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妻为荣 卷二》 第1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vip作品,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正文开始】 朱嬷嬷一下子就跪在南康郡主面前,抱了她的小腿哀求:「去不得,我的郡主。这件事情太夫人已经盖棺定论的,说是素心自作主张,说是咱们二爷管不住自己,你不知道,为着这件事情,世子爷还把咱们二爷给打了。」 南康郡主勃然大怒,尖锐的声音几乎要把房顶掀翻:「侯爷呢?侯爷难道不管,就由着旁人作贱我的孩儿吗?」 「就是侯爷知道,把事情交给了世子爷处理,世子爷才敢这么大胆,打咱们二爷的。」朱嬷嬷说着也哽咽了:「二爷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哪有人关心他一点呢?偏这几天还屡屡有夫人上门,说是看上了世子爷,要给他说亲。」 「奴婢都打听了,太夫人要相看的小姐没有一个家世普通的,不仅有侯府、国公府的千金,就连宗室贵女也有那么几位。这婚事若真的做成了,咱们二爷恐怕一辈子都要被压的抬不起头来了。」 「好,好,好。」南康郡主气得心肝直颤,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哆嗦:「我的儿子挨了打无人问津,林曼皎的儿子却要欢欢喜喜的娶媳妇儿,好个太夫人,好个世子爷,好一个平阳侯府!」 「郡主,您先坐下,先坐下。」朱嬷嬷不待南康郡主允许就站了起来,扶着南康郡主坐下后,方道:「从前是我们不在,他们才敢那样,如今您回来了,他们哪里就能得逞了呢?您不仅是郡主,还是平阳侯夫人,是世子爷的继母,只消给世子爷订一个不起眼的婚事,再给咱们二爷配一个高门贵女,这事情不就四角俱全了吗?」 「我若是有能耐,陈文钺那贱种还能活到现在吗?」她恨恨不平道:「太夫人那个老虔婆一心护着陈文钺,他的婚事,我根本插不上手。」 「咱们是插不上手,若是世子爷有了中意的人了,喜欢上了无父无母的孤女,咱们也只能成全他不是?」朱嬷嬷笑道:「就算太夫人不同意,可那是世子爷自己做出来的事,太夫人也怨不得我们。」 南康郡主眼波就是一闪:「你的意思是?」 「纪表小姐贪慕虚荣眼皮子浅,既然敢勾引咱们二爷,没道理见了大爷不动心。我听说大爷为了纪表小姐连荣少爷都撵出去了,可见他对纪小姐是有几分真心实意的。他殴打咱们二爷,未必不是争风吃醋。」 朱嬷嬷道:「既然如此,咱们何妨顺水推舟,让世子爷得偿所愿呢?到时候事情闹出来,丢的是世子爷的颜面。」 她低下头,凑近南康郡主的耳边,如此这般小声嘀咕了一阵。 「好!」南康郡主重重拍了一把桌子,眉开眼笑道:「这样一对苦命鸳鸯,我们是该成全他们。」 「纪表小姐挑唆离间大小姐与郡主,郡主却大人大量不与她计较。」朱嬷嬷念了声阿弥陀佛道:「难怪佛祖会让郡主托生在皇家,还儿女双全,富贵荣华享之不尽了,可见好人有好报这话从来不会错的。」 纪清漪以为南康郡主一定会找自己的麻烦,因此格外的低调。 之前跟陈宝灵一起做的几件衣裳,她也不穿了,免得撞到了南康郡主手里让她有的放矢。 陈宝灵怕南康郡主为难纪清漪,到南康郡主面前说了很多话,撒娇也好,威胁也罢,种种手段都用上了。 南康郡主心里不快,面子上却一点不显,一面慈爱地答应陈宝灵,一面让朱嬷嬷加快进度。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果然风平浪静。 纪清漪也以为是陈宝灵的功劳,小姐妹两个又恢复了从前一天到晚腻在一起的样子。 这天一早,到了插花的学堂,陈宝灵上前来拉纪清漪的胳膊,举了她的手腕,上下看:「咦?大哥昨天晚上送的手镯你怎么没戴?」 她们姐妹感情好,陈文钺又是个疼爱妹妹的,最近这段时间没少送东西给她们。每一次送东西,都是两人各一份,三四回里头黎月澄才能得一次。 纪清漪见陈宝灵手腕上戴了一对崭新的绞丝银镯子,知道这是陈文钺送她的,所以她才会有此一问。 「或许是钺表哥特意送了给你的。」纪清漪笑道:「这镯子样式新颖活泼,跟你很是相配。」 她话音一落,黎月澄也走了过来,她笑道:「是钺表哥送的吗?今天早上我也得了一个。」她说着低头去拨弄手上的九弯素纹平银镯子,然后明知故问道:「怎么,这一回清漪没有吗?」 「要你管!」陈宝灵见不得她那副小人得志的模样,拉了纪清漪的手走到一边:「大哥这一回搞什么鬼?该不会是送镯子的人弄错了吧?」 她说着,就把自己手腕上的镯子褪下来朝纪清漪手上套。 这是怕她生气吗? 纪清漪哭笑不得:「宝灵,你这是做什么?难道在你眼里我的眼皮子就那么浅吗?莫说钺表哥绝不会厚此薄彼,便是真的不送给我,也没有什么。你难道忘了,郡主如今可还在呢?她若是见我戴了跟你一样的镯子,怕是又要不高兴了。」 「大哥也太小心了,不过是一副银镯子而已,便是金的、镶宝的我娘也不会说什么的。」 第2章 嘴上这么说,心里也明白纪清漪说的不无道理,也不纠结了,两人坐回到位置上听曲先生讲课。 放学回了院子,慧心一面替她宽衣,一面道:「世子爷派人送了一个盒子过来,说是外头时新的镯子,不值什么钱,给小姐戴着玩的。」 纪清漪接了盒子打开一看,果然见里面放着一对圆形银镯子,镯子上还挂了一个绿莹莹的玉珠子,甚是可爱。 慧心笑道:「好漂亮,我给小姐戴上。」 纪清漪也甚是喜爱,当然不会拒绝。 慧心拿了手镯在手里,突然就愣住了。 纪清漪到底经过事的,见她面色不对,就笑着把玉镯套在了手上,大声道:「这手镯非常漂亮,彩心慧心,你们进来帮我看看该配什么样的衣裳好看。」 她拉了两人进内室,方压低了声音问:「慧心,这手镯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慧心没想到她竟然这么机敏,忙道:「这手镯是空心的,其中一只手镯里面有东西。」 纪清漪一手一个掂了掂,察觉不出什么,又将那镯子翻来覆去的查看,便看到一个针眼大小的孔隐藏在花纹之中,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 纪清漪与慧心对视了一眼,二人心知肚明。 慧心就拿了一根针,戳进了那个小孔里,只听得「嗒」一声,原本手镯上就开了一个活口。 彩心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这小小的手镯上,竟然还藏了机关!她刚才还以为小姐是真的要她进来挑衣服呢。慧心真是厉害! 慧心小心翼翼地从里面抽出一张比手指还小窄的纸条,上面写着: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字很小,但依然能看出来,是陈文钺的笔迹。 慧心的脸色就变得有些古怪:「小姐,世子爷这是什么意思?」 小姐拒绝殿下,难道是为了平阳侯世子?那殿下知道了…… 慧心突然感觉自己后颈有些发凉。 纪清漪却哂然一声冷笑:「钺表哥不会做这种事情的,一定是有人模仿了钺表哥的笔迹,图谋不轨。」 慧心悬着的心稍稍放了下来:「那咱们现在该怎么办?去找世子爷说吗?」 「不行!」纪清漪想也没想就拒绝道:「那样一定会打草惊蛇的。」 门外就传来二等小丫鬟的询问声:「小姐,今天的午饭您是单独用,还是请了少爷一起用呢?」 纪清漪就笑了,她怎么把清泰给忘了。 那人既然出了这个阴毒的计谋,一定会派人监视她的,不管是她去见钺表哥或者是派别人去见钺表哥,都会落人耳目。而清泰就是最好的掩护。 慧心明白,不等她吩咐就走出去道:「我这就去接少爷过来,跟厨房说,今天跟从前一样,少爷的饭跟小姐的饭一起送到咱们院子里来。」 纪清漪写了一封信,言简意赅地交代了事情的经过,连带那手镯与纸条一起找了信封包好,交给了清泰:「今天晚上钺表哥从宫里当值回来之后,你交给他。记住,一定要亲自交到钺表哥手中。」 清泰捏着信,紧紧抿了抿唇。 好一会他才睁着大眼睛更是一眨不眨地望着纪清漪:「姐姐,是不是有人想要欺负你?是不是锦表哥?」 纪清漪闻言大吃一惊。 她希望清泰童年无忧无虑,长大了能像父亲纪严那般风光霁月,不欲内宅阴私见不得台面的事情污他耳目,所以她跟黎月澄、陈文锦之间的龃龉从未在弟弟面前透露口风。 听了清泰有此一问,她立马拉下了脸,转身对慧心道:「去叫少爷身边的两位妈妈来。」 「姐姐,不关两位妈妈的事。」清泰拉了纪清漪的手,认真道:「是锦表哥最近几乎每天都会来给我讲解功课,还会有意无意的提起姐姐。」 纪清漪心头一个咯噔,脸色肃然:「他说什么了?」 纪清泰轻轻摇了摇头:「他并没有说什么,所以我才觉得奇怪。」 他顿了顿没有再说话。 纪清漪就摆摆手,让彩心与慧心到门口守着。 「姐姐,这世上很多事情看似平常,其实认真想一想,都是都因果的。我的母亲是外祖母唯一的女儿,所以外祖母疼我怜我甚于姐姐。因为钺表哥年幼丧母,是母亲带大了他,所以我们打来京城的第一天,钺表哥就对我们非常好。」 纪清泰小小的的包子脸上写满了从容沉着:「锦表哥一直待我们淡淡的,最近突然与我亲近,正所谓无事献殷勤,绝没安好心。我一个瘸了腿的小孩子,是没有什么值得他图谋的,我唯一拥有的,便是姐姐你,正值妙龄,如花似玉。」 他分析的头头是道,纪清漪听着太阳穴就一直「突突」的跳。 第3章 是从什么开始,单纯可爱的清泰竟然也开始想这些事情了?是谁蛊惑了他?目的又是什么? 过了好一会,她才厉声道:「清泰,这些话,是谁告诉你的?」 在她严厉目光的注视之下,清泰不安地扭了扭身子,大大的眼睛里流露出几分紧张:「是邹先生,他不仅教我四书五经,还教我谋略之道。」 不待纪清漪说话,他就一把抓住了姐姐的衣袖:「姐姐,你别生气,是我主动要求邹先生教我的。我九岁了,不是小孩子了,我不想事事都要姐姐站在我前面,我希望有一天能护着姐姐。」 小小的少年郎,用异常坚定的声音表达他要长大成人保护姐姐的决心。 纪清漪心里十分的震撼。 她不想告诉清泰这些事情,就是怕他年纪小,不能分辨是非,受了旁人的蛊惑蒙蔽,被人当枪使。 可现在看来,她是想错了。清泰非常聪明,非常有天分,否则不会仅仅从陈文锦突然的接近就发现端倪来。 她的弟弟这么聪慧,她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徐令琛说的没错,她应该放手,让他尽快地成长起来。 只是那个邹先生,到底是个什么品性她是不清楚的,要找个机会探探他的底。 她深深了吸了一口气,摸了摸清泰的小脑袋:「那你先告诉我,你觉得锦表哥人如何,我嫁给他可以吗?」 「不行。」清泰想也没想,立马反对:「郡主看我们不顺眼,我是男子,身上不方便,不进内宅也就算了。可姐姐若是嫁给锦表哥,岂不是羊入虎口只能由着郡主折磨?锦表哥若真喜欢姐姐,也该正大光明地跟外祖母说,这样偷偷摸摸绝非男子汉大丈夫所为。他不是良人,配不上姐姐。」 纪清漪听了,一颗心就砰砰跳起来。 她听说过这世上有一种人天赋异禀,特别聪慧,见微知着,心机过人,可那也不过是她听说而已。却万万没想到她的弟弟,被她护在羽翼下的小小少年郎,竟然有这种天分。 她欣慰激动的同时也感觉到了深深的压力:「这些话只能在姐姐面前说,绝不能在任何人面前提起,明白吗?就是外祖母面前,你也必须藏拙,绝不能以此出风头。」 「姐姐放心,我都明白的。伏久者必高飞,先开者谢独早。我要做,也要做伏久者,绝不做先开的那一个。」 纪清漪再次惊讶弟弟语出惊人,这一回却没有不高兴,而是捧了清泰的脸「吧唧」一声亲了一口。 「姐姐,你……」清泰怨念地看了纪清漪一眼,圆圆地脸蛋皱成了包子。 纪清漪哈哈一笑,亲自送了他回去午休。 第二天清泰再来,就笑容满面地告诉纪清漪东西已经交给陈文钺了:「钺表哥说了,这镯子不是他送的,的确有人打了他的名义,那人还有后手,这几天一定会来你的院子里藏东西。钺表哥让咱们不要担心,他已经什么都安排好了,让咱们故意卖个破绽,请君入瓮。」 纪清漪把这话吩咐了彩信慧心一遍,注意最近来往的人。 三天之后,清泰又带回了一个银镯子来。 这是陈文钺特意去外面重新打制的,不仅跟原来那个镯子造型花纹都一模一样,连那个开启机关的小孔都没放过。 纪清漪不动声色,带了那银手镯去上课,等下了课回来,见慧心表情凝重,就知道一定有进展了。 纪清漪不说话,等进了内室才问:「是谁来了?」 「浆洗房的杏娇。」慧心一边将沏好的茶倒出来给纪清漪,一边低声道:「她送了衣裳之后迟迟不愿意走,说小姐您的衣裳上绣的并蹄莲很好看,想问我讨要花样子。我装作给她找花样子走开了,她在床头的褥子底下藏了一封信。」 纪清漪展开那封信,见上面也不过就是一句情诗,但依然是陈文钺的笔迹。 彩心恨得咬牙切齿:「小姐,这黎月澄得寸进尺,未免太过份了,这一次你能不能好好地收拾她,让她以后再也不能蹦跶?」 「不会是黎月澄。」纪清漪手捏着那封信,嘴角露出一丝冷笑:「要是她哥哥黎月荣还在,她或许可以办到,但现在她孤身一人在内宅,没有那么大的本事。」 也不会是陈文锦,陈文锦一心想将她献给徐令检,绝不希望她跟陈文钺扯上关系。 「那会是谁?」彩心一脸的惶恐不安:「该不会是郡主吧?」 郡主身份贵重,又是长辈,若是她出手陷害,这可不像黎月澄那么好处理啊。 「你别怕。」纪清漪不急不躁道:「该来的总会来的,不管她是谁,这一次我跟钺表哥联手,总不会让她得逞的。」 话音一落,小丫鬟就大声地禀报道:「小姐,琉璃姐姐来了,说太夫人那边有事,请您过去一趟。」 第4章 纪清漪顿时神色一凛,看来对方估计要收网了。 「彩心在家里侯着,慧心陪我去安荣院。」 六月骄阳似火,虽然已近傍晚但暑气依然灼热,安荣院正房的庑廊下站着一排丫鬟婆子,一个个屏气凝神,垂手而立,气氛十分的压抑。 纪清漪虽然早就料到场面不好看,但没想到竟然会是如此。 琉璃忙小声道:「大理寺卿夫人下午来做客,跟太夫人相谈甚欢,不料郡主突然来了。郡主前脚进来,大理寺卿夫人后脚就走,虽然算不上生气,但也决计不算高兴。然后太夫人就让人去唤您还有世子爷。」 纪清漪诧异莫名,忍不住跟慧心对视了一眼。 设下这个计谋的,十之八、九便是南康郡主了,怎么又跟大理寺卿夫人扯上了关系? 「多谢琉璃姐姐告知。」她决定按兵不动,进去见了情况再说。 明间里放了冰盆,虽是盛夏,却异常凉爽。 纪清漪一进门就见太夫人面色阴沉,怒容满面,而南康郡主手捧茶盏,好整以暇,颇有几分看好戏的样子。 「纪表小姐,你可知太夫人唤你来所为何事?」 难得南康郡主唤她一声「纪表小姐」,纪清漪表现的很平静:「回郡主的话,我并不知道。」 「为的是你的婚事。」南康郡主面带笑容,睥睨着纪清漪道:「你既然与世子情投意合,就该告诉了太夫人,好让太夫人给你做主,你也是好人家的女孩儿,虽然情不自禁也不能私定终身啊。今天若不是我出面,明天你文钺表哥就要跟大理寺卿家的小姐相看了。」 果然是南康郡主,想一箭双雕将她与文钺表哥都拉下马,可真是歹毒。 纪清漪心中气愤,面上立马做出震惊的样子:「郡主,您在说什么,怎么我一点都听不明白?」 「你这孩子怎么到了现在还藏着掖着?」南康郡主笑得很得意:「你跟世子私相授受的那点子事,我都知道的一清二楚了。是你主动的也好,世子主动的也罢,都不重要了,横竖有太夫人在,绝不会让你受了委屈的。」 「郡主,您是在怀疑我跟钺表哥有苟且吗?」纪清漪不敢相信地望着南康郡主,显然是被吓坏了:「钺表哥对我很好,我视他为亲生哥哥,钺表哥是送了我不少东西,可那都是过了明路的,不仅我有,就是宝灵、月澄也有,郡主你这样污蔑我,我实在不堪忍受。」 「什么不堪忍受?」南康郡主本以为纪清漪会顺水推舟应下此事,没想到她竟然矢口否认,简直敬酒不吃吃罚酒,立马就暴躁道:「你既然敢做,还不敢当吗?你算什么台面上的东西,值得本郡主污蔑你?」 纪清漪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雪白,她突然走到太夫人身边跪下,不堪承受道:「自打我与清泰来到侯府,外祖母对我跟清泰十分疼爱,钺表哥更是对我们照顾有加,我实不知怎么会有这样的流言蜚语传出来。但我可以对天发誓,我始终视钺表哥为亲生兄长,除此之外,绝无他想。」 「如今因为我的缘故,让钺表哥清名受损,清漪万分愧疚。请外祖母允许我离开平阳侯府,回陈家在京城的老宅。还要恳请外祖母查一查到底是谁在郡主面前嚼舌根,说出这样无凭无据的话来。」 纪清漪眼角含泪,一脸决绝地给太夫人磕了三个头:「请外祖母恕清漪不孝,不能常伴外祖母膝下。」 太夫人见状,就佯怒道:「你这是做什么?只要我活一日,这平阳侯府便一日是你的家。便是我死了,还有侯爷,他是你的亲舅舅,绝不会任由旁人欺负了你。」 纪清漪长得好,与长孙陈文钺的确来往甚密,但她从前从未朝这上面想过。 一来是纪清漪年岁还小,二来是陈文钺虽然都二十一岁了,却对男女之事毫无兴趣。一提到成亲他就拉下脸不说,身边服侍的丫鬟他也一直规规矩矩的,绝无狎昵轻薄之事。 陈文钺不急,她这个做祖母的却急了。 她年岁渐渐大了,还能活几年,这一次必须早点给陈文钺定下亲事。 大理寺卿家与平阳侯府也算是门当户对了,大理寺卿太夫人活着的时候跟她也有来往,所以这样的一门亲事,她心里是很满意的。 她正跟对方说陈文钺洁身自好,身边没有通房,不料南康郡主就闯了进来,也不顾有人在,满面笑容说陈文钺不是不愿意成亲,而是有了两情相悦的心上人,眼里再看不见别人了。 简直就是生生在打她的脸! 太夫人当时怒急,不顾大理寺卿夫人在场,就狠狠地将南康郡主训斥一番,不料南康郡主不急不慌,事情说的有鼻子有眼,连她也忍不住动摇了。 送了大理寺卿夫人走后,立马就叫了纪清漪过来质问。 她是非常生气! 第5章 更想着若纪清漪真敢如此大胆,当面一套背地一套欺瞒她的话,她便是拼着被清泰记恨,也要处置了她以儆效尤。 此刻听了纪清漪这一番剖白,她便醒悟过来了。 南康郡主视长孙为眼中钉,肉中刺,必定是故意来破坏他的婚事的。 她怎么能信了她的话! 不对!若纪清漪是个轻浮眼皮子浅的,说不定就会顺着她的话,把事情认下来了。文钺感激姑母年幼时照顾之恩,必然不会让纪清漪受罚,哪怕没有这种事情他也一定会护着纪清漪。 到时候假的也成了真的了! 想通了这其中的关节,太夫人不由勃然大怒,好个南康郡主,祸害了她的儿子不算,如今连她的孙子也不放过。 「清漪起来。」太夫人面沉如水道:「你说的不错,文钺向来是个有规矩的好孩子,你在我身边多年,我也知道你的品性的。家里出了这样的流言蜚语,我不能不管。」 「杜嬷嬷,让人彻查,是哪个丧心病狂的恶奴敢如此无法无天败坏主子的名声。」她冷冷地瞥了一眼南康郡主道:「下人胡言乱语,主子听了就该打一顿卖了,怎么还能不辨是非被他们耍的团团转,郡主,你身边的刁奴也该清理清理了。」 南康郡主气得要死。 她没想到短短几个月纪清漪竟然有了如此大的变化,人家说纪清漪是太夫人面前的红人她还不信,可现在看来,太夫人的确护着这个小蹄子。 「太夫人不用指桑骂槐,我身边的下人虽说不是特别机灵,但也绝不会胡说八道。」南康郡主冷笑道:「世子与纪清漪私相授受,这是钉在砧板上的事实。纪清漪手腕上戴的,便是世子所送的定情信物。」 纪清漪不甘示弱道:「这手镯的确是钺表哥所送,但除了我有之外,宝灵与月澄也是一人各一对的,我倒是没听说过定情信物要一下子送出三对的。」 「宝灵与黎月澄不过是障眼法。」南康郡主一想到等会让纪清漪与陈文钺丢脸,心中有一股压制不住的兴奋:「你那手镯是动了手脚的,上面有机关,里面藏了文钺给你的盟心之句。」 纪清漪听了便做出气得发抖的样子,毫不犹豫将那手镯褪下,双手捧给太夫人:「外祖母,请您明察。」 太夫人拿着那手镯看了半天也没有发现什么端倪,最后沉声问道:「郡主,你怎么说?」 南康郡主上前道:「这镯子机关做的巧妙,一般人哪能看出来?其中一个镯子上有个针眼大小的孔眼,只要拿了针戳进去,机关自然会开,太夫人也就什么都明白了。」 太夫人半信半疑,果然让杜嬷嬷拿了针来,用力戳了几下,那手镯毫无反应。 南康郡主大吃一惊,一把从杜嬷嬷手中夺过手镯,接连戳了几下,手镯纹丝不动,她的脸色就变了:「怎么会这样?」 她那天明明亲手把机关打开,纸条放进去的。 如今怎么都打不开,她如何能甘心? 便将那手镯塞给她的贴身侍婢朱嬷嬷:「将手镯掰断!」 空心的银质手镯,本来就不甚结实,朱嬷嬷拿在手里,不消片刻,那手镯就断成了两半。 里面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南康郡主脸色变了又变,让朱嬷嬷将另外一个手镯也掰断,依然什么都没有。 她这才意识到纪清漪早就看穿了她的计谋,已经将手镯掉了包了。 她怒不可遏地瞪着纪清漪,气得腮帮子的肉都轻轻颤抖。这小贱人,竟然摆了她一道。 「纪清漪,本郡主记住你了。」 「够了,南康!」 太夫人是真的生气了,毫不客气地唤着南康郡主的封号,一点颜面也不给她留了:「你不敬婆婆,污蔑晚辈,不孝不慈,按照陈家家法,当受十杖,禁足十天。」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惊。 南康郡主当然不服,对着太夫人怒目而视:「太夫人莫不是忘了本郡主的身份?殴打皇家郡主,这罪名你当得起吗?」 太夫人毫不退缩,站起来与南康郡主分庭抗礼:「你是皇家郡主,身份高贵,可你也是平阳侯府的夫人,是我的儿媳妇。子不教,父之过,你如今会有这个样子,也是我这个做婆婆的没有教好你的缘故。」 「昔年圣上在上书房跟着帝师学习,功课未完成便由身边的侍读代受戒尺,如今这规矩便流传了下来。郡主禁足十天,那十杖便由朱嬷嬷代受便是。这规矩皇上能用,想来用在郡主身上,也是错不了的。」 太夫人早看朱嬷嬷不顺眼了,却一直忍着,这一次终于忍不住要给朱嬷嬷一个教训。 朱嬷嬷吓得全身发软,噗通一声跌坐在地。 南康郡主护奴心切,立马怒目切齿道:「你敢!」 第6章 话音一落,便听见外面一阵哗啦啦的脚步声,三四个仆妇闯了进来,为首的一人高高举着一封信,大声道:「郡主,我们在纪表小姐的床头搜到了她与世子来往的书信。」 南康郡主喜出望外! 本以为纪清漪有所防备,定然连这封信也销毁了的,没想到峰回路转,事情出现了转机。 「把信拿过来!」南康郡主接了信,趾高气昂地摔在了杜嬷嬷身上:「太夫人,这可是世子的亲笔信,如今你还有何话说?」 太夫人从杜嬷嬷手里接了信,匆匆看了一眼,扶着椅子的手就攥得有些发白。 南康郡主得意洋洋:「太夫人,您是出了名的治家严格的,出了这种事情,是不是该让纪清漪与世子受杖责呢?」 纪清漪站在太夫人身边,轻声道:「外祖母别着急,先等钺表哥回来再说。」 既然钺表哥说他已经安排好了,她一定要稳住,不能自乱阵脚。 南康郡主恨毒了纪清漪,立马指使身边的人道:「将她拉过来,堵上嘴!」 太夫人立马站出来,让纪清漪站在她的身后。 双方剑拔弩张,气氛压抑。 突然,外面传来丫鬟响亮的通报声:「太夫人、郡主,世子爷来了。」 陈文钺猜到这几天郡主一定有所动作,所以让自己的小厮密切注意着这边的动静,他故意不来,就是为了在紧要关头给南康郡主迎头一击。 太夫人望着陈文钺的目光有些歉意。 事到如今她如何还能不明白这是南康郡主的一个连环计。 就是因为明白,她才更觉得愤怒。 这个女人害得他们母子如仇人,如今连她的孙子也不放过,一再挑战她的底线。 偏偏她还是个郡主,本以为今天抓到了她的把柄可以给她一个教训了,没想到事到临头还是功亏一篑。 南康郡主竟然能找到人模仿陈文钺的笔迹,还是模仿到真假难辨的地步,她这个做祖母的为了给南康郡主一个交代,怕是要让长孙与纪清漪受点委屈了。 陈文钺接了那信,看了一眼,勃然大怒道:「祖母,郡主处心积虑污蔑我与清漪,请祖母为我做主。」 南康郡主冷笑:「世子,这可是你的亲笔信。」 「是仿的很像,几可乱真,若不是我的确没有写过,恐怕我自己也会相信了。」陈文钺一身的正气,不齿道:「只可惜,假的就是假的。我每每写字遇到先母名讳,总会减去一笔以示恭敬,此人仿的了我的笔迹,却不知我母亲的名讳,更不理解我对先母的尊敬之心,所以才会露了这样一个大破绽。」 他说着,将那封信重重地摔在桌案上。 上好的澄心堂纸上写着一句情诗:愿我如星卿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陈文钺母亲姓林名曼皎,这诗句里面的确有个皎字,而且那个字没有减笔。 南康郡主心中顿生不妙之感,不敢置信地看着那封信。 