子,尤其今儿,朕亲他的时候,并无半点不适,抱着她的身子,觉着比女子还要温软舒服,成贵,你说小林子会不会就是个丫头?」 成贵愕然:「万岁爷,您这是太喜欢小林子之故,小林子十一进宫净身,内侍监有着详细的记档,万不会出错。」 皇上叹了口气:「朕知道,只不过随口说说罢了 。」 成贵心里倒活动了,万岁爷明明心里还是喜欢女子,或许自己可以找个人来分分万岁爷的注意力,小林子再好也是个太监 ,偶尔为之还说得过去,万岁爷要是真魔怔了,可是麻烦。 再说,小林子明明昨儿还不乐意呢,今儿怎么就想通了,以自己对这小子的了解,这小子绝不是个一会儿一变的,主意正着呢,弄不好,这招儿使的就是拖字诀,不然,今儿晚上都亲上嘴了,哪还会以什么不足之症当借口,让万岁爷容他三个月。 这不足之症,万岁爷信,自己可不信,她也不是童女,就是个太监,足不足有什么关系,难道三个月就能长成吗,更何况,他一个小太监,便长得再足,还能长出女子的东西来不成,着实可笑。 故此,成贵疑心小林子不定惦记什么呢,而且,这小子太精,如今在宫里都混的风生水起,回头万岁爷再宠,这宫里还招的开他吗,不定怎么折腾呢,还得给万岁爷找人。 这一想倒是想出了个人来,前儿储秀宫的秦嬷嬷领着新进宫的小宫女过来让自己过眼儿,倒是有一个,记得叫瑞儿的小宫女,生的细眉细眼,乍一看,有小林子几分秀气劲儿,倒是个合适的人选。 这打铁就得趁热,今儿万岁爷被小林子勾起了心思,这时候往跟前送人,没准就成了。 想着,便悄悄退出暖阁,叫了个小太监过来在耳边吩咐了几句,不一会儿,人就带到了侧殿,成贵瞧了一眼,穿的极为轻薄,跪在地上,冻得直打哆嗦:「奴婢瑞儿给总管大人请安。」 「抬起头来,让咱家瞧瞧。」 瑞儿不知是福是祸,心里着实害怕 ,哆嗦着抬起头,眼睛却不敢看成贵。 成贵就着廊下的灯仔细端详了片刻,不免有些失望,一打眼,眉眼儿倒是有三四分像,可神韵却差得远了,记得自己头一次见小林子的时候,那小子可没说怕过,一双眼滴溜溜转悠着,瞅着就精神。 不过三四分像,也难得了,再刻意收拾收拾,弄个五六分,说不准事儿就成了,好歹这是个丫头,承了万岁爷的宠,总比小林子强。 想到此,便道:「多大了?」 瑞儿抖着声儿道:「回大总管话,过了年就十四了。」她私下听嬷嬷们说过,宫里都不大喜欢用年纪太小的宫女,便刻意往上说了说。 成贵点点头:「倒还算机灵,今儿就调你来乾清宫当值,你可愿意?」 瑞儿惊喜的望着成贵:「奴,奴婢,愿,意,只,只是奴婢,规矩还未学的太明白,怕出错。」 成贵笑了:「御前当差可出不得错,这么着,你既然规矩没学太好,不如今儿就先值夜吧,这个差事简单,小心听着万岁爷的动静便好,若要水,你便倒茶,若起夜,你便伺候着夜壶就成了。」 瑞儿哪想自己忽然就交了这样的好运,忙跪下磕头:「奴婢谢大总管提携,来生做牛做马报答大总管。」 成贵看了她一眼,意有所指:「有没有造化,瞧你自己的了,咱家也不过是个引路的,自己机灵着点儿,比什么都强。」叫人领着她下去洗澡换衣裳。 皇上给林杏勾起了心火,又不乐意招寝后宫嫔妃,夜里自然睡不踏实,成贵不敢掉以轻心,把瑞儿安置了进去,自己在外头守着。 听着敲了三更鼓,里头有了响动,耳朵贴过去仔细听着,是起夜。 跟瑞儿一起守夜的还有两个太监,听见动静,忙拢起了帐子,扶着万岁爷坐起来宽衣,瑞儿的差事是捧夜壶,这是成贵刻意安排的。 寝殿只留了一盏犀角灯,灯光有些暗,皇上一开始还没注意,却一低头瞧见跪在地上捧着夜壶的瑞儿,目光闪了闪:「你是新来的?叫什么?」 第49章 瑞儿不过是刚进宫的小宫女,男人都没见过几个,这一来乾清宫就是这阵仗,自然满脸羞红,头也不敢抬,捧着夜壶的手有些不自禁的抖:「奴,奴婢瑞儿,是乾清宫新来的守夜宫女。」 皇上瞧了她几眼:「这么瞧着倒是像他。」这一想起小林子,就想起了今儿晚上的事儿,顿觉一股邪火儿窜了上来,挥挥手:「你们都下去,瑞儿留下伺候。」 两个小太监应声退了出去,守夜的太监一出来,成贵又听了一会儿,听见动静,心知成了事儿,才放了心,暗道,这瑞儿倒是有些造化。 一夜之间,瑞儿就从守夜宫女变成了御前的充衣,这充衣的品级在后宫里算最低的,却也是皇上的女人,就是给那些御前伺候得幸的宫女预备的,乾清宫里的奴才都称瑞充衣,算是一步登天了。 宫里传的沸沸扬扬,自然也传到了林杏耳朵里,刘玉把这事儿当个笑话说给她听,一边儿说着,还一边儿瞄着她。 林杏又不傻,自然知道这家伙是试探自己,这男人不管是不是残了,吃起醋来都不可理喻,就因变态亲了自己一回,刘玉就不时疑心自己喜欢皇上。 林杏倒是能理解他的心态,毕竟皇上是这宫里唯一的男人,还是这个世界最有权有势的存在,加上刘玉本身的特殊情况,疑心自己也情有可原,只不过自己是真没把变态当回事儿。 听刘玉说完,反而高兴了,一把搂住刘玉:「这下好了,有人顶包,变态皇上就不会再盯着我了,我跟孙济世越好了,明儿去生药局瞧瞧去。」 刘玉一愣:「咱们能出宫?」 林杏把手里的两个腰牌晃了晃:「如今我可是御药房大总管,去生药局勘察勘察生药采办的情况,有什么不成的,这事儿宜早不宜晚,既然孙济世应了,就得赶紧办,正好趁着这次机会,咱们也逛逛去,话说我还没出去逛过呢。」 刘玉有些踌躇:「你的身子……」 林杏挥挥手:「好了。」 刘玉更有些担心:「这才几天怎么就好了。」 林杏笑了:「都四天了,放心吧,你忘了我就是大夫,快去准备,对了,一会儿你去顺子哪儿把我放在他哪儿的东西都拿过来,还有那些金锭子,明儿咱们先带些出去。」 刘玉脸色一喜:「你真想出宫。」 林杏白了他一眼:「那当然,在宫里待着跟坐大牢有什么区别,自然要出去的。」 林杏兴奋的一晚上都没睡着,缠着刘玉问了许多无聊的问题,例如外头的房子都什么样儿,都有做什么买卖的,大街上有没有美人可看,有没有好吃的等等。 好在刘玉耐心极好,她问什么就把自己知道的跟她说,不知道的就摇头,两人躺在被窝里,说了半宿才睡。 一大早,刘玉倒是起来了,林杏却怎么也叫不起来,醒了也闭着眼耍赖,刘玉笑的不行,把她硬拖了起来,套了衣裳,洗了手脸,这才醒了盹儿,出宫奔着太医院去了。 大齐的六部衙门大都在前门一带,太医院也一样,生药局虽隶属太医院,管事的却是礼部的人,林杏也弄不明白这种官员体制,倒是从孙济世的话音儿里听出来,生药局的管事张思成虽是礼部的人,张家却也是医药世家出身,本想进太医院却未过考核,便从礼部谋了生药局管事的差事。 孙济世这老狐狸,绝不会平白无故跟自己说这么多废话,林杏仔细想了想,这个张思成肯定大有文章,这老狐狸即便给自己指路,都不会明说,生怕落一个捞好处的坏名头。 林杏是理解不了孙济世这种清高的人,以她想清高就是矫情,真要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不信谁还能清高的起来。 前门大街还真比现代都热闹,逛着这里,林杏有种随时都会穿越的感觉,说实话,无论皇宫还是京城,都给她一种熟悉的感觉,格局熟悉,人却陌生,有些像自己一个人忽然走进了古代的电影里,有时她自己都会错乱,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谁,是现代活的恣意快活的林杏,还是背负诡异身世,活的异常憋屈的林兴。 林杏觉得,林兴肯定也不是这个身体的真名,说起来,这丫头真够倒霉的,从生下来就是别人的工具,一天,一时,一会儿,都没为自己活过。 不过,安记还真是名副其实的豪商,就一条前门大街,就瞧见不下十家挂着安记招牌的买卖,酒楼,当铺,首饰铺,古董店,绸缎庄……真是什么行业都有涉足,怪不得刘玉都说安家富可敌国呢,京城都如此,别的地方就更不用想了。 本来林杏还想好好逛逛,可刘玉说两人身上太监的服饰太过惹眼,林杏低头看了看,这倒是,回头真的弄两身别的衣裳,老百姓对于太监这种存在,从骨子里是鄙视的,却又怕得罪这些人,没了子孙根儿,什么缺德事儿都干得出来。 这不能说是老百姓的偏见,就林杏在宫里的见闻来说,不能说都缺德,大部分都不是好人,想拉拢住这些人,只有银子。 第50章 被刘玉催着往太医院走,刚到太医院,孙济世就迎了出来,两人寒暄过往里走,还没进屋呢,就见跑进来一个二十五六的男子,满头大汗,头上帽子都歪了,看见孙济世扑通就跪在了地上 :「孙世伯父,求您救救珍娘吧。」 孙济世上前扶起他:「贤侄儿快请起。」 那男子只是跪着不起来,孙济世叹了口气:「思成啊,你我张李两家本就是世交,若侄媳儿是旁的病症,我自然再没二话,立时就去,可侄媳妇却是难产,我真是无能为力,不如贤侄儿再去请几个经验老道的产婆,或许能救侄媳妇一命。」说着若有若无看了林杏一眼。 林杏顿时就明白过来了,跪在地上的男人,一定是生药局的管事张思成,老狐狸孙济世跟自己定今天的日子,必然早给张思成的妻子号过脉,知道今日生产,就是为了让自己帮这个忙,这老狐狸算得到准,只是自己就不吭声,看这老狐狸这出戏怎么往下唱。 孙济世见林杏不动声色,心里一急拉起张思成:「贤侄儿,林公公的医术不再我之下,若能请动林公公过府,侄媳妇或有一线生机。」 张思成仿佛看见了救星,对着林杏就开始磕头。 林杏暗骂这老狐狸会使唤人,琢磨张思成既是生药局的管事,若自己能救他妻子,往后共事也容易的多,再有,自己还真不能眼看着一个女人为生孩子而死,便伸手扶起他:「若张大人不介意,咱家就去瞧瞧尊夫人好了。」 孙济世忙吩咐下人快去备轿,一行人呼噜噜奔着张家去了。 落了轿,林杏还不及打量张府什么样儿,就被张思成拖了进去,林杏决定,以后有机会跟张思成多来往,一个古代的男子,可以为了妻子四处求人,还给自己这样的太监磕头,可见是个有情有义的。 林杏听说过古代许多荒唐事的,因男权社会,女性的地位太低,宗法礼教把女人严严实实的困在后院里,男人可以花天酒地,家里妻妾成群,还可以在外寻花问柳,女人却只能一辈子守着一个男人,稍有一丝逾越,就是丑闻,休妻都是好的。 最变态的就是男女大防,看病都是问题,病了还得隔着帘子号脉,若是生孩子就只能听天由命了,古代根本没有女大夫,产房更被说成是脏污晦气之地,男子不能涉足,故此,古代女子才把生孩子当成闯鬼关,闯过去是运气,过不去就是一个死,异常可悲。 甚至,男人不在意,更会在妻子怀孕的时候理所当然的纳妾,妻子闯鬼门关的时候,有不少丈夫还在外头喝花酒,这是古代女人的常态,所以,像张思成这样爱妻的丈夫非常难得。 不过,张家这宅子倒是不小,只可惜瞧着有些萧条,想来之前也是望族。 一直进了里头堂屋,林杏站住脚跟张思成道:「咱家瞧病可不光号脉,还要瞧瞧产妇,若张大人介意,咱家也不勉强,这就回了。」 张思成在生药局不少年了,自然知道,就是宫里的嫔妃生产,太监都是在一边儿伺候的,自己在意什么,便道:「劳烦公公了。」 救人要紧,林杏也不跟他废话,叫人打了水,仔细洗了手,进了产房。 一进去就见好几个产婆围在炕边儿上,有的推肚子,有的按着腿,大喊着用力夫人用力……这哪儿是生孩子,看着跟上刑差不多。 产婆见进来个小子,吓了一跳:「你是谁,怎么进产房来了?」 林杏理都没理,跟旁边的管家婆子道:「让她们都出去,再让他们接生下去,你们家夫人真会一尸两命。」 管家婆子知道这位是宫里的,是老爷请来的高人,忙把产婆带了出去,只留下两个夫人跟前的婆子帮忙。 林杏先看了看产妇,只见气息微弱,别说生孩子,叫疼的力气都没了,伸进产道摸了摸,产道开的不够,而且胎位不正,怪不得生不下来呢,叫婆子用热毛巾给产妇擦汗,自己快步走了出去。 张思成一见她忙道:「内子可有救?」 林杏:「尊夫人胎位不正,若早些时候想法儿正了胎位,或可顺利生产,如今产道未开,而母力已乏,可先用独参汤接力。」 张思成忙吩咐人去熬独参汤。 孙济世道:「若产道未开,只怕独参汤也无济于事。」 林杏看了他一眼:「依着孙大人该如何?」 孙济世苦笑一声:「若在下有法子救侄媳妇,今儿也不会劳动林公公跑这一趟了。」 林杏笑了一声,看向张思成:「若想救尊夫人,倒是还有一个法子。」 张思成顿时有了希望:「 公公请讲。」 林杏:「破腹取子。」 林杏一句话屋里人都变了颜色,张思成脸色灰白,踉跄着后退一步:「林公公跟在下说笑呢,这破腹取子,安有命在。」 第51章 林杏:「你若信我,虽无十成把握,也有七八成,能救你妻儿,若不信我,也不用再费功夫了,给尊夫人预备后事吧,咱家告辞。」说着就往门外走。 张思成急忙拦住她:「公公且慢,我,我信公公,公公尽管施为。」 林杏却道:「那咱们丑话可说在前头,若有万一可跟咱家无关。」 张思成立刻就明白过来,叫人取笔墨纸砚,挥笔写了具结书,言明他夫人生死有命,若有闪失与林杏无干,签字画押,交给林杏。 林杏叫刘玉收起来,虽说剖腹产对自己来说不算什么难事,可这里不是现代,没有现代的手术条件,所以,林杏不能保证百分之百的安全,才用话逼着张思成写下具结书。 自己是为了救人,别回头搭进人命官司里,可得不偿失。 林杏收下具结书,就让张思成去准备手术所用东西,张思成叫来管家吩咐了几句,不一会儿,管家捧了个老旧的盒子进来。 孙济世一见,不禁大惊:「贤侄儿,这不是你张家祠堂里供奉的先祖遗物吗,如何拿到这里来了?」 张思成接过搁在桌子上,跪在地上:「列祖列宗在上,不孝儿孙张思成今日为救珍娘与她腹中孩儿活命,无奈之下动用先祖遗物,也是情非得已,万望列祖列宗莫怪。」说着咚咚磕了几个头,站起来把盒子打开看向林杏:「林公公是高人,您瞧这些可用得上?」 林杏一看不禁大喜,真是瞌睡就来了枕头,这是一套古老的外科手术用具,玛瑙柳叶刀,平刃刀、镊子、剪子、牛角柄的圆针,最妙还有羊肠线,用蜡密封在瓷罐里,这么多年竟完好如初。 看来张家的确是医学世家,不然,绝不会有这样的东西,而且张思成坚持进产房帮忙,林杏自然不会反对,本来她就没有男人不该进产房的想法,反而觉得,女人生孩子就得让男人在旁边体验体验,让男人明白,之于他们三秒钟的快,感,对于女人却是生死攸关。 进了产房之后,林杏号了号脉,用了独参汤之后,脉搏有力了许多,人也清醒了些,睁开眼定定望着张思成:「老爷,救救珍娘,救救咱们的孩子……「张思成眼泪都下来了,抓住她的手:「珍娘你放心,为夫一定会救你跟孩子。」 林杏有些不耐:「少说话,省点儿元气,你张家的祖宗开眼,传下这套宝贝,你们母子死不了,拿针盒来。」 张思成急忙把针盒打开,看着林杏要在妻子肚皮上扎针,急忙道:「公公这是做什么?」 林杏翻了白眼:「当然是止疼,不然,这破腹取子之痛,谁能受得住,这几个穴位可暂时切断腹部的痛觉,虽不能完全无痛,也是可以承受的,而且,也要封住血脉,以免失血过多。」 围着腹部扎了十几针,拿起玛瑙柳叶刀在烈酒里滚过,在下腹部入刀…… 过了大约 半个时辰,一声清脆的婴儿啼哭声响起,孙济世松了口气,却又不禁沉思起来,如今自己所料不错,却更想不明白,林兴一个太监跟谁学的这一身神鬼莫测的医术。 看了刘玉一眼,不禁道:「有时候老夫真觉林公公是老天爷派下来拯救世人的神仙,有时,却又觉他是再世俗不过的俗人。」 说着叹了口气:「老夫自己都糊涂了。」 刘玉也有些出神,即便知道林杏颇通医术,却也没有今天来的震撼,破腹取子,母子均安,这是话本里都讲不出来的故事,却出现在自己眼前,更让他震撼的是,林杏对这些东西的熟悉,仿佛做过千遍万遍一般游刃有余,她到底是谁? 林杏从产房出来,便有管家婆子要带她去沐浴更衣,林杏摇摇头,只叫打了热水来,把手上沾的血污洗了,便跟孙济世到前厅喝茶,顺道打量了一下周围。 显然这里是正堂,颇有些年头了,不过,上头却挂着一块不伦不类的牌匾,有些诡异,牌匾上有三个字,回春堂,瞧着倒像药铺的字号,不禁多看了两眼。 孙济世见她盯着牌匾看,便道:「回春堂在张家手上也有上百年了,老夫与张家乃通家之好,却也只能眼看着回春堂被国安堂挤兑的关了门,不是看了下官的薄面,只怕这回春堂的招牌都保不住,老友饮恨而终,临终遗言便是让思成重开回春堂。」 林杏眨眨眼终于明白了,这是孙济世这老狐狸给自己下的套,什么清高,狗屁,真清高会把张思成弄去生药局当管事吗,这不明摆着就是徇私吗,估计之前一直等待机会,如今冯国安跟死了差不多,太后恨不能从这摊烂泥里摘出去呢,自然不会再管冯家的烂事儿,国安堂等于黄了。 这时候,孙济世给自己引荐了张思成,用屁,股想都知道,肯定是想自己帮着张家重开回春堂,这一环套着一环的谋算,简直就是连环套啊。 想到开口道:「回春堂是张家的买卖,想怎么开怎么开,如今太平盛世,圣君临朝,莫非还有谁敢拦着老百姓做正经买卖不成,更何况,开药铺可是做好事儿,只要秉持着医者仁心济世救人,这样的买卖开的越多越好,大人说是不是?」 第52章 孙济世:「思成贤侄儿的为人,想必公公也了解了一二,医药世家,诚信君子。」 林杏暗笑,心说,有道是无奸不商,若做买卖的都是诚信君子,哪来这么多豪商,不过这些她自然不会跟孙济世说,孙济世再狡猾,骨子里有些东西也是放不开的,真要谈买卖,还得跟张思成这样的精明人。 张思成喜得贵子,高兴的不行,叫下人在正堂里摆了丰盛的酒宴答谢林杏的救命之恩,这对林杏算相当尊重了。 因太医院有事儿,孙济世并未留下,宴席上就只有林杏跟张思成,倒颇为方便。 张思成拱拱手:「林公公的救命之恩,容在下以后图报。」 林杏笑了:「思成兄长兄弟几岁,若兄台不嫌弃,莫如兄弟相称。」 张思成忙道:「那在下可就高攀了。」 林杏:「听孙大人言道,兄台有意重开回春堂,承继祖业,兄弟有意参一股,不知兄台意下如何?」 张思成愣了愣:「林兄弟想入股回春堂?」 林杏点点头:「兄弟知道回春堂是你张家的祖业,外人掺股只怕不妥,不过兄弟要的也不多,我也不是要掺合你张家的买卖,就是想要御药房所进生药的三成利,如此,并不算过分吧。」 张思成笑了:「林兄弟既然都把话说得这么明,在下也不能含糊,这么着,只要御药房进的生药都出自我回春堂,在下给兄弟四成利,如何?」 林杏眼睛一亮:「兄台果然快人快语,来,咱们干了这杯。」一仰脖干了杯中酒,站了起来:「咱家也不能白拿你这四分利,这些就当咱家入的股。」叫刘玉把包袱放到桌上,打开来。 张思成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包袱里光金锭子就有十几锭,还有银元宝,若折合成银子,怎么也有数千两之多,看来这位果然是得宠的,不然,这才进宫几年,竟捞了这么多好处。 见他有些犹豫,林杏道:「你尽管放心,这些东西都是主子赏下,过了明路的,跟你说句实话,搁在宫里,咱家这心里总不踏实,倒不如放在你这儿,想来要重开回春堂也需银子,这些虽不多,好歹也管些用,等以后咱家用的时候,直接找你来拿,也就是了。」 张思成正愁没本钱呢,当初冯家可是把回春堂整个霸占了过去,自己虽在生药局领着差事,正经的俸禄却没几个,加上御药房被王直跟冯国安把持了这么多年,自己在生药局一点儿好处捞不着,这么数年下来,家里的日子越发拮据,如今也就勉励维持着架子罢了。 虽冯国安倒台,正是重开回春堂的时机,却苦无本钱,想到什么,忙道:「若是冯国安获罪,国安堂必然牵连在内,如今国安堂的铺面,正是我张家的老号,若是能拿回来便再好不过了。」 林杏:「冯家背后戳着谁,想必张大人也十分清楚,此事不一定会牵连冯家,只不过,断了御药房的供奉,想必冯家的国安堂也撑不久,兄台不如找人盯着些,一旦有信儿,找人买回来,不就结了。」 张思成一琢磨对啊,可不嘛,这么多年都等了,几天还等不得吗。 林杏惦记着去瞧瞧慧妃送自己的院子, 便起身告辞,张思成以为他着急回宫,也不敢再留,一直送到府门外,看车轿子去远了,才回去瞧自己的妻儿…… 慧妃送的院子离正街不远,隐在胡同里,一栋两进的四合院,有个看门的老家院,打量林杏刘玉一遭,对着刘玉道:「敢问这位可是林公公?」 