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子爱找碴》 第一章 「饶命啊!二皇子饶了我,我再也不敢了!」 凄厉求饶的声音,从一间木门上雕有麒麟图腾的寝宫里传出。 没多久,就见一名宫女衣衫不整地被几名太监从里头给拖出来,苍白的脸上泪痕交错,嘴里不停地哭喊着求饶声。 「把她给我拖出去杀了!我再也不想见到这个女人!」惊人的怒吼声从寝宫内传出,伴随着一阵物品落地所发出的碎裂声。 一道小身影躲在假山后面,在目睹这一切后,害怕地吞咽了口口水。眼看那名宫女姐姐被押走已有一段距离,仍可听到她绝望的哭求声。即使心里害怕得紧,可仍难掩好奇,趁着那些人远离,迈开小步伐,悄声往那两扇微敞的木门走去。 她小心地躲在门边探头往里头望去,还未看清房里头方才发出吼声的人是谁,下一刻,眼前一花,还未及反应过来,小身子已被一股强劲的力道给拖入房内;等她反应过来,这才惊觉自己被压制在地上,脖颈被一双大掌箝制住。 一双大眼惊恐地往上望去,对上一双赤红噬血犹如野兽般的黑眸。 「你是谁?为什么鬼鬼祟祟出现在我房门口?」少年俊美的脸上扬起一抹邪笑,那笑容令人莫名胆寒,脸上有着不寻常的红潮,双掌微一使劲,满意地看到小女孩挣扎胀红的小脸。 「…放…开…我…」小女孩吓得双手直拍向欲置她于死地的双掌,一双小脚胡乱地踢动着,心里直喊着爹娘快来救她。 「还不快说!」少年黑眸狠光尽现,眼底无一丝怜悯,眼前交错着小女孩痛苦的小脸,还有一张别有企图的美丽脸庞。双掌再一使力,眼看小女孩小脸胀成了青紫,两眼翻白,就快要死在他双掌上了- 「二皇子,快住手!」 一道身影在千钧一发之际及时出手,出掌拍向少年的肩头,迫使他双手一松,忙不迭地将小女孩拉到身后。 「李焕,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对我出手!」俊美少年身形不稳地摇晃了下,黑眸赤红地大睁,狠狠瞪着他的贴身护卫。 「二皇子恕罪,请您看清楚一点,她只是个小女孩,并不是方才那名别有居心的宫女。」 李焕心知若非主子现在发着高烧,又被方才赐死的宫女下了迷药,神智迷乱,他绝无法在他手底下救到人。想到方才惊险的一幕,仍令他冷汗直流;看着身后小女孩颤抖的小身子,心里庆幸着自己及时出手救了她。 「敢未经我许可,擅闯我青麟宫,又在我寝宫门口张望,不管是谁都该死!」 俊美少年黑眸中杀意未褪,撑着昏眩的神智,直盯着被李焕拉到身后的小女孩,犹如猛虎遇到猎物般不肯轻易放过。 小女孩惊惧地松开李焕的手,转身跑了出去,一道身影不死心地紧追在后。 「二皇子!」李焕脸色一白,赶紧追上去。 俊美少年没料到小女孩竟会武功,跑得还挺快的,眼看她的小身子就快跑出青麟宫了,手掌化成爪,朝小女孩身后袭去- 「爹、娘!」小女孩原本恐惧的小脸,在看到双亲出现时惊慌地扑了上去,紧紧抱住娘亲的脖颈,不敢回头望去。 「少麟,你在做什么?!」皇后惊愕地看着满脸杀气的二儿子。 「珊瑚,你怎么了?为什么一直哭,全身一直发抖,天啊…你的脖颈是怎么一回事?」 裴夫人心疼地看着小女儿脖颈间的勒痕,众人一看,脸色大变,同时望向站在一旁的俊美少年。 俊美少年还未等到众人的质问,黑眸一闭,修长的身子直挺挺地往后倒去,恰好被随后赶上的李焕给扶抱住。 这一年,二皇子-阙少麟,年方十四;裴珊瑚,六岁。 这一日,风和日丽,从宫里被惊吓到回来生了场大病的裴珊瑚终于将身子养好了,又开始蹦蹦跳跳,打算去小院里荡秋千。 当她开心地跑到小院里时,却见到一道身着蓝袍锦锻、腰束玉带的修长身影背对着她。站在秋千旁的那道背影十分陌生,让裴珊瑚停下脚步,也在同时,那人发现了她;当那人缓缓转过身来,裴珊瑚霎时惊吓得小脸刷白,倒抽一口气。 那是一张俊美无俦的脸庞,是她所见过最好看的脸,却也是最令她惧怕的一张脸。 裴珊瑚害怕地后退一步,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脖颈,脖颈上的瘀痕可是过了好些天才消褪,她无法忘记自己差点死在他双掌下的惊恐。 「听说你那日从宫里离开后就生了场大病,果然是小孩子,那么不惊吓。」少年唇角勾起一弧冷笑,双臂环胸,黑眸睥睨地睇视着她。「你还真是厉害,能令父皇对本皇子大发雷霆,要我亲自前来向你道歉,顺便和你熟识一下,我的珊瑚小表妹。」 父皇在得知他险些杀了她后,雷霆震怒,母后更是气到说是无脸面对卿姨一家人,两人完全不理会他也是遭人设计的受害者,硬是逼他必须前来裴府一趟,好好向卿姨一家人解释清楚并取得原谅,顺便认识一下差点死在他手里的小表妹。 对于这个小表妹,他印象只停留在她二岁时,还在学走路摇摇晃晃的模样。几年不见,倒也长得一副粉雕玉琢的讨喜模样,尤其是那一双灵活的大眼,一看就知道是个鬼灵精丫头。 「怎么不叫人呢?本皇子虽然和你是表兄妹,但君臣有别,你还是得叫我一声二皇子,懂了吗?」阙少麟提醒她两人之间的身分差异,话里隐含警告。 「二…二皇子。」裴珊瑚怯怯地喊了声,一双大眼转了一圈,寻求可以逃跑的机会。 「珊瑚,你身体好一点了吗?我们一起出去玩。」 一道小身影开心地踏入月洞门内,在瞧见小院里多了一名她从未见过的少年时,脚步霎时停住。那少年俊美阴邪的模样令人印象深刻,眉宇之间有股令人心悸的寒意。 「有朋友来找你了。小表妹,以后我们会常见面的,希望你下次见到我时,不会再发抖了。」阙少麟笑睇了眼她惊惧的模样,离去时瞥了眼站在月洞门边、不敢上前的小身影,修长的身子这才转身离开。 「珊瑚,那个人是谁啊?长得比琥珀哥还好看,可是看起来好可怕。」罗彩霓好奇地问着好友,在看清好友脸上惨白欲哭的模样时,惊叫出声:「珊瑚!你怎么了?」 「彩霓,那个人就是二皇子,也是我的二表哥,他说以后会常来府里,怎么办?」裴珊瑚害怕地哽咽。 只要一想到上次进宫时差点死在他手里,他当时欲置她于死地的狠戾模样,就令她无法不感到恐惧。 罗彩霓不自觉害怕地吞了口口水,开始考虑以后要少来这里了。「珊瑚,不要怕。大不了以后知道他要来时,你就跑来找我,这样不就遇不到他了吗?」她想到了这个好方法。 裴珊瑚闻言,也觉得这个方法不错,这才松了口气,不再感到那么害怕了。 「三小姐,老爷和夫人请你到大厅一趟。二皇子要离开了,想再见你一面。」 一名丫鬟踏入月洞门,来到裴珊瑚面前,欠身禀告。 「哇…我不要去啦!」裴珊瑚一听,再也忍不住了,害怕地嚎啕大哭起来。 「三小姐,你别哭啊!发生什么事了?」丫鬟吓得手忙脚乱,连忙蹲下身子安抚着她。 「珊瑚不要哭啦!」 这日午后,阙少麟的突然到访,让裴珊瑚对他的惧意有增无减。 大街上,人潮熙来攘往,摩肩接踵,一道身着蓝袍模样的俊美少年负手悠闲地走着,身后的护卫李焕,总是在人潮即将碰到主子时,适时以手臂格开对方。 阙少麟唇角噙着一抹淡笑,瞥了眼李焕手里提着的食盒,那可是一大早母后命御膳房赶做出来的各式糕点,特地要他亲自送来裴府一趟,摆明了要他多走动,以联络两家的感情。 「李焕,你觉得这回珊瑚那个丫头见到我,还会抖个不停吗?」 想到上回拜访完裴府,临去时他执意要再见珊瑚一面,丫鬟赶来回报,说是珊瑚突然大哭,死都不肯来送行;于是他非常好心地亲自再去了趟珊瑚楼见她一面,成功地把她吓得当场哭昏在她娘怀里…他嘴角的邪笑不由得加深了。 「主子,你就别再吓珊瑚了,她只不过是个小孩子。」李焕深知主子恶劣的心思。 「只是一个小孩子?就能令父皇对本皇子大发雷霆,本皇子长到这么大,可是头一次被母后骂得那么惨。」只要一想到这,他胸口的怒气就难平。 「再怎么说珊瑚也是主子的表妹啊。」李焕提醒主子整人也别太过分了。 「若非她是我的表妹,你以为本皇子只会吓唬她,就这么简单饶过她了吗?」若非她是卿姨的女儿,他做的绝不止这样吓哭她而已。黑眸阴狠地眯起。 主子这番话根本就颠倒是非,完全不认为自己有错在先。李焕忍不住在心底替裴珊瑚掬一把同情之泪。 「咦!那不是珊瑚吗?」李焕瞧着前面下一个路口,手里拿着一支糖葫芦,正开心地舔着,笑得一脸甜美可爱的裴珊瑚。 「还真的是她。跟上去。」阙少麟俊美的脸上掠过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大步跟上她。 李焕摇头叹息,无奈地尾随而去,只希望主子整够了人,可以尽早收手。 裴珊瑚一路开心地舔着在路边买的糖葫芦,走进回春堂里,浑然未觉被人跟踪。 「罗大哥。」她一踏进里头,就瞧见正准备背上药蒌的罗文贤,乖巧地叫人。 「珊瑚,来找彩霓玩吗?她人在后院帮忙顾药。」罗文贤一见到她来,脸上扬起一抹笑。 「罗大哥,你要上山采药吗?」裴珊瑚瞧着他身后背起的药篓,猜测地说。 「是啊。想吃山楂饼吗?罗大哥拿几块给你吃。」 罗文贤从抽屉里拿了几块山楂饼出来,用纸包好,走到她面前,弯下身子交到她的小手上,忍不住疼宠地摸了摸她细致的小脸。 「谢谢罗大哥。」裴珊瑚看着手上的山楂饼,开心地道谢。 「珊瑚来了啊!」罗父正好看完最后一个病人,瞧见她来了,露出一抹慈爱的笑。 「伯父好。」裴珊瑚笑咪咪、嘴甜地打招呼。 「乖。」罗父朝她笑着颔首,转头看着儿子。「时候不早了,快出门吧。」 「好。」罗文贤轻抚裴珊瑚的头,这才起身走出回春堂。 「伯父,我去后院找彩霓了。」 裴珊瑚边吃着糖葫芦边走进内堂里,熟稔得像在自家似的。经过内堂,拐了个弯,来到后院,就见后院空地上摆放着十几个药壶,正在冒着烟,空气中散发着浓重的药味,而罗彩霓正蹲着小身子和一名大婶在看顾着药壶。 「珊瑚你来啦!」罗彩霓一看到她,开心地跑上前,拉着她一起坐在一旁的矮凳上。 「林大婶好。」裴珊瑚有礼地先向一旁的妇人打招呼。 林大婶看到她圆脸上满是笑意,这裴家三小姐长得粉雕玉琢又笑口常开,一张小嘴甜如蜜,人见人爱,小小年纪就让大家疼入心坎里。 「彩霓,分你一颗糖葫芦吃。」裴珊瑚年纪虽小,却十分大方,将一颗糖葫芦从竹签中抽起,递给了她。 第二章 「珊瑚,二皇子是不是又来你家了,不然你怎么会来这里?」罗彩霓一面吃着糖葫芦,一面问着好友。 「才不是呢。二皇子没再来了。娘说他那次来是专程来道歉的,他住在宫里,不会常来的。」裴珊瑚笑得十分开心,一双大眼因笑眯了起来,一想到不会再看到那个可怕的人,她的心情每天都很好。 「你确定我不会常来吗?我这回可是特地带着好吃的糕点来看你,我的珊瑚小表妹。」低沉的嗓音含着一抹恶意的戏谑,在两个小女娃身后响起。 两人从矮凳上惊跳起来,一同朝后望去,裴珊瑚小脸倏地刷白,瞧着面前修长的身形,还有那张俊美脸上的似笑非笑,眼眶不自觉地泛红,小身子无法克制地又颤抖了起来。 「珊瑚…」罗彩霓拉了拉好友的手,要她别只顾着发抖。 「怎么?不会叫人吗?」阙少麟双臂环胸,黑眸睥睨地瞧着她害怕颤抖的小身子,唇角勾起一弧满意的笑。 站在他后头的李焕,对主子恶劣的行径只能无奈地摇头。 「你们是谁?怎么可以跑到这后院里来?」林大婶将煎药时辰已到的药壶倒在碗里,一回头就看到后院多了两个陌生人,连忙出声低喝。 「放肆!没见到二皇子驾到,还不快过来拜见!」李焕容不得任何人对主子无礼,上前一步,出声喝斥。 林大婶一听,双脚发软,连忙跪在地上磕头。「二皇子,请恕民妇眼拙,方才得罪之处,千万别怪罪。」 阙少麟目光只锁住面前颤抖的小身子,对周遭的事一点兴趣也没有,仍等着她开口。 「…二…皇…子。」裴珊瑚目光不敢看向他,只敢望着地上,怯怯地低喊了声。 阙少麟这才满意地放过她。黑眸瞥了眼跪在地上的妇人,不耐烦地斥道:「起来吧,别在这里碍眼。」 「是,谢二皇子。」林大婶不敢再多停留,低垂着头,匆忙离开。 阙少麟目光在后院里转了一圈,对鼻间传来的浓重药味忍不住皱眉。 「珊瑚,还不走吗?」阙少麟旋身迈开步伐,走没几步,发觉身后的小人儿并没有跟上,回头不悦地瞪着她,警告地低唤:「珊瑚。」 裴珊瑚似乎惊跳了下,在阙少麟打算走回来时,小身子倏地施展轻功,如箭矢般飞掠而去,消失在他眼前。 见状,阙少麟不怒反笑,迳自低低笑了起来。「有意思。这小丫头第二次在我面前施展轻功逃走。」 「主子。」李焕深怕他不悦,担心地低唤。 「这小丫头的轻功倒是练得不错。但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庙。走吧!」双手负于身后,率先大步离开,李焕松了口气,尾随在后。 两人前脚方走,罗彩霓这才双脚无力地跌坐于地,嘴里忍不住啐骂:「臭珊瑚!要逃走也不顺便带我走,竟让我一个人面对这个可怕的二皇子。下次见着,非得骂她一顿不可!」 「救命啊!」 一道小身影迅速奔进裴府大宅里,那逃命般的飞快速度,让仆佣们纷纷停下手上的动作。 裴琥珀和卓总管正从大厅走了出来,险些撞上她;裴琥珀快一步地拦住她,将她捉到面前来。 「珊瑚,发生什么事了?」裴琥珀瞧着她惊惶的小脸,不禁皱起眉头来。 「大哥,快放手!二皇子来了!」裴珊瑚哇哇大叫,急得挣扎摆脱他的手,一溜烟闪进内堂,往她居住的珊瑚楼而去。 裴琥珀望着小妹逃难似的身影,俊逸的脸微沉,一旁的卓总管忍不住开口:「大少爷,事情已经过了那么久了,三小姐对二皇子仍然十分惧怕。」 裴琥珀沉吟不语。心下明白小妹对二皇子的恐惧已然深植,短时间内定无法消除。也真难为她了,以一个六岁娃儿,在经历了死里逃生之后,身心皆受创又大病一场后,会变成这样一点也不奇怪。 「琥珀,要出门了吗?」 阙少麟一踏入前院,就见着低垂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的裴琥珀。两人不仅同年,就连身形都相当,同样出色的容貌,站在一起,十分引人注目。 「二皇子。」周遭的仆佣和卓总管见着他,连忙躬身行礼。 「你来啦。」裴琥珀俊逸的脸上似笑非笑。「二皇子怎么有空再次莅临,听说皇上打算让你训练铁衣卫,负责维护青龙城里百姓的安危。」 「是母后要我来的。她一早就命御膳房做了些糕点,要我亲自送来。」阙少麟示意李焕将食盒递给一旁裴府的下人。 「那就多谢了,麻烦代我们裴家谢过皇后姨娘。」裴琥珀淡笑,无意请他入内。 「珊瑚那丫头应该先一步回来了吧?这小丫头的轻功没想到练得那么好。」只可惜她不会再有第三次机会从他眼前溜走,因为他绝不允许。 「是啊!自从遇见二皇子后,珊瑚的轻功确是进步神速。」裴琥珀含笑的话里暗藏一丝不悦。 阙少麟黑眸微眯,唇角噙着一抹冷笑,看来裴琥珀这个大哥是在为小妹出头了。 「确实该感谢我。只可惜那个丫头的胆子就跟老鼠一般小,一点也禁不得吓。」 「以一个六岁的孩子,在死里逃生后,会有这样的反应,实属正常。」裴琥珀仍是在笑,但眼底却无一丝笑意。 「看来今日并非本皇子上门作客的日子,劳烦向卿姨说一声本皇子来过,告辞了。」阙少麟微敛的黑眸掠过一抹狠戾。心下暗忖:好一个裴琥珀,这口气他可不会白白咽下。 「恭送二皇子。」裴琥珀身形未动,语气十分平淡。 「大少爷,这样好吗?得罪二皇子?」卓总管目送二皇子主仆离开,忍不住担心地走到裴琥珀身旁询问。 「放心。他心里就算是再记恨,也不敢对我下手。」顶多会趁机找他麻烦罢了,危害他的事,谅他不敢。 此时,裴老爷和夫人刚从外头回来,裴夫人一眼就瞧见下人手里提着的食盒;那可不是一般的食盒,是用紫檀木做成的三层食盒,盒盖上还刻有一只展翅的凤凰。 在圣历王朝里,龙、凤、麒麟,除了皇室中人,民间百姓是不准使用的。 「方才谁来过?」裴夫人问着年方十四,却已能独当一面、处事圆融的儿子。 「二皇子才刚走。」裴琥珀淡道。 「哦?为何不请他多留一会?他有急事先走吗?」裴夫人纳闷地问。既然来了,为何不等她回来? 「因为我无意请他多停留。」裴琥珀也不多做解释,一点也不怕他娘误会。「爹、娘,我去一趟珠玉阁。」交代完行踪,随即大步离开。 「卓总管,方才发生了什么事?」裴老爷深知儿子的为人,绝不是一个不懂礼数的人。 卓总管连忙将方才发生的事老实告知,一点也没有加油添醋,最后仍是担心地问:「老爷、夫人,大少爷得罪二皇子,会不会有事?」 「放心。琥珀这回做得好,的确是该有人挫一挫少麟的锐气了。连他父皇和母后在我面前说话都得敬我三分,谅他也没有那个胆子敢再做出危害我裴家的事来。一次可以原谅,若再有下次,我可不会那么容易就放过他。」 裴夫人美丽的面容一沉,接过下人手上的食盒,打算去趟珊瑚楼看一看小女儿。 「一起去看看珊瑚吧。」裴老爷接过妻子手上的食盒,牵着她的手,相偕去看他们那个近来变得十分胆小的小女儿。 卓总管在两人走后仍感到十分忧心。一想到可爱的三小姐被吓成那副模样,胸口的怒气就难消,挥手示意周遭下人全都过来。 「马上吩咐下去,以后二皇子若再来府里,马上去通知三小姐,知道了吗?」 「是!」众人异口同声答应,脸上皆有抹心疼。可爱的三小姐脸上不该出现那害怕惊惧的模样,大家暗地里都决定──要好好保护三小姐。 春暖花开,随着季节的递嬗,转眼间又过了一年。 一年一度的庙会,在青龙城每年三月初一,热热闹闹地在万佛寺前展开。 每年到了这个时候,万佛寺前的广场,除了开场的舞龙舞狮表演,还有搭上戏台演出由人操纵的傀儡戏、各式各样令人眼花撩乱的惊人杂耍表演。 人潮更是将万佛寺前几条大街给挤得水泄不通。看准时机的小贩,借机大赚一笔;连带地附近连接两岸的青龙桥也是挤满了人潮,若是不慎被推落桥下,也是常有的事。 在用过晚膳后,裴家三姐妹相偕前来逛庙会。三姐妹各差一岁,年纪虽小,但三张相似、同样细致出色的小脸,加上一身衣裳质料不俗,更增添三人的不凡身分。 三人一出现在万佛寺附近,就有不少人窃窃私语着:三个好漂亮的女娃儿啊! 「三位小姐,这里人潮太多,为免走散,还请你们手牵着手。」卓总管负责陪着三人出来,不放心地低声交代。 「卓总管放心,就算走散了,我们也知道如何回府的。」裴琉璃身为大姐,好笑地看着爱操心的卓总管。 「是啊!卓总管不用担心。珊瑚,你知道从这里如何走回府吗?」裴璎珞问着身旁的小妹。 「当然知道。我们快挤进去吧!娘只给我们一个时辰逛庙会,我要看傀儡戏啦!」裴珊瑚急急催促,一双大眼早已被周遭热闹的氛围所吸引。 卓总管在三人身后守护着,一双眼密切注意着三人的安危,而三人在挤进人潮里时,早已被眼前热闹的景象给吸引住目光。一开始三人还手牵着手,随着人潮的推挤,三人不自觉地松开了手。 等到裴珊瑚看了好一会傀儡戏时,转头已找不到两位姐姐和卓总管,这才惊觉四人走散了,心头顿时涌上一股惊慌,但随即想起姐姐的交代,她自个儿知道回府的路。 眼看娘规定的时辰到了,加上与家人走散,让她无心再逛下去。小身子在人潮中钻来钻去,好不容易才挤了出来,来到人潮的外围,大眼四处张望,仍是没有看到家人的身影,眼里掠过一抹失望;为免家人担心,决定先行回府。 「小妹妹,你长得真是好看。」 身旁陡然传来的赞叹声让裴珊瑚转头看去,就看到一名中年男人眼神闪烁地直盯着她瞧。 裴珊瑚年纪虽小,却不笨,她退后一步,小脸防备地看着他。 「小妹妹,别害怕,叔叔不是坏人。你是不是跟家人走散了?叔叔带你回家好吗?」中年男人笑得一脸和善,眼底无法抑制地流露出一抹惊喜,好久没遇上这么漂亮的小女娃了,相信一定可以卖到好价钱。 「叔叔,我自己知道怎么回家,不用麻烦你。」裴珊瑚不喜欢他双眼直盯着她瞧,怎么看眼前这位叔叔也不像是个好人,转身打算赶紧离开。 中年男人见她要走了,眼看到手的猎物要逃走,心下一急,便想伸手捉人;就在他双手即将碰到她的衣裳时,没想到小丫头却快一步地闪开,这才惊觉到她竟会武功。 裴珊瑚在他快碰到她时即时闪过,见他脸上此时毫不掩饰地流露出歹意,更加确定这个叔叔不是好人,正欲施展轻功想赶紧离开。 没想到中年男人似已料到她的动作,这回快一步地捉住她,将她的小身子整个抱住。 「放开我!救命啊!」裴珊瑚吓得惊叫起来,小身子剧烈地挣扎个不停。 中年男人见已得手,深怕引起他人注意,正想快速将人带走。 「放开她。」 第三章 一道冷厉的低沉嗓音伴随着一抹修长俊美的身形挡住他的去路,身后还跟着几名身着玄黑服饰的铁衣卫。 裴珊瑚一见着他,顾不得对他的害怕,朝他喊着:「二皇子!救命啊!」 中年男人一听怀里的小女孩对来人的称呼,再看了眼他身后的铁衣卫,一脸惊骇,瞬间脸色刷白,将挣扎的小身子挟在腋下,施展轻功朝反方向逃跑。 「你们几个留下,这专偷小孩的贼人就由本皇子亲自拿下。」 阙少麟朝身后的铁衣卫下令,身形一跃追上,李焕连忙跟在主子身后。 阙少麟一路追人,来到城外的黑风林前才失去踪影,正准备进去黑风林中察看,眼角余光瞥见一道身影疾速从林中飞掠而出,唇角勾起一弧冷笑。 「逃得了吗?」右手食指和中指并起,从指间射出一道凌厉红光,射向中年男人的一条腿。 中年男人发出一声惨叫跌落于地,还来不及爬起再逃走,即被狠踩在胸口的一只脚给逼得动弹不得。 「你把那小女孩藏在哪里?还不快说!」阙少麟脚下力道加重,满意地看着他痛得脸色惨白。 此时李焕也赶到了,见贼人已被制伏,却没见着裴珊瑚的身影,心下不免忧心起来。 「…在…黑…风林里,饶了我…」 男人困难地开口,不忘求饶,心知落在眼前少年手里,绝对会先去掉半条命,再被丢进牢里。二皇子刑求的手段,狠厉绝不留情。 「不准进去!」阙少麟喝阻正准备进去救人的李焕。 「为什么?主子,珊瑚还在林中呢。」李焕一脸不解为何会被制止。 要知道这黑风林平时即少有人敢进去,就连魁梧的大汉也都尽量避开。除了黑风林深处是一处乱葬岗之外,里头林木参天,平时阳光少能照射到,以致终年阴森,一入了夜,更是阴森骇人。 寻常大人都不敢踏入的黑风林,珊瑚不过是个小女孩,铁定在里头害怕极了。 阙少麟脚下再一使力,男人痛得发出凄厉的嚎叫,呕出一口鲜血来,当场昏了过去;他这才走到黑风林前,俊美的脸上流露出一抹阴沉。 「本皇子长到这么大,头一次被父皇和母后大声责怪,都是因为珊瑚这个小丫头;而她大哥裴琥珀竟不知好歹,敢给本皇子脸色看,这口气本皇子是势必要讨回的,今晚就是个机会。等到天亮,你再叫陈大人派人去通知裴府,记得不要让人怀疑到本皇子头上,就让那小丫头在里头待上一晚,以平复本皇子积累了一年的闷气。」 只要一想到向来都是别人看他脸色,他何时需要看别人脸色来着? 裴琥珀仗着他不敢对他下手,就对他无礼;明知裴府上下不欢迎他,他就偏偏时不时前去,就是不想让裴家的人好过。 只可惜每回去都见不到珊瑚那丫头,看不到她在他面前发抖害怕的模样,是有点扫兴,想来是知道他来了,先一步溜走了。 「我们走吧。」俊美的脸上噙着一抹冷笑,再望了一眼黑风林,修长身形无情地转身离开。 李焕虽感不妥,却也不敢违逆主子的命令,扛起地上的男人,尾随在后离开。 而让裴府上下惊动搜寻了一夜的裴珊瑚,在天亮前,府衙陈大人派人来报,说是捉到掳走裴珊瑚的人,也得知她人现在在黑风林里。 当裴家人赶到黑风林里,进去林中搜寻许久,这才在一棵盘根错节的树下发现全身冰冷、陷入昏迷的裴珊瑚。 「来来来!各位姐姐们,不用客气尽管看,若是买多,小妹我会再算个优惠的价钱给你们。看是要金钗、银簪、金步摇、耳坠、珠链、香囊、绢帕,应有尽有,若是货不够,下回再为你们带来。」 裴珊瑚一面吃着糕点,喝着热茶,细白的手指向石桌上摊开的两个红木盒,里面全放着从珠玉阁带来的首饰。 今天是初一,也是她每月奉命进宫销售的日子。她刚从皇后姨娘,还有几位娘娘那里回到这永乐宫,就见一群宫女姐姐们已在等候她了。趁大家挑选时,她赶紧吃些糕点,喝口热茶休息一下。 「珊瑚,本公主要了这支玉笄、梅花簪、白玉彩蝶耳坠,这三个首饰。」阙少凤手里拿着那些首饰,满意地下了决定。 「好的。算个优惠价给你,三件总共五两。秋霞,还不收银子。」裴珊瑚吩咐身旁的丫鬟可以开始收钱了。 「珊瑚,这支白玉发簪要多少银子?」 「还有这副松绿石耳坠又要多少银子?」 「这支鸳鸯香囊要多少银子?」 几名宫女七嘴八舌,手里拿着自己喜欢的首饰纷纷询问价钱。 「各位姐姐们,关于价钱,就由秋霞为大家说明。只要同时选购两件首饰,第三件起,小妹我就优惠你们半价的价钱,所以大家多买多划算。」裴珊瑚以眼神示意秋霞上前招呼。 闻言,众多宫女欣喜地连忙再多挑一些首饰,秋霞则是一一为大家介绍每样饰品的价钱。 「珊瑚,你倒是愈来愈会做生意了。」 阙少凤笑睨了她一眼。看着眼前眉开眼笑挑选首饰的宫女们,她是不介意每月她来时出借她的永乐宫,就怕她不来而已。 「少凤,不要说我对你不好,这是我特别送你的。」裴珊瑚尝够了糕点,从怀里拿出一只小红木盒递给她。 阙少凤双眼发亮,开心地打了开来,一看见红木盒里头放着两只白玉兔形耳坠,模样十分精致讨喜,上头还用红玉石串成一朵梅花,让她爱不释手。 「哇!好漂亮喔。」阙少凤开心极了,十分喜爱这件小礼物。 「这可是我特地请琢玉铺的师傅帮我打造这可爱兔形的模样,就知道你会喜欢。」裴珊瑚看她开心的模样,觉得总算没有白费心血了。