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在关键时刻功亏一篑! 太夫人紧锁的眉头一下子就舒展开了,无不欣慰道:「假的就是假的,仿的再像也当不了真。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你就是再争、再抢也没有用。」 后面那一句分明是在嘲讽南康郡主逼死林曼皎,强行嫁入平阳侯府。 南康郡主像是当头响了一个炸雷,一下子就懵了。 她嫁入平阳侯府是太夫人默许的,从前太夫人再不喜她,却也会在平阳侯陈雍面前替她说话,也会在下人面前维持她的体面的。 太夫人这是什么意思? 她呆若木鸡地朝太夫人望去。 「杜嬷嬷,送郡主回去,禁足一个月。朱嬷嬷挑唆主子,杖二十以儆效尤。」太夫人声音冷得像冰雹,看着郡主的眼神更是如刀子一样冰冷:「郡主若是不服我的管教,我也只有将此事完完本本告知侯爷了。」 「不、不、不!」南康郡主面色煞白,眼中流露出恳求之色:「不要告诉侯爷,不能告诉侯爷。」 说完这句话她便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 南康郡主向来不得人心,她此番禁足,平阳侯府上下可谓是喜闻乐见。 太夫人终于发威一次,那些从前被南康郡主训斥殴打过的奴仆纷纷觉得大快人心,走路都比从前轻快了许多。 别人犹可,陈文锦与陈宝灵自然每天都去看望南康郡主,为了让南康郡主不那么寂寞,二人总是错开,一个上午去,一个下午去,这样显得一整天都有人。 堪堪一个月禁足过去了大半,这一天陈宝灵再来的时候,南康郡主就对陈宝灵道:「从明天起,你不要来了,好好跟着曲先生学习插花,争取半个月后,在寿春长公主府上好好表现一番。」 第7章 陈宝灵听了,就用一种「我没有听错吧」的眼神看着南康郡主:「娘,你前两天不是说让我不要去的吗?」 南康郡主的父亲广王是先帝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先帝在世时对广王十分疼爱,以致于广王嚣张跋扈,目中无人,连当今圣上都不放在眼里。 南康郡主身为广王的掌上明珠,更是骄纵无度,便是公主见了她也要退让三分。 而寿春长公主觉得自己是嫡公主凭什么看一个郡主的脸色行事,二人就结下了梁子,互相看彼此不顺眼。 今上登基之后,边疆战事频发,朝政不稳,而广王手握重兵,又一役歼灭广西土司叛乱,皇帝只能隐忍不发。却暗暗蛰伏,多年之后终于收回兵权,架空广王的势力,以结党营私、欺君罔上、心怀不轨的名义赐死广王。 广王死后,南康郡主却不知收敛,出去交际依然嚣张跋扈,唯我独尊,对着旁人颐指气使。 却不料从前围着她的那些贵夫人纷纷与其划清界限,寿春长公主仗着自己是皇帝亲姐姐的身份,更是毫不留情地骂南康郡主是乱臣贼子之后,随机南康郡主抢人夫婿,逼死平阳侯发妻的消息也被人挖了出来。 南康郡主在京中的地位一落千丈,甚少出去交际。 而前几天,寿春长公主给平阳侯府送了几张帖子,邀请平阳侯府的几位小姐去参加赏花会。 这可乐坏了陈宝灵,她一听说就缠着太夫人做新衣服、买首饰,务必让自己美美的走出去。 南康郡主得知后,严令让陈宝灵不许去。 她嘴上说的是怕陈宝灵受人欺负,其实说到底还是自尊心作祟,不想给寿春长公主长脸。 陈宝灵之前也见过寿春长公主好多回,知道她并不是个喜欢为难晚辈的,但为了让禁足的母亲高兴,也只能惋惜地选择放弃。 纪清漪知道她是个喜欢凑热闹的,好言好语地安慰了她半天,太夫人也说虽然她不去,但新衣服照做,新首饰照买。 不料才过了几天,南康郡主竟然就转变了念头。 「我已经让人打听了。」南康郡主道:「寿春这次是借着赏花的名义相看儿媳妇呢。」 「那我就更不能去了。」陈宝灵心里是非常想去的,却怕母亲不高兴,只违心道:「寿春长公主怎么也不会让我做她的儿媳妇的,我何必去凑这个热闹。」 南康郡主却笑了:「就是因为不可能,所以你才更要去。你老实跟我说,你最近这段时间,插花学得到底怎么样?」 陈宝灵想了一会道:「我觉得还可以,虽然比……比不过别人,但应该也不会太差。」 「你比不过纪清漪直说就是。」南康郡主撇了撇嘴道:「难道我还能跟她一个晚辈过不去。」 陈宝灵瞪圆了眼,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母亲,要知道从前提起纪清漪,南康郡主可都是咬牙切齿的。 「娘,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错吧?」 南康郡主把脸一虎:「我已经想通了,纪清漪如何我是管不着的,世子如何我也管不了,我只要让你哥娶一个高门贵女,让你嫁一个如意郎君,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说的很有道理。 陈宝灵眨了眨眼:「你怎么会突然间想通?」 「侯爷昨天回来了。」 「是啊,爹昨天回来了,这几天都住在家里。」陈宝灵有些想不明白,却发现自己母亲脸上涌起一股红晕。 「侯爷说,只要我不去找世子的麻烦,不惹太夫人生气,他就会好好的跟我过日子。」 南康郡主竟然露出了少有的扭捏的姿态。 不管娘亲如何跋扈,可只要遇到爹立马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她所有的喜怒哀乐都系在爹一个人身上。 陈宝灵竟不知是该为母亲高兴还是该觉得她可怜,只喃喃道:「那就好,那就好。」 南康郡主嘴角翘得高高的,道:「所以,这一次寿春的赏花会,你一定要好好表现,最好是能出尽风头,将那些参加赏花会的闺秀狠狠地踩在脚底下。到时候,不管寿春选谁做儿媳妇,却都不如你,我就是做梦也要笑醒了。」 因为南康郡主的原因,陈宝灵也受到很多闺秀的冷眼与排挤,听了母亲的话,也燃起了对赏花会势在必得的决心。 「娘,你就放心吧,我一定会竭尽全力的。哪怕我不行,还有清漪呢,有她在,旁人不过是陪衬而已。」 陈宝灵本以为自己不能去,如今得了这样的好消息自然迫不及待地跑去找纪清漪分享。 她不仅给纪清漪挑了一件大红百蝶穿花镂金的褙子,还将一套赤金镶百宝头面送给纪清漪。 「……邵明珠号称京城第一美女,还说是插花界的后起之秀,这一次的热闹她是一定会去的。」陈宝灵拿着衣裳首饰在纪清漪身上比划:「所以,你一定要比邵明珠打扮的更漂亮,狠狠地打她的脸,也让众人看看,谁才是真正的京城第一美人。」 第8章 大红的衣裳,夸张的首饰,纪清漪无论如何也不同意,跟陈宝灵闹了半天,最后拉下脸来说要生气了,陈宝灵才作罢。 陈宝灵正惋惜着,慧心笑嘻嘻地进来禀道:「小姐,大小姐,宁王府的郑侍卫来了,说是咱们少爷的轮椅做好了,请小姐带着少爷去试试,如果有不合适的地方,当场就改。」 纪清漪先是一喜,接着心里便是一沉。 她已经跟徐令琛撕破脸了,还是不要再见面为好。 陈宝灵已经跳着叫起来:「是什么时候来的?来了几个人?琛表哥来了吗?」 「是刚刚到的,只有郑侍卫一个,世子殿下没来。」慧心口齿清楚,很是稳重:「已经给太夫人请过安了,太夫人让小姐领着少爷直接去,不必再去上房了。」 「真是可惜。」陈宝灵一脸的遗憾:「琛表哥怎么没来呢?」 她说着,拿眼睛去看纪清漪,心里一阵疑惑。 难道琛表哥真的对清漪无意?或者是已经把清漪给忘了? 不会吧! 她已经打定主意要帮清漪争取琛表哥了呢! 纪清漪见陈宝灵一会皱眉一会叹气,心里就有了主意:「宝灵,我身上来了月事肚子疼,出门不方便,你能替我走一趟吗?」 上次出去,纪清漪已经见识到宁王世子的威风了,倒不担心会遇到危险。 陈宝灵一口就答应了下来:「你放心吧,我一定好好照顾清泰,快去快回。」 正好她要试探试探琛表哥对清漪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纪清漪让彩心也跟着去,自己就歪在美人榻上摇着扇子纳凉。 慧心见她脸色发白,就说要去给她煮红糖姜水。 纪清漪却摆摆手道:「不要煮了,今天都最后一天了,没什么了。」 她只希望徐令琛不会因为她迁怒清泰,致使轮椅落空。 慧心看着纪清漪,嘴巴动了动却到底没有开口,站了一会就屈膝下去。 不一会儿,平阳侯府就飞出一只信鸽,直奔宁王府方向而去。 徐令琛正在挑选衣服,每次见纪清漪之前,他都会非常认真的穿衣打扮,什么颜色的衣服,什么质地的腰带,什么发簪,什么玉佩,都是经过精心挑选的。 见鸽子飞进来落在桌子上,他便丢了衣裳去取信。 展开纸条,先见纪清漪不来了,顿时面色一冷。再看到后面的原因,那耳朵根立马就红的一塌糊涂。看到最后,慧心说了她已经是最后一天,眸中就露出几分疑惑。 他握着那纸条,定定地看了一会,最终让人去给做轮椅的岳霖送一封信,自己则出门去了太医院。 纪清漪正睡着,陈宝灵就气哼哼地回来了:「我以为是要去琛表哥的家,没想到只是琛表哥在京城的一个小小别院,那轮椅明明已经弄好了,清泰喜欢的不得了,我推着也觉得非常好,哪儿哪儿都合适,但那个岳师傅非说没做好,不让我带走。问他什么时候能做好,他便支支吾吾言语不详,真是气死人了!」 纪清漪也是满心的期待,听了陈宝灵的话,便是心头一凉,面上却分毫不显。 她忙帮陈宝灵捏肩膀,笑容满面道:「是我没有提前跟你说清楚,辛苦你跑一趟,今天晚上留在我这里吃饭,你想吃什么尽管说。」 「跑一趟算什么,我是气那个岳师傅消遣人,也不知道琛表哥是怎么回事,竟然会找了这种人办事!」陈宝灵站起来道:「我已经跟二哥约好了去陪我娘吃饭,今天就算了,明天再吃你这一顿。」 纪清漪也不挽留,送了她出去,自己就急匆匆去见清泰。 「轮椅做的怎么样?喜欢吗?」 清泰一脸的满足,语气又急又快:「做的非常好,又平稳,速度又快,还不用两个人抬着,只要一个人在后面轻轻的推就能走。我一直不敢吃太多,就怕自己自己胖了那两位嬷嬷抬不动我。如今有了这轮椅,我就再也不怕了。」 他突然一顿,面上露出疑惑不解的神情:「就是岳师傅推三阻四不愿意让我拿走,问他原因又说不上来。姐姐,你说岳师傅是不是想要钱啊?」 本来纪清漪心里还存在意思侥幸,可听了清泰的话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果然被她猜着了,她是惹了徐令琛不高兴了,所以,这轮椅他必定不会给清泰了。 因为她的缘故,让清泰白白高兴了一场。 纪清漪心里刺刺的疼,脸上就带出了几分:「可能不是岳师傅的意思……」 「不可能!」清泰声音响亮,信誓旦旦道:「世子哥哥言而有信,既然说了会让岳师傅给我做轮椅,就绝不会做好了轮椅再反悔的。」 纪清漪本来是想告诉清泰以后她与徐令琛之间有了龃龉,免得他心心念念想着这件事情。可她不过刚提了一点,清泰就这般护着徐令琛,她只有作罢了。 第9章 横竖时间久了,清泰慢慢就会明白了,她又何必现在让他伤心呢? 「你说的对,是姐姐小人之心了。」纪清漪摸了摸清泰的头道:「过几天我再亲自去问问岳师傅的意思。」 既然徐令琛不会把轮椅送给清泰了,那轮椅八成还会在岳师傅手中。 岳师傅既然是奉了徐令琛的命令,她出面去买估计只能被拒绝,可若是把事情告诉钺表哥,他肯定会问原因,而她又不愿意在钺表哥面前撒谎。 幸好那轮椅为清泰量身打造的,就是拿出去卖一时半会也不一定就能遇到合适的买主,所以,她还有时间可以慢慢的思考。 眼看着离寿春长公主的赏花会还有几天,曲先生就跟太夫人提议,让她们先在家中举办一个小小的插花比赛。 她正色道:「……一来可以为几天之后的赏花会做准备;二来也是想让太夫人看看几位小姐最近学习的成果。」 「是应该为几天后的赏花会做准备,那时间就安排在明天吧。」太夫人听了很是高兴:「至于她们的学习成果,最近三人也没少朝我这里送插花,进步非常大,这都是曲先生悉心教导的结果。」 曲先生神色淡然:「这一次比赛与平时练习不同,不要几位小姐提前做好插花,而是明天比赛现场先挑选插花容器,然后再去花房挑花,插花要当场做出来。虽然时间长了些,却可以展现几位小姐的技艺,也可以让我们了解到小姐们做插花时的构思。」 太夫人闻言大悦。 这回比上次顾娘子的考核严格了很多,但可以当场欣赏,还可以杜绝作弊,一举数得,非常的好。 第二天早饭过后,众人在西花厅集合,先选择插花容器。 对于一个插花作品来说,最重要的就是花材,但容器同样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 容器是花材的金屋、精舍、大地,花材与容器搭配得当,才能相得益彰,否则就会破坏一个插花作品的整体美。 这一点三人都心知肚明。 曲先生就道:「太夫人,请您出题吧。」 太夫人就笑:「上次比赛是以春为主题,这一次便是夏吧。好了,你们先选容器吧。」 多宝阁上摆放着几十个瓶、盘、篮、碗、缸、筒,有藤编的,粉彩的,青花的,粗陶的,种类繁多。 陈宝灵速度最快,选了一个青花小圆盘,然后放了盘子在自己的桌子上,就走了出去。 黎月澄紧跟其后,从多宝阁上拿了一个白瓷冰裂纹收口盘,她选的这个盘子比陈宝灵选的那个盘子大了一倍不止。 在她们选的时候,纪清漪也想好自己该选什么了,她先在心里想好了自己要做什么插花,斟酌了一番之后,最终选了一个豆绿色方形圆口瓷瓶,宽不过成人巴掌,约莫有一扎来高。 纪清漪走出西花厅,陈宝灵在院子外面的小路上等着她呢。 她紧张兮兮地问:「清漪,我打算用蒲草配上白色的百合、红色的牵牛花来做,你觉得怎么样?」 陈宝灵做的插花大多热闹喜庆,这一次也不例外。 纪清漪听了闭目想了一会道:「你那花盘太小,底子太浅,若是在上面缠绕了牵牛花会产生头重脚轻的感觉,你不如试试红色的马蹄莲,用剪刀修剪的小一些,一样可以起到点缀的作用。」 「妙呀。」陈宝灵眼睛一亮,笑嘻嘻地抱了纪清漪一下:「走,我们一起去花房。」 纪清漪道:「我不去花房了,我的主枝选的不是花,而是竹子,我要先去小花园那边的竹林去。你帮我采三片扁竹兰的叶子,两朵红掌花。」 「好。」陈宝灵一听就知道纪清漪做出来的一定很漂亮,当即道:「我先去了,我们采好了花,还在这里汇合。」 两人分了手,分头行事。 一炷香之后就收集到了各自需要的花卉,分好之后,各自抱着回西花厅。 走到门口就听到太夫人声音愉悦道:「……正好殿下来了,帮我们评选一下,看看她们的水平到底如何……」 殿下? 哪个殿下? 该不是徐令琛吧? 心里这样想着,脚步已经踏进了西花厅。 太夫人身旁的上座原本是空着的,此刻却坐了一个气宇轩昂的青年,他身穿一件佛头青彩晕锦袍,腰间绑着一根石青色蟠离纹腰带,一头黑色的发丝,配着那双与墨玉般的眸子,越发衬得他面白如玉,俊美无双。 不是宁王世子徐令琛还能是哪个? 「琛表哥,你怎么来了?是什么时候来的?」陈宝灵很高兴,不顾自己怀里还抱着花,就满含惊喜地走到徐令琛旁边。 天气炎热,徐令琛手中拿着一把折扇,轻轻地摇着,十分的倜傥风流。 第10章 「刚刚来的,正好碰到表妹今天有插花比赛,看来我今天是要大饱眼福了。」 他话音一落,便将扇子收起来,轻轻地朝手心里一打,真是说不出的雍容高贵。 陈宝灵看得眼睛都直了。 太夫人轻轻咳嗽一声道:「好了,宝灵,你再耽误下去,清漪与月澄就要做好了。」 「啊?」陈宝灵如梦初醒,忿忿不平地瞪了纪清漪一眼,你怎么不等我就先开始了呢,真是不讲义气。 可惜纪清漪见到徐令琛有些懵,一心只想着徐令琛今天来究竟是为了什么,根本无暇去注意陈宝灵的抛过来的眼神。 她吸了一口气,让自己不要分神,不要去看徐令琛,把注意力集中到这插花上来。 可她越是想忽视,越能感觉到前方有一道灼热的视线落在她的手上、身上,不用想也知道是谁了。 徐令琛一直盯着她,目光从她的身上扫过,从头上乌压压的头发,到戴了什么发簪,穿了什么衣裳,一丝一毫也不愿意放过。 每天他都能接收到关于她的一点一滴,穿了什么衣裳,吃了什么东西,她的消息他尽握手中。 内宅有慧心、曲娘子,外院有邹先生,他暗中还安排了两个下人,可不能每天与她见面,他就是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像少了一块似的。 他天天想着她,惦记着她,也不知道她想他没有。 一定是没有的,这狠心的小姑娘! 不仅不想他,还敢拒绝与他见面,就是他亲自来到她面前了,她还是这般冷心冷情,连一个眼神都不给他。 他真想把她拉过来压到腿上,狠狠地打一顿! 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莹润的脸上,秀美的下巴上,修长的脖颈处。 再往下,胸部那里,不再是一马平川了,而是鼓起了小小的两个包。 好像被烫了一下似的,他突然把眼睛移开,不敢再看了,心里却想着太医说的话。 女子有了月事就表示她已经长大成为大姑娘了,身体也会如春天的柳枝一般迅速地发育,为 说亲嫁人,生儿育女做准备。 她现在还这么小,也不知道等到成亲的那一天她能不能承受…… 他突然感觉自己喉头有些紧,便以手握拳,放在唇边轻轻咳嗽了两声。 其实……他也不是那么急着想跟她生儿育女,只是想早一天将她娶回家,放到自己身边而已。 太夫人见他脸颊突然发红,额上也有汗珠子,忙对丫鬟道:「再端一个冰盆来,放在殿下旁边。」 「天气太热了。」 徐令琛「唰」地一下打开扇子,装模作样地摇了几下。 等到冰盆送来,他深深吸了几口气,把脑中那乱七八糟的想法压了下去,这才重新去看纪清漪。 而此时,三个人都已经做好了插花了。 陈宝灵做的是垂直型的盘花,颜色青翠的蒲昌是第一主枝、白色的百合花被修剪成小小的几朵,做成第二主枝,马蹄莲热情似火,也被修剪成小朵,花束被固定在青花瓷盘底,直直地向上生长,没有任何弯曲,盘中放了水,整个作品端庄稳健又富有勃勃生机。 曲先生很是满意:「宝灵小姐精进了不少,马蹄莲色彩鲜丽又不喧宾夺主,乃画龙点睛之笔。」 陈宝灵就冲纪清漪一扬下巴,眼中俱是高兴与得意。 接下来是黎月澄的作品,她做的是倾斜型的盘花,白色冰裂纹花盘中添了水,粉色的百合与紫色的石斛兰,固定在花盘的一边,花枝从头部倾斜到另外一边,既有临水照花的清雅,又不失轻盈飘逸。 曲先生点了点道:「线条流畅动感,花姿活泼自然,澄姑娘今天表现的也非常好,就是不知澄姑娘是想透过作品表达什么意思呢?」 黎月澄暗呼糟糕! 主题是夏,她本来是想采荷花的,是因为时间来不及,她就选了同是粉色大花的百合,只顾着把插花做出来,却忘记去想个主题了。 可刚才陈宝灵也没有主题啊。 若是刚才曲先生问陈宝灵,她倒是可以思考一二。可现在猛然问起来,她就是想随口说也说不出来。 万一说错了,岂不是更惹人嗤笑? 她真是倒了八辈子的楣,怎么会贪上这样厚此薄彼的先生,若是顾娘子还在,她又怎么会屡屡吃亏? 黎月澄心里恼怒,面上却强自忍着,做出不卑不亢的样子道:「这是我随心之作,并没有什么主题。」 曲先生就板了脸教训道:「插花并不是简单的花材组合,除了要造型优美,赏心悦目之外,更重要的是借花喻人,以花言志,舒展心怀,人花合一,否则便是虚有图表却无内涵的绣花枕头。」 第11章 曲先生的声音非常的严格:「这个道理在我第一天上课的时候就说过了,我今天当着太夫人、世子殿下的面再说一次,澄姑娘可要记住了,免得别人说我没教好。」 什么没教好,她根本就只交纪清漪跟陈宝灵,连教没有教过教自己! 黎月澄气得直哆嗦,却忍气吞声道:「多谢先生教诲,月澄记住了。」 本来她做的插花比陈宝灵做的漂亮的,却因为曲先生这一问,她没错也有错了,只能沦为虚有图表没有内涵的末等作品。 众人又去看纪清漪做的插花。 豆绿色的花瓶与青翠欲滴的竹枝融为一体,让人分不清哪是花瓶,哪是竹子。又辅以比竹子颜色更绿的扁竹兰叶,一眼望去虽然都是绿色,却因为颜色浓度不同而形成美妙的层次感。 在最前面摆放了两朵红艳艳的红掌花,巴掌大的花朵被修剪的只有平时的一半大小,好像两颗火红的心。 「大小姐与澄姑娘选的是可以装水的花盘,纪表小姐却选了花瓶,又用竹子做主枝,是怎么想的呢?」 「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夏季炎热,能有凉风习习,便是人间美事。」纪清漪不急不躁,缓缓道来:「风过竹虽是无意,只要认真体会便能感悟真心。」 「甚好,甚好!」曲先生脸上露出与有荣焉的神色:「竹之潇洒飘逸,扁竹兰的生机勃勃,红掌花两朵做心,别具一格,匠心独运,又将自己的情感巧妙地倾注到作品之中,堪为佳作。」 徐令琛也起身道:「不想纪小姐竟然于插花方面有如此天分,看来今年芳华女子学院又要多一位插花高徒了。」 太夫人闻言眼睛就是一亮:「殿下此言当真吗?」 因南康郡主性子泼辣又树敌无数,连带着陈宝灵陈家女孩儿的品性都被人怀疑,太夫人一直希望平阳侯府能培养出一个德才兼备的女孩子走出去给众人瞧一瞧。 纪清漪插花做的很好,人长得很漂亮,太夫人越发觉得她比黎月澄、陈宝灵更适合做陈家的代言人。 但这也不过是在心里想想而已,毕竟纪清漪只是跟黎月澄、陈宝灵比而已,她已经多年没有教养女孩儿了,对于外面的情况不如从前那般敏感。 徐令琛的话给了她非常大的信心。 「当然是真的,纪小姐的这个作品立意新颖,独具匠心,的确是上乘之作。就以她的年纪、阅历来说,是非常非常难得的。」徐令琛语气中有着毫不掩饰的欣赏:「我已经很久没见到这么符合心意的插花了,不知纪小姐能否割爱,将此插花送给我呢?」 当然不行! 纪清漪很想脱口而出拒绝徐令琛,可看到太夫人那一脸欣慰鼓励的样子,话到嘴边就改了口:「能得殿下赏识,清漪深感荣幸。作品拙劣,不敢污殿下耳目。」 她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他若是知情识趣,就该就此放手才是。 「纪小姐何必过谦,这插花我非常喜欢。」徐令琛云淡风轻道:「我今日来,一则是给清泰送轮椅,二则是请纪小姐去帮我看看那盆兰花怎么突然枯萎了,没想到还收获了这般高雅的插花作品,实在是意外之喜。」 给清泰送轮椅! 纪清漪霍然抬头,不敢置信地看着徐令琛。 他说他今天来是为了给清泰送轮椅。 他没有食言,没有因为她而迁怒清泰,他言而有信,说到做到了。 她还以为他生气,还以为因为她的原因要让清泰失望了。 没想到事情跟她想的一点也不一样,他今天亲自送了轮椅过来。 可她却小人之心,之前那样揣度他…… 惊喜、高兴、愧疚……种种滋味一起涌上心头,纪清漪一时间真说不上来心里是个什么感觉。 直到杜嬷嬷推着清泰进来,他声音响亮地喊她「姐姐」,她才反应过来。 「姐姐,你看,这轮椅好漂亮。」清泰黑葡萄一般的圆眼睛弯成了月牙,脸上笑开了花:「我就说世子哥哥说到做到,不会骗我的。」 陈宝灵夸张地叫道:「哇!上次见还非常普通呢,不过上了几种颜色,轮椅就变得这么漂亮精致了。哇,竟然是玉石的坐垫与靠背,这个杆子可以用来撑伞,这前面的挡板可以翻过来当桌子用,比上次添了好多功能,真好……」 陈宝灵摸摸这里,摸摸那里,一脸的羡慕。 众人被她的样子逗乐,正想说她,她却突然推着清泰在花厅转圈圈,直把众人惊得魂飞天外。 杜嬷嬷更是追在她身后,气喘吁吁地叫:「大小姐,慢点,慢点,当心吓着表少爷。」 纪清泰向来安静,却在被陈宝灵逗得哈哈大笑:「宝灵姐姐,快一些,再快一些。」 两人嘻嘻哈哈,像两只快乐的小鸟。 第12章 陈宝灵玩了好一会,方意犹未尽地跑过来对徐令琛道:「琛表哥,你能跟那个岳师傅说,让他帮我也做一个吗?」 「胡说八道!」不待徐令琛回答,太夫人就拉了脸道:「你想要也可以,让我先打断你的腿。」 陈宝灵摸着鼻子嘟哝道:「我就是说说而已。」 徐令琛就站起来告辞:「纪小姐今天方便吗?那盆兰花突然枯萎,我怕再耽搁几天就回天乏术了。」 他说话的时候,眉头就轻轻皱了起来,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纪清漪就急了:「怎么会突然枯萎呢?是没有浇水吗?是放在外面太阳晒得太厉害了吗?是不是挪了花盆了?」 那是她亲手从山谷中挖回来的兰花,是她亲自浇水施肥日日照顾的兰花,他二话不说就抢了去。当初他不是信誓旦旦地说会好好照顾的吗?不是说会用心灌溉的吗?怎么现在花都枯萎了才发现,早怎么不来告诉她呢? 她一时情急,竟然忘记了上下尊卑,一句接一句地质问徐令琛。 怎么能这么大胆,这样子跟宁王世子说话! 众人脸色一变,紧张地看向徐令琛。 徐令琛并没有生气,反而认真地思索了一会:「我是交给下人照料的,浇水施肥的事情,我其实也不太知道,不过,我既然交代了他们,想来他们是会好好照料的吧。」 一听就知道是个万事不管的甩手掌柜! 太夫人了然。 