刘玉没吭声,退后一步站在林杏身后。老家院愣了愣,在两人身上来回瞧了瞧。 林杏乐了低头看了一眼:「怎么?我不像林公公吗?」 老家院终于明白过来:「老奴眼拙,老奴眼拙了,林公公里头请,老奴可算把您盼来了,接着我们家娘娘的信儿,老奴就叫人收拾了出来,就等着公公来呢,公公瞧瞧还有什么不妥当的,只您吩咐一声,老奴这就叫人来收拾。」 林杏进去溜达了一圈,宅子不错,收拾的也干净,家具东西也都备齐全了,林杏往厅里一坐,看了老家院一眼:「咱家跟您老打听件儿事,这院子如今能值多少银子?」 老家院一愣忙道:「这院子虽说不再正街,可离着也不远,是正经的寸土寸金,值多少银子不好说,不过,上月里隔邻的宅子卖了,比公公这个还小些,都卖了一千两银子。」 林杏点点头,从怀里把房地契拿出来递给他:「那劳烦您老帮咱家找个买主,不管卖了多少,咱家只要一千两,剩下的就当给您老跑道儿的辛苦费,也不能让您白帮忙不是。」 老家院顿时眉开眼笑,哪有不愿意的,隔邻那个院子,比这个小不说,格局还不大好,还是着急卖,还卖了一千两呢,这个院子怎么也能多卖个一二百两银子,这一二百两的辛苦费,可顶上自己两口子一辈子的存项了。 第53章 更何况,这院子要是不卖,自己天天得在这儿守着,这位是宫里当差的,还不知哪辈子才能出宫呢,这得守到啥时候啊,这卖了多好,自己也能回家去,不至于担心娘娘把自己拨给这什么林公公使唤,给个太监当下人,说出去都不好听。 忙接了房契在手:「那老奴就谢公公赏了,不过,也不知公公什么时候还能出来,这卖了院子的银子?」 林杏道:「不瞒您老,咱家之所以着急把这院子出手,实是因为欠了赌债,前些日子跟生药局张管事坐庄赌钱,一宿咱家就输了一千两,手头上没有,便打了个欠条,你卖了院子直接送去生药局给他,就当是我还他的债了。」 老家院心说,怪不得这么着急卖呢,原来是欠了赌债,点点头:「老奴知道了,回头卖得了就送去生药局。」 林杏交代完就带着刘玉走了,上了马车,刘玉才道:「你就这么把房地契给了他,不怕他裹挟着银子跑了吗?」 林杏嗤一声乐了:「他是慧妃娘家的家奴,往哪儿跑,慧妃送这个院子给我就是买好儿,想让我多帮帮她,只咱们还在宫里当差,断不敢得罪的,这房地契放在他手里,比在咱们这儿妥帖的多。」 刘玉沉默良久:「你跟那生药局的张思成倒是投契,才头一回见,就把自己的身家都托付给了他。」 林杏歪头看了他半晌儿,忽的笑了起来,凑过来亲了他一口:「我家玉哥哥又吃味儿了不成,我只是觉得,张思成这人能对妻儿这般,必是个可信之人,张家又是医药世家,断不会黑了咱们的钱,是个可以共事之人,至于别的,就他长得那样儿,黑乎乎跟个炭疙瘩似的,哪能跟我家的玉哥哥比。」 刘玉俊脸微红,别开头:「再好看也不过皮囊罢了,为人当着重品性,色相不过虚妄。」 林杏眨眨眼:「玉哥哥你别是要当和尚吧,怎么念起经来了,我跟你说,色才不是空呢,我就喜欢像玉哥哥这样的,长得好看,性格还好。」 刘玉瞥了她一眼:「你真觉得我性格好?」 林杏咳嗽了一声:「那个,谁还没点儿脾气啊,玉哥哥这样就很完美了。」 刘玉忍不住笑了:「你说的我可都记着呢,回头要是说了不算,我可饶不了你。」 林杏嘿嘿一乐:「算,算,哪能不算呢,君子一言快马一鞭,我最喜欢玉哥哥了……」两人一路说说笑笑,回到宫里的时候,宫门都快下钥了,还没到御药房呢,就见林鼎正站在廊子上跺着脚往这边儿望,一见两人急忙迎了过来:「大总管您可回来了,出大事儿了,钟粹宫的张嬷嬷,昨儿从咱们御药房抓了药回去,说是要打肚子里的虫子,不想,吃了药从昨儿晚上就折腾,一直到这时候还没完呢,疼的嗷嗷的叫唤,慧妃娘娘传了当值的马太医过去,马太医说张嬷嬷用的方子是庸医胡乱开的方子,张嬷嬷跟前的小太监,便说那方子是大总管这儿听去的,娘娘大怒,刚传大总管去钟粹宫问话呢,您要是再不回来,可麻烦了。」 林杏脸色一沉,马元之,这小子倒会赶着机会使绊子,他自己的屁,股还没擦干净,就知道陷害别人,什么东西,他自己既然往死里找,那自己就帮他一把。 想到此,也不换衣裳了,直接去了钟粹宫。 林杏一到钟粹宫,慧妃娘娘就沉着脸质问:「好个大胆的奴才,开这样的方子,敢是药要害死张嬷嬷不成。」 林杏瞄见马元之在旁边一脸得意,心说,果然是这小子使坏:「回娘娘话,娘娘奴才本就不是太医,只是略瞧过几本药书,哪敢开方子,只是那日瞧见张嬷嬷为虫疾所苦,才斗胆说了个方子。」 马元之冷哼了一声:「公公倒是有自知之明,殊不知庸医误人,这瞧病不比别事,若不知症候,不通医理,妄自胡言,可是会害人性命的,张嬷嬷是娘娘跟前得用的人,若有个好歹儿,谁担待得起。」 林杏倒是笑了:「娘娘还没说问奴才的罪呢,怎么,马太医打算越俎代庖,先给咱家定个罪名吗,再说,你说咱家是庸医,既然你医术高,怎么不见把张嬷嬷的虫疾治好了,我可听说,张嬷嬷找你瞧过好几次病了。」 你……马元之脸色通红:「张嬷嬷的虫疾不同一般,寻常驱虫的方子无用,需翻阅医书典籍寻找对症的驱虫方。」 林杏嗤一声:「那你怎知我的方子不对症,想必张嬷嬷吃之前,是给你瞧过方子的,你当时不吭声,反倒事后骂咱家是庸医,马太医,这么着可有些不地道,莫不是马太医瞧着咱家不顺眼,想趁机给咱家使绊子。」 马元之哪想林杏这么刁,竟当着慧妃娘娘把自己的心思揭了出来,顿时满脸通红:「你,你血口喷人,我堂堂太医,怎会跟你一个奴才计较这些。」 林杏冷笑了一声:「马太医可谨慎些说话,只在宫里当差的谁不是奴才,莫非你就高人一等,奴才怎么了,咱家这个奴才比你这个庸医强百倍,误人的不是咱家,就是你这样自以为是的庸医,就肚子里那点儿玩意儿,给咱家提鞋都不够格儿,不信的话,回去问问你师傅去。」 第54章 你……你马元之指着林杏,都说不出话来了,眼看就要背过气去的节奏。 慧妃皱皱眉:「好了,别吵了,马太医,本宫问你,张嬷嬷吃药之前可询了你这个方子?」 马元之脸色一变忙道:「当时下官正忙着炮制御药,也只随便瞧了一眼就叫下头的人给嬷嬷抓了,却不知这药方是出自林公公之手。」 林杏侧头瞧着他:「马太医,你口口声声说咱家是庸医,敢问马太医,咱家这驱虫方何处不妥?」 马元之支支吾吾的道:「虽无不妥,只嬷嬷的虫疾不同旁人,吃了只怕无用,这药不对症与毒药无异。」 林杏:「毒药?是你庸医误人,还敢说咱家的方子是毒药,这方子正对嬷嬷的虫症。」 慧妃不禁道:「既对症,怎嬷嬷这般痛苦哀嚎,听着本宫心里都难受。」 林杏道:「回娘娘,这药方虽对症,却少了一味药引,咱家当日以为嬷嬷吃药之前,必会询宫里的太医,太医久为嬷嬷医治虫疾,对嬷嬷肚子里的虫子知之甚详,自然知道该用药引,不想,马太医竟是个糊涂的。」 马元之气道:「虫疾生于腹内,又不能破腹去瞧,谁能知是什么虫子?林公公此话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林杏呵呵笑了:「这只能说你孤陋寡闻,依咱家看,张嬷嬷肚子里是寸白虫为孽,此虫跟其他虫子不同,月三日以前,其头向上,可用药攻之,余日则头向下,纵有药,也白搭,用药更需药引才成。」 慧妃:「今日不正是腊月初二,你所说的药引为何?」 林杏:「药引倒是极为简单,便是炙肥猪肉一块,置于口内,咽取起津膏而勿食,虫闻肉香自会起咂啖之意,争相而上,待觉胸间万箭攻钻之时,便可入药,必能驱虫而出。」 马元之忍不住道:「此等胡言简直闻所未闻。」 慧妃略沉吟:「来人,照小林子说的给嬷嬷用药,小林子,若果真如你所言,本宫必有重赏,若嬷嬷有个闪失,凭你这奴才的后台多硬,本宫也饶不过你。」 林杏倒是老神在在:「娘娘尽管用药,咱家虽只是略通医术,比起那些什么都不懂的庸医,还是很靠谱的。」 慧妃见他那油滑的样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那本宫就候着你这个靠谱的了。」 也就两刻钟时候,里头的小太监跑了出来:「娘娘,可不得了,嬷嬷肚子里的虫子竟然泻出半马桶,而且都连成串了,长的有数丈,嬷嬷直喊舒坦,这会儿睡过去了。」 慧妃看了马元之一眼:「马太医虽少年得志,这医道上到底差了些火候啊。」 马元之脸色极为难看,站在旁边低着头道:「娘娘说的是。」 慧妃看向林杏:「小林子,刚本宫应了你,若能治好嬷嬷虫疾,有重赏。」 林杏忙道:「能为娘娘分忧,是奴才的造化,哪敢要什么赏,只下回娘娘再有个不适,千万仔细些,别找来个庸医,耽误了娘娘的千金贵体。」 慧妃目光一闪:「倒是会说话,你如今是御药房的大总管,赏你金银,估摸你也不稀罕,听说你喜欢木头,本宫这倒是有个沉香的手串,给了你吧。」 林杏眼睛一亮,急忙跪下:「奴才谢娘娘厚赏。」 林杏手里念着手串乐滋滋的出了钟粹宫,跟马元之一张驴脸,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出来看见刘玉更是眉开眼笑,理都不理马元之,拉着刘玉一边走一边显摆自己的手串。 刘玉好笑的看着他:「平常你不是最喜欢金银的吗,怎么今儿得了这么串木头珠子,就高兴成这样了。」 木头珠子?林杏挑挑眉:「这可不是一般的木头珠子,这是奇楠沉香知道不,就这一串木头珠子,你知道值多少银子吗,咱们前门那个两进的宅子,能买仨都不止,可惜是绿奇楠,要是白的,更是万金难求的宝贝了,不过绿的也好,正配你。」 说着,摘下来套在他手腕子上,端着看了半天,满意的点点头:「这东西带的日子长了,你身上也会跟着香,以后便不用带那些香饼子香袋子了,有这个比什么都强,而且,还能闻香识人,只闻见这股子香味儿,就知道是我家的玉哥哥。」 刘玉摸了摸手腕上的沉香串,看了她一眼:「这东西可贵,你真舍得给我?」 林杏白了他一眼:「我不喜欢戴这些累赘东西,你带着正好,我跟着受益,走了,冷的紧,回去吃羊肉锅子暖和暖和。」拖着刘玉走了。 马元之在后头阴晴不定的看着走远的两人,半天才迈步往前走,走了没几步,斜刺啦出来个嬷嬷。 马元之认出是慈宁宫的,忙躬身。 嬷嬷笑道:「老奴可不敢当大人的礼,太后娘娘这几日总觉着身上不好,差老奴去御药房请您呢,可巧就遇上了,劳烦马太医跟老奴走一趟吧。」马元之哪敢怠慢,忙跟着去了不提,再说林杏。 第55章 一进自己的小院就耍赖的不走了,非让刘玉背着她进去,刘玉没辙,只得背着她往里走,林杏却忽发奇想:「我听说那些武艺高强的江湖侠客都能蹿房越脊如履平地,玉哥哥会不会?」 刘玉笑了:「那不过是说书的胡编乱造的,哪有这么神,就是练功的年头长了,身子比平常人轻,再借点儿巧劲儿,跳的高些。」 林杏指了指房顶:「玉哥哥能跳上去吗?」 刘玉点点头。 林杏从他背上出溜下来,兴奋的不行:「那你跳一个给我看看。」 刘玉看了她一眼,一把抄起她,脚下一点,借着廊下的一块山石窜了上去,林杏一愣的功夫,已经到了屋顶,兴奋的拍着手:「玉哥哥真厉害。」 刘玉生怕她滑下去,搂着她坐在屋脊上:「再动,摔下去我可不管。」 林杏这才老实了,靠在他怀里看着远处,不禁道:「你看,真美,原来在这里看夜景这么美。」连绵的殿宇,檐角的瑞兽,在夜色下异常庄严,一进进的殿宇掩映在宫灯下,颇为壮观,再往远处便是万家灯火。 刘玉侧头看着她,仰着头,小嘴微张,脸上的笑意如此动人,让他忍不住倾身亲了过去,林杏哪会放过这样的机会,干脆搂着他的脖子闭上眼,感受这一瞬的悸动,忽然觉得,身边有这个男人真好,哪怕他是个太监,也无所谓。 两人亲的忘我,根本没看见院子里的成贵。 成贵愕然看着屋顶上的黏在一起亲嘴的两个人,简直如遭雷击,这才是小林子死活不想跟万岁爷的真相,什么不足之症,什么不喜欢男的,都是借口,他喜欢的人是刘玉…… 练武的人到底警觉性高些,刘玉先看见了成贵,抱着林杏跳了下来。 成贵看着刘玉的身手,微微皱了皱眉,何时太监里有这样的武功好手了,这得亏今儿是自己过来,要是万岁爷亲自来,林兴这小子怎么样不好说,刘玉的下场不用想也知道,估计把刘玉千刀万剐了,也不能解恨。 虽说如今御前多了个瑞充衣,可成贵却知道,皇上之所以幸了瑞儿,追根究底还不是因为瑞儿跟林杏有几分像,只可惜像归像,到底不是一个人,神韵差的太远,万岁爷新鲜了没两天,就烦了。 偏偏瑞儿还不会瞧眉眼高低,得了两天宠就把自己真当成娘娘了,动辄训这个,嫌那个的,又要衣裳又要首饰,弄得自己烦不胜烦,说到底万岁爷也才幸了她两回,第三天就淡了,这不,南边刚贡上来的鲜果,皇上还没尝呢,就叫自己送了过来。 如今可是寒冬腊月里,万物萧条,这鲜果可是见不着的新鲜物件儿,便是南边产这东西,大老远的运过来也不易,统共也没多少,万岁爷就吩咐着让捡着最好的给林兴送,顺便让自己瞧瞧林兴做什么呢。 成贵知道,万岁爷这是想着林兴说的那个三月之约,心里惦记又怕见着了,忍不住幸了他,加之最近朝堂上事多,又要忙着祭天,也着实抽不出空来。 都跳下来了,林杏自然也看见了成贵,目光闪了闪:「这么晚了,总管大人不在御前伺候,来咱家这儿做什么?」 成贵真从心里佩服这小子,就这份被自己抓了现行,还能如此不动声色的,整个宫里也找不出第二个来。 成贵看了刘玉一眼:「林公公倒是胆子大,敢这般逆着万岁爷,就不怕万岁爷龙颜震怒,要了你们的小命吗。」 林杏笑了:「大总管何必如此,您不是也不希望我在皇上跟前儿吗,如今这般,岂不正如了大总管的意,也省的大总管天天忧心,万岁爷迷上我这个太监,耽误了大齐的皇嗣,皇上如今不是走了正道吗 ,大总管还管我跟刘玉做什么?」 成贵叹了口气:「若万岁爷真放得下,咱家又怎会出现在这儿,这是今儿南边贡上的鲜果,万岁爷叫咱家给林公公送一些过来尝尝,说林公公喜欢哪种,尽管开口,再叫人送来。」 林杏皱了皱眉,有些烦变态皇上,这不有病吗,隔三差五的找不痛快,后宫那么多女人,身边又有个瑞充衣,怎么还惦记自己:「大总管不是送了个瑞充衣在御前伺候吗,怎么又想起我来了?」 成贵扫过刘玉目光颇为复杂:「瑞充衣为什么得幸,不用咱家说,想必林公公也明白。」 林杏心道,莫非外头那些传言是真的,那个什么瑞充衣真是因为长得像自己,才得的宠,一这么想,顿时觉得浑身的鸡皮疙瘩都钻了出来,没见过这么变态的。 眼珠转了转,呵呵一笑:「外头怪冷的,大总管咱还是进屋说话儿吧。」 让着成贵进了屋,刘玉上了茶就去厨房收拾羊肉锅去了,知道林杏爱吃冻豆腐,早上走的时候冻在外头,如今正好收了,洗干净,一会儿放到羊肉锅里正得吃,至于被成贵发现两人的关系,刘玉一点儿都不担心,反而有些怯怯的喜悦,他知道,林杏一定能处理好这件事,她如此聪明,仿佛什么事在她眼里都不是难事儿。 第56章 只不过,他们真能顺利出宫吗?他们能不能逃过那些人吗?他心里真的没谱。 再说,林杏跟成贵,成贵喝了一口茶看向林杏:「林公公是怎么打算的,不是想跟刘玉出宫吧。」 林杏笑了:「大总管真是聪明人,您老说,我这个身份就一个太监,便是得了万岁爷的幸,能有什么好结果,弄不好还得背负个魅惑君上的罪名,尤其,要是因为我,万岁爷绝了皇嗣,大齐断了龙脉,那我就算死上一百回,也扛不起这么大的罪过啊,您说是不是,与其把我这么个祸害留在宫里,倒不如尽早出宫,我这人不再跟前儿了,万岁爷的心思自然就断了。」 成贵看了他良久:「你打算怎么出宫?要知道这太监一旦净身入宫,除非得了万岁爷恩典,是绝不能出去的。」 林杏嘿嘿一笑:「大总管,这事儿总有变通,要是奴才跟刘玉得了什么过人的病,难道还得死在宫里不成。」 成贵点点头:「你倒是想的周到,可这过人的恶疾,要想瞒过太医只怕不易。」 林杏:「这个就不用大总管操心了,只到时候大总管稍微抬抬手,咱们就都过去了,您再往万岁爷跟前儿多送点儿美人,过几年,万岁爷必然子嗣昌隆,岂不是两全其美。」 成贵如今算是知道了,这小子对万岁爷是一点儿心思都没有,站了起来:「万岁爷还等着咱家回话儿呢。」往外走了两步,到门口站住:「咱家还是得提醒林公公一句,有些事儿还是谨慎着些,若被人瞧见传了什么话去,可是害人害己。」 林杏一拱手:「豆.豆.网。林兴谢总管大人提点。」 送着成贵走了,刘玉才进来,看着她欲言又止,林杏招招手:「做什么躲躲藏藏的,过来。」 刘玉走过来,林杏看了他一会儿:「玉哥哥怕吗?」 刘玉摇摇头。 林杏笑了,靠近他怀里:「是没什么可怕的,成贵瞧见了也好,这样咱们出宫的胜算更大些。」 刘玉:「你说成总管会帮咱们?」 林杏点点头:「成贵这个人是个忠心的奴才,只不过忠心的有些过了,就成了迂忠,他心里想的都是怎么为皇上好,生怕皇上迷上我这个太监,断送了皇嗣,所以,才会把我调到御药房来,在他眼里,我就是个祸水,所以,最不希望我在宫里的反而是他,你说,现在我们要出宫,他会不会帮忙?」 刘玉摸了摸她的头发,忽然道:「你会不会后悔,我毕竟不是……」说着顿了顿,没了声儿。 林杏仰头看着他:「玉哥哥,我从来没有这般依赖过一个人,甚至我视如亲妹的好友都没有过,你是我林杏的亲人。」 刘玉低头看着她,眸光晶莹闪烁,林杏忍不住凑过去亲了一下:「玉哥哥,等我们出去之后就这么过日子好不好,只要你不离开我,就永远是我的玉哥哥。」 林杏说这句话的时候,怎么也没想到不过三天,刘玉就走了。 她呆呆坐在廊凳上,仔细想这两天的事儿,那天成贵来了之后还好好的,转过天,自己跟孙济世查了一天御药,刘玉说日头好,留在屋里收拾屋子晒被褥,可是自己晚上回来的时候,没发现被褥有晒过的痕迹。 然后,夜里自己醒了的时候,发现刘玉盯着自己看,问他怎么不睡,他说白天睡多了,错了盹儿,睡不着。 再转天,自己去了钟粹宫,给慧妃瞧脉,一耽搁就是大半天,刘玉也没跟往常一样在外头等着自己,自己回来之后,他才回来,问他,说是碰上了个以前一块儿当差的熟人,说了会儿话,。 再有,就是昨天,倒是缠了自己一天,腻歪的自己都没去御药房。 再然后,就是今天,昨儿张思成派人递了信儿进来,说有些事儿要跟自己商量,自己一大早上就出宫了,刘玉昨儿晚上着了凉,早上的时候还有些发烧,怕出去冻一天再严重了,便让他在宫里休息。 张思成拉着自己见了几个药商,又瞧了铺面,等自己回宫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一回来林鼎就告诉他,刘玉得了重病,移出宫去了,真是笑话,自己就是个医生,难道刘玉得的什么病会不知道,不过最平常的感冒一天不到,怎么就成了重病。 而且,能把刘玉这么快移出宫的人,只可能是成贵。 想到此,林杏跳起来直奔乾清宫。 到了门口,张三一见是他,忙上前打招呼,不想,林杏仿佛没看见他似的,风风火火就过去了,张三摸了摸鼻子,这是出了什么事儿吗,这般着急。 到了暖阁外,揪住奉茶的小太监:「成贵呢?」 小太监吓了一跳,宫里敢直呼大总管名字的只有万岁爷,这林公公莫不是疯了。 林杏:「我问你成贵呢?」 林杏话音儿刚落,就听一个清脆的女声 :「你是哪来的奴才,在乾清宫也敢大呼小叫,敢是活腻了不成。」 第57章 林杏理都不理,一把抓住小太监的脖领子,把他按在廊柱子上:「我问你成贵呢,你聋了?」 瑞儿气坏了,虽说自己就是个小小的充衣,却也是万岁爷幸过的人,后宫里的嫔妃瞧不上自己,也就罢了,这不知打哪儿钻出来的小太监,也敢不把自己放在眼里,恼恨上来,指着他吩咐旁边的嬷嬷:「给我掌这奴才的嘴。」 她旁边的柳嬷嬷先头就是御膳房打杂的,后来瑞儿得了幸,安置在乾清宫,跟前儿总得有个伺候的人,成贵见柳嬷嬷还算机灵,就把她从御膳房调过来,先伺候着,这位充衣瞧这性子成不了大气候,也就应个急。 御膳房的人,哪有不认识林兴的,都知道这位怎么个来路,万岁爷如今得了什么好东西,还三天两头往御药房送呢,这心思不用想也知道。 便不说万岁爷,林公公的手段人脉,柳嬷嬷可是一清二楚,别说过去掌嘴,就是太后娘娘跟前的嬷嬷打了她几板子,就被万岁爷直接打了个血肉横飞,那血混着脑浆子流了一地,自己可是瞅了个满眼儿,哪敢得罪林杏啊。 