陡然想起一事。「对了,三天后是我及笄的日子,大哥终于肯答应要借我那艘画舫了,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夜游青龙河?」 「真的?琥珀哥真的同意了?我要去!我一定要去!」阙少凤激动兴奋地直点头,这可是她期盼已久的事,无论如何也要排除万难前去。 「珊瑚小姐,不好了!二皇子回宫了!」 一名宫女负责每回裴珊瑚进宫时,随时注意二皇子在宫里的行踪,匆忙赶来回报。 正在喝茶的裴珊瑚闻言,一口茶喷出,好在阙少凤闪得快,才没有被喷到,不过也忍不住哇哇大叫。 「珊瑚,你别担心,二皇兄不会来我这里的啦!玉芳,再去注意我二皇兄的行踪。」 阙少凤先是安抚裴珊瑚的情绪,命令那名宫女再出去探查。 「少凤,我进宫时间太久了,时候不早了,也该走了。」裴珊瑚站了起来,清丽的小脸发白,一副迫不及待想逃走的模样。 「珊瑚,你冷静点。二皇兄不会来我这里的,你别自己吓自己。」阙少凤握住她的双肩,摇晃着她,要她冷静下来。 她从小就知道珊瑚险些命丧于二皇兄手里,才会造成她如此惧怕二皇兄。这几年来,虽然裴家人每年都会受邀来宫里相聚用膳,可珊瑚每回来总是低垂着头,从来都不敢迎视二皇兄的目光。 这些年来,她个子是抽高了,但胆子倒是一样小。 面对任何人都能笑脸迎人,唯有二皇兄能让她瞬间变脸,对此她也深感同情。 「不好了!公主,二皇子往这来了!」玉芳跑得气喘吁吁,一路嚷嚷叫着。 原本在挑选首饰的宫女瞬间作鸟兽散,裴珊瑚更是小脸刷白,施展轻功从另一个方向逃走。 秋霞来不及怪三小姐没义气,又再次抛下她,动作训练有素地抱起两个红木盒,先跟其她宫女躲了起来。 没多久,阙少麟踏入永乐宫内,只见着小妹坐在石桌旁悠闲地吃着糕点,黑眸锐利地环视周围,注意到石桌上摆放的几件首饰。 「珊瑚人呢?不是听说她来了吗?」 阙少凤用绢帕擦拭小手,喝了口茶润喉,这才起身走到他面前来。 「早走有一会了,二皇兄有事要找珊瑚吗?」 「没事。只不过心情好,想看小老鼠发抖的模样。」阙少麟俊美的脸上勾起一抹恶意的笑,毕竟戏弄一只胆小的老鼠也是一件有趣的事。 「二皇兄,你太过分了!」阙少凤一听,忍不住为珊瑚叫屈,也难怪珊瑚一听到二皇兄的名字就变脸。「父皇和母后绝不容许你这样欺负珊瑚的。」 「皇妹,注意你的态度。」黑眸危险地眯起,在见到她害怕地后退一步后,脸色这才稍缓。「本皇子可没有欺负她,是她自己胆子太小,怨不得人。」 「可是…珊瑚她很怕你,你下回见着她,就别再欺负她了。」阙少凤这回只敢小声地嘀咕。 「本皇子这是在帮她训练胆量,愈是害怕,就更应该勇敢去面对,才能克服恐惧,懂吗?」 那胆小的丫头逢人就笑得一脸灿烂,唯有在面对他时,一副怯懦害怕的模样,虽然看她害怕的模样很过瘾,但这几年下来,一股莫名的恼怒却也逐渐让他感到不耐。 阙少凤明知他根本就是欺负珊瑚上瘾了,却不敢再吭声,只敢在心底腹诽他。 「既然人走了,那就没什么事了。」阙少麟再次警告地睨视她一眼,这才转身离开。 「臭二皇兄。」阙少凤也只敢在他走后才不满地跺脚啐骂。 「公主,不过话又说回来,珊瑚小姐的反应还真是快。」玉芳想到裴珊瑚那俐落的轻功,不禁佩服。 「这倒也是。珊瑚的武功拜二皇兄所赐,就属轻功练得最好。」 这大概是唯一一件二皇兄对珊瑚有所助益的事。「人都被二皇兄吓走了,本公主要去趟慈慧宫,一定要母后同意我三天后和珊瑚一起夜游青龙河。」 阙少凤命一旁的宫女将首饰收好,踩着碎步离开。她可是对夜游青龙河充满期待,非要缠着母后答应不可。 回春堂后院,同样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药香,罗彩霓一人看顾着十几个药壶,随时注意煎药的火候和时辰。 裴珊瑚坐在一旁竹藤编制的椅子上,只手托腮看着好友忙碌的身影。 「彩霓,三天后,夜游青龙河你到底去不去?」 「我考虑看看。你也知道我一向和那个刁蛮公主不对盘,谁叫你先邀请她了。」若非珊瑚的关系,以她的身份又怎么可能会结识金枝玉叶的公主,同样地也受不了她刁蛮骄纵的脾气。 「唉!可是我若只找你不找她,被她知道了,我的耳朵铁定被她念到长茧。」这两人互看对方不顺眼,她夹在中间也很为难啊。 「所以我才说要考虑看看啊。」罗彩霓没好气地说。 「珊瑚,天气热,来喝碗凉茶。」罗文贤手里端着一碗凉茶,走进后院,来到裴珊瑚面前。 裴珊瑚水眸发亮,开心地接过那碗凉茶。「谢谢罗大哥。你不是在前头忙着帮人看诊吗?」一口气将凉茶喝光,不愧是回春堂有名的凉茶,一喝下去暑意全消。 罗文贤笑着拿过她手里的空碗,双眼底有抹温柔,看着眼前出落得清丽可人的少女。「病人都看完了,所以稍微偷个空,过来看看你们在聊什么。知道你怕热,所以顺便帮你倒碗凉茶。」 「大哥,你也太偏心了吧!我在这里顾着煎药满头大汗,你却只想到珊瑚。」罗彩霓不满地抗议,心里十分明白大哥是喜欢上好友了。 第四章 罗文贤好笑地看着妹妹不满的神情。「地上那壶凉茶,不是让你一个人喝光了吗?」 「三小姐!你在不在这里?」 就在此时,秋霞一路从前头嚷嚷,奔进内堂来到后院,人未到声先到,那气愤的嚷叫声,听得裴珊瑚一阵心虚。 「完了!我会被秋霞给骂死。」裴珊瑚这回总算想起自己只顾着逃跑,又再次把秋霞给丢下,铁定会被她给骂死的。 「三小姐!」秋霞一路气喘吁吁,终于在后院找到她要找的人,双眼不悦地眯起,顾及在别人面前给三小姐保留一点面子,这才极力忍住怒气。「大少爷请你马上回去。」 「好,我马上走。」裴珊瑚陪笑,完全不敢有意见。「罗大哥、彩霓,我先走了。」经过浑身紧绷瞪着她的秋霞时脚步加快,赶在她抓狂前先溜为妙。 「三小姐,等等我!你敢再次丢下我试看看!」秋霞在她身后气呼呼地叫嚷。 「发生什么事了?秋霞怎么会气成那样?」罗文贤从方才就注意到裴珊瑚心虚的模样,完全不敢看向自己的贴身丫鬟。 「不用问也猜得出来。今天是初一,是她进宫的日子,铁定是遇到她害怕的人,所以又丢下秋霞落荒而逃躲到这里来。」因为这已不是第一次了,所以很容易猜。 罗文贤脸色微沉,想到那个令珊瑚害怕的二皇子,虽然未曾见过面,只是听闻他对珊瑚所造成的身心伤害,就无法对这个人有好感。 「罗大夫,又有病人来看诊了。」一名小厮走进后院喊人。 「好,马上来。」罗文贤快步离开后院。 后院再次剩下罗彩霓一人时,她一面顾着药壶,一面嘴里嘀咕着:「就不知道要到哪一天,对感情迟钝的珊瑚才会发觉到大哥喜欢她。改天为了大哥,试探一下珊瑚对大哥的感觉好了。」 想到好友三天后的提议,只要想到和那个骄蛮公主一起去游河,她就兴致大减。那对兄妹还真是特别,妹妹喜欢缠着珊瑚,哥哥则是喜欢欺负珊瑚,珊瑚还真是可怜,被这对兄妹缠上。 「彩霓,药煎好了吗?病人在等着喝。」去而复返的小厮急问。 「好了,马上端出去!」罗彩霓赶紧将煎药时辰够的药壶将汤药倒进碗里,送去给前头等待的病人,无心再理会好友的事了。 夜幕低垂,青龙河两岸垂柳风摇曳,沿着青龙河的河岸边,到了夜晚,垂挂的红灯笼被点亮了,让青龙河四周更添一番美景。 青龙河上已有几艘画舫在河上悠然划行,有的船上更是传来丝竹谈笑声。 河岸边停靠着一艘画舫,画舫装饰得美轮美奂,四周皆系上粉色轻纱,轻纱随风摇曳起舞,平添一股诗意。画舫四周从前到后更是被主人家装上篝灯,增添画舫的明亮。 「三小姐,时辰不早了,要上船了吗?」老张在画舫上喊着。 「再等一下。」裴珊瑚站在岸边引领而望,就是没有看到她等的两个人。「不会吧?该不会两个都不来了吧?彩霓不来还可以原谅,但少凤不是说过要排除万难也非到不可吗?」 半个时辰后,仍是没有见到她等的两个人,裴珊瑚只好失望地步上画舫,吩咐开船。 「三小姐,别不开心了。青龙河的夜景很美的,等会老张我和阿木慢慢划船,让三小姐可以一边吃着点心,一边好好欣赏夜景。」老张不忍看到她脸上失望的神情,出声安抚。 「也对。不来是她们的损失,难得大哥同意借这艘画舫给我,又让你们两个帮我划船,的确要好好珍惜这次机会。」裴珊瑚很快地一扫先前的失落,清丽小脸笑得一脸灿烂。 老张和阿木两人见她又笑了开来,这才放心。三小姐笑起来多甜美,果然只有笑容是最适合她的。 此时,画舫缓缓划动,慢慢地驶离岸边,裴珊瑚一面吃着糕点,一面欣赏着湖面的波光粼粼。 一道凉风吹拂而来,吹动画舫四周的粉色轻纱;原本正在闭目享受夜风拂面轻凉感受的裴珊瑚已有些昏昏欲睡。 当她懒懒地睁开水眸,随即惊跳起来,脸色大变,目瞪口呆地瞪着画舫四周挂上的篝灯,竟有几盏燃烧了起来。许是方才的一阵凉风吹来,让垂挂的轻纱吹进篝灯里,火焰吞噬了轻纱,火舌逐渐往上蔓延… 「老张、阿木!快来帮忙灭火啊!」裴珊瑚连忙拿起一旁的茶水灭火,一面大声嚷嚷。 在船前头的两人闻声连忙跑了过来,瞧见火势逐渐扩大,连忙加入灭火,一人连忙提着木桶去捞河水来灭火,手忙脚乱的三人,让画舫一阵摇晃。 裴珊瑚在画舫摇晃时正攀上船身的护栏,打算重新系好轻纱,身形不稳的她,先是双手在空中挥舞,接着惊叫出声,摔进了河里。 噗嗵!随着她落水,溅起一阵水花。 「三小姐!」 老张和阿木两人脸色一白,看着在河里双手拍打河面的裴珊瑚,急得连忙寻找长竿要救她上来。 现在虽然是夏季,但河水的冰冷仍是令裴珊瑚全身止不住地打颤,好在她会泅水,双手一划,正欲靠近画舫。 等等!她有没有看错?有一艘金碧辉煌、比大哥的船大上一倍、船身刻绘着麒麟图腾的巨大画舫正疾速靠近他们的画舫。 而站在船边那道身着蓝袍的俊美身形,正似笑非笑地盯视着她,那个男人随着年纪的增长,记忆中修长的身形变得高大许多,但…一样令她害怕。 「三小姐,快拉住竹竿上来!」老张不知从哪找来一根竹竿,将另一头的竹竿抛到河面上,示意她快攀住竹竿上船。 「李焕,帮我瞧瞧那只落水的胆小老鼠,是不是就是我那个珊瑚小表妹。」一道讪笑声冷冷地响起。 也在同时,金碧辉煌的巨大画舫快速地来到珊瑚的另一侧,让她狼狈的模样无所遁形。 「是二皇子!三小姐快上来啊!」阿木急忙叫唤一见着二皇子就吓傻的三小姐。 「怎么?珊瑚,需不需要我派人下去救你?」阙少麟双臂环胸居高临下,用他一贯的睥睨神情俯视她狼狈的模样。 裴珊瑚清丽的小脸发白,只觉得浸泡在河里的身子似乎变得更冷了,下意识地做出每回见到他时唯一的反应,她深吸一口气,潜进河水里,逃了。 「三小姐!」 老张和阿木以为她发生了什么事,竟然沉入河里,久久没有再浮出水面,担忧地正打算跳下河里救人时,一道咬牙切齿冷讽的浑厚嗓音响起,让两人的动作霎时停住。 「不用紧张,那没用的胆小鬼早就泅水逃了。」这个没用的丫头,还真是一点长进也没有!锐利的眸底掠过一抹寒光,拂袖走回舱房内。 李焕伫立在一旁,目光深思地注视着主子离去的背影久久,这才随后跟上。 本来急着要跳进河里救人的老张和阿木听他这么一说,这才想起三小姐的确是会泅水的。 两人望着河面许久,确定平静的河面没有任何异状,连忙走回船头划船回去。 珊瑚楼,一向是裴府最热闹、也是下人最爱停留的地方;只因这里的主子无丝毫娇气,又最容易和人打成一片。 裴府对下人和善在青龙城里是出了名的,所以裴府的下人若是有缺,通常大家挤破了头也想进来谋求一份差事。当然,留下来的人一待,待上十年以上的大有人在。 这两天,珊瑚楼异常安静,所有的下人只要得空便会过来关心一下住在里头的主子病情是否好转。 前两天的夜里,裴珊瑚浑身湿透像只落汤鸡一般回到府里,可是惊动了裴府上下。在她刻意的隐瞒下,大家并不知道她是因为躲避二皇子才会泅水回岸边,只知道她是为了灭火不慎跌落河里,当晚便发起高烧来。 这一病,让一向很少生病的裴珊瑚足足在床上躺了两天,还下不了床。 「老张、阿木,你们两个老实说,那晚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三小姐身体一向健康,若只是跌进河里,怎么可能病得那么严重。这一点,老爷和夫人都觉得奇怪,你们是不是隐瞒了什么事没说?」 小院里聚集了一些下人,大家全是为了关心裴珊瑚的病情而来的。此刻,秋霞双手插腰,一脸凶悍地问着陪着主子出游的两人。 老张和阿木对看了一眼,老张这才小声地吐露实情,警告大家千万别多嘴。 「你们大家听听就好,别说出去。其实我们是遇上了二皇子,三小姐落水时一见着他,吓得不敢上船,直接泅水逃回岸边,这身子浸泡在冰冷河水里,少说也有二刻钟的时间。这件事,三小姐特别交代别让人知道。」 大家一听,全都叹了口气,这才明白,原来是三小姐遇上尅星了。 「所以,珊瑚是遇上二皇子,这才没用地泅水逃走,才会病得那么严重是吗?」 众人身后突然传来一道不悦的低沉嗓音。众人一回头,见到那一抹身着白衫的俊逸身形,全都吓得低垂着头不敢吭声。 裴琥珀见状,叹了口气,目光对上小妹的贴身丫鬟。「秋霞,珊瑚烧退了吗?」 「回大少爷,三小姐仍然有点发烧,但已经没有昨晚烧得那么严重了,方才喝下药又睡去了。」秋霞连忙回道。 「不好了!二皇子来了!二皇子往这来了,说是要探视三小姐的病情!」 一名丫鬟行色匆忙,一路嚷嚷疾奔进珊瑚楼,在跨进月洞门时,瞧见裴琥珀的身影,连忙闭嘴,急忙停下脚步,低垂着头悄悄地躲进众人里。 裴琥珀无奈地揉了揉剑眉,对这位尊贵的客人时不时的到访,明知裴府不欢迎他,仍是故意常来走动,摆明了不安好心。尤其是他喜欢找珊瑚的麻烦,还真是多年不变。 「琥珀你也在这里啊,果然是个好大哥。」 戏谑的浑厚嗓音响起的同时,伴随着一抹高大俊美的身形走进月洞门内,精锐的目光扫过在场的下人一眼,最后停留在裴琥珀身上。 「你们全都下去吧。」裴琥珀对着一干下人说。 众人连忙低垂着头鱼贯离开,一刻也不敢多做停留。 「珊瑚人病着,不方便见客。」裴琥珀一开口就拒绝让他入内探病。 闻言,阙少麟仰头笑得张狂,俊美的脸上充满兴味。 「琥珀,你此言差矣。本皇子可不是什么客人,论辈分,我比你早出生几个月,你还得叫我一声表哥。既是亲戚关系,又怎么会是客人呢?再说我每个月都会来几次,这府里上下我可是熟识得很,说我是客人未免显得太见外了,若此话传到母后耳里,只怕她又要难过了。」 这家伙拿皇后姨娘来压他,以为他就会退让了吗?裴琥珀在心里冷哼。 「说得好,你的确不该算是客人。相反的,是与我们裴家关系十分密切的亲戚。但你的所作所为却不像是一个亲戚该做出的事,尤其是你对珊瑚所造成的伤害。所以就别怪我们裴府上下只能把你列为客人之列了。」 裴琥珀处事一向圆融,待人客气有礼,唯独对他很难维持和善的态度。 「这件事已过了那么多年了,本皇子也已经道歉了,此刻再提起,只会显得你们裴家人心胸狭窄。」俊美脸上的笑容消失了,话里有丝警告。「琥珀,你该明白,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好,更何况得罪本皇子绝对是百害而无一利。念在我们一场亲戚关系,本皇子并不想与裴府交恶。现在我执意进去探视珊瑚的病情,保证不会打扰到她,若是你再不识好歹坚持阻拦的话,以后就休怪本皇子无情了。」 第五章 阙少麟脸上有抹阴沉,黑眸含着警告直视着他。他堂堂二皇子的身分,可不容许被人一再漠视,若是裴琥珀再无视他的话,那就别怪他狠心斩断与裴府的情分了。 裴琥珀俊逸的脸上无一丝惧意,深深地直视着他眼底的阴狠,修长的身形一转,走入裴珊瑚的寝房。 「进来吧。」 阙少麟唇角一勾。算这小子识相,高大的身形尾随在后。 两人一前一后踏入裴珊瑚的寝房里,绕过小厅,来到一座绘有山水画的巨大屏风后,就见躺在床榻上陷入熟睡的裴珊瑚。 一张巴掌大的小脸,双颊仍透着不寻常的绯红,一头黑瀑般长发披散在枕间,衬托清丽的小脸更显荏弱;紧闭的两扇羽睫,遮住一双灵动的水眸。唯有此刻,一向好动的人儿,才能难得地安静下来。 阙少麟走到床榻前,眸光深沉难测地注视着她睡颜久久,唇角微扬,冷哼,「胆小没用的丫头。」 话一说完,衣袍一扬,也不再多说什么,大步离开寝房。 裴琥珀直视着他离去的背影,再回头看着小妹的睡颜。对于三皇子执意探视小妹一事,还有他方才离去时的神情,心底浮起一股莫名的不安,不禁凝眉深思,希望事情不是他所想的那样才好。 东升客栈位于青龙城城西,由于距离青龙河只需行走一刻钟,因此入住的旅客一向众多,是城西最大的客栈。 此时,二楼包厢里,三名少女分别而坐。其中一名身着桃红衫月华裙的少女激动地站起,连珠炮似地骂着另外两名低垂着头的少女,更难得的是另二名少女被骂得不敢吭声。 「你们两个太过分了!竟然我生辰当日爽约。最过分的是你们一句交代都没有,让我一个人在岸边苦苦等了半个时辰。结果我还倒霉地落水,遇上…咳咳,总之你们两个一个算是什么好友,一个一天到晚说是我表姐的人,竟然一起爽约,你们两个太过分了!」 裴珊瑚气得来回在两人身后走着,一想到那晚的惨状,倒霉地遇上二皇子,害得她泅水回岸边,浑身湿透的她,一路施展轻功回府,才会在当晚发起高烧来,昏沉沉病了两天。病一好,就气得约两人出来,非得两人给她一个交代不可。 阙少凤和罗彩霓难得被骂得缩肩,心虚地一句都不敢吭。 阙少凤轻咳了声,陪笑地解释:「珊瑚,真的对不住,那天我身子有点不适,喝了药想小睡一会,明明吩咐了玉芳要叫醒我,哪知那丫头没叫我,害我这一睡竟睡到翌日。」 她醒来后,惊觉睡过头也十分着急,在痛骂了宫女一顿后,马上派人去裴府一趟。在得知珊瑚竟染上风寒的消息,就知道自己一定会被她骂惨,也只能硬着头皮让她骂一顿了。 「那晚回春堂的病患不知道为什么特别多,我在后院忙着煎药,忙到忘了时辰了。」罗彩霓也低垂着头解释,和阙少凤难得没有一见面就相看彼此不顺眼,吵个不停。更难得的是两人目光互视,苦恼着该如何让珊瑚消气。 裴珊瑚气呼呼地骂完两人后,坐回靠窗的位子,猛灌几口茶水消火,一双水眸仍是不悦地轮流瞪着低垂着头的两人。 「那个…珊瑚,你的身子都好了吗?要不要我请御医再为你详细看诊一次?」阙少凤陪笑地一脸讨好。 「等御医太慢了,我大哥早帮珊瑚看诊过,珊瑚的病早就全好了。」否则又怎会生龙活虎地在这儿痛骂两人。 罗彩霓想到她失约的那晚,裴家下人匆忙来敲回春堂的门,大哥在得知是珊瑚病着,忙不迭地准备好医箱就匆忙赶了过去。 翌日一大早,更是主动再次上门去替珊瑚看诊,那关心焦急的模样,可是比对她这个妹妹还在意呢。 阙少凤冷嗤道:「你大哥不过是个民间的大夫,怎么比得上宫里的御医呢?」 那一脸轻鄙的模样,看得罗彩霓怒火中烧。 「你这是什么话!我们回春堂可是青龙城里最有名的医馆,我爹和大哥的医术可是城里数一数二的。你这个住在宫里不知民间疾苦的公主,不知道就少开口。」罗彩霓可不容许她出言侮辱她尊敬的大哥。 「放肆!你敢对本公主无礼,小心本公主治你罪,将你关进牢里反省几天。」阙少凤娇蛮性子一起,气得拍桌,两人再次吵了起来。 坐在一旁的裴珊瑚,见两人又再次一言不和吵了起来,这回也懒得制止了,任两人去吵个你死我活。 水眸慵懒地俯视大街上的人潮,一样是行人如织,穿梭着小贩的叫卖声,并无特别之处,直到街尾似乎起了骚动,人潮逐渐往街尾移动,这才吸引住她的目光。水眸微眯,这一细瞧造成街尾的骚动,那是一名中年男人拉扯着一名哭哭啼啼的少女所造成的,而这两人却令她觉得十分眼熟。 「你们两个别吵了,快过来看看,街尾那个被拉着走的女孩是不是香香?」裴珊瑚朝正吵得火热的两人出声,示意两人快过来窗下。 两人一听,连忙移动身子来到窗下,这一细瞧,罗彩霓惊呼出声。 「真的是香香!那个拉着她的人是她爹。昨儿个才听娘提起,她爹似乎欠了不少赌债,打算卖了香香还债。该不会她爹真的要带她去迎春院吧?」 香香住在回春堂隔壁,家里是靠她娘每天卖肉包子为生,常看见香香在一旁帮忙,是个十分伶俐的女孩。 「虎毒不食子,竟然为了赌债连亲生女儿也卖了,这种爹真是狠心,也算香香命苦了。」阙少凤虽看不惯这种事,但毕竟是别人的家务事,她没兴趣插手。 「不行!香香不能被卖去迎春院!」 裴珊瑚只要想到小时常去回春堂找彩霓玩时,都可以见到香香母女忙碌卖肉包子的身影,香香的娘还常拿肉包子请她吃,而香香有时候也会跟她们一起玩,也算是一起长大的朋友,眼看朋友发生这种事,她无法袖手旁观。 心意已决的她倏地起身,在两人来不及阻止下,拉开包厢的门往外冲了出去。 「珊瑚!」罗彩霓转头阻止不及,就见她身影消失了。 「还不快跟去看看!」阙少凤连忙快步跟上,不忘回头叫上三人中每回行动最慢的罗彩霓快一点。 守在包厢外的玉芳,眼看三人先后神色有异地冲了出去,连忙随后跟上,就怕公主又惹出事情来。 在街尾即使被人群围观指指点点的许大力,仍是硬拖着哭得涕泗纵横的女儿要赶去迎春院,他可是还等着银子还赌债。 「爹,不要!我可是你女儿,你怎么可以亲手把我卖去那种地方!」 香香怎么也没有想到爹会狠心到这种地步,亲手将她推入火坑里。 「闭嘴!你这个赔钱货。那婆娘就是生了你这个赔钱货,害老子才会赌运一年比一年差。卖了你换一点银子,老子就不用再被追打了,这就算是老子养了你这么多年的回报吧!」许大力早已泯灭良心,赤红的双眸里早已看不见亲情,眼里只有银子。 「放开香香!」裴珊瑚从对街疾奔而来,不顾喘息未定,冲到许大力面前。「把香香放开!你根本就没养过香香,都是靠姨一个人含辛茹苦卖肉包养大香香的!你只会打她们母女,要银子去赌而已,所以你没有资格这么对香香!」 裴珊瑚不舍地看着满脸泪痕交错的香香,此时正以眼神向她求救。 「裴三小姐,这是我们的家务事,劝你别多管闲事。」若不是看在这丫头是裴府的人,他得罪不起,他老早就一拳挥过去了。 「我偏要管!放开香香!」裴珊瑚出手就要往他紧拉住香香的手劈去。 许大力见状,快一步地用力推了她肩头一把,一时没防备的裴珊瑚脚步不稳,竟被推倒在地。 「珊瑚!」 阙少凤和罗彩霓赶到,连忙一左一右将她扶起,察看她是否受伤。 眼看珊瑚被欺负,阙少凤气得大骂:「你这个刁民!竟敢欺负珊瑚,本-」 话说到一半,身旁的玉芳连忙拉住她的衣袖,阻止她说出口。 就在此时,迎春院的张嬷嬷来到,身后跟随着几名人高马大的护院,排开众人,大摇大摆地走到许大力面前。 「许大力,你不是和我约好午时要将人送到迎春院吗?时间都过了,你该不会是想反悔吧?」张嬷嬷一双眼在香香身上打转,长得还算是眉清目秀,虽不够貌美,但还算可以入眼。 「怎么会呢?张嬷嬷,我正准备将人送到迎春院,只不过中途发生了一点事。不过你亲自来了,我就不用再跑这一趟了。」许大力搓着双手,笑得一脸巴结,将女儿硬塞给张嬷嬷身后的护院。 「这是说好的二十两银子。」张嬷嬷将银子递给他,示意身后的护院离开。 「我不要去!珊瑚救我!」香香眼看就要被拉走,急得向裴珊瑚求救。 「放开香香!香香不能进迎春院,二十两子我还给你!」裴珊瑚走到张嬷嬷面前,阻止她的去路。 「啧啧啧!这是哪来的小姑娘,长得还真是标致。」张嬷嬷一见到挡住她去路的竟是一名清丽脱俗的小姑娘,浑身充满朝气,尤其是她那一双水灵灵大眼,让人一见就忍不住停住目光,心喜地赞叹出声。 「把香香还给我,我给你二十两银子。」裴珊瑚小脸微愠,不悦她打量她的目光充满着不怀好意。 「许大力,这是哪来的小姑娘?」张嬷嬷问着拿着银子欲离开的人。 许大力在遭到裴珊瑚鄙夷的瞪视后,没好气地说:「她是珠玉阁的裴家三小姐。」 张嬷嬷一听,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暗叹可惜了。若是寻常人家的姑娘,她还可以使一点手段得到,以这个小姑娘的美貌,经过她的调教后,绝对可以成为迎春院的花魁。 但她偏偏是裴家人。在青龙城里,无人敢找裴家人和珠玉阁的麻烦;裴夫人可不是个好惹的角色,还有裴家身后的皇室靠山,都是令人不敢得罪的。 「三小姐,就算你给我二十两银子,我也不会放人。她爹早就白纸黑字将她卖给迎春院,这丫头就是我们迎春院的人,所以我是不会放人的,我们走。」张嬷嬷一脸可惜地再瞥了她一眼,呼喝着护院离开。 香香见状,像是死心了,也不再吵闹,任由他们将她带走。 「不准走…」裴珊瑚还想再追上去,却被阙少凤给硬拉住。 「珊瑚别再闹事了,这件事我们必须从长计议才行。」阙少凤劝着激动的她,阻止她再冲动行事。 「是啊!珊瑚,公主说得没错,我们还是先回客栈再说吧。」罗彩霓也在一旁劝着。 裴珊瑚瞧了两人一眼,虽然很想再冲上前去要回香香,可刚才张嬷嬷的态度很清楚,的确不是件容易的事,也只好点头同意,三人于是再次返回客栈。 待人群散去,一抹俊美的身形伫立在人群后,将方才所发生的事情看得十分清楚。 「李焕,我还不知道原来那个胆小的丫头倒十分有胆识,看来只有面对我时才会变成一只胆小的老鼠。」 「回主子,珊瑚的确是个爱打抱不平的女孩,所以做事难免冲动。」李焕瞥了主子一眼,回道。 第六章 阙少麟黑眸深沉难测,注视着三人离去的背影。李焕说的没错,她是个怎样的女孩,这些年来,他其实很清楚。 