这些天潢贵胄虽然喜爱花草,却从来都是喜欢了就看看,大部分时间却都是丢给下人去打理的,怎么可能会自己亲手照料呢。 「好了清漪,你赶紧跟殿下走一趟吧。」太夫人道:「上次你去奉尚夫人家不是很快就找到问题了吗?说不定这一次遇到的毛病也是一样的。」 纪清漪点点头,跟着徐令琛一起出门。 徐令琛走在前面,脚步轻快,恨不能一步跨出陈家的大门。 等到上了马车,纪清漪还在想着那盆建兰到底是干枯所致,还是得了白绢病或者根腐病。 「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纪清漪道:「我们出来的太匆忙了,连工具都没有带。」 「世子殿下既然也养花,想来平时的工具也一定会有的吧!」彩心随手拎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杯茶水出来,不由「咦」了一声。 「竟然是小姐最喜欢喝的六安瓜片,竟然连蜂蜜都放好了。」彩心啧啧叹道:「怎么这么巧,小姐的口味竟然跟世子殿下的口味一样。」 她的话音刚落,马车突然就停了。 这才刚走没多久啊! 二人正面面相觑,帘子一撩,徐令琛站在车厢门口。 纪清漪心头一顿,突然就生出一股事情不妙的感觉。 她还未来得及开口问怎么回事,徐令琛便一个猫腰,上了车,端端正正地坐在了纪清对面。 把纪清漪气得咬牙切齿的。 她就知道徐令琛没安好心! 彩心惊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毕竟这是她头一回离宁王世子这么近。 徐令琛却淡淡地瞥了她一眼道:「你下去,到前面那辆马上去坐。」 这一回彩心没有抵抗,毫不犹豫地下了马车。 纪清漪想阻止彩心,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可若是让她眼睁睁地看着彩心离去,自己跟徐令琛单独在一个车厢里待着,她也不能心甘情愿,于是,她毫不犹豫地跟在彩心后面,想要下车,却不料手腕一紧,已经被徐令琛死死地握住了。 他的手暖而干燥,紧紧扣着她的手腕,那炽热的体温从手腕一路烫到了她的心窝窝,烫到了她的脸上。 纪清漪脑海中有片刻的空白。 她呆了一呆,方羞恼地回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放开!」 徐令琛好整以暇,眸中有点点的笑意:「不放。」 他不仅不放,还把手朝下滑,紧紧抓着她的手,霸道地撑开她的指缝,把自己的手指挤了进去,与她十指相扣。 他一副「这是我的马车,我就不放你能奈我何」的欠揍表情,把纪清漪气得直窝火,用力甩了几下,却发现根本甩不开他的手。 他坐着,她站着半弓着腰,想用力向前挣脱,却不料马车突然启动,她闪了一下,直接跌坐在他的怀中。 徐令琛顺势搂着她,在她耳边轻笑:「纪小姐,你这是投怀送抱吗?」 他说话的时候,男性雄浑的气息扑在她的耳边,她感觉自己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纪清漪感觉自己被烫了一下,脸红如火烧地站了起来。 却不料马车又是一颠,好像轮子从大石块上碾过一般,她再次踉跄一下,重重跌坐下去。 第13章 她立马扶着车壁,想坐起来,却不料徐令琛突然闷闷的一哼,然后便声音沙哑道:「别动!」 纪清漪脑中轰隆隆作响,脸上都快着火了,手脚软绵绵的提不起劲来,心里更是羞愤欲死:「徐令琛,你……你到底要怎么样?」 「纪小姐,你投怀送抱就算了,怎么能坐在我的子孙根上?」徐令琛疼得倒吸冷气道:「我还未成亲生子呢?你是不是忌恨我,所以想让我断子绝孙啊?」 纪清漪如遭雷击。 他的胸膛宽厚而温暖,大腿结实而有力,她坐在他大腿间,刚才跌坐下去的时候,好像的确用了很大的力,好像的确坐在了那个东西上面。 徐令琛……不会有什么事情吧? 纪清漪手脚僵硬,彻底傻了。 「徐令琛,我……你没事吧,我能为你做什么吗?」 「好疼。」徐令琛的声音十分压抑,好像忍着巨大的痛苦:「你别动,千万别动,你知道吗?你动一下,我就感觉有千万根针在扎一样。你让我休息一下,放松一下,让它慢慢地恢复。」 「好。」纪清漪自责死了,一动也不敢动:「你放心,我不动。」 徐令琛紧紧箍着她的腰,把脸靠在她的后背上,闻着她身上沁人心脾的少女香,感觉自己飘飘然,幸福的快要晕过去了。 他可真是聪明,随口撒了一个谎,小丫头就紧张成这个样子,她还叫他的名字,叫他徐令琛。 这三个字平平无奇的,怎么从她嘴里叫出来就这么好听,这么悦耳呢。 她对自己可真好,心可真软,身子却更柔软,这不是他在做梦吧。 徐令琛用额头抵着她,情不自禁地在她后背上落下轻轻的一吻。 这是他的小姑娘! 「徐令琛,你好了些了吗?」纪清漪身后的人呼吸好像被刚才更急促了:「要不然还是请太医吧。」 若是真的弄坏了,她会愧疚一辈子的。 徐令琛却松开手,让她坐到他对面去。 「我、已、经、没、事、了。」徐令琛几乎是咬牙切齿一字一顿说完这几个字的。 本来是想跟她单独相处逗逗她,却不料自己情动起了反应,若不是手快松开了她,差一点就被她发现了。 他压制的很辛苦,连嗓子都憋哑了。 纪清漪见他躬着腰,也不敢再问,只安安静静地坐在一边。 慢慢的,徐令琛把身体中叫嚣的冲动压制下去,然后才坐回了从前那端端正正的样子。 纪清漪不说话,他也不说话,只眼睛亮亮地看着她。 纪清漪瞪了他一眼,他也不生气,只呵呵一笑,端了桌上的点心递给她:「这是宫中御膳房做出来的驴打滚,与市面上糯米做的不同,主料是黄米面还加了桂花,你尝尝?」 那驴打滚做的软糯金黄,中间铺着满满的豆沙馅几乎要溢出来了,不用问也知道一定很好吃。 纪清漪此刻不知道是什么心理再作祟,觉得自己若是伸手接了,徐令琛一定会嘲笑她的,就把脊背挺得直直的,双手交叠放在腿上,一副淑女的样子:「多谢殿下,我不喜欢吃太甜腻的东西。」 她低眉垂眼,有一种很守规矩的端庄。 徐令琛的眉头就皱了起来,他最不喜欢的就是她这个样子,看似彬彬有礼,实际对所有人都一样带着面具,拒人于千里之外。 「那你喜欢吃什么?芸豆卷还是豌豆黄?」徐令琛说着,就起身坐在了纪清漪旁边。 纪清漪不着痕迹地朝里面挪了挪了:「殿下不用客气,我平时也不怎么吃点心的。」 这小丫头怎么嘴这么硬呢? 她明明很喜欢吃点心,最喜欢吃驴打滚。 徐令琛觉得她口是心非的样子很好玩,就道:「我们以后是要在一起生活的,我觉得还是敞开心扉的好,你这样什么都藏着掖着,万一我以后做了什么让你不高兴的事情该怎么办?」 纪清漪气得吹胡子瞪眼,没好气地瞪着他:「殿下!你知不知道什么叫祸从口出?我什么说过要跟你在一起生活了?」 「你不想跟我在一起吗?」徐令琛倒打一耙:「那你刚才为什么投怀送抱?」 纪清漪瞠目结舌:「……」 徐令琛与她大眼瞪小眼。 纪清漪无语,过了好一会方咬牙切齿道:「我那是不小心,若不是你好端端的非要挤上来,我又怎么会摔一跤。」 「好、好、好。」徐令琛突然肃容正色,一副跟她讲道理的姿态:「就算刚才我不该拉你,可第二次你摔跤,总不能怪我吧?要不是我,你肯定摔惨了。最关键的是,你在我身上坐了一下,疼得我生不如死差点就昏过去了,这总是事实吧?」 第14章 纪清漪脸一红,好端端的,他怎么又扯到这种事情上面去了。 「是,刚才是我不小心……」 徐令琛变得咄咄逼人起来:「你知道自己不小心就好,纪小姐我告诉你,我还没有娶妻生子呢。一开始我非常非常的疼,现在下面是一丁点的知觉都没有,我很担心自己会落下终身残疾,万一因为你我终身幸福都没有了,我可就要懒定了你了。」 纪清漪听他说的严重,心里不由打鼓:「真的没有知觉了吗?不会这么严重吧?」 「你说呢?」徐令琛目光犀利,脸色肃然。 纪清漪心里越来越没底,神色也越来越惊慌:「我……我也不知道,你还是赶紧早太医看看,若真是落下了病根,我……我……我……」 她「我」了半天,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心里难受,特别的愧疚。 徐令琛见她担心害怕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一颗心一下子就揪在了一起。 他怎么这么龌龊,把磋磨外人的手段用在了她的身上。 她才多大?怎么能承受得了! 「没事,没事,我哄你呢,我是说着玩的,我已经没事了。」他说着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声音温柔的能滴出水来:「你别怕。」 纪清漪半信半疑:「是真的吗?」 「当然。」他的声音比刚才更轻,好像她是个冰雪做成的,只要他声音大一些,会将她吓得化掉了一样:「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是真的没事了。」 纪清漪却突然低下头去,心里乱乱的。 徐令琛好像对她真的很好,只要露出害怕、难过的样子,他就会变得很温柔,很小心。 这种变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她也不知道,但是她却能明明白白地感受的到。 特别是她感觉自己对这种温柔非常留恋,非常沉迷,没有拒绝的力气之后,一种前所未有的惶恐就从心底升了出来。 徐令检也知道自己今天做的过了,接下来的路程一直安静地坐在她身边,既不说话,也没有任何动作。 等到了宁王府二门处,徐令琛先一步下车,然后伸出手,要扶纪清漪。 纪清漪却没有搭他的手,而是自己跳下了车。 徐令琛也不生气,只笑着领着她进了院子。 彩心被郑则拦住,带去了别的地方。 「那盆建兰放在我的书房。」 纪清漪跟着徐令琛进了书房。 书房疏朗而整洁,唯有中间一方铁力木祥云大案稍显凌乱,可以看出主人一定经常伏案写字读书。 大案一边摆放着红嵌玉笔筒、汝窑秘色笔洗、澄心堂纸与一方端砚。另外一边摆放着一盆建兰。 那建兰叶形如竹,直立似剑,郁郁葱葱又刚中带柔,青翠欲滴。 纪清漪一眼就认出这就是当初徐令琛从她那里搬走的那一盆。 根本没有枯萎,反而长得更好了。 徐令琛,这厮又骗她! 这样被人耍,纪清漪很是愤怒,她转身就朝回走。 徐令琛却张开双臂拦住了她的去路。 纪清漪气咻咻的:「殿下,耍人很好玩吗?」 她怎么就这么傻呢,总是上当受骗。 她往左,他也往左;她朝右,他也朝右。总之就是不让她离开。 「殿下!」纪清漪恼羞成怒,愤愤地瞪着他:「你叫我来,到底所为何事?」 「我很喜欢你。」徐令琛面不改色道:「我想见你,但是你总是拒绝我,我也是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的。」 纪清漪冷哼一声:「我已经明明白白地告诉殿下了,我不喜欢殿下,更不敢高攀,殿下身份贵重,做这种死缠烂打的事情不觉得有失身份吗?」 徐令琛好像听不懂她话语中的嘲讽似的,只是笑吟吟的:「我喜欢你,只要能见到你,能跟你在一起,死缠烂打又有什么关系呢?」 纪清漪表情微僵,过了好一会才不齿道「你这个样子,就算得到了我的人,也得不到我的心的!」 「哦?」徐令琛眉头一挑,突然欺身上前,一伸手挑起了她的下巴,慢悠悠地道:「是吗?」 他说话的时候眼睛微眯,狭长的眸中流淌出点点星光,那轻轻挑起的唇,俊美无双的面庞像是被点亮了一般,绚烂的能把人的眼睛都晃花了。 她喜欢看他这个样子,以为他不知道吗? 就是因为知道她对他有好感,她对他没有抵抗力,所以他才会如此的放肆。 她说她没有动心,他不信! 纪清漪被他这样盯着,感觉自己心扑通扑通跳个不住就算了,两条腿也在不争气的打摆子。 可若是被他发现了她心中所想,他只会更加肆无忌惮了。 第15章 念头一起,她感觉自己身上的力气又回来了。 徐令琛不就是仗着他长得好看吗? 有什么了不起?她长得也不差。 美人计他会用,她也会用! 她当即就瞪大了眼睛,做出朦胧痴迷的样子,傻呆呆地看着徐令琛。 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有一层水汽,却又像宝石一样熠熠生辉,看的徐令琛心软软的,头晕晕乎乎的,理智全失,喉头忍不住滚动几下,把头低下去,想亲亲她。 纪清漪见时机成熟,「啪」地一声挥开了他的胳膊,拔腿就跑了出去。 前一秒还双眼迷蒙,下一秒就翻脸无情,分明没将他放在心上! 徐令琛勃然大怒,毫不犹豫就追了出去。 她在前面跑,他在后面追。 院子里一个人也没有,纪清漪只能听到风在耳边吹。 她跑了一圈,却发现自己竟然还在那个院子,登时呆住了。 徐令琛冷笑,小东西,竟然还敢跑! 这院子里他布了阵,想跑出去可没那么简单。 纪清漪也累了,理直气壮地对徐令琛道:「你送我出去,我要回家。」 徐令琛很生气,上前来扣了她的手腕,将她拖回到书房中去:「看来你对自己目前的处境看不清楚,你应该知道这是谁的地盘!」 他声音很冷,语气也非常蛮横。 可纪清漪听在耳中就觉得他是在虚张声势,就觉得不害怕,也是奇了怪了。 「好疼!」纪清漪嘤咛了一声,吸了一口凉气。 徐令琛心头一个咯噔,立马就松开了双手。 他脸色阴沉:「你自己走进去!」 他对她一片真心,可她呢,一点良心都没有,就知道折磨他。 在想好怎么惩罚她之前,他绝不会放她离开。 她也太大胆了,拒绝与他见面,还敢戏弄他,分明是没有将他放在心上,简直可恶。 纪清漪见他脸阴的跟快要下雨一样,心里才有些慌了。 倒底是宁王世子,天潢贵胄,他不会真的翻脸无情要收拾她吧。外面天色也不早了,这样纠缠下去她什么时候才能回去呢? 她必须想个办法才是! 「纪清漪!」徐令琛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叫她,正想狠狠训斥她一番,却见她突然抓起一个青花瓷的茶盏,狠狠地朝地上摔去。 他还未反应过来,纪清漪已经迅速捡起一块碎片,对准了自己的脖颈。 徐令琛感觉自己的两条腿发软,不由扶住了旁边的桌子,声音更是绷得紧紧的:「你这是做什么?」 瓷片锋利,她紧紧的捏着,断口的那边正对着她的脖颈,万一她一个失手,就是伤了自己。 好像被人扼住了咽喉似的,他感觉自己呼吸都不畅了。 纪清漪心头一喜。 她没有想到徐令琛竟然胆子这么小,她随便吓吓他就害怕了。 纪清漪脸上的神色越发坚决:「殿下,我已经跟你说过了,我不喜欢你,也高攀不上殿下。请殿下高抬贵手,放我一马。」 「我答应,我答应,我什么都答应。」徐令琛唯恐她做出过激的事情来,心急如焚道:「你不许伤害自己,先把瓷片放下来。」 他答应了,纪清漪本该高兴的,可见徐令琛脸色骇然,扶着桌子的手微微发抖,哪里还有从前的雍容风度,心里又涌起无数的愧疚来。 原本那点子占了上风的喜悦,顿时消失的一干二净,心里只剩下如同爵蜡般的寡淡。 她松开了手,瓷片应声而落。 与此同时,徐令琛的身影快如鬼魅冲到她面前,一把将她抱在怀里,还不等她挣扎,他已经赶紧将她放开,正色道:「你别伤害自己,我这就送你回去,但是你必须答应我一件事!」 「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许伤害自己!你不喜欢我碰你,我就不碰你,你觉得不高兴就直接说,总之今天这样的方法再也不许用了。听见了没有!」 他额上青筋凸起,脸色僵硬,声音凌厉。 纪清漪也觉得自己可能做的有些过了,但此刻后悔无益,只呐呐点头:「听见了。」 徐令琛这才松了一口气,松开了抓着她肩膀的手,重重地坐在椅子上。 「你出去吧,郑则会送你回去。」 他语气疲惫,好像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光了一般。 纪清漪咬了咬唇,转身离开。 直到郑则回来,他还保持着原来的坐姿。 郑则一看就知道自家殿下今天又受重创了。 他喜欢谁不好,怎么偏偏就看上了纪小姐了,平阳侯的宝灵小姐、宁远伯府的明珠小姐、还有其他爱慕殿下的小姐,只要殿下稍稍露点意思,人家就会扑上来了,偏偏殿下不喜欢,非要追求纪小姐。 第16章 要说这纪小姐也是的,殿下这么好的男人都看不上,还想找什么样的呢?论权势地位、模样才华,谁还能比殿下更出色呢! 真真是一物降一物。 「殿下,纪小姐年纪小,心思单纯。」郑则老生常谈道:「您慢慢来,不着急,反正她现在还没有及笄。」 徐令琛却另有想法。 他有时间,可以慢慢等。但她不是前世的她,他也猜不透她。 若一直这样下去,他恐怕没叩开她的心扉,她就被别人娶走了。 他觉得自己或许用错了法子。 …… 几天的时间转眼过去,到了寿春长公主赏花会的当天,纪清漪、陈宝灵、黎月澄打扮一新,在陈文钺的护送下,去了寿春长公主府。 寿春长公主是皇帝的亲妹妹,身份贵重,府邸修建的格外豪华。 据说这座公主府府邸占地二十亩,花园占地三十亩。 今天举办的赏花会就在花园一个名叫玉澜殿的地方,众人在二门处换了清油小车,一路走来, 楼台掩映、花木扶疏,景致宜人。 玉澜殿高大辉煌,屋顶用绿色的琉璃瓦铺成,大殿依着叠石假山,旁边一片清澈的湖泊,又引了小桥流水,于富丽堂皇中尽现清新雅致。 大殿中摆满了鲜花,一进门就能闻到馥郁的花香。 已经来了十三四位年轻的小姐,都打扮的花枝招展,见纪清漪三人来了,有的视而不见,有的点头示意。 一个身穿玫瑰红万字流云妆花褙子的女孩子走了上来,她满面春风,未语先笑:「宝灵妹妹可是稀客,这一晃有将近一年没见到你的面了。听说你年前落水一直在家休养,今日既然来了,可是大好了?」 「多谢顾姐姐惦记着,我现在已经没事了。」陈宝灵笑容得体,将纪清漪介绍给那女孩子认识:「这是卫国公府的顾姐姐,这是我姑母家的纪表妹、外祖母家的黎表姐。」 那位顾小姐就惊叹地夸赞纪清漪长得漂亮、黎月澄气度宜人,说话的时候脸上总是带着得体的笑容,别人讲话的时候,她就眼含关切地望着,一举一动恰到好处,竟是个圆滑大方,八面玲珑的人。 纪清漪看着很是佩服,她自己做不来那般面面俱到,心里就很喜欢这样大方又得体的小姐。 顾小姐跟她们说了一会话,又说了几句「招呼不周、有什么需要就说、千万别客气」的话,才去招呼其他的小姐。 陈宝灵就对纪清漪道:「这是卫国公府的大小姐,闺名唤作玉明,为人很是爽利。」 玉明,顾玉明,卫国公府的大小姐。 纪清漪听着有些耳熟,好像上一世在哪里听说过似的,一时却想不起来。 黎月澄很是谨慎地问:「不是寿春长公主下的帖子吗?怎么让这位卫国公府的大小姐做东招待客人?」 陈宝灵因为纪清漪的事情,对黎月澄很是看不惯,可再不喜,也不会在外人面前表现出来。 「寿春长公主的驸马是卫国公府的二老爷,卫国公与二老爷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感情非常好。虽然建造了公主府,但寿春长公主与驸马却是公主府与卫国公府两边都住着。」 陈宝灵解释道:「卫国公与夫人育有一儿一女,便是世子顾至明与大小姐顾玉明,长公主与驸马膝下只得一男,乃是卫国公府的二爷名唤顾向明。」 她顿了顿道:「长公主下帖子邀请闺秀也不止为了顾向明一人,世子顾至明如今也尚未婚配。」 黎月澄目光从那些打扮的花枝招展的闺秀身上掠过,眼热道:「不知道是哪两个这么有福气,能嫁入国公府与公主府。」 陈宝灵知道她这是一路走过来,被金碧辉煌的雕梁画栋迷花了眼,忙给她泼了一盆冷水:「不管是谁,她一定是出身高贵,与国公府、公主府门当户对,我之前听人说,长公主很遗憾皇帝没有女儿,否则是一定要尚公主亲上加亲的。」 黎月澄知道她是在警告自己,掩饰般的笑了笑,没有说话。 她是有些羡慕,却并不心动,她心里喜欢的,只有锦表哥一个,旁人再优秀,都入不了她的眼。 突然,大殿上传来一阵骚动,纪清漪回头望去,只见一个身穿芙蓉色云绸妆花衫的女孩子走了进来,大殿上其他的女孩子都纷纷上前去跟她打招呼。 她也不说话,只浅笑着冲众人点头,矜持而优雅。 纪清漪听到有人唤她「孟小姐」,就问陈宝灵:「这便是孟皇后的侄女,从小养在宫中的孟家大小姐孟静玉吗?」 「就是她。」陈宝灵道:「人人说夸她端庄大方,是真正的名门千金,实际上最是个装模作样,虚伪阴险的人。」 纪清漪心头一动:「你与她有过节吗?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第17章 「两年前我们一起吃过饭,当时有一道菜是鹿肉,众人都觉得非常美味,吃了个精光。只有她面前的那一盘鹿肉纹丝不动,就有人笑着问她怎么不吃,她说鹿活泼可爱善良柔美,实在不忍心吃。她这样说,岂不是说别人是心狠手辣之徒?」 「那你也不能因为这个就说人家虚伪之极吧?或许她的确很喜欢小动物呢?」 「你把我想的也太狭隘了,我岂会因为这样一件小事就对她另有看法。」陈宝灵道:「让我觉得她虚伪的是另外一件事情,宫里有个低级嫔妃养了一只小奶狗,因那小奶狗跑到她面前的空地上拉了一泡屎,她觉得影响了她的心情,就让人将那小奶狗丢到枯井里饿死。」 纪清漪听了咂舌:「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更早了,有五六年了吧。」 正所谓三岁看大,七岁看老,孟静玉究竟如何纪清漪不得而知,但凭借徐令检上一世对她的评价与陈宝灵这一世对她的评价看来,她绝不是什么善良之辈。 幸好自己与她也不会有什么交集。 陈宝灵伸长了脖子奇怪道:「从前邵明珠可是跟屁虫一样黏着孟静玉,狐假虎威狗仗人势的,怎么今天她没来?」 有这个疑惑的可不止陈宝灵一个。 孟静玉落座之后,被十几位小姐众星捧月般地团团围住,有的问邵明珠怎么没来,有的艳羡的说今天可以亲眼见她表演花艺了。 孟静玉面带浅笑,落落大方道:「我来的时候,明珠再三叮嘱我,让我一定不要插花,否则就是欺负人。所以,我今天是做裁判来了,你们都要好好表现。」 这话说的很是倨傲。 但她养在孟皇后身边,又是芳华女子学院出了名的会插花的女学生,众人只觉得她不来出这个风头实在太好不过了,一时间又是一阵热烈的恭维赞美。 众人都到齐了,寿春长公主带着卫国公夫人与另外几位夫人便都来了。 寿春长公主就让众位小姐点评这大殿中的花,还要众人评选出那一盆才是花魁。 接下来才是重头戏,让小姐们插花。 孟静玉没有下场,说明她没看上公主府。寿春长公主有些遗憾,她心里其实很中意孟静玉的。不过她也不是纠结的人,孟静玉虽然好,却也不是最好的,她不愿意,自然会有旁人愿意。 她笑着让下人把桌子一字排开,小姐们采花回来,开始表演花艺。 小姐们如花似玉,与盛开的鲜花在一起那真是人比花娇,煞是好看。寿春长公主没有女儿,就喜欢漂亮的女孩子,目光不由一一从众人身上略过。 「咦」她的目光落在左手边第三位身穿柳绿色半臂衫的女孩子身上,见她杏眼含波,唇若花瓣,肌肤吹弹可破,秀发乌泽如云,秀丽娇媚,明艳动人。单从容貌上看,好像比邵明珠还要动人三分。 什么时候京城竟然又多了这样一个娇艳的女孩儿呢? 坐在她旁边招呼诸位夫人的顾玉明见她盯着纪清漪的目光中有掩饰不住的欣赏,就轻声道:「这位小姐姓纪,今天应该是头一回出来,她是平阳侯府的表小姐。」 「哦,原来是平阳侯府的。」 寿春长公主遗憾地叹了一口气,转头去看其他人。 看到纪清漪的何止寿春长公主一个呢,卫国公夫人也看到了,其他几位夫人也看到了。 卫国公夫人就对寿春长公主道:「平阳侯府竟然能养出这样标致的人物,你看她那双手,好似蝴蝶穿花,不过寥寥数笔,那花枝就好像有了生命一般,这插花的技艺特别高超。」 她看了一眼孟静玉,意味深长道:「今秋之后,这位纪小姐怕是要大大地出一番风头的。」 有孟静玉的插花技术,还有邵明珠一样的美貌,这位纪小姐缺的只是在众人面前露脸的机会。 寿春长公主越看越觉得喜欢,越看越觉得舍不得,其实想想也没什么,不过是表小姐,又不是南康郡主的女儿,为了儿子能娶个喜欢的儿媳妇,她也不是不能退一步。 她心里可以笃定,这样漂亮的女孩子,一定可以让他那个对男女之事不感兴趣的儿子开窍。 小姐们插好了花,各自落座,让寿春长公主与诸位夫人点评,选出最优秀的作品来。 「你们插花的时候,都是当着我们的面的,我们来评选不合适。」寿春长公主和颜悦色道:「依我看,还是请旁人来点评吧。」 说着,就转头对丫鬟说:「去请世子与二爷过来。」 小姐们赶紧端庄坐好,胆子大的甚至拿眼睛朝门口瞟。 不一会,门口传来丫鬟通传的声音:「宁王世子到、周王世子到、卫国公世子到。」 这通传声好似平地一声雷,众闺秀一下子炸开了锅,顾不得公主在场,也忘记了该有的规矩与矜持,纷纷转头朝门口看。 第18章 纪清漪也愣了一下,陈宝灵却很高兴,抓了纪清漪的手兴奋道:「琛表哥来了。」 纪清漪环顾周围,发现与陈宝灵一样两眼放光的闺秀少数也有七八位,心里别提有多堵了。 