忙拽了拽瑞儿低声道:「瑞充衣,这位可是御药房的大总管林公公。」 柳嬷嬷不说还好,这一句话正捅到瑞儿的腰眼儿上,瑞儿这些天可是听了不少闲话,都说自己是因为长得像这个姓林的太监,而得的幸,还说她只长得有些三四分像,神韵却差的远,万岁爷才幸了两回就腻了。 瑞儿越想越生气,今儿本是借着给万岁爷送吃食,想让皇上想起自己来,若是能借机怀上龙胎,看谁还能小看自己,不想正遇上林兴,新仇旧恨齐上心头哪能饶了他,一甩手:「什么林公公,不过就是个狗奴才罢了,见了本充衣怎么不磕头请安。」 不说柳嬷嬷,就是给林兴按在柱子上的奉茶小太监,都觉这位真是上赶着找死,林公公可是有名儿的不吃亏,别说你小小的充衣,就是成大总管跟前,也没见这位请过安啊。 林杏这会儿倒是侧头看了瑞儿一眼,冷冷的道:「老子心情不好,识相的滚远点儿,不然,老子可不管你是充什么,照样打你个烂猪头。」 瑞儿却愣了,廊上的宫灯明亮非常,照在这奴才脸上异常清晰,瑞儿想看不见都不行,这奴才的眉眼儿,愣眼一看,真跟自己有几分像,只不过,自己从来不敢像她这般,挑眉瞪眼,一脸怒意。 她知道这里是乾清宫 ,规矩大,大总管一再警告她,不可错了规矩,她亲眼见过,只是咳嗽了一声,就被拖出去打板子,打的血乎流烂的小太监。 在乾清宫当差的,莫不是小心翼翼,不敢高声,不敢出错,何曾有人这般放肆过,他凭的什么? 瑞儿忽觉眼前这张脸如此可憎,他让自己成了整个乾清宫的笑柄,怪不得成贵当初会把自己调到乾清宫来,怪不得那天晚上皇上说了句,倒是有些像他,这个他就是这个奴才,皇上竟然喜欢一个太监,自己还不自知的当了这奴才的替身。 想到此,只觉嫉火中烧,难堪非常,想都没想,上去就给了林兴一巴掌:「本充容叫你磕头请安,你这狗奴才没听见吗?」 林杏没防备,这疯女人忽然出手,结结实实的挨了一巴掌,只觉火辣辣的疼,瑞儿见她挨了一巴掌没反应,忽然得意了,心说,就算自己是替身又如何,自己如今是万岁爷的女人,他再怎么样,也不过就是一个奴才。 自觉占了上风,一巴掌不解气,又一巴掌扇了过来。 成贵出来正看见这一幕,给这蠢女人气得眼前都发黑,还说自己点拨她两句,开窍了呢,不想这又跟林兴对上了,林杏是吃亏的主儿吗,当初李长生给了他一巴掌,差点儿没让这小子打残了,如今还在洒扫处刷马桶呢,瑞儿这不是找死吗,忙道:「瑞充衣住手。」 说的有点儿晚,林杏已经抓住瑞儿伸过来的手,一拉一托,就听瑞儿惨叫了一声:「哎呦!我的手断了,断了,你个狗奴才,一会儿万岁爷知道,看不要了你的命……」 瑞儿有意闹大,嗓门二尖的刺的人耳朵疼,看见万岁爷走了出来,成贵只觉自己的脑袋有两个大。 一见皇上出来了,瑞儿仿佛看到了救星一般,连哭带叫的:「万岁爷,瑞儿的手给这狗奴才捏断了,以后还怎么伺候万岁爷,万岁爷您可得给瑞儿做主啊……」说着,直接飞扑了过去。 只不过还没到跟前,就挨了一记窝心脚,直接踹了出去。 瑞儿半天才起来,不可置信的看着皇上走到那狗奴才身边,一脸心疼的去摸那狗奴才的脸。 林杏下没动,只是盯着皇上身后的成贵:「刘玉呢?你把刘玉弄哪儿去了?」 皇上微微皱了皱眉:「什么刘玉?刘玉是谁?」 成贵微微躬身:「回万岁爷,刘玉是林公公身边儿的奴才,之前在御前奉过茶的,今儿御药房来报说刘玉得了重病,老奴做主把他移到外头养病去了,想必林公公不知底细,有些着急,林公公若想见刘玉,明日可出宫探望,待他养好了病,仍可回来当差,林公公这般着急,也无济于事,惊扰了万岁爷可是大罪。」 第58章 成贵几句话林杏倒清醒了,自己是有些冲动了,一想到刘玉是让成贵弄出去的,就慌神了,没底细想,就过来找成贵算账,以成贵的为人,若不是刘玉自己愿意,断不会管这档子闲事儿,莫非是刘玉自己要出宫的?为什么? 想到此,跪在地上:「奴才御前失仪,请万岁爷降罪。」 皇上伸手扶起他,低声道:「御前失仪的事儿,你还少了,朕若是真降罪,你这奴才一百条命都没了,外头冷的紧,跟朕进去说话儿。」说着拉着林杏进了暖阁…… 瑞儿不免慌张起来:「万岁爷……」站起来就要往前冲,却给成贵拦住:「瑞充衣您还是回去的好,如今小林子在里头,估摸万岁爷腾不出空来见充衣。」 瑞儿愣了愣:「成总管这是什么话,难道我还不一个奴才。」 成贵:「瑞充衣刚那一脚白挨了,怎还不明白,咱家劝充衣一句,就早儿回去的好,上回御前的李长生打了小林子一巴掌,充衣可知什么下场?」 瑞儿不由瑟缩了一下。 成贵微微凑近她:「李长生可是咱家的徒弟,如今还在洒扫处刷马桶呢,瑞充衣也该好好想想,宫里这么多宫女,怎么咱家就选了你,这宫里的人你得罪谁,都不能得罪了里头这位,明不明白?」 瑞儿摇摇头:「你胡说,我不信,不信……你胡说,他们都是胡说,万岁爷幸我就是喜欢我,我是瑞儿,不是谁的替身。」 成贵:「瑞充衣,咱家说句不中听的话,充衣莫怪,这当替身可也是个大学问,若是能当十分像自然好,当不得十分像,最起码也要五六分,充衣之前素衣简戴的时候,倒有那么三四分意思,如今吗……」目光划过她头上的珠翠:「三四分也没了 ,充衣还指望万岁爷留什么情面。」 瑞儿还要说什么,忽里头跑出个小太监,看了瑞儿一眼,大声道:「万岁爷口谕,瑞充衣御前失仪,冒犯圣颜,掌嘴二十。」 成贵叹了口气,就知道这事儿完不了,挥挥手,两个小太监按住瑞儿,左右开弓,啪啪这是二十个嘴巴子。 因为瑞儿初得宠,难免骄纵,又不知打点,招恨的紧,执刑的太监自然一点儿不留情,打的瑞儿顺着鼻子嘴角往外窜血,人都打傻了,叫人拖出去都是呆呆的。 掌嘴的声音传进暖阁,皇上丝毫不为所动,一看见林杏肿起来的脸,脸色就不好看,阴沉沉的道:「二十个都轻了,该打死这贱人,还疼不疼?」一边问,一边儿给林杏脸上抹翠叶芦荟膏。 涂着涂着,就有些不老实,手指略往下,林杏抓住他的手:「万岁爷,奴才伤的是脸不是脖子。」 皇上低笑了一声:「小林子这门户倒守的严谨。」反手握住她的手,搁在手心揉了揉:「小林子倒是没良心,这些日子不来瞧朕,今儿要不是因你身边那个奴才,只怕也不会来乾清宫吧。」说着就要抱她。 林杏急忙避开:「万岁爷,这里可是乾清宫,更何况,您可是应了奴才等三个月,万岁爷金口玉言,这是要食言不成。」 皇上缩回手:「好,好,朕不动,咱们就说说话儿总行吧。」想起什么,目光略沉:「你对身边那个叫刘玉的奴才倒上心。」 林杏没说话,不想说,她这会儿心情极差,根本没有应付这变态的心思。 皇上见他不吭声,脸色越发不好看,看来刘玉这奴才是不能留在宫里了,这人不过是送到宫外养病,瞧小林子这样儿竟跟失了魂儿一般,不禁道:「小林子,朕等三个月倒是不妨,只一样,朕不希望瞧见你跟别人走的太近。」 林杏抬头看了他一眼,忽觉这变态实在可笑,真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自己跟他还没怎么着,这变态就开始想控制自己了,不许跟别人近乎,他自己呢,后宫嫔妃一大堆,眼前儿还弄了瑞充衣。 刚林杏可是瞧的清楚,那个瑞充衣年纪够小的,那股子生嫩劲儿还没褪下去呢,亏的这变态下得去手,微微躬身:「奴才有些头疼,想回去歇会儿。」 皇上颇有些不舍,却见他脸色的确不太好,便应了:「回去让太医好好瞧瞧,你年纪小,身子弱,得多顾着些,过几日朕便要去祭天,这些日子需斋戒,只怕不得闲去瞧你,你自己在意些。」 祭天?林杏忽然想起定天石,忽道:「奴才可否去见识见识?」 皇上倒是笑了:「祭天可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完的事儿,大半天呢,腊月里正冷,你哪受得住,若是小林子舍不得朕,不如回御前来,祭天就不要去了,回头冻病了,朕又该心疼了。」 林杏本来也就随口一提,成了自然好,不成也无所谓,以后总有机会,如今她是想弄明白,刘玉为什么会出宫。 从暖阁出来,没出乾清宫,去了成贵住的院子,果然,不一会儿成贵就回来了,见了林杏便道:「此事若刘玉不愿意,咱家也不会帮这个忙,刘玉一心出宫,正赶上也却是病了,咱家就成全了他。」 第59章 「他自己想出去?」林杏定了定看了他良久:「我以为大总管默认帮我跟刘玉一起出宫了,如今你把刘玉一个人弄出去,打的什么主意,当我不知道呢,你是发现刘玉身手不凡,疑心他进宫的目的,这才趁着我不在把他送出去,我说的对不对?」 成贵点点头:「咱家是有这个顾虑,小林子,宫里当差都是离万岁爷最近的,若有包藏祸心之人,万一有什么变故,就是大齐的塌天之祸,刘玉的功夫可不是一两年能练成的,把这样的人送进宫当太监,咱家怎能不谨慎些,更何况,他自己也想出去,这一点儿,咱家是不会打谎的,你若不信,明儿可以出去探望,不过,小林子,有句话咱家的得提醒你,要是你想让刘玉安生,还是让他出宫的好,刚万岁爷可是问了你跟刘玉的事儿,咱家如今是能帮你们遮掩一二,若刘玉再回来,叫万岁爷发现丁点儿痕迹 ,刘玉绝不可能活命。」 林杏站了起来:「你就不怕刘玉一走,我心灰意冷之下,干脆破罐子破摔,勾引皇上。」 成贵摇摇头:「你对万岁爷根本无心,何来勾引之说。」 林杏知道在成贵这儿自己问不出什么,这件事儿的根儿还是在刘玉身上。 林杏告辞回了御药房,忽然发现,少了刘玉,仿佛什么都空了,院子空了,屋里空了,自己的心也有些空落落的,没了身后暖融融的怀抱,炭火再旺,也觉冷飕飕,果然,人的习惯最是可怕,习惯了有个人天天在跟前儿,乍一离开怎么都不舒服。 林杏这一晚上都没睡着,睁着眼盯着房梁看了一宿,天一亮就拿着腰牌出宫了,皇城北门走不远,过了一条东西街就是供太监在外养病的安乐堂。 安乐堂也不大,有十几间屋子,管事姓刘叫刘二,估计成贵提前打了招呼,一见林杏就忙着迎上来:「奴才安乐堂管事刘二给林总管请安。」 林杏没心情跟他废话,直接问:「昨儿送来的人在哪儿?」 刘二忙道:「东边中间那间,最近不知怎么了,闹病的多,送出来十几个,倒住的满满当当,不过,刘公公是林总管跟前儿的人,总管大人又特意打过招呼,自然要照顾,中间的屋子能见着日头,屋里的亮堂,最适合养病的人住,林总管这边儿请。」 林杏跟着他走到刘玉住的屋,抬手刚要推门,听见里头女人说话的声儿:「这药冷了,可吃不得,得趁着热才有用。」 林杏皱了皱眉,看向刘二:「你这安乐堂莫非还收容宫女?」 刘二忙道:「宫女可不归奴才这儿管,另有地方安置,里头这位是刘公公的姐姐,大总管垫了话让奴才照应着刘公公,自然不能跟别人一般,听说刘公公的姐姐来了,就容她进来照顾,亲姐姐伺候着,怎么也比别人强,您说是不是。」 亲姐姐?自己怎么记得刘玉说他是孤儿呢,姐姐倒是有一个,却不是亲姐姐,而是情姐姐,想着,林杏一把推开门,看见屋里的情形,林杏倒笑了,只不过笑的有些冷。 刘玉靠在炕上,瞧着倒真是一脸病容,不过眼里的欢喜藏都藏不住,一眼不错的望着床边伺候他吃药的女子,那眼光温柔的能滴出水来。 女子看上去比刘玉大一些,颇有几分姿色,尤其身材好,哪怕荆钗布裙也能看出酥胸高耸,纤腰一束,细白的脸上一双大眼眸光潋滟,颇具风情。 看见林杏女子眼里闪过好奇,刘玉的脸色仿佛白了些,下意识拉住床边女子的手:「你,你怎么来了?」 林杏看着他没说话。 刘玉沉默了一会儿道:「这是我跟你提过的姐姐,姐姐没死……」 刘玉没说完就被林杏毫不留情的打断:「我管她死不死,刘玉我只问你一句,是不是想好了?」 刘玉脸色仿佛又白了两分,把手腕上的奇楠沉香串褪了下来:「这个还是还给你。」 林杏接在手里,用力一扯,沉香珠子散了一地,那股子独有的蜜香浓了许多:「送出去东西我没有收回来的习惯 ,你不要就扔了。」说完转身走了出来。 刘二见他脸色不好,大气儿都不敢出:「林总管您这是……」 林杏从腰里拿出一锭金子丢给他:「咱家精通医术,刚给刘公公瞧了脉,的确是重疾,估摸没几天熬头了,不如让他家里人领回去预备后事吧。」 刘二哪见过这么大方的,好家伙,抬手就是一锭金子,自然明白林杏话里的意思,忙道:「林总管真是个善人,刘公公的病的确拖不了几天了,这就削了籍,让他家人领回去,林总管慢走,您以后常来啊……」 点头哈腰的送了出去,等林杏上了马车,忙拿出金锭子来搁嘴里咬了咬,才小心的揣进怀里,进了院直接到刘玉住的屋:「刘公公您造化了,摊上林总管这么个能耐人,这就削了籍,跟您姐姐家去吧,从今往后,宫里就没刘公公这么个人了。」 第60章 见刘玉脸色没有欢喜,反而白的吓人,以为是病的厉害,也不想多待,交代好了,就忙出来了。 女子把药放下:「我瞧这丫头倒是个无情无义的,话都没说两句就这么走了。」 刘玉:「这才是她,以她的性子既知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断不会阻拦。」 女子道:「既然是这么个人,你还出宫做什么?」见刘玉不吭声,只是望着窗外发呆,不禁叹了口气,收拾了东西:「走吧。」扶着他下地出了安乐堂,上了等候在外的马车。 看着马车没影了,林杏才从旁边的胡同里走出来,脸色阴晴不定,不管刘玉有什么苦衷,她都不会原谅他,永远也不会,玉哥哥今日一别后悔无期了。 没了刘玉,她也该尽快出宫,或许等看过定天石之后,林杏转身,没回宫而是去了生药局,冯国安前儿死在了慎刑司的大牢里,死因经多位太医查看,一致说是突发心疾,曼陀罗粉之事也因他的死而不了了之,冯家并未获罪,国安堂却也撑不住了。 昨儿张思成说,冯家前些日子就忙着典卖家中产业,瞧意思是想回乡避祸,张思成便找了个人,把国安堂的铺面买了回来,只等选了吉日回春堂便可重新开张。 张思成这几天忙的不行 ,又要顾着生药局又,要忙活回春堂开业,两边儿跑,林杏到生药局的时候,张思成刚从外头回来。 生药局如今可不一样了,库房里的生药堆得满满当当,院子里更是晾满了药材,比起之前的破败凄凉,简直是天壤之别。 张思成一进院就见林杏弯着腰看笸箩里的药材,时不时拿起来放到嘴里尝尝,恍惚仿佛看到了自己的爹,当年也是这般。 回春堂在他爹手里关了张,却在自己手里重开,这位林公公不禁救了自己妻儿,还帮着自己重开了回春堂,这是他们张家一门的贵人。 想到此,走了过去:「今年雪大,这些生药最怕受潮,难得赶上好日头,就得倒腾出来晒晒。」 林杏想了想:「冬天雪大,明年说不准要闹旱涝之灾,最好多囤一些药,不是为了灾年坐地起价,是咱们开药铺的绝不能断了货。」 张思成:「想不到林兄弟之于买卖一道也这般明白,家父活着的时候,便常说老百姓是看着天儿吃饭,咱们开药铺的也一样,天时若不好,药收不上来,或收上来的药材品相不能保证,买卖也得做砸了,倒是有几个药材商想出货,只是……」 说着顿了顿:「不瞒林兄弟,我张家之前是有些底,经了国安堂这场大祸,也差不多倒腾没了,亏了有家父数十年的信誉,那些药材商人才肯赊给咱们药材,便如此,林兄弟你送来的那些银子,也都使的差不多了,若大批囤货自然不能赊欠,这银子倒是难事。」 林杏:「如果要囤够两年多用量,大概需多少银子?」 张思成:「咱们有着内廷供奉,用量极大,若想囤两年的生药,怎么也的两万两银子才够。」 林杏点点头:「银子你不用愁,过些日子我叫人给你带出些东西来,都典当了应该差不多。」 张思成忙道:「这如何使得,林兄弟已经出了这么多银子,怎好还典当你的东西。」 林杏挥挥手:「赚了银子什么东西买不来,更何况,那些东西留在宫里不妥当,倒不如典当了囤成生药。」 张思成激动的差点儿给林杏跪下:「林兄弟你真是我张家的大恩人,我张思成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林杏:「什么也不用说,把买卖做好就是了,这些银子可不是白给你的,到时候可要成倍的还回来。」 张思成忙道:「还,一定还,对了,今儿怎么不见刘公公?」 林杏脸色一淡:「他有别的差事,不早了,我也该回宫了。」 林杏刚要走,张思成却想起一件事来,忙道:「林兄弟留步,上回林兄弟托付在下留心的事儿,有眉目了,钦天监的监正陈时继侍母甚孝,近日陈府老夫人病的厉害,陈大人请了好几位太医去瞧都没什么起色,听说不大好,恐要伤命,陈大人心急,昨儿亲自来太医院请孙世伯,却正赶上孙世伯这两日在宫里当值,正着急呢。」 林杏眼睛一亮,如此倒真是个机会,只是需等一等,孙济世若医不好,自然会来寻自己,自己到时候出手,也不显得太上赶着,听说这位陈大人性子颇多疑,又掌管着钦天监,还是小心些为上,便道:「劳烦兄台了。」 两人又说了两句话,林杏便告辞回宫,却没想到,孙济世转天一早就进宫来邀自己去给陈府的老夫人瞧病。 林杏待要推辞,孙济世道:「陈老夫人病情危重,公公就别推辞了,若能救老夫人一命,也是功德。」 林杏便跟着他出了宫,奔着陈府来了。 陈时继这两天都没上衙门,直接告了假,就是怕老娘有个万一,瞅着老娘一天不如一天,急了一嘴的燎泡,一听孙济世来了,忙迎了出来,不及寒暄就拽着孙济世进了内堂。 第61章 林杏只得跟了进去,这一进内堂不禁乐了,冤家路窄,马元之竟然也在,林杏琢磨自己今儿怎么虐他一下,让这小子更恨自己,说不定嫉心一起,头脑发热,就干出什么事儿了。 马元之过来给师傅见礼,看见林杏身子一僵:「 林公公也来了?」 陈时继这会儿才看见林杏,不禁皱了皱眉:「孙大人怎么带了位公公过来?」 林杏一听口气,拱拱手:「看来陈大人不欢迎咱家,咱家这就回了。」转身要走,孙济世急忙拦住她,跟陈时继道:「林公公是御药房大总管,医道一途,下官都甘拜下风。」 陈时继虽有些疑心,却想起老娘的病,忙道:「下官心里着急,言辞之间得罪了贵客,还望公公莫怪。」 林杏:「咱家就是跟着孙大人来凑热闹的,陈大人不用管咱家,自去忙您的就是。」 陈时继,也没空跟她说什么,拖着孙济世进了内室给老夫人看病。 林杏坐在椅子上,从下人手里接了茶碗喝了一口,险些没吐了,喝惯了小龙团,别的茶真有些难以入口,口儿还真是高了,还是喝点儿平常的,要不然真喝习惯了,往后出了宫去哪儿弄小龙团。 想着,勉强喝了两口,实在喝不下去,放到一边儿。 不一时,孙济世出来,摇了摇头:「老夫人是伤寒之症,伤寒为百病长,死生系于数日之内,若识病不真,用药不当,则变异立见,且老夫人之病,势已危重,难啊,难,故此古有伤寒七日不服药之说。」 孙济世话音刚落,马元之开口道:「师傅何必如此忧虑,纵然我等无能,不还有个号称神医的林公公吗,林公公在钟粹宫慧妃娘娘跟前儿,可说太医院都是庸医,今儿下官倒要领教领教,林公公这个神医之方。」 马元之一句话,屋子里几个太医不约而同怒瞪林杏。 孙济世皱了皱眉:「元之,你这是说的什么?」 马元之躬身:「弟子只是想见识见识林公公高明的医术罢了。」 陈时继顿时有了希望,忙道:「还请公公入内为家母诊。」 ,林杏站了起来,看了马元之一眼,走了进去,少顷出来。 马元之挑着眉道:「想必林公公已知老夫人病症,就快开方子,让我等庸医见识见识吧。」 林杏扫了众人一眼,笑了一声:「咱家从不打谎,即便不中听,也是句句实言,说你们是庸医,心里定然不服,今儿就用老夫人的病,让陈大人做个证人,看看我说的是也不是,。」 陈时继微微皱眉,心道这太监怎么这般狂妄,不是存着一线希望,依着自己的秉性,早把这奴才赶出去了。 马元之冷笑了一声:「刚林公公也听见了,我师傅都说伤寒有七日不服药之说,你擅自下药,老夫人若有闪失,公公担待的起吗。」 林杏嗤一声乐了:「病了不吃药,怎么能好,难道依着你,在旁边瞅着老夫人等死不成。」 陈时继咳嗽了一声:「 公公,家母的病到底如何?」 林杏却不理他,只看着马元之:「古是有伤寒七日不服药之说,却并不是说伤寒不可用药,而是不可轻易用药,若像马太医这般,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的医术,还是宁可别用药,也省的殆误病情,倒更坏了性命。 