每回进宫,长相清丽甜美又有张甜嘴的她十分受欢迎,父皇和母后总要她随时都可以进宫来探望他们,皇兄也十分疼爱她。 他不止一次看到她对皇兄展露笑颜,更别提老爱和她混在一起的少凤,也老是嚷嚷要他别再欺负她。 唯独面对他,老是吓得像是一只受惊的小老鼠模样,甚至害怕面对他,宁愿躲进冰冷的河水里让自己染上风寒。她愈是这样,他愈是不想让她好过。 「今晚的消息正确吗?」阙少麟没头没尾问着身后的人。 「是的。那个人今晚确定会在迎春院出现。」李焕十分清楚他问的是哪桩事。 阙少麟不再多说什么,迈开步伐,大步离开。 身后的李焕瞥了三人进入的东升客栈一眼,也跟着离开。 是夜,一抹黑色身影从裴家大宅飞掠而出,轻盈身子飞掠过错落的屋檐,最后来到迎春院后院的一条暗巷,而那里早已有人在那等候,见到黑衣人连忙上前。 「珊瑚,真的要这么做吗?」罗彩霓头一次做这种事,紧张得不知如何是好,就怕会出事。 黑衣人拉下面罩,露出一张清丽小脸,果然是裴珊瑚。 「别担心,你也知道我逃命的速度很快的,我一找到香香,马上带她离开。你在这里躲着,我快去快回。」不给她犹豫后悔的时间,拉上面罩,身形一跃,从迎春院的后门进入。 而被留下的罗彩霓躲在暗巷里,提心吊胆,双手合十,祈求老天保佑珊瑚和香香都要平安无事才行。 裴珊瑚小心地避开喝醉酒的寻芳客和花娘,一间一间厢房地找人,不免听到一些令人脸红心跳的声音,听得她耳根发热。 时间缓缓流逝,就在她开始心急时,隐约听到哭叫声,她循声找去,来到西边一处较少人的院落,脚步停在一间厢房前,注意到门外被落下大锁。 「香香,是你在里头吗?」裴珊瑚小声地朝里头问。 里头的哭声乍停,接着听到一阵碰撞声和凌乱的脚步声来到门后。 「珊瑚,是你吗?」抽泣的声音同样小声。 「太好了,我终于找到你了。」裴珊瑚心下松了口气,开心地笑开来,望着门上的大锁却皱起秀眉来。 「珊瑚,你一个人来救我,太危险了,你还是走吧。」香香虽然十分感动她来相救,但又怕她会出事。 「香香,有个麻烦,门上的大锁我可能没有办法,看来只好从窗户下手了。」 裴珊瑚走到另一头的窗户,在瞧见被钉上木板的窗户时一点也不讶异,看来势必会惊动到他人,可眼下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香香,离窗棂远一点。」拿起窗下的花盆,对着里头的人小声提醒。 「好。」香香虽不懂她打算做什么,仍是听话地退到门边。 确定里头的人听见了,裴珊瑚再瞥了眼身后四下无人,双手捧着花盆,使出全力丢掷进紧闭的窗户,果然将窗户给撞开;可花盆落地的碎裂声仍是惊动到了他人,远处似乎听到有人往这而来。 裴珊瑚动作迅速地再补上一脚踹开窗户,身形由窗穿入,当她看见房里被打得伤痕累累的香香,先是一愣,但不容她多想,连忙拉着香香从窗棂跳下,往后院疾奔而去。 「快点!人被带走了!」 迎春院的护院被惊动了,在发觉有人带走香香后,从四面八方聚集而来追在两人身后。 裴珊瑚见形势危险,她一个人走容易,但如今多了一个不会武功的香香只怕难了,看来只好由她负责引开他们才行。 「香香,从这直走再拐个弯就是后院了,彩霓在后院的暗巷等你,你快去!」裴珊瑚推着香香,要她快走。 「珊瑚,那你呢?」香香一脸惊惶地拉住她。 「我负责引开他们。你放心,我逃得很快的,他们抓不到我,你快走吧!」推了她一把,刻意等到护院赶来,这才引着他们往另一个方向逃去。 「快!在这边,人在这里!」一群护院手里拿着火把追着黑衣人。 裴珊瑚被追急了,知道自己绝不能被逮到,否则就完了,看来也只能先躲起来再说。拐了一个弯,躲进一间厢房里,庆幸里头无人,倒是桌上摆放着一桌酒菜。 她俯低身子,躲在门后,仍可听到门外杂沓的脚步声匆匆而过。 「快!一定要把人给找出来才行!」 待声音远去,她这才松了口气,跌坐于地,希望这会香香已经和彩霓会合离开了才好。 今晚这一折腾,搞得她筋疲力竭,肚子也有些饿了,看了桌上的酒菜一眼,心想不如先吃饱喝足再离开好了。 她站了起来,来到桌前,举箸夹了些菜入口,这一吃还真的是饿了。 吃了几口,感觉有些口渴,在坐下来的同时,替自己斟了杯酒。 她从没喝过酒,就不知道自己的酒量如何? 眼下的危机,实在不是尝试的时候,但酒香扑鼻让她有些心动,心想不如就一小口就好,一小口应该无妨。她抿了抿唇,举杯喝了一小口,水眸发亮,这是什么酒啊? 酒一入喉,感觉香甜之后又泛着微苦,十分顺口好喝,忍不住又替自己斟了杯,然后一杯接着一杯,等她惊觉不对劲时,已喝完了一整壶酒,头也跟着昏沉了起来。下一刻,咚一声趴倒在桌上。 一刻钟后,一抹高大身形踏入房内,一眼就瞧见趴在桌上的黑衣人,马上猜到此人就是造成今晚迎春院护院忙碌的原凶。 目光瞥向桌上被吃了一半的菜,还有已空了、被翻倒的酒壶。 这个黑衣人若不是个笨蛋,就是太过自信,竟还敢躲在这里吃饱喝足,看来是个不怕死的家伙。 既然如此,那他就成全他。就在男人打算将黑衣人丢出去时,在瞧见趴在桌上的小脸后,俊脸惊变。 「主子,这个人…」李焕跟着进房,在瞧见趴在桌上的黑衣人后,脸色一变。 「出去!把门带上,不准任何人进来!」阙少麟黑眸微眯,瞪着那张昏醉的小脸。 「主子,这人…」李焕不懂他的意思,担心他的安危。 「黑衣人就是珊瑚,快把门关上。」阙少麟知道不说清楚李焕是不会离开的。 「什么?是,属下告退。」李焕呆愣住,这才赶紧离开,守在门外。 阙少麟瞪着趴倒在桌上、小脸染上绯红的人儿,再望了眼已空的酒壶,拿起酒杯嗅闻了下,轻哼。「原来是醉心酒,也难怪你会被骗倒。」 醉心酒是用数种果子酿造而成的,初喝时果子的香甜让人忍不住一口接着一口,但这酒后劲极强,酒量不好的人很容易醉倒。 长指轻触她火热的脸颊,在她凝脂般的嫩颊流连。这个胆小的丫头还真是做了件大胆的事。裴家人若是知道她干了什么好事,不知脸上会有何表情,他可是等不及想看看了。 「珊瑚,醒醒,还不快醒来!」大掌轻推她肩头,这丫头是醉死了吗? 裴珊瑚被这一推和低喝声给吵醒,醉眼迷蒙地望着眼前的人,呵呵傻笑个不停,忍不住打了个酒嗝。 「你?有点眼熟?好像是…二皇子?」她摇头晃脑,一下子凑近他,又眯眼皱眉。 「没错,胆小的丫头,看来你还没醉糊涂。」阙少麟唇角微勾,黑眸深沉地看着她因酒醉而难得流露出的娇媚。 「那?我应该…快?逃跑?」话说得断断续续,又打了个酒嗝,嘴里说要逃跑的人,却仍是坐在那里傻笑个不停。 「还不快起来!」一把将她拉起,难得好心打算尽快送她离开这里。 裴珊瑚醉得昏头转向,被他这粗鲁一拉,脚步一阵凌乱,跌入他怀里,双手像自有意识般主动勾住他脖颈,小脸趴在他的胸膛,舒服得不想动了。 「珊瑚,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你不是一向怕我怕得要命吗?这会却不起来了,还赖在我身上,看来你这丫头真的是醉昏头了。」双手扶在她腰后,撑住她发软的身子,俯视怀里醉得迷糊的小脸,黑眸底掠过一抹异样。 裴珊瑚昏眩的神智根本无法思考,只觉得这个人的胸膛好舒服,让她一点也不想离开,可是他好吵,可不可以闭嘴,不要再吵了? 「你好吵。」她眯眼娇斥,只想让他闭嘴,竟就做出了她这辈子最后悔的一件事来-粉唇主动吻住他的嘴,只想让他安静下来。 阙少麟身形一震,黑眸惊愕地瞪着主动吻住他的粉唇,她可知道她现在是在做什么? 笑声忍不住从他嘴角逸出,就在她粉唇要退离时,他主动加深这个吻。既然是她主动惹上他的,那么就休怪他了。 舌尖撬开她的粉唇,长趋直入,与她的唇舌纠缠,将她拦腰抱起,放倒在床榻上,狠狠地肆虐她的粉唇,直到她气喘吁吁,这才放过她。 黑眸火热地注视着身下的人儿,清丽的小脸染上诱人的绯红,让她仍有些稚嫩的五官平添一股娇媚。 「珊瑚,你及笄了是吗?」大掌轻抚她柔嫩的脸颊,俊美的脸上神情难测。 这个小人儿,小时候差点死在他双掌下,又曾被他害得困在黑风林里一夜,造成她现在夜里不点上烛火不敢入睡的毛病。 这一切,他都知道。一开始是李焕那小子看不惯他对一个小女孩的报复太心狠,才有意无意在他耳边叨念着她的近况。 原本不该放在心上的人,却在不知不觉中注意起她来了,尤其是在她每回进宫时,与他的家人都能侃侃而谈,笑得一脸灿烂,唯独在面对他时,又变成一只胆小老鼠的模样。 一开始戏弄她还觉得颇有趣,却在不知不觉间那份戏弄的心情变质了,他竟然开始在意起这丫头来,这种感觉是以往不曾有过的。 「对,我及笄了。」她又开始呵呵傻笑起来,这回竟开始动手拉扯自己的衣裳。「好热。」 阙少麟也不阻止,由着她拉扯自己的衣裳,看着衣裳被她拉扯得衣襟大开,露出细白的锁骨、桃红色的肚兜-黑眸灼热地移不开视线。没想到这丫头对他竟有么大的影响力,这的确是他始料未及的事,若是再任由她脱下去,他可不保证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大掌制止她的动作,重新将她的衣裳拉拢好,将她扶抱了起来。裴珊瑚双手自动地勾住他脖颈,小脸埋在他怀里,笑得一脸满足。 阙少麟炽热的黑眸一时间竟无法自她小脸上移开。这小丫头无心的一个举动,竟然胜过挑逗了他一整晚的花娘。大掌轻抚她的小脸,看着她像只小猫似地在他掌心下磨蹭,俊美的脸上有抹罕见的温柔。 「再不把你送回去,只怕你那个护妹心切的大哥就要杀到迎春院来了。」 嘴上这么说,但仍是忍不住俯首,拉开她微敞的衣襟,在她胸前落下一个吻痕,这才重新将她的衣裳整理好。 打横将她抱起,走出房外,身形一跃,离开迎春院。 当他抱着裴珊瑚回到裴府时,裴府上下全都惊动了起来。 尤其当大家看到裴珊瑚双手抱住她此生最害怕的人的脖颈,还将小脸靠在他怀里睡得毫无防备,全看得目瞪口呆。 第七章 在经过阙少麟说明一切、并在他的坚持下,亲自送裴珊瑚回到珊瑚楼。 从那一夜开始,大家都明显地感受到阙少麟对裴珊瑚的态度改变了,而这个改变,却令裴家人不知该喜还是忧。 裴珊瑚一身冷汗从恶梦中惊醒,倏地在床榻上翻身坐起,望着窗外曙光乍现,一时之间神智有些恍惚。 她作了一个好长的梦,一定是最近太常见到那个男人的关系。 她梦到六岁那一年,全家应皇后姨娘的邀约进宫一聚,她当时为了追一只蝴蝶而误闯青麟宫,没想到却险些命丧在那里。 在捡回一条命后,由爹娘口中得知,那名宫女趁着二皇子生病发烧时在茶水里下了迷药,自恃着有几分姿色,想趁机爬上二皇子的床,被二皇子发现后,立即下令赐死。 算她倒霉刚好在那时出现在他房门口张望,怒火未消加上迷药未退的二皇子神智不清,根本看不清她是谁;但骨子里的暴戾彻底发作,只想杀了敢靠近他房里的人。 事后,皇上在得知二皇子险些杀了她,龙颜震怒;加上她因死里逃生惊吓过度后,大病了一场,因而命二皇子必须亲自上裴府一趟,取得原谅;岂料二皇子却因此记恨在心。 又梦到七岁那一年,她在万佛寺前被坏人给捉走时,曾向他求救,但他却眼睁睁看着她被人捉走。 那一夜,她非常害怕。从小住在青龙城里,自是知道在黑风林深处有一处乱葬岗,平日已少有人敢踏入黑风林,到了夜里更是无人敢靠近。 而她被人丢弃在黑风林里,那里夜里伸手不见五指,风吹动树梢传来沙沙声响,树林深处又有狗吠声忽远忽近,惊动林间的鸟儿振翅高飞。 一有风吹草动,都能令她害怕得身子抖个不停,就怕林间深处的鬼魅魍魉会找上她。 就在她惊惧交加时,隐约听到了二皇子的声音。她一点也不意外他不打算救她,她缩着小身子在盘根错节的树下颤抖、啜泣,惊惶受冻一夜的她,终于不支昏倒在树下。 再次醒来时,庆幸自己已被家人找到带回,可她却自此在夜里若无点灯就不敢入睡,心底对二皇子自然更加惧怕。但她并没有告诉任何人那一夜二皇子存心不救她,就怕再次得罪他。 即使当时年纪小,也知道那个男人有多会记恨,报复的手段又有多残忍。 所以每回若是遇上他,她总是低垂着头,能避则避,不敢与他正面迎视,直到她十五岁那一年,一切都改变了。 那一夜,她为了救香香,冒险进入迎春院,惊动了护院,为了让香香顺利逃脱,她负责引开迎春院的护院,躲进了一间厢房里。 千不该万不该贪杯误事,喝醉酒的她记忆全失,再次醒来时已是翌日早晨。 当她瞧见二皇子出现在房里时,还有他对她说的一番话,只令她觉得青天霹雳,更别提当她发现自个儿雪白胸口被刻意留下如樱花般的红痕时,有多想一头撞死。 后来她才知道,那夜二皇子为了追查邪魔教的事,才会去了趟迎春院,又因时辰太晚便留了下来,没想到她却误打误撞,闯进他要留宿的厢房,真不知是她的幸还是不幸。 之后,二皇子亲自出面要回了香香的卖身契。大哥见香香聪明伶俐,便留她在珠玉阁里帮忙。也是自那时起,二皇子来裴府走动得更勤了,甚至在他有意的修好下,这两年竟与大哥感情不错,在大嫂出现时也帮了不少忙。 而这一切的改变是为了谁,她连想都不敢想,只知道这两年自己愈加害怕他看她时炽热的眼神。 就在她沉浸在过往的回忆时,房门被轻悄地推开来了,秋霞悄声走了进来,双手端着铜盘及干净的布巾,将物品先放到窗下的几架上,这才走进内房绕过屏风,正欲叫醒应该还在睡的三小姐,恰巧迎上她清澈明亮的水眸,讶异地看着坐在床榻上的人儿。 「三小姐,你今儿个起得还真早啊。」 「唉!作了恶梦,被惊醒的。」裴珊瑚叹了口气,由着秋霞帮她穿戴好衣衫。 「三小姐,你该不会又做那个梦了吧?」秋霞服侍她洗脸净口,一面好奇地问道。 「别提了。再提,我连用早膳的胃口都没了。」裴珊瑚有气无力地坐在梳妆台前,任由秋霞帮她梳头。 秋霞细心地帮好动的三小姐盘了个简单的发髻,再插上一支模样可爱的兔形金步摇,因知道三小姐不喜欢太繁复的花样,最后再看了眼铜镜中清丽细致的人儿,这才满意地停手。 「三小姐,你早膳是要在房里吃,还是要去找二小姐一起吃?」 裴府早膳一向都是各院自行用膳,但三小姐老觉得一个人用膳,再好吃的佳肴也没了胃口,一向都是轮流找两位小姐一起吃的。 现在大小姐出阁了,就只剩下二小姐了。 裴珊瑚想了下,瞥了眼窗外天色尚早,粉唇一扬。 「不了。帮我把要拿进宫的首饰准备好,我要进宫找少凤一起用早膳。」早去早回,碰到那个男人的机会也就少了点。 「好的。公主要是见到三小姐一早特意前去陪她用早膳,一定很开心。」 秋霞想到三小姐深受皇上一家子喜爱,也替三小姐感到开心。皇后甚至开了口,要她住在宫里陪着公主,还是三小姐坚持拒绝呢。 忙不迭地从梨花木柜里将三盒雕有梅花的黑檀木盒取出放在小厅里的圆桌上,再用锦布仔细包裹好。 「走吧。」 裴珊瑚见她已准备好,率先走出房,秋霞手里提着包袱紧跟在后头。 两人乘坐马车来到皇宫外,负责把守的守卫一见着坐在马车内的裴珊瑚,便朝她躬身行礼,连令牌都不用出示,便让马车一路通行无阻地进入皇宫内。 在往永乐宫的途中,遇上不少宫女,大家在见到裴珊瑚时,纷纷开心地停下脚步,拉着她说话。 「珊瑚你来啦!有没有什么特别的首饰,可以让我们大家瞧瞧?」 「是啊!珠玉阁的首饰都十分精巧,你还有没有什么特别的耳坠,让大家看看?」 一群宫女围着主仆两人,七嘴八舌地,瞧见裴珊瑚就忘了自己的工作了。 「各位姐姐别急,等我先让皇后姨娘还有其他娘娘及公主看过之后,再让大家挑选首饰。我有特别准备了一盒不输给皇后姨娘们的首饰,是要留给你们挑选的。」裴珊瑚笑着安抚大家,一点也没有厚此薄彼,听得大家心底也很开心,这就是大家为何会喜欢她的原因。一张清丽细致的小脸笑容灿烂如朝阳,让人见了不由自主地也跟着笑了起来。 「咳咳!」轻咳声在众人身后响起,几名宫女回头一看,在见到来人后,脸色大变,纷纷作鸟兽散迅速散开来。 众人散开来后,裴珊瑚见到来人,小脸上的笑意不减。「李大哥早啊!」脚步却后退了一步,一副随时准备逃跑的模样。 李焕当成没看到她的小动作,脸上仍是挂着笑。「珊瑚,难得看你那么早出现在宫里,吃过早膳了吗?」 「还没,正准备去永乐宫和少凤一起吃。」回话的同时,脚步又后退一步。 「那正好。二皇子知道你来了,已准备好早膳,等着和你一起吃。」 李焕前进一步,缩短了她刻意拉大的距离,脸上的笑容不变,已做好逮人的准备了。 「李大哥,麻烦你转告二皇子,不用那么客气,我急着赶去永乐宫,就先走一步了。」 裴珊瑚再后退一步,直到身子撞进一堵厚实的胸膛,双臂被人轻握住,娇躯倏地一僵,心下一凉,根本没有回头的勇气,直到耳边传来熟悉的浑厚戏谵嗓音。 「怎么了?不敢回头看我?还以为你这两年胆子变大了点,看来还是一样没用的胆小。」 裴珊瑚认命地深吸一口气,小脸上挂着一抹颤抖的笑,旋身面对身后那张俊美矜傲的脸。 「少麟,你来啦!」在他黑眸的瞪视下,她慌忙改口,忍不住在心底苦叹。连与他交好的大哥都还只能称呼他二皇子,她却被他亲口允许可以直接叫唤他的名字,可她真的不想要这份特别啊。 「我怕李焕请不动你,只好亲自来一趟,还不跟我走?」高大身形率先走了一步,见她没有跟上的意思,一双水眸流转,似乎在打什么鬼主意,冷厉的嗓音警告地响起:「一…」 原本正在考虑施展轻功逃脱的裴珊瑚,听他开始数数了,吓得快步来到他身旁,看到他满意的目光,粉唇委屈地抿起。没办法,这两年在他眼下逃脱的成功机会变少,加上他似乎对自己了若指掌,只消她一个眼神,他就知道她想做什么,根本就逃不过他的手掌心。 在一旁观看、不敢出声的秋霞,同情地看着三小姐遇上二皇子,就像老鼠遇到猫似的,乖乖地被带走了,毫无反抗的能力。 她早猜到三小姐想得太天真了。这两年来,三小姐哪一次进宫没有被请去青麟宫,除非二皇子刚好不在宫里。 忍不住回想起两年前在三小姐被二皇子抱回房的翌日一早,她躲在房外的窗下亲眼目睹的事- 裴珊瑚头痛欲裂地醒来,睁开水眸瞧着房里熟悉的摆设-这是她的寝房,她是怎么回到府里的? 记忆最后停留在她在迎春院的一间厢房里,喝着那壶教她欲罢不能的香甜酒液,没想到最后却醉倒了,之后又发生什么事?她又是如何回到府里的?她一点印象也没有。 「醒了?」 一道浑厚的嗓音冷不防在房内响起,下—刻,床幔被挑起,系到一旁的床柱上,也同时让她看清来人的脸庞,小脸瞬间发白,娇躯下意识地更往床内缩去。 怎么会是他?他为何会一早出现在她房里? 「还记得昨晚在迎春院里你对我做了什么事吗?」二皇子的身子斜倚在床柱旁,黑眸底有抹异样的火光,紧盯着她小脸上细微的神情,不放过一丝一毫。 「…什…什么事?」裴珊瑚一脸惊慌,她脑子里一点印象也没有。 「看来你全忘了。」阙少麟似乎一点也不讶异,低低笑了起来。 「本皇子可是第一次被女子强吻,没想到平时看到我总怕得像一只胆小老鼠的你,在喝醉酒后,竟主动对我投怀送抱,还强吻本皇子。珊瑚,你还真是令人讶异啊。」 什么?裴珊瑚吓得倒抽一口凉气。他有没有说错?还是她听错了?不可能的!她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事来,直接让她昏死算了! 阙少麟见她一脸大受打击的模样,不给她冷静的时间再道:「虽然一开始是你主动强吻本皇子,不过后来本皇子就拿回了主导权,将你彻底地吻个够,并在你胸前留下记号。记住,是你主动招惹上本皇子,对本皇子投怀送抱的,本皇子可不是个可以任人戏弄的人,这一点你应该很清楚才对。如果不想本皇子将这件事情公开出去,以后最好别再躲着我;还有,你的胆子可得练大一点,本皇子可是很喜欢你的投怀送抱。」 大掌轻抚上她的小脸,满意地看着她水眸里的惊骇,俊美脸上的笑意加深了。似是嫌她不够震惊,俯唇在她微张的粉唇上轻落下一吻,辗转吸吮,在她僵硬地不敢动弹时,畅笑地大步离开。 第八章 当时躲在房外窗下的秋霞,捂着嘴一脸不敢置信。三小姐竟然主动招惹上她此生最害怕的人? 思绪拉到眼前,看着前方刻意与二皇子差一步距离的三小姐,终是惹恼了二皇子。就见他停下脚步,瞪了三小姐一眼,长臂一伸,搂住她纤腰,硬是要她跟上他的步伐。 看到这里,眼看两人快要走远了,秋霞连忙拔腿跟上。 青麟宫未经许可是不准踏进一步的,这是皇宫内众人皆知的事,也从来没有人敢违背,因无人敢挑战青麟宫主人的怒气;就连在青麟宫内做事的太监和宫女,也都十分懂得察言观色,只因他们服侍的是个喜怒无常、脾气暴戾的主子。 大家在接获消息,知道裴珊瑚要和二皇子一起用早膳,连忙准备好裴珊瑚喜欢吃的淮山粥、豆沙包、四色凉糕、松软香芋糕…等。 大家都十分清楚裴珊瑚的身份有多不同,不仅深受皇上一家子的喜爱,这两年来,二皇子对她的态度,明眼人一看便知,裴珊瑚极有可能成为二皇子妃。 好在裴珊瑚为人随和、直爽,难得的无丝毫娇气,很轻易便和青麟宫内的宫女们打成一片,大家都十分期待她能常来,可以一扫青麟宫随时处在沉闷紧绷的氛围,多了一些欢笑。 裴珊瑚被硬带到青麟宫东侧的烟雨亭内来用膳,在看到石桌上尽是她爱吃的菜色后,忍不住在心底叹了口气。看来自己真的是逃不过他的手掌心,八成是她一踏入宫门,就有人向他报告她进宫来了,否则又怎能早已准备好她喜欢吃的菜色? 「在想什么?还不快吃。还是你想要本皇子喂你?」阙少麟笑得一脸邪肆,长指挑起她胸前的一缯长发,在指间里把玩,笑睨她的一脸无奈。 裴珊瑚瞥了身旁的男人一眼,认命地端起碗来,慢条斯理地吃起早膳来。见她开始用膳,阙少麟这才松开指间的长发,也专心用膳,不时帮她夹些菜到她碗里。 这时,一名宫女双手正端着一盘刚出炉的白糖糕,踏上烟雨亭前的白玉石阶,原本低垂着头,在抬起头时,恰巧对上亭内一双锐利的黑眸,心下一惊,吓得双手一软,随着清脆的碎裂声响起,白糖糕也跟着掉在地上,宫女也在同时吓到双脚发软,跪倒在地。 「二皇子饶命!」宫女吓得浑身抖如秋天落叶,哽咽地哭着求饶。 「来人!把她拖下去,杖打二十!」冷厉如冰的嗓音一落地,两旁的护卫随即上前,准备将宫女拖下去执行命令。 「等一下!」裴珊瑚倏地站起来阻止,转头面对身旁的男人,吞了口口水,鼓起勇气开口:「杏儿也是不小心的,就…饶了她这一次吧。你如果坚持要处罚她,那会坏了我用膳的心情。」 青麟宫里,她每一个人都认识,自是不希望有人在她眼前受罚。 「你认识这个宫女?」阙少麟俊美脸上挂着一抹轻松的笑,欣赏着她难得有勇气对他开口。「要我放了她也行,只要你答应留下来陪我一天,我就饶过她这一回。」面对她,他可是很好说话的,只要她敢对他开口要求。 裴珊瑚下意识地就想拒绝,但在对上杏儿哀求的眼神时,心下一软,只得咬牙答应。 「好。」她苦着一张小脸颔首同意,无力地再次坐下,继续低头吃着未吃完的早膳-即使她现在胃口尽失,也不敢表现出来。 她原先打算用完早膳就找机会溜走,哪知却被他逼得同意陪他一天。 阙少麟见目的达成,挥手示意护卫放人。「放开她,退下!」 「谢二皇子饶命!谢珊瑚小姐!」杏儿跪在地上磕了几个响头后,连忙起身离开。 「多吃一点,这些可都是你喜欢吃的点心。」阙少麟见她吃完了一碗粥,将豆沙包、四色凉糕、香芋糕全都推到她面前。 裴珊瑚头也不抬,闷头拿了一颗豆沙包继续吃。只要想到自己亲口答应了什么,心情就一阵郁闷。 阙少麟俊美的脸上有抹温柔,有她的陪伴,他的心情很好,胃口自然大开,一面吃着早膳,一面将她爱吃的点心推到她面前,示意她多吃一点。 一顿早膳,就在两人即将吃完时,一抹美丽的身形在守卫不敢阻止下气呼呼地踏上白玉石阶,走到亭内。 「二皇兄,珊瑚明明是来找我一起吃早膳的,你怎么又把人给抢走了?」 阙少凤才在奇怪,今天不是初一吗?为何迟迟不见珊瑚的人影?还是一名宫女偷偷告诉她,裴珊瑚一大清早就来了,说是要陪她一起用早膳,结果在半路就被二皇子强行带走。 她一听之下,便气呼呼地上门来讨人,这会在看到珊瑚求救的眼神时,火气烧得更旺。 「你来得正好。珊瑚已答应要陪我一天,今天她的差事就交由你和秋霞替她完成。」黑眸锐利地扫向站在亭外的秋霞,秋霞连忙捧着包袱站了出来。 「怎么可能?」珊瑚怎么可能会答应?她一向是对二皇兄避之唯恐不及的。 「不信你可以亲口问她,本皇子可没有强迫她。对吧,珊瑚?」阙少麟俊美的脸上似笑非笑,问着身旁的人,长指把玩她的一缯长发,那姿态十分惬意。 「珊瑚?」阙少凤等着她的回答。 「没错,是我自己答应的。」但那跟强迫根本没两样,她苦笑。 「好了,得到你想要的答案,就别再打扰我们了。还不离开!」阙少麟黑眸透着警告,示意她最好别再吵闹。 阙少凤一脸气闷,可又不敢当面跟二皇兄抢人,望了裴珊瑚低垂认命的小脸一眼,知道是别想从二皇兄手中将人带走了。 「秋霞,我们走!」阙少凤只好拉着秋霞的手,转身走人。 裴珊瑚眼见两人离开,水眸里泛起水雾来,心情比方才更沮丧了。 「走吧!我们出宫去走走。」阙少麟见她吃得差不多了,起身的同时也顺势将她拉起,牵着她的手离开烟雨亭。 裴珊瑚低头瞧着握住自己柔荑的大掌,是那么厚实有力,微敛的水眸里有抹复杂,心底有股深沉的无奈。 这是每回被迫与他在一起时,唯一的感觉。 灿烂耀眼的阳光洒落河面,泛起点点金光。 青龙河河面上,几艘画舫缓慢地在河面上行驶,其中又以一艘金碧辉煌、刻绘有麒麟图腾的巨大画舫最引人注目。 