徐令琛有什么好的,除了皮相长得好之外,哪里就值得大家这么追捧了呢? 最可恶的就是徐令琛了,怎么哪儿哪儿都有他?但凡她出门,就没有不遇到他的! 孰不知别人都伸长脖子朝门口看,就她一个人低着头的样子特别突兀,就被寿春长公主看到了眼里。 这时,三位容貌俊秀,气度不一的青年走了进来。 宁王世子徐令琛走在最前头,他身穿一件月白色玉锦袍,腰间绑着一根藏蓝色龙纹带,面容俊美如玉,身姿高大挺拔,器宇轩昂,雍容矜贵,就好像一个会行走的珠宝,闪闪发光,夺人眼球。 他后面跟着的周王世子徐令检、卫国公世子顾至明早被众人给忽略的一干二净。 寿春长公主今天举办赏花会是为了而儿子选媳妇的,没想到侄儿竟然跑了出来,一下子吸引了大半小姐的目光,心里就呕得慌。 她当即就问身边的丫鬟:「怎么回事?二爷呢?二爷怎么没来?」 丫鬟见寿春长公主生气了,紧张不已:「二爷说他不想来,在湖对岸钓鱼呢。」 寿春长公主气了个仰倒,顾向明如今都十九了,别人像他这么大孩子都满地跑了,他倒好,整天推三阻四,就知道跟徐令琛搅合在一起,根本不顾忌她急着抱孙子的心情。 徐令琛却好像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出现是多么的不合时宜,他面带笑容上前道:「侄儿听说大姑姑今天举办赏花会,特意送姚黄牡丹一盆给大姑姑助兴。」 下人捧着一盆开得正艳的牡丹花进来。 寿春长公主本来就很疼爱徐令琛,此刻见那牡丹花朵硕大,色泽艳丽,娇美雍容,再多的不高兴也立马烟消云散了。 「你有心了。」寿春长公主欣然道:「快坐下吧,你是出了名的爱花的,等会这插花你一定好好的评,若是评错了,看我不好好的罚你。」 徐令琛微微一笑,潇洒入座,众闺秀恨不能眼珠子都要粘在他的身上了。 徐令检身后站着两个太监,一人捧着山茶,一人捧着兰花。 他谦逊道:「大姑姑,这一盆冰玉素兰是侄儿的心意,这一盆双色山茶名曰二乔,是太子殿下命侄儿送来的。」 「太子妃活着的时候,不觉得什么。」寿春长公主叹气道:「不想太子妃去了,才显出这孩子的好来,竟然能为太子妃守这么久,莫说是天家,就是寻常人家都极少见。」 徐令检道:「太子殿下情深意重,宅心仁厚,令人敬服。」 寿春长公主道:「你也坐下吧,跟令琛、至明一起看看。今天在场的,除了玉明与孟小姐之外,其他十八位小姐每人都做了插花,你们三人一人点评六份。选出前三名。」 寿春长公主对诸位闺秀道:「只要能被评上前三名,便可以从这大殿的鲜花中选两盆带走,包括太子跟两位世子送来的花。没有评上名次的,也可以带一盆花走。总之,不会让大家白跑一趟的。」 寿春长公主一身的皇家气度,却并不盛气凌人,与众人说话的时候既矜贵又和蔼。 场上的小姐们纷纷站起来朝寿春长公主道谢,纪清漪就看到陈宝灵眼珠子骨碌碌直转,已经在挑选心仪的花朵了。 不料宁王世子徐令琛站起来朗声道:「大姑姑,我这次来也不是空手来的。皇后娘娘非常重视此次的赏花会,特备下金剪刀一把、水晶插花盘一个、玉壶春瓶一只,作为前三名的奖励。」 此言一出,小姐们脸上纷纷喜上眉梢,脸上有掩饰不住的兴奋之色。 这一趟出来,见到了宁王世子,不仅有机会让宁王世子点评自己的作品,甚至还有可能得到皇后的赏赐。 对于在京城小有名气的千金来说,成为前三名,拿到皇后的赏赐,不异于锦上添花。 可对于默默无名的闺秀来说,成为前三名,便能一下扬名,甚至很有可能会获得芳华女子学院入学考核的邀请函。 要知道,每年芳华女子学院都会送出两百张邀请函,其中有一百张是插花的,另外一百张是琴棋书画类的。虽然一百张不少,可整个大齐官员五品以上的文武官员少说也有两千,这些官员家中的小姐就更多了。 这么多的人,却只有区区一百张的邀请函,僧多肉少,越发显得能进入芳华女学的小姐们金贵。 今天这个一下子扬名的机会太可贵了。 小姐们兴奋过后,开始反应过来,有的懊恼自己不够用心,有的愧疚自己平时没有好好学,有的后悔没有把作品做的更漂亮一些,也有很多跃跃欲试,一脸的期待。 第19章 纪清漪也没有想到这一次赏花会竟然连皇后也惊动了,还特意赏了东西下来,她的心也砰砰跳个不停。 她父母双亡,寄居平阳侯府又养在深闺,如果把握住今天的机会,那她离芳华女子学院又更近了一步,离她获得自由身,实现梦想又近了一步。 她不由朝大殿中间的大案上望去,刚才做插花的时候太投入,忘记看别人做的是什么样子的了,也不知道大家水平如何。 她一一看过去,最后目光定格在自己的作品上,脸上露出了笑容。 在顾娘子手下的时候,她并不知道自己的插花水平如何,可跟着曲先生学了这么久,她对自己的技术渐渐有了信心。曲先生是从宫中出来的,她见识到的插花作品也不算少了,曲先生说她很好,那她相信自己一定很好。 她今天做的这个荷花,幽深清雅又托物言志,很好地表达了自己的情感,能不能做第一名她不敢说,但挤进前三的把握她还是有的。 虽然如此想,但心里还是很紧张,不由正襟危坐,把注意力放到场上,不愿意错过一丝一毫的细节。 徐令琛一直盯着她,见她十分认真,心里就高兴地点了点头。 他是皇子,是傲视万物,是不将任何人放在眼中,可这一切都是建立在皇帝对他的疼爱信任之上的。 他的婚事根本无法自专,只能等皇帝赐婚。 若她是高门贵女,他还可以在皇帝面前争一争。 现在,小丫头只是个寄居在平阳侯府的孤女,他可以打着倾慕纪严的名声照顾她,这符合他清傲的性格与平时的作风。可若是他不顾一切地娶她回去,必然会引起皇帝的猜疑。 他不想让她不喜于皇帝,更不想让她面对那些冷言冷语。他没有把握的时候,他不能让她因为身份的差距而担惊受怕。 这也是前一世他迟迟没有公布自己真正身份的原因。 所以他才出去打仗,本想着得胜归来,装作重病不治,由皇后出面建议冲喜,由钦天监根据生辰八字选择一位符合冲喜要求的闺秀,他立了大功,皇帝平素就对他宠信有加,一定不会拒绝。这样,他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娶到她了。 可是没想到……有人将计就计,一碗毒酒害死了他! 这一世,她喜欢插花,而且技艺惊人,那么,他就要给她制造扬名的机会。让她进入芳华女子学院,成为京城有名的插花师,成为京城闺秀中的翘楚,到时候他再求皇帝赐婚,一切就都顺理成章了。 他今天跟皇后求了这三样东西,可不是白求的。 徐令琛的目光变得温柔起来,小丫头,今天的第一名,一定是你的! 寿春长公主没想到皇后也赏赐下来,闻言脸上就露出笑容:「皇后娘娘这样破费,接下来几个月我都不好意思再赢她的牌了。」 徐令琛道:「大姑姑,小姐们既有您送的花,又有皇后娘娘的厚赏,我们三人既然做裁判,总不能空手而归吧。」 「当然不会让你们空手而归。」寿春长公主心情很好,轻笑道:「这样吧,等你们评好之后,便从插花里面选一个自己最喜欢的带走,也不枉你们辛苦一场。」 徐令琛就对顾至明道:「至明你年岁最长,就从你先开始吧。」 顾至明笑笑:「那我就从最右边开始吧。」 「这一个插花竟然用的不是普通的花瓶,而是酒瓶,让人一望就想到:头上花枝照酒卮,酒卮中有好花枝,插花的小姐是个雅人,心思很巧妙,就是对插花方面不是很熟练,以至于瓶口塞满,花枝凌乱,失去美感……」 一连六个点评下来,每一个都说的头头是道,分明对插花很有研究。 等他点评完,就轮到徐令琛,徐令琛连连朝她看了好几次,没想到纪清漪坐的端端正正的,看都不看他一眼。 他只好把重心放在大殿中间的花上来,一个一个的看过去,企图辨认出哪个是纪清漪的作品。 他见过她插花,对她的风格也有些了解了,她喜欢清雅简单的插花方式,很少会用两种颜色不同的花来做插花,每每都是突出一枝、主次分明,基本不会用多种花混在一起分散人的注意力。 经他辨认,有两个作品很像。 一个是用白玉细颈瓶装着的玫瑰,只有一朵玫瑰,连叶子也修剪的光光的,很像她的风格,但太过于单调,落于下乘了。 另外一个是荷花。 黑色的圆形砚台为容器,内置清水若干,三朵小孩巴掌大小的墨绿荷叶漂浮在水面,荷叶旁边是两朵荷花,白色的那一朵开得正艳,好似一朵花灯浮在水面,红色那朵尚未完全绽放,高出水面一截,亭亭玉立。 夏日炎炎,这样一个作品好似一湾清水,能让人的心都安静下来了。 第20章 这个更像她的水平,但是用了两朵颜色不一样的花。 徐令琛站起来道:「那我就从左边开始吧。」 徐令琛先点评了前面两个,等到第三个的时候,他突然停下来,拿目光在场上一扫。 纪清漪感觉他好像是在看自己,但想着从前也不是没有过这种错觉,便强撑着装作不知道。 大殿上就响起徐令琛清朗的声音:「红白莲花开共塘,两段颜色一般香。恰似汉殿三千女,半是浓妆半淡妆。这一个盘花淡雅高洁,清爽宜人,插花人已经做到胸中有花、境物合一了除了赞叹,我竟不知该说什么好。」 众人的视线都纷纷朝纪清漪看去,寿春长公主也是越看越赞叹。长得好,又会插花,很能配得上向明,就是不知品性如何。 有了纪清漪这一盆荷花做对比,剩下的那些就显得乏善可陈了。 等徐令检也点评完,寿春长公主就宣布名次:「第三名,吏部侍郎府的陈小姐。」 陈小姐面颊微微发红,在众闺秀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中起身站了一下,又重新落座。 「第二名,大理寺少卿府上的梅小姐。」 「第一名……」寿春长公卖关子般的顿了顿,目光从一众闺秀身上掠过,最后定格在纪清漪身上:「平阳侯府纪表小姐。」 虽然猜到自己会有名次,可当寿春长公主念出自己名字的时候,纪清漪还是愣了一下才站起来,她是第一名,真的是第一名。 捧着皇后御赐的金剪刀,她的心情非常的激动。 金剪刀是赏赐更是赞誉,是皇后对她插花技艺的一种肯定。 从现在起,她再不是从前那个默默无名的纪清漪了,重生这么久以来,她终于迈出了第一步。 「要我说这些插花个个都好,个个都该得第一名。」寿春长公主笑道:「你们三个就各选一个吧,剩下的,都留给我,每一个我都很喜欢。」 顾向明选了一个瓶插兰花,徐令琛毫不犹豫地走到那荷花面前道:「我真是非常的喜欢,谢谢大姑姑割爱。」 寿春长公主见徐令检站着不动,知道这个侄儿向来谦逊内敛,就道:「令检你怎么不去选?你别怕我舍不得,看上了哪个,尽管带走。」 「大姑姑,不是我不去选,而是我也很喜欢那盆荷花,就是不知道琛哥能否看在我是弟弟的份上,让我这一回呢?」 徐令检话说的很软,但表达的意思却很强硬。 如果徐令琛让了,那这便是个开端,是不是以后不管是什么东西,徐令检都可以仗着他年纪小,跟徐令琛讨要呢? 如果徐令琛不让,事情传出去,恐怕也不好听。不过就是徐令琛嚣张跋扈,不仅视朝臣为无物,连比他年幼的堂弟都不放在眼里,一盆小小的荷花都不让。 纪清漪心里就像烧开了的沸水,上下翻腾平静不下来。 徐令检真是无耻至极,不管徐令琛让或是不让,都注定了话语权在徐令检的手里。 而且那是她做的插花,凭什么给徐令检那个畜生! 她宁愿给徐令琛,宁愿毁了它,也不愿意她的东西落到徐令检手里。 她这一辈子都不想再跟徐令检有一分一毫的关系。 陈宝灵直接多了,紧紧抓着纪清漪的手咒骂徐令检:「卑鄙无耻,手段龌龊,跟琛表哥抢东西,斯文败类,令人恶心!」 场上有不少人跟陈宝灵心情一样,却有更多的人嫉妒地看着纪清漪,两位殿下剑拔弩张,只为抢她做的插花,简直太气人了。 众人都不说话,原本安静的大殿就变得更安静了。 徐令检这是什么意思?有了太子撑腰所以就要跟徐令琛打擂台吗? 本来都是她的侄儿谁坐皇位她是无所谓的,可若是在她的公主府闹事,那她就不能坐视不理了。 徐令检这是以为自己攀上了太子所以就不将别人看在眼中了吧。 寿春长公主面上就露出几分凛冽:「令琛,你怎么看?」她觉得徐令琛绝不会坐以待毙,任由徐令检蹬鼻子上脸的。 场上的千金们也纷纷朝徐令琛望去,纪清漪更是紧张,手不知不觉地握成了拳,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徐令琛。 徐令琛轻描淡写道:「一盆荷花而已,你既然想要,我让出来也没有什么。」 纪清漪眼皮子一跳,不敢置信地看着徐令琛。 他决定让出去了! 他知道那是她做的,可他还是让出去了。 今天是让一盆荷花,以后呢,以后他会不会把她也让出去呢? 当初陈文锦为了高官厚禄,口口声声说喜欢她,会娶她,结果却将她献给了徐令检。 徐令检说爱她入骨,却将她关在笼子里,不许她出去见人。 第21章 他们根本没有将她当成一个活生生的人,只是将她视作玩物,视作一只鸟,一尾鱼,高兴了就逗逗,不高兴了就丢开,若是能带来利益,就毫不犹豫地将她拱手送人。 可是她没想到徐令琛也会这样,得到金剪刀的喜悦一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的心一点一点变得冰凉坚硬。 没有人会真正在乎她,谁都靠不住。 她若是想得到尊重,若是想自在体面地活着,就只能靠自己。 这些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徐令检非常高兴,立马道:「琛哥太好了,谢过……」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开口跟人要东西,实在很跌份!」徐令琛毫不客气地打断他,脸上凝了一层霜,一副长兄训斥幼弟的模样:「知道的,是你年纪小,不懂事;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皇家的儿郎一个个都是你这副德行呢。」 既然徐令检说自己年纪小,那他就摆出兄长的模样教训他。 徐令检气得牙痒痒,却不肯服输道:「那琛哥到底愿不愿意相让呢?」 「我若是让了,那你成个什么了?」徐令琛冷笑道:「围棋象棋你随便挑一个,赢了我荷花你拿走,输了也硬气些,莫在我面前哭鼻子、装小儿,这样子真的很难看!」 纪清漪霍然抬头,原本紧绷的心突然就是一松,感觉像是死掉的心一瞬间又活过来了一样。 徐令检气得嘴唇发抖。 他是不如徐令琛,但如今他已经投在太子门下,靠着太子这座大山,他不信斗不过徐令琛。徐令琛再傲,也不敢当着众人的面对他如何,否则他正好抓住把柄,到了皇帝面前也有的放矢了。 可他没想到徐令琛的嘴巴竟然这样的毒! 「既然琛哥让我选,我看不如选投壶吧。」徐令检得寸进尺道:「弟围棋象棋都不在行,投壶倒勉强能看,不知琛哥能否答应?」 不能!千万不能答应! 纪清漪在心里暗暗呐喊,徐令检此人别的不在行,投壶却是行家里手,她前世见过他投壶,非常厉害,一般人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纪清漪紧紧地盯着徐令琛,企图徐令琛能看她一眼,能明白她的意思。 徐令琛双眸只从她面上轻轻划过,然后傲然一挥手:「上铜壶、上箭。」 纪清漪心里大呼糟糕,眉头紧紧锁在了一起。 徐令检冷笑一声,胜券在握。 别的他不敢说,投壶他却是从小就练,如今已经炉火纯青,甚至已经达到百发百中的境界了。 徐令琛是神箭手,对投壶有帮助,但据他所知,他平时对投壶并不敢兴趣,从没有人见他在面前投过壶。 徐令检决定先声夺人:「琛哥,不介意我先开始吧?」 他要一鸣惊人,让徐令琛知难而退。 徐令琛面无表情,朝旁边让了一步。 徐令检拿了箭杆,屏气凝神,举起手朝前一掷,「咕咚」一声,箭杆稳稳当当地落在了壶中。 接下来第二支、第三支……第十支,无一虚发。 竟然是十发十中! 场上有片刻的静默,很显然,所有人都被徐令检这一手绝妙的投壶技术给惊呆了。 徐令检眼波在场上一转,无不得意:「琛哥,该你了。」 他十发十中,徐令琛若还上场,那就是自如其辱,他乐得看笑话。 若徐令琛心生胆怯,不战而逃,那就更好了。 他看着徐令琛凝重的神色,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快感。他徐令琛再厉害,也有在他面前摔跟头的时候! 这只是刚开始,有朝一日,他定要将徐令琛踩在脚下,让他对自己俯首称臣。 所有人都朝徐令琛看去,为他捏了一把汗。寿春长公主甚感自责,她当初就该打个圆场把事情揭过去的。 徐令琛瞥了徐令检一眼,不值一哂道:「这些小玩意,你的确很在行。」 徐令检冷笑道:「琛哥是要反悔吗?」 徐令琛没有回答,从侍者手中接过箭杆,后退了几步,然后转过身去,背对着铜壶。 场上就有人忍不住惊呼出声:「难道宁王世子竟然是要背投吗?」 随着那一声惊呼出来,第一支箭杆已经投中,众人还未来得及有所反应,第二支箭杆也进了壶,那速度太快,众人还未看清他是怎么投掷的,十支箭杆已经悉数落入壶中。 徐令检脸色变了又变,众人倒吸凉气,场上一片静默,片刻之后便是铺天盖地的掌声。 顾至明更是大声喝彩:「宁王世子文韬武略,不想投壶也玩得如此好!」 徐令检脸色由铁青变为苍白,不敢置信自己所看到的一切,不敢相信他引以为傲的投壶技术在徐令琛面前竟然不堪一击。 第22章 这一场赏花会,让众人见识到宁王世子高超的投壶技巧。 而平阳侯府纪表小姐拔得头魁赢得金剪刀不说,做出来的插花还让两位世子互不相让,最后以投壶来决定胜负,更是让纪清漪名声大噪。提起平阳侯府,人们最先想到的不是嚣张跋扈的南康郡主,而是善插花的纪表小姐。 太夫人非常高兴,叫了纪清漪过去,让她不要心生骄傲,在接下来的三个月一定要沉下心来跟着曲先生学习插花,争取今年十月能一举进入芳华女子学院。 纪清漪自己也很在意十月的考核,除了吃饭睡觉照顾清泰之外,几乎所有的时间都用来学习插花。 她沉浸于学习,一晃就是一个月,徐令琛有些坐不住了。 郑则回了一趟山西,与心上人姚仙蕙见了面,正沉浸在甜蜜高兴之中,见自家殿下一脸的郁闷,就道:「殿下,要不我陪您到平阳侯府走一趟吧。」 「她现在忙着学习插花。」徐令琛嘴角微微抿了抿:「我就是去了,也不可能见到她的面的。」 「那就飞鸽传书给慧心,让她帮忙带口信给纪小姐。」 「那样的话慧心就暴露了,现在还不到时机。」 徐令琛想了一会,就笑道:「我可以让媚媚替我送信。」 徐令琛觉得自己这个主意非常好,他毫不犹豫就写了一封信,装在徐媚媚的衣兜里,让它去送信,拿了两个石榴作为奖励,还说任务完成之后,再奖励她一套新衣服。 徐媚媚非常高兴,抱着两颗石榴蹦蹦跳跳地上了马车,由郑则护着,从平阳侯府后花园的墙头上翻了进去。 徐令琛就坐立不安地等待纪清漪的回信,他写了很多心里话,一诉相思之苦,她会怎么回复呢?羞涩、生气、还是甜蜜?是在信里面骂他呢,还是会回应他的相思? 以他对她的了解,她八成会骂他一顿。 那他自然不甘心被骂,自然是要反驳了,如此就有借口回信了。 终于等到徐媚媚回来,徐令琛将她身上的口袋翻了个遍,也没有找到一张纸条。 他不相信,抓着徐媚媚上下翻了半天,气得徐媚媚哇哇直叫,最终不得不看清事实,她没有回信,一个字都没有回。 这怎么可以! 徐令琛心头窝了一团火,接下来三天每天一封信。 只可惜,这三封信全部如泥牛入海一般一去不回了。 这狠心的小丫头!竟然不回他的信,定然是将他忘得一干二净了。他不给她点颜色看看,她恐怕还不知道他是徐令琛呢。 「郑则,岳霖的新轮椅做好了没有?」 「回殿下,做好了,今天上午上的漆,现在太阳这么毒辣,晾晒了一个中午,肯定可以用了。」 「那就好。」他迅速写了一张纸条交给郑则:「传给慧心,让她速速办妥。」 清泰泪眼婆娑地问纪清漪:「姐姐,你说的是真的吗?」 「当然,姐姐什么时候骗过你呢。」纪清漪给他擦干眼泪,镇定道:「你乖乖吃饭,姐姐去去就回,我回来的时候,你可一定要将这碗粥给喝光哦,要不然姐姐可要生气了。」 清泰乖乖点头:「嗯。」 纪清漪到外院看了那轮椅,没发现什么地方出问题。 她试了推了几次,轮椅就是纹丝不动。 的确是坏了,若是想要修理,只有去找岳师傅,可岳师傅是徐令琛的人。 她突然变得心浮气躁,恨自己无用,也不敢回去面对清泰。 回到院子,清泰站在门口,一脸的沮丧:「姐姐,清泰不该哭闹的,让姐姐担心了。」 语气又愧疚又难过,纪清漪感觉自己心头酸楚的厉害,强笑道:「你别担心,姐姐来想办法,那轮椅,一定会完好如初的。」 不料清泰却拉了她的手,低声道:「姐姐。你不喜欢宁王世子,那我也不喜欢他了。轮椅也不是必须要有,我拄着拐杖也是一样的。」 纪清漪心中一痛,忙道:「没有,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宁王世子人很好,他又帮了我们这么多忙,我怎么会不喜欢他呢。」 「真的吗?」清泰半信半疑,圆溜溜的眼睛看着纪清漪:「那为什么每次我提到世子哥哥你好像都很不高兴。」 「姐姐是大姑娘了,不能跟你一样,所以要避嫌。」纪清漪故作轻松道:「像我们是亲姐弟,却要分开住是一样的,男女有别。若是我天天把别的男子挂在嘴上,传出去姐姐的名声还要不要了呢?」 清泰想了一会,圆圆的脸上笑出了两个浅浅的酒窝:「原来是这样,那我就不担心了,姐姐,你还没吃饭呢,快坐下,清泰陪你吃饭。」 纪清漪摸了摸他的头,笑着说好,等清泰看不到的时候,就偷偷转过脸,把眼中的水光擦干净。 第23章 这一夜,她失眠了。 第二天起床,眼睛毫不意外地肿了。 「慧心,去厨房拿两个熟鸡蛋来。」她高声吩咐道:「彩心,去跟曲先生说一声,就说我昨晚没睡好,头很晕,请假休息一天。」 慧心见她眼睛虽然肿着,却一脸的坚毅果敢,好像是做了什么重大决定一般,不由暗暗凛然。 彩心去见曲先生回来,刚进门没多久,陈宝灵来了。 一进门她就高声嚷嚷:「清漪,你昨天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突然病了?」 一见纪清漪,她立马惊呼:「你昨晚上哭了,眼睛怎么肿得这么厉害?」 「你瞎嚷嚷什么!」纪清漪没好气道:「我就是昨晚看书太久,临睡前又喝了一大杯水,才把眼睛弄肿了的。什么哭不哭的,我有外祖母疼我,还有你这个好姐妹,万事都顺心如意的,有什么好哭的。」 她寄人篱下,却夜里偷着哭,传到太夫人耳中,她成个什么人了呢。 陈宝灵也想到,忙讪讪地挠头:「我这不是担心你吗?」 「那也不许胡说八道!」 「好好好,是我的错,我给你赔不是,总行了吧。」陈宝灵从慧心手中接过鸡蛋,小心地帮纪清漪敷着。 「咦?」陈宝灵惊讶道:「你这是要出门吗?怎么穿了外出的衣裳?」 「是外出的衣裳吗?我都没注意。」纪清漪是打算出门的,却不想让陈宝灵知道,她心里乱的很,就故意岔开话题:「你怎么不去学堂?」 「嘿嘿。」陈宝灵狡黠一笑:「我也跟顾先生请假了。」 纪清漪一愣:「你装病啊?」 「不是,不是。」陈宝灵笑嘻嘻道:「我今天下午要陪我娘进宫,我娘说皇后手里有芳华女子学院的邀请函,如果我好好表现的话,说不定能得了一张呢。」 「真的吗?」纪清漪也顾不得敷眼睛了,立马坐了起来:「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你可一定要好好表现,争取得到皇后的青眼。」 「我知道,我知道。」陈宝灵道:「你不说我也知道的,到时候咱们一起去芳华女子学院上学,你想一想啊,一旬里面有七天住在学校,只在家里住三天,多自由啊。」 「到时候你可别想家哭鼻子……」 「你才哭鼻子呢,瞧你眼睛都肿了……」 「大小姐,大小姐,不好了。」陈宝灵身边的大丫鬟良辰突然跑了进来慌里慌张道:「郡主去了外书房,与侯爷吵起来了。」 陈宝灵一听就急了:「你好好的说,怎么好端端的就吵起来了,是因为什么吵起来的?」 「我也不知道,就是侯爷回来了,郡主突然就去了外书房,然后就吵起来了……」 「行了,你别说了。」陈宝灵气急败坏地打断她,拉着纪清漪说:「走,你陪我去看看。」 俩人丢了鸡蛋,急匆匆地去了外书房。 外书房的院子里下人都躲得远远的,纪清漪与陈宝灵刚刚到达门口,就听见南康郡主在嚎啕大哭:「……陈雍,你怎么能这样对我?你说过只要我不去找林曼皎的儿子,你就会好好跟我过日子,今天是十五,你应该去我的院子的,咱们从前说好的,初一、十五你都要在我的院子的,你怎么能言而无信,你怎么能骗我!」 陈雍的声音格外冷酷:「我是说过会好好跟你过日子,但并没有答应宿在你的房中,就是现在这样,我做我的侯爷,你做你的郡主……」 「这算什么!这算什么!」南康郡主的声音尖锐而高亢:「陈雍,侯爷,你的心呢,你的心难道是铁做的,我对你还不够好吗?你怎么能对我这么狠心……林曼皎,林曼皎,你这贱人,死了都不让我好过,你不得超生……」 「够了!」陈雍怒喝一声,十分不耐:「你毒死了曼皎,不顾我人尚在牢中,宁愿与公鸡拜堂也要强行嫁进陈家,当初你就该想到会有今天!」 