为医者当先辨六经之形症,切其脉理,察其病情,究其病因,而后施治,若病在太阳,阳明,则表症也,宜汗之。 少阳则半表半里,宜和解,太阴邪入于里,少阴入里尤深,均宜下之,若手足厥冷,自汗亡阳者,又宜温之。 至厥阴病则寒邪固结,非投大热之剂不能除,此等病症虽危重,若能对症下药,始终无误,也并不难治。 林杏一番话,说的陈时继态度大变,能把伤寒一症,了解的如此透彻,岂会是庸医之流,忙站起身,深深一躬:「还请公公妙手回春救救家母。」 孙济世:「下官诊老夫人之症为两感伤寒,这正是此病危重难救之因,两感者,如太阳受之,即与少阴俱病,以一脏一腑同受其邪,表症里症一齐举发,两邪相迫,阴阳皆病,若救表则里益炽,若救里则表益急,譬如外寇方张,而生内乱,未有不覆其国者,老夫人之症正是如此,变在旦夕,故才危重难医,不知林公公可有妙法?」 林杏道:「太医院果然就孙大人一个明白人了,咱家诊老夫人之病,正是冬伤于寒,而春病温,盖寒是从热化,如今身子反而不热,脉亦潜伏,此是热邪深陷,势将内闭之兆,想必老夫人春天必是病过一场。」 陈时继这会儿是真的心服口服了,点点头:「开春的时候闹了一场病,后吃了马太医几服药见好了些,以为解了症候,莫非这次竟是从开春那场病上来的。」 孙济世:「刚本官给老夫人诊脉的时候,顷按脉时,曾于沉浮中求之,左手尺寸得弦,右则微缓,问了伺候的婆子,言道老夫人有耳聋胁痛的症候,且寒热若有若无,兼之中满囊缩,时或身冷如冰,医书有云,脉弦而耳聋胁痛者,病在少阳 ,盖脉循于胁,络于耳,中满囊缩,右脉微缓者,病在厥阴,盖脉循阴器而络于肝也,邪入阴分即深,症见深冷如冰,故,辨其形症是少阳厥阴俱病也。 第62章 正如林公公所言,治少阳症,可用承气下之,却反陷太阳之邪,若用麻黄汗之,更助里热之势,难哉,难哉。」 马元之忽道:「若照师傅所言,何不用大柴胡汤,解表攻里,两得其宜。」 孙济世猛摇头:「不可,不可,今老夫人齿枯舌短,阴液已竭,若投柴胡这样承气解表峻下之剂,岂不更劫其阴,只怕老夫人寿数不保,若以厥阴论治,进桂枝,附子等回阳之药,更堪比抱薪救火,用石膏黄连等苦寒之品,非但不能拨动其邪,却更助其冰搁之势,着不能入药,病症何解?」 林杏道:「孙大人所言极是,老夫人之病堪比绝症。」 林杏话音一落,马元之便冷哼一声:「还倒林公公有多高明的医术,能医老夫人之病,原来也不过尔尔。」 林杏笑了:「马太医着实有些心急,你这听话儿听一半的毛病,什么时候改了才好,不然,总是如此断章取义,岂不图热笑话。」 马元之气脸通红:「明明是你不知如何医治,还口出狂言的逞能,倒说我断章取义,实在可笑。」 林杏挑眉:「马太医,你这耳朵也出了毛病不成,咱家只说老夫人之病堪比绝症,又没说就是绝症,这堪比跟就是可差得远呢。」 马元之给他激起了怒火:「我就不信你能治老夫人的病。」 林杏笑了:「若咱家能治,你待如何?」 「我,我,我自认庸医,当着太医院众位同僚的面儿,给你跪下磕三个响头,认你为师。」 林杏却撇撇嘴:「磕头倒可,至于认咱家为师,还是算了吧,你这样不受教的弟子,咱家可不敢收。」 说着,跟众人道:「众位大人可得在这儿给咱家做个见证,不是咱家非要欺负孙大人的弟子,是马太医上赶着给咱家磕头,咱家若一味推辞,倒伤了马太医的体面。」 马元之:「林公公再舌翻莲花也无用,还是想想怎么医治老夫人的病症吧,若治不好,林公公的神医之名可就丢了。」 林杏道:「我从未说自己是神医,只不过,因有你这样的庸医存在,才显得咱家医术超群。」 陈时继真拿这位没法儿了,简直一点儿亏都不吃,偏偏马太医一个劲儿的跟他针锋相对,自己老娘可还在里头生死不知呢,他们光在这儿打嘴架哪成,忙道:「林公公,家母病的急,若再耽搁只怕不妥。」 马元之看着林杏:「林公公快开方子吧。」 林杏看了周围一圈,方才开口:「能于绝处求生,方为医家,方才咱家给老夫人切脉之时,见虽两手奄奄欲绝,阳明却一线尚存,既得一线之脉,便有一线之机,咱家倒有一法,可医老夫人之症,谓之轻可去实之法,以轻清之品宣其肺气,得津液来复,若能神智清明,再图之,可先入桑菊饮于老夫人服用,若有微汗出,待尺脉起,老夫人这病就望见生机了。」 陈时继大喜,忙叫人去熬桑菊饮给老娘灌了下去,不过半个时辰,婆子出来回道:「回老爷话儿,老夫人见了汗,安稳了些,这会儿竟睡了。」 孙济世急忙进去瞧脉,不一会儿出来看着林杏:「林公公医术高明,所用之法实在妙不可言,在下受教了。」 林杏拱拱手:「孙大人就不用跟我虚客气了,你只不怨我让你的徒弟给我磕头就成。」说着瞥了马元之一眼:「马太医怎么着?你是现在就磕呢,还是打算欠着,等没人的时候再磕,依着咱家,还是就在这儿磕吧,咱家可不喜欢赊账,当天的债当天了最好。」说着二郎腿一翘,坐在椅子上吃起茶来,那意思就等着马元之磕头呢。 马元之脸色白一阵红一阵青一阵,哪想如此绝命的症候,竟让她三言两语就解了,让自己当着这么多太医院同僚,给个太监下跪磕头,实在拉不下脸,可自己话都扔出去了,也收回来,不磕头又能如何? 林杏等了一会儿,不见他动,拉着陈时继:「陈大人,早听大人官声最为公正清明,有陈青天之称,刚您可给咱家做着证呢,这马太医要是耍赖可不成。」 陈时继哭笑不得,自己一个钦天监监正,跟青天老爷有甚干系,这位倒真能胡编。 孙济世见马元之不动,脸色一沉:「元之,师傅一直怎么教的你,君子最当重诺,你话既说下,就该照着做来,若反悔,岂不成了小人。」 孙济世几句话说的极为愤怒,马元之到底有些怕师傅,只能咬了咬牙,眼睛一闭,跪在地上给林杏磕了三个头,站起来,恨恨看着她:「如此,林公公可满意了?」 林杏笑眯眯的点头:「满意,满意,咱家这么一个没根儿的奴才,能得马太医如此大礼叩拜,哪还能不满意呢,只不过,马太医你这么瞪着我做什么?你这眼珠子瞪得,咱家这心里都吓得直扑腾。」 拉着孙济世:「孙大人,你这个徒弟你可得管好了,我瞅着他要吃了我呢,回头抽冷子给咱家下个毒什么的,咱家岂不一命呜呼了。」 第63章 屋里的人都觉好笑,这位简直是要把马元之气死啊。 陈时继急忙打圆场:「 各位大人辛苦为家母治病,更多亏林公公妙手回春,家母之病才有起色,花厅中略备下薄酒答谢,各位请,请。」让着林杏等人去了花厅。 马元之却觉丢了大人,哪肯留下,随便找了个借口,匆匆走了。林杏看着他的背影暗乐,这么一刺激,就不信你下手。 林杏可不傻,自己回头出了宫,御药房的大管事可就得换人做了,如今御药房属乾清宫,也就是成贵管,除了李长生那个蠢货之外,林杏还是颇信任成贵的眼光,他找来接替自己的,必然不是王直之流,只要在把御药房理顺了,有孙济世这个太医院院正,加上张思成,就是一条最安全长久的生财之道,便是再换多少个御药房大总管,只要好处给到了,这条财路就断不了。 前提是御药房不能有马元之这种人,这种人气量狭小,什么事都干得出来,是个不折不扣的祸害,所以必须除了,还有定天石,怎么自己的也得亲眼看看,才能死心。 故此,这一顿午宴林杏几乎都拉着陈时继问钦天监的事儿,有什么东西暗暗?都什么样儿啊,等等,问个没完。 白等陈时继终于撑不住说了一句:「林公公若对下官的衙门有兴趣,得空可以去瞧瞧。」 林杏等的就是这句话忙道:「那咱家明儿去成不成?」 陈时继一愣,继儿有些疑心:「公公怎对钦天监如此有兴趣?」 林杏:「不瞒大人,咱家在乾清宫当差的时候,总听人说起咱大齐的镇国之宝定天石,却一直没机会见识,说来咱家的运气是真不好 ,去御前当差的时候正赶上定天石不在,刚听见大人说起,自然心痒痒,想瞧瞧到底是个什么样儿的神物?」 林杏深谙把真话当假话说的道理,与其说谎还得圆谎,倒不如就直接说了自己的心思,反正也没人会想到自己找定天石的目的,也没人会怀疑。 陈时继道:「既公公想见识定天石,那明儿本官就带你去瞧瞧好了。」 目的达到,林杏便起身告辞,晃晃悠悠回了宫,进到自己的屋子,猛然瞧见有个人背着自己正收拾屋子,倒愣了愣。 看了会儿终于看出来是林鼎,心里竟有些微失望,不禁摇摇头,刘玉都走了,自己还想他做什么,自己得忘了他,就当从没有过这个人…… 这竟然就是定天石,林杏盯着供在案头的石头,异常失望,什么定天石,就是块铁陨石,从上头模糊的熔层和气印来看,年代久远。 林杏不禁有些怀疑:「这真是咱们大齐的神物?」 陈时继点点头:「公公不知,据圣帝志记载,前周厉王暴虐成性,民不聊生,圣祖不忍见天下百姓受苦,愤而起兵,于益州一战中,因前周领兵之人阴险毒辣,竟焚烧毒草,以致我齐军中毒大败,追击圣祖五十里,至鸭子河边儿,前有滔滔河水,后有追兵,正危急时刻,忽此石从天而降,正砸在敌军阵营,顿时飞沙走石,不见天日,敌军首领莫名消失,敌军大乱,圣祖大呼天道佑齐,率兵马奋勇抗敌,敌军心恐天道,溃逃无踪,后,此石更是庇佑圣祖屡战屡胜,方才取代暴虐的前周建国称帝,可见此石乃是天佑我大齐,方才降下的神物。」 林杏听完点点头,的确是神物,心里却道,狗屁神物,只能说大齐这位圣祖聪明且有卓越的军事才能,关键时刻用了心理战,鼓舞战败的军士,更利用敌军恐惧天道的心里,反败而胜,明明是谋逆造反,硬是要举着声讨暴君的旗帜当幌子。 自古哪个朝代建国之处都这德行,毫无例外,不找个说的出去的借口,如何兴兵,不过,这个鸭子河边,会不会有古怪?要不怎么敌军首领会莫名消失,等自己出了宫先找找这个什么鸭子河实地勘察一番再说。 至于这个定天石,林杏实在没有再研究的兴趣,大齐的圣祖就是一大忽悠,弄了这么块铁陨石就当成了神物,弄得子孙后代都跟着中了病,一有个什么灾,就请出来祭天祭神,祈求风调雨顺天下太平。 要是这块石头真有用,老百姓也别种地了,天天对着石头磕头跪拜不就得了,简直愚昧的可以。 林杏下了天台,发现旁边有个留着山羊胡的老头,一直盯着自己看,不禁道:「这位老大人有话告知咱家?」 陈时继道:「林公公莫怪,这是钦天监的五官保章正苏大人,司记录天象,占卜吉凶之职,最善于占卜相面之术,盯着公公看,想必是觉的公公面相于旁人不同,苏大人,本官说的可是?」 林杏打量老头几眼,心说,这钦天监她算是明白了,除了忽悠就是神棍,没几个正常人,便道:「那咱家倒要问问,咱家这面相如何?能不能发财?」 陈时继咳嗽了一声,这位还真是名副其实的贪财,看个相都问这个。 第64章 苏老头摇头晃脑的道:「若按公公的面相来说,当贵不可言。」 林杏挑挑眉:「哦,怎么个贵不可言?难不成咱家将来还能成为大齐首富?」 却听苏老头摇摇头:「财宫不过金银而已,哪能称贵,只可惜公公错投了男胎,可惜,可惜。」 林杏心里一动:「苏大人的意思,要是咱家该投生个丫头才对。」 不想,老家伙点点头:「以公公的面相看,该是常伴君王左右的凤命。」 苏老头一句话陈时继更激烈的咳嗽了几声:「苏大人慎言。」 虽说听见了些乾清宫的传闻,说皇上跟这位林公公有些不清白,到底谁也没真瞧见,更何况,便是皇上真有此心,大齐一贯有好男风之习,便是自己府里还有两个清俊小厮呢,这也不算什么新鲜事儿,不过就是个玩意儿罢了,可这凤命,一个太监哪担的起,这苏老头还真敢说。 林杏自然也知这里的厉害,笑道:「苏大人说笑了,咱家就是个奴才,什么命不命的就那么回事,您老就看看咱家可有财命?」 苏老头看了她良久点点头:「公公财星旺盛,只不过都是流水财。」 林杏:「何为流水财?」 苏老头捋了捋胡子:「所谓水流不断,往复而行,是说公公的财宫虽旺,却财来财走,不能驻留,故称流水财。」 林杏愕然:「这不就是说咱家这辈子就是个过路财神吗?」 苏大人:「虽是过路,公公命贵,此一生断不会为金银衣食奔波。」 林杏心情极差,都成过路的了,命贵有个屁用啊,再没有跟这神棍废话的心思,跟陈时继打个招呼,阴着脸出了钦天监。 陈时继不禁道:「苏大人还真莽撞,林公公可是宫里的太监,这凤命之说岂不是笑话。」 苏老头摇摇头:「非是笑话,当年惠妃娘娘进宫之前,曾请了下官过府为娘娘批命,娘娘虽生是贵命,却无后福,恐会伤寿,且非真正的凤命,这位林公公倒是个真正的凤命,只可惜是个太监,可惜,可惜啊。」 陈时继低声道:「本官知道苏大人一生精研命理之术,所言并非毫无根据,只这位林公公身份特殊,刚这些话若传出去,只怕是灭门之祸 ,苏大人还请三思。」撂下话走了。 苏老头却仍数着手指掐算:「怎么会是公公呢……」 却说林杏给苏老头的话弄得心情大坏,回了宫把自己得的东西弄几个包袱装起来,回头劳烦孙济世带出去给张思成。 收拾好了,想起苏老头的话儿,看了看自己一穷二白的屋子,忽觉这老头还真有两把刷子,自己如今可不就是过路财神吗,不管东西还是银子,都给张思成囤成了药材,自己手头留着赏人的银子都快光了,不行,得弄点儿银子。 左右看了看,忽瞄见屋角那几棵包好的桌椅腿,眼睛一亮,与其把这些运出去,不如在宫里拾掇了,拿出去卖,定能卖一个好价钱。 想到此,把林鼎叫过来:「小鼎子,你可知咱们宫里的造办处在哪儿?」 林鼎忙道:「宫里的造办处在宝宁门外的仁智殿后的广厦间里,公公敢是要做什么东西吗,奴才倒是有几个相熟的老乡,在造办处当差,公公要想做什么,只管吩咐奴才,奴才拿过去倒也便宜。」 林杏大喜,指了指墙角的桌椅腿:「明儿你把这些都拿了去,叫他们给我磨成串手串的珠子,工要细致些。」说着从自己荷包里拿出一两的银锭子,递给他:「这些就当是咱家给的工钱。」 林鼎忙道:「这个倒真不用,大总管不知,咱们御药房的人到了哪儿,别人都得高看一眼,只因这人甭管贵贱,都断不了个三灾九病的,咱们御药房别的没有,药材可有的是,他们求咱们的时候多了,哪敢要大总管的银子啊,再说,您这也不算什么大活儿。」 不要银子倒正中林杏下怀,如今她正愁银子不够使呢,不要正好:「那你瞧着抓些常用的生药给他们,别白了人家。」 林鼎眼睛一亮,这可是有大好处的差事,这一趟来去,自己怎么也能得几个银子,忙不迭的去了。 没两天就把珠子送了来,满满一木头盒子,还特意送来一轴串珠子用的线绳,林杏摆弄了一会儿,不愧是宫里的能工巧匠,这珠子磨得大小一致,光溜之极,把木料的纹理呈现的异常漂亮。 林杏先穿了几串,琢磨送给谁,能把这盒珠子卖出最好的价钱,想了想,便拿着去了乾清宫。 这些日子变态皇上斋戒准备祭天,倒没再找自己的麻烦,即便如此,林杏进了乾清宫,也尽量溜着边儿,省的给变态皇上瞄见。 他对变态可没多大信心,回头色心一起,管什么斋不斋戒,还是少往前凑合的好。 溜着边儿去了成贵的院子,刚张三就说成贵这两天闹脚疼,告了假,在屋里歇着呢。 第65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vip作品,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林杏进来就闻见一股子药味,小太监正用熬好的药汤给成贵泡脚。 成贵见他来了,正要起来,林杏忙道:「总管大人就别跟咱家客气了,治病要紧。」自己在旁边坐了:「不知总管大人还有脚疼的宿疾?」 成贵苦笑一声:「咱们当奴才的日日当差,这一天不知跑多少路,如今一上了年纪,可就不成了,别的还好,只这脚疼要是犯的时候,真真能疼死人,想是昨儿在外头站的时候久了些,就闹了起来。」 林杏:「用活血之药泡脚,虽能疏通血脉,却不能长久,也有些麻烦,咱家倒是有一个方子专治脚疼,回头配了给总管大人送过来,若犯脚疼的时候,吃上两丸应该有用。」 成贵笑道:「林公公的医术在宫里可是有口皆碑,孙大人都甘拜下风,林公公的药方必是灵方,若能下赐,可是咱家的造化。」 林杏:「总管大人千万别客气,不过小事罢了,只不过,总管大人之所以脚疼,究其原因还是血脉不通之故,有道是通则不痛,痛则不通,人全身的血脉都是相通的,总管大人以后若当差的时候,即便站着,手也稍微活动活动,日子长了,想必会好些。」 说着,从袖子里拿出自己串的那串花梨的瘿木手串,递了过去:「这是咱家昨儿串的,您老拿着玩吧,得空的时候就摩摩,就当活动手了,总管大人别嫌弃,不是什么金贵东西。」 成贵在御前当差久了,什么宝贝没见过,这么一串木头珠子,虽说木料不差,到底不算太稀奇,自然看不进眼里,可一听林杏是自己做的,又能治病,就接了过来:「那咱家就不跟林公公客气了。」在手心里搓了搓,觉着手感还不错,看向林杏:「听说刘公公病没了?」 林杏脸色一淡:「人死了也就一了百了了,总比拖着个病身子强。」岔开话题,说了两句闲话,就起身告辞。 他一走,小太监道:「林公公也真是,大晚上跑过来就为了送这么一串没用的珠子,瞧着比总管大人柜子里收着的那些差远了。」 成贵看了他一眼:「小林子的医术,咱家还是信的,这串珠子是治病的,要那么好什么,咱家倒是觉着蛮趁手。」说着不由搓了搓。 成贵是宫里奴才的榜样,那就是站在奴才金字塔尖儿上的人物,有句话叫上有所好,下必效焉,用在这儿也同样有效。 不出几天,宫里举凡有点体面的太监,都弄了一串,在手里不停的搓,林杏又送了孙济世一串,然后这手串能治腿脚疼的事儿就传了出去。 又过了几天,朝里上了年纪的大臣,也开始一人捏着一串,腊月还没出去呢,京里就开始流行了起来,那些有钱的都恨不能弄一串戴戴。 古董店的老板抓住这个机会,开始竞相制作手串销售,好木料本来就贵,如此一来更炒出了天价,一串普通的紫檀料手串,叫价百两都算便宜的,好一点儿的,要个三四百两银子一点儿都不新鲜。 这正是林杏要的结果,叫林鼎把屋里剩下的那几件桌椅都送去了造办处,磨成了珠子,连同之前的那一匣子,叫人串了五十串手串,拿到宫外的古董店里,五百两一串都卖了。 一转手就弄了两万五千两银子,自己留了五千两银票,剩下都给了张思成,让他囤药。 张思成如今是真服了,这位简直就是财神啊,上回送来那些宝贝典当了两万银子,这才几天啊,又送了两万银票出来,有这四万银子在手,什么都不用瞅了,可劲儿的囤好药吧。 别人并不知怎么回事,林鼎却是眼睁睁瞅着,大总管这一转眼的功夫,就把一堆木头弄成了银子,自己也从中得了不少好处,正摩拳擦掌的想大赚一笔呢,不想,大总管就歇了手,忙道:「大总管,这木头手串如今宫里宫外可都是紧俏货,如今造办处的几位木工都不干别的活儿了,竟磨珠子了,您怎么反倒不弄了。」 林杏夹了一筷子羊肉,又抿了口玉泉酒,听见这话儿瞥了他一眼:「小鼎子你都知道这是赚钱的买卖了,你想想还有谁不知道,这人可没有傻子,一看赚钱,肯定一窝蜂的往上冲,这再好的东西,要是臭遍了大街,也没什么稀罕了,你琢磨琢磨,回头甭管卖菜的还是拉脚儿,一人手上戴着一串,即便木料有好坏,可愣眼一看,谁分得出来,那些达官贵人莫不喜欢标新立异,恨不能自己都是独一份的蝎子粑粑,哪会甘心跟卖菜拉脚的戴一样的东西,再好,也会丢了,所以,这手串就是一锤子买卖,你手里要是有存货,赶紧趁着现在卖了,再过几天,想卖都卖不出去。」 小鼎子汗都出来了,可不嘛,自己手里还存着十几串呢,琢磨明儿赶紧出手,再不出手可完了,两人正说着,忽听外头一声笑:「朕还说怎么近些日子,人人手上都弄了个手串呢,原来是小林子使的坏。」 林杏翻了白眼,这变态怎么又来了,今儿刚祭了天吧,也不说消停消停。 第66章 林杏还没跪下,皇上已经迈了进来,一伸手扶起她,趁机在抓着她的手捏了捏:「这些日子斋戒祭天,朕不能过来,你怎么也不去乾清宫,倒让朕好生惦记。」 林杏心说,就是怕你这变态惦记才不去的,不经意的把手抽了出来:「知道万岁爷斋戒祭天,奴才不敢打扰。」 皇上倒不以为意,凑过来道:「若是别人自是打扰,唯有小林子朕可盼着呢。」说着,看了眼炕桌笑道:「小林子倒会享受,这样天儿正适合吃暖锅子,正巧,朕斋戒了这些日子,今儿也开开荤。」 成贵忙叫人重新备了碗筷,见羊肉已经片好了,便没叫御厨过来。 皇上挥挥手:「你们都出去吧,这儿有小林子伺候着就成了。」 