裴珊瑚伫立船尾,任由暖阳拂照全身,微风轻扬,顽皮地吹动她的裙摆,她一点也不以为意,仍是一动也不动,耳里听着两岸边热闹的小贩叫卖声,心思却早已远扬。 坐在船里的阙少麟啜饮了口热茶,黑眸紧盯着船尾迎风而立的纤细身影。这丫头一上船就刻意走到船尾,说是站在船尾比较好欣赏河面风光,实则根本是不想跟他坐在一起。她那点心思,她以为他不知道吗? 也罢!就让她喘口气吧。她终究得习惯他的存在才行,在这之前,他不介意让她有喘息的空间,只要她在他的视线范围内,这一点他是可以容忍的。 「主子,已查出殷泰逃到朱雀城去,目前探子仍在追查他确切的行踪。」李焕将刚收到的飞鸽传书内容回报给主子知道。 「这个殷泰还真是会逃。本皇子倒要看看他如何逃得出本皇子的手掌心。」阙少麟冷笑,黑眸掠过一抹阴狠,抬眸在瞧向船尾的人儿时,眸光转柔。 他苦心布局了两年,终在去年一举歼灭邪魔教,捣破了邪魔教在白虎城外二十里苦头山的老巢,杀了邪魔教主殷寿,却没想到有漏网之鱼- 殷寿的儿子殷泰竟逃了,才会令他得再次费心捉拿。邪魔教徒专练一种邪功,需要童男童女的精血才可练成,据传练此功者可永保年轻和体力。 「主子,殷泰十分狡猾,似乎知道我们在追捕他,通常在一个地方不会待超过两天,加上他擅长易容术,所以行踪较难掌握。」李焕忧心地说。 「多派几个机灵的人去追查。殷泰一日不除,终究是一个祸害,不知又有多少人会遭到他的毒手。」 此人的狠毒一点也不输给他爹。殷泰曾经为了捉拿童男童女,冷血无情地灭了一个村落,杀人的手法令人胆寒,才会引起他的注意。 「是。」 「李焕,去把珊瑚叫进来。她还打算站在那里多久?」大掌把玩着手里的茶杯,他可不想一趟坐船出来,只能看着她的背影。 「是。」 李焕走到船尾,低头在裴珊瑚耳边说了几句,就见她双肩垮下,认命地低头转身走进船里。 「河面上的风景当真有那么好看?让你看到不想进来,还是你不敢面对我?」阙少麟在她走进来时,俊美的脸上似笑非笑,平淡的语气暗藏危险。 裴珊瑚水眸微敛,回避他太过侵略性的目光,在他对面落坐。 总是这样,在他身旁,她总觉得有一股无形的压力袭来,令她喘不过气来,让她只想-逃。 「咳咳,站在船尾看河面上的景致特别清楚,一看就入迷了。」裴珊瑚轻咳了声,说着别脚的谎话,不敢抬头,低头拿了块桂花糕吃了起来。 阙少麟冷哼。他会信了她的话才怪!不过倒也没再逼她。 随着一阵丝竹弦乐声和嘻笑声传来,一艘画舫划到巨大画舫旁,不似其他画舫的主人畏惧地避开,反倒刻意靠近。站在船尾的是一抹身着绿衫凤尾裙、模样艳丽的女子,笑得一脸娇媚勾人,目光直视着船里的阙少麟。 「二皇子,还真是巧啊!没想到会在这青龙河上遇见你,不知二皇子可还记得琼花?」 琼花打从在迎春院里见到二皇子后,即被他俊美的外貌和尊贵的神采所迷。没想到这一趟和迎春院姐妹们出游会遇上他,自是不忘替自己制造机会,主动与他打招呼。 阙少麟黑眸微眯。他一向有过目不忘的记性,很快地便想起这艳丽女子正是迎春院的花魁琼花。上回前去迎春院打探消息时,她频频讨好,殷勤地伺候他;她现在的主动,不难看出此人的居心。 「李焕,让她上船。」黑眸瞥向对坐垂首喝茶的人儿,眸底有抹深沉。 李焕一愣,没料到主子会这么说,但仍是遵从命令,先走到船头命船夫将船驶近迎春院的画舫旁停下,这才走回船尾。 「琼花姑娘,二皇子请你上船。」李焕虽不情愿,仍是负责传达命令。 琼花以及迎春院的花娘们皆不敢置信,纷纷带着妒意,看着琼花在李焕的扶持下进入二皇子的画舫。 「琼花拜见二皇子。」琼花走到二皇子身旁弯身一福,艳丽的脸上挂着一抹灿笑。 「免礼。坐下吧。」阙少麟示意她在身旁落坐。 琼花受宠若惊,脸上难掩狂喜,在他身旁落坐后,忙不迭地替他斟茶,却也在同时发现坐在对面的裴珊瑚。 「裴三小姐,原来你也在这里啊。」琼花脸上的笑有丝僵硬。方才她眼里只有二皇子的存在,根本没注意到一直低着头的裴珊瑚,直到这时才注意到她;看到她出现在这里,脸上的笑意顿失。 裴家与皇室的渊源,在圣历王朝内并不是秘密,加上这两年来更是传出二皇子对裴珊瑚势在必得,让人更加不敢得罪裴府。 现在看到两人一同出游,看来传闻不假,心下难掩嫉妒。 裴珊瑚水眸微抬,朝她浅笑颔首,又再低头吃着桌上的糕点,那专注细细品尝的神态,彷若她正在吃什么美味珍馑,而不是一盘普通的桂花糕,完全无视两人的存在。 第九章 阙少麟黑眸危险地眯起,一把搂住身旁的琼花入怀,惹得琼花惊叫出声,随后娇笑地腻在他厚实宽阔的胸膛里舍不得离开。 「喂本皇子喝茶。」话是对着怀里的人说,但目光却是锁住对面一点反应也没有的裴珊瑚。 琼花柔弱无骨地偎靠在阙少麟怀里,一手端起茶杯,将茶杯凑进他薄唇喂他喝茶,另一手挑情地在他胸口来回游移;伫立在一旁的李焕担忧地望着眼前这一幕,开始为裴珊瑚感到忧心,如果她再这么无动于衷的话,只怕会更激起主子的怒火。 裴珊瑚的确一点也不在乎阙少麟怀里搂抱的是谁,心底暗忖他现在有人相陪了,那么如果她开口先行离开,不知他是否会答应? 「二皇子,吃块桂花糕吧。」琼花手拿了块桂花糕,凑进他唇边,娇声轻哄。 阙少麟并未再开口,黑眸底逐渐形成风暴,死盯着对面犹然不知死活的裴珊瑚,被她的彻底无视给激怒,搂住琼花细腰的手臂逐渐收紧。 琼花痛呼出声,手中的桂花糕落地的同时,抬头一看,吓得倒抽一口气,就见他俊美脸上布满阴沉,黑眸燃烧着骇人的怒火,直瞪着对面低着头的裴珊瑚。 琼花即使腰被勒得脸色发白,也不敢再出声,看来是她无端卷入两人之间的纷争,此刻才后悔踏进这艘画舫来。 「那个…既然你现在有琼花姑娘相陪,我忽然想到大哥交代我完成的一百副耳坠尚未赶完,我可以先行回去吗?」裴珊瑚鼓起勇气开口,不过仍是低着头,若是她在此时抬头的话,绝对不会笨到开这个口的。 完了!李焕双眼一闭,听到她竟然敢这么说,也只能替她摇头叹息。 果然,下一刻- 裴珊瑚不知死活的话彻底激怒了直瞪着她的阙少麟,毫不留情地一把将琼花甩落在地,对着一旁的李焕低吼:「马上把她给我送走!」 事情发生在一瞬间,终于让一直低垂着头的裴珊瑚抬起头来,在对上他怒火般噬人的黑眸时,吓得倒抽一口气,着实被他的喜怒无常给吓到。 他又怎么了?方才不是还要琼花伺候他的吗?怎么说翻脸就翻脸?后知后觉的她浑然不觉问题是出在自己身上。 「是!」李焕同情地扶起吓得浑身发抖的琼花,将她送回迎春院的画舫上。 沉寂窒人的氛围在两人之间流转,加上一直被一双阴惊的黑眸所盯视,让裴珊瑚清丽的小脸浮现不安,如坐针毡,水眸左飘右移,就是不敢与他对视。 「是你亲口答应要陪我一天的,那么就给我心甘情愿一点。如果想反悔的话,我不介意回宫时,命人再多补上二十大板给那名宫女。」冰冷含怒的浑厚嗓音透着紧绷压抑,才没把怒气出在她身上。 裴珊瑚惊愕得瞠目结舌,迟钝的她终于发现他的怒气是来自于她。 因为她一上船就躲到船尾去,之后虽被李焕叫了进来,却刻意坐到他对面,一直低垂着头不敢看他;直到他命琼花上船,她还不知死活地想说他有人相陪了,想借机离开,所以他才会发那么大的火? 琼花只是他用来测试她的反应,她不在意就算了,实在不该开口说想离开,如今才知是她自己自掘坟墓。 「过来,坐到我身边来,换你伺候本皇子吃糕点。」阴侧侧的嗓音响起,冷惊的目光锁住她。「还是你比较希望我回宫命人痛打那名宫女四十大板?」 裴珊瑚吞咽了口口水。他真把她当成花娘了吗? 可在他逼视的目光下,她根本没胆子拒绝,撑起发软的双腿,勉强走到他身旁落坐。在他迫人的注视下,小手微颤,拿起一块桂花糕送到他嘴边,水眸只敢停在他薄唇上,不敢迎视他的目光。 阙少麟见她还算识相,没再挑战他的怒气,胸口的怒火稍缓,张嘴吃着她亲手喂的桂花糕。 见他吃了,裴珊瑚紧绷的心终是放松了下,收回手垂在身侧。 「茶。」 裴珊瑚忙不迭地替他斟了杯热茶,再次送到他嘴边,一口一口喂他喝下,当然水眸仍是不敢与他对视。即使明显感受到他灼人的视线一直停留在她脸上,她仍是不敢抬头。 在喂他喝完茶后,茶杯才刚放回桌面上时-冷不防地,娇躯被他提抱起,坐在他大腿上,她惊呼出声,吓得小脸发白,水眸在对上他灼热的黑眸时,很没用地先行避开,娇躯僵硬地任他搂抱在怀。 「放心,我还不会对你怎么样。不是想看河面上的风景吗?那就靠在我怀里舒服地欣赏吧。」 双臂环抱住她的纤腰,温热的气息吹拂在她秀气的耳后。他早该这么做才对,反正这丫头也没胆子反抗他,他也不致被她气得火冒三丈。 既然她心里没有他,更不愿主动靠近他,那么他不介意以后都用逼迫的手段,至少这是唯一能让她走向他的方法。 什么叫还不会对她怎么样?还有困在他怀里,她又怎可能舒服得起来? 裴珊瑚僵硬如石地坐在他怀里,而阙少麟也不理会她,双臂环抱住她,这时才有心思欣赏河面上的景致,以及眺望天际另一端的层层起伏山峦景色。 原本身子僵硬地坐在阙少麟怀里的裴珊瑚,时间一久,身子也不禁放松。见他并没有下一步动作,抬头偷觎了他一眼,见他目光停留在河对岸的山水,似乎是瞧着入迷了,身子又更加放松。 此时,一阵凉风吹来,让她舒服地闭上眼,有些昏昏欲睡。 今儿个起了个大早,加上昨夜恶梦连连,令她睡得极不安稳。此时竟有些困意。不行!她绝不能在他怀里睡着,他可是她最害怕的人。裴珊瑚一再地在心里警告自己一定要保持清醒,但最终仍是敌不过困意,意识逐渐模糊- 阙少麟发觉怀里的人儿身子不再僵硬,低头一看,觉得又好气又好笑。这丫头不是很怕他吗?怎么还敢在他怀里睡着? 瞧着她清丽细致的小脸即使睡着,秀眉仍是微皱,似是在清醒和熟睡间挣扎得辛苦。过没多久,眉间不再皱起,这才陷入熟睡。 「喜欢上你这丫头,该算是我的报应吧。」浑厚的嗓音低喃,夹带着一抹自嘲,在她细致秀额上轻落下一吻。 冷风轻拂,怀里的人儿似乎畏冷地抖颤了下。阙少麟眉头微拧,下意识地将她抱得更紧,以眼神示意李焕将他随意放置在一旁的披风拿来。 李焕在递上披风时,就见主子将披风小心翼翼地覆盖在怀里人儿身上,那眉宇间罕见的温柔神态,可是裴珊瑚独享的,只可惜裴珊瑚从来不肯正视。 李焕担忧地望着两人。两人自小开始的纠葛,他看得一清二楚。两人会演变成今日的情形,的确是出乎人意料之外,只希望两人都能不再互相伤害。 「喜欢上你这丫头,该算是我的报应吧。」 浑厚的嗓音除了有抹自嘲,更有着深沉的无奈,以及他在她秀额上落下的那一吻。 那是她在陷入熟睡前最后听到的话,以及明显感受到的触感。 想到她在他怀里醒来时,睁开水眸即见到他温柔的目光,她的反应先是一愣,接着下意识地便推开他站了起来,也在同时注意到他俊美的脸庞微变,却没再逼她,而是命令船夫划回岸边,然后就被他带来东升客栈用午膳。 她知道这两年来他对她的态度改变了很多,可她自小对他深植的害怕太深了,深到她无法接受他,即使明知他对自己的心意,也不打算接受。 但他那句话,还有他自嘲无奈的语气,却莫名地令她感到困扰,这是以往未曾有过的情形。 「在发什么呆,还不快吃!」 不悦的浑厚嗓音在她耳边响起,也让她游移的心神拉回,重新注意到面前的菜色。有糖醋鱼、红烧肉丸、豆豉炒牡蛎、八宝菜、珍珠丸子、蟹肉烩豆腐汤-全都是她喜欢吃的菜色。水眸底有一抹复杂,以往不曾在意,偏偏现在却开始在意起来。 「珊瑚?」阙少麟见她仍是盯着菜色发呆,眉间微拧,担忧地轻唤。 裴珊瑚终于有了动作,举箸夹了块糖醋肉丸吃了起来,见她终于开始用膳,阙少麟这才放下心,替她舀了碗汤放到她面前。 「用完膳,有没有想去哪里?」阙少麟吃了几口饭,问着坐在身旁闷头吃饭的人儿。 裴珊瑚抬头想了一下,这回聪明的不敢再提要回去裴府了。 「可以去一趟万佛寺吗?今天是初一,我还没去参拜。」以往她都是从宫里回来,再去趟万佛寺的,哪知今日全卖给了他。 「好。」阙少麟倒也好说话,只要她不说些不中听的话,他可是很好商量的。 「客倌,送上最后一道芙蓉春卷。」 随着话落,纸门被拉开来,小二哥一脸笑容,送上一盘炸得金黄酥脆的芙蓉春卷。一送上桌,谨遵掌柜的吩咐,目不斜视,不敢再多作逗留,赶紧离开。 裴珊瑚瞧着那道炸得酥脆的芙蓉春卷,盘子四周还摆放了几朵雕花,更显得色香味俱全,让人看了食指大动,举箸开心地吃了起来,吃到一半,小脸微变,夹春卷的小手微颤,半条春卷掉落桌面上… 「珊瑚!」察觉到身旁人儿的异样,阙少麟脸色骤变,丢下碗筷,双手握住她的双肩,焦急地问:「怎么了?」 裴珊瑚只觉得全身发痒,忍不住双手搓揉着身子,紧接着开始出现呼吸困难,喘了起来- 「珊瑚!到底怎么了?」阙少麟被她的模样给吓着,紧张地低吼。 「…虾子,春卷里有虾…」裴珊瑚痛苦地喘了起来,浑身开始冒起冷汗来。 「该死!我不是交代过不能放虾子的吗?」阙少麟黑眸赤红,怒气咆哮,心急地将她打横抱起。 「主子,发生了什么事?」守在包厢外头的李焕听到里头的吼声,连忙拉开纸门,即被眼前的情景给吓着。 「食物里有虾子!」阙少麟低吼出这一句,随即抱着裴珊珊迅速从他身旁闪过,火速冲出东升客栈。 「回春堂…」裴珊瑚痛苦地喘气,小手拉着他的衣襟,在他耳边低道。 原本要施展轻功火速奔回宫找御医的阙少麟,瞥了眼怀里痛苦的小脸一眼,改了方向往回春堂的方向疾奔而去。 裴珊瑚只觉得浑身痒个不停,却又全身无力,难受得快要无法呼吸了。她一向都很小心避开有虾子的食物,没想到今日却让她误食了,这种久违的痛苦,令她难受得快要昏厥过去。 水眸无力地望着紧抱着她的人,俊美的脸庞紧张到发白,他这副模样是她从未见过的。 他很担心她是吗? 小脸贴着他胸膛,耳边听着他激烈跳动的心跳,心微微发热,起了不曾有过的悸动,看着他的目光里多了丝异样。 阙少麟火速赶到回春堂,一踏进里头,里头的病患被他脸上骇人的模样给吓着,纷纷让了开来。 罗文贤最先回过神来,看见他怀里的裴珊瑚模样有异,着急地走上前来。 「珊瑚怎么了?」这一看,罗文贤脸色一变,也不多问。「快!抱她进来。」 「罗…大…哥…」裴珊瑚痛苦地喘息,在阙少麟怀里蜷缩着,全身早已冷汗涔涔。 「别说话。」罗文贤示意阙少麟将她放在内堂一张木床上,先用针炙缓解她的痛苦。 第十章 「大哥,珊瑚怎么了?」听到消息从后院赶来的罗彩霓,一瞧见好友痛苦的模样也被吓着。「珊瑚,你该不会是吃了…」好友这多年未见的症状,令她心下一凛。 「还不快去煎药!」一向温文冷静的罗文贤难得地朝妹妹急喊。 「好!我马上去煎药。珊瑚你忍着。」 罗彩霓脚步匆忙地奔到前头,从木柜里拿出早已包好的药材。那是因多年前珊瑚发作时等不及抓好药,就已痛苦地昏厥过去,当时吓坏了众人。 自那时起,大哥总会每隔一段时间就包好药材放在木柜里,就怕有这一天,大哥对珊瑚的用心由此可见。 针炙过后的裴珊瑚秀眉仍是痛苦地皱起,但喘息声已不再那么急促,直到这时,阙少麟才惊觉她身上竟起了一块块红斑。望着她痛苦喘息的模样,只觉得胸口紧窒难受得彷若被人狠狠掐住般,恨不得代她承受这份痛苦。 从小到大,她到宫里用膳时,他知道她不能吃虾,却也没想到吃到虾子竟会令她这么痛苦难受。 「二皇子,珊瑚的体质特别,不能吃到任何有关虾子的食物,严重的话会令她昏厥。」罗文贤目光带着指责地看着阙少麟,由他一身的锦衣华服和俊美的外貌,以及一身形于外的尊贵气势,不难猜出他的身份来。 这个男人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以为他故意害珊瑚吗?黑眸危险地眯起。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只不过是提醒二皇子人命关天。」眼前的男人对珊瑚从小到大所造成的伤害,他可是了然于心,自是对他无法客气。 「你该不会是以为我故意害珊瑚的吧?」阙少麟俊美的脸上勾起一抹冷笑。这男人对珊瑚的护卫态度太过明显,碍眼到令他想将之除去。 罗文贤仅只是无惧地回视他,室内弥漫着一股风雨欲来的沉寂。 「大哥,药来了!」 罗彩霓脚步匆忙,一面小心顾着不让汤药洒出,适时地打破室内一触即发的风暴。 「药给我。」阙少麟抢过她手里的药,一臂扶起木床上的裴珊瑚来,让她靠在他怀里,用调羹一匙一匙吹凉汤药,喂进她嘴里。 一喂完汤药,便将她打横抱起,打算离开。 「你要带珊瑚去哪?她还需要多休息。」罗文贤挡住他的去路,忍住想从他怀里将珊瑚抢走的冲动。 「让开!我自会照顾她。」阙少麟沉声低喝,俊美的脸一沉,黑眸凌厉地瞪视着他。 罗文贤在他凌厉的目光注视下,心下一凛,不自觉地退了开来。 「等一等!二皇子,珊瑚还需要再服下两帖药才行。」罗彩霓顾不得害怕,连忙将两包药交给他。 阙少麟收下药,在两兄妹的注视下,抱着裴珊瑚大步离开回春堂。 「唉。」 珊瑚楼庭院里,一抹身着桃红衫月华裙的清丽人儿坐在秋千上,双脚轻晃,不时发出叹息。 在一旁的秋霞再也看不下去了。打从昨日三小姐硬被二皇子留下,到了晚上,李焕亲自前来,说明三小姐误食虾子,身体不适要留在宫里休养,请大家不用担心,三小姐有二皇子亲自照顾。 直到今日近午时,三小姐才被二皇子亲自送回来。回来后,三小姐就一个人坐在秋千上叹个不停,一点也不像平日好动的模样。 「三小姐,你身体还不舒服吗?」不然怎么叹气叹个不停啊! 裴珊瑚懒懒地睇视她一眼,视线一移,仰头望向朗朗晴空。今儿个天气还真是好啊!要是平常,她绝对待不住,早就出门四处去晃了。 但搁在心头的烦心事,令她一点兴致也没有啊。 秋霞实在是看不惯三小姐无精打采的模样,正烦恼着该怎么办才好,耳边又听到了她的叹息声。 「珊瑚怎么了?为什么叹气?」 裴璎珞刚踏入月洞门,特地来探视她的情况,没想到会听到一向开朗的小妹难得的叹气声。 「二小姐,你来得正好。三小姐不知为何回来后,就一直叹个不停,我都快担心死了。」秋霞一见到她来,慌忙说个不停。 「秋月,你和秋霞先离开吧。」裴璎珞转头对身后的丫鬟吩咐。 待两人离开后,裴璎珞这才走到无精打采的裴珊瑚面前。 很好,小妹的气色不错,看来二皇子把她照顾得很好,裴璎珞也同时注意到小妹脸上少见的烦恼。 「怎么了?有什么心烦的事吗?莫非是跟二皇子有关?」裴璎珞语气是一贯的轻柔,问得一针见血,实则是小妹的心思全写在脸上,太好猜了。 「二姐…」裴珊瑚一愣,望着眼前温婉灵秀出尘的二姐,忍不住又叹起气来。 「既然是与二皇子有关的事,何不说给我听听,总比你一人心烦的好。」 裴璎珞走到她身后,替她轻推秋千,希望她烦心的事也能随着荡高的秋千一样,甩得一干二净。 「二姐,你应该知道,我从小就怕他怕得要命。十五岁那一年,也不知为何会主动招惹上他,让他对我的态度改变,可却令我更加害怕。这两年来,我很少成功地避开他,硬要我面对他,总觉得有刀架在我脖颈上似的痛苦,可是…」裴珊瑚说到这突然停下,清丽的小脸更显苦恼,身后的裴璎珞也不催她。 「这两年来,他对我的态度改变,我不是笨蛋,也知道他可能是喜欢上我了,虽然我自己也不知是哪一点令他喜欢上的。由于不想面对,所以无心去深究,可是…在亲耳听到他说‘喜欢上我,该算是他的报应’这句话时,我却莫名地记挂在心头。还有我误食虾子,痛苦得快要死了,他心急如焚地送我去回春堂。明明痛苦的人是我,可他的脸色却比我还要难看。在我情况稳定后,他把我带回青麟宫亲自照顾我,直到今日早上御医诊断我没事了,才肯送我回来。」 裴珊瑚再次停顿,欲言又止,不知该如何启齿才好,心难得的乱成了一团。 想到昨夜,她睡在他的锦榻上,他在床畔守了她一夜。那样一个金贵、总是用睥睨眼神看人的高贵男人,却担忧她的状况,亲自照顾她,害得她现在心烦不已。 裴璎珞听到这里,唇角扬起一抹笑花,小妹总算逐渐开窍了。 若她再不开窍,不只是她,只怕全家人都不知该如何处理两人之间的纠葛才好。二皇子早在两年前就已声明了对珊瑚的势在必得,而家人只是静观其遍,而今小妹的反应,让大家终于可以放心了。 「珊瑚,不需要心烦,只要你用心去看,顺心而为就好了,没有人会逼你的。」裴璎珞轻柔的语气安抚着小妹的不安。有些事要自己想通才行,旁人急也是没有用的。 「二姐,发生昨日的事后,我发觉自己好像不再怕他了。我仔细想过,这两年来,即使他用尽手段逼迫我留在他身旁,却不曾再发生小时候他伤害我的事;相反地,只要我敢对他开口要求,他再不愿意也会依我。」这是她被二皇子送回府后,难得冷静想通的事。 「很好。」裴璎珞双手制住晃动的秋千后,走到小妹面前。 「那么现在你就可以亲自再试试看,二皇子会不会答应你的要求。昨晚东升客栈被铁衣卫给查封了,掌柜和大厨都被关进铁牢里,猜也知道二皇子是因为你的关系才会下令严惩。」而这件事,只有小妹出面才能解决。 「什么?」裴珊瑚惊愕得倏地站起,她没想到二皇子会这么做。 「唯有你出面,二皇子才会收手放人。」裴璎珞话尾方落,就见小妹身形倏地消失在月洞门外,还真是急性子啊! 望着眼前微晃的秋千,回想起小妹方才苦恼的话,心底着实松了口气。 她心底明白,即使到了最后,小妹仍然拒绝二皇子、无法爱上他,就算二皇子再强势蛮横,娘都会出面解决。 但她仍不希望最后裴府和皇室因两人的事而有了心结,搞得两败俱伤,对谁都没有好处。 如今既然小妹对二皇子有了不一样的情愫,那么必要时,她可得帮忙推一把才行,当然,最重要的还是要小妹开心才行。 裴珊瑚坐在马车上,一路疾奔进入皇宫内。不待马车停妥,便跳下马车往青麟宫冲去。 沿途遇上不少太监和宫女,虽纳闷她为何行色匆忙,但没人敢拦阻她。 一路畅行无阻地进入青麟宫内,捉了名宫女问明二皇子人在书房内,便头也不回地往书房冲去。来到书房门口,心急的她顾不得敲门,直接推门入内。 「大胆!」 正在作画的阙少麟没料到有人竟敢未经允许就擅闯画房,抬头一看,满脸怒容的他,难得的一愣,倏地站了起来,离开桌案。 「珊瑚,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急成这样?」阙少麟走到她面前,看着她喘个不停,眉头微拧。 裴珊瑚待气息较为平缓,不自觉地拉着他的手臂,喘息道:「听说你派人封了东升客栈,还抓了掌柜和大厨,是不是?」 阙少麟垂眼瞧着她拉着他的手臂,眸底掠过一抹愉悦,牵着她的手来到一旁的榆木椅上落坐,顺手替她倒了杯热茶,递给了她润喉。 裴珊瑚接过热茶,只喝了口便停下。她可不是来这里喝茶的,正欲再开口。「你-」 阙少麟抬手制止,俊美的脸上有抹温柔浅笑。「把茶喝完再说。」 裴珊瑚愣了下,只好再把未喝完的热茶一口一口慢条斯理地喝完,而阙少麟就站在她面前,双臂环胸等着她。 「你…可以放了他们吗?还有不要查封东升客栈了,好吗?」裴珊瑚一喝完茶,水眸直视着面前的人,迫不及待地恳求。 「本皇子明明交代食物里不准放虾,他们却无视本皇子的话。只要一想到你痛苦的模样,本皇子就无法饶恕他们。」话里透着阴狠。她昨日痛苦喘息难受的模样历历在目,只查封客栈和将他们关进铁牢里,没杀了他们,依他看来这个处罚还太轻了。 「我现在已经没事了。他们也不是故意的,应该是客人太多了才会忘记。拜托你放了他们好吗?」裴珊瑚急了起来,倏地站起,深怕他不肯收手,下意识地又去拉他的手臂。 阙少麟黑眸底掠过一抹笑意。看来经过昨日的事后,这丫头竟然不怕他了。她一向是个心思透明的人儿,一举一动都代表着她心里真正的想法,由她下意识地主动触碰自己看来,就可明白这丫头不再怕他了。为了这一点,他可以饶过东升客栈的人。 「真那么想要我放人?」 阙少麟为了再次证实自己的臆测,大掌轻抚她柔嫩细致的脸颊,而她眼里没有露出一丝害怕,更没有退开,这让他心情大好。 裴珊瑚点头如捣蒜,见他似乎已有改变心意的念头,开心得粉唇轻扬。 「好吧。李焕!」阙少麟扬声唤人,话尾刚落,李焕倏地出现。「去铁牢里放了东升客栈的人。」 「还有撤封客栈。」裴珊瑚在一旁提醒。 「就依她所言吧。」俊美的脸上有抹宠溺的笑。 「是!」李焕眼神略显激动地看着两人,心下一喜,离去时再瞥了两人一眼。 阙少麟戏谵地说:「这下你满意了吧?」 第十一章 裴珊瑚的回答是笑得一脸灿烂。这是头一次,她在他面前笑得这样开心,是对他一人而不是别人。胸口激烈跳动,黑眸闪耀着炽人的火焰,再也忍不住地长臂一伸,将她搂抱入怀。 「你…」裴珊瑚被他冷不防的举动给吓着,虽然不再怕他了,但仍觉得不自在。 「别动,就当是我答应你放人的奖赏吧。」怀里不再僵硬如石的柔软娇躯,令他情不自禁埋首在她颈项里,深嗅着属于她独特的幽香。 裴珊瑚双颊绯红,倒也听话地不再乱动,乖乖地偎靠在他怀里,任他紧抱住。 阙少麟抱了她好一会,这才想起一事,从她柔软的颈项里抬头,仍是搂着她的纤腰,从怀里拿出一只白玉瓷瓶递给她。 「这是我命御医连夜炼制成的药丸,下回若是再误食虾子,马上服下药丸,就不会有事了。」 昨日将她抱回宫里,他仍是不放心,叫了御医来看过,证实她已无大碍,遂要求御医针对她的病症尽快炼制出药丸来,让她可以随身携带。他可不想让有心人知道她特殊的体质而有加害她的机会。 