他一朝得罪了皇帝,被锦衣卫抓进诏狱,不过短短一个月,家中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结发妻子撒手人寰,南康郡主登堂入室…… 他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就与曼皎天人永隔了。 他永远都不会忘记从牢狱中回来的那一天,到处都是刺眼的红色,他的曼皎孤零零一人躺在棺椁中,被安置在最偏僻的院落。 所有人都笑嘻嘻地,恭喜他娶了新妇,可谁知他痛失所爱那刀割般的疼楚呢? 想起发妻,陈雍的眼眶忍不住湿润了。 「你为她哭!你为了一个死人哭!陈雍,你可曾为我想过一分半点!」南康郡主心神俱碎,歇斯底里地哭喊:「既然忘不掉林曼皎,为什么不替她守一辈子!你应该像刚成亲的那几个月一样,不踏进我的院子半步,我也早就死心了,你害得我如此,陈雍,你害我如此……」 第24章 「是我害了你吗?」平阳侯陈雍突然抬起头,用恨之入骨地眼神看着南康郡主:「是谁跑到广王面前哭诉的?是谁让广王绑架了钺儿的?是谁让广王胁迫我必须初一十五到你房中来的?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我陈雍这辈子最恨的就是那年围猎救了你,如果能够重来,我只希望你能葬身马蹄之下。」 「不、不、不……」南康郡主嚎啕大哭:「侯爷,你不能这么对我,你怎么能这样对我,我做的这一切,都是因为我心里有你,我喜欢你,想跟你长相厮守……侯爷……」 南康郡主在屋里哭,陈宝灵站在门口泪流满面,纪清漪听着只觉得无限的唏嘘。 「宝灵……」纪清漪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握紧了她的手,想借此给她力量。 「你回去吧。」陈宝灵用手背擦眼泪,擦完之后又流了出来,她哽咽道:「我自己进去就行了。」 纪清漪也知道这种事情她一个外人不好参合,只把随身带的帕子塞到她手中,又拍了拍她的肩膀,等她进去了,自己才离开。 刚到院子门口,就见清泰喜笑颜开地冲她招手。 轮椅坏了,清泰一直怏怏不乐,怎么会突然这么好心情? 纪清漪忙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他面前问:「怎么在太阳底下站着,当心晒出毒疮来。」 清泰也不答话,只抿着嘴笑,还将她朝房间里拉,等屋里只剩下他姐弟两个了,他才神秘兮兮地掏出一封信来:「姐姐,昨天晚上媚媚来找我了,世子哥哥还在媚媚的衣兜里放了一封信,问我最近的情况,我就把轮椅坏掉的事情告诉他了。刚才媚媚又来了,世子哥哥回信说让我们今天下午去找他,他说岳师傅又做了新的轮椅了。」 「是吗?」纪清漪也笑了,笑容非常的温柔:「那可真好,待会我跟外祖母说一声,咱们今天下午就去。」 「姐姐,你可真好!」清泰兴奋地抱了一下纪清漪,把手中的信递给纪清漪:「世子哥哥还给姐姐也写了一封信,让我转交给姐姐。」 纪清漪心头一跳,忙道:「信你看了吗?」 「没有。」清泰道:「世子哥哥在信里交代我不许看,说未经允许看别人的东西太过无礼,非君子所为。」 「世子说的对,你以后要好好跟他学,争取以后跟他一样,成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纪清漪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方打开那封信。 跟前几次满纸胡言乱语不同,这一次,大大的一张撒花纸上,只写着一行字:你若不来,我亲自去接。 郑则在宁王府门口迎接纪清漪。 上一次去的是徐令琛的书房,这一次去的却是位于后花园的的抱厦。 时已傍晚,暑气已散,一路走来,凉风阵阵,景色怡人。 抱厦门口的空地上,一人昂扬而立,他面前放着一把椅子,一只小猴儿蹲在椅子上吃东西。 「世子哥哥。」离得老远清泰就认出那是徐令琛,高声喊了他一声,虽然拄着拐杖,步伐却比刚才快了很多。 徐令琛身穿雨过天青色的道袍,腰绑湖蓝祥云纹带,乌黑浓密的发丝用玉簪挽起,悠然中带着几分随意。 「看看,这轮椅喜不喜欢?」 走近了才发现,原来徐媚媚坐的那个椅子竟然就是轮椅。 跟之前那个轮椅非常相似,就是轮子大了一圈。 「这是新轮椅?」清泰非常高兴,大眼睛里都是期待:「我可以试试吗?」 「当然可以。」徐令琛挥挥手,让徐媚媚跳下来,等清泰坐下,他才轻声说道:「这个轮椅不用人推,只要你用手转动轮子,它自己就会走。」 清泰霍然抬头,不敢置信地看着徐令琛:「真的吗?真的不用别人推,我自己就可以让它走吗?」 「你试试不就知道了。」徐令琛蹲下来,手把手教清泰怎么使用轮椅。 清泰试了一下,轮椅果然缓缓向前走去。 清泰瞪大了眼睛,长大了嘴巴,呆若木鸡,过了好一会他才傻乎乎地问纪清漪:「姐姐,我没有做梦吧?这是我做梦吗?」 「没有,这是真的,不是做梦。」 清泰立马就咧嘴笑了:「我,我感觉自己太幸福了,幸福到不敢相信,幸福到我以为这是做梦,幸福我觉得自己晕乎乎的,快要飘起来了。」 他人小小的,脸上的笑容就像灿烂的花朵,两只眼睛也亮晶晶的,好似璀璨的阳光。 纪清漪也跟着笑,笑着笑着眼眶就有些湿,她从来没有在清泰脸上见过这种笑容。 清泰像得到失而复得的珍宝一般,用手推动轮子,不一会就跑了很远,那笑声却像银铃一样一串串地洒落。 郑则忙提步追了上去。 徐令琛以为纪清漪会去追,不料纪清漪只乖乖巧巧地站着,面上有融融的笑意。 第25章 她这是高兴坏了吧! 这个小丫头,把弟弟看的重于一切,他就知道用这个法子他不会拒绝。 「你别担心,有郑则跟着呢。」徐令琛见她笑,他的心情也非常的好:「咱们到屋里坐着等,他们一会就回来了。」 纪清漪轻轻点头,恭敬地跟在他身后。 抱厦三间打通,并未有隔断,所以显得十分开阔。中间是明堂,左边是书房,右边是小憩的地方,窗下放着一个美人凉塌,布置的十分清爽。 「来,我们坐着说话。」徐令琛让她坐了,自己则坐在她旁边的椅子上,他打定了主意,如果她表现出一丁点的不快,他就立马坐到远一些的椅子上去。 「谢殿下。」纪清漪没有推迟,也没有任何不高兴的意思,徐令琛心头一松,脸上就带出几分笑容。 一个月没见,他想她想得厉害,目光不由自主就落在她的身上。 十几岁的小姑娘,正是长个子的时候,短短一个月不见,她又长高了不少。 「殿下请喝茶。」面前的茶几上放着沏好的六安瓜片,纪清漪主动倒了一杯,推到了徐令琛面前。 徐令琛愣了一下,有片刻的失神。 他这是又做梦了吗? 自打他向她表明的心意,小丫头可一直是拒他于千里之外的啊,像今天这样,可还是头一回。 纪清漪见他虽然发愣那张脸依然俊美无双,不由「噗嗤」一声笑了:「殿下,你怎么了?」 她本就生的极美,这一笑便如鲜花初绽,朝霞流锦,那份娇俏妩媚,当真是倾国倾城。 徐令琛心头一跳,耳朵不受控制地红了。 他突然口干舌燥,端起那茶水一饮而尽。 纪清漪来的时候,就已经做了决定。 她欠了徐令琛太多了,多到已经没有办法偿还了。 她不能任由这种情况持续下去。 她必须要做点什么来改变现在的境况。 纪清漪站起来,突然跪在了徐令琛面前:「殿下,这段时间以来,您一直帮助我们姐弟,特别是做轮椅的事情,更是费心费力。我跟清泰两个,父母俱丧,实在是没有什么能报答殿下的。可若是让我们姐弟心安理得地接受殿下的帮助,我也实在是做不到。」 见她跪着,徐令琛的脸色就落了下来:「那你准备怎么做?」 「我一介女流,实在没什么能耐,只是天运巧合,在别院的时候遇到了一个隐世高人。」纪清漪一脸的庄重:「说来也是奇怪,我不过施舍了那高人一杯茶水,他就跟我讲了很多事情。」 她抬起头,用无比郑重的声音道:「那些事情全是对未来的预言,我并未当真,可没想到,等到回到京城之后,竟然有一大半都应验了。」 徐令琛身子一震,不敢置信地看着纪清漪。 纪清漪跪着,心里就捏了一把汗。 徐令琛该不会以为我是吃错了药胡说八道吧? 我说的话,他会相信吗? 唉!这也是她能想到的最合理的理由了。 徐令琛未来很危险,还会中毒箭而死。徐令检心怀不轨,会跟孟皇后二人合伙拉太子下马,最后成为新的太子。 她要将这些告知徐令琛,只要徐令琛相信了,他上战场的时候就能有所防备,或者不去上战场,她救了他一命,也算是报答他这段时间相助的恩情了。 可前提是,徐令琛愿意相信自己,但是他现在脸色骇然,一副见了鬼的表情,分明是不信她。 「殿下!」纪清漪目光灼灼地看着徐令琛,斩钉截铁道:「我知道自己说的话匪夷所思,殿下很难相信,其实我自己当初也是不相信的,只当那人说的是疯话。可这几个月发生的事情跟那人的预言有一大半都对上了,我才不得不重视起来。请殿下一定要相信我。」 徐令琛心中激荡,脑中轰隆隆作响,强撑着道:「豆_豆_网。要我信你也很简单,你只需说接下里会发生什么事情,届时看是否应验,就可以知道你说的究竟是真是假了。」 「殿下高见!」纪清漪见他愿意给自己机会,大喜道:「今年秋闱乡试,皇上会钦点内阁学士兼礼部侍郎王世伦为北直隶主考,而王世伦的侄儿今科本打算下场的,为了避嫌最终没有参加乡试。」 「嗯。」徐令琛放在背后的右手攥得发青,面上却不置可否:「礼部侍郎做主考是常有的事,这并不新鲜,侥幸蒙对也没有什么。」 「不是蒙的,是那个高人告诉我的。」纪清漪激动道:「今年北直隶的解元姓孔,相传是孔圣人的后人,我的表哥陈文锦也榜上有名,名次比较靠前。」 她因为急着让徐令琛相信,声音比平时大了很多。 徐令琛便用那双深如寒潭的双目看着她,纪清漪心里直打鼓。 第26章 他会信吗? 过了好一会,徐令琛才道:「你起来说话。」 他说话的时候眼睛一直盯着她,好像要将她看穿一般,纪清漪从未见过徐令琛有这么阴森吓人的时候,只觉得那视线让人无所遁形。 「殿下,我说的都是真的。但是一时半会无法验证,再过几天你就知道我没有骗你了。」 到那时,也是她向徐令琛示警,报答他屡屡相助之恩的时候了。 纪清漪觉得自己话已经说完了,再被他这样看着,说不定会露出马脚,干脆道:「清泰估计快回来了,我出去迎迎。」 她走了,徐令琛还呆坐着,他不敢相信,却又不能不信,上天对他何其厚爱。 这巨大的幸福突然从天而降,他感觉自己有些眩晕。而心中更有一股激荡的情感喷薄而出,让他不得心潮澎湃,热血沸腾。 徐令琛突然站起来,赶在她脚步跨出门口的那一刻将她拉回来,一手扣了她的手腕,一手把门关了,将她按在了门上。 这厮! 又来这一套! 纪清漪气了,狠狠地瞪他一眼:「你做什么?」 徐令琛目光灼灼,有些烫人。 这个距离太近了。 纪清漪感觉有些慌,我用力挣扎了几下:「你放开我!」 又急又羞,脸一下子就红了。 徐令琛低头看着她,突然喉头滚动,舔了舔自己的唇。 纪清漪看着,呆了一呆,徐令琛这个样子,简直秀色可餐,再这样下去,她不敢保证自己能不能控制得住。 她呼吸有些乱,虚张声势道:「不是说了不会再碰我的吗?你怎么言而无……」 最后一个字还未说出来,徐令琛已经低头擒住了她的唇瓣。 双唇相接的一瞬间,两人的身子俱是一阵颤抖,那美妙的滋味传遍了他的四肢百骸,让他的每一个毛孔都在叫嚣。 身体里好像住了一个野兽,突然就跑了出来,迫使他狂风暴雨般掠夺她的双唇,品味她的甜美。 他想她,渴望她,却一直忍着,因为他知道,她是她,又不是她。所以他轻手轻脚地靠近,小心翼翼地呵护,像照顾一直娇嫩的花,像呵护一只敏感的蝶,甚至惶惶不定,手足无措。 上天多么眷顾他,将她送回了他的身边,她就是她,就是他朝思暮想的小丫头。 他的心从未像此刻这般满足过,这般幸福过。 他再也不会放手,死也不放手。 纪清漪脑中噼里啪啦轰隆隆作响,那一颗心噗通噗通,几乎要撞出了她的胸膛,整个人晕乎乎的,软绵绵的,几乎要挂在徐令琛身上了。 他的唇像有魔力般,先是肆意掠夺,接着又细细的描摹,他紧紧贴着她,亲了亲她的耳垂,在她耳边轻轻说:「漪漪,我心悦你。」 漪漪!漪漪! 纪清漪如遭雷击,脑中「嗡」的一声响。 他叫她漪漪。 亲昵的时候,旁人都会叫她清漪或者清清。 这世上只有三个人叫过她漪漪。 父亲,母亲,还有徐令琛。 不,不对,不是徐令琛,是徐保生。 这一定是巧合! 很多人都喜欢用名字最后一个字做小字的。 她呆呆愣愣的样子,让徐令琛幸福的无以复加,他把脸埋在她的肩膀上,隔着衣服在她圆润可爱的肩头,咬了一口。 纪清漪浑浑噩噩的神经一下子清醒了。 徐令琛这个该死的,竟然这般调戏她。 纪清漪没忍住,推开他,扬手给了他一个巴掌,拔腿就跑。 徐令琛捂着脸,看着她落荒而逃的样子,突然就笑了。 纪清漪心里乱糟糟的,回去的路上清泰可高兴了,不仅满面笑容不停的夸赞徐令琛,还说这一次要好好保护新轮椅,坐一段时间就将他送回去给岳师傅保养维修一下。 纪清漪被他欢快的心情所感染,心情很快就平复了下来。 回到平阳侯府已经是掌灯时分,纪清漪刚换了衣服准备去给太夫人请安,只见良辰一脸惊慌失措地跑了进来:「表小姐,我们小姐要剪了头发做姑子,谁劝都不听……」 纪清漪大惊失色:「这是怎么回事,不是好好的吗?怎么会突然要剪了头发?」 良辰哭着道:「是在宫里受了委屈,回来的路上就跟郡主吵了起来,郡主很生气,打了小姐一巴掌,小姐扑到房间里,抓了剪子就剪自己的头发……」 陈宝灵今天进宫是去见孟皇后的,难道是孟皇后给她委屈受了? 纪清漪眼皮子直跳,沉声道:「快别哭了,宝灵八成是闹着玩呢,我这就过去看看。」 第27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vip作品,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院子里灯火通明,丫鬟都站在庑廊下,太夫人端坐在椅子上,陈宝灵跪坐在地上靠着太夫人的腿大哭,地上散落着一些头发,陈宝灵耳后的头发少了一缕。 「你这个死丫头,我真真是要被你气死了,我是为你好!」南康郡主气急败坏:「太子模样英俊,位高权重又难得是个情深意重的人,太子妃只留下一个女儿,你若是嫁过去,便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你生的儿子便是未来太子,未来的皇帝……」 纪清漪愕然,不是进宫去跟皇后要芳华女子学院的邀请函吗?怎么跟太子又扯上了关系? 南康郡主恨铁不成钢道:「你知不知道今天的机会有多难得?我好不容易才跟皇后求了这个情,你顶撞太子,当着皇后的面羞辱宁远伯大小姐不说,还丢下众人撒腿就跑。」 想起陈宝灵在宫中的所作所为,南康郡主气得直哆嗦:「你知不知道别人怎么看我,你知不知道我的脸面都要被你丢尽了!」 陈宝灵本就伤心不已,因为南康郡主的原因,出去没少被人嘲讽,可她从来没有在南康郡主面前抱怨过。此刻听了南康郡主的话,她再也忍不住了,「腾」地一下站起来,双眼含泪看着南康郡主:「我一没偷二没抢清清白白地做人,怎么就给你丢人了!人必自侮,然后人侮之,要不是你骗我,我又怎么会巴巴地上去讨好明卉郡主,又怎么会被人嘲讽!到底谁才是丢人的那一个?」 「好,好,你就是这样跟母亲说话的,这就是你的规矩!」南康郡主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扬起巴掌就要打陈宝灵。 陈宝灵冷笑与她对峙:「你打!你打!我今天让你打个够!要么你今天打死我,要么你以后休想再摆布我。我不能像爹那样避得远远的,却可以选择一死,不过是一条命而已,清清白白地死了总好过活着受人羞辱。」 她说话的时候,强自撑着,不让眼泪掉下来,心里却早已是一片冰凉。 纪清漪这才发现陈宝灵脸上肿了一片,赫然是重重的巴掌印。 「这就是你的本事?」南康郡主气得嚎啕大哭:「我十月怀胎生了你,辛辛苦苦喂养了你一场,如今你大了,翅膀硬了,就跟我作对了,还拿死威胁我了。早知今日,当初刚生下你的时候,我就该将你掐死,也省得我落到如此田地!老天爷呀,你睁开眼看看这个不孝女吧,她这是生生要逼死我才甘心啊……」 南康郡主被平阳侯厌弃,陈宝灵打心眼里怜惜母亲,母女两个若有分歧,大部分时间都是陈宝灵先服软。若是陈宝灵不服软,南康郡主自有法子,不外乎就是哭诉一番,陈宝灵嘴硬心软,最终还是会先低头。 南康郡主也就习惯了,用这个方法挟制陈宝灵。 不料她嚎了半天,陈宝灵还是一脸的冰冷,根本没有松动的迹象,她心里一慌,哭得更大声了。 「够了!」 太夫人一直沉默不语地听这母女二人互相指责,眼下得知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便再也忍不下去了。 她脸色铁青,一巴掌重重地拍在了桌子上:「清漪,你带宝灵去梳洗净面。」 纪清漪搂了陈宝灵的肩,柔声劝道:「走吧。」 「我也去!」南康郡主一直怵太夫人,她不想单独跟太夫人相处。 「郡主留步。」太夫人阴沉沉道:「老身有话要跟郡主说。」 南康郡主百般不愿,却只能留下来。 纪清漪扶了陈宝灵去了厢房,刚刚进门,陈宝灵就扑到床上大哭起来。 良辰与美景泪眼汪汪地站在一边,想劝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你们也下去洗洗脸吧,我留下就行了。」纪清漪让她们下去,自己就躺在陈宝灵身边,将她揽在了怀中:「没事的,哭出来就好了。」 陈宝灵越哭越伤心,最终变成了小声的抽泣:「清漪,我觉得好委屈。」 纪清漪看着她脸上清晰的巴掌印,想着刚才南康郡主那歇斯底里的样子,就为她感到难道:「不是进宫见皇后娘娘吗?怎么跟太子扯上了关系?」 「根本没有什么邀请函,是她骗我……」陈宝灵说着,委屈的泪水再次落了下来。 原来今天进宫,陈宝灵在皇后宫里见到了七八位年轻的小姐,还有她的死对头邵明珠也在,她还以为那些人跟她一样都是为了邀请函而来的。南康郡主告诉她,宫里孩子少,只有前太子妃说出的明卉郡主一个小孩子,又没了母亲,皇后很怜惜她,只要她能哄得明卉郡主开心,皇后看着高兴,自然会觉得她不错,将邀请函给她。 她当然使劲浑身解数去哄逗明卉郡主,不料明卉郡主却哭闹不止,还说不要新母妃。 正好太子来了,将明卉郡主训斥了一顿,让奶娘将她抱下去,还说御花园的花开得正好,想跟她出去走走。 她根本不想去逛什么御花园,只一心想拿到芳华女子学院的邀请函,自然一口拒绝。太子的脸色很不好看,转身请了另外一位闺秀去了御花园。 第28章 邵明珠就嘲讽她想攀龙附凤想疯了,上赶着给人做晚娘不说,竟然还使出欲拒还迎的老套戏码,没想到太子不上当,简直让人笑掉大牙。 何止是邵明珠,在场的那些小姐无一不在嘲笑她。 她那时才反应过来,气得快要疯了,不顾皇后在不远处跟几位夫人说话,将一杯茶水泼在邵明珠脸上,在邵明珠惊声尖叫中离了坤宁宫。 「我真没想到她会骗我!」想起下午发生的事,陈宝灵羞愤欲死:「我以后还有什么脸面见人呢。」 「邵明珠她们笑话你,恰恰说明她们是嫉妒你。公道自在人心,只要你以后不朝太子身边凑,大家自然会明白。」纪清漪一边给她梳头一边道:「这头发多漂亮了,幸好只是少了一小撮,要是全部剪掉了,头皮白白的,多难看啊,你走到哪里恐怕都少不被旁人笑话了。」 「那又有什么关系!」陈宝灵道:「我自己的头发剪掉了那是我自己的事,她们爱笑就笑,我才不在乎。」 纪清漪就道:「你能这样想就对了,她们笑她们的,咱们做咱们的,只要不偷不抢,管她们笑什么呢。」 陈宝灵知道她这是在开解自己,心里感动,拉着纪清漪的手道:「清漪,你对我可真好。」 「咱们是好姐妹,互相帮助那是应该的。」 「可是这一回,恐怕你也帮不了我。」陈宝灵怏怏的,眉宇间有掩饰不住的失望忧愁:「她到底是我娘,除了剪发做姑子,我还能如何呢?」 「别这么悲观。」纪清漪见她脸上的巴掌印还红红的,拿了消肿止痛的绿药膏给她敷上:「还有太夫人呢,她不点头,郡主也不能随便将你嫁出去的。」 正说着话,太夫人来了,见陈宝灵收拾好了,就点了点头。 她坐了下来,拉了陈宝灵在身边,叹息道:「好孩子,今年让你受了委屈了。」 这一句话,便让陈宝灵眼圈再次泛红。 这么多年,夹在父母中间,有这么一个不靠谱的娘,她受的委屈何止这一回呢。 太夫人慈爱道:「宝灵,祖母年纪大了,总觉得寂寞,你愿意搬到安荣院来陪陪祖母吗?」 这意思是要将陈宝灵养在自己膝下了,如此一来,南康郡主就无法再像从前那样插手陈宝灵的事情了。 「祖母……我……」陈宝灵也知道意味着什么,很想答应却又放不下南康郡主。她再不好,到底是陈宝灵的亲生母亲,陈宝灵从小到大一直陪在她的身边,平阳侯对南康郡主不闻不问,若是再失去陈宝灵的陪伴,她担心南康郡主会受不了。 「怎么?」太夫人脸色不变,语气却比刚才冷了不少:「你不愿意吗?」 「不是不愿意。」陈宝灵心里很乱,却不怯懦,只正色道:「我不想仓促之间做决定,想好好考虑一下再答复祖母。」 「嗯。」太夫人见她不像从前那般跳脱,多了几分稳重,面色微霁:「你是该好好想想。但我心里还是让让你跟我一起住的。你今天一哭二闹三上吊……」 太夫人顿了顿,才道:「活脱脱另外一个南康郡主。你是我唯一的孙女,我不想你以后步入她的后尘。」 陈宝灵脸色发白,僵硬地点了点头:「祖母,我明白了,我会好好考虑的。」 太夫人不再逗留,起身走了。 纪清漪送她到门口,立马折回来道:「宝灵,我想让你住到外祖母院中去。」 前一世纪清漪长住别院,今天的事情有没有发生她根本无从得知,不过她知道陈宝灵一直没有住到太夫人的院中。她还知道陈宝灵成亲没多久去病故了。 如果今生陈宝灵能住到太夫人的院中,或许能改变早逝的命运。 「总好过你削了头发当姑子吧。」她柔声劝道:「你就答应了外祖母吧。」 「好哇,好哇!」南康郡主怒气腾腾地走了进来,对着纪清漪咬牙切齿道:「我说宝灵怎么突然变得这么不听话,原来是你这小蹄子在背后捣鬼离间我们母子。敢在本郡主眼皮子底下弄鬼,我今天撕烂你的脸,看你还怎么猖狂!」 说着,就要让丫鬟过来捉住纪清漪。 「够了!」陈宝灵冷冷呵斥一声,目光冷清地看着南康郡主:「娘,要打就打我,不要怪不相干的人。」 南康郡主目光落在陈宝灵脸上,不由瑟缩了一下,抢白道:「要不是你听了她的话忤逆我,我又怎么舍得动你!」 「好了。」陈宝打断她道:「你来找我是有话要跟我说的吧。」 她又转头对纪清漪道:「清漪你先回去吧,我明天再去找你说话。」 「嗯。你有话好好跟郡主说,别着急,有事的话立马派人去告诉我。」纪清漪捏了捏她的手,才出门吩咐良辰、美景:「等郡主走了,就哄着你们小姐吃东西,别让她空着肚子睡觉。哪怕她不吃饭,也要让她吃点心垫一垫。」 第29章 良辰、美景点头应诺。 一室安静,再无旁人,南康郡主看着陈宝灵清冷的面容,心里很是慌张。 「宝灵,脸疼不疼?娘真的不是故意要打你的,娘当时也是气极了。打在儿身,疼在娘心,你疼,娘比你疼十倍百倍,你能明白吗?」 她说着,坐到陈宝灵旁边,去拉她的手。 陈宝灵的手僵了僵,最终没把手抽出来,只由她拉着。 「我明白的。」 虽然她语气很冷淡,南康郡主听了却很高兴,立马道:「你能明白娘的苦心就好,娘就怕你受了纪清漪那个小蹄子与太夫人那个老虔婆的蛊惑,你能理解娘,我就是受再多的委屈也值了。」 「你不知道,刚才那老虔婆多过分,口口声声说你一定会愿意住到她院子里去。既然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南康郡主松了一口气道:「我就打发人跟那个老虔婆说一声,就说你哪都不去,就在娘身边。」 望着南康郡主喜气盈盈的脸,陈宝灵最终狠心问:「娘,我留在你身边,你会逼着我嫁给太子吗?」 「你这是什么语气?这怎么能是我逼着你嫁给太子呢?」南康郡主落下脸道:「太子不好吗?做太子妃不好吗?那可是除了太后皇后之外,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你知道我在皇后面前费了多少的功夫吗?你怎么就不想想,你若是做了太子妃,谁还敢欺辱嘲笑咱们?」 南康郡主越说声音越大,最后目光炯炯,后背挺直,像个即将要战斗的公鸡一样,等待着陈宝灵的反驳。 不料陈宝灵并不生气,神色非常平静:「娘,咱们受不受人欺辱嘲笑跟我做太子妃有关系吗?」 「怎么没有关系呢?」南康郡主煞有介事道:「当年你外祖父活着的时候,谁敢在我面前说一个不字?就连你爹还不是乖乖听话到我的房中来。可自打你外祖父去了,谁还将我这个郡主放在眼里?这几年,你爹是怎么对我的,你也看到的。」 「所以,你一定要成为太子妃!」南康郡主斗志昂扬道:「从前,娘有你外祖父撑腰,以后,娘就有你这个太子妃撑腰,外人也罢,你爹也好,就连那个老虔婆也一定不敢不尊敬我了。」 她用慈爱又充满希冀的语气道:「乖女儿,娘这一辈子的幸福就全系在你的身上了。」 陈宝灵眨了眨眼,把眸中的水光眨下去。 原来,娘是这样想的。 