林杏这个气啊,自己好端端的吃个羊肉锅,喝点儿小酒,这变态非过来瞎凑合,只得给皇上倒了酒:「外头天冷,万岁爷先喝一杯驱驱寒。」 皇上脸上的笑意荡漾开来,接过杯瞧着林杏笑道:「小林子这般劝酒,朕若吃醉了,到时候冒犯了小林子,可不能怪朕。」 林杏眉头一皱:「万岁爷可是答应过奴才要等三个月的。」 皇上笑了一声:「朕又没怎么样,小林子怕什么,只不过,这酒朕一个人吃有什么趣儿,得小林子陪着吃才好。」林杏没反应过来呢,已经给这变态搂进怀里,嘴接着就给堵了个严实。 嘴对嘴硬是让这变态灌了好几口酒,林杏好容易才挣开,皇上砸了砸嘴:「果真好酒。」见林杏瞪着自己,大概灌了她酒的缘故,瓷白的一张小脸透出轻粉的色泽,双眸也越发水亮,那张小嘴,着实销魂。 皇上一想到刚才的感觉,顿觉有股子邪火往上窜,冲林杏招招手:「小林子,你过来。」 林杏才不过去呢,反而退了老远:「万岁爷,时候不早了,您也该回去安置了,明儿还得上早朝呢。」 皇上刚尝到点儿甜头,哪舍得走,反而站了起来:「你不过来,朕可去抓你了。」 林杏一见这变态两眼冒火,就知道不好,估摸这些日子斋戒祭天,没招寝嫔妃,憋坏了,这会儿让他抓住,后果不用想也知道,林杏可不会认为,自己说的三个月对这变态有什么约束力,他是皇上,色心上来,管你是谁呢。 眼看变态来抱自己,厌烦起来,一抬腿照着他膝关节的麻筋儿上就是一脚。 皇上一个踉跄,疼的弯下腰,林杏急忙来扶他:「万岁爷您醉了,成总管,成总管。」 成贵听见声儿不对,急忙跑了进来,见皇上摸着膝盖坐在炕上,不禁有些愣。 皇上一见成贵,脸色就沉了下来:「谁让你进来了,出去。」 成贵还没出去,林杏却先一步跑了:「万岁爷磕着了,奴才给万岁爷拿药去。」撂下话就要跑,皇上低喝了一声:「给朕站下。」 林杏只得站在门口:「万岁爷千金贵体,还是尽快擦药的好。」 皇上忽道:「你这狗奴才果然是个口不应心的,朕千金贵体,你怎么还敢踢朕。」 成贵险些没晕了,小林子竟然踢了皇上,这小子找死啊。 林杏忙跪在地上:「奴才万死。」 皇上盯了他许久,忽的冷笑了一声:「小林子,你就这般不乐意跟朕亲近吗,说什么三个月,想必也是幌子吧。」 林杏心说,放着那么多女人干着,你不去救济,非得对着太监耍流氓,这不有病吗,谁乐意跟流氓亲近啊。 见她不吭声皇上,脸色更有些阴沉:「既然你不乐意御前伺候,这御药房也算御前的差事,就回你的洒扫处想想去吧,什么时候想通了再回来。」撂下话气冲冲的走了。 林杏小看了这个欲求不满的变态,简直太小心眼了,不就是没让他一逞兽,欲吗,就把自己发落回洒扫处了,尼玛的死变态,老娘日你八辈儿祖宗。 林杏儿在心里非常直白而真挚的,问候了大齐的列位先皇无数遍,一再告诉自己忍,必须忍,刚才若不是自己没忍住,踢了变态一脚,变态也不会恼羞成怒的把自己发落回洒扫处了。 林杏如今一百个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把得的那些东西金银都送了出去,不然,这一下不都折里头了吗。 成贵倒是没走,见林杏收拾包袱,不禁叹了口气:「你这又是何苦呢,明知道万岁爷的心思,非逆着做什么?以万岁爷的性子,能等到今儿已是极不易,你既然跟刘玉都成,万岁爷难道还不如刘玉吗。」 林杏抬头看了成贵一会儿:「总管大人,有件事儿咱家实在好奇,若万岁爷瞧上了总管大人,要幸了您老,您应是不应?」 成贵脸色都未变一下:「咱家是万岁爷的奴才,万岁爷叫奴才死,奴才不敢生,更遑论别的,只万岁爷吩咐,咱家无有不从。」 第67章 林杏点点头:「成总管,我林杏如今真服了,要不您是乾清宫大总管呢,您行我不行,别提刘玉,刘玉那是我乐意,加上之前刘玉是真心对我,真心换真心,我自然喜欢,皇上是刘玉吗,皇上不过贪着新鲜,想爽一下,等爽过了,我是死是活,哪还会管,那个瑞充衣不就是例子吗,虽说是奴才,可奴才也想活它个长命百岁,这以色侍人,色衰爱弛,咱家还没那么想不开,更何况,咱家也不是后宫里的娘娘,按理说,当好差事就算尽本分了,难道当差之外还得卖屁,股。」 林鼎在旁边听着,真替林杏捏了把汗,这位真是什么话都敢往外扔啊,而且,闹半天这位跟前头那位刘玉还有一腿。 成贵道:「当奴才的最容不得就是骨气,小林子,咱家一直以为你是个难得的明白人,想不到你竟如此糊涂,难道不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自己还是好好想想吧,万岁爷耐心有限,如今心里还念着你,你若想明白了,叫人给咱家送个信儿,仍是林公公,若想不明白,恐怕要在洒扫处待一辈子了,好自为之吧。」转身走了。 林鼎忙道:「大总管,要奴才说,万岁爷瞧上您,也是好事儿,您就是再不乐意,一闭眼就过去了,奴才听说也不多疼,习惯了就好。」 林杏抬腿就是一脚:「你乐意你去,别叫大总管,老子如今是洒扫处刷马桶的,这就当差去。」说着提着包袱走了。 林鼎在后头爬起来,咕哝了一声:「我倒是想,万岁爷也得瞧得上啊。」 成贵一进暖阁,就见万岁爷皱着眉来回走,看见他问了一句:「小林子说了什么?有没有悔意?」 成贵心说,这不明摆着还惦记呢吗,略斟酌开口道:「小林子什么性子,想必万岁爷知道,纵是心里有悔意,嘴上也断不会说的,刚自己收拾着去洒扫处了。」 皇上脸色一沉:「他当真去了?」 成贵点点头:「 当真去了。」觑着皇上的脸色低声道:「要老奴说,不如就借着这个机会杀杀他的性子,等受了罪就知道万岁爷的好了。」 皇上微微皱了皱眉,却想起刚才林杏踹自己那一脚时的神情,明显的厌烦,不禁恼恨起来:「这狗奴才是得受点教训,看他以后还跟朕梗脖子。」接过成贵手里的茶喝了一口,放下,半晌儿又问了句:「洒扫处都做些什么差事?」 成贵一愣:「洒扫处当的是宫里最下等的差事,各宫的马桶都归洒扫处刷,好一些的差事就是扫扫院子之类的 ,不过,之前的管事方大寿杖毙之后,如今的管事太监吴二狗跟小林子一起当过差,听说颇有些交情。」 皇上仿佛放了心,却咳嗽了一声:「你去知会一声,别以为他是御前出去的,就给他好差事,朕就是让她知道,离了朕甭想过好日子。」 成贵心说这不掩耳盗铃多此一举吗,自己若照着万岁爷说的去交代,估计洒扫处能把林杏供起来当佛爷,见万岁爷盯着自己,忙道:「老奴这就去。」出了暖阁奔着洒扫处去了。 洒扫处今儿晚上格外热闹,林杏来的时候二狗子都睡了,硬是让李玉贵给推醒了:「吴管事您快醒醒,林公公回来了。」 「谁?」二狗子蹭的坐了起来:「你说谁回来了?」 李玉贵忙道:「林兴林公公啊,听说是惹怒了万岁爷,给发落到咱们洒扫处来了,您说这可怎么话说得,前儿些日子,还听说林公公当上了御药房的大总管呢,怎么一转眼又回咱这洒扫处了,还真是祸福难料。」 话音未落,二狗子已经套上衣服跑了出去,见了林杏,目光闪了闪 :「你,你回来了?」 林杏看了他一眼,见他还是记忆中那张憨傻的脸,更觉厌憎:「吴管事安排个住处吧,往后我林杏就在你吴管事手下讨生活了,吴管事可得高抬贵手,看在咱们过去的情分上照顾一二。」 二狗子愣了半天:「,要不你先跟我住一屋吧。」 林杏本来就是这个意思,想他也不会再让自己去刷马桶,提着包袱进了屋,大摇大摆的往炕上一坐,看见李玉贵,笑了一声:「李公公好久不见啊,看起来李公公在洒扫处混的不错,这都混到大管事身边来了。」 李玉贵嘿嘿一笑:「是吴管事瞧得起奴才。」有点儿不明白,这位也太拿自己当回事儿了,虽说当过御药房的大总管,可到一时说一时的话,凤凰落架了还不如鸡呢,李长生不就是例子,那可是成大总管的徒弟,如今怎么着,不一样起早贪黑的刷马桶吗。 有心给她来两句,却想起过去他跟吴管事的交情,说白了,吴二狗能当上洒扫处的管事,还是因林杏的关系,才被提拔上来的,便讪讪的道:「我给林公公倒茶去。」扭脸出去了。 屋里就剩下了林杏跟二狗子,二狗子不知从哪儿翻出一包药丸子来递给她:「这是下个月的药,你别忘了吃。」 林杏掂了掂,看向二狗子:「你也是刘玉那个什么狗屁组织的?」 第68章 二狗子:「不是。」 林杏挑了挑眉:「你们还有别的组织?」 吴二狗摇摇头:「我不知道你说的什么组织,是当初我娘病的狠了,家里没钱治病,我就去药铺子门口磕头,磕了半天也没用,只能回家,路上遇上一位贵人,说能给我钱治我娘的病,只要我答应进宫当差,按照月份给你送药就成,我娘病的那样儿,别说当太监,就是要我的命,我也愿意。」 林杏倒不想二狗子是这个来历,盯着他看了一阵儿,不像说谎,却也不会轻易相信他:「那个人多大年纪?长得什么样儿?穿的什么?」 二狗子道:「是一位公子,年纪有二十上下,穿着一身读书人的袍子,手里还拿着一把扇子,长的什么样儿,记不住了,就记得格外好看,是我见过人里最好看的一个。」 林杏嗤一声,心说,你才见过几个男的,倒越发想不明白,这些人千方百计,费了这么大劲儿把自己弄进宫,还派了这么多人各司其职的监视着自己,这绝不是一个脑袋一热的计划,肯定是有详细策略,放长线钓大鱼,而且,这里还有好些人,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来做什么? 照二狗子的话,他极可能连自己是个冒牌的太监都不知道,想到此,眼珠转了转:「二狗子,你想不想出宫回家看你娘去?」 二狗子急忙摇头:「那人说我进了宫就一辈子不能出去,只要我按时给你送药,我娘在外头就会好好地 ,如果我不听话,他们就会杀死我娘跟我的弟弟,我见过那位公子的手下杀人,一刀就把人的脑袋砍下来了,血喷出去老远。」 林杏深觉那个什么公子不是好东西,不过,眼前这貌似憨傻的二狗子,也不可信,便道:「你给我的药是从哪儿来的?总不会是你一起带进宫的吧。」 二狗子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每个月到时候就会有人放在我包袱里,我只知道刘玉跟我一样是为你进的宫,其他就不知道了。」 两人正说着,李玉贵又跑了进来:「御,御前的成大总管来了。」 二狗子急忙迎了出去,林杏却动都不动,她现在最不想见的一是变态皇上,二就是成贵,一个死变态,一个拉皮条的,没一个好东西。 成贵却不嫌,直接进了屋。 林杏看见他,不禁道:「这大晚上的,大总管贵脚踏贱地,所为何来?莫不是万岁爷觉着洒扫处便宜我了,又想把我发落到别的地去。」 成贵咳嗽了一声:「小林子,其实你心里比谁都清楚,万岁爷就是一时之气罢了,只你肯说两句软话儿,立马就能回乾清宫,不管是回御前还是回御药房,都由着你,何必非要逆着万岁爷呢。」 林杏:「奴才觉着这儿挺好,这地儿腌臜,总管还是回吧,别脏了大总管的衣裳。」 成贵知道自己再说什么也没用,便看向二狗子:「吴管事,万岁爷特意交代,别以为小林子是御前下来的,就给他好差事,万岁爷就是让她知道,在宫里离了万岁爷甭想有舒坦日子。」 李玉贵都听傻了,虽说也听了一些影儿,说万岁爷瞧上了林兴,他可没信过,后宫多少美人啊,不都是万岁爷的吗,用得着看上一太监吗,这简直就是笑话,可如今听大总管这话音儿,莫非竟是真事儿。 成贵交代完,看了林杏一眼迈脚走了。 李玉贵立马就凑了过来:「林公公,您这是跟万岁爷闹别扭了啊。」 林杏瞥了他一眼:「这话说得,咱们当奴才的谁敢跟万岁爷闹别扭啊,又不是活腻了,有热水吗,我得洗澡,不然睡不着。」 李玉贵心说,这才离开洒扫处几天啊,倒是紧着添了毛病,之前一年一年的不洗澡,也没见睡不着,却知道这位得巴结着,不能得罪,忙叫了两个小太监过来烧水。 林杏把二狗子赶出去,在屋里洗了个热水澡,刚把头发擦干了,李玉贵就抱来了新的铺盖,给她收拾好,林杏一咕噜躺在炕上睡了,根本不管二狗子跟李玉贵。 说起来,三人以前就当过舍友,早习惯了,更何况,成贵刚才那些话一说,自己基本就成了供在洒扫处的佛爷,没人敢跟自己过不去。 果然,她一睡下,二狗子就把东西收拾收拾,搬旁边屋去了。 林杏这才睁开眼看着房梁,琢磨这宫里真不能待了 ,再待下去,哪天变态皇上忍不住来个霸王硬上弓,可就露馅儿了,自己得尽快出去,这想出去还真的受点儿罪。 祭天之后又落了一场雪,等到雪后放晴,也是除夕了,夜里小北风一吊,冷的呵气成冰,在外头站一会儿,就能冻成冰人,今儿前头除夕宫宴,正赶上张三当值。 这个天儿只要有间屋,谁也不乐意在外头挨冻,张三正在值房里头吃烤山芋呢,从炭灰里扒拉出来,拍干净了,剥了外头的一层黑皮,里头就是红彤彤的瓤,秋天晒的透,这会儿正甜,一块山芋没吃完,外头的小太监就进来道:「张三哥,外头来了个小太监说要找大总管。」 第69章 张三骂了句娘的,这天儿不在屋里冒着,穷溜达什么,只得套了棉袄出去:「往哪儿闯呢,不知道这是乾清宫啊,活腻了不成。」 那太监正是李玉贵忙道:「这位哥哥,奴才是洒扫处当差的李玉贵,不是万不得已,也不敢来搅扰,只因林公公病的厉害,瞧着人都不大成了,才来回大总管。」 张三一愣,半天才回过味来,这小子嘴里的林公公是林杏,自然知道皇上把林杏发落到洒扫处的事儿,先头还有以为是林公公跟万岁爷闹别扭呢,可这一晃都半个月了,不见提,加上瑞儿近日又重新得了宠,真就没人再提林杏了,都说失了宠。 张三到底念着林杏的情分,进去拽了个宫宴上伺候的小太监,去回了大总管。 成贵一听,先是疑心是林杏自己捣鬼,心知她一直想出宫,想了瑞儿,心里真拿不准万岁爷倒是怎么个意思,要是还惦记着这半个月可一个字都没提,若不念着了,瑞儿又算怎么回事儿。 思来想去这事儿还是别回了,万岁爷好容易丢下林杏,自己也别上赶着提醒,就这么了了倒好,尤其今儿正是除夕宫宴,也不得机会。 不过,这件事儿自己还得亲自去瞅瞅,等宫宴散了,服侍着皇上睡下,才出乾清宫去了洒扫处。 这一进屋,真把成贵吓了一跳,这才半个月都瘦的没人样儿了,烧的小脸通红,嘴里嘀嘀咕咕说着胡话,人都糊涂了,忙道:「怎么不请太医……」 话未说完就收住了,哪个太医能来洒扫处啊,走到跟前叫她:「小林子,咱家来瞧你了。」 叫了半天眼睛才睁开:「哦,大总管来了……」 成贵略斟酌片刻道:「小林子,宫里的规矩你可是知道的,你这病成这样,便不能再宫里待着了。」 林杏点点头,算是答应了。 虽有些疑心,但人却真是病了:「既如此,你们俩把他的东西收拾收拾,就着宫门没下钥,送他出去吧……」 把林杏送走了,成贵刚回乾清宫,就见瑞儿从寝殿出来,目光闪了闪,估摸是受了教训,想明白了,如今的瑞儿变了许多,头上的珠翠摘了,衣裳也换了。 成贵想起瑞儿那天穿着一身太监服饰跪在暖阁外的时候,乍一看,跟小林子还真像,人也聪明了不少,正赶在皇上正跟林兴置气的时候,跑过来求皇上让她留在乾清宫守夜,说万岁爷不应就跪死在乾清宫。并且,大胆的抬头看着万岁爷,那一刻的瑞儿,真学了小林子几分神韵。 这人有时候就容易犯糊涂,得受点儿教训才知道锅是铁打的,瑞儿还算明白的快,认清了自己的位置,及时调整过来,这才留在了乾清宫。 当初把林兴发落到洒扫处的时候,瞧万岁爷的意思,心里仍惦记着,后来倒是不见提了,虽说把瑞儿留在跟前,却也没幸她,只是让她守夜,因此,成贵对万岁爷的心思,真有些拿不准。 想了一宿,转过天一早,觉得自己还是提一句吧,瞧林兴病的那样儿,真要是有个万一,回头万岁爷问起来,自己也担待不起。 想到此,便趁着早膳的时候提了一句:「万岁爷,昨儿晚上洒扫处的奴才来回,说小林子病的厉害,在宫里待着只怕不妥,老奴去瞧了,的确不大好,人都病迷了,就做主移去了安乐堂。」 成贵话音刚落,皇上蹭的站起来就往外走。 成贵吓了一跳,忙追了出去:「万岁爷,万岁爷,您还没更衣呢,外头可冷,万岁爷若便是出宫去看小林子,穿这身也不妥。」 皇上站住脚:「知道还不给朕拿衣裳。」成贵忙吩咐更衣。 刚披上大毛斗篷,皇上已经快步走了出去,成贵叹了口气,得,心里还是放不下,忙叫人备车,出宫直奔安乐堂。 安乐堂的管事刘二听说大年三十晚上送出来一个,心里暗道晦气,大过年也不让他消停两天,极度不爽的从暖和屋里出来,认了是林杏,顿时眉开眼笑,这位可是个有钱的主儿,上回一出手就是一锭金子,得好好伺候着。 也不嫌林杏病着,先送到了自己屋里,把手下的太监叫了起来 ,把最好的屋子收拾了出来,又是烧炕,又是端炭火盆子,折腾了一溜够,天亮才把林杏挪进去安顿。 林杏的病看着严重,其实就是冻的,为了能逼真,这样的天儿林杏可是穿着单衣裳在外头的风口里站了整整一天,果不其然,到晚上就病了。 林杏刻意选的除夕这天,就是知道变态皇帝得主持除夕宴,自己这事儿容易过关,其实,林杏觉得变态已经过了当初那个劲儿,毕竟已经过去半个月了,后宫那么多嫔妃,还有成贵儿这个紧着拉皮条的御前总管,跟前饿短不了人,不管是美人还是太监,只要是皇上想,成贵都能给送被窝里去,绝对是皇上贴心的小棉袄。 有时林杏也觉成贵不易,天天就得琢磨变态的心思,变着法儿的随了变态的意,还得做的不着痕迹,这份心力真不是一般人能耗的起的。 第70章 至于瘦的不成样子,这个就更容易了,这个身子本来就弱,自己百般调养有吃有喝的,都没能胖起来,可只要饿上两顿,好容易长起来的那点儿肉,嗖嗖就能掉下来,这要是在现代,非让那些痛苦减肥的羡慕死不可。 刚叫刘二熬了碗姜汤灌了下去,出了一身汗,如今感觉轻松了许多。 林杏从来不跟自己过不去,掏出一百两银票给了刘二,开了方子,让他帮自己去抓药,预备吃食,她可不想吃安乐堂清汤寡水的大锅菜,没滋味儿不说,也没营养。 刘二眉开眼笑的接了,乐了的嘴都合不上,心里真盼着这位能住他个十年八年,那自己就啥都不用愁了 。 刘二叫了底下的人去回春堂抓药,自己生怕底下人不周到,亲自端茶倒水的伺候着,跟个大孝子似的,等林杏睡着了,才小心的退了出来。 刚出来,底下的小太监就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刘管事,宫里的御前大总管成公公来了,还伺候着一位爷,奴才瞧成公公那谨慎劲儿,那位爷十有八九是皇上。」 刘二一惊,魂儿都没了 ,忙不迭的跑了出去,迎头正赶上皇上往里进,虽说刘二没就见过万岁爷,可一瞧成贵那样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扑通跪在地上就磕头:「奴才刘二给万岁爷请安。」 皇上看都没看他,直接问:「小林子呢?」 刘二忙指了指:「林公公在外头那间。」 皇上一脚踢开他,走了进去。 成贵拽起他:「万岁爷这是微服,你瞎嚷嚷什么,踹你是轻的,赶紧的伺候着,出了差错,你的脑袋就甭要了。」 刘二急忙跟着成贵往里走,到了门边儿不敢进去,只的在外头听着动静。成贵倒是跟了进去。 林杏睡得正香,梦里都是美男,这个给自己捶腿,那个给自己捏脚,还有一个喂自己吃葡萄,美男的漂亮的手细细剥了葡萄皮,把碧玉一般的葡萄珠先放在他自己唇间,再喂到自己嘴里……清甜多汁的葡萄伴着美男的香舌,别提多甜了…… 林杏用力吸着,舌头伸到美男嘴里,跟美男嬉戏,这艳福实在太美了,饶是成贵见多识广,也被皇上跟林杏肆无忌惮的亲嘴,弄得颇有些尴尬,别开头,还能听见声儿,老脸都有些烧得慌。 想起林杏的病,忙道:「万岁爷保重,小林子还病着呢,万一过了病气,岂不是损伤龙体。」 皇上哪还顾得损上龙体,有这样的惊喜可遇不可求,刚只不过是想用额头试试小林子烧的厉不厉害,不想就被这小家伙直接勾住了脖子,异常热情的把小嘴凑了上来。 虽说两人也不是第一回亲,可以前的两次,都是自己主动,小林子的反应有些木呆,哪像今天这般热情似火,忍不住把她抱在怀里,亲的更为投入,几乎要活吞了怀里的人儿。 林杏感觉不对,美男仿佛瞬间变成了老虎,张开大嘴要吃自己,吓了睁了眼,这一睁开眼就看见眼前放大的变态脸,不禁吓了一跳,急忙推他。 皇上虽有些意犹未尽,到底还有一些理智,知道林杏病着,依依不舍放开了她,低头看着她红肿不堪的小嘴,笑了一声:「原来小林子如此想朕。」 