裴珊瑚望着手中的药瓶,水眸复杂,没想到他会为她做这么多,一向平静的心湖竟因他而起了阵阵涟漪。 眼前这个男人曾经欲置她于死地,也是她从小到大最为恐惧的梦魇,但如今他却为了她如此费心。 「把药收好,记得随身携带。」他不放心地叮咛。 裴珊瑚听话地收进怀里,抿了抿唇,抬起头来,不再害怕地直视着他。 「我还有事要先走了,大哥要我做出的耳坠数量我尚未完成,还得赶回去做才行。」 「我送你回去。」阙少麟不容她反对,搂着她一同走出书房。 裴珊瑚这回倒也没拒绝,羞赧地低垂着头,任由他搂抱着,沿途经过的宫女、太监们,纷纷停下脚步,目光讶异地注视着两人。 这两年来,他们看多了二皇子强搂裴珊瑚到青麟宫来,却头一次看到裴珊瑚脸上不是充满无奈或是不愿,而是一脸羞赧,还有二皇子俊美脸上的开心笑容。 看来或许青麟宫再过不久就会有好消息了,众人心底开始有了期待。 春暖花开,御花园里繁花盛开、百花争艳,凉风吹来,带来阵阵花香扑鼻,百花摇曳,那姿态犹如纤柔女子扭腰款摆,美不胜收。 皇后含笑欣赏着盛开的花儿,身后跟着一抹高大俊美的身形。 「母后,你找儿臣来,该不会只是要儿臣陪你来这御花园里赏花吧?」如果真有这么简单,母后就不会遣退随侍的宫女了。 「听说前几日珊瑚在青麟宫过夜,可有此事?」皇后停在—株娇艳的牡丹花前,忍不住抬手轻触。 「没错。」阙少麟望着眼前百花盛开的美景,一点也不为所动,脑海中只浮现一张清丽灿笑的娇颜,那笑容可比朝阳,更胜眼前的百花。 「本宫问过御医了。以前只听你卿姨提过,却没想到珊瑚那孩子吃到虾会那么严重。」皇后听到此事时,可是十分担心,好在二儿子将珊瑚照顾得很好。 「母后不用担心。儿臣已叫御医针对珊瑚的病症,将药炼制成药丸,让她可以随身携带,以后就算误食虾也不用担心。」这种惊吓一次就够了,他可没办法再承受第二次。 「你做得很好。」皇后赞许道,转头面对眼前俊美的二儿子,一脸严肃。「少麟,你老实告诉母后,你对珊瑚可是真心的?」 阙少麟眉头微皱,俊美的脸一沉,语气讪然。「母后,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皇后叹了口气,目光宠爱地看着从小就性子暴戾难测的二儿子,与大儿子的温文宽厚截然不同,也是让她最为操心的,就不知这性子到底是像谁? 「珊瑚小时候差点被你害死,这一点你卿姨一直耿耿于怀。难得这两年来你对珊瑚的态度改变,母后看在眼里则是忧喜参半。珊瑚这孩子自小就深得母后喜爱,你父皇和皇兄也是十分疼爱她,更难得的是她能受得了少凤娇蛮的性子。珊瑚深得我们一家子的喜爱,母后自然也希望能亲上加亲,但只怕你卿姨那一关难过。再加上珊瑚对你仍是十分害怕,母后在一旁看得着实担心啊。」 而这一切的起因全是二儿子自个儿引起的,害得她这个身为母后的,没有立场在卿姐面前开口说话。 「母后,儿臣答应过卿姨,会让珊瑚自己走到儿臣身边来,绝不逼迫于她,到那时卿姨自不会为难儿臣。」 这是两年前他对珊瑚的态度改变时,卿姨曾找他深谈过,想起那一段谈话,俊美的脸更显阴沉。 「是吗?何时的事?」皇后惊愕地问,这事为何没听卿姐提起过? 「两年前。」阙少麟脸色更臭,无意多谈。 见状,因为了解自己儿子的皇后忍不住笑了开来。可想而知当时两人的谈话绝对称不上愉快,却也让二儿子只能接受,无法拒绝。 「少麟,你要知道,你卿姨可不是好惹的,就连你父皇和母后见到她都得礼让三分,又何况是你这个晚辈呢。想当年,你卿姨反对你母后嫁给你父皇,可是让你父皇吃足了苦头,才顺利娶到你母后。自此,你父皇对你卿姨可是十分客气,更别提母后对你卿姨从小的敬畏了。」缅怀起当年的事,皇后仍忍不住低低笑开来。 她是李家所收养的义女,但李家人却视她如己出,李燕卿更地十分疼爱她,视她如亲妹,不希望妹妹嫁入宫里,即使是贵为一国之后,仍是极为反对,就怕一入宫门深似海,若是受到委屈,无法替她出头。 李家人不恋名利、权贵,自她当上皇后后,便刻意与她疏远,就连义父和义母也深怕别人知道他们与她的关系。 若非她时常派人送礼关心两老,还有亲自上门探望,只怕她现在已没有娘家可回了。对视如亲姐的李燕卿嫁入裴家后,她更是要求卿姐一家人时不时地要来宫里一趟,随时保持联络,就怕李家人不想认她了。 「我知道。」阙少麟咬牙回道。 这事他不止一次听父皇提起,父皇每次提起的口气就如同他现在这般即使气极也无可奈何。只是没想到他会跟父皇一样面临相同的窘境。 「少麟,母后再问你一次,你对珊瑚可是真心的?」 「儿臣的确是。」阙少麟这次回以肯定的答案,只因他明白必要时,他绝对需要母后帮忙。 「那好,拿出你的真心让你卿姨看看,到时就算你卿姨反对,母后也会助你一臂之力。」皇后听二儿子笃定的回答,十分开心。 「我会的。」黑眸里有抹势在必得。 「那母后就拭目以待了。好了,母后就不再留人了,你心不在此的,影响母后赏花的心情。」 皇后早看出二儿子无心陪她,得到想要的答案后,便挥手赶人。 「母后,那儿臣先行告退了。」阙少麟也不客气,躬身行礼后,高大身形转身迅速离开。 「这孩子走得那么心急,八成是急着去见珊瑚。」 皇后笑望着二儿子匆忙的身影,想着这两个孩子自小的纠葛,但愿真能开花结果才好。 她衷心盼望着。 珠玉阁位于青龙城大街正中央的绝佳地理位置上,店里头卖的有耳坠、玉簪、步摇、玉镯、珠链…等女人家身上不论是佩戴或是饰品,都十分齐全,更有各式古玩、陶艺、刻画、各式奇珍收藏品,应有尽有。 圣历王朝内,人人皆以身上佩戴一件珠玉阁的佩饰为荣,所以即使珠玉阁的价位非寻常人家买得起,仍是每日门庭若市。 午后,在下了一场骤雨后,难得上门的客人较少,也才让负责看顾店里生意的香香可以稍作休息。 裴珊瑚在秋霞的撑伞下,一同出现在珠玉阁门口,一眼就看到坐在柜台后方只手托腮打盹的香香,水眸里掠过一抹顽点,在秋霞收起伞的同时,悄声走到香香身旁。 「香香!」清亮的嗓音刻意在她耳边大叫。 香香吓得瞌睡虫尽失,惊醒地跳了起来,转头看到抱着肚子笑不可抑的裴珊瑚后,没好气地眯眼瞪人。 「珊瑚!」香香双手插腰,气呼呼地大喊。 她对她一向不像对其他主子的尊重,只因两人算是从小玩到大的玩伴,更何况裴珊瑚也不觉得她需要对她客气。 「香香,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在顾店的时候打瞌睡,万一店里任何一件饰品被偷,你赔得起吗?」裴珊瑚忍住笑,清丽的小脸刻意装出一脸严肃,但撑没多久,又自个儿破功笑了出来。 在一旁看得直摇头的秋霞也懒得搭理两人了,就让三小姐玩个够吧。 把带来的新款耳坠一一摆放在锦布上,更显得耳坠的珍贵。 「珊瑚,你每次来不闹我会很痛苦吗?」香香气得开始卷起袖子,一副准备和她大打出手的模样。 「不是很痛苦,而是会…很难过。」裴珊瑚顽皮的食指在她眼前晃动,再故意摇头晃脑煞有其事地说。 香香听得一肚子火,抓狂地握拳开始追打她。「你不要跑!」 「香香,你不要白费力气了,你追不上我的,还是省点力气吧!」 裴珊瑚一面在店里闪躲,一面还顽皮地火上加油,让香香气得脸红脖子粗,非要追打到她不可。 两人开始在店里追逐起来,伴随着裴珊瑚银铃般的笑声,还有香香的怒吼声,就在裴珊瑚闪躲时,没注意到走进店里的一抹颀长身形,直直往来人怀里撞去,来人连忙扶住她。 「珊瑚,没事吧?」罗文贤担忧地扶住她双肩,一脸关心。 裴珊瑚抬起头来,清丽小脸笑开来,主动拉着他的手臂。 「罗大哥,你怎么有空来?回春堂的病患不是一向很多吗?」 「今天病人较少。」罗文贤一脸温柔地看着身前的可人儿。「你身子都好了吗?那天你被二皇子带走后,我一直很不放心。」即使过了那么多天,相信她该已无恙了,但若不亲眼见到她,实难放心。 裴珊瑚闻言,这才想起自己的粗心,竟一直未上门亲自道谢。 「罗大哥,说到这件事情,该是我亲自上门道谢才是。我的身子已好,多谢罗大哥关心。」 「彩霓也很记挂你,要不要去见见她?」实则是他想多些时间和她相处。 「也好。」裴珊瑚心想现下无事,去见见好友也好。 「你们两个在做什么?」 一道冷厉的嗓音从两人身后传来,伴随着一抹高大俊美身形踏入珠玉阁内。 阙少麟黑眸凌厉地瞪着,裴珊瑚主动拉住罗文贤手臂上的小手,看来她对罗文贤的印象很好,一股怒火不由得在胸口窜起。 裴珊瑚注意到他的目光,连忙放手,可不希望他误会,到时祸及无辜就不好了。 「少麟,你来啦!」 裴珊瑚主动走到他面前,清丽娇美的小脸上漾起一抹轻盈浅笑。自从发觉自己不再怕他后,更发觉到自己竟会在意起他来,一向明白他对自己的感情,也不再刻意排斥了,决定听从二姐的话,顺心而为。 阙少麟看着她主动走到自己面前,又难得主动唤他的名字,胸口的怒火顿消,望着她脸上的笑颜,有再大的怒气也发不出来了。 第十二章 「陪本皇子四处走走。」阙少麟不容她拒绝,主动握住她的柔荑,就要带走她。 「等等。」裴珊瑚连忙阻止,不顾他微愠的脸,回头对着罗文贤说:「罗大哥,改日我再亲自上门道谢,也帮我跟彩霓说一声,我会去找她。」 阙少麟见她回头是跟罗文贤说话,俊美的脸一沉,干脆搂住她的纤腰,拖着她往外走去。 「再等等嘛!秋霞你先回去,帮我跟娘说一声,晚点我再回府。」裴珊瑚硬是在他怀里转头,对着秋霞交代。 三人神情各异,目送着两人离去。 看着珊瑚毫不反抗地被二皇子给带走,罗文贤一脸失落。由珊瑚方才见到二皇子时脸上的神情已无一丝惧意,甚至是眉眼含笑,刹那间他明白了,也彻底死心了,颓丧地走出珠玉阁。 「秋霞,珊瑚什么时候和二皇子进展这么快?珊瑚不是很怕二皇子的吗?」怎么方才瞧珊瑚的模样,那分明是开心的神情,而且她还叫二皇子的名讳,这可不是任何人都能叫的。香香问着身旁一脸也不奇怪的秋霞。 「自从三小姐前几日留宿青麟宫后,三小姐就不再怕二皇子,甚至可以说三小姐有一点喜欢上二皇子了。」秋霞可是旁观者清。 香香闻言,瞠目结舌,望着秋霞的模样,活像秋霞头上突然长出两只角似的。 「这还真是令人震惊的消息。」若非方才亲眼所见,现在任凭秋霞说破嘴,她也绝对不会相信的。 「这场雨下得突然,好在停得也快。香香,可有新的耳坠让我瞧瞧?」两名衣着华丽、气质不凡的姑娘踏入珠玉阁里,一开口就熟络地唤着香香。 香香一看是熟客,连忙上前招呼。「当然有!两位请跟我来。」 秋霞也不打扰,默不吭声地独自回去。看来以后这种被抛下的情形势必会增加,她可得快些习惯才好。 下过雨后的地面,四处可见一小摊水洼,为免弄脏绣鞋,裴珊瑚低着头,拉着裙摆小心地避开水洼。 走在她身旁的阙少麟负手于身后,一直注意着她的举动,俊美的脸上神情莫测,在她只注意地面未注意到前面、险些撞上人时,长臂一伸,适时将她搂入怀里。 裴珊瑚一愣,小脸羞红,也在同时发现他突然搂抱住她的原因。低声道谢后,退开他的怀抱,不敢再将目光只放在地面上。 「罗文贤上珠玉阁找你所为何事?」阙少麟黑眸微敛,语调漫不经心。 裴珊瑚笑睨了他一眼,笑容十分坦荡。「罗大哥只不过是关心我的身体,所以才过来看看我。」 阙少麟冷哼,唇角撇了撇。「他还真是有心人啊。」 裴珊瑚无意与他争论这个话题,但笑不语,不知不觉两人走到了青龙桥。刚踏上青龙桥上的石阶,就看到众人围绕成圈,低声交头接耳,不知在讨论什么。 裴珊瑚难掩好奇,一靠近就听到一道尖细熟悉的声音,令她秀眉不禁皱起。 「我说小姑娘,张嬷嬷看上你可是你的福气,你可别不知好歹。」 张嬷嬷扯着嗓子,双手插腰,瞪着跪在地上一身补丁的小姑娘。小姑娘身前立着一个牌子,上头写着卖身医母;若不是见她模样清秀,稍加打扮一番,再经过她的调教,绝对可以为她赚进大把银子,她也不会浪费时间在这里。 「娘说我只能卖身为奴婢,绝对不能卖身进青楼,否则她宁可死,也绝不医病。」小姑娘即使害怕,也十分坚持母命。 「你这小丫头,我好言相劝,竟还敢给我拿乔,就别怪我了。我张嬷嬷看上的姑娘,就不信得不到,来人-」 「张嬷嬷,你当青龙城里没有王法了吗?可以任你为所欲为?」 裴珊瑚挤走人群里,在看到眼前这一幕,不由得想起两年前香香遭遇的事,一股火气瞬间上升。心下立即决定,这事她管定了。 张嬷嬷回头,想看究竟是谁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打断她的话又出言教训她,一看竟又是裴家人,新仇旧恨瞬间涌上。 两年前,在她刚带香香回到迎春院的当夜,黑衣人从迎春院带走香香。翌日,二皇子亲自上门讨香香的卖身契,她虽疑惑,却也不敢不给,事后才知那名黑衣人就是裴珊瑚。 去年,裴琥珀和二皇子带着铁衣卫上迎春院来找碴。每回遇上裴家人准没好事。 「原来是裴三小姐,还真是巧啊!」张嬷嬷没好气地说。 「是很巧。我裴府正缺名丫鬟,刚好今儿个出门就看上了一名满意的。小姑娘,你可愿意到我裴府来帮忙?」裴珊瑚清丽的小脸含笑,弯身问着方才被张嬷嬷吓白了脸、一脸惊惶的小姑娘。 「我愿意!我愿意!」小姑娘认出裴珊瑚来了,连忙迭声答应。 青龙城的人都知道,要进裴府求个差事可是十分不易的,原因是裴府的主子们对下人都很好,根本没有人愿意离开。 「裴珊瑚你真要和我作对?」 张嬷嬷气得咬牙切齿。她对她客气,可不表示她真怕了这丫头。 「张嬷嬷,你此言差矣。决定权在这小姑娘身上,现在小姑娘愿意进我裴府,至少还是个清清白白的好姑娘,你硬逼人家姑娘进你迎春院,不就摆明了光天化日之下逼良为娼了吗?各位,你们说我说的可对?」裴珊瑚故意问着周围的群众。 「没错!」 「没错!她是打算逼良为娼!」 人群中,大家开始激动地鼓噪起来,全是对张嬷嬷的行为十分鄙夷,让张嬷嬷脸上无光。 张嬷嬷恼羞成怒,正打算用强抢,她身后四名高大的护院就不信打不过这丫头。正欲行动的她,眼角余光却瞥到人群后一抹高大身形,在对上那一双锐利的黑眸后,心下一凛,脸色瞬间大变。 可恶!她可没忘前几日东升客栈被查封的事是因谁而起,只是个中原因东升客栈的人无人敢透露,看来今日再不愿也只能作罢了。 「我们走!」张嬷嬷一脸讪讪,领着护院离开。 张嬷嬷一走,众人见没有热闹可看,也纷纷散开来。 「小姑娘,这是三两银子,先给你娘请个大夫医治吧!可以到回春堂去找罗大夫,罗大夫仁心仁术,一定会尽力医治你娘的。等你娘病好了,你再上裴府来找我吧。」裴珊瑚将银子递给她。 「谢谢三小姐,我叫真儿。等娘病好,我一定马上去找三小姐。」真儿感激涕零,手里拿着银子,拼命朝她磕头道谢。 「别这样!」裴珊瑚吓了跳,连忙扶起她,不让她再磕头。 「闲事管完了,也该走了吧!」阙少麟不悦地在她身后催促。这丫头老爱插手迎春院的事,也难怪张嬷嬷对她恨得咬牙切齿。 裴珊瑚向真儿挥手道别,心情愉快地走着,一下子停下脚步看着桥上小贩卖的小玩意,一下子又跑到另一头去,两边忙碌地来回看着。 阙少麟极有耐心地陪在她身旁,看着她就像彩蝶般翩翩飞舞。 「糖葫芦!好吃的糖葫芦!」 裴珊瑚闻声,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卖糖葫芦的小贩前,一脸垂涎。 「姑娘,来支糖葫芦吧?」卖糖葫芦的小贩双眼发亮,看着眼前难得一见的美丽姑娘,语气十分客气。 「一支糖葫芦。」出声的是站在裴珊瑚身旁的阙少麟,递出碎银交给小贩,黑眸宠溺地看着像个孩子似开心接过糖葫芦的裴珊瑚。 「谢谢你,我最喜欢吃糖葫芦了。」裴珊瑚满足地笑眯了眼,贪吃地舔着糖葫芦。 「你真像个孩子似的。」大掌轻抚她的头,笑叹了口气,含笑的黑眸却无法自她满足的笑颜中移开。 「我们快走吧,我肚子有点饿了,我想吃春满楼的糕点。」 裴珊瑚主动握住他的大掌,一手开心地拿着糖葫芦,拉着他快走。 阙少麟垂眸望着她主动握住的小手,大掌忍不住反掌紧握住,唇边的笑意加深,任由她拉着他在人群里穿梭。 跟在两人身后的李焕,自始至终都笑看着两人的互动,守在两人身后。 角落里,一双诡谲的眼自三人踏上青龙桥便锁住三人,直到看不见三人身影,这才噙着诡异的笑融入人群中消失身影。 春满楼里所卖的糕点向来是远近驰名,加上位于城西河畔,窗棂一打开来,就可以坐着欣赏河上风光,因此向来是座无虚席。 裴珊瑚一落坐,一口气点了核枣糕、杏仁酥片、翠玉丸子、红豆凉糕、白糖糕、咸蒸糕、芋丸脆泥…等一大堆点心。 阙少麟含笑任由着她点,贪看她开心的笑颜。这丫头该不会打算晚膳不吃了吧? 「点那么多吃得完吗?」 「吃不完就打包回去,分给二姐和秋霞一起吃。」她可是很有义气的,还想到被她丢下的秋霞。 「你大姐嫁到白虎城去过得可好?」阙少麟随口问了句。印象中裴琉璃似乎是嫁了个不简单的男人。 「当然好。大姐夫对大姐可疼得很。」想到现在已怀孕五个月的大姐,就忍不住笑开来。「跟你说一件秘密。原本大姐是要嫁给这间春满楼的老板萧大哥,可没想到大姐发生奇遇后,竟然爱上大姐夫了。」发生在大姐身上的事情还真是令人惊奇。 「的确是一段奇遇。」阙少麟也听说了这件事,乍听之下只觉得太过离奇,令人难以置信。 此时两名小姑娘分别送上糕点后离开,裴珊瑚望着桌上满满的糕点,食指大动,举箸夹了块翠玉丸子满足地吃了起来。 阙少麟啜饮了口热茶,笑看着她开心的模样,黑眸环视周围的客人,发现在座有不少男人的目光停驻在裴珊瑚身上,那惊艳着迷的神情,令他不悦。厉眼一瞪,吓得那些垂涎的目光纷纷移开。 「少麟,你怎么不吃?」裴珊瑚见他一口也没吃,且脸色有异。「你不喜欢陪我来这里吗?」 「没这回事,快吃吧。你想去哪,本皇子都会陪你。」阙少麟笑着安抚她,又替她夹了块红豆凉糕到她盘子里。 裴珊瑚清丽的小脸微红,心下一甜,开心地继续低头吃了起来。 「等会我还要赶回林家村去,我大哥的两个小孩已经失踪了快三天了,报了官还是一直找不到。大哥和大嫂这几天根本食不下咽,四处寻找两个儿子可能会去的地方,却一点消息也没有。」 「这倒真奇了。我邻居的一个五岁小女娃也失踪了,到现在也找不到,我们一起回去吧。」 邻座一对友人的谈话声传入阙少麟耳中,令他心下警觉,眉头不禁皱起,暗忖林家村位于青龙城十里外的一座小村落,这真的只是寻常孩童失踪的案子吗?有没有可能- 「珊瑚,你吃不完就打包带走。我突然想起还有要事要处理,你自个先回去吧。」阙少麟高大的身子一起,俊美的神情微凝,大步离开,身后紧跟着李焕。 「喂…」裴珊瑚错愕地看着他高大的背影。这男人是怎么一回事? 前一刻还说她想去哪里都会陪着她,下一刻却突然走人。 「希望我们林家村不要再发生小孩失踪的事了,也希望那些失踪的小孩都能平安归来。」邻座传来叹息。 林家村? 莫非他走得这么匆忙是因为听到林家村的事情吗?裴珊瑚暗自沉吟。 林家村位于青龙城外约莫十里处,是座小村落,全村皆姓林,故称为林家村。 第十三章 由于林家村的男丁多半会在成年后上青龙城谋求一份差事,因此林家村多半只剩下一些老弱妇孺留守。 阙少麟一到林家村,即命李焕找到村长的家,随后登堂入室,着实吓坏了村长夫妇两人。 家里突然冒出一位尊贵的人来访,村长林茂在惊慌失措后,连忙叫妻子准备好热茶,再亲自端到坐在厅堂主位、俊美金贵的男人手边的桌几上,目光从头到尾根本不敢抬起。 传言眼前这位二皇子行事向来喜怒无常,谁也捉不住他的心思,底下又拥有一支铁衣卫,这些铁衣卫只听命于二皇子,就连一般的官兵见着铁衣卫也要自动礼让三分。 阙少麟端起茶杯轻啜了口茶,随即皱眉。这茶入口苦涩,根本无法和宫内或是青龙城内的客栈相比,因而只喝了一口,即放下不再喝了。 「不知…二皇子突然到寒舍来所为何事?」林茂吞咽了口口水,鼓起勇气询问,身后跟着的妻子,两人脸上皆是一脸惊惶。 「你就是林家村的村长?叫什么名字?」阙少麟黑眸微敛,右手五指轻敲椅把,状似漫不经心地询问,语气中透露出的威严,令林茂身躯不禁抖了抖。 「草民叫林茂,正是林家村的村长。」林茂低着头回答,手脚不自觉地打颤。 「听说村子里发生小孩失踪的事,可有此事?」 「回二皇子,确实有。」林茂愣了下,心底讶异这位大人物怎么会知道,连忙老实回答。 「把详细情形说清楚。」黑眸一眯,扫过林茂夫妇两人,低喝。 林茂被这声低喝吓得险些跪下,稳住心神后,这才慌忙开口:「大概三天前,村头的林青夫两个小孩和村尾林汉的小女儿同时失踪。当时出动了村里所有人帮忙寻找,在遍寻不着三人后,即马上报官处理,但到现在依然没有任何消息。」 林茂一口气说完,这时心底才明白二皇子是为了小孩失踪的事而来。 阙少麟抬头瞧向门外聚集了不少村民探头探脑地张望屋内的情形,村民一接触到他凌厉的目光后即吓得逃走,有的还吓得腿软当场跪下,用爬的离开。 「这几天村里是否有可疑的人出现?」 「没有。村里的人大家都熟识,并没有看到可疑的人出现。」林茂想了下回答。 「确定村子里里里外外都找遍了吗?」 「是的。全村的人都出动寻找过了,就连官府也派人来找过,就是没有三个小孩的下落。」 「谁是最后看到那三个小孩的人?」阙少麟思索了下再问。 「是我家小玲。原本和那三个小孩约好去村外的一间破庙玩捉迷藏,可小玲去迟了,等她到了时,就没有见到那三个小孩了,之后就传来三个小孩失踪的消息。」 林茂提起这件事,不禁庆幸起自己的女儿逃过一劫。 「小玲人在哪?」 「爹,你看我有糖葫芦。」一抹年约五岁的小身影蹦蹦跳跳地跑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支糖葫芦,笑得可开心了。 「小玲,你糖葫芦哪来的?谁买给你吃的?」林母讶异地弯下身子,瞧着女儿吃得一脸高兴,关心地问。 「不只我有,大牛、小玉还有其他人也有。」小玲一边舔着糖葫芦一边说。 阙少麟以眼神示意一旁的李焕,李焕正欲出去查看,还未踏出门,即看到一抹身着桃红衫月华裙、腰系珊瑚珠链、容貌清丽娇美、俏脸上还挂着一抹灿笑,手里同样拿着一支糖葫芦的裴珊瑚。 裴珊朗一出现,在场众人表情各异,林家村的人心中皆想,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怎么村里一下子出现尊贵的二皇子,现在又出现了一位天仙般的美姑娘。 「就是这位漂亮的姐姐给我的。」小玲笑着指向裴珊瑚。 「珊瑚,你怎么会来这里?」阙少麟俊脸一沉,随即转念一想,她该不会是尾随他而来的吧? 「你能来,为什么我就不能来?」裴珊瑚没被他的脸色给吓着,迳自舔着糖葫芦,一双灵动的水眸心虚地流转,就是不肯看他。 「你…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事!」阙少麟口气略重,浓眉紧拧。 「谁说我闹着玩来着?你能来查案,难道我就不能跟来关心一下吗?」裴珊瑚没好气地说。 她看起来像是贪玩的样子吗?他是这么看她的吗? 阙少麟见她一脸气愤委屈的模样,无奈地叹了口气,高大身子一起,走到她身旁,看着故意转头不看他的人儿,语气缓和,夹带一丝讨好。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不过你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为什么不先回去呢?」 「我也是担心,所以想跟来看看嘛!」绝不承认是想跟来看他如何查案。 「那好吧!既然跟来了,就乖乖待在我身旁,别乱走动。」阙少麟无奈地妥协了,不忘叮咛她。既然她愿意主动陪在他身旁,这可是他以前求之不得的事。 「知道了。」裴珊瑚露出一抹得逞的灿笑。 果然只要她肯对他提出要求,他很少会拒绝她。水眸瞧着他,无奈温柔的神情,再一次确认,他…其实很宠她的。 「你就是小玲?」阙少麟走到小玲面前,低头睥睨着她。 小玲被他脸上严厉的神情给吓着,埋头躲在娘亲怀里。 「少麟,你吓着她了。」裴珊瑚不赞同地推开他,在小玲面前弯下身子。「小玲,可以带姐姐去破庙看看吗?」她方才在门外偷听到他们的谈话了。 小玲瞧着眼前笑得好美的姐姐,姐姐人很好,有请她和大牛他们吃糖葫芦,因而方才的害怕瞬间消失了。 「好,我带姐姐去。」 林茂打从见到这难得一见的美丽女子踏入屋内,及至二皇子竟然像是怕她不开心,口气放软哄着她;还有她方才推开二皇子的举动,二皇子也没生气,不时惊愕得瞪目结舌,直瞪着眼前清丽娇美的女子,好奇她到底是何身份?竟能令二皇子对她口气温和近似讨好,一点也没有方才问他话时令人害怕冷厉的神情。 李焕双臂环胸伫立在一旁,抿唇极力忍住窃笑,愈来愈习惯主子面对珊瑚时妥协无奈的神情。这是否就叫风水轮流转?不过看得出来主子妥协得很开心就是了。 裴珊瑚牵起小玲软软的小手,一大一小笑着走出大门,阙少麟摇头笑着跟在两人身后。 一直呆楞的林茂见二皇子离开,这才回过神来,赶紧也跟了上去。 破庙距离林家村并不远,过了村尾,大约再走上一刻钟便能到。 入目所及,残败的破庙里布满蜘蛛网和灰尘,就连端坐的佛祖神像也难以幸免。这间破庙一看就知荒废已久。 「小玲,你们怎么会选择来这里玩呢?」裴珊瑚看着眼前的景象,忍不住皱起秀眉来。 