她很想告诉南康郡主,尊重不是用权势压迫来的,也不是依附别人就能得到的。如果她一直这样,莫说是太子妃,她就是做了皇后、太后,别人也不会尊敬她。 可看着南康郡主一脸的憧憬,她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若是能劝得动,又怎么会有今天呢。 陈宝灵道:「娘,我不想嫁给太子,也不想做太子妃。」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听话!做太子有什么不好!」南康郡主不高兴道:「你好好想想,娘都是为你打算!」 「可是做太子妃就要跟别的女人分享丈夫!」陈宝灵盯着南康郡主的眼睛,一字一顿道:「娘,大哥的娘已经去世了,你都不能容忍,你怎么能让我容忍太子府那些莺莺燕燕呢?」 南康郡主没想到陈宝灵会说出这样一番话,她有一种被人揭穿的慌乱:「不一样,你跟娘不一样的。娘是一辈子吊死在你爹身上了,你还小,不知道我跟你爹的情况。再说了,你不试一试怎么知道自己不喜欢太子呢?我看太子一表人才,玉树临风,你肯定会喜欢他的,娘这么做都是为你打算,你怎么不明白呢……」 到了现在,南康郡主还不死心,竟然还想着要说服陈宝灵。 「我不喜欢太子。」陈宝灵声音冷的像冰雹:「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是谁!」南康郡主又惊又怒,声音猛然间拔得很高:「我怎么不知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你胆子怎么这么大!」 陈宝灵彻底死心了:「娘,我已经决定要搬去跟祖母一起住了。」 「不行,我决不答应。」南康郡主怒气腾腾地瞪着陈宝灵。 陈宝灵毫不畏惧,眼神无波地与她对视。 南康郡主突然就大哭:「宝灵,你怎么不明白娘的心意啊,娘都是为你好啊。你不想嫁给太子娘也不逼你,只求你别离开娘,娘一无所有,只有你了,你若是走了,可让娘怎么活啊……」 「娘。」陈宝灵冷冷地打断她:「你是想哭软了我的心,让我拒绝了祖母,等祖母对我失望,等我无路可退之时,再逼我嫁给太子吧?」 南康郡主的哭声一顿,不敢置信地看着陈宝灵。 陈宝灵心里一片刺痛,母女多年,她怎么会不明白娘亲的打算,从前是不说,现在却忍不住了。 「宝灵,你把娘当成什么人了,我怎么会是那种人呢。」南康郡主佯怒道:「你不想嫁给太子,那就不嫁。你喜欢谁,告诉娘,娘一定成全你。」 第30章 「是顾向明。」陈宝灵冷冷道:「我喜欢的人是寿春长公主的嫡子顾向明,请娘成全。」 话音刚落,她脸上就挨了重重的一个巴掌。 南康郡主浑身哆嗦,目光凶狠地瞪着陈宝灵:「我怎么会生出你这样的女儿,你怎么敢喜欢寿春那个贱人的儿子,当初我就该掐死你……」 陈宝灵忍了半天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在娘的心里,女儿始终比不上她的颜面更重要。 她不再看南康郡主,一言不发地走了。 「你去哪儿!」南康郡主歇斯底里的声音里有几许慌乱:「你不许走!听到没有,你给我站住!」 当天晚上,陈宝灵跟纪清漪住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就搬进了太夫人的安荣院。 接下来几天,虽然有纪清漪开导,可陈宝灵一直怏怏不乐,人也失去了往日的精气神。 没想到三天之后,芳华女子学院送了三张邀请函,邀请纪清漪、陈宝灵、黎月澄参加十月份的入学考试。 这一消息让侯府上下都高兴起来,陈宝灵晦涩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太夫人就决定两天后去潭拓寺上香,让陈宝灵散心的同时,也请求菩萨保佑陈文锦今秋能够顺利过了举子试,保佑三个小姑娘能进入芳华女子学院。 慧心得了消息,立马把信传了出去。 郑则收到信,却犹豫着要不要把信送给徐令琛。 上次见了纪小姐之后,殿下兴奋的几乎一夜没睡,还是他劝说了好久,殿下才略略阖了阖眼。 也就是迷瞪了那一小会,让殿下梦魇了。 他进来的时候就看见殿下满头大汗还大口大口地喘气。 叫醒殿下之后,殿下便一边比一天沉默了。 不仅只口不提纪小姐的事,还总是一个人坐着发呆,晚上更总是被噩梦惊醒,拖着他到演武厅过招。 这不过短短七八天,殿下就瘦的脱了形。 问他做了什么梦,他却怎么都不愿意说。 「郑则。」徐令琛突然开口道:「你在门口走来走去做什么?有事进来说。」 「是。」郑则将纸条递给徐令琛,徐令琛展开看了,面上毫无表情。 郑则心里纳罕,从前见了纪小姐的消息,总是高兴得不得了,这几天却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郑则壮着胆子去看那纸条,登时惊呼:「我说怎么这几天媚媚怎么打嗝味道不好闻,也不爱吃东西了呢?原来纪小姐竟然挖蚯蚓给它吃。殿下,你看,是不是该把媚媚看起来,不让她去见纪小姐了啊!」 徐媚媚喜欢华服美饰颜色鲜艳的东西,喜欢吃好吃的,最喜欢的吃的却是蚯蚓,徐令琛觉得恶心严禁下人挖给它吃,这是宁王府都知道的禁忌。 若是从前徐令琛得知谁给徐媚媚喂了蚯蚓了,定然会勃然大怒,狠狠教训人的。 怎么今天毫无反应? 「说也奇怪。」郑则不解道:「纪小姐又怎么会知道媚媚喜欢吃蚯蚓的呢?怎么就会想起来给它挖蚯蚓吃的呢?是殿下您告诉她的吗?」 她当然会知道!她怎么会不知道! 上一世若是她不高兴了,就会撅蚯蚓给媚媚吃,每次都将他气个仰倒却有无可奈何。 脑海中浮现的是她抿嘴生气的样子,突然他就想起上一世他们最后一次见面。 她说她与陈文锦两小无猜,青梅竹马,她是一定要嫁给陈文锦的…… 他留了两个护卫暗中保护她,并叮嘱他们一定要破坏此事。 可后来他死了。 郑则也死了。 宁王府所有人都被清洗一空,那两个护卫也一定不能幸免。 他们一暴露,小丫头一样在劫难逃。 所以,他的小丫头,最终还是被他害死了。 徐令琛心里又气又恨,气自己无能,恨自己竟然着了别人的道。 她对他敬而远之,究竟是恨他上辈子害死了她,还是她根本不喜欢他。 一想到后面那种可能,他的心就疼得直哆嗦。 梦里是她决然的脸,无情的话,她说她从未想过嫁给他,一开始想嫁的人就是陈文锦。 「嘭」地一声,拳头狠狠地砸在桌案上。 「郑则,是我一厢情愿的对不对?」徐令琛用从未有过的语气问郑则:「你看出来了,她心里根本没有我,是我在唱独角戏,对不对?」 她从未说过喜欢他,从未说过! 他声音悲戚,明明没说什么,郑则听在耳中却觉得眼睛发酸。 殿下何其骄傲,可碰上了纪小姐从前的傲气荡然无存。 他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劝解殿下,若是什么都不做也不可能。 第31章 「殿下。」郑则绞尽脑汁想了好久才道:「要想知道纪小姐心中是否有你,其实也不难。」 徐令琛闷闷的,过了好久方道:「说。」 「苦肉计!」 今年秋闱,皇帝点了内阁学士兼礼部侍郎王世伦为北直隶主考,考试的时间定在八月九日、十二日和十五日进行。 陈文锦也准备今科下场,进入六月之后就闭门不出,在家苦读。 八月初三下了一场小雨,初四放晴,初五天朗气清,是太夫人去潭拓寺上香的日子。 太夫人见往日信众络绎不绝的潭拓寺今天格外清冷,就道:「主持怎么这般客气?我特意交代了今天不用净寺的。若搁在平时也就算了,眼下中秋与秋闱赶在一起,定然有很多人前来上香。」 「今天的确净了寺,却是半个月前就定下的了。」知客师父一脸笑容:「因再过十来天便是中秋佳节,鄙寺上下都到后山菊花圃里采菊,做成菊花饼,在十五那天赠送给前来上香的信众。几位檀越若是无事,倒可以去看看的。」 太夫人无可无不可,陈宝灵与纪清泰却跃跃欲试,很是意动。 今天出来,本就是为了散心,太夫人笑道:「那就有劳师父带路了。」 后山的缓坡上,一眼望去皆是金黄,大片大片的菊花开得灿烂非常。 陈宝灵与黎月澄一左一右搀着太夫人走在前头,山坡虽然很缓,却不能坐轮椅,纪清泰拄着拐杖,纪清漪怕他跌下去,就走在他身后,推着他的后背。 慢慢的,姐弟两个就落后了。 等到太夫人她们上了第二个缓坡,纪清漪姐弟才走到第一个缓坡三分之一处。 「姐姐!」清泰的脚步突然一顿,声音里带着几分惊慌:「草丛中有东西在动,会不会是蛇?」 纪清漪望去,见旁边半人多深的草丛的确在动,她不由汗毛竖立。 「清泰别动!」纪清漪声音紧绷,紧紧扶着清泰,眼睛却一直在观察那草丛,的确很像什么东西在贴地爬行。 她本能的就像大声尖叫,却生生咬住了自己的舌尖。 不能慌,要冷静,不能惊叫,否则惊了蛇,后果不堪设想。 她屏气凝神,尽量让自己镇定。 继续朝上走那是不可能的了,为今之计,只有赶紧下去。 若真是毒蛇,真有危险,她必须挡在清泰前面。 纪清漪当机立断,让清泰转身,自己则移步上前,与清泰背对背而站,就这样姐弟二人一个下,一个退,企图悄无声息地离开这个危险之地。 堪堪退了五六步,草丛动得更厉害了,那东西追了下来,离他们越来越近,同时传来的,还有毒蛇吐信子的「嘶嘶」声。 纪清漪头皮发麻,如坠冰窟,清泰承受不了,「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一条小孩胳膊粗的花蛇就从草丛中窜了出来,虎视眈眈地盯着纪清漪。 纪清漪手脚发凉,心中惊恐,只想着毒蛇扑上来的一瞬间就将清泰推下去。 突然,耳畔传来箭簇破空之声,她尚未反应过来,一枝锐利的羽箭已经正中毒蛇头顶,剧烈的疼痛刺激的那毒蛇腾空而起,接着又是三箭齐发,分别刺入毒蛇身体三处,那蛇便只剩下垂死蠕动的气力了。 劫后余生,纪清漪不敢相信,一场极大的危机就这么解除了,她感觉自己僵硬的手脚慢慢恢复了力气。 是谁救了他们姐弟? 「姐姐,是世子哥哥。」纪清泰又惊又喜地大喊:「世子哥哥救了我们。」 徐令琛! 纪清漪回头,只见徐令琛一手持弓,一手持箭,正大步朝他们而来。 郑则跟在他身后,腰间挂着两只野兔,手中拿着几只野鸡。 「殿下,鹰来了!」 随着郑则一声提醒,徐令琛立马拉弓搭箭,直指天空,「铮」地一声弓弦震响,羽箭直奔天上的那只老鹰。 随机老鹰一声啼叫,跌落在草丛中,徐媚媚迅速跑去捡起交给郑则,郑则大喜:「殿下,中了鹰眼!」 徐令琛傲然一笑,眼睛比天上的太阳还要耀眼。 这样的英姿飒爽,这样的意气风发,纪清漪突然就明白他受欢迎了原因了。 清泰早已看得目瞪口呆:「世子哥哥倜傥不羁,睥睨万物,我恐怕穷极一生也学不来了。」 「清泰!走,去看看我今天的猎物。」徐令琛上前来对纪清漪微微颔首,落在她脸上的视线又柔又软:「太血腥了,你看了恐怕会难受,我们先去,你在后面慢慢的走。」 说着,就提起清泰,飞一般下了缓坡,把清泰惊得尖叫连连,兴奋异常。 纪清漪缓缓下坡,堪堪还剩十几步的距离,突然见远处一匹黑马疯狂地冲向了纪清泰。 第32章 徐令琛与纪清泰全都背对着那匹马,根本没有发现异常。 纪清漪大惊失色,厉声惊呼:「清泰小心!」 徐令琛脸色一变,瞬间回头,那马已经奔至身旁,他来不及多想,毫不犹豫扑向清泰,将他推开,而自己却来不及躲避,被马蹄重重地踏在了后背上。 纪清漪见他脸色一白,鲜血从他口中汹涌而出,那双明亮的星目瞬间灰暗了下去。 不、不、不,不要! 这不是真的,这一定不是真的。 纪清漪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扑到徐令琛身边的,也不知道徐令琛是怎么被抬走的,她只记得他那张跟腊一样惨白的脸,还有他大口大口地吐着鲜血,那血染红了他的衣襟,刺得她心痛如绞,恨不能没有重生过。 …… 「太夫人,纪表小姐来了。」 「让她进来。」 好好一场秋游,宁王世子为救清泰遇险,清泰受了惊吓,回来就发了高烧,清漪也吓得不轻,脸色都变了,幸好大夫说没有什么大碍。 「不是说了今天不用来请安了吗?你怎么又来了?」太夫人嗔怪道。 「外祖母,我已经没事了。」 徐令琛吐血的那一幕一直在她的脑海中闪现,与她梦中他中毒箭吐血而死的场景太像,以至于她昨天惊恐万分,失了分寸。 「清泰昨晚安神药,就好多了,刚才大夫看过,说烧已经退了。我怕外祖母惦记着,特意来跟外祖母说一声。」 「难道就不能派别人来说一声,非要你自己走这一趟!」太夫人道:「你照顾了清泰一夜,赶快回去休息,把身体了养好了,就是最大的孝顺。」 纪清漪不想走,她在等陈宝灵。 「外祖母疼我,我怎么能不知道?就因为如此,我才更要孝敬外祖母才是。」 纪清漪故意拖延时间,眼睛却留意着门口。 在给太夫人请安之前,她先去厢房见了陈宝灵。 昨天徐令琛吐血的场景太可怕,她一闭眼那一幕就与梦中重合。 她不敢睡,怕自己一觉醒来就会听到徐令琛已经死掉的坏消息。 徐令琛可能会死! 这个认知让她惊惶无助,痛苦万分。 她必须要做点什么。 「宝灵,我想去见宁王世子,你能在太夫人面前帮我吗?」 陈宝灵还睡得迷迷糊糊的,意识不清醒地重复纪清漪的话:「哦,你要去见宁王世子啊……」 「天呀!」她突然清醒,懊恼不已:「我怎么睡着了?琛表哥有消息了吗?他醒了吗?脱离危险了吗?」 纪清漪比谁都想知道他的情况。 她摇了摇头,声音沉重道:「现在还没有消息。」 陈宝灵立马焦急道:「怎么回事?那些太医是做什么吃的?关键时刻怎么就不中用了呢?」 「良辰、美景,你们快来。」她一边下了床,一边高声喊着:「快给我穿衣梳洗,我要亲自去看看琛表哥。」 纪清漪按着她的肩膀:「我跟你一起去。」 「这还用说吗?」陈宝灵忧心忡忡地问:「你吃早饭了没有?在我这里一起吃吧?对了,清泰怎么样了?还烧着吗?」 「下半夜烧就退了,刚才服了药又睡了。」纪清漪道:「我已经吃过早饭了,你别急,我先去给外祖母请安,在外祖母屋里等你。」 纪清漪的确是吃过了,只不过勉强吃了几口就咽不下去了。 「嗨,我哪里还吃得下饭。」陈宝灵道:「你先去,我收拾好就去找你。」 纪清漪在门口站了一会方来见太夫人,不想说了一会的话,还不见陈宝灵的身影。 「太夫人,太夫人,大喜,大喜。」杜嬷嬷又惊又喜地小跑进来:「宁王世子殿下已经醒了。」 这消息听在纪清漪耳中不异于天籁,不待太夫人开口,她已经当先一步站起来激动地问:「是真的吗?真的醒了吗?」 「太夫人,表小姐,是真的。」杜嬷嬷喜道:「不枉太夫人安排人轮流守在宁王府,一有消息小厮就飞奔来报了,眼下宫里恐怕还没得到信呢。」 「阿弥陀佛。」太夫人长吁了口气,立马双手合十,对着西方默念了几句经文,脸色这才由阴转晴:「可算是醒了。」 宁王世子徐令琛出事,说到底是为了救清泰,若真是救不活,平阳侯府拿什么跟皇帝、宁王夫妇交代,她虽然安慰纪清漪,其实自己也悬了一夜的心,几乎没怎么阖眼。 此刻听到消息,心头一松,感觉倦意袭来,几乎支撑不住,却依然强撑着问:「太医怎么说,是不是已经脱离危险了?这伤要养多久能养好。」 第33章 「这个倒没有打听到。」 太夫人心头一沉,道:「让小厮继续守着。」 纪清漪紧咬牙关,感觉自己激动的都在发抖。本以为徐令琛醒了她一定会松一口气,却不料却有更多的担忧铺天盖地而来。 他到底怎么样了?身上疼不疼?太医有没有商量出更好的方案?是暂时醒过来还是已经脱离危险了? 无数问题伴随着无数的担忧在她的脑海中打转。 她知道自己该隐忍,可就是忍不住,突然道:「外祖母,我想跟宝灵一起去看看世子殿下。」 太夫人表情凝重,眼底闪过一丝狐疑,语气却是一如既往的和蔼:「好好的,你怎么会想有这种想法?」 纪清漪的心砰砰砰直跳。 她知道太夫人这是起了疑心了,可话一出口,覆水难收,她现在能做的便是促成此事,打消太夫人的疑虑。 「外祖母,我知道眼下朝中局势变幻莫测,您与舅舅不想牵扯其中我都明白。但世子殿下到底是为了清泰才受的伤,虽然当时没有多少人看见,但宁王府的郑护卫却在旁边看得一清二楚。」 「现在人人都知道宁王世子是在潭拓寺后山受的重伤,只要有人一查,就能知道我们当时也在场。虽然此时为了避嫌,我们的确不该去。可若是真不去,皇帝必然会觉得我们自私凉薄。」 「原来人一直昏迷,我们不好上门,眼下人都清醒了,我们却不能不有所表示。」 纪清漪越说越觉得自己的话有理有据:「您是长辈年岁大了,去探望不合适,侯爷就更不适合了,按说应该是郡主去最合适,可您也知道郡主的性子的。算来算去,也就只有我跟宝灵最合适了,宝灵是殿下的表妹,我与清泰受殿下照顾良多,宁王世子又是为清泰受的伤,于情于理,我们都该去走这一趟。」 她说完就一脸诚恳地望着太夫人。 这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理由了,能说服太夫人吗?她心里并不肯定。 太夫人听了神色大霁:「你说的不错,很该如此。于情于理,咱们都不能装作不知道。」 纪清漪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其实早在纪清漪说第一句话的时候太夫人就反应过来了。 她本来是打算请平阳侯回来商量之后再决定是否要去探望,此刻听了纪清漪的话,觉得她说的一点没错。 「杜嬷嬷,去拿两株人参、两颗鹿茸,再派个人叫宝灵收拾一下,跟清漪一起去一趟宁王府。」 「祖母,不用去叫了,我已经来了。」陈宝灵语气轻松道:「我就知道琛表哥大人有大福,绝不会这么轻易就出事的,不枉我昨晚将天神诸佛都求了一遍。」 很显然,徐令琛醒来的消息她也知道了。 二人带了礼品出门。 上了马车纪清漪就问她:「你怎么这么久都不来?」 「我本来梳洗之后就要去找你的,在院子门口听到杜嬷嬷与小厮的对话,得知琛表哥已经清醒了,就回头吃了早饭才过来的。」她道:「反正琛表哥已经醒了,咱们早去晚去都一样。」 她这幅心宽的样子,让纪清漪羡慕。 在没有亲眼见到徐令琛之前,她的心无论如何都放不下来的。 这件事情也让她认清了自己的心意。 哪怕徐令琛当她是胡言乱语,她也一定要把未来的事情告诉徐令琛,她也一定要向他示警,让他远离那些危险。 宁王府里,徐令琛心情非常非常的好。 这种好心情是昨天被马踩出「血」之后开始的,一直持续到现在,他的弯着的嘴角几乎就没有收回去过。 她说不说喜欢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昨天的反应已经说明了一切。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他用了这么多计谋,终于这一招「苦肉计」试探到了她的真心。 他可真是幸福的快要飞上天了,连带着早上吃饭都多吃了两个豆沙卷。 刚吃了早饭,郑则喜笑颜开地将最新收到的纸条拿给他看:「殿下,殿下,大喜事,大喜事,纪小姐来了,纪小姐看你来了。」 这可太好了,不用他去苦苦哀求,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了。他不用抹辣椒水装哭了。 徐令琛一愣,接着又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郑则手中夺过纸条,匆匆看过一遍,又瞪大眼睛再看了一遍。 他真的不敢相信,她竟然亲自来看他了! 不是他哄骗她,是她主动来的! 天,这真的不是做梦吗? 郑则见他欢喜的都呆住了,不由提醒道:「殿下,别看了,等会纪小姐来了,你再看个够吧,赶紧躺到床上去,装扮起来,要不然待会人来了,可就要穿帮了。」 第34章 「对!」徐令琛一拍额头,恍然道:「对、对,我躺到床上,盖上被子,郑则啊,把东西拿来给我涂脸上。」 郑则拿了东西进来,见自家殿下和衣躺在床上拉着徐媚媚说话,喜的眉开眼笑,就觉得不忍直视。 小傻子一样,连衣裳都不知道换,哪里还有平时半分的精明呢! 这待会可不是要穿帮了吗! 他急得直挠头。 两人手忙脚乱地装扮好,纪清漪就到了。 宁王府里静悄悄的,跟纪清漪想象中太医成群的情形大相庭径。 难道没救了! 纪清漪心里一沉,立马问郑则:「怎么这般安静,没有太医守着吗?」 「是太医吩咐的。」郑则心里惊讶于她的敏感,脸色却越发的郑重:「殿下伤了心肺,特别是心,受伤格外严重,而心藏神,心有伤则神不宁,神不宁则心伤难愈,所以除了必要之外,最好不要让殿下听到声音,也不要让他见到人分神。」 纪清漪虽然听得不是很懂,却也明白他伤得不清:「光这样吗?难道太医没有开治疗伤心的药吗?」 郑则摸了摸鼻子。 伤心乃相思之苦所致,只有你才是殿下的良药啊。 「开了。」郑则道:「要好好养着,一时半会恐怕难以治愈。」 纪清漪脚步有些犹豫,最好不要见人,她会不会扰了他养病? 「清漪,你怎么这么慢?」陈宝灵喊了一声,意识到自己已经到了徐令琛的院子,立马捂住嘴噤声。 都已经来了,不亲眼看看他,她无论如何都放心不下。 纪清漪不再多想,快步追上陈宝灵跟她一起进了内室。 徐令琛躺在床上,身上盖着薄被,面白如纸、唇色发青,整个人好似有了裂痕的琉璃,随时都会分崩离析。 纪清漪感觉自己心口像被人打了一拳似的,疼得不得了。 「琛表哥,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陈宝灵眼圈泛红,走到徐令琛床边,无措道:「你……你是不是很疼?」 她真的好难受,琛表哥跟她乳娘临时前的形状一模一样。 她还没有跟他说她的心意呢? 他怎么能这么快就要死了呢? 「你想吃什么,想要什么,你告诉我,我这就让人办,总之一定让你满意……哪怕你要天上的星星,我也一定帮你摘下来,只要你能不疼,只要你能好好的……」 她一副很想做点什么却又无能为力的模样让纪清漪看了更难受,她的感觉跟陈宝灵是一样的。 「宝灵,我不疼。」徐令琛缓缓动了动唇:「我有话想跟纪小姐说,你能不能回避一下。」 陈宝灵登时就僵住了。 她震惊地看着徐令琛,又转头看了看纪清漪,张了张嘴,好半晌才艰难道:「琛表哥,你、你、你别急,你慢慢跟清漪说,你以后的日子……还长。」 她说着,那眼泪便如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怎么都止不住。 徐令琛大窘,他这辈子还长呢,宝灵能不能不要咒他啊。 「清漪。」陈宝灵走到纪清漪面前,哽咽道:「你跟琛表哥好好说,不管他说什么,你都要答应他,千万顺着他些,你让他了无牵挂地走完最后一程吧。」 纪清漪如遭雷击,不敢置信地看着陈宝灵:「你……你……」她发现自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陈宝灵冲她点点头:「多陪陪他。」 她恋恋不舍地看了徐令琛一眼,最后咬牙狠心转过脸,头也不回地走了。 纪清漪双手握拳,全身僵硬地走到徐令琛的床边,脸色白得吓人。 她不敢相信徐令琛真的要死了。 徐令琛冲她伸出手,纪清漪毫不犹豫,一把将他的手握住。 徐令琛眸中迸发出惊人的亮光,纪清漪的心跌倒了谷底,他这是回光返照了吗? 她已经做了向他示警的决定,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别怕,我会好起来的。」徐令琛虚弱道:「我既然醒了,就不会再昏睡过去了。我跟你说过,要娶你的。还没有娶到你,我怎么舍得死?」 纪清漪惨然一笑:「好,我等你好了娶我。」 徐令琛的心房像干涸的土地瞬间得到了甘霖的滋润,那种喜悦与幸福,让他忍不住想大喊大叫,想将她抱在怀里狠狠抛上几抛。 可他什么都不能做,只能忍着。 他激动得不得了,身子不受控制地发起抖来。 纪清漪见他浑身战栗,额上青筋都冒出来了,知道这是要不好了,忍着心痛起来去叫人。 徐令琛却抓着她的手不放,双目乞求地望着她:「你要是真喜欢我,真想嫁给我,就亲我一口。」 第35章 纪清漪眼中的泪水「哗」地一下流了出来。 什么上一世的欺骗,什么姚仙蕙,什么身份云泥之别,真的不重要了。 此时此刻,他还惦记着她,他心里想的只有她,难道还不能证明他的心意吗? 她没有犹豫,轻轻俯下身,吻住了他的唇。 徐令琛一开始还能忍着,片刻之后便将自己尚在病中的情况忘得一干二净,心跳加速了,呼吸急促了,人也反客为主坐起来,还将纪清漪轻轻抱在了怀中。 纪清漪本就做了抛开一切的打算,后来又被他的深情与投入感染,自然被他亲的忘记了一切。 她的手情不自禁地抚在他的脸上。 徐令琛感觉自己快要被怀中人似水的柔情溺毙。 他一只紧紧搂着她的腰,让她与他无缝贴合,另外一只手托住她的头,想不顾一切地品味她,吞她在腹中。 他的亲吻来的凶猛,纪清漪却突然睁开眼睛,捻了捻手指,又伸出手在徐令琛脸上擦了几下,知道自己这是被他耍了。 