林杏想推开他,却浑身无力,病的不重,却也真病了,加上变态的力气极大,又抱的贼紧,哪里推得开。 林杏只能微微侧了侧身子,虽说自己发育的慢,到底不跟过去那般平板了,让这变态发现可就坏了。 皇上却点了点头的额头:「人都病成这样了,还跟朕闹什么别扭,回去宣太医好好瞧瞧要紧。」说着,一把抱起她,就要往外走。 林杏吓了一跳,自己受了这么大罪才出来,这屁,股还没热乎呢就回宫,岂不白受罪了吗,忙道:「万岁爷先把奴才放下,奴才有话说。」 皇上见她人病的娇弱无力,声儿都软了许多,心里怜惜上来,却仍没放下她,只是站住低头看着她。 林杏深吸了一口气:「万岁爷,奴才这个病不知道过不过人呢,在宫里不妥当,再加上,奴才昨儿晚上刚从宫里移出来,今天就回去,传出去也不好听,别人还好,若是太后娘娘知道,不定又要寻奴才的晦气,万岁爷便护着奴才 ,奴才心里也是怕的,倒不如让奴才在宫外住一阵子,等养好了病再回宫。」 皇上看了他一会儿:「你就这般不喜欢待在宫里吗,既如此,就在外头养一阵子好了。」 林杏刚一松气儿,见他又往外走不禁道:「万岁爷不是答应奴才了吗?」 皇上笑了一声:「朕是应了,不过在安乐堂可不成。」说着,用自己的大毛斗篷裹住林杏抱了出去。 刘二跪在地上,脑袋都不敢抬,心说,怪不得都传说皇上瞧上了个林公公,看起来竟是真的了。 皇上上了马车,隔着暖帘说了一声:「刘二的差事当得不错,赏。」 第71章 刘二忙磕头谢恩,心说,一会儿回去得好好拜拜财神爷,这一开年就鸿运当头啊,林公公给的一百两还没动呢,这又得了万岁爷的赏,往后只这位林公公吩咐的事儿,自己可得格外上心,瞧万岁爷这意思,比后宫那些娘娘们都宝贝。 林杏做梦都没想到,自己好容易出了皇宫这个牢笼,却又进了这个什么逍遥王府的别院,园子不算很大,景儿却极好,她住的地儿临着一片水面,听说是引了外头活水进来的,当然,如今水面结了厚厚的冰,看不出水从哪儿流进来的。 虽临着水,却一点儿不觉阴寒,底下挖了火龙,屋子中间一个老大的掐丝景泰蓝的熏炉,里头燃着干净无烟的银丝炭,床上拢着厚厚的帐幔,高床暖枕,舒服之极,一躺上去林杏都不想起来了。 丫头婆子十几个伺候她一个人,让林杏忽然生出一种自己被金屋藏娇的错觉,变态皇上不是想把自己养在外头,方便他一逞兽,欲吧。 林杏觉得这个猜测极有可能变成真的。 变态显然心情极好,跟那天发落自己去洒扫处的时候判若两人,果然,男人都是狗脸说变就变,高兴了当孙子都行,不高兴了,一甩手就成了高高在上的主子。 变态皇上亲手端着粥一口一口喂她的温柔劲儿,不禁没打动林杏,反而更让她毛骨悚然:「那个,奴才当不得万岁爷如此,奴才自己来就好。」说着,去接皇上手里的碗。 皇上却不依:「小林子若是总跟今天这般,朕便日日喂你,也当得起。」舀了一勺粥送进林杏嘴里,眼里的温柔仿佛都能化成水。 可林杏就是觉着这变态没按好心,就是这么看着自己,都让她觉得仿佛在一件一件脱他的衣裳,男人只有在没得手的时候,才会有这样可媲美圣人的耐心。 林杏琢磨着,怎么才能摆脱这变态,给这变态从安乐堂弄了出来,再想装死逃出去,着实不易,这什么别院,说白了都是他的人,自己往哪儿跑,说是给自己找个地儿养病,就是变相的关着自己。 如果皇上三天两头的往这儿跑,那还不如在宫里自在呢。 「小林子,刚在安乐堂睡着的时候做了什么梦?怎对朕那般热情?」 林杏见他的目光色情暧昧,目光闪了闪道:「奴才梦见自己没进宫当太监,反而金榜题名当了状元,娶了一位美丽贤淑的妻子,正洞房花烛呢。」 成贵忙警告的看了她一眼,心说,这小子不是自找不痛快吗,都到这会儿了,怎么还跟万岁爷拧着劲儿。 果然,皇上脸色冷了下来:「哦,原来小林子还有这样的想头,金榜题名?洞房花烛 ?」 林杏微微低头:「只要是男儿,哪个不想金榜题名娶妻生子。」 皇上哼了一声:「你倒是心大,净了身还想着娶妻生子呢,小林子你的确很聪明,你跟朕说这些,莫不是想告诉朕,你不想得朕的幸,是也不是?「林杏抬起头:「万岁爷,奴才想了很久,还是不能接受,好男风虽在大齐不算新鲜事儿,但那是别人,奴才不成,奴才净了身,没了那个烦恼根儿,不能娶妻生子,但奴才也不想被外人说成是卖屁,股的,如果万岁爷非让奴才伺候不可,那不如干脆把奴才赐死吧,奴才甘愿一死以谢隆恩。」 成贵大惊:「小林子你疯了。」 林兴一咕噜从床上爬起来跪在地上:「请万岁爷赐死奴才。」 皇上定定看了她许久:「你这是宁愿死也不想跟着朕啊,好,很好,倒是朕自作多情了,成贵回宫。」大步而去。成贵看了林杏一眼急忙跟了出去。 林杏抹了把汗,从地上站了起来,对付这变态真不是人干的活儿,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招式,以往可是自己最看不上的,如今却是换的得心应手,可见人都是没有底线的,只要能达到目的,什么都干得出来。 变态皇上虽说色心大,可也有缺点,就是骄傲,少年登基,天下至尊,乾坤独掌,这样的男人习惯掌控所有,却也骄傲的一塌糊涂,如果自己是个宫女,林杏毫不怀疑,变态会直接撕了自己的衣裳霸王硬上弓。 妙就妙在自己是个太监,依林杏看,皇上的性向还算正常,虽然外头都说他跟逍遥郡王有些不清不楚,可真格的,也没见他对宫里别的太监有过什么想法。 成贵可是没少往御前送人,有几个小太监可是比女人还漂亮,更何况,以刘玉的姿色,自己都没抗住,跟死太监染了一水,皇上硬是多看刘玉一眼的时候都没有,如果真好男风,绝不可能放过刘玉这样的尤物,而对自己百般调戏。 林杏仔细研究了皇上的心态,觉得问题还是出在自己身上,林杏自己都不得不承认,如今的自己有一种介乎于男女之间的味道,说白了,就是不男不女,说是男的吧,还有那么股子阴柔味儿,说女的吧,又是太监。 或许正对了变态皇上的心思,才看上自己的,只不过在皇上心里,一直把自己想成了女的,刚才在安乐堂,变态亲自己的时候,已经相当热烈。 第72章 一般男人这种时候,很自然的反应就会往下发展,可他的手始终停在自己的腰上,虽也有抚摸,却并没有他亲的那般急色,反而有些迟疑。 这种心态已经相当清楚了,不说自己乐不乐意,得说皇上是不是真敢幸了自己,调戏,亲嘴,爱抚,这些完全可以把自己想成女的,要是动了真格的,可就不一样了。 如果皇上真好男风,就不会幸了像自己的瑞儿,反而应该找个像自己的太监才是,以成贵的本事绝不会找不着,而没发生这样的事儿,就说明皇上还是个性取向比较正常的男人, 而且,对男男的事儿,很有些抵触。 当然,这些都是自己研究加猜测的结果,不过也相去不远,刚才自己以死相逼,一个是知道以变态的骄傲,不会为了兽,欲就逼死一个奴才,再一个,也想试试他是不是真的想对自己那样儿。 一般逼到了刚才的份上,皇上如果真的对自己有哪种想法儿,肯定扑上来了,而他却拂袖而去,只能说明变态皇上也没做好幸个男人的准备。 他亲自己的时候之所以那般色,情,脑子里肯定把自己想成了女人,因此乾清宫才有了个瑞充衣。 林杏猜测,皇上回去第一件事就是把瑞充衣按到床上,狠狠的幸一回,好满足他心里的变态想法。 林杏猜的不错,皇上进了乾清宫,还没进暖阁呢,一眼看见跪在廊下的瑞儿,眼里嗖嗖的冒邪火,上前一把把瑞儿拽了进去。 成贵急忙关上门,落晚儿瑞儿才被抬了出来,成贵忙叫了老嬷嬷过去伺候,出来在嬷嬷耳边问了一句,嬷嬷愣了愣,摇摇头。 成贵目光闪了闪,叹了口气,万岁爷这是何苦呢,这么折腾,真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儿。 进了暖阁见万岁爷坐在榻上,低声道:「万岁爷,您要是实在过不去,要不就先这么着,老奴记得老人们常说,这什么事儿都架不住日子长,日子长了也就淡了,万岁爷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皇上沉默良久,挥挥手:「就依着你的意思办吧。」 林杏在这大宅子里就住了一天,转天就来了俩太监把他送回了安乐堂,别说皇上,成贵都没露面。 林杏倒高兴了,比起别院,还是安乐堂更自在些,刘二真糊涂了,昨儿瞧万岁爷哪意思,宝贝的恨不能含嘴里头,这怎么才一天又送回来了,仔细瞧了瞧林杏的脸色,反而像是高兴的样儿,更想不明白了。 却也没瞎扫听,知道干系皇上的事儿,还是知道的越少越好,反正林杏这个财神爷能住到安乐堂,是他巴不得的好事儿,恨不能林杏在安乐堂住一辈子才好呢。 林杏却不很满意,知道自己一时半会儿的不能装死逃跑,就只能先这么着,不过,病好了之后,这安乐堂越住越觉不方便,他在宫里吃得住的是什么,就算到了洒扫处,一日三餐也是顺子亲自送过来给她。 这安乐堂要吃没吃,要喝没喝不说,住的屋子也小,出来进去,洗澡入厕都极不方便。 林杏琢磨了两天,把刘二叫了过来:「是不是出宫养病的太监,只能住在安乐堂?」 刘二:「这倒是没说,只不过,出来养病的大多是在宫里不得意的。」大概意识到这话在林杏跟前说有些不妥,忙又道:「当然,林公公不一样。」 林杏不以为意:「这话原不错,咱家也是失了意,被万岁爷发落到洒扫处才出来的,你继续说,出来怎么着?」 刘二:「咱们当奴才的一旦进宫,这辈子也就没别的指望了,送到安乐堂养病的十有八九是回不去的,家里亲戚顾念的,或许能有个好点儿的结果,若不顾念,到时候往旁边的净乐堂一送,内事监领一口薄棺,找个乱坟岗子埋了就是了局了,拖着个病身子出来,不住在安乐堂还能往哪儿去,若是有谋算的,早早在外头置了房子,倒是也有搬出去的,这种状况大多是那些掌事太监,年事高了,不想死在宫里,主子又没赏下恩典,就只能托病出来,搬到自己宅子里养老,等人没了,在安乐堂一消籍就成了。」 林杏眼睛一亮:「这么说,咱家也能搬出去了。」 刘二点头:「若公公另有去处,自然使得,只不过公公搬出去,也是挂在安乐堂。」 林杏点点头:「这倒无妨,这么着,你给我扫听扫听,附近可有要卖的院子,不拘多少钱,只要格局好,清净就成。」 林杏一说刘二就笑道:「可是巧了,前头胡同口有个两进的小院,是个做买卖的人家,如今买卖做红火了,有了闲钱,就嫌离咱们安乐堂太近不吉利,正托中人打算出手呢。」 林杏大喜:「可知多少钱?」 刘二摇摇头:「这个倒不知,只不过,因有咱们安乐堂跟净乐堂,那些有钱人都嫌咱们腌人晦气,不乐意在附近置产,故此,这儿房子都卖不上价儿,估摸着也就二三百银子的意思。」 第73章 林杏翻出五张一百两的银票递给他:「我这儿病着,不好出去,刘公公帮我跑个道儿。」 看见银子,刘二的眼珠子都大了两圈:「这个太多了些。」 林杏:「一事不烦二主,买下来你叫人帮咱家好好收拾收拾,外头买几个机灵可靠的小厮,只要长得清俊漂亮手脚麻利,多使几个银子也没什么,若还有剩,就当是咱家谢刘公公的。」 刘二欢天喜地的跑了,可发了大财了,刚自己说房价的时候,就刻意说高了些,那院子自己早也有意,本来想着买在手里,将来养老使唤,就扫听了价儿,主家着急脱手,只要一百八十两银子,自己往上加一百两也不算事儿。 再说,收拾院子,买几个小厮,这才能使多少钱,手里这五百两银子,可劲儿的造,至多三百两也够了,辛苦几天就能落下二百两银子,往哪儿找这样的美事儿去。 越想越美,忙张罗着买去了。 林杏深谙有钱能使鬼推磨的道理,虽说自己贪财,可贪财的最终目的,还不是为了花得痛快吗,她可没有当守财奴的瘾,想把事儿办的又快又好,多花银子准没错。 果然,只三天刘二就把所有的事儿都办妥了,亲自帮着林杏搬了过来。 刘二想的颇为周到,找了四个小厮,一个看门,一个洒扫收拾花草,一个上灶,一个近身服侍林杏,收拾收拾屋子,端个茶倒个水儿的。 林杏着意看了看,果然都生的清俊漂亮,尤其近身服侍自己的这个,乍一看跟顺子有些像,说话做事儿也极有章法,一张脸有红似白的漂亮。 林杏给他起了名叫子苓,上灶的是个四川人,说话总带着股子川味儿,林杏叫他川贝,子苓跟川贝两人都是十一,打扫院子的略大一岁,皮肤尤其的白,林杏叫他广白,看门的十四,知道自己姓马,林杏起了名叫马蔺。 有这几个清俊的小厮,出来进去的都舒坦,在家里摆了桌简单的酒,请刘二吃了一顿,就当温居了。 这不过是林杏临时落脚的地儿,也就不怎么上心收拾,先头留下的家具都没换,就把帐子被褥一应随身用品换了就住下了。 刘二一走,林杏就彻底自在了,叫川贝烧了水,痛快的洗了个澡,洗澡的时候还想起了刘玉,林杏虽挺喜欢子苓,也不敢真让他进来伺候自己洗澡,毕竟自己的身份还是个太监,想起这个就有些郁闷。 洗了澡出来,子苓倒非常有眼色的帮他擦头发,手法极为轻柔熟练,林杏从镜子里瞧了他半晌儿:「子苓之前做过这些?」 子苓低声道:「回公公话,奴才四个人之前是要被卖去当小倌的,故此教了许多事儿。」 小倌?怪不得这么漂亮呢,笑道:「以后在我跟前不用称呼什么奴才,谁天生就是奴才呢,叫我林哥哥,来,叫一声林哥哥听听。」 子苓小脸有些红,却仍听话的喊了声:「林哥哥。」 林杏骨头都快酥了,这小正太比顺子还可心:「记住了,就叫林哥哥,告诉他们仨也一样,什么公公不公公的,以后不许再叫。」见他点头应了,林杏打了哈欠,爬上床搂着汤婆子睡了。 琢磨等过几天天晴了,出去好好逛逛,这才是日子呢,在宫里天天提心吊胆的动心眼子,实在他娘的累。 外头落了雪,天更冷起来,林杏索性就待在屋子里不出去,把子苓几个叫到跟前来,教他们掷骰子赌钱,他们要是赢了,就给钱,自己要是赢了,就亲一口。 一开始几个小子还放不开,战战兢兢的守着规矩,几把过来,就不一样了,男人不管多大年纪,什么职业,对赌博这个东西有着天生的兴趣。 半天过来,林杏一个钱都没输,倒是占了不少便宜,嘴都快亲麻了,跟这四个小子也近乎了许多。 林杏自己就不是个守规矩的,要是找来的小厮都跟木棍子一样,有什么趣儿,就得这么着打成一片才好。 笑笑闹闹玩玩乐乐的,一晃眼就过去了十天,赶上正月十五灯节儿,天刚落晚,马蔺跑进来说外头街上可热闹了,商家住户家家门上都挂着灯,买卖家都出来了,卖什么的都有。 林杏不免动了心思,便叫子苓拿出去的衣裳。 衣裳都是马蔺去成衣铺子比着富家公子的样儿买回来的,领口袖边儿都镶着兔毛边儿的,外头一件皮毛里儿的斗篷,帽子也是毛茸茸的,穿戴好了对着镜子照了照,唇红齿白的一个富家小公子。 子苓都不禁道:「林哥哥穿上这身儿真好看。」 林杏侧头瞧了他一眼:「果真好看?」 子苓忙点头,林杏过去亲了他一口:「我倒觉着子苓更好看。」 家里留了广白跟川柏,林杏带着马蔺跟子苓出了小院,马蔺一早就雇好了马车,上了车直奔着前门大街去了 。 第74章 到了地儿安置好马车,三人一路逛了过去。 林杏觉得正月十五有点儿像古代的狂欢节,被礼教规矩束缚在闺阁里的女子,这一天也能在父兄的带领下出来看看灯。 故此,这一天大姑娘小媳妇儿都出来了,买卖家更是卯着劲儿做买卖,卖珠花首饰胭脂水粉的,转糖人套娃娃的,还有敲着破碗唱莲花落的叫花子,吆喝声不绝于耳。 林杏见马蔺跟子苓瞅着前头的元宵摊子流口水,忍不住乐了,笑着指了指前头一家二层楼:「外头冷,咱们去哪儿吃元宵。」 门口老板正招呼着:「来吃元宵了,薄皮大馅儿,开锅既熟,入口即化的元宵,新磨的黏米面,黑芝麻,豆沙,椒盐儿,什锦,山楂,什么馅儿都有,快来尝尝……」 吆喝的婉转好听,跟唱词儿似的,见林杏几个忙招呼:「这位公子里头请,二楼靠窗的座位,瞧得远,一边儿吃元宵,一边儿看灯,说不准还能瞧见漂亮的大姑娘小媳妇从跟前过,就算不是咱的,看两眼也解解馋不是。」 老板几句话说得林杏乐不可支,直接上了二楼,点了三碗元宵,让马蔺跟子苓跟自己一块儿坐下,低头往下看过往的人群,不免有些失望,漂亮的倒是没瞧见,倒是看见个歪嘴斜眼的躺地上吐白沫的,不对,这人是癫痫犯病了。 林杏站起来就往下跑,刚走到大门边儿上,就听刚吆喝的老板叹气:「可真是晦气,怎么遇上个抽羊角风的,快着把人抬远点儿,要死在大门口,咱这买卖就甭做了。」 林杏急忙道:「千万别动他。」 说着,扒拉开围着的人,走了过去,蹲下细细看了看,见唇间有红筋突起,鼻见嘴角有血渗出,摸了摸脉,弦滑而数,喉中隐有咯噜之声,从腰间取出针包打开,刺入人中穴,嘴对过去,一吸把痰吸了出来,吐在帕子里,子苓忙找老板要了水给她漱口。 地上的人果然好了许多,人也渐渐醒转,嘴眼正了,瞧着倒也算周正。 林杏稍微舒服了些,好歹自己贡献了香吻,要是长得太磕碜,自己还不亏死了。 正想着,忽旁边一个好听的声音响了起来:「请问这位公子尊姓大名,府上何处,待文兄好转,也好上门答谢。」 林杏一抬头,不禁惊艳了一下,眼睛一错不错的在对方脸上看了又看,心说,还真是少见的美男啊,瞧这眉,这眼,这鼻子,这嘴,怎么看怎么好看,比变态皇上多了几分儒雅的书卷气,又比刘玉多了几分男儿气,微微浅笑便已令人如沐春风。 显然没想到林杏年纪这么小,有一瞬讶异:「小公子年纪轻轻,竟有如此回春妙手,实在令人佩服。」 林杏眨眨眼:「你叫什么?」 美男愣了愣却仍道:「在下杜庭兰。」 林杏点头:「好名字,名字雅,人也雅。」 美男也忍不住笑了:「敢问小公子高姓大名?」 林杏眼珠子转了转:「安,在下姓安。」说着指了指地上的人:「观贵友之症乃胃有积热内蕴,动血生痰而致厥阴木火之气逆而上冲,宜及早诊治,若再延误,只怕会成顽症。」 美男忙道:「可否请公子赐一良方。」 林杏笑道:「贵友之病初起,并不难医,可去回春堂找坐堂大夫开药即可。」转身上楼吃元宵去了,在楼上还冲杜庭兰挥手,映着门前的灯笼,小脸红扑扑的可爱,杜庭兰忍不住笑了一声拱拱手,叫了小厮过来扶着人走了。 一直到人都没影儿了,林杏才收回目光,忽听子苓道:「刚这位杜公子想来是进京赶考的。」 林杏挑挑眉:「你怎么知道,莫非我们家子苓还会看相?」 「哪用看相?开春便是大考,他一身读书人的打扮,又是南边的口音,不是赶考的举子,大过年的来京里做什么?」 林杏乐了,伸手拉过他的手摸了摸:「我们家子苓就是聪明,这都能想的出来。」 子苓脸一红:「林哥哥又打趣我,林哥哥不知比我们聪明多少呢,还会医病。」 林杏很享受的点点头:「嗯,林哥哥的确聪明,不然,能把你们几个挑过来吗,行了,不早了,逛了这么大半天,腿儿都细了,还是回去歇着吧。」 一行三人说笑着回了家,下了车,看见院门口站着人,林杏脸色略沉,却忽又笑了:「这不是刘公公吗,怎么有空来咱家这儿了?」 刘玉的目光却落在他身后的子苓跟马蔺身上,不知想什么,也不说话。 林杏耐心用尽:「看来刘公公是跑来看景的,咱们别打扰了人家的雅兴。」说着绕过他走了进去,叫马蔺把门插上,谁也不许放进来。 林杏气冲冲的进了屋,不知是跟自己生气,还是跟别人…… 感觉有人盯着自己,林杏睁开眼看着炕边的人:「你是在炫耀自己的功夫吗,还是说专门就喜欢干这种偷鸡摸狗的勾当。」 第75章 刘玉只是一瞬不瞬的盯着她,一声不吭,林杏打了哈气:「你随便看,走的时候记得把窗户关好。」翻个了身脸朝里睡了。 林杏是真睡着了,不是假装,今天晚上逛的实在累,只不过,忘了人的习惯有时非常可怕,尤其睡着之后,感觉身后熟悉的温暖,下意识就靠了过去,这一宿竟睡得极安稳。 早上醒过来的时候,看着旁边明显有人躺过的地方,直运气,林杏实在理解不了刘玉,不是跟他那个什么姐姐逍遥自在去了吗 ,又跑回来做什么? 子苓偷瞄了她一眼:「那个,早上我看见昨天那个人从窗户飞出去了,吓了一跳,是不是找衙门的人来。」 林杏摇摇头:「你就当没看见他。」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那个人这儿有点儿毛病,好了,赶紧叫川贝给我下面,就吃他昨天做的那个担担面,一会儿吃完了得去回春堂看看。」 子苓愣了愣:「林哥哥莫不是病了,不然去回春堂做什么?