「这里玩捉迷藏可好玩呢!」这里虽然破败,但是很好躲藏起来,又不易被找到,这可是他们几个同伴最爱来玩的地方。 「小玲,以后不准再来这里玩了。」林茂斥责女儿,愈看这里愈是不放心,毕竟这里离村里有一段距离,若是小孩出了事,谁也不知道。 阙少麟在破庙里外巡视一圈后,确定并无任何怪异之处后,走到破庙外,转了一圈,黑眸倏地眯起,望着前方不远处的黑风林。 「你们可曾跑到黑风林里去?」 「我们不敢,里头很可怕的。爹说里头有鬼怪会吃人,我们只敢在这里玩,不敢再走过去。」小玲紧记着大人的耳提面命。 「是啊!二皇子,黑风林里就连胆子大的人都不敢靠近,我们大家怕小孩子不懂事闯了进去,所以都跟孩子们说里头有鬼怪,不准他们走近。」林茂解释地说。其实他说的也不假,毕竟里头阴森森的,谁敢保证里头真的没有鬼怪? 「你们先回去吧,本皇子自个儿进去瞧瞧。」阙少麟回头瞧见面色有异的裴珊瑚,脚步霎时顿住。「珊瑚,怎么了?」 「我在这里等你,你和李大哥快去快回吧。」童年的阴影至今仍令她记忆犹深,她对黑风林的惧怕比一般人要来得深。 阙少麟拧眉走向她,黑眸锐利地研究她脸上细微的神情,陡然想起她七岁时被他害得在黑风林里困了一夜,一股自责排山倒海般朝他涌来,大掌轻抚她柔嫩的小脸。从未料到自己会喜欢上她,当年亲手加诸在她身上的伤痛,如今却变成他必须要承受的罪。 「先回村子里等我,不要留在这里。」黑眸歉疚地望着她。这里不够安全,他无法放心。 「好。」裴珊瑚柔顺地颔首。 「二皇子请放心,珊瑚姑娘先跟我们回村子里,我们会好好招待她的。」林茂一路看下来,早已看出这位姑娘对二皇子的重要性,连忙出声保证。 阙少麟瞥了他一眼,这才大步往黑风林方向而去,身后紧跟着李焕。 「珊瑚姑娘,我们先回村子里吧。」林茂牵起女儿的小手,回头催促着。 裴珊瑚再望了两人一眼,这才举步跟上林茂父女,往村子的方向而去。 阙少麟和李焕两人走进黑风林内,随即感到一股凉冷,即便现在是白天,在林木参天的黑风林里,阳光只能稀疏地照射进来,无法驱走林内的阴寒。 「李焕,我们分头寻找,一有异状立即出声。」阙少麟黑眸微眯,锐利的目光仔细扫过每棵树下盘根错节的树根是否有古怪之处。 「是!」李焕往另一个方向走开。 阙少麟借着微弱的光线在林内行走,脚下踩着湿软的泥土,黑眸锐利地注意到一条青竹丝迅速从身旁的树根滑走,脚下一移,小心地避开。 在他一路仔细逡巡过并无可疑之处,打算往林内深处行走时- 「主子,快过来看!」李焕的声音从林内深处传来。 阙少麟身形迅速地来到林内深处,也就是众人最为害怕的乱葬岗。 当他赫然在一堆白骨积成的小丘下瞧见已成干尸的三名孩童时,发现二男一女死状极惨,天灵盖被人一掌劈碎,全身的血液被吸干,而这种死法对阙少麟来说极为熟悉,俊脸顿时布满阴骛。 果然被他猜中了,是殷泰下的手,他竟然逃到青龙城来了。 李焕沉痛地说:「主子,是殷泰下的手。」 「马上回去叫陈大人派人过来处理。传我命令,铁衣卫加强巡守青龙城里里外外,不得有误。」阙少麟一脸沉重,迅速下达命令。 「是!」李焕拱手迅速离开。 阙少麟望着眼前由白骨堆成的小丘,如今又添了三条新魂,这殷泰一日不除,不知又要有多少孩童惨死在他手中。只怕青龙城要开始不平静了,脸色沉凝地大步离开。 回春堂后院里,裴珊瑚悠哉、一脸满足地吃着自己带来的糖葫芦,坐在竹滕椅子上看着好友忙碌挥汗的身影。 两相对照下,她闲适地特地跑来这里吃糖葫芦,又没打算帮忙,实在令人气得牙痒痒。 「我说珊瑚小姐,你是特地跑来这里吃糖葫芦的吗?」 罗彩霓终于看不下去了!这丫头一来就只知道吃她的糖葫芦,虽然也帮她买了一支,但她都快忙死了,只能盯着一旁的糖葫芦流口水,偏这丫头就坐在那里大摇大摆吃给她看! 第十四章 「不然呢?我是客人,怎么可以让客人动手呢?而且伯父、伯母还有罗大哥也都叫我不用帮忙,在一旁陪你就好了。」裴珊瑚笑看着好友气呼呼的模样,嘴里吃着糖葫芦,含糊不清地说。 「那是客气话!你这么聪明怎么可能听不懂!你没看我都快忙死了,一人顾着十个药壶,又要端去前头,忙里忙外的,你也好心帮帮忙嘛!」 罗彩霓也不当她是裴家三小姐,既然来了就要帮忙,不然就别坐在那里碍眼。 「知道了啦!我帮忙就是了。」裴珊瑚吃完最后一颗糖葫芦,逗弄完好友,这才动手端起一碗汤药。「这是要给李大娘的对吗?」方才曾听到彩霓嘴里在念着。 「没错,快去!快去!」罗彩霓拭去额上的汗水,挥手赶人。 裴珊瑚双手端着汤药,小心翼翼地走在长廊下,穿过内堂走到前头看病和抓药的大堂,就看到一排长板凳上坐满等着喝药的病人。 「谁是李大娘?」裴珊瑚水眸扫过长板凳上的一排病人。 「是我。」李大娘轻咳了几声,急忙出声。 裴珊瑚连忙将汤药端给她。李大娘低声道谢,接过汤药吹凉后慢慢喝了起来。 「珊瑚,别和病人靠太近,会被传染的。」罗文贤看完一个病人,抬头看是她,连忙出声提醒。 罗文贤见到她,心中真是百感交集。自那天亲眼见她和二皇子一起离开,他就彻底死心了,如今只当她是妹子般关心了。 「罗大哥,回春堂每天病患那么多,真是辛苦你了。」 裴珊瑚为免影响到他看诊,走到长桌另一头看着,知道伯父早在几年前就将回春堂留给罗大哥负责,自己则四处去寻找奇珍异草入药。 「身为大夫,为病人看诊本就应该,没什么辛不辛苦的。」罗文贤分神回答她,专心写下药单,交给一旁的小厮去抓药。 「罗大夫是个好大夫,有时还不收我们这些穷苦人家的银子。」一名坐在长板凳上等药的病人感激地说。 「是啊!罗大夫仁心仁术,好在我们青龙城还有这样一个好大夫。」 「就不知道哪家的姑娘将来有这个福气,可以嫁给罗大夫。」 众人你一言我一句,全都是称赞罗文贤的话,大家全都满怀真心感谢。 「咦!这位姑娘不就是裴家三小姐吗?」病人中有人认出裴珊瑚来。 「是啊。」裴珊瑚望着认出她来的人,心下暗叫不妙,但仍是笑着承认。 李媒婆笑得可得意了,一双眼在裴珊瑚和罗文贤身上转了圈,心下已有了主意。「珊瑚小姐和罗大夫是熟识啊!看来两人感情不错。」 「我和彩霓自小玩到大,自是与罗大哥十分熟识。」裴珊瑚好脾气地回答。 「依我看,罗大夫和珊瑚小姐看来郎才女貌,愈看愈像是一对璧人啦!」 李媒婆早些年前就一直想做裴家四兄妹的媒人,现在裴家只剩下两位小姐尚未出阁,当然得把握机会。 「李媒婆轮到你了,哪里不舒服?」罗文贤无意接话,客气地询问她的病况。 「这几天有些咳,麻烦罗大夫开个药给我。」李媒婆伸出手让他把脉,眼角余光瞥见准备借机溜走的裴珊瑚,忍不住又开口:「珊瑚小姐时常来回春堂找罗大夫吗?」 「我是来找彩霓的。」裴珊琅暗叹了口气,清丽的小脸仍维持着笑容。 「是吗?那罗大夫-」 「李媒婆,你只是受了点风寒,不打紧,喝两帖药就好了。」罗文贤打断她的话,将药单交给一旁的小厮,示意换下一个病人。 李媒婆只好摸摸鼻子赶紧起来,换下一个病人看诊,却不死心地正想走上前再询问裴珊瑚,却在这时见到一名铁衣卫踏入医馆内,吓得顿住脚步。 「你们大家若是有见到可疑的人,要记得迅速禀告官府知道吗?」 一名铁衣卫踏了进来,目光扫过众人,语气命令,当视线停在裴珊瑚身上时,先是一愣,接着态度变得十分恭敬,走到裴珊瑚面前来,躬身问候:「见过珊瑚小姐。」 「免礼。二皇子人呢?」裴珊瑚示意他不用多礼,随口问了句。 「主子现在人在城外,有需要带珊瑚小姐去见主子吗?」铁衣卫们都十分清楚主子和裴珊瑚之间的事,因此才这么问。 「不用了,你去忙吧。」裴珊瑚挥退他。 「是!」铁衣卫行礼后,迅速离开。 众人亲眼见到铁衣卫对裴珊瑚恭敬的态度,纷纷窃窃私语,猜测着裴珊瑚的身份。 「听说二皇子已经张贴告示下令,凡是十岁以下的孩童必须有大人陪同才能在路上行走。入夜后,更是不准在外逗留。」 「是啊!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还出动铁衣卫挨家挨户搜寻。」 「听说是跟城外林家村三个小孩死在黑风林里有关。」 人群中讨论声此起彼落,众人脸上布满忧虑,尤其是家中有小孩的更是担心。 「珊瑚小姐,方才的话你就当我没提过,我先走一步了。」 李媒婆变得异常客气。方才见到铁衣卫对裴珊瑚恭敬的态度,她才猛然想起近日流传的小道消息-二皇子对裴珊瑚情有独钟;而她方才却还想撮和她和罗大夫,根本是替自己找死路。 「珊瑚,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二皇子才会出动铁衣卫?」罗文贤不知何时走到裴珊瑚身旁,脸上同样有着忧心。 裴珊瑚简短将林家村所发生的事告知他,罗文贤听完后脸色变得十分沉重。有这种恶人出现在青龙城里,只怕要人心惶惶了,希望这恶徒能早日捉到才好。 「罗大哥,我出来也有一会了,该回去了,麻烦帮我跟彩霓说一声,我先回去了。」 「路上小心。」罗文贤关心地叮咛。 裴珊瑚在他的目送下离开,沿途有不少铁衣卫见着她,都会停下脚步向她问候完才离开。 就在她走过一条街、打算要转向另一条街口时,突然从旁窜出一抹黑影袭向她,她机灵地闪身避开,水眸对上一双诡异的眼,心下一惊。 黑衣人再次出手擒拿她,她快一步出掌还击,黑衣人似乎没料到她会武功,在空手几招擒拿不下她后,从怀里抽出一把短匕刺向她。 裴珊瑚惊险地避开,知道自己只有轻功可以,其它的武功根本只能对付一般人,面对高手时她绝对只有惨败的份,于是连忙放声求救-「救命啊!」 黑衣人双眼一眯,出手更快,像是不惜伤了她也要带走她。裴珊瑚不敌,在左手臂被划下一刀、眼看黑衣人就要出手捉住她时- 「住手!」 一群铁衣卫急忙赶到,黑衣人见状,只好罢手,身子一跃上屋檐,迅速离开。 「珊瑚小姐你受伤了,快去通知主子!」其中一名铁衣卫急忙吩咐同伴。 「不碍事。你们送我回府吧。」 好在铁衣卫及时赶到,不然她就要被黑衣人给带走了。想到那双诡异的眼,心里莫名的有股不安。右手抚着疼痛的左臂,在铁衣卫的护送下离开。 铁衣卫训练有素,也十分明白裴珊瑚在自己主子心中的地位。 由一些人负责护送裴珊瑚回府,几个人去城外告知主子消息,另一些人马上进宫去请御医,分头进行。 裴珊瑚在铁衣卫的护送下回府,裴家人还来不及关心询问,御医就已匆忙赶到。在御医诊治包扎好伤口,裴夫人忍不住开口:「王御医,珊瑚的伤要不要紧?」 「裴夫人不用担心,好在伤口不深,上几天药,小心伤口不要碰到水就没事了。」王御医收拾着药箱,将一瓶伤药留下,便告辞离开了。 「珊瑚,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你会受伤呢?」裴夫人问着坐在床畔的小女儿。 「珊瑚,你不是去了回春堂吗?莫非是路上发生什么事了?」裴老爷也是一脸关心。 「爹、娘,我也不知道那名黑衣人为什么要出手捉我,甚至不惜伤我也一定要带走我,好在铁衣卫适时出现,否则只怕我这会是回不来了。」 想到方才危急的情况,裴珊瑚仍心有余悸。 「珊瑚,你最近可曾得罪过什么人?」裴琥珀问。 裴珊瑚偏头想了下。「迎春院的张嬷嬷算不算?」 这一出口即遭来裴夫人的瞪视。小女儿干的好事,不用她自个儿说,自有人好心地告知她。 「张嬷嬷应该还没那个胆子敢动你。」裴琥珀直觉否绝这个可能。 「那又会是谁呢?」裴璎珞担忧地看着小妹手臂上的伤。 「老爷、夫人,二皇子来了!」 一名丫鬟匆忙走进珊瑚楼禀告,还没走到寝房外,身后阙少麟的高大身形迅疾地掠过她身旁,大步踏进寝房内。 「姨父、卿姨。」 阙少麟先是向裴老爷和裴夫人问候,接着无视裴家人的存在,大步走到裴珊瑚面前,瞧着她手臂上已包扎好的布条,眉头紧拧。 「怎么伤的?」 裴珊瑚叹了口气,只得再将事情说上一遍,语末,自动再补上一句:「我真的不知道为何那名黑衣人要捉我。」 「少麟,看来得麻烦你查出到底是何人伤了珊瑚。」裴夫人开口请托。 「卿姨请放心,这事我自会查明。」阙少麟不用裴夫人开口,也绝不会饶过敢伤害她的人。 「爹、娘,我们大家先出去吧。」裴琥珀示意众人先行离开,留给两人独处的空间。 裴夫人离去时,双眼复杂地再望了眼小女儿,不知何时在面对阙少麟这个曾令她惧怕的人时,小脸上非但没有一丝害怕,反倒添了一抹女儿家的娇态。暗叹了口气,走出寝房。 「御医怎么说?」 「皮肉伤而已,好在伤口不深,我没事的,你别担心。」裴珊瑚竟还笑得出来,反倒安慰起他来。 「可有看清黑衣人的长相?」阙少麟不理会她的笑脸,脸色仍十分难看。 「他戴着面罩,我怎么看得见他的长相?可以确定的是黑衣人是个武功不弱的男人。」不由得又想起那双令她不安的双眼。 「怎么了?」注意到她脸色有异。 「那名黑衣人有一双令人害怕的诡异双眼。」忍不住打了个冷颤。一个人的眼神可以透露出此人的心性,那名黑衣人的双眼透着一股邪气,一看就知绝非善类。 阙少麟沉吟了会,听着她的描述,不由得想起一个人来,眉头紧皱,如果真是他- 「这段时间少出门,我会留下两名铁衣卫不分日夜保护你。」 「什么?没必要这么紧张…」裴珊瑚乍听之下只觉得他太大惊小怪了,转念一想,脸色微白。「难不成你怀疑黑衣人就是你正在全力追捕的殷泰?」 「没错。凡事小心为上。」事关她的安危,他无法不谨慎。 听他这么一说,裴珊瑚倒也不再抗议了,心情却变得十分沉重。 「方才去了回春堂?」黑眸微敛,大掌轻抚她细致的小脸。她的一举一动自有人会回报给他。 「是啊!去找彩霓。」裴珊瑚没心眼地回答。 她的话令他满意地唇角微扬。「受了伤,就乖乖留在府里养伤好好休息,知道吗?」 闻言,裴珊瑚忍不住轻笑出声,水眸含笑如同两道弯月,仰头看着站在她面前、一脸温柔的男人。 「你真当我是个孩子啊!」 第十五章 阙少麟黑眸深邃地望着她的笑颜,再也忍不住地一把拉起她,在她惊呼出声时,火热的唇舌倏地攫住她的粉唇,舌尖长驱直入,勾挑她的小舌,辗转吸吮,直到她气喘吁吁,这才放过她,将她无力的娇躯搂入怀里。 「我倒觉得小孩都比你要来得听话。」下颚轻靠她发顶,在她耳畔低喃。 他…他怎么突然… 裴珊瑚双颊羞红地埋在他怀里。她其实并不讨厌他的吻,他的吻太过侵略性、充满霸气,根本不容她拒绝,就如同他的人一样。 只是…她才对他印象转好没多久,总觉得两人的进展是否太快了点? 「咳咳。」轻咳声在两人身后响起。 裴珊瑚倏地推开他的怀抱,转过身子掩饰脸上的绯红;阙少麟转头瞧见来人是秋霞,俊美的脸上有着明显被打扰的不悦。 秋霞被他一双厉眼一瞪之下,害怕得腿软,连忙举高双手端着的汤药。 「夫人叫我送药过来给三小姐喝的,我…我放在桌上,马上就走。」话一说完,将汤药放在桌上,脚底抹油,赶紧溜了。 「为什么要喝药?我又没有生病,只是受了点伤,敷几天药就好了。」裴珊瑚一听到喝药,脸色大变,转身正想向秋霞抗议,可哪还见得到人影。 阙少麟端起桌上的汤药,快一步捉住正准备逃走的人儿,将苦着一张小脸的她押坐在椅子上。 「乖乖喝药,伤才会好得快。」俊美的脸上有抹宠溺的笑,瞧她怕喝药的模样,根本就和孩子没两样。 裴珊瑚无奈地接过汤药,苦着一张小脸,哀求的目光望向身旁不为所动的脸庞,只好认命地深吸一口气,一鼓作气地将药喝完,随即小脸皱成了一团,接过他递来的茶水润喉。这药还真是难喝! 「珊瑚,听说你受伤了?」 外头传来一道紧张的娇呼声,没多久,一抹绝美身影踏入房内。此人身着紫衫衣裙,一手抚着怀有五个多月的肚子,关心的神情在见到房内的阙少麟时,转为惊愕。 「大姐,你回来啦!」裴珊瑚见到来人,开心地扑上去抱住她。 「本皇子先回去了,明天再来看你。」阙少麟朝裴琉璃轻颔首,经过裴珊瑚身旁时,一脸温柔地轻抚她一头柔滑青丝,轻声交代完,这才离开。 「珊瑚,看来你有很多事得一五一十向我交代清楚了。」裴琉璃望着怀里不敢迎视她目光的小妹,意味深长地说。 「所以,你不再怕他了?」 裴琉璃喝了口丫鬟送上来的燕窝,明眸含有深意地望着坐在一旁的大妹,瞧见裴璎珞轻颔首,这才将目光重新调回小妹身上。 此时,三姐妹聚在珊瑚楼裴珊瑚寝房内的小厅,由裴琉璃负责盘问。 裴琉璃怎么也没想到,她才出嫁三个多月,事情的变化竟会如此之大,令小妹惧怕了十多年的二皇子,在短短几个月内里,已不再令小妹害怕了。 若她方才没有看错的话,只怕两人之间还蕴藏着一股情愫。 「不怕了。」裴珊瑚低垂着头,不敢迎视大姐太过锐利的目光。 「你这回会受伤,怕真是殷泰下的手。你与二皇子太过接近,会成为贼人攻击的目标,最近你还是少出门的好。」裴琉璃不放心地说。 人最怕有了弱点,想必那个躲在暗处的殷泰,已知道珊瑚就是二皇子的弱点,才会想捉住她。 「我知道。」裴珊瑚无奈地在心底嘀咕。这个大姐早不回来晚不回来,偏偏这个时候回来,又多了一个人管她,身为小妹的她真惨。 「大姐,你怎么会突然回来呢?怎么没瞧见大姐夫?」裴璎珞好奇地问。 「别提他了。我与他吵了一架,就跑回来了。」裴琉璃将燕窝一口喝完,语气十分平静。 「什么?」裴璎珞和裴珊瑚两人异口同声惊呼,两人互视一眼,再看向一脸平静的大姐。 「爹、娘知道这件事吗?」裴珊瑚小心翼翼地问。 「当然不知道。我骗他们说想回娘家住一阵子,你们两个可别说溜了嘴。」裴琉璃警告地瞪了两人一眼。 「大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裴璎珞亲眼见过大姐夫对大姐有多么疼惜,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令两人大吵一架,大姐才会气得跑回娘家? 「别提了,我不想说。」裴琉璃抬手示意两人别再问了,她不想多谈。 「珊瑚,你最好想清楚你对二皇子抱持着何种感情,是否想要嫁给他?还有,也要有心理准备,娘并不喜欢二皇子,若非亲戚一场,无可避免要相见,娘绝对会带着我们大家搬离此处,与二皇子永不相见。」 裴琉璃郑重地叮嘱小妹仔细想清楚与二皇子从小到大的纠葛。 「我…会仔细想想的。」 裴珊瑚无奈地苦笑,她承认自己现在是有一点喜欢上他啦。 那个男人对别人总是一副狠厉无情的模样,却在面对她时会流露出温柔疼宠的神情,但嫁给他,她…还真是没想过。 裴琉璃见小妹的神情,知道已达成她说这番话的用意了。她只希望小妹想清楚,这毕竟攸关她一生的幸福,何况对方又是难缠狠酷的二皇子。 「大姐,其实二皇子对珊瑚真的很好,我看得出来他对珊瑚是真心的,两年的时间证明了他对珊瑚是真心实意的。虽然二皇子对别人是狠厉无情,但对珊瑚却是有求必应。由此可见,他绝不会再像小时候那样伤害珊瑚了。还有,珊瑚这次出事,他紧张地亲自前来探视,还留下两名铁衣卫保护珊瑚。我倒觉得何不顺其自然,只要珊瑚用心去想和二皇子之间的感情,是否真是她想要的,我们不该干涉太多的。」 裴璎珞忍不住为二皇子说话。大姐出嫁后,并不清楚两人之间的感情变化会如此大,她有必要说句公道话。 裴琉璃望着灵秀温婉的大妹,脸上有丝惊讶她会这么帮二皇子说话。 看来她出嫁后必是发生了许多事,否则大妹不会这么帮二皇子。再瞥了眼小妹挣扎困扰的神情,也罢!她或许真的是干涉太多了,感情的事非旁人所能置喙。 「珊瑚,你二姐说的也没错,大姐就不再干涉了,你自己看着办吧!只要你开心幸福,我们都会支持你。」 「谢谢大姐、二姐,我会认真想一想的。」裴珊瑚感动得水眸泛红,望着疼爱她的两个姐姐。 「傻丫头,你可是我们的小妹,姐姐当然会帮你。」裴琉璃疼惜地轻拍她的小脸。 「是啊!别说这种客气话。」裴璎珞温柔一笑。 三人相视的眼中皆含笑,姐妹情深尽在不言中。 裴珊瑚无趣地坐在小院的秋千上,水眸懒懒地瞥向犹如两尊门神般,伫立在月洞门两旁的铁衣卫。 她也才乖乖在府里半天,就待不住地想出去走走,但连在府里走着,身后都会跟着两尊门神,若走出府,岂不更引人侧目了。 唉!她果然不适合乖乖休养的命,更何况她只不过是手臂上受了点轻伤,还能走、能跑、能跳,要她安分留在府里,根本是为难好动的她。 「三小姐,你瞧瞧谁来看你了?」 秋霞开心的声音随着她踏入月洞门内,身后跟着一抹颀长身影。 「罗大哥,你怎么会来呢?」裴珊瑚讶异地站了起来,望着朝她走来的颀长身影。 「方老爷染病,请我出诊一趟,得知你昨日离开回春堂后遭到袭击,我不放心,就顺道过来看看你的伤势如何。」来这一趟,他其实心里也挣扎了很久。他已对自己说过要放下对她的感情,可是在听到她受伤的消息,仍是忍不住走这一趟。 「原来是这样。我没事的,不过是小伤罢了,罗大哥你别担心。」方府就在裴府对街,若是罗大哥特意来看她,她反倒会过意不去。 「可有捉到伤你的人?」 「尚未捉到,少麟已在追查了。」 罗文贤听到她直呼二皇子名讳,胸口涌起一股苦涩,扯唇苦笑。看来在他尚未完全放下对她的感情前,还是少见她为妙。 「既然你没事,那我就先回去了,回春堂还有病人在等我。」罗文贤不愿再多停留,转身急着离开。 「罗大哥,我送你。」裴珊硼一向只当他是大哥,未曾细想他来探望她的用意,自是看不出他脸上的苦涩。 比起自己主子的迟钝,一旁的秋霞可是看得叹气连连。 「不用了。」 罗文贤陡然转身欲阻止她,没料到她在他身后跟得太近,他这一停步,她收势不及,整个人撞入他怀里,罗文贤怕她跌倒,连忙双手抱住她的身子。 「你们两个这是在做什么?」一道怒吼声宛如平地一声雷,在两人身后轰然响起。 裴珊瑚连忙推开罗文贤的怀抱,抬头看到一脸铁青的阙少麟站在月洞门旁,黑眸燃着噬人的火焰。 「少麟…我…我跟罗大哥不是你看到的这样。」裴珊瑚被他怒气腾腾的模样给吓着,慌乱得不知该如何解释。 而她这惊慌的模样,此时看在阙少麟眼中只觉得是欲盖弥彰。 「二皇子,珊瑚只是想送我离开,我转身阻止她,不小心才会撞在一起,我怕她跌倒,才会扶住她。」罗文贤虽然畏惧他此刻的怒火,但仍强自镇定将事情解释清楚。 「罗大夫还真是有心人,特意来探望珊瑚。」 阙少麟缓步走向他,高大的身形,还有他形于外的迫人气势,都让人备感压力,罗文贤不自觉地后退一步。 「二皇子误会了。我方才是去替方老爷看诊,听说珊瑚受伤了,才会顺道过来探望。」罗文贤急忙解释。 「是吗?来人!送客!」阙少麟陡然大吼出声,铁衣卫动作迅速,一左一右架着罗文贤,将他「请」了出去。 「罗大哥…」裴珊瑚见状,担忧地轻唤,一抬头在对上一双凌厉的黑眸时,害怕地吞咽了口口水。 「你在担心他?」阙少麟走到她面前,长指挑起她尖巧的下颚,俊美的脸上阴沉得令人心惊。 「少麟,我跟罗大哥之间真的什么事都没有,我只当他是兄长而已。」裴珊瑚有些害怕他此刻脸上的神情,那会令她想起小时候的恶梦。 「你当他是兄长,但他呢?他可不是把你当成妹妹。以后离他远一点,我不喜欢看到他接近你。再有下次,我绝不会放过他。」拇指轻抚她柔软的唇瓣,轻柔地吐出令人不寒而栗的话。 「你想做什么?你不能伤害罗大哥!」裴珊瑚情急之下脱口而出,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 果然- 阙少麟因她的话,脸色变得阴骛骇人,退离她一步,以免自己失控之下伤了她,注视她的黑眸平静得令人害怕。 「珊瑚,你应该很清楚我对你的心意。如果你敢三心二意,玩弄本皇子的感情,本皇子发誓绝对会让你痛不欲生,后悔一辈子。」 狠厉地撂下话,将手中紧握、用纸袋装妥的糖葫芦大手一抛,丢弃在她脚边,挟带着一身张狂的怒气拂袖离开。 裴珊瑚低头望着脚下已弄脏的糖葫芦,水眸委屈地泛红,想起大姐要她冷静想清楚的事,还有他方才令她害怕的狠酷无情模样。 第十六章 「三小姐,你没事吧?我方才都快被吓哭了。」秋霞一脸苍白,小手仍抚着心有余悸的胸口,走到她身旁。 「我没事。」裴珊瑚脸色并没比她好看多少,粉饰太平地说。 「我说三小姐,你真的看不出来罗大夫喜欢你吗?」秋霞再也忍不住,索性问个清楚。 闻言,裴珊瑚瞠目结舌,一脸惊愕地瞪着她。 见状,秋霞的叹息声更大了,她真是败给感情迟钝的三小姐,也难怪二皇子会大发雷霆了。 三小姐,你自求多福吧。 天方露出曙光,一夜辗转难眠的裴珊瑚索性翻身坐起,抱着身上的锦被,曲膝坐在床榻上,回想着昨日午后发生的事。 秋霞一语惊醒梦中人,她还真的迟钝到不知罗大哥竟然喜欢她。她一直视他为兄长,她知道有时罗大哥待她比彩霓还要好,但从未细想个中原由。 想起阙少麟,就觉得胸口一阵委屈烦闷,明明她和罗大哥之间根本没有什么事,他不分青红皂白就撂下狠话,着实令她心寒。 那个男人唯我独尊、恣意妄为惯了,就可以仗着自己的身份欺压人吗?还说她三心二意,他当她是脚踏两条船的人吗?愈想愈气愤,干脆下床自个儿更衣梳妆。 当秋霞悄声踏入房内,双手端着要让三小姐洗脸的铜盘,见她早已穿戴好衣物,也在发上盘上一个简单的发髻,插着一支珠玉凤钗,走出内房。 「三小姐,你该不会是一夜未睡吧?否则怎么会起得这么早?」 「心烦,睡不着。」接过秋霞递来的浸湿布巾洗脸,口气烦闷地说。 秋霞见她面色不豫,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忍不住开口。