手撑着他的胸膛推了几下,徐令琛牢似铁,柔似藤,双目闭着,睫毛修长,眉头时而松开,时而紧蹙,浑然忘我。 纪清漪重重咬了他一口。 徐令琛「哎呦」一声叫出来,知道自己这是穿帮了,反而将她搂的更紧:「漪漪,别生气,是我错了。」 嘴上说着道歉的话,心里却一点没觉得错。 她在乎他,她心里有他,她在他怀中,靠着他的胸膛,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他亲了亲她的头顶,用脸庞轻轻蹭她柔软油亮的发丝。 纪清漪心中激荡,鼻头发酸,眼泪一下子就涌了上来。 她怎么又上当了,怎么又被他耍得团团转。 对了! 她怎么忘了今天来的目的了,她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徐令琛。 虽然这一次徐令琛并非真的受伤,可未来却有一个灭顶之灾在等着他,她必须要提醒他。 她轻轻推了他几下,却发现徐令琛两只胳膊铁箍一样,她的力气根本无法撼动分毫。 「徐令琛,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 徐令琛听她语气郑重,忙松了手:「是什么事?」 徐令琛这才看到纪清漪的脸,她脸上有很多泪痕,笔头红红的,唇瓣也肿了,他心头就是一疼。 怪不得她刚才乖乖地靠在他怀里,定然是哭的厉害,可恨他什么都不知道,还在为自己得到了她的心而沾沾自喜。 「漪漪。」徐令琛充满了愧疚,抓着她的手握了两握:「我错了,我跟你保证,是我最后一次骗你,以后我再也不会欺骗你,再也不会欺负你。」 「好,我相信你。」纪清漪道:「我有很重的事情要跟你说。」 她越是这样轻描淡写,徐令琛越是觉得自己混蛋,他明明是想要好好呵护她的,怎么能这样欺负她呢。 不过是仗着她心里有他,才敢这么放肆的。 徐令琛心疼得不得了,攥着她的手打自己:「是我不好,你打我吧。」 今天这一场骗局,纪清漪的确很生气,可在生死面前,这种事情又变得微不足道起来。相较于徐令琛受伤亡故,她宁愿徐令琛骗她。 「别闹了。」纪清漪正色道:「我是真的有事。」 徐令琛更愧疚了,恨不能重重打自己几个耳光。 「好,漪漪,你说吧。」 「我说的这件事情非常重要,是那位隐世高人告诉我的,你一定要认真对待,不能当成儿戏。」纪清漪神色肃然,面上却带十二万分的郑重其事:「明年的这个时候,青海土司夜袭西宁总兵府,杀西宁总兵,又火速占领了西藏,朝廷派任抚远大将军前去平乱,抚远大将军不负众望,短短半年,就得胜回朝。」 纪清漪说着,就停下来,看着他。 徐令琛沉默不语,眸中看不出任何情绪。 她顿了顿,好一会才沉声道:「抚远大将军是右手为文名流史册、左手能武扭转乾坤的全才,只可惜刀剑无眼,敌军狡诈,他臂上中了一支毒箭。朝廷大获全胜,抚远大将军却壮烈牺牲了。」 「没错,抚远大将军是中毒死的,不过他却不是死于毒箭。」徐令琛脸色面色凝重,声音发紧道:「他是被信任之人送了一杯毒酒,而毒死的。」 「这不可能!」纪清漪大惊失色,不敢置信地瞪着徐令琛:「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当然知道。」徐令琛说的话如如石破惊天般在纪清漪耳边炸响:「因为我就是抚远大将军。」 纪清漪只听得脑中「嗡」地一声,完全愣在了当场。 徐令琛知道! 第36章 他知道! 那他是不是跟她一样,也是死后重生的! 这怎么可能! 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这不可能。 「我之所以会知道,因为你说的那些我都亲身经历过。」徐令琛盯着她道:「而你也没有遇到什么隐世高人,你跟我一样,都是死后重生者。」 「漪漪,我便是徐保生!」 他是徐保生,他真的是徐保生。 纪清漪不敢相信,却又不得不信,不仅她重生了,徐保生也重生了。 怪不得,怪不得他会知道她喜欢糖人,怪不得他总是缠着他,怪不得他叫她漪漪。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徐令琛见她脸色发白,一脸的震惊,就上前握了她的手道:「你放心,以后我陪着你,再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 「还有上一世的事情,是我不好,我不该骗你。」 他一直想不明白纪清漪上一世为何如此绝情,直到最近几天他才想起,上一世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不是在别院,而是在平阳侯府。 她喜欢插花,又回到侯府,必然会参加插花节。 如果她真的去了插花节,又怎么可能会不知道他的真正身份,而那时候的宁王世子徐令琛身边坐着的,是他的未婚妻子姚仙蕙。 她必然以为他是在欺骗她,也一定伤透了心。 一想到她跟他说狠话时,一颗心早已伤痕累累,他便心痛的无以复加。 这一世,他再不会如此了,再不会让她伤心了。 「不管前世今生今生,我想娶的人,都只有你一个。」 兜兜转转,他们终于走到了一起,他再也不要让这些该死的误会影响他们了。 「我、郑则、还有仙蕙,我们三人一起长大,跟着同一个武先生学习功夫,的确是青梅竹马。但是仙蕙喜欢的人并不是而是郑则。」 此言一出,纪清漪心神巨震,她的呼吸立马变得很是急促:「那姚仙蕙又怎么会成为你的未婚妻子?」 虽然是质问的语气,但是她心里已然相信,这一次徐令琛一定没有骗她。 「当时姚大将军觉得郑则不过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还是个小小侍卫,根本配不上姚仙蕙,他一直逼着姚仙蕙嫁人。」 「那时我的年纪也不小了,帝后一直催促让我娶亲,因为我没有把握皇帝一定会接纳你,所以就撒了个谎,拿了仙蕙做挡箭牌。」 「于是,就有了后面的误会。我的确跟仙蕙走的很近,但那是为了给郑则打掩护。」 纪清漪有些失魂落魄:「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她语气苦涩,徐令琛见了,非常的愧疚:「我本来打算得胜归来直接求皇帝赐婚给你一个惊喜,却不料弄巧成拙还把自己的命弄丢了。」 「漪漪,这一世再不会如此了。」他爱怜地亲了亲纪清漪的手,用无比郑重的语气道:「我徐令琛必不负纪清漪。」 纪清漪退后了一步,把手抽了出来:「不行的,我们之间身份差距太大,皇上不会同意的。」 太夫人也不会同意的。 她还有血海深仇没报。 「你别担心。」徐令琛像看出她在想什么似的,信誓旦旦道:「皇帝那边交给我,平阳侯府也交给我,你只要安安心心的准备芳华女子学院的入学考试,其他的都交给我。」 「不,不行!」纪清漪突然拔高了声音道:「平阳侯府的事情你不能插手。」 陈文锦心怀鬼胎,徐令检虎视眈眈,如果徐令琛插手,说不定他会发现什么。 她被徐令检玷污的那一件丑事……绝不能让徐令琛知道。 她说话的时候,心痛得在滴血。 「你是不是怕我知道徐令检的事?」 纪清漪豁然抬头,如坠冰窟般瑟瑟发抖:「你……你怎么……」 「你忘了那天在潭拓寺我也在了。」徐令琛见她这样害怕,心痛得不得了,将她抱在怀中,像哄小婴儿一样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还有那次在书铺,徐令检分明对你起了觊觎之心。你别怕,有我在,我绝不会让他动你一分一毫的。」 他温暖的怀抱,安抚的话语,让纪清漪惶然的心渐渐平息了下来。 前一世她过得那样不堪,不代表今生也会如此。 她已经重生了,凭什么不能得到属于自己的幸福呢? 徐令琛见自己说了几句话,就让她不再发抖,知道她非常在乎他,心中的柔情就像潮水般涌了上来。 他捧了她的脸,像不认识她似的,认认真真地看了半天,才叹了一口气道:「漪漪,你太漂亮了,徐令检不瞎,会喜欢你再正常不过了。一想到你出门,会有很多男子会喜欢上你,我这颗心就空落落的没有着落了。我真想娶你回家,把你带在身上,捧在手里,让所有人都看不到你。」 第37章 这样甜蜜蜜的情话,纪清漪还是头一回听到,她脸上立刻飞上两片红云,故作凶狠地瞪了他一眼:「胡说八道。要真有一个人要担心,那个人也应该是我,谁不知宁王世子俊美无双,是京中贵女的东床快婿,京城第一美人邵明珠主动投怀送抱……」 她脸蛋红扑扑的,眼睛水汪汪的,娇俏的不得了。 「是呀,是呀,宁王世子貌似潘安,喜欢他的女孩子不知凡几,他从来不放在心上。偏偏被一个在河边玩水的小丫头给迷得三魂出窍,晕天晕地不知东西南北,被人家当成了登徒子泼了一身水,甩了一脸的泥巴,将好一个美男子变成了落汤鸡。」 他说的是上一世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情况,纪清漪听着,想着徐令琛当时狼狈的样子,不由「噗嗤」一声笑了。 那笑容好似鲜花初绽,玉染流霞,妩媚照人,明艳不可方物。 徐令琛心里痒痒的,捧着她脸颊的手不由轻轻一合,她的脸就变成了个肉嘟嘟的小包子,那红唇便如花瓣一样红艳艳的。 到底没忍住,在她唇上吧唧亲了一口。 为哄佳人开心,徐令琛说了不少甜言蜜语,将纪清漪哄得晕头转向的。 等到二人平歇下来,他才道:「你安心准备芳华女子学院的考试,万事不要操心,有什么事情你就让慧心给我传递消息。」 「慧心?慧心是你的人!」纪清漪反应过来,气哼哼地瞪着他:「你竟然派人监视我?」 「不是监视,是保护。」徐令琛赶紧解释道:「没有提前跟你说,都是我的错,以后我不管做什么都告诉你。」 他那副紧张兮兮样子,让纪清漪看着心都软了。 之前那个误会太可怕了,两人都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她点头柔声道:「好,以后我有什么事,也跟你说。」 纪清漪看了看窗外,见已经是中午了,知道自己必须要走了。 徐令琛也知道她身不由己,拉着她的手握了握:「一切有我。」 陈宝灵已经在马车里坐着了,纪清漪见她脸色怔怔的,知道她这是等得太久了,忙道:「宝灵,对不起……」 她话还未说完,就发现她身上穿的衣裳跟来的时候不一样。 她瞪大了眼睛,将她从头看到脚。 从上到下,没有一件是她出门时穿的衣裳,都发髻也是重新梳理过的。 她不由倒吸了口凉气,声音有几分发虚:「宝灵,你……你出了什么事?」 「我没事啊。」陈宝灵的眼神有几分闪躲,脸上也闪过一抹红晕。 纪清漪心口一个咯噔。 若是衣服弄脏,不至于连中衣、鞋子、头发都一起换下来。 她这般难以启齿,分明是发生了极其不好的事情。 宝灵长得很漂亮,虽然性格有几分孩子气,但是在旁人眼中,俨然就是大姑娘了。 她该不会受了别人的哄骗,出了什么意外了吧。 一想到后面可怕的后果,纪清漪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 失去清白的痛苦,受人白眼与羞辱却只能打落牙齿和活血吞的疼痛她比谁都明白。 来宁王府是她的主意。 若真有个什么事,她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她的眼神突然变得锐利起来,声音也非常严厉:「那你的衣服呢?」 「哎呀!」陈宝灵突然撒娇道:「好啦,好啦,我告诉你就是了。我落水了,有个人救了我,这身衣裳是他替我找来的。」 「他是男是女,多大年纪,有没有对你怎么样?」 「清漪,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陈宝灵红着脸道:「我落入水中了,害怕得不得了,哪里还能去想那么多,人家救了我,你背后却这样编排他,我成了什么人了?你竟然一点都不关心我,你就不问问我落水之后怎么样?害不害怕,有没有哪里受伤?」 她分明是不想告诉纪清漪。 纪清漪想着回头问问徐令琛再说,就顺势道:「我要是不关心还会问你这么多吗?我还不是怕你受了别人的欺负。既然你没事那我就放心了,待会回去了,你先回去换衣裳,外祖母那里我去说。」 陈宝灵就担心这一地点,闻言立马喜笑颜开:「清漪,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对了,琛表哥怎么样了?他跟你说了什么?」 「他没事。」纪清漪轻声道:「他说让我们不要担心,他会好的,让我好好劝劝清泰,让他千万别自责。」 她跟徐令琛之间的事情她暂时不打算跟陈宝灵说,陈文锦在一旁虎视眈眈,万一宝灵说漏嘴了,那就不妙了。 「真的吗?」陈宝灵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谢天谢地,总算琛表哥没事。」 徐令琛平安无事,纪清漪便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到了插花课程上来。 黎月澄也变得格外沉静,不再继续找纪清漪的麻烦。 第38章 一天傍晚,黎月澄借口要出去散步,避开丫鬟只身一人来到后花园假山处。 「月月,你来了。」陈文锦面带笑容,一把将她扯进了假山的洞里。 黎月澄心头扑扑直跳,脸红着嗔怪:「表哥,当心别人看见。」 「怕什么?」陈文锦满不在乎道:「真有人看见,我就对祖母说我与你两情相悦,要娶你为妻。」 虽然明知道陈文锦是故意这样说逗她,黎月澄还是很高兴,嘴上却道:「你就会骗我!」 「我怎么骗你呢。」陈文锦佯怒道:「这么久相处下来,你还不了解我的心吗?」 「我当然了解了。」黎月澄心中吃了蜜一样甜:「表哥,别生我的气了。」 「我怎么舍得生你的气!」陈文锦柔声道:「过几天秋闱放榜,我一定榜上有名,再等一个多月你进了芳华女子学院,到那时我身有功名,你也不是一无所有,我就跟祖母说娶你为妻,祖母一定不会不答应。」 「真的吗?」黎月澄先是一喜,又忙道:「那……那件事情是准备什么时候做。」 「就在我放榜的那一天。」陈文锦面沉如水:「不能再拖了,纪清漪插花技艺很高,一旦她进入芳华女子学院,就算她失了清白,祖母宁愿冒风险,也舍不得让她给我做妾的。」 黎月澄心中酸水直冒,可一想到纪清漪明着是陈文锦的妾实际上却是周王世子的禁脔,心头就涌起一阵快意。 自打今年春天纪清漪回来,她抢走了原本该属于她的一切,她迫不及待想要纪清漪身败名裂。 「表哥,你说,我该怎么做?」 「放榜当天,周王世子会来给我庆贺,到时候就是最好的时机,在此之前,你要稳住纪清漪……」他低声将安排告知了黎月澄,然后道:「事成之后,你回到院子里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只需等我的消息就好。还有你的丫鬟,一定要叮嘱好。」 黎月澄接过徐令琛递过来的纸包,激动的手指都在发抖,纪清漪的好日子总算是要到头了。 …… 陈宝灵夜里贪凉忘记关窗户受了风寒。 第二天上课的只有纪清漪与黎月澄,曲先生让她们二人今天做一个跟秋天相关的插花,纪清漪当先走了出去。 从前都是她跟陈宝灵一起走在前头,把黎月澄远远甩在后面的。 「清漪。」黎月澄快走几步,在花房门口赶上了纪清漪。 纪清漪回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你还在生我的气,对不对?」黎月澄愧疚道:「这段时间看着你跟宝灵双入双出,我才意识到自己错的是多么离谱,我很想加入你们,可……可……是我的自尊心在作祟,我总怕你不愿意原谅我,怕自己丢脸,所以一直张不开嘴。」 纪清漪冷笑:「那你今天怎么就能张开嘴了呢?」 「其实我之前去找过宝灵的,想请她在中间替我说合。」黎月澄一脸的惨然:「没想到宝灵不仅不愿意帮我,还让我离你远一点。她还说,在她与我之间,你一定会选择她。我见她如此防备,知道若是执意去找你,她一定会不高兴,所以就拖到了现在。」 「清漪,你愿意给我一次机会吗?」 「不。」纪清漪想也不想就摇头:「我当你你好姐妹,你当我是什么呢?我不想养一只毒蛇在自己身边。」 黎月澄脸色一白,像是受了极大的打击:「对,你说的没错。我的确是毒蛇,你对我掏心掏肺,我却对你万般防备,可你知道吗?我也不想的,我也不愿意的。」 「哦?」纪清漪眉头一挑,哂笑道:「你不想的,难不成还有人逼你不成?」 「不,不是有人逼我,是我的自卑心与嫉妒心在作祟。」黎月澄坦然道:「我嫉妒你比我漂亮,嫉妒你得到姑祖母的喜爱,明明是我先来的,可你却抢走了我的一切,同样是寄人篱下,你是表小姐,我却是澄姑娘,这何其不公?」 「我从小就嫉妒你,特别是我喜欢上锦表哥之后……」黎月澄做出难以启齿却斩钉截铁的神情:「我喜欢上锦表哥之后,便整日担心你会抢走锦表哥。」 黎月澄可真是豁出去了。 她所谋定然不小吧? 「那你现在不担心了吗?」 「我担心还有什么用呢?」黎月澄道:「姑祖母喜欢你,平阳侯府上下的人都喜欢你,连锦表哥也喜欢你,我……我那点子卑鄙的心思总归是用错了地方……」 「好了,你不用说了。」纪清漪不耐烦道:「我不想听。」 她转身进了花房。 黎月澄脸上却露出一抹阴恻恻的笑容。 纪清漪分明是信了她的话了。 纪清漪一边采花,一边暗暗思量,这个时候黎月澄应该已经与陈文锦勾搭上了,她突然放低身段一定是心怀不轨。 第39章 既然如此,那也就到了她报仇的时候。 上一世她受的苦,她要让黎月澄也受一遍。 徐令检上一世之所以能上位,那是得了孟皇后的支持。而孟皇后一开始支持的人是徐令琛,徐令琛死后,孟皇后才转头支持徐令检的。 这一世,徐令琛不会死,徐令检自然就没有了上位的机会。 她还有什么好怕的。 她想着这件事情,浑然不知危险来临,一人手中握着剪刀,目露凶光悄悄靠近了她。 「清漪,小心!」随着一声尖叫,纪清漪本能地回头,剪刀已经刺到了她的身边。 就在她要被刺中的时候,一个人突然冲过来重重将她推开,幸好纪清漪用花篮做支点着地,要不然恐怕整个人就要扑到花圃中去了。 她一回头,见黎月澄脸色苍白地捂着肩膀,鲜血就顺着她的手指缝朝外淌。 凶手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清漪,你……你没事吧?」她话音一落,就身子一软,晕了过去,人就歪倒在地。 可那剪刀还在地上呢,黎月澄怕剪刀碰到脸,歪的时候就有点不像了。 要不是碍于场合不对,纪清漪真想大笑出声。 黎月澄八成以为自己会接住她吧。 只可惜她根本不想理她。 「月澄!」纪清漪做出受惊过度的样子用力的推晃黎月澄:「你怎么样?」 她推的时候看似毫无章法,实际上却用了很大的力气,黎月澄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要被纪清漪摇移位了。 她才推了两下,花房门口就响起惊叫声:「杀人啦!表小姐杀人啦!」 随着这平地一声雷,立马有不少人涌进了花房。 纪清漪还没有什么反应,黎月澄被被这一嗓子吼「醒」了,她脸色苍白,厉声对众人道:「还不将那个污蔑表小姐的刁奴抓起来!」 她又转头对纪清漪保证道:「清漪别怕,我不会任由别人污蔑你的。」 纪清漪这才从惶惶不定中反应过来,她无不焦急担忧道:「月澄,别说那么多了,赶紧把伤口包扎了,我就让人请大夫。」 黎月澄震惊:「清漪,你……你不怪我了吗?」 「我是怪你,可刚才要不是你,我恐怕连命都没了。」纪清漪面色郑重道:「你为我挡下这一刀,刚才还开口为我证明清白,我并不是不知好歹的人。从前的事情就一笔勾销了。」 「清漪。」黎月澄眼眶一红,激动的不知道说什么:「我……我什么都不说了,今后咱们永远都是好姐妹。」 「还有宝灵。」纪清漪道:「漏掉了她,她可是会生气的。」 黎月澄自知计谋得逞,暗暗得意。 纪清漪也是冷笑连连。 为了取得她的信任不惜以身犯险,黎月澄这个计谋的确很高明。 只可惜,她刚刚经历了徐令琛的苦肉计的,黎月澄这个苦肉计,就不够看的了。 不管黎月澄图谋的是什么,都休想得逞。 …… 侯府下人竟然以下犯上蓄意伤人,太夫人勒令彻查,最终得知刺伤黎月澄的丫鬟名叫春桃,是素心的妹妹,她是端午节之后进的府,不知听谁说素心是被纪清漪害死的,她就起了杀心要给她姐姐报仇。 事情败露她也没逃,等众人在她的房间找到她的时候,她已经吞金自杀了。 太夫人非常生气,本想将素心全家都交由官府处置,后来想着自己陈文锦参加春闱,她刚刚在佛祖面前许了愿,此时大开杀戒未免对佛祖不敬,最终决定将素心全家远远地卖到南方去了。 纪清漪讲此事告诉了徐令琛,过了几天徐令琛来信,说黎月澄的哥哥黎月荣跟素心的爹娘接触过,还给了素心爹娘一大笔银子,让她一定要小心黎月澄。 黎月澄不足为虑,她最担心陈文锦拿清泰要挟她,纪清漪也不客气,直接跟徐令琛要人,让他派两个妥当的人保护清泰。 徐令琛效率很高,当天傍晚就回信说已经办妥,有事第一时间通知她 晚上,她正打算睡觉,慧心又拿了一个纸条进来,她还以为是清泰那边出了什么事,吓了一跳,展开一看,只见信上写了两个字:想你。 脑海中浮现徐令琛无赖的样子,双耳一热,心头涌起的却是一股甜蜜。 转眼就到了八月底秋闱张榜的那一天,陈家上下都非常紧张。 南康郡主一大早就跑到了陈文锦的房中,再三问他:「有把握吗?确定能中吗?」 问了好几遍之后,又咬牙切齿道:「要不是林曼皎所出的贱种挡了你道,你又何必如此辛苦寒窗苦读。」 「我的儿啊,你妹妹是靠不住了,娘如今能依靠的,就只有你了。」 第40章 陈文锦懒得听她说这些,不耐烦地敷衍了她几句,就去了书房。 纪清漪、黎月澄、陈宝灵都陪在太夫人身边。 虽说在太夫人心中,陈文锦这个次孙不如长孙陈文钺重要,但他到底是陈家的子孙,太夫人自然一心盼望他能够出人头地,好为平阳侯府添砖加瓦。 平阳侯府一直靠的是战场上的军功,还从未出过举人呢。 等待的时间总是格外的漫长,饶是太夫人沉静老练,跟孙女们说话时也显得有几分心不在焉。 「太夫人!」报信的小厮飞也似地跑了进来,一边跑一边欢喜地禀道:「中了,中了,二爷中了。」 太夫人立马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看清楚了吗?是中了吗?中了第几名?」 小厮声音激动,满脸兴奋:「看清楚了,二爷的确是中了,名次靠前,中了第十名。」 「第十名。」笑意就从太夫人眼角眉梢流露了出来:「好,好,好。」 杜嬷嬷立马欢天喜地道:「恭喜太夫人,贺喜太夫人。」 纪清漪众人也站起来,七嘴八舌地说着恭喜的话。 太夫人呵呵地笑:「快打赏,快打赏。」 她此刻倒真像一个为孙子高兴的祖母了。 杜嬷嬷忙赏了那小厮八两银子,又让人将准备好的两篓子铜钱搬出来,大把大把地朝院子里撒。 不消片刻,外院敲锣打鼓,知道是报录人来了,太夫人更是高兴。遣杜嬷嬷去看看情况,帮着陈雍与陈文锦、陈文钺兄弟招呼报信的人。 杜嬷嬷这一去,直到快中午才回来,她眉花眼笑比禀报:「报录人都送了红包,与咱们交好的姻亲故旧都派人来贺喜了,一律由侯爷与大爷二爷招呼着,幸好之前就准备好了酒席,一切都稳稳妥妥的。周王世子也派人送了信,说是晚上亲自登门来给二爷贺喜。」 纪清漪心头一跳,强忍着去看太夫人的冲动。 该来的,终于来了! 徐令检是贵客,陈家自然不会让他跟别的客人在一起,太夫人吩咐下人将酒席安置在后花园水亭子,亭子里点满灯笼,周围用鲜花点缀,清风吹来,好不雅致。 陈雍与陈文钺、陈文锦亲自作陪,徐令检善解人意道:「侯爷、世子尽管去陪其他贵客,有文锦这个举人老爷陪着我就行了,我跟文锦相交多年,侯爷这样就太见外了。」 陈雍便顺水推舟了,说了几句失陪的话,就带着陈文钺离开了。 陈文锦立马摆摆手让人全都下去,这才道:「殿下,事情都安排妥当了。」 徐令检不置可否道:「此事干系重大,务必万无一失,绝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差错。」 他知道自己太冒险了,可他就是忘不掉她那张脸。 一闭上眼睛她就在他的眼前晃。 哪怕再危险,他也要跟卿卿在一起。 「殿下放心。」陈文锦胸有成竹道:「清漪表妹最在乎的便是她的弟弟清泰,我已经将清泰控制了起来,有他在手,清漪表妹一定会心甘情愿做殿下的人。」 哎,其实纪清漪长得很美貌,对他也有几分情意,若不是为了前程,他其实也很想将纪清漪收在自己身边的。 美貌的女子多的是,可前程只有这一份。只要平阳侯府在手,什么样的女人他得不到呢? 徐令检脸上闪过一抹满意:「你做事,我向来放心。」 这一声夸奖令陈文锦心神一震,今晚一过,他便是徐令检的心腹了。 他的声音比刚才更恭敬更殷勤了:「殿下,这桌酒席是我特意为您准备的。」 徐令检略略动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人安置在什么地方了?」 