却猛然想起昨天林杏救了那个读书人,医术高明,哪还会找别人瞧病,忙闭了嘴。 林杏洗了脸,把手里的帕子递给他:「回春堂有你林哥哥入的股,明天开始我教你们几个算账,以后回春堂结算进来的银钱,都得过你们的手,家里的日常开销也需弄清楚了,虽如今就你们呢几个,以后可不一定,等以后林哥哥买个大宅子,你们几个就是府里的管事,账目进出清楚明白,才不至于乱了,对了,你可识字?」 子苓忙点头:「之前学过几天。」 林杏点点头:「你得空儿教教他们几个,连字都不认识怎么看账管事儿?」 子苓眼睛都亮了,前两天跟着林杏赌钱玩乐,还当这位就是个不务正业的性子呢,琢磨着太监大概就这样儿,还怕哪天这位手里的银子败光了,就会把他们几个转卖出去,今儿一看,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儿,虽是宫里的太监,这位本事可不小,医术通神,还有做买卖生钱的门路,倒是个长久经营的意思。 虽喜欢动手动脚,对他们几个却好,其实也没怎么样,就是好玩的亲亲脸,摸摸手,比起那些小馆子里的男客,这个主子好上太多了。待看到体面的回春堂,心里就得了计较,越发定心的跟着林杏。 丢了宫里的供奉,国安堂经营不下去,冯家为了避风头,匆忙典卖了药铺回乡避难去了,回春堂这个百年老号转了一圈,又重新回了张家手里。 回春堂的老牌子一挂上,主顾就上门了,这就是百年老号的底蕴,不是国安堂能比的,过多少年老百姓都认。 林杏迈进来,四下看了看,药柜这边儿跟坐堂大夫哪儿都排着队,账房先生手里的算盘扒拉的噼啪响,虽是新开张的买卖,却井然有序丝毫不乱,就知这掌柜的张思成选的不错。 伙计见他穿的体面忙招呼:「这位公子您是瞧病还是抓药,瞧病这边儿,抓药您可在这人排着,我们回春堂的伙计手底下利落,您别看排着队,一会儿就能倒您了。」 伙计正热情的招呼着,张思成正好走进来,看见林杏脸色一喜:「林兄弟真是你,这些日子听不见你的信儿,可把我担心坏了,走,咱们里头说。」让着林杏去了后院。 伙计挠挠头:「这位公子是东家的朋友?」 掌柜的点点头:「这位是咱们回春堂的大股东,以后眼睛睁大点儿,这位再来直接让进去。」 伙计愣了愣:「不说咱们回春堂的大股东是宫里的御药房的大总管吗?」 掌柜的抬手就给了他巴掌:「胡说什么,大股东就是大股东,什么大总管,这话再叫我听见,就滚回家种地去。」伙计急忙闭了嘴。 一个伙计从后头出来:「掌柜的,东家叫您过去。」掌柜的急忙往后头去了。 林杏跟着张思成进了回春堂后院,才知道这铺面为什么值钱了,前头的门面位置正,刚好在两条路的岔口上,四通八达,人来人往,最是热闹,这后院却又闹中取静,僻处两个老大的院子,盖着整齐的青砖房,一边儿是伙计的住处,一边儿是存放药材的库房,中间一间屋子是个小厅。 张思成让着林杏坐下,差了个伙计去叫大掌柜,方道:「前些日子听说林兄弟去了洒扫处,劳烦孙世伯帮着扫听了几次,孙世伯说你这事儿是皇上亲自发落的,没人管的了,我这心里急的什么似的,不想,你就出来了,倒是怎么回事?」 林杏笑道:「宫里当差,今儿不知明儿的事儿,能过一天是一天,进了洒扫处倒好,不然,我还出不来呢 ,如今名儿挂在安乐堂,我在安乐堂前的胡同里买了个院子住,以后出来进去的反倒自在。」 张思成是生药局的人,自然知道安乐堂是怎么回事,一想就知道林杏是托病出来的,才放了心。 说起囤药的事儿,大掌柜正好进来,张思成笑道:「这是我的族弟思远,虽说学了几年医,却跟我一样无大成,倒是买卖一道历练了出来,我在生药局总不得闲,就让他看着铺面当了大掌柜。」 第76章 张思远上前见礼:「思远见过林公公。」 林杏:「大掌柜别客气了,如今出了宫就别叫公公了,让人听去不好。」 张思远倒精明,立马道:「思远见过林公子。」 林杏点了点头:「 咱们去瞧瞧药库吧。」 张思远引着两人进了旁边的院子,叫看库的伙计开了锁,不免有些担忧的道:「咱们囤的药是不是太多了点儿,库里可都满了,这眼看着就开春了,若今年的新药下来,这些陈药可砸咱手里了。」 林杏抓了把黄连看了看成色,暗暗点头,张思成倒是行家,囤的都是最好的一等货,听见张思远的话,笑道:「放心吧,如今御药房的生药都从回春堂走,多少存货都出的去,之所以囤这些药就是怕今年的收成不好,雪大,易闹灾,这不管是旱是涝,都会影响新药的收成,估摸着,两年内再也见不着这么好成色的黄连了,尽管收,银子不够,我哪儿还有一些,先拿来使着,地儿不够,就赁个库房,不过,这些药得勤倒蹬,万万不可受潮,另外,也可多炮制一些常用的中成药,例如清温散,祛暑丹这类的。」 张思成点头:「我们家原是有成药作坊的,专门炮制成药,后冯家出了坏门,衙门寻借口封了,加上回春堂落在冯家手里,单留着成药作坊也没什么用,就关了,不过,几个手熟的伙计却仍在家里养着呢,家父临去前一再交代,只我们有口饭吃,就不能薄了那些伙计,我这儿正想着等回春堂调理顺了,便重开成药作坊呢,只是我张家历来是以生药起家,虽祖上出了几位神医,却并未承继下来,成药方子也遗留的不多。」 林杏看着他笑:「思成兄还真是守着金山要饭,孙大人可是太医院院正,御药房的御药,大都是孙大人经手研制出来的,孙大人跟令尊交情莫逆,两家更是世交,帮这点儿小忙还不容易,御药房的御药方子虽不能整个拿出来,只稍做改动,增减一两味药,换个名儿不就得了。」 张思成蹭的站了起来:「林兄弟先坐着,我这就去找孙世伯。」不等林杏再说话,人已经走了。 张思远忙道:「林公子莫怪,兄长一直心心念念着重开成药作坊,这一有主意就什么都顾不得了。」 林杏:「思成兄倒是个急性子。」 两人正说着,外头伙计跑了进来:「掌柜的您快去瞅瞅吧,外头来了个蛮横的书生说要砸咱们回春堂呢。」 张思远一惊,忙出去了,林杏也好奇的跟了出去。 一到外头就见坐堂大夫哪儿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林杏跟着张思远挤了进去,看见坐堂老大夫看病的桌子都倒了,写方子的笔墨纸砚落下来,泼了一地墨汁。 老大夫年纪不小了,看着得有七十多 ,气得胡子直抖,指着书生:「尔一个读书人,怎如此蛮横不讲理,你是大夫我是大夫,你怎就知我,开的方子不对症?既你自己会瞧病,还来回春堂做甚?」 那书生道:「我这病本不就不是什么大病,不是杜兄非劝着我来回春堂,我才不来这儿找不痛快呢,你们当大夫开药铺的最是黑心,明明小病非要当大病治,明明开便宜药就能好,非要挑着贵重的药开,就为了赚银子,你给我开的那什么虎睛丸,一粒要一两银子,你让我吃二十一粒,岂不就是二十一两银子,又不是人参灵芝草,世上哪有这么贵的药,不是黑心是什么,今儿不给我个说法,我就去报官,看不封了你们这黑字号,如今想来,昨天在前门大街救我的那个人,弄不好也是你们一伙的。」 林杏愣了愣,子苓靠近自己耳边道:「林哥哥,这不是昨儿晚上您救的那个书生吗,还真不知好歹,您救了他的命,他倒一点儿都不领情,反怀疑您是骗子。」 张思远一听报官,心里可打了个突,虽说官府都打点过了,到底是买卖家,最好还是别沾上官司,名声不好听,忙一拱手:「这位公子,在下是回春堂的掌柜,您对本店有什么不满,可对在下说,在下一定给您满意的答复。」 那书生看了他一眼:「我就是想知道,你们这大夫为什么给我开这么贵的药?昨天前门大街那个小子是不是你们一伙的?」 张思远客气的道:「这人太多不好底细说,不如公子跟我进里头再仔细商谈。」 张思远话音未落,就给那书生打断:「就得人多才好,让别人都看看,你们回春堂是个怎样的黑心药铺,我哪儿也不去。」 张思远不想他如此难缠,正不知如何是好,林杏开口道:「这位公子,你口口声声说什么黑心药铺,要骗你的银子,依我瞧,大夫开的虎睛丸正对你的症候。」 书生上下打量她一遭:「你又是谁?莫非跟这药铺也是一伙的。」 林杏:「观你面色,必有积热藏于内,若我没猜错的话,你今早是否流过鼻血?」 书生一愣:「你,你怎么知道?」 第77章 周围人都好奇的看着林杏,林杏却看向老大夫。 老大夫开口道:「刚老夫切你的脉象,乃积热内蕴动血生痰之症,若不及早治,必成顽症,因此才用虎睛丸,虎睛丸对风痫之症有奇效,正对你的病症,不想你却以贵为由,胡闹起来,当真有辱斯文。」 书生:「便如此,什么药这般贵,竟要一两银子一粒。」 林杏道:「这个在下倒是知道,这虎睛丸,顾名思义,自然需虎睛1对,再有朱砂半两,麻黄半两,钩藤半两,铁粉3分,防风3分,子芩3分,川大黄3分,龙齿1两,银屑3分,栀子仁3分,羌活3分,柴胡半两,白鲜皮半两,牛黄半两,雷丸半两,沙参半两,细辛1分,石膏1两,川升麻半两,蚱蝉4枚,更要精细研磨,费时炮制方可成药,先不说别的,就是这一对虎睛,可是你那二十两能买来的吗,一两一粒已是极便宜公道的了。」 书生脸色通红:「你,你胡说八道,哪有这样的药,况且,我觉得自己好的很,根本不用吃这样刁钻的药。」 林杏挑眉看着他:「既然你好的很,来回春堂做什么,逛景儿也没说往药铺来的。」 正说着,忽挤进来一个人:「文兄不可莽撞。」看见林杏不禁道:「公子原来是回春堂大夫,文兄,快来谢过这位公子,若不是这位公子巧施妙手,为你吸出喉中血痰,文兄之命休矣。」 那书生指着林杏:「昨天晚上真是他?他跟回春堂不是一伙的吗?」 林杏看了他一眼:「早知你是个这么糊涂人,昨儿我真不该多管闲事,就让你抽死,倒省了许多麻烦。」 「你,身为大夫,济世救人乃是本分,怎可这般说话。」 林杏嗤一声乐了:「那在下可要问问了,身为读书人的本分是什么?难道不该是读圣贤文章,行君子之风,你如今跟个泼妇骂街似的,在回春堂又喊又叫的,老大夫说你一声有辱斯文,是人家有涵养,照我说,你这样的就是斯文败类,便是再读一百年圣贤书,也是狗屁不通,趁早回家种地抱孩子要紧,你这样的人要是高中当了官,可真是老天不开眼。」 「你,噗……」书生一口血吐了出来,人仰倒在地上。 众人吓了一跳:「坏了,出人命了。」 林杏却叫子苓去捏他的人中:「哪有人命,他好的不能再好了。」子苓捏住那书生的人中,果然,人醒了过来,忽捂着胸口喘了口气:「怎竟如此畅快。」 林杏翻了白眼:「废话,痰吐出来了能不畅快吗?」 老大夫看向她:「这位公子果真医道通神,竟用此法激出他藏于内的瘀血。」 林杏道:「这人本就积热内蕴,却又妄动肝火,血热生痰,那不是瘀血,是掺着瘀血的痰。」说着蹲下看着书生:「不过,我刚说的话也不全是为你治病,奉劝你一句,别考了,回家吧,你这样的人回家种地比较安全,当了官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站了起来:「虎睛丸的药钱省了,换成诊费,算你便宜点儿,就收你二十两好了,若是没银子也容易,就在这回春堂一个月伙计,要知道伙,计的工钱一年也就一两银子,你赚死了。」 那书生一张脸都有些发紫了,指着林杏半天说不出话,忽的从自己的包袱里翻出一方砚台,气哼哼的丢给子苓:「这个总能抵得上二十两银子了吧。」撂下话转身走了。 子苓拿着砚台有些不知所措:「这砚台……」 林杏接过来看了看:「虽成色差了些,倒是货真价实的洮砚,我正愁没砚台用呢,这个拿回去先凑合着使。」 杜庭兰忙道:「安公子且慢,实不相瞒,这方洮砚乃问文兄祖传之物,便忍饥挨饿之时,也未舍当了换取衣食果腹,如今一怒之下抵了诊费,回去必然后悔,不如在下给公子二十两银子,公子把砚台交给在下还于文兄,也免得文兄愧先祖。」 林杏的目光在他脸上转了一遭,笑眯眯的道:「你倒是挺够朋友的,不如这么着,二十两的诊费就算了,你要是真有心替贵友谢我,不如请我吃酒。」 杜庭兰笑了一声:「如此,安公子请。」 地儿是杜庭兰挑的,地点颇佳,临着后窗正是筒子河,林杏把窗户开了一条缝,往外瞧了瞧,落了小雪,雪花洒洒洋洋落在冰面上,如三月的漫天乱舞的杨花,美的紧不过也冷的要命。 一阵北风过来,急忙把窗户关上,在底下的炭盆上烤了烤手,四下看了看:「这里倒与别处不同?」 杜庭兰笑道:「这是京里新近开的馆子,专卖羊肉锅的,听说是从宫里传出来的新吃法,把羊肉片成薄片,在开水里涮熟,沾着芝麻酱料,倒别具风味,尤其适合冬月里吃。」林杏心说,这事儿倒传的快。 不大会儿,伙计端了暖锅子上来,羊腿切的飞薄,上了两大盘子,然后是冬白菜,粉条,另上了一壶酒,林杏吃了两口羊肉就放下了,只吃白菜,羊肉不对味儿,有些膻,远没有宫里的好吃,倒是小料调的还不错,酒也过得去。 第78章 林杏喝了口酒,看了对面的美男一眼,美男吃羊肉锅竟然一点儿都不狼狈,那股子儒雅清贵,仿佛已侵在了骨子里:「杜公子是来京赶考的吗?」 杜庭兰点点头:「如今在京的读书人大概都是来赶考的吧,安公子难道不是?」 林杏摇摇头:「我可不是读书人。」 杜庭兰:「对了,安公子是大夫。」 林杏:「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其实,我就是一个游手好闲无所事事的,不比杜公子身怀鸿鹄之志,我等燕雀之属怎能相比。」 杜庭兰:「安公子自谦了,安公子回春妙手,乃在下生平仅见,堪称神医。」 林杏眨眨眼:「既得公子如此盛赞,也不能白吃了公子这顿请,不如就给公子瞧瞧脉吧。」 杜庭兰略愣了愣,却仍把手腕递了过来。 林杏心说,还真是一双漂亮的手,倒想起了宫里的变态,要说皇上也算颇有姿色,尤其那双龙爪,极好看,有时候,林杏看着看着就恨不能上去摸一把,只不过,一想是变态皇帝的,就打消了念头。 林杏从他手背上摸过去,在腕子上按了按:「杜公子虽有鸿鹄志,也需放松心情为上,刻苦攻读,更需劳逸结合,杜公子当注意休息。」 身后的子苓嘴角抽了抽,若不是亲眼见过林杏救治那姓文的书生,就听这两句话真以为林哥哥是个江湖骗子呢,这两句话简直就是万金油啊,如今在京的举子,哪个不是刻苦攻读日夜不辍,这不废话吗。 手也摸了,酒也吃了,美男也看够了,林杏站了起来:「今儿劳杜公子破费,在下这里祝杜公子蟾宫折桂金榜题名,这就告辞了。」 转身匆忙下了楼,上了马车吩咐马蔺快些,进了家直奔茅厕去了。 子苓跟马蔺对看了一眼,心说,要不这么急呢,原来是让尿憋的,自动自发的理解为,林杏不再外头解手是就怕别人看出她是太监。 林杏从茅厕出来,松了口气,以后再出去,茶啊酒的真不能多喝,忒不方便,还妨碍自己跟美男相处,想到杜庭兰那张俊脸,真有些勾心思。 晃出来,正想研究晚上吃什么,忽的刘二跑了进来:「林公公,您快回安乐堂吧,刚宫里传了信儿,大总管眼瞅就到了。」 「他来做什么?」 刘二拖着他往外走:「十有八九是冲着您林公公来的,一会儿要是不见您在安乐堂,可麻烦了。」 林杏只能跟着他回了安乐堂,琢磨这十五也过了,成贵选的那些美人也该进宫了吧,怎么又想起自己了。 以林杏琢磨,经了上一回,变态除非真好了男风,不然,绝不回再招自己进宫,自己如今的存在就是皇上心头的一根刺儿,想拔掉却又舍不得,不拔又疼,想幸自己,又下不去手,不幸吧,还馋得慌,林杏都替他纠结。 成贵一见林杏满面红光,还隐约带着些酒气,就知道这位根本就没病,即便有病也早好了,这就是不想回宫呢,今儿却由不得她了:「小林子快随咱家回宫,出大事儿了。」 林杏目光闪了闪,心说,就算出了天大的事儿跟自己有什么干系,开口道:「大总管,不是奴才不跟您去,奴才这还病着呢,病没好哪能回宫,回头再过了病气给万岁爷,可是杀头的大罪。」 成贵皱了皱眉:「万岁爷口谕,抬也得把你抬回去。」 林杏在心里骂了句娘,死变态怎么就不消停呢,美人如云,想幸谁幸谁呗,跟自己这儿裹什么乱。 见自己再不走,成贵就要让小太监动手的样儿,只得跟着他走了,一路还琢磨能出什么大事,看成贵的脸色,绝不会好事儿,难道皇上得了什么急病,要一命呜呼了,不能吧,真要是得了急病也不该找自己啊。 跟着成贵进了御药房,瞧见太后老妖婆跟变态皇上这对母子档又高坐在上,林杏心说,这是要三堂会审不成,看见旁边站着的孙济世跟跪着的马元之,眼珠转了转。 孙济世有些呆呆的,不知想什么呢,马元之却有些得意之色,林杏心里咯噔一下,莫非马元之这蠢货还能出什么幺蛾子不成。 正想着,太后开口了:「果然又是你这狗奴才,竟敢在皇上所用御药之中下毒,该当何罪?」 林杏心说这老妖婆还真是见缝插针一点儿空都不落,只不过蠢的不可救药,真不明白这样的智商,跟变态斗什么劲儿,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赶紧找地儿猫着去得了。 「太后娘娘的话奴才不明白,奴才如今已发落到了洒扫处,又出宫在安乐堂养病,这下毒之罪从何而来?」 太后冷笑了一声:「你倒是会装糊涂,马太医你来说。」 马元之咳嗽了一声:「奴才在新进的生药中发现了雷公藤,心里不免疑心,怎进这样的有毒之药,便留心查了查,不想,却在万岁爷所用御药之中发现了雷公藤,又听说万岁爷发落了林公公,想必林公公怀恨在心,加之精通医术药理,便利用雷公藤来毒害万岁爷。」 第79章 林杏听完忍不住乐了:「马太医你这做梦呢吧,咱家都离开了御药房,这生药中发现雷公藤跟咱家还有甚干系 ,再说,即便生药中有雷公藤,又有什么新鲜的,莫非马太医不知雷公藤是毒也是药吗,对于风寒湿邪,肺痨之症有奇效,且有除虫的功效,马太医指认这些莫须有的罪名,岂不可笑。」 马元之:「那万岁爷的御药里怎会有雷公藤?」 林杏看了孙济世一眼:「你怎知万岁爷的御药里有雷公藤?」 马元之却道:「是,是我师傅亲口告知,说是你跟他老人家说的,师傅还特意提醒我,不可把雷公藤认作天仙藤,你明知万岁爷的御药之中有雷公藤,却不禀明,按的什么心不用想也知道。」 说着一双眼疯狂又恶毒的瞪着林杏,林杏忽想明白了,自己是提醒过孙济世,却是让他小心马元之,而马元之却是孙济世的嫡传弟子,搁在身边教化多年,师生如父子,难舍也在情理之中。 想必孙济世生怕马元之一步踏错万劫不复,便在他还没下毒之前,就先提醒了他,不可把雷公藤错认成天仙藤,若那时候马元之正好给太后煽动的准备在御药里加料,给孙济世这么一说,自然大惊。 孙济世是想保住自己的弟子,却不知马元之如今恨自己入骨,哪会轻易善罢甘休,便也借机来了个将计就计,把屎盆子扣到了自己头上。 先不说这毒是谁下的,单说自己明明知道御药中有雷公藤,却不禀明皇上,这就是杀头的大罪,不过马元之蠢就蠢在,怕只这一项罪名弄不死自己,又自导自演的加了一个投毒,这就让自己有了可分辩的机会。 孙济世大概也没想到自己徒弟如此狠毒愚蠢,所以才发呆的看着马元之,想到此,林杏道:「太后娘娘,万岁爷,御药之中的雷公藤的确是奴才发现的,当日万岁爷体恤,赐赏奴才天仙丸医治腹痛,因奴才通药理,才发现其中竟隐约掺如少许雷公藤,之所以未禀明万岁爷,是因此事若宣扬开,不利查出幕后黑手,加之跟孙大人悄悄彻查御药,发现并非全部天仙丸里都掺有雷公藤,而是分月的,大约三月一批的御药之中才会发现,更觉此事蹊跷,便想此人加入雷公藤的目的,倒让奴才想到了,这般少的雷公藤,根本不可能毒害的了万岁爷,却有一个特别的用处,若吃一次,可避子三月。」 太后脸色微变,之所以听了马元之的计策,就是觉得林杏这奴才虽懂些药理,却并不知雷公藤可避子的用处,如今被他如此精确的点出来,顿觉不妙,站起来道:「哀家有些犯头疼,这就回慈宁宫了,小林子是皇上跟前儿的人,这件事皇上瞧着料理就是,快扶着哀家回宫。」 「太后,太后您不能走啊。」一见太后要撤,马元之急了起来,他可知道皇上对林杏的意思,太后一走,有自己的好儿吗,更别说,如今翻出避子的事儿,这可是绝皇嗣的大罪,忙跪行几步拦着太后。 太后哪会搭理他,先保住自己要紧,叫身边的嬷嬷拉开他,快步离了御药房。 马元之虽有些颓然,却想反正自己没有下毒,这罪名无论如何也不会扣在自己脑袋上,正想着,忽孙济世跪在地上:「微臣欺瞒皇上,罪不容诛,请万岁爷赐微臣一死。」 