「三小姐,其实你是喜欢二皇子的对吗?」 她赌气地说:「谁说的!你忘了我自小就怕他,又怎么可能会喜欢上他呢?」 秋霞叹了口气。「三小姐,现在不是闹脾气的时候,你要不要主动去找二皇子谈谈呢?」 「有什么好谈的?昨日的情形你又不是没见到,他根本就听不进去。」她已经够心烦了,秋霞还在她耳边烦她! 秋霞即使担心,见她一脸气闷的模样,也只好闭嘴了。 「珊瑚!」 长廊外传来一道哭喊声,伴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这个声音是…彩霓,她怎么会这么早来找我?」裴珊瑚听出是谁的声音,惊觉有异,连忙打开房门走出去。 罗彩霓正好疾奔到她房门外,抚着胸口喘息,双眼泛红地直望着她。 「彩霓,你哭了?发生什么事了?」裴珊瑚被她的模样给吓着,拉着她的手,着急地问。 「昨夜里二皇子来到回春堂,不仅将我大哥打成重伤,还威胁他不准再接近你,更砸了回春堂,离去时还撂下话,回春堂今后不准再开业。我忍了一夜,终于忍不住一早就跑来找你。」 罗彩霓想起昨夜发生的情形仍心有余悸,说着说着眼泪忍不住又落了下来,她实在不知道该找谁帮忙,能想到的也唯有珊瑚了。 裴珊瑚听了脸色大变,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他怎么可以、怎么能这么做? 「我去看罗大哥!」 裴珊瑚拉着罗彩霓的手疾奔离开珊瑚楼,守在月洞门外的两名铁衣卫连忙尾随在她身后保护。 当裴珊瑚赶到回春堂时,入目所及,桌椅、木柜,全被砸坏凌乱的景象,还有不少药材也被倾覆于地。目睹这一切,裴珊瑚只觉得胸口盈满愧疚,让她无颜见人了。 「珊瑚,你来啦。」罗父由内走出来,见着她,叹了口气。 「伯父…对不起,罗大哥他…」裴珊瑚歉疚得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这不关你的事,进去看你罗大哥吧。」罗父十分明理,示意女儿带珊瑚去探望儿子的伤势。 在罗彩霓的带领下,穿过内室,走到后院的另一头,在踏入罗文贤的房内时,罗母正坐在里头抽泣着,看得裴珊瑚脚步沉重,愧疚得无法踏入。 眼看躺在床榻上动弹不得的罗大哥,脸上仍带着伤,看得裴珊瑚难过地红了眼眶。 太过分了!怎么可以把一个不会武功的人打成这样!她心底又气又恨。 「珊瑚,你怎么会来?」躺在床榻上的罗文贤发现伫立在门口的裴珊瑚,目光怪罪地瞥向她身后的妹妹。 「罗大哥,对不起。你的伤势如何?」裴珊瑚踏入房内,眼泪落了下来,歉疚地说。 「我没事,你别担心。」不忍见她苛责自己,强扯出一抹笑,反倒安慰起她来。 「什么叫没事,都伤成这样了!内伤、外伤都有!将好好的一个人打成这样,又把回春堂给砸了,还不准我们再开业。这个二皇子仗着自己的身份,也未免欺人太甚了!」罗母积压了一晚的怒气终于爆发。眼看儿子被打成重伤,回春堂又被砸,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 「伯母,对不起。」裴珊瑚只能再次道歉。打从她踏进回春堂来,似乎也只有道歉的份了。 「娘,不关珊瑚的事。」罗文贤深怕娘亲会迁怒,虚弱地出声阻止。 罗母瞪了儿子一眼,儿子的心思,她这个当娘的自然清楚。 望着眼前低垂着头、满脸自责的珊瑚,一口怒气也只能硬生生咽下。 珊瑚这孩子,她是自小看到大的,心底十分喜欢这个笑口常开、人见人爱的丫头,也曾奢望她若能成为自己的媳妇该有多好,但只能说他们罗家没有这个福气,这丫头早就被人给订下了。 「珊瑚,伯母方才的口气是激动了点,但并不是针对你,你别放在心上。」罗母口气稍缓,明白这的确是不关她的事。 「伯母,快别这么说,若不是因为我,罗大哥也不会被打成重伤,还牵连到回春堂。」裴珊瑚拭去脸上的泪水,哽咽地说。 她和彩霓从小玩到大,常常来回春堂走动,回春堂大大小小也都当她是自己人,而今却发生这种事,叫她以后有何脸面面对他们? 「珊瑚,现在只能麻烦你出面了。回春堂是不能被查封的。」罗母无奈地说,眼前能帮助他们的,也只有珊瑚了。 「伯母,请放心,回春堂绝对不会被查封的,这事我会处理好的,我马上进宫一趟。」 裴珊瑚朝罗母低头歉疚地说完后,连忙转头,脚步疾奔离开。 罗母望着她匆忙离去的背影,也只能无奈地深深叹息。 烟雨亭四面环水,每一面皆有不同的景观,往东眺望可看见青麟宫主人的寝宫;往西可看见假山、亭台、楼阁;往南则是一大片清澈可见鲤鱼悠游的湖水;往北跳望则是宫女、太监所住的地方。 一抹高大身影身着蓝袍锦缎,迎风而立,双手负于身后,俊美的脸上神情阴郁,看得青麟宫底下的人-人人自危。 「李大人,二皇子到底是怎么了?从昨日回来后,脸色就没好过。」一名太监拉着正要踏入曲桥、进入烟雨亭的李焕低声询问。 「是啊,二皇子紧皱的眉头一直没有舒展开来,瞧得大家心惊胆颤的。」另一名小太监也苦着脸说。 「该不会和珊瑚小姐有关吧?」杏儿猜测地问。 「别多问了,把自己的事情做好就行了。」李焕挥退三人,也是一脸担心地望着烟雨亭内的主子。 据他所知,主子昨日出宫去探望珊瑚回来后,脸色就没有好过了,到底主子和珊瑚之间发生什么事了? 就在他打算步上曲桥,身后传来急促的奔跑声。是哪个大胆的奴才,竟敢在青麟宫内奔跑?李焕正欲转头斥喝_顿,却看到一张清丽的小脸气喘吁吁出现在他眼前。 「李…李大哥,他…他人在哪里?」裴珊瑚一路疾奔而来,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主子在亭内。」李焕手指向烟雨亭内的高大身影,瞧着她喘个不停的模样,关心地询问:「珊瑚,发生什么事了吗?为什么急成这样?」 裴珊瑚水眸含怨地瞪向亭内的高大身影,待气息较为平缓,这才气怒地开口:「李大哥,你别管,总之他这次真的是太过分了。」 「珊瑚,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李焕拉住她,见她脸色有异,心下有不好的预感。 「李大哥,你别管,这是我跟他之间的事!」裴珊瑚甩开他的手,步上曲桥,奔向烟雨亭。 李焕见状,愈想愈不放心,总觉得就要出事了,忙不迭地拔腿跟上。 原本望着湖水陷入自己思绪的阙少麟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回头一看,在瞧见来人是裴珊瑚时,俊美的脸上浮现欣喜。她主动来找他,总能令他心情愉悦。 「怎么这么早进宫?用过早膳了吗?」 裴珊瑚脚步加快,在他面前停住,清丽的小脸浮现气愤和失望复杂的情绪,水眸气怒地直勾勾瞪着他。 「怎么了?为什么这么看我?」见她这副模样,阙少麟脸上笑容尽失。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打伤罗大哥,还砸了回春堂,并且还下令封了回春堂?」他可知他这么做,令她有多痛心!就只因为她和罗大哥过于亲近,他就无法容忍,这样的他令她害怕,也令她无法接受。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本皇子没有这么做!」她一大早进宫来找他,竟是为了别的男人,还质问他莫须有的事。 「你敢做不敢当!你堂堂二皇子何时变成这样的人?明明就是你做的事,为什么不敢承认?」裴珊瑚气得激动起来,没料到他竟是这种人。 「本皇子没有做过的事,为什么要承认?」阙少麟脸色一沉,她倒是愈来愈不怕他了,敢在他面前对他大小声,还栽赃他没有做过的事。 「你昨晚明明去了回春堂打伤罗大哥,还砸了回春堂,这些事情回春堂的人都看到了,你还不承认?」裴珊瑚对他彻底失望了,忍不住大吼。 一向金贵、目中无人的二皇子,竟是这种敢做不敢当的小人,他太令人失望了! 「本皇子说没做过就是没做过,你现在莫非是心疼罗文贤受伤,所以才会失去理智来找本皇子麻烦吗?」他气得拉住她的手,将她拉到面前,黑眸燃烧着怒火,警告地瞪着她。 「没错!罗大哥受伤,令我十分伤心,因为是因我引起的。你总仗着自己是二皇子的身份就可以任意妄为,看不顺眼的人明里暗里总是要教训一顿。小时候就是这样对我,六岁时险些死在你手里,害你被皇上和皇后姨娘责骂,你因此记恨在心里。七岁时亲眼见我被坏人所捉,被丢在黑风林内,你却因怀恨在心,故意不救我。现在你又看罗大哥不顺眼,只因他喜欢我,所以你将他打成重伤。这样的你太可怕了,我没有办法跟你这种人在一起!」 裴珊瑚被他的一直不肯承认气得未曾细想,一古脑儿将心中累积多年的怨气整个爆发出来。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次,本皇子说过不准你三心二意!」捉住她的手不自觉地加重,脸色铁青,黑眸危险地眯起,朝她怒吼。 裴珊瑚使出全力甩开他的手,清丽小脸完全是豁出去的模样,不怕死地再次重申:「我没有办法跟你这种人在一起,也希望二皇子可以高抬贵手放过我。」话一说完,无视他骇人的神情,决绝地、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身后陡然传来巨大的轰击声,裴珊瑚心中—惊,转头一看,烟雨亭内的石桌被他一掌劈碎。站在亭内的高大身影神情凌厉,一双黑眸含着噬人的怒火锁住她,彷若昭告着她别以为自己逃得开,他绝不会放弃。 第十七章 裴珊瑚见状,脚下一阵踉跄,心头一骇,下一刻,仍是头也不回地转头离开。 「珊瑚,你误会了-」 李焕目睹这一切,只觉胆战心惊。果然出大事了,正欲拦住裴珊瑚,却被她快一步侧身闪过,只能着急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 「李焕!」亭内传来大吼声。 李焕心下—惊,动作迅速,飞身来到亭内,低头望着一片狼籍的地面,大气不敢吭一声,只怕主子这回气得不轻。 「马上去查清楚事情是怎么一回事,本皇子可不容人栽赃到本皇子头上来!」 「是!」李焕不敢多停留,迅速离开。 望着地上碎裂的石块,眸底掠过一抹阴狠,垂放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 他不是可容人戏耍之人,已一再警告她不准三心二意。如果她这段日子陪伴在他身旁只是虚与委蛇,并非出自真心,那么就休怪他对她无情了。 从青麟宫离开的裴珊瑚,在冷静过后,才发觉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一路心神不宁地来到珠玉阁。 「珊瑚,你怎么了?脸色不太对劲?」香香原以为是客人上门,在发现来人是珊瑚,也同时发现她脸色有异,关心地上前询阔。 裴珊瑚秀眉微蹙,无视她的存在,迳自走到角落以布帘区隔的内室里,那是裴琥珀平时休息的地方。 「珊瑚来了吗?」裴琥珀由内走了出来。明明听见香香喊人,怎么没看到人影? 「是的大少爷,但是珊瑚的神色有异,走进内室里了。」香香一脸担心,她从未见过珊瑚这副模样。 「我进去瞧瞧。」裴琥珀交代她看好店,便走到角落,掀开布帘,打开内室的门走了进去。 裴琥珀一踏进内室,就瞧见裴珊瑚坐在椅子上发呆,小脸时而皱眉,时而一脸烦恼。 「珊瑚,发生什么事了?在为何事心烦?」裴琥珀走到她身旁坐下,一脸关心。 「大哥,回春堂的事,你听说了吗?」裴珊瑚叹了口气,决定听听大哥怎么说。 「听说了,是二皇子下的手,不是吗?」这件事他也有耳闻,却又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但一时之间也说不上来。 「罗大哥被打成重伤,回春堂也被砸了,我气得去找他理论,但是他却不肯承认,我气得和他大吵,刚从青麟宫回来。」裴珊瑚将事情简短地说一遍。 「等等!你说二皇子不肯承认?」裴琥珀讶异地挑眉。 「没错。没想到他竟是个敢做不敢当的小人,太令我失望了。」 「不对,珊瑚,二皇子绝非敢做不敢当之人。你把和二皇子的谈话一字不漏重新再说一遍。」裴琥珀敏锐地察觉事情有异。 裴珊瑚听他这么一说,便将和阙少麟的谈话再说上一遍,也提了阙少麟气怒之下一掌劈碎石桌的事。 「珊瑚,只怕这件事有内情,我所认识的二皇子尽管任性妄为、喜怒无常,但绝非不敢承担的小人,就怕这件事情并非他所为。」裴琥珀中肯地说,无丝毫偏袒。 闻言,裴珊瑚小脸出现慌乱。其实她在离开青麟宫这一路上也曾细想过。大哥说的没错,阙少麟的确不是不敢承担过错之人,那么到底是谁打伤罗大哥和砸了回春堂? 「大哥,可是回春堂的人明明都看到了是二皇子下的手,不是他又会是谁呢?」 「据闻江湖上有一种易容术,若非二皇子所为,那就是别人易容成他的模样,存心陷害他了。」裴琥珀说出另一种可能来。 裴珊瑚顿时脸色刷白!若真是如此,那她不就错怪二皇子了? 想到在青麟宫不顾一切所说的话,她全身泛寒,惨了! 叩叩。内室门外传来叩门声,不待里头回应,香香迳自打开门,探头进来。 「珊瑚,李大人来找你。」 「李大人?是李大哥吗?」裴珊瑚连忙起身,想到在青麟宫时,李焕曾试图拦下她,莫非他来找她,是为了向她解释清楚? 裴珊瑚走出内室,来到店里,果然看到李焕背着身子,伫立在店门外。 「李大哥,有事吗?」裴珊瑚朝他走近。 李焕转身,正欲开口,看到尾随在她身后、从内室走出来的裴琥珀,先是朝他颔首,接着对裴珊瑚悄声低道:「我们到外头去说。」 裴珊瑚一愣,倒也没说什么,和他走出珠玉阁,往珠玉阁旁另一条小巷走去。 「李大哥,你到底要和我谈什么?」为什么要走进暗巷里来? 走在前头的李焕停下脚步,回头朝她露出一抹邪笑,在她还来不及反应时,朝她迎面洒出一把粉末。 裴珊瑚猝不及防,在被黑暗攫住前,最后的意识是李焕诡异的笑容。 「事情查得怎么样了?」 书房里,阙少麟伏案习字,每一笔勾勒力道直透纸背,显示主人有着刚强的意志。 「回主子,属下问明了回春堂的人和附近的居民,众人都说曾目睹主子昨晚到过回春堂将罗大夫打成重伤,还砸了回春堂。」李焕乍听之下,也是十分惊怒,难怪珊瑚会误会。 阙少麟闻言,放下手中的紫毫笔,脸色阴沉地站了起来,踱步走到窗棂下。 「依你之见,是何人那么大胆敢假冒本皇子?」如果他猜的没错,此人必是殷泰无疑。 「主子,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是殷泰那个狡猾的家伙所为。」李焕气忿地说。 若非殷泰擅长易容术,又怎么会再三躲过他们布下的天罗地网,让他有机会逃到青龙城来,对主子展开报复。 「到现在还没有捉到殷泰,还让他冒充本皇子为非作歹,铁衣卫的效率何时变得这么差了!」浑厚的嗓音挟带着怒气,他对殷泰已经没有耐心再等了。 「主子息怒。周洹在知道主子被殷泰陷害后,已加强青龙城的搜查,会尽快给主子一个交代。」 李焕在调查后,知道主子被陷害,马上找到周洹。周洹是铁衣卫的首领,听了也大为震怒。事实上铁衣卫搜查殷泰下落已有些眉目了,周洹保证会尽快替主子洗刷冤屈。 「告诉周洹,这两天若是再没有殷泰的下落,本皇子就要治他的罪了。」阙少麟下达最后命令。 「是!」李焕正欲退下。 「禀告二皇子,裴公子在书房门外求见。」书房门外,此时传来太监的禀报声。 「让他进来。」阙少麟挑眉,纳闷裴琥珀此时来找他所为何事。 「裴公子请进。」太监躬身请他进入书房,便退开了。 裴琥珀经允许后,迳自推开书房门,在踏入书房时看见李焕也在场,劈头就问:「李焕,大约巳时,你是否有来珠玉阁找珊瑚?」 被裴琥珀这一问,正欲离开的李焕一头雾水,但仍是老实回道。「裴少爷,我今日除了在青麟宫内一大早见过珊瑚,就再也没有见到她了。巳时我正在调查主子被陷害一事,根本没有上过珠玉阁。」 「琥珀,你会这么问,莫非珊瑚出事了?」阙少麟听了二人的对话,心下有不好的预感,朝他大步走来。 「珊瑚只怕出事了。」裴琥珀忧心道。「早上珊瑚离开青麟宫后,曾来珠玉阁和我讨论回春堂的事,我怀疑此事非你所为之后,李焕就出现了,找珊瑚一同离开。我原本以为李焕应该是要替你解释清楚,但珊瑚前脚一走,我心底却莫名有种不安一直浮现。等到申时,一直未见珊瑚回到珠玉阁,也未回府,才决定来青麟宫问一问。没想到真让我猜对了,来找珊瑚的并非李焕本人,而是有人假冒。」裴琥珀一脸沉重。 「糟了,带走珊瑚的一定是殷泰,只怕他会对珊瑚不利。」李焕一听也十分紧张,现在就连珊瑚都出事了,可怎么办才好! 「马上叫周洹过来。」阙少麟脸色阴霾,即使心下十分着急,也得逼自己冷静下来。殷泰若敢伤害珊瑚,他绝对会让他生不如死。 「主子,周洹求见。」书房门外传来求见声,此人正是阙少麟现在急欲见的人。 「马上给我进来!」阙少麟一听,怒气上扬低吼。 书房门外的周洹心下一凛,连忙推开书房门,踏了进来。 「周洹拜见主子。」周洹跪下,拱手行礼。 「起来。可有殷泰的下落?」阙少麟走到他面前,语气含怒地直问。 「回主子,已查到殷泰目前人在黑风林内,同时发现到珊瑚小姐被他所擒,所以属下赶来通知主子。」周洹一口气说完。 「还不快走!」 阙少麟闻言,俊脸一沉,率先大步走出书房,身后尾随着李焕和周洹。 裴琥珀一听,连忙也跟在后头,赶着去救人。 当四人赶到黑风林外,埋伏在黑风林外的几名铁衣卫见着阙少麟出现,忙不迭地出来拜见。 「属下拜见主子。」几名铁衣卫跪在阙少麟面前。 「目前情况如何?」 」回主子,殷泰还在林内。」一名铁衣卫回道。 「传令下去,这一回不论是生擒或是就地格杀殷泰都好,就是不能再让他逃脱,若再有失误,铁衣卫所有人一并受罚。」阙少麟警告的目光扫过在场的铁衣卫,严厉地下达命令。 「是!」铁衣卫个个心下一凛,异口同声回答。 「本皇子现在要进去林内,你们各自打起精神来。」阙少麟瞥了眼身旁的裴琥珀,两人并肩走进林内。 「是!」铁衣卫身形一闪,各自散开,继续分头埋伏。 一踏入林内,阙少麟即要裴琥珀和李焕分头寻找,一有发现殷泰的踪迹,立即出声,三人分头进行,以抢救裴珊瑚为优先。 浓荫遮天的黑风林内,透着一股凉意和一股腐臭的异味,踩在湿软的泥土上,阙少麟高大的身形直接走入林内深处,黑眸如炬,寻找着狡猾的殷泰可能藏身之处。 当他来到乱葬岗布满尸骸形成的小丘时,俊脸陡然大变,高大的身形一闪,火速来到距离乱葬岗小丘不约莫十步远的距离,一抹桃红身影倒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阙少麟走近一看,黑眸紧缩,一向无惧的他,头一次感到害怕。 长臂一伸,小心地抱起地上的人儿,长指凑到她鼻下,还有呼吸,心下这才松了口气。 「珊瑚,你怎么了?快醒醒!」抱在怀里的人儿浑身透着一股凉气,清丽的小脸犹如睡着般,却是怎么也叫不醒。这让他惊觉不对劲,打横抱起她,决定先行离开。 「主子,珊瑚小姐怎么了?」李焕从林内另一头出现,见到他找到裴珊瑚,关心地询问。 「不知道。她不太对劲,本皇子先带她回宫。」阙少麟走没几步,忽地顿住脚步,侧首望向跟在他右后方的李焕。「李焕,上次你跟本皇子提过想返家探望你爹娘一趟,若是这次顺利捉到殷泰,本皇子就准你回去。」 「多谢主子。」李焕感激地颔首道谢。 「李焕,小心后面!」阙少麟忽地大喊。 李焕转头,同时间一股凌厉的红光从阙少麟指间射出,一连数发射中李焕的双肩和双膝。 李焕猝不及防,嚎叫出声,跪倒于地,望着身上中了赤影剑留下的四道如火灼般的血口,正不停地汩汩流出血来,咬牙低问:「主子,为何要伤我?」 「因为你不是李焕。殷泰,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本皇子。」阙少麟冷笑,这是他自投罗网,就注定他死路一条。 李焕一怔,下一刻面露狰狞,双眼怨恨地瞪着他,没想到向来引以为傲的易容术竟被他看出来。 第十八章 「我是哪里露出破绽?」 「你身上破绽太多,本皇子很轻易便能看出来。告诉你也无妨,就让你死个明白。第一,李焕一向只叫珊瑚,而不叫珊瑚小姐;第二,李焕一向习惯跟在本皇子左后方,而不是右后方。第三,李焕是个孤儿,根本没有爹娘。」 李焕自小跟随在他左右,所有的事情他一清二楚。只怪他选了个他太过熟悉的人易容,才会被他轻易识破。想趁机暗杀他?也要看他是否有这个本事! 可恶!他是听铁衣卫称呼裴珊瑚为珊瑚小姐,没想到李焕却不是这样称呼;还有第二和第三个破绽,只怪他谁不易容,选错了李焕。原想这样要暗杀阙少麟较易得手,没想到却更快败露。 「哈哈哈!阙少麟,我今日落入你手中,算我命该绝,但一命抵一命,我要你眼睁睁看着你心爱的女子死在你面前!」殷泰陡然疯狂仰头大笑。 「你对珊瑚做了什么,还不快说!」阙少麟厉声大喝。 「落在你手上,我自知难逃一死,但我就是要死,也要拉你心爱的女子一起陪葬。」话尾刚落,一掌拍向自个儿的天灵盖,嘴角到死都挂着一抹狞笑。 「可恶!」阙少麟恼恨地看着地上已死的人。 「…」 「二皇子。」裴琥珀和李焕从另一个方向赶来,在见到地上的尸首时,李焕惊愕地大叫,怎么这个人跟他长得一模一样? 「二皇子,这个人该不会就是殷泰吧?」裴琥珀率先反应过来。 「没错。他易容成李焕的模样接近我,想借机杀我,却反倒被我识破,先一步出手。」阙少麟阴沉地瞪着地上的尸首。好个殷泰,到死还想拉珊瑚一起,只在他身上射穿四道血口,实在太便宜他了。 「珊瑚怎么了?」裴琥珀发觉他怀里抱着一动也不动的裴珊瑚,关心地上前询问。 「先回宫请御医看过再说。」阙少麟不愿多言,抱着裴珊瑚疾步离开。 二人连忙跟上,无人理会地上的尸首,害人无数的殷泰死在黑风林乱葬岗,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青麟宫内,御医来来去去,个个脸色如土,全都因无法查出在二皇子寝宫内像是陷入长眠的裴珊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只知道裴珊瑚在众御医束手无策下,呼息愈来愈微弱,身子愈来愈冰冷,急得皇上和皇后都亲自过来探望,阙少麟更是多次险些在怒急之下失手杀了御医。 「可恶!你们这群庸医,都过了五天了,还查不出珊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信不信本皇子一掌劈了你们!」阙少麟暴跳如雷,俊美的脸犹如阎王般狰狞,凶狠地对着跪在地上的三名御医咆哮。 「二皇子恕罪,臣等实在是查不出珊瑚小姐是何症状。」王御医鼓起勇气开口。 「全都给我滚出去!」阙少麟不想听这些废话,气愤地大吼。 「少麟,别怪他们了。」 裴夫人神情憔悴,不舍地看着床榻上睡容平静的小女儿。已过了五天,从一开始怀抱着希望,到现在一点一滴消失,看着小女儿气息愈来愈微弱,身子愈来愈冰冷,她的心也陷入了绝望。 「一定有法子的,我绝不会让珊瑚死的。」 阙少麟大步来到锦榻旁,无视裴夫人在场,大掌握住裴珊瑚一只小手,感受到大掌下的冰冷,黑眸透着一股坚决。他绝不容许她就这样死去,两人之间还有一笔帐还没算呢。 「让我带珊瑚回去吧。」裴夫人再次开口要求,有丝不忍地看着眼前俊美的脸庞透着疲惫,却仍强撑着不愿休息,日夜都坚守在床旁。 「不!珊瑚必须留在这里。本皇子一定会找到法子救活她的。」他绝无法忍受在她生死未卜时她不在他身边,他必须时时刻刻看到她,才能安心。 「你这是何苦?」裴夫人含泪无奈地叹息。这是怎样的缘分,牵扯着这两人。 「娘、二皇子,我带章老来了。」 裴琉璃顾不得礼数,迳自推开麒麟图腾的木门,一手扶着肚子,身后跟着孟应虎扶着她,两人身后则跟着早已告老还乡多年的章御医。 「章御医。」阙少麟无心斥责裴琉璃,注意到那抹熟悉苍老却仍健壮的身形。 「草民拜见二皇子。」章御医朝二皇子跪下行礼。 「免了,都什么时候了,快过来看珊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阙少麟让开位子,示意他快上前诊视。 章老缓步上前,在锦榻旁的木椅上落坐,手指搭着裴珊瑚手腕把脉,这一把脉,眉心却愈皱愈深。 「章御医,珊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阙少麟见他脸色有异,口气不禁急了起来。 章老将裴珊瑚的手放下,一手抚着白髯,双目精烁地看着裴珊瑚安详的睡容。良久,这才在众人屏息等待的目光下开口:「若非老夫辞官这几年四处游历,还真无法看出这种毒。若是老夫猜得没错,珊瑚该是中了邪魔教一种叫‘沉眠’的毒。中此毒者,外观看来犹如陷入沉睡中般安详,看不出任何异状,但呼吸却会一天比一天微弱,身体也会愈来愈冰冷,直到死亡那一刻来临。」 「可有法子救?」阙少麟急问。 