林杏一惊,好容易御药房这条财路捋顺了,孙济世这是闹哪儿出,他要是获罪,自己这财路不就断了吗,忙道:「万岁爷,此事与孙大人无干,乃之前的二总管王直与太医院副院使冯国安,暗地里做的手脚,孙大人虽是太医院院正,万岁爷所用御药却不知多少,若有心做手脚,如何防的住,更何况,这人还是御药房的总管跟太医,孙大人虽有校验失察之罪,却罪不至死,且一力揪出冯国安这个害群之马,论起来也算有功了。」 半天不见皇上说话,略抬头,却见皇上盯着自己,脸色不怎么爽,林杏急忙低头:「小林子,看起来这些日子你倒是过的不错,朕倒是奇怪了,安乐堂养病还能养出几分酒气来,还是说朕的鼻子不灵了。」 林杏咳嗽了一声:「回万岁爷,奴才最近受了寒,腿脚儿有些疼,便饮了一些牛膝酒治病,并非故意饮酒。」 「牛膝酒是什么东西?能治病?」 成贵低声道:「回万岁爷,这牛膝酒的确能治腿脚疼,前次老奴犯了旧疾,便是林公公送来的牛膝酒治好的,极灵验。」 皇上哼了一声:「你还真老实,这奴才心眼子最多,说话之前早不知在心里过了多少遍,自然不会让朕逮了漏儿。」 林杏听这话儿怎么有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呢,还是说自己听差了,再说,这时候不该专注于被下药绝嗣之事吗,自己喝点儿酒能跟绝皇嗣的事儿比吗。 马元之一看林杏又要得宠,急忙道:「林公公倒是撇的清,到底也免不了知情不报之罪。」 林杏看了他一眼:「马太医缘何如此恨咱家,莫非咱家把你爹弄死,娘强,奸,儿子扔井里了不成。」 第80章 噗嗤……林杏一句话周围小太监都忍不住笑出了声,给成贵冷光一扫,忙收了声。 马元之脸色通红:「微臣只是就事论事,并非为报私仇,更何况我与林公公,一个是太医,一个是奴才,怎会有私仇?」 林杏点点头:「没私仇,马太医都这么玩命的给咱家使绊子,要有私仇,估摸咱家早死八回了,你害咱家没什么,谁让上回在钦天监陈大人府上,咱家逼着你给咱家磕了三个头呢,你觉着屈辱,想找回场子也情有可原,却,孙大人乃是你的授业恩师,有道是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就是这么恨你爹不死的吗,这世上真有你这样无情无义的白眼狼,实在叫咱家开眼了。」 马元之脸如死灰:「微臣是忠君,若明知师傅有错却隐瞒,岂不是欺君吗。」 林杏哧一声乐了:「养你教你,待你如亲子的师傅你都能背叛,谈什么忠君,这不扯淡吗,马元之就别自欺欺人了,你觉着孙大人跟咱家走的近些,早存怨恨在心,借着给咱家使绊子的机会,顺便除了你师傅,你就能依靠太后娘娘光明正大的上位了,打的好算盘啊。」 皇上脸色沉了沉:「孙济世虽有失察之罪,却能及时改正,揪出王直冯国安等逆贼,也算功过相抵,罚俸一年,马元之,虽出于忠君之意却怀背师之心,且嫉贤妒能,其心不正,虽罪不至死,却不得不罚,赐宫刑……」 林杏真心怀疑变态皇上对拥有正常功能的男性普遍怀有敌意,尤其在宫里当差的,莫非怕跟他后宫的老婆们搞上,给他弄顶绿头巾戴,要不然,怎么想出了宫刑这么损的刑法。 这会儿林杏还真有些可怜马元之,听说这位府里妻妾成群,都是美人儿,这回可好,都凉了,变态不是惦记上马元之府里的妻妾了吧,这才把马元之弄成了太监。 想到此,不禁瞄了皇上一眼,却正对上变态的目光:「小林子,你那是什么表情?」 林杏忙道:「没什么,这些日子没回宫,奴才忽然觉得万岁爷更加英明神武了。」 成贵都忍不住咳嗽了一声,这马屁拍的,也太直接了点儿吧。 马元之拖了下去,不知能不能挺过这一关,林杏听说这宫刑极为残忍,所以小太监都是从小净身,大了危险性太高,即便如此,也有不少死在这上头的,故此,太监进宫之前,父母都要写具结书,签字画押,生死不论。 马元之那家伙什儿可是使了好几年,这忽然咔嚓给剪了,林杏觉得,还不如直接砍头来的痛快呢,可见变态皇上虽面儿上不想跟太后闹翻,心里早恨的牙痒痒儿了。 只不过扳倒太后没什么大用,把太后娘俩都弄死,才是他的终极目标,要不然,就凭太后这智商早八百年前就玩完了,还能等到现在啊。 不过,太后虽智商着急了点儿,手段却也不差,就凭蔫不出溜差点儿绝了变态皇上的后,这一点儿上看,老妖婆以前肯定是把宫斗好手,不然,也不会爬上皇后的位置,进而又当上太后作威作福。 孙济世跪下磕头谢恩,林杏见这位没犯病要辞官才放了心,御药房这条财路可是自己好容易才疏通的,万万不能断。 只不过,皇上盯着自己做什么,林杏忽觉有些毛骨悚然:「万,万岁爷,天冷风寒,您快回乾清宫歇着吧,免的伤了龙体,奴才也告退了。」说着弓身往后退。 眼瞅退出门槛,一转身就能溜了,皇上却开口了:「朕什么时候说让你走了。」 林杏浑身一僵:「那个,万岁爷,奴才还病着呢,在宫里不妥,万一过了病气,伤害龙体,奴才纵然万死,九泉之下也不能安生,万,万岁爷您,您过来做什么?奴才还病着呢,奴才这病可厉害,弄不好就能过人……」 见变态越发靠近自己,林杏连连后退,嘴里都不知说的什么,退到最后被门槛一绊,仰着就摔了出去。 林杏心说,今儿真是犯太岁不宜出行,不过,要是真摔一下子,能名正言顺的回安乐堂,也不错,想着,索性闭上了眼。 预料中的疼痛没出现,反倒软乎乎的舒服,林杏急忙睁开眼,对上皇上有些暗沉的目光:「小林子,朕都不知原来你如此想念朕,既如此,朕瞧你也好的差不多了,就别再安乐堂待着了,回御前来伺候吧。」 御前?林杏心说真回了御前,不等于又绕回来了吗,莫非这变态想通了,决定对自己下手,一想回到御前时刻都有被爆,菊的危险,林杏头皮都发麻,最重要,自己可是假太监,达不到变态对床友的要求。 「小林子,看来你是想朕了,这么半天都舍不得从朕怀里起来,莫非想朕抱你回乾清宫?」 林杏吓了一跳,抱,抱……变态真要这么干,自己还他娘活不活了,忙一挺身从皇上怀里跳出来,跪在地上:「奴才万死。」 皇上笑了:「行了,甭万死了,这词儿你没说腻,朕听着都腻了。」看了他一眼:「怎么着,还要跟朕拧着,不想回御前伺候?」 第81章 林杏忙道:「回万岁爷,奴才觉着还是御药房更适合奴才,差事也熟了,不如万岁爷就让奴才还待在御药房吧。」 皇上看了他一会儿:「你这狗奴才心眼子太多,不再朕跟前儿看着,总不踏实,御药房的事儿你就先别管了,免得再弄出什么事儿来,都说你医术高明,孙济世都甘拜下风,朕子嗣单薄,到如今年近而立,都未得子继,既然你医术高,就帮朕好好调理调理,将来若有皇子出世,朕记你一大功。」 林杏倒放心了,虽说皇上对自己还有些暧昧,这次却是为了皇嗣,应该不会对自己如何,只是给皇上调理龙体,用得着在御前当差吗? 想到此,开口道:「万岁爷,御药房生药齐全,配药什么的更为方便,奴才每日给万岁爷请脉之后,回来正好配药,在乾清宫无所事事,奴才的性子,不定要惹出什么是非呢。」 皇上笑了一声:「你还知道自己是个惹是生非的,谁说你无所事事了,除了给朕调理身子,朕还有一个差事交给你,让你管朕的内库。」 林杏眼睛睁的溜圆儿,内,内裤……下意识往皇上下身瞄了一眼,心说这内裤天天穿在里头,用得着自己管吗,这也太变态了。 皇上:「成贵带她过去内库瞧瞧,若她还不乐意,就是不识抬举,回洒扫处刷马桶去,一辈子甭想回来。」撂下话迈步走了。 成贵:「小林子你可是造化了,跟咱家走吧。」 林杏只能跟着走,却忍不住道:「大总管,这御前不有更衣,充衣吗,内裤按理说也算万岁爷的衣裳之类,该归这些人管才是,硬是把内裤单独分了出来让奴才管,没这必要吧。」 成贵奇怪的看着他:「什么内裤衣裳的,万岁爷是让你管万岁爷自己的私库。」 私库?林杏眼睛一亮,忽觉得的眼前冒出许多大箱子,每个箱子里的金银财宝珍珠玛瑙,都装的满满当当,自己就坐在一堆金山银山玛瑙珍珠山里,傻啦吧唧的乐。 接下来林杏没话了,脸色有些呆滞,眼睛也有些发直,成贵看了她好几眼都没感觉。 进了仁智殿,御用监下设的外监把总候盛忙迎了出来:「大总管今儿怎么这么闲,正巧咱家昨儿得了些好茶,大总管请到屋里尝尝。」 说着目光扫了林杏一眼,瞧着眼生,不知成贵领着这位来做什么,也不好招呼,而且,这位怎么瞧着眼睛发直,人发飘,一点儿机灵气都没有呢,跟有什么毛病似的。 正纳闷呢,成贵已经开口:「这是林公公,万岁爷钦点的御用监掌事总管。」 候盛一惊,御用监前头那位掌事前些日子倒霉,大雪天儿非出去看雪景儿,刚出门就摔了一跤,硬是把腰摔折了,加上年岁大,养了好些日子也没见好,万岁爷赐了恩典,放出宫养老去了,他们几个这些日子可是到处扫听,想知道万岁爷会把谁指派过来。 这御用监不同别处,内宫里所有开销衣食住行玩乐的东西,都从这儿出去的,过手的金银珠宝比土坷垃都多,可是宫里最肥的差事,之前那位,才当了一年掌事太监,就在外头弄了三处宅子,漂亮丫头置了十几个,如今得了恩典,一出去就在安乐窝里享福了。 所以说,来这儿当差的额都是万岁爷跟前得意的人,想让你来这儿发财的,虽说几人猜着是御前的人,可怎么也没想到是个年纪这么小的,这也就十二三吧,别说掌事太监,就是御用监打杂的差事都没这么大的,毛还没长齐全呢,就成大总管了,那他们还混什么混啊。 更何况,这管财库需得稳妥,故此,御用监的太监普遍年纪大,候盛这个外监把总算是运气好,升的快,今年也小五十了,这位倒不知哪儿来的这么大造化。 却不敢怠慢,忙躬身:「候盛见过林公公。」 成贵把人带到,就算完成任务了,转身回了乾清宫,临走前还没忘叮嘱林杏,一会儿回乾清宫 ,虽说御用监在仁智殿,因林杏还要给万岁爷调理龙体,还是属于御前的人,得住在乾清宫。 候盛在旁边儿越听越心惊,合着,这位身上还兼着俩差事,管着御用监,顺便还得当着御前的差,这得多得万岁爷的意,才把这么两个叫人红眼的差事派到一个人头上啊。 只不过,这位怎么瞧着有点儿木呆呆的,候盛刚一这么想,立马就发现,刚还傻不愣登的小太监,忽的两眼贼亮的看着他:「候公公是吧,你来跟咱家说说,这御用监到底是管什么的?都有什么东西?怎么个流程?咱家也好先有个谱。」 候盛一愣,心说这位合着什么都不明白啊:「咱们这御用监其实就是掌造办宫里所用围屏、床榻诸木器,以及紫檀、象牙、乌木、螺甸等玩器的,再有就是武英殿承旨所写书籍画册,下设银、皮、瓷、缎、衣、茶六库,银库储金银,皮库储皮革、昵绒、象牙、犀角等,瓷库储瓷器及铜、锡器皿,缎库储缎、纱、绸、绫、绢、布等,衣库储朝服、便衣及内廷侍卫兵丁的盔甲等,茶库储茶叶、人碜、香、纸、颜料、绒线等。六库之下还设有银作、铜作、染作、衣作、绣作、花作、皮作、帽房、针线房,分别承做各项物品,咱们这御用监,说白了,掌管的就是这六库的出纳账目。」 第82章 候盛说到后来,都有些害怕了,这位怎么眼睛越来越亮,都有些吓人了 。 林杏半天才缓过劲儿来:「你的意思就是说,举凡宫里,不管万岁爷还是娘娘们,宫女,太监,侍卫,所有人使的东西都归咱们这儿管。」 候盛点点头:「是,还有每年下头贡上的东西,番邦进贡的贡品,都要归到咱们御用监内库里,再候着万岁爷是赏是赐的。」 林杏猛然站了起来:「那个,候公公,你先带着我过去库房瞅瞅再说。」 候盛:「总管想先看哪个库?」 林杏这才想起来,有六个库房呢,嘿嘿一笑:「都看看,都看看……」 候盛心说,都看?看得过来吗,算了,这位可是自己的顶头上司,如今是这御用监的掌事大总管,他就算把仁智殿翻个个儿,只要万岁爷不说话,谁也管不着。 林杏跟着候盛进了仁智殿侧面的库房,一进去眼睛都差点儿闪花了,满眼都是金银,虽跟自己想的金山银山有一定出入,却也大相径庭,一个个通到顶的架子上,整齐的放着金银元宝,从大到小应有尽有,一眼看不到头儿。 林杏用了吃奶的力气才克制住自己没往架子上伸手,接着又逛了瓷器库跟放衣料的库房,林杏就累的走不动了,这他娘好东西太多了,光看着都累得慌,怪不得都想当皇上呢,当了皇上什么都不用愁了,哪还会像自己心心念念的捞好处找财路,人家往那张龙椅上一坐,就天下尽归我手了,金银又算个屁啊,也就她们这样的小老百姓才会天天为这点儿小钱算计。 林杏是候盛扶着出来的,腿儿走酸了,进了屋往椅子上一坐就不想起来。 候盛暗暗好笑,这位也太没见过世面了,这才看了几个库就这样了,从小太监手里接过茶递了过去:「这茶是去年供上的老君眉,小的前儿新得的,林公公您尝尝味儿还成不?」 林杏喝了一口,微微皱了皱眉:「味儿有些淡比小龙团差些。」 候盛险些没背过气去,这不废话吗,谁不知福建供上的小龙团金贵啊,那是万岁爷用的茶,这位口气倒大,不过,也说明自己眼拙了,这位不是没见过世面,这位是习惯了,这嘴都能这么刁,就跟别提旁的了,嘿嘿笑道:「奴才倒是也想尝尝小龙团,可这两年福建连着闹灾,供上的小龙团便成了金贵东西,奴才没这造化。」 林杏看了他一眼:「什么造不造化,回头咱家送你二斤。」 候盛想晕了,眼前直发黑,这位莫不是疯了,开口就是二斤。 林杏笑道:「不瞒候公公,咱家跟御茶房的管事太监颇有几分交情,别的弄不来,要说茶,只咱们宫里有的,没有吃不上的。」 候盛眼睛滴溜溜转,这位还真是手眼通天啊 ,听话音儿,在乾清宫都平趟,怪不得刚御前大总管亲自带着过来,还一个劲儿的嘱咐,不过,御用监来了这么位厉害人物,也不知他们下头这些人还捞不捞的着好处,自己得试探试探。 想到此,叫小太监捧了账目过来:「按说,大总管今儿头一天来,不该拿这些琐事来烦,却这事儿有些急。还请大总管勉为其难的先过过目,奴才也好讨个主意。」 说着把账本子递了过来:「这是年前番邦贡上的皮毛,还未来得及入库呢,大总管瞧瞧。」 林杏接过看了看,海獭皮五十张,紫貂皮一百八十五张,海狗皮二百七十五张、水獭皮四百二十张、棕熊皮五百六十二张、雪豹皮六百三十四张、银狐皮七百一十一张、虎皮、豹皮各一千张,还真是大手笔。 候盛瞄了眼林杏的表情,低声道:「这些都是有数的。」 林杏目光闪了闪看向他:「什么叫有数的?」 候盛:「有数的就是番邦呈贡上来的折子上写的清清楚楚的东西,写多少入库多少,将来万岁爷若是再赏给娘娘或是臣子们,另有详细的出账,一笔一笔记得清楚明白,不能有一点儿错漏。」 林杏挑挑眉:「那没数的呢?」 候盛:「至于没数的就是入库之后的事儿了,皮毛这东西虽金贵,却也不好保存,虫蛀鼠咬也是难免,故此,每年都有折损的数目,因此项不可预知,便是没数的了,这些折损的皮子,丢了可惜,便有讨便宜的,寻了门路来收,虽说做不成大件,做个帽子坎肩,亦或修补了衬在斗篷里头,倒也比外头卖的强多了,这笔算在折损里,也会记在账上,只不过,因折损的皮子不定,账目也不一样,去年皮库里折损的账目是一千二百六十五两。」 林杏心说,这候盛倒是精明,这分明是用话试探自己呢,不说别的,就是一张银狐皮一千两银子也买不来啊,更何况,贡上的都是极品货,说千金难求也不新鲜,一千二百六十五两?简直是笑话。 笑了笑道:「候公公果然能干,账目随口说来清楚明白,比咱家强多了,不瞒候公公,咱家这也是给万岁爷推到了御用监,不来也得来,咱家也就粗通些药理,在御药房当差,还勉强能支应着,就这儿,先头跟前还有俩专门管账打下手的呢,咱家就是个甩手掌柜的,这御用监的账目,咱家是越看越迷糊,还是算了吧,候公公瞧着怎么着办妥当,就怎么办都还照之前的例,虽说我顶了御用监大总管的名儿,实在的还得回御前当差,这御用监的事往后还得多劳候公公费心了。」 第83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vip作品,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候盛有了底,暗道这位倒聪明,直接当甩手掌柜的了,若真如此,他们就放心了,却听林杏又道:「不过呢,万岁爷自来提倡节俭,便是乾清宫的用度都是一减再减,省出银子来赈济灾民,修建堤坝等等,万岁爷都如此,咱们底下当奴才的更得上心,这六库的折损一项,需仔细再斟酌斟酌,就拿皮库的折损来说,外头都知道大件做不成,改成小件儿的,虫蛀鼠咬的皮毛不能穿在外头,还可以衬在里头,御用监所辖针织房又不是摆设,让他们改着做好,能留的留着,不能留再卖到宫外去,岂不省事,想来成品总比那些皮毛要值钱的多,这一进一出的银子应该能省下不少,咱们当奴才的干不成大事儿,在这样的小事儿替万岁爷分分忧,也是本分,你说是不是。」 候公公从心里服了,刚还以为这位木呆呢,简直是瞎了自己的狗眼,这位要是木呆,天下就没有精明人了,说起来,自己怎么就没想出这个招儿呢,御用监可不光有好东西,天下的好工匠好绣娘都不缺,这工料都从宫里出,不费什么事儿不说,还能卖出好价儿,这价高了,自然银子就多,银子多了,落在他们荷包里的好处自然也多。 这位一个主意,可是指了一条发财的道儿,心里更明白,既然这位随口就能指出来,必然是个异常明白通透之人,御用监里这点儿事儿只怕瞒不过这位的眼,一会儿回去得跟老哥几个商量商量,这孝敬的大总管的好处,可万万不能少了。 再有,也得扫听扫听这位到底怎么个来路,这么大年纪就能当上掌事太监的,从大齐开国也就眼前这位了。 林杏跟候盛略说了几句,乾清宫那边儿的张三就来了,见了林杏忙道:「我的林哥哥,您怎么还在这儿呢,万岁爷哪儿都传膳了,成公公叫我来迎您呢。」 林杏:「传膳跟我有什么关系?该找侍膳监啊。」 张三:「自打刘喜儿之后,侍膳监就没总管了,就两个侍膳太监伺候着,成大总管的意思,既然一时找不着合适的人,不如就让林哥哥先代管着,林哥哥通药理,懂医术,这药食同源,这个是侍膳总管正适合。」 林杏翻了个白眼:「照这么说御药房才适合我呢,把我弄御前来做什么?」 张三嘿嘿一乐:「这不是万岁爷看重林哥哥吗,别人想巴望还巴望不上呢,林哥哥就别耽搁了,侍膳监的人可都在暖阁外跪着呢,林哥哥再不快点儿非冻死不行。」连拉带拽的拖着林杏走了。 候盛有些傻,这位倒是谁啊?御用监的大总管兼着御前给万岁爷调理龙体,这还得管着侍膳监,御前大总管成贵都没这位忙活。 想着,不禁低声说了一句:「这倒是哪儿钻出来的一位神道啊。」 后头的小太监听了忙道:「也难怪您老不认识她,她极少来咱们仁智殿,不过,在乾清宫可是大大的有名儿,不知您老听没听过,前些日子乾清宫传出来的那档子新鲜事儿?」 候盛:「你是说万岁爷瞧上了个小太监的事儿?」 那小太监点点头:「那个太监不是别人就是咱们这位林公公,之前是洒扫处刷马桶的,后来不知怎么进了浮云轩,云贵人坏事儿之后,浮云轩的奴才都倒了霉,唯有她竟然进了乾清宫,没两天儿就成了御前的侍膳总管,万岁爷有事儿没事儿就把她留在暖阁里头抄经,就不知道是真抄经还是干别的了,听乾清宫的人说,亲眼见过万岁爷跟林公公亲嘴,搂搂抱抱的就更不新鲜了,后来不知为什么失了宠,调去了御药房,后又回了洒扫处,前些日子病了,送到了安乐堂去养病,还都说这位的好时候过去了,不想,这一回来就成了咱们御用监的大总管。」 见候盛愣神,小太监又道:「您别看这位是奴才,听说医术通神,钟粹宫张嬷嬷的虫疾多少太医都没用,她一个方子下去就好了,还有,御药房前头的二总管王直跟太医院的冯国安,可都是这位扳倒的,不仅如此,这位还跟宫里多位掌事太监交情莫逆,见了面都是称兄道弟的,都说这位林公公是笑面虎,别看脸上总是笑眯眯的,谁要得罪了她,不死也得扒层皮。」 【卷二完】 注1:相关书籍推荐: 01、《医后》卷一 作者:芯蓉 02、《医后》卷二 作者:芯蓉 03、《医后》卷三 作者:芯蓉 04、《医后》卷四 作者:芯蓉 注2:本作品由豆豆提供,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豆,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