「是啊!章御医,你既看得出来珊瑚中的毒,相信也该知道如何解?」裴夫人慌忙问。 「珊瑚这模样几天了?」章老没有回答,反倒问着众人。 「今天是第五天了。」回话的是裴琉璃。 「一年前,我曾救了一名被邪魔教追杀的叛徒,他曾跟我提过若是中了‘沉眠’这种毒,只要在六天之内都可解,若是到了第六天,将会真正陷入‘沉眠’,永不再清醒了。」章老回忆起一年前的事来。 「到底该如何救珊瑚,章御医你还不快说!」阙少麟耐性尽失,低吼。 「二皇子莫急,要救珊瑚看来唯有二皇子相助才行。」章老笑抚着自髯,两人自小到大的纠葛,他可是一清二楚。 「此话怎说?」阙少麟黑眸微眯,无心听他卖弄玄虚。 「邪魔教的毒十分诡异,解法自是特别。要解‘沉眠’所需用到的珍贵药材,宫里全都有。唯一困难的是必须要加入至阳至刚之人的血,而这人还必须是深爱中此毒者才行。珊瑚中此毒已有五天,就必须连喝五天的血,才能将她从沉眠中唤醒。」章老一口气说完,笑得别具深意。 「那还在等什么?还不快动手救珊瑚!」阙少麟眉头连皱一下都没有,马上吩咐人将需要用到的药材备齐,要章老尽快动手医治。 裴夫人看在眼里,心下十分复杂。经此一事,倒变成裴家人欠二皇子一份情了。 裴琉璃只手托腮,望着身旁正在喝着人参茶的小妹,清丽的小脸红润光泽,水眸透着一股灵点,怎么看都是一副调养得很好、十分健康的模样。 「你到底打算何时才去见他?」拖了三天,也该去了吧?再拖下去,就怕有人等得不耐烦,倒霉的可是小妹。 闻言,裴珊瑚苦着一张小脸,放下手中的瓷盅,水眸求救地望着身旁的大姐。「大姐,我不敢去见他,怎么办?」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为免波及无辜,劝你还是早点出发吧。」裴琉璃凉凉地提醒,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裴珊瑚这一听,小脸更是哀怨,可她就是怕啊! 谁叫她当时误会他,又说了一些狠话,害得她现在根本不知如何收场才好。 那日,她从青麟宫回到珠玉阁,与大哥谈过之后,她就知道极有可能是自己误会他了,接着被殷泰所假冒的李焕骗了出去,昏迷前在看到李焕诡异的笑,就知道不对劲了。 之后,当她清醒时,人已回到珊瑚楼,她昏迷后的事还是由家人告知,才得知一切。知道她中了邪魔教「沉眠」的毒,险些一路沉眠去见阎罗王,还是二皇子为了救她,五天来喂了她不少血。等她身上的毒解除,原本怎么样也不愿让家人将她带走的他,马上要家人送她回来。 这代表了什么?大家心知肚明,他要她亲自去找他道歉。 这是她欠他的。可…她自己捅出来的搂子,自己却不敢去收拾。 只要一想到那一日他在烟雨亭内被她气疯了,一掌劈碎石桌,就知道他的怒火有多大了。现在要她主动上门去,她当然要腿软了。 「我只问你一句,你到底喜不喜欢二皇子?若是不喜欢,由娘负责出面解决,二皇子就算再不愿,时间久了,也会放手的。」两人的纠葛再不解决,还要家人担心多久? 「…若是喜欢呢?」裴珊瑚小声地叹气。还有,那个男人才不是那么容易放手的人。 「喜欢那就更好了。马上去见他,二皇子已经用自己的血证明他对你的感情了。小妹,不是大姐说你,你平时做事总是十分勇敢到近乎冲动,可每回遇道二皇子的事,就变得怯懦到快让我看不下去了,拜托你鼓起勇气,好好去面对二皇子吧!」裴琉璃实在看不下去小妹胆小的模样了。 「大姐,你应该知道他那个人有多会记恨。」否则她哪会拖到现在还不敢去见他。 「我就是知道,才会要你别一天拖过一天,快去见他啊!」若是等二皇子亲自找来,只怕小妹会更惨。 「知道了,我等会就进宫去。」她也知道那男人没什么耐心,再不去见他,惨的绝对会是她。 裴琉璃笑看小妹一脸哀怨的模样。解铃还须系铃人,小妹和二皇子之间的事,旁人是无法插手的。 「珊瑚,大姐今日就要回白虎城了,有空来白虎城玩吧。」 「好的,大姐一路小心。」大姐夫都亲自来接人了,大姐再闹脾气,气也该消了。 「我走了。快进宫去吧。」裴琉璃站了起来,扶着肚子,走没几步,又回头望着坐在椅子上发愁的小妹。 「珊瑚,其实你有什么好怕的?二皇子喜欢你,再怎么对你生气,也不会真的伤害你。你中了‘沉眠’的毒,他深怕你永睡不醒,那心急如焚、担忧欲狂的模样,大家都看在眼里,就连娘也对他印象改观了。快去见他吧,既然你对他有情,就该换你让他明白你的心意,快去吧!」话一说完,踩着碎步离开。 大姐说的对。横竖都是一刀,这是她欠他的。去就去!深吸口气,倏地起身,走出房门。 「珊瑚小姐到底来了没?」 一名小太监苦着一张脸,端着阙少麟的午膳,交给守在书房门外的李焕,一面小声地询问。 这三天来,已不知有多少人问李焕这个问题,就连李焕自己都很想问。 瞥了眼紧闭的书房门,主子这三天来情绪暴躁易怒,根本没有人敢靠近他,青麟宫里人人都知道,主子在等珊瑚,偏偏又不准他去找珊瑚来。 「珊瑚小姐也真是的。二皇子救活她,好歹也该亲自上门来道谢,怎么都三天了,却还不见人影。」小太监喃喃抱怨着,害得他们这座青麟宫乌烟瘴气的,大家都快承受不住二皇子暴怒的情绪了。 「下去吧,别多嘴了。」李焕挥退小太监,端着午膳正欲上前敲门。 「李焕。」 一道娇嫩嗓音唤住李焕的脚步,李焕皱眉转头望向来人。 「属下拜见公主。」这公主怎么挑这个时候来?李焕在心中暗叫苦。 「我是来看二皇兄的,二皇兄手臂上的伤好点了没?」 第十九章 阙少凤只要想到二皇兄手臂上的伤是为了救珊瑚,拿刀割在自己左臂上,共五道伤口;他割得面不改色,旁边的人可看得脸色发白。 二皇兄用血救醒了珊瑚,让她在一旁可是看得感动不已。从此以后,她再也不会怀疑二皇兄对珊瑚的心意了。 「主子的伤已无大碍。」有事的是主子心底的伤。 「对了,珊瑚来过了吗?已过了三天,珊瑚的身子也该没事了才对。」阙少凤想起已有三天未见到珊瑚,随口问了句。 李焕忍耐地闭上眼,为什么每一个人都要问他这个问题?只好耐着性子回道:「没有。」 阙少凤原本跨出的脚步一顿,缓慢地转头望着李焕,一脸惊讶。「你说没有?珊瑚这三天来都没有来过青麟宫?」 「是。」李焕颔首。 「那…二皇兄不就气疯了?」 阙少凤吞咽了口口水,望着紧闭的书房门,脚步却是怎么也跨不出去了。 依她对二皇兄的了解,先是珊瑚因回春堂的事对二皇兄有了误解,后来珊瑚又中毒,二皇兄用自己的血救了她。在二皇兄做了这么多后,却见不到他最想见的人给他一个交代。 可想而知,二皇兄会有多生气了,而这怒气累积了三天,可是不容小觑的。 「没错。公主现在还要进去找主子吗?」李焕就是看准了她没胆,才故意这么问。 「不了,我想我还是先去带珊瑚来。」她可不要自找死路,进去看二皇兄那张恐怖的脸,还是赶紧去找珊瑚来救火才是。 「少凤,你找我吗?」 一道清脆的嗓音在两人身后响起,这道声音对此时青麟宫的众人而言,宛如天籁般。 阙少凤转头一看,果然是裴珊瑚俏生生地站在两人身后,于是开心地上前抱住她。 「珊瑚,你没事就好。你怎么现在才来啊!」阙少凤细细打量她的气色,小脸红润有精神,总算放下心了,也忍不住抱怨她的姗姗来迟。 「珊瑚,你真的让主子等太久了。」李焕也忍不住抱怨,双眼却是激动地望着她。她一来,大家就有救了。 裴珊瑚苦笑,望着两人犹如看到救星似的眼巴巴瞧着她。 「我也需要储备好勇气,才敢来这里面对他啊。」 「也对。」阙少凤同情地双手轻拍她双肩,可以想像二皇兄虽然等着珊瑚来,但以二皇兄爱记恨的性子,珊瑚绝对有得受了。 「珊瑚,这是主子的午膳,就请你拿进去给主子吧。」李焕将烫手山芋交给她。 「那…我就进去了。」 裴珊瑚看着手中的午膳,深吸一口气,怀着壮士断腕的决心,走上前敲门,在两人的目送下推开书房门,走了进去。 书房门外的两人看着她走进书房,这才松了口气,各自离开,由珊瑚自己去摆平由她自个儿惹出来的怒火。 坐在书案后的阙少麟在见到踏入书房内的人,是他这几天急欲见到的人后,黑眸掠过一抹光彩,随即又消逝,直勾勾地看着一脸忐忑不安的她走向他。 裴珊瑚将午膳放在他桌上,抬头对上他深邃莫测的黑眸,吞咽了口口水,粉唇轻启:「少麟,用午膳吧。」 「本皇子的名讳岂是你这个平民可以叫的。」冷厉的声音犹如一道鞭子,朝她狠狠地迎面抽去。 裴珊瑚小脸一白,即使已有心理准备,他绝不会让她太好过,但在亲耳听到他冷酷无情的声音后,仍是一时无法接受。 「对不起。」粉唇紧抿,怯怯地道歉。 「你对本皇子道什么歉?是为了本皇子打伤罗文贤,还是砸了回春堂的事道歉?」阙少麟咄咄逼人的质问,存心不让她好过。 裴珊瑚头垂得更低,小脸一阵难堪。「对不起,是我误会了,事情根本就不是你做的。」 「误会?你当时可不是这么说的。你一口咬定事情就是本皇子所为,还认定本皇子是个敢做不敢当的小人,并且心疼罗文贤身受重伤,对他十分不舍,不是吗?」 阙少麟高大的身形一起,走到她面前,一步步将她逼到墙壁上,黑眸燃着怒火直瞪着她。 「那是因为罗大哥一家待我极好,彩霓又和我从小一起长大,见到回春堂有事,我才会一时失去判断。」她低垂着头嗫嚅地解释。 即使明白眼下存心找她麻烦的他绝对听不下去,也只能尽力让他明白。 阙少麟闻言,怒火更炽,唇角勾起一弧冷笑,长指挑起她的下颚,逼她直视他眼中的怒火。 「是啊,姓罗的一家人待你极好,不像本皇子在你六岁时险些害死你,七岁时又恶意让你深陷黑风林内不肯相救,是吧?」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裴珊瑚叹了口气,已不知该如何解释了。 「不是这个意思,这件事却深埋在你心里。」阙少麟放开她,退后一步。俊美的脸讳莫如深,黑眸复杂地注视着她。「你走吧!本皇子救你一命,就当是本皇子还儿时欠你的债,从此本皇子和你互不相欠。」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裴珊瑚清丽的小脸浮现慌乱,水眸着急地望着他。 「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马上滚出去!本皇子的书房可不是任何人都可以进来的。」俊美的脸阴鸶得骇人,长指指向书房门,要她立刻出去。 裴珊瑚一脸受伤地望着他,看出他是认真的,水眸泛红,粉唇紧抿,转身快步离开书房。 待她一离开,阙少麟紧握双拳,压下想拉回她的冲动。 这是一个赌注。如果她心里一直有个心结的话,那么即使他强逼她留在他身边,也只会令她痛苦,何不趁此放手? 如果她心里有他的话,趁此机会,让她想清楚,这是他给她的选择。 只是,要他放手让她离开却没想像中容易。黑眸痛苦地闭上,强忍胸口彷若被掏空般的痛楚,而这份痛楚,只怕还要痛上许久… 水景宫 阙少凤慌手慌脚地看着在她房里趴在桌上哭成泪人儿的裴珊瑚,怎么也没想到珊瑚见了二皇兄后会变成这样。原本以为一切应该可以雨过天晴了,大家都可以松口气了,没想到事情却更严重。 「珊瑚,你快别哭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二皇兄对你说了什么?」 裴珊瑚抬起头来,拭去满是泪痕的小脸,泛红的水眸委屈地望着她,抽抽噎噎地说:「他要我滚出去,说是救我一命,就当是还我小时险些被他害死的债,从此两不相欠。」 闻言,阙少凤倒抽一口气,怎么也不相信一向对珊瑚势在必得的二皇兄这回却愿意主动放手,这根本不像是二皇兄会做的事。 「珊瑚,你可以冷静下来,把事情说清楚吗?」阙少凤拿出丝绢来替她拭去脸上的泪水,着急地说。 裴珊瑚止住了泪水,逼自己冷静下来,将进入书房后发生的事巨细靡遗地说一遍。 听完后,阙少凤一脸凝重,沉吟不语。良久,看着裴珊瑚伤心的模样,叹了口气。 「珊瑚,你老实告诉我,你到底有没有喜欢二皇兄?」口气是难得的严肃。 裴珊瑚一天被问了两次相同的问题,而她的回答仍是不变。 「有。」 阙少凤心下着实松了口气,但仍忍不住好奇地问:「你喜欢二皇兄哪里?老实说我真的很怀疑,一向怕二皇兄的你,怎么会突然改变心意了?」 「一开始我也不愿意承认。但在我开始发觉他对我是真心的,只要我向他要求的事,他再不愿都会依我。当我敞开心扉来,不再排斥他对我的好,喜欢上他就变成是一件很容易的事了。」裴珊瑚坦诚地说。只是没想到,他却放弃她了。 「珊瑚,如果我猜得没错,二皇兄是在知道你仍介意小时候的事,所以不愿意让你怀着这个心结逼你和他在一起。再说你一直没有向二皇兄坦承对他的感情,二皇兄自是不知道你已经喜欢上他了。接连又发生回春堂的事,才会令他一时心灰意冷的放弃你。珊瑚,看在二皇兄对你一片真心的份上,你可千万不要在这个时候放弃他。」阙少凤捉住她的双手恳求,不然只怕大家都没有好日子过了。 裴珊瑚闻言,冷静想了下。少凤说得没错,他必是介意她仍记得幼时的事,但她早在喜欢上他时已不在意了。只是她的心情转变,还有对他的心意,却从没有告诉过他,甚至还误会了他。 而他却打从一开始就表明了对她的感情,也用自己的血证明了对她的真心,所以该换她主动才是。 「少凤,你放心,我想明白了,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我会再去找他的。」 「太好了。」阙少凤双眸感激地望着她。 「我先回去了。明天开始我会再去青麟宫。」直到他重新接受她。 阙少凤亲自送裴珊瑚离开,方才安慰珊瑚说得好听,但实则心底也替她担心。心里暗忖:二皇兄还真是会记恨,千万别惹上他,他连对珊瑚都可以这么狠,又何况换成是旁人,只怕会更惨。 「二皇兄,你这招欲擒故纵还真是狠。」 好在珊瑚是真心喜欢上二皇兄,等两人误会解开了,相信宫里很快就要办喜事了。珊瑚成为她的二皇嫂,她可是求之不得呢。 银铃般的笑声飘散在青麟宫各个角落,一扫青麟宫多日来的阴霾。 「杏儿,来看看我这副新做的耳坠,我用红珠串做成的樱桃耳坠可不可爱?」 「还有这几副翠玉耳坠,你们看看喜不喜欢?」 裴珊瑚打开木匣,里头装满几副新款耳坠,看得一群宫女双眼发亮,围绕在她身旁挑选。 「珊瑚小姐,这副樱桃耳坠好可爱,要卖多少银两?」 杏儿爱不释手,拿着樱桃耳坠舍不得放下。珊瑚小姐的手巧,心思又多变,做出的耳坠不同于市面上的,可是外面都买不到的。 「还有这副翠玉耳坠,又要价多少?」另一名宫女问。 「今天我带来的耳坠全都不收银子,你们若是喜欢,就尽管挑选吧!」这些可是她专程做来送给她们的,若不是因为她,也不会害得青麟宫连日来乌烟瘴气的。 「真的吗?谢谢珊瑚小姐!」几位宫女眉开眼笑地挑选。 「这是怎么一回事?谁准你们聚在这里的?」 陡地一声怒吼在亭外响起,阙少麟高大的身形出现在烟雨亭外,俊脸含怒地瞪着聚在石桌旁的几名宫女,何时烟雨亭成了这些宫女可以嬉闹的地方了? 几名宫女被这怒吼声吓得停住手上挑选的动作,个个低垂着头躲到裴珊瑚身后。 「是我让她们在这里挑选耳坠的。」裴珊瑚无惧地面对他。 「你一个平民,凭什么踏入青麟宫来,还在烟雨亭内带着这些宫女放肆!」阙少麟俊脸阴沉走进亭内,黑眸直勾勾锁住她。 好吧!这个男人喜怒无常的性子合该自己承受,谁叫是她欠他的。 「二皇子,珊瑚虽然是平民,但好歹也和二皇子有一层亲戚上的关系,况且皇上和皇后姨娘也同意让我在宫内四处行走。」他不准她叫他名字,她改口就是了。 听她叫他二皇子,阙少麟只觉得刺耳,表情更加难看。 望着眼前清丽的娇颜无惧地与他对视,心中又是一阵激动;他一向不爱她怕他,今日她再出现在青麟宫,可是想清楚了吗? 「父皇和母后允许,可不包含本皇子这青麟宫。」 「那要如何做二皇子才准珊瑚来这青麟宫呢?」水眸含笑望着他。 终章 黑眸复杂地望着她,并未出声,两人之间围绕的氛围沉重得令人喘不过气来。宫女们早就趁机先溜为妙,烟雨亭内霎时只剩下两人无声相望。 见他不出声,仅只是用黑眸深沉地注视着她。裴珊瑚叹了口气,正欲开口,陡然一阵昏眩袭来,身子一晃,一双铁臂更快地扶抱住她。 「怎么回事?珊瑚你哪里不舒服?」阙少麟俊脸惊慌地抱住她,前一刻还有胆量直视他,怎么下一刻就突然昏了? 「我没事。可能是昨晚一夜没睡,加上昨晚晚膳还有今早早膳没吃,才会突然昏眩。」裴珊瑚秀眉微蹙,水眸虚弱地闭上。她可是一大早强打起精神来见他,知道要是再不来,他一定又会误会她。 「你在搞什么!为什么不用膳?」阙少麟急得在她耳边大吼,将她打横抱起,快步离开烟雨亭,经过站在亭外的李焕身旁,交代他火速去趟灶房,送一份膳食到寝宫来。 李焕看着主子着急抱着珊瑚离去的背影,忍俊不住地笑了出来。 昨日主子将珊瑚赶出书房,他还在担心。现在看到珊瑚主动前来,主子又无法弃珊瑚不管,看来他不用再烦恼了。 被一路抱回寝宫的裴珊瑚忍不住在心里窃笑。或许是她太过担心了,才会搞得自己没有胃口,又一夜难眠,不过也因此帮了自己一个忙。 望着桌上丰富的膳食,还有身旁俊脸紧绷的男人,忍住唇边的笑意,举箸用膳。 阙少麟坐在一旁盯着她慢条斯理地用膳,确定她吃饱了,这才开口:「你为什么还来?本皇子昨日已跟你说得很明白了。」 裴珊瑚替自己倒了杯茶,啜饮了几口,这才放下瓷杯,迎视他灼热的目光。「你是说得很明白,可我却没有说得很清楚。」 「你想说什么?」黑眸底有抹期待地注视着她。 「其实小时候你对我造成的伤害,所引起对你的惧怕,早在这两年来你对我的好中不知不觉淡忘了,只是我一直未曾去细想。现在留在我记忆里的,只有你在我误食虾子时,心急如焚带我去找大夫、守在床榻旁照顾我一夜,还有你对我有求必应,你看我时温柔宠溺的眼神。」裴珊瑚一口气把心里的话一吐而出。 「你知道你这么说,代表什么意思吗?」黑眸火热地注视着她,浑厚的嗓音透着一丝激动。 「我喜欢你。」裴珊瑚站了起来,双臂主动勾住他脖颈,小脸羞红,水眸娇羞地迎视他灼热的目光,再次在他耳边重申并乞求:「少麟,我喜欢你。所以别再生我的气了,好吗?」 阙少麟黑眸难掩狂喜,不敢相信他终于等到了。双臂紧搂抱住她的身子,他给过她选择的机会,这回是她主动走向他,他不会再放手了。 「我不会再放手了。」 火热的唇舌攫住她的,将她打横抱起,走向内房的锦榻,将她放倒在锦榻上,黑眸布满情欲地注视着她。水眸羞涩地闭上,任由他扯落身上的衣裳,两具赤裸的身躯紧贴,随着纱帐被扯落,锦榻上陆续传来令人脸红心跳的娇吟混合着粗喘,久久不散… 欢爱过后,裴珊瑚靠在阙少麟怀里昏昏欲睡,任由身后的大掌爱抚她的裸背。 「珊瑚,去年你大哥答应本皇子,要让你住进青麟宫一个月,本皇子要求这个诺言现在兑现,从今天起,你就住进来。」黑眸温柔地看着怀里因欢爱而绯红的娇颜。 「嗯。」裴珊瑚轻哼。一夜没睡,加上方才的欢爱,耗尽了她的体力,此刻脑子累得根本无法思考。 阙少麟唇角满意地勾起。「一个月后,本皇子会亲自向卿姨提亲,让你尽快成为本皇子的皇妃,你可同意?」 「嗯。」仍是模糊不清的轻哼。 阙少麟忍不住低低笑开来,决定不再折磨怀里的人儿,心满意足地紧抱住她赤裸的娇躯,打算陪她小睡一会。 青麟宫一大早就来了一位贵客,这位贵客特殊的身份,让阙少麟即使再不悦也得亲自接待。在替尚在熟睡的裴珊瑚盖好锦被后,这才悄声下床着衣,走出寝宫去见客。 当他来到烟雨亭外,在见到这位客人的背影时,黑眸深沉,踏进亭内,难得客气地唤人。 「卿姨早。」 裴夫人转身,唇边有抹淡笑,看着他高大的身形在她面前落坐,也不拐弯抹角,开门见山道出来意:「听说珊瑚昨夜在你青麟宫过夜?」 「本皇子记得有派人通知卿姨。」 「没错,我是接到了通知,但我猜昨夜珊瑚留宿你寝宫,是与你同床共枕,我猜得可对?」裴夫人犀利地反问。 阙少麟俊脸平静,早已猜到她的来意不单纯,更加谨慎以对。 「没错。」他干脆一口承认。 「少麟,你还记得两年前我特地来你青麟宫,同样在这烟雨亭内与你说过的话吗?」裴夫人轻啜了口热茶,淡问。 「记得。」俊脸一沉。 「我说过,就算你贵为二皇子又如何?只要我有心,绝不会让你有机会见到珊瑚,就是你父皇和母后见到我也要卖我三分薄面,如果你无法让珊瑚心甘情愿走向你,就别怪我出手阻止了。」 裴夫人重复两年前警告的话,目光瞥向对座仍是一脸冷静的阙少麟,唯有那双黑眸透着防备,唇角微扬。 「但是你做到了,你让珊瑚心甘情愿走向你。」自己女儿心思的转变,为娘的自是看得十分明白。 「所以卿姨是否也该实现诺言了?」她来得正好,刚好商讨他和珊瑚的婚事。 「你应该知道我并不喜欢你。」裴夫人直言说出两人心知肚明的事。 「你对珊瑚小时候所造成的伤害,珊瑚可以不介意,但是我这个当娘的却无法不介意。若非你救活了珊瑚,证明你对她的真心,我是不可能同意的。」 「卿姨请放心,伤害珊瑚的事,本皇子不可能再做;相反的,本皇子以生命起誓,会用生命保护好珊瑚。」阙少麟郑重许下承诺。 裴夫人垂眸看看面前的热茶,即使心中再不舍,但这是小女儿自己的选择,她也只好认了。 「珊瑚若是醒了,就送她回府吧。」 「卿姨…」阙少麟正欲开口,却被她抬手阻止。 「你和你父皇、母后挑个日子来裴府下聘吧,你们两个的婚事尽快办一办。」 这两年来在一旁看着两人的纠葛,她看得都累了,可不希望又有一个女儿大着肚嫁人。 「谢谢卿姨。」阙少麟黑眸迸出光采,一脸狂喜,怎么也没想到她会这么轻易就答应。 「好了,我要走了,不用送我。」裴夫人阻止他的相送,心情复杂地独自离开。 阙少麟欣喜若狂地疾奔回寝宫,来到锦榻旁,望着仍在熟睡的娇颜,大掌轻抚她娇嫩的小脸,俊脸上的笑意,久久不散。 「珊瑚,你终于要成为本皇子的皇妃了。」 尾声 「珊瑚,对不起,是我们误会二皇子,麻烦你向二皇子表达我们的歉意。」 罗文贤兄妹两人特地上裴府一趟。事情已经水落石出了,众人知道误会了二皇子,还连累了珊瑚,所以兄妹俩特地前来道歉。 「彩霓,别这么说,少麟不会介意的。」裴珊瑚笑着安抚她,说着违心之论。 「珊瑚,很抱歉。同时也恭喜你和二皇子下个月的大婚。」罗文贤真心祝福她。 「谢谢罗大哥。对了,罗大哥你的伤都好了吗?」裴珊瑚关心地问。 「没有大碍了。」 「珊瑚,恭喜你和二皇子要成亲了,二皇子一定会很疼爱你的。」罗彩霓在上回亲眼目睹二皇子心急如焚地抱着珊瑚来回春堂求医,当时就知道了。 「谢谢你,彩霓。」裴珊瑚抱住她,两人开心地相拥。 「回春堂还有病人,我们先回去了。」罗文贤无意多留,拉着妹妹向珊瑚告辞。 裴珊瑚在送罗家兄妹走出珊瑚楼后,返回时,刚踏入月洞门,赫然一惊,一抹高大身形不知何时出现在秋千旁。 「少麟,你何时来的?」 「罗家兄妹来时,我就到了。」为了不想打扰他们的谈话,才委屈自己先躲起来。 「所以你听到了他们的道歉了?」裴珊瑚朝他走近,含笑望着他。 阙少麟冷哼。「本皇子何时说过不介意这种宽宏大量的话来着?若不是他们兄妹两人,本皇子会被某人误会,当成任性妄为、敢做不敢当的小人吗?」他正打算不露痕迹地教训回春堂的人一顿,被她这么一说,岂不无法出手? 某人笑得一脸尴尬,主动投怀送抱,双臂抱住他的腰,仰头笑得一脸讨好。 「对不起。你大人有大量,就饶过我这一回吧。」真是服了他,时不时就拿这事出来说,这男人未免也太会记恨了吧! 阙少麟双臂抱住她的身子,俊脸似笑非笑,黑眸温柔地望着她灿烂的笑颜。看在她愈来愈懂得讨好他的份上,就饶了她这一回。抬起她的左手,将一只珊瑚手镯套进她的左手腕上。 「这只珊瑚手镯是本皇子费尽心思才在玄武城里找到的,送给你当我们两人的订情信物。」 裴珊瑚水眸发亮,瞧着左手腕上的珊瑚手镯,色泽鲜红似血,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 「谢谢你,我很喜欢。」她爱不释手地把玩。 「是喜欢这只珊瑚手镯,还是喜欢送的人?」 阙少麟双臂抱住她的纤腰,黑眸无法自她的笑颜移开,心中暗自决定,要让她这辈子都像现在这样笑得灿烂无忧。 裴珊瑚双臂主动勾住他的脖颈,清丽的脸上笑容如朝阳般灿烂,大声地宣告。 「我裴珊瑚最爱阙少麟了!」话落,银铃般的笑声飘散在珊瑚楼各个角落。 「我心亦然。」阙少麟俊脸上有抹动容,激动地俯唇攫住她的粉唇,将她的身子紧紧搂抱在怀里。 站在月洞门外的裴夫人瞧着里头相拥的身影,当然没错过小女儿不顾女儿家矜持的大声宣告。 无奈地笑着摇头离开,不想打扰恩爱的两人。 怎么也没想到珊瑚会爱上这个自小令她害怕的男人,更没想到二皇子竟会在习惯欺负珊瑚后,眼里不知不觉有了珊瑚的影子。 感情这玩意,果然是世上最难预料的东西。不过,只要两人最终相爱在一起,一切波折也就不算什么了。 裴府一年内连嫁了两个女儿,虽有着不舍,但只要女儿嫁得好,为娘的也就心满意足了。回头再望了眼珊瑚楼,含笑转身离开。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dbb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