他有点迫不及待了。 陈文锦站起来,指着不远处的道:「殿下你看,就在那边的西花厅,离这里不远。」 徐令检顺着他的手望去,见西花厅大半都掩藏在夜色之中,只有最左边有一个房间灯光在亮着。 「人就安置在最左边的房间。」陈文锦道:「等房间的等熄灭,门口挂起红灯笼的时候,殿下就可以去了。为了掩人耳目,殿下去的时候不能带灯。」 陈文锦顿了顿道:「你径直进去就是,清漪表妹就在里面等着殿下。事后殿下出来,记得将门口的灯笼摘去,剩下的,全都交给我。」 纪清漪一定惊慌失措,难过害怕,惊恐的不得了,届时他柔声安慰一番,不见得她不会委身于他。 虽然不是处子之身了,但头一回她必定很生疏,梅开二度滋味才美妙呢。 就是不知道她能不能守口如瓶,若是以后她翻脸无情跟徐令检告黑状,他岂不是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不行,不行。 第41章 他不能动这种念头。 可若是能哄了纪清漪听他的话,在徐令检面前替他说好话,也不失为一条妙计啊。当年吕不韦与姬夫人能玩弄秦庄襄王于股掌之上,他未必就不可以啊。 一会的功夫,陈文锦脑中转了好些个念头。 徐令检望着西花厅的方向,目光痴迷中带着几分狂野。 过了今晚,他就能与卿卿长相厮守了,他要用自己的一切补偿她。 他转过头来,目光森然地瞪着陈文锦:「她与你为妾只是权宜之计,你若胆敢动了不该有的心思……」 「不,不。」陈文锦忙道:「殿下放心,这只是假戏,不会真做。我若假戏真做,便叫我断子绝孙,不得好死。」 徐令检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殿下,灯亮了。」 徐令检心头一跳,立马起身,陈文锦一躬身道:「祝殿下心想事成抱得美人归。」 纪清漪到了后花园西花厅。 进门之后她就迫不及待地问黎月澄:「你真的有青龙道长的消息吗?」 纪清漪做梦都想治好清泰的腿,连医术高超的弘忍大师都束手无策,唯一的希望就压在青龙道长身上。 黎月澄断定纪清漪一定会来的,只是没想到她竟然只身一人,连丫鬟都没有带,比她想象中的还要顺利。 「是真的,我哥哥听人说青龙道长在徽州黄山白云洞清修闭关了半年多,半个月前刚刚出关,很有可能要到京城来。」 「消息属实吗?」纪清漪甚是激动,一把握住了黎月澄的手。 「别激动,咱们坐下来说。」黎月澄倒了两杯茶水,一杯推给纪清漪,一杯留给了自己,然后道:「喝口茶,咱们慢慢的说。」 「哎呀,月澄,你怎么这么墨迹,我哪有心思喝茶啊!」纪清漪焦急道:「消息到底可不可靠啊。」 黎月澄见她不上当,就道:「当然属实。京城玉虚观的观主冲阳道长是青龙道长的师兄,他每次闭关出来之后,都会来拜见冲阳道长的,我哥哥说他会密切关注玉虚观那边的情况的,一有消息就立马通知我们。」 「阿弥陀佛,若消息属实,那就真是佛祖保佑。」纪清漪双手合十道:「月澄,这件事情拜托你了。」 黎月澄嗔怪道:「咱们俩个还用这般见外吗?清泰不仅是你的弟弟,也是我的弟弟,我也很希望他能早日康复。」 她将茶盏朝纪清漪面前推了推:「来,喝点水润润嗓子。」 「我还真有点渴了。」纪清漪说着,就伸手去端茶盏。 黎月澄的手不知不觉地握成了拳,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纪清漪,恨不能夺过茶盏亲自给纪清漪灌下去。 眼看着纪清漪将茶盏端起,突然咯噔噔几声像是珠子掉落在地上的声音,纪清漪「呀」了一声,立马放下茶盏,弯下蹲了在地上,痛惜道:「我的珍珠手链,这……这可是宝灵送给我的。」 黎月澄气结,千算万算没想到会出了这种岔子。 这个珍珠手链她也见过,一共五颗东珠,非常漂亮,陈宝灵与纪清漪都非常喜欢。 她只能压着性子,蹲下去帮纪清漪找珠子:「别急,别急,我帮你找,珠子在这屋子里,一定不会丢的。」 找来找去,桌子底下都找遍了,只找到了四颗,最后一颗珠子怎么都找不到。 黎月澄想着徐令检与陈文锦还等着,急的火烧眉毛,就是找不到。 纪清漪将最后一颗珠子扣在手里,飞快地朝横梁上瞟了一眼,见慧心伏在衡量上冲她比了一个手势,她这才故作惊喜道:「呀,找到了,可不就在这里吗?」 「找到了就好。」黎月澄急不可耐道:「我特意为你泡的六安瓜片加蜂蜜,都凉了。」 她端起茶盏喝了一大口:「再不喝我可就要生气了,辜负我的一片心意。」 纪清漪抿了一小口,笑吟吟的看着黎月澄:「我知道月澄姐姐对我最好了,所以我要投桃报李,将好东西都留给你呀。」 「那还不快……喝。」 黎月澄发现自己舌头发麻,手脚僵硬,登时脸色大变:「你……呢……」 她说不出话来了! 「月澄!」纪清漪笑眯眯的,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你感觉怎么样?」 她喝了带药的茶水! 而纪清漪安然无恙! 纪清漪要做什么? 很快她就知道了。 纪清漪温柔道:「慧心,将澄姑娘放到床上去。小心些,别伤了澄姑娘,她可是要做周王世子妃的。」 慧心扛起黎月澄,将她送到床上:「那要将澄姑娘衣服脱光吗?」 「不用了。」纪清漪笑道:「周王世子亲自动手或许更有趣。」 第42章 黎月澄如坠冰窟,大声叫喊,不、不,不行,你不能这样对我! 我要嫁给锦表哥,我不能失去清白。 只可惜,她的叫喊没有人听见,因为她嗓子里发出来的只是「嗑、嗑」的声音。 她面无表情,眼中却流露出乞求,泪水哗哗地朝外流。 只可惜纪清漪一点也不觉得她可怜,她心中感觉到的只有一阵阵的快意。 上一世,她哀求的时候,黎月澄可没有心软。 她将她剥得一干二净,还狠狠地羞辱了她几句,相较于她上一世对她做的一切,纪清漪觉得自己已经非常仁慈了。 就是今天的一切,也是黎月澄自作虐,她从来没有主动害过黎月澄,所有的一切都是她正当的防卫。 今天就要让她尝尝害人终害己的痛苦,让她体会她上一世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 慧心吹了灯,与纪清漪一起快步出了门。 纪清漪走在前头,所有没看到临出门的时候,慧心迅速从怀中掏出一管烟,吹了两口才关上门。 慧心将门口的灯笼挂起。 纪清漪先行离开,慧心悄悄伏在墙头,亲眼看着徐令检进了房内才转身离去。 推门的一瞬间,徐令检闻到一股淡淡的芳香,这味道让原本就激动的他更加的亢奋。 虽然没有灯光,可西花厅里的布局陈文锦早就告诉他了,他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床边,撩起帐子,伸手一摸床上一个温软的人,身上的激情瞬间被点燃,毫不犹豫地褪去衣衫,扑了上去。 卿卿最喜他似水的柔情,只可惜他想她想得太厉害了,他忍不住了,只能狂野地撕扯她的衣衫,毫不怜惜地占有了她。 他擦干了她的泪水,一遍又一遍地呼唤她的名字。 终于她不再僵硬,更激起他心中的冲动,一次又一次地证明她是他的。 他从来没有这么持久过,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把持不住自己过,这是卿卿才能给他这样的快乐。 陈文锦在不远处等着,堪堪半个时辰过去,徐令检还没有出来,他不由有些急了,正想冒着被他不喜的风险提醒他,西花厅门口的灯笼终于再次亮了起来。 他以最快的速度走到门口,取下灯笼,闪了进去。 刚从秋风徐徐的外面进来,他感觉有点热,正好也需要脱衣服了。 徐令检不着一缕地上了床榻,睡在了床的外边。 他觉得自己越来越热了,也不知道纪清漪现在怎么样了? 他伸手去摸被中的人,碰到光滑细腻的肌肤,就好像天雷勾动了地火,「腾」地一声烈火包围了他,烧的他失去了理智,一个翻身压了上去。 正在情致高昂,身下的人突然有了反应,动了动。 他知道这是药性过了,忙伏下身子唤纪清漪的名字:「清漪表妹,你别怕啊,我会对你好的,我会用、尽、全、力、对你好的。」 他说着,便真的用尽全力,床榻疯狂的晃动,身下的人突然发出一身呻吟,先是浅浅的一声,接着便是一声高过一声,刺激的陈文锦更加疯狂。 南康郡主听说平阳侯陪周王世子喝醉了,被两个丫鬟扶着去了西花厅,登时醋海翻波,带了四五个婆子气势汹汹地去了西花厅。 她才走没多久,杜嬷嬷就将此事禀报了太夫人。 今天是陈文锦的好日子,平阳侯陈雍难得回来一趟,太夫人怕南康郡主不知轻重闹起来,就派人盯着她以防出事。没想到还真让料到了。 太夫人怒道:「这个不知死活的东西,非要祸害的我们陈家家破人亡她才满意,走,我倒要看看她今天要干什么!」 太夫人脸色铁青,由七八个婆子陪着朝西花厅走去。 南康郡主刚刚到达西花厅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又一阵的浪叫声,直把她气得浑身发抖:「你们,进去,给我打,给我狠狠地打那个小贱人!」 平阳侯府还是头一回出现这种事,婆子们斗志昂扬,生龙活虎,提着拳头就闯了进去。 呼啦一声,门被打开了。 陈文锦的战斗却没有结束,不是说了等灯笼挂上了才能带人来的吗?黎月澄必定是打翻了醋坛子了! 他心中恼怒,停止了动作,却保持着骑的姿势。 他是不想碰纪清漪的,可现在已经碰了,后悔也来不及了。 既然做戏,那就做全套好了。 这个姿势也有助于他第一时间看清楚她的表情,然后再判断下一步怎么做。 他停了下来,身下的人却不满地扭了扭身子。 黑暗的房间一下子变得明亮起来,陈文锦看着床上的人,登时脸色大变。 第43章 这……不是纪清漪! 他不敢置信,拨开她的头发,见黎月澄面色绯红,眼神迷离,口中哼哼唧唧,一颗心就沉到了谷底。 这是怎么回事? 他还未反应过来,帐子突然被撩开,他人被重重地推开,黎月澄被人抓着头发拖下了床。 黎月澄先中了茶水中的药,浑身僵硬,后来又吸了打量的助兴烟,早就被药物控制,虽然她不曾昏迷,什么都记得,但情欲控制了她的身体,让她缠着陈文锦,体内的狂潮也是一波又一波的袭来。 不想身子一凉,她整个人都被拽到了地上,接着她便听到耳边尖锐的怒骂声,与此同时无数拳头无数只脚没头没脸地落在她的身上。 「够了!」 她听到太夫人重重一声怒喝:「郡主,你到底要干什么?」 「干什么?这小贱人勾引侯爷!我今天就要打死她。」 说到后面想到这些年陈雍对她的冷淡,想到他宁愿睡丫鬟都不碰她,不由触动心肠,瘫软在世嚎啕大哭起来。 太夫人也愣住了,她这是完全没想到。 她生的儿子她了解,绝不会随便沾花惹草,除非是动了真心。 这个念头一起,她立马清醒,给杜嬷嬷使了一个眼色。 不管这女孩子是谁,哪怕是最低等的丫鬟,只要大郎看上了,她都要抬举她。 杜嬷嬷呵止了那几个婆子,拿了薄被裹在那人身上,然后去看她的伤。 她不由大惊失色:「太夫人!这……」 太夫人心头一个咯噔,不会是被打死了吧。 「怎么回事?」 「是澄姑娘。」 杜嬷嬷的声音好似平地一声雷,屋中所有人都愣住了。 太夫人也呆住了。 不,这……这不可能,陈雍绝不会招惹晚辈。 那问题就出在黎月澄身上了,她为了富贵荣华铤而走险,也不是不可能! 太夫人这样想着,眼神就变得犀利起来。 门大开着,黎月澄又被打了一顿,疼痛取代了情欲,整个人都清醒了过来。 南康郡主在,太夫人也在,完了,完了,她彻底的完了。 脑中一白,她就要昏死过去,可她却死死咬住舌尖,让自己清醒、冷静。 不、现在还没有到昏迷的时候。 所有人都瞪着黎月澄,不用想也知道他们会是什么样的眼神。 南康郡主绝望的哭声在房间里回想,黎月澄身上裹着被子,却感觉自己如同下了十八层地狱。 「这是怎么回事?」男子苍劲浑厚带着几分隐怒的声音在门口响起:「郡主,你又做了什么!」 这声音…… 南康郡主愕然回头,见平阳侯陈雍在陈文钺的陪伴下走了进来,瞪着她的眼神十分厌恶:「你又要闹什么!今天可是文锦的好日子!」 陈雍越说越怒,南康郡主满脸都是涕泪,呆呆地看着陈雍,突然感觉心头一松,昏死过去。 「将她扶下去。」太夫人无不嫌弃,心里却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陈雍,没发生长辈、晚辈乱伦的事情就好。否则她便是拼尽全力,也要毒杀黎月澄遮盖这桩丑事的。 南康郡主走了,所有的人都朝床上望去,帐子里到底是谁? 陈文锦缩在帐中,气得浑身乱颤。 怎么会这样? 他明明安排的值夜的婆子,怎么爹娘祖母都来了。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帐子里的人是谁?」平阳侯陈雍的声音十分凌厉:「还不快出来!」 陈文锦知道自己今天是躲不过了,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外面的光线更加明亮,她身披被单走了出来,看都不看黎月澄一眼,跪在了太夫人身边,低着头道:「祖母,我喝多了酒,一时把持不住,请您责罚……」 一语未了,他胸口里已经挨了重重的一脚,平阳侯陈雍大怒:「你这个小畜生!」 「爹。」陈文锦被这一脚掀翻在地,他赶紧爬起来跪着磕头:「我也不知怎么回事,我陪着世子殿下喝酒,有些累了,就到这里休息,当时我脑子浑浑噩噩的,进来之后,闻到一股香味,身子就不受控制了……」 太夫人与陈雍都是面色一凛。 今天是陈文锦的好日子,他就算要对黎月澄做什么也不会挑今天啊。 难道是黎月澄不安分,见陈文锦中举,所以动了不该动的心思? 黎月澄心凉似冰,大哭着扑倒在太夫人脚边:「姑祖母,求您给我做主,是锦表哥约我来的,他要我答应嫁给他,我不允,他就抓着不让我走,我挣脱不掉,又不敢大声呼喊,姑祖母……姑祖母……若是表哥不娶我,我便只有一死了,求姑祖母赐我三尺白绫,让月澄清清白白地去吧。」 第44章 她哭得好不伤心,陈文锦惊愕失色,好似见了鬼一般看着她。 黎月澄这是逼他娶她,否则就要将事情说出来,与他玉石俱焚。 这个贱人! 她已经被徐令检碰了,竟然还敢讹上他! 难道今天的这一切都是黎月澄的计谋? 她动了攀龙附凤的心思想嫁给周王世子以图未来飞黄腾达? 又或者她的目的不是周王世子,而是他? 陈文锦气得肺都要炸了。 只有世家名门的嫡小姐才能配得上他,这世上怎么会有黎月澄这种卑鄙恶毒的女人。 这边黎月澄与陈文锦狗咬狗,那边徐令检已经出了后花园,带着他的侍卫由小厮引着,顺着抄手游廊朝外院走。 回想刚才疯狂的举动他不由勾起了嘴角,虽然看不到卿卿的脸,但是在暗中也别有一番滋味。她初承恩露,身子肯定吃不消,明天他要送药进来,再叮嘱陈文锦立刻将事情办好,最好是一天也不要拖。 只有这样他才能立马像他表明心意,他许她侧妃之位,她必然要高兴坏了。 徐令检志得意满,怡然自得地跟在小厮身后。 抄手游廊的尽头,穿堂那边就是外院了。 堪堪走到抄手游廊的尽头,一个丫鬟从穿堂里走了出来,她回头道:「小姐,当心台阶。」 后面的小姐一步一步走了出来,徐令检如遭雷击,整个人都懵了。 「你!」他声音凌厉,脸色铁青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不懂殿下的话。」纪清漪她眼神凛冽,嘴噙冷笑:「那殿下觉得我该在哪里呢?」 她洞若观火的眼神,带着浓浓嘲讽的语气,让徐令检脑中刺刺的疼。 刚才那个不是卿卿,他碰了别的女人,碰了就碰了,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就算计策失败,她也不应该是这个态度,那只能说明她早就知道了他们的计谋。 好个陈文锦,竟然敢摆他一道! 徐令检脸色铁青,带着滔天怒浪,离开了平阳侯府。 这一夜,太夫人的院子灯火通明。 太夫人、平阳侯端坐在主位上,黎月澄与陈文锦跪在下首。 太夫人落在黎月澄身上的目光跟刀子一样。 她养着她是为了重用她,没想到她竟然眼皮子这么浅,勾搭文锦。 不听话,坏了她的计划,竟然还妄图做平阳侯府的二奶奶! 太夫人冷哼一声,脸色阴沉道:「月澄,这些年来,陈家待你不薄。今天的事情固然文锦有错,你又何尝没错?你若真那么清白,又何必跑去见文锦?」 太夫人此言一出,黎月澄就知道自己想嫁给陈文锦做正妻那是不可能的了,她泪流满面,磕头如捣蒜:「姑祖母……月澄知错了……您赐月澄一条白绫,让月澄自生自灭吧。哥哥那里,月澄会修书一封,告诉他这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怨不得任何人的。」 今天的事情,可不止一个人两个人看到,太夫人老奸巨猾,绝不敢轻易弄死自己。她可不是纪清漪,她还有哥哥,她做的事情,全都提前告诉了她哥哥,只要她有个三长两短,她哥哥立马去顺天府击鼓鸣冤。 平阳侯却道:「文锦,你怎么说?」 「爹,祖母。」陈文锦恨不能黎月澄死,却不得不捏着鼻子说:「此事都是我的错,我愿意娶月澄给她一个交代。」 「你这还算是句话!」陈雍面色微霁:「只要月澄愿意嫁,我这里没有二话的。」 太夫人却很不高兴:「聘者为妻奔则妾,无媒苟合跟明媒正娶怎么能一样!侯爷,你也太儿戏了!」 陈雍道:「母亲,说到底还是文锦的错,他愿意承担错误,这有什么不好的呢?他刚刚中举,早点成家,才能安心准备明年的春闱。」 陈文锦拜了下去:「祖母,我是真心喜欢月澄的,求祖母成全。」 黎月澄也哭道:「求姑祖母成全。」 太夫人不耐烦地冷哼了一声:「既然你们都这么说了,我又何必做这个恶人。」 黎月澄终于得偿所愿,在一个月后嫁给了陈文锦。 洞房里花烛高燃,黎月澄跪在陈文锦的脚边泪流满面:「锦表哥,从前的事情都过去了,以后我们重新开始,我会好好跟你过日子,帮你解决内宅的事情的。我知道你想做平阳侯,我会帮你的,还有我哥哥,也会帮你的,以后我们就是夫妻了,你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的。」 陈文锦阴恻恻地盯着她,轻笑道:「你说什么傻话,咱们可是夫妻,你什么都不用做。」 说着,就拉她上了床。 这个贱人,害得周王世子几乎就要与他反目,若不是他机警,说不定连性命都保不住。 第45章 暂时且留着她一命迷惑侯府众人,等周王世子成功,等他手握侯府大权,届时她也不过是一碗药、一根绳就能解决的事。 第二天认亲,两个人联袂而来,陈文锦深情款款,黎月澄一脸的甜蜜,端的是蜜里调油的恩爱夫妻。 太夫人和颜悦色地说了几句训诫的话,南康郡主咬牙切齿,给的认亲礼也单薄的可怜,故意打黎月澄的脸。 黎月澄却像没有感觉似的,欢天喜地的收了。 南康郡主却气得更厉害,越发认定黎月澄心怀不轨,装模作样,认亲礼一结束就叫了黎月澄去她的院中立规矩。 她是婆婆,管教自己的儿媳妇那是天经地义的。 太夫人也知道,南康郡主憋着这一口气,是一定要出出来的,要不让她折腾黎月澄,她就会去跟陈雍闹,相对于后者,太夫人宁愿她折腾黎月澄。 南康郡主让黎月澄跪着抄经书,等到晚上黎月澄也站都站不起来了,是婆子将她抬回来的。 陈宝灵跟纪清漪说这些事情的时候非常的唏嘘:「没想到她为了嫁给我二哥这种事情都能做出来,我娘一心想娶个高门贵女,怎么可能不折腾她呢?」 「这些是她求仁得仁。」纪清漪道:「好在锦表哥疼她,有情饮水饱,你在这里可怜她,说不定她满心欢喜觉得自己幸福的不得了呢。你有功夫可怜她,还不如多练练手,为半个月后的入学考试做准备呢。」 「也是。」陈宝灵笑笑,就将这件事情丢到了脑后。 很快就到了芳华女子学院入学考试的当天,插花组的一百名闺秀分四个房间进行考试。 纪清漪与陈宝灵都表现的很好,二人出了考场,显得非常兴奋。 考场宽阔的庭院中,年轻的闺秀们都在等候宣布成绩,然后再根据成绩名次去挑选宿舍。 有人认出了纪清漪,小声议论着寿春长公主府上发生的事情,也有人主动上来跟纪清漪示好。 陈宝灵笑呵呵的,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 突然,有人高声道:「不知这位纪小姐与邵家大小姐相比哪个更厉害一些呢?」 这话一出,纪清漪神色就是一凛。 今天邵明珠也来了,这人究竟是无意提起还是故意为之? 立马有人用更大的声音附和:「那还用问吗?当然是邵大小姐更技高一筹了。邵大小姐可是孟小姐的嫡亲表妹,她的插花技术得到孟小姐的指点,我是亲眼看过她插花的,技术非常高超,绝非一般人可比。」 「是啊,是啊,谁不知道邵大小姐是插花界的后起之秀,还得到好些插花娘子的夸赞,绝非浪得虚名,的确不是一般人可以望其项背的。」 看来邵明珠的名气的确不小啊! 「邵明珠的插花技术的确不错,一般人当然比不上她。」陈宝灵冷笑道:「但清漪可不是一般人,试问皇后娘娘会将金剪刀赐给一般人吗?」 「陈宝灵,你有没有听说过老虎不在家,猴子称霸王这句话?」 众人转身,就看到邵明珠与孟静玉在三四个丫鬟的簇拥下,众星捧月而来。 她华服美饰,艳光四射,下巴扬的高高的,一副睥睨天下的样子。 陈宝灵最恨她这个德行,大怒道:「邵明珠,你这是什么意思?谁是猴子,谁是老虎?你给我说清楚!」 「谁是猴子,谁是老虎,这还用说吗?」邵明珠得意洋洋道:「我相信大家心里都有判断的。」 陈宝灵不齿:「有种你就直说,吞吞吐吐算什么本事?」 「好,直说就直说。」邵明珠挑衅道:「要不是我因为身体不舒服没去参加寿春长公主的赏花宴,凭纪清漪,她也配得到皇后娘娘的金剪刀?既然是侥幸得到金剪刀,就该低调做人,不料你们却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满世界的嚷嚷的,脸皮可不是一般的厚。」 陈宝灵气得哇哇乱叫,当场就要扑过去教训邵明珠。 孟静玉突然道:「纪小姐的插花技术的确很好,得了皇后娘娘的金剪刀也是实至名归。只不过很多人都跟我一样想知道纪小姐跟明珠二人究竟哪个才是插花界的后起之秀。既然如此,我看不如让她们二人比试一番好了。分个高下,以后也省得为这种事情闹得不愉快。」 「比就比!」陈宝灵对纪清漪的插花技术有一种盲目的自信,她傲然道:「邵明珠一定会输的。」 「既然是比试,可不能白比。」邵明珠激将道:「输的那个就离开芳华女学,自动放弃入学的资格!你敢应战吗?」 陈宝灵脸色一变,登时就后悔了! 她知道自己这是中计了。 她跟清漪人生地不熟,可孟静玉已经学完了一般的课程,正式拜师了,而且她还是孟皇后的侄女,地位尊贵。可以说,这芳华女学就是孟静玉的天下。 第46章 她们今天的目的就是要进行比试,然后借机将清漪赶出芳华女学。 最好的方法就是不接受挑战,可若是不接受,别人只会认为清漪是心虚了,邵明珠必然会不遗余力的攻击清漪,届时芳华女学便再无清漪立足之地了。 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陈宝灵特别懊恼,她怎么这么蠢! 纪清漪上前一步,将陈宝灵拉到身后,微笑颔首道:「好,既然邵大小姐诚心邀请,我岂能退缩,正好我也想跟邵大小姐请教一二。」 「清漪!」陈宝灵大急:「你不能答应,她们没安好心。」 「没事。」纪清漪安抚道:「你放心吧,我一定不会输的。」 众人全部散开,在庭院中间留出一大片空地,让纪清漪与邵明珠当场进行比试。 孟静玉朗声道:「那就以秋为这次比赛的主题吧。」 纪清漪与邵明珠都没有异议。 孟静玉很快就让人拿了十几个大小形状质材各不相同的花瓶过来让纪清漪与邵明珠选。 邵明珠大模大样道:「纪小姐,未免你觉得我欺负你,我们抓阄吧,谁抓到有字的,谁先选花瓶。」 一副风光霁月光明正大与她比试的样子。 真是笑话! 就算是抓阄,也一定是她们先安排好的,自己无论如何也不会抓到有字的阄的。 纪清漪谦逊一笑道:「不用抓阄,邵小姐先选就是。」 她说话的时候不疾不徐,既有名士之风,有表现出强大的自信,周围的观众不由暗暗点头。 邵明珠气得咬牙切齿,为了不输却也只能勉强维持着笑容,只不过笑容有几分僵硬,越发显得她没有把握。 这样一来,就落了下乘了。 周围就有人小声嘀咕:「纪小姐容貌气度都不输邵小姐,这一场比赛花落谁家还不一定呢。」 邵明珠立马一记眼刀扫过去,周围都噤了声。 陈宝灵立马像个公鸡似的瞪着邵明珠,纪清漪却暗暗发笑,冲她摇了摇头。 孟静玉对纪清漪刮目相看。 本以为她能跟陈宝灵交好,就算不是冲动的性子也好不到哪里去,不想竟是这样不疾不徐、不卑不亢的性子。 想到上次在寿春长公主府徐令检目光不停落在她身上,又为了她的插花跟徐令琛相争的样子,她不由觉得心浮气躁。 要不是太子不识时务,不愿意接受姑母的示好,姑母也不会动了要将她嫁给徐令检的心思。 在她刚刚被接到姑母身边的时候她就知道,她注定是要做皇后的。 本来以为就算不是太子,也应该是徐令琛,没想到姑母竟然连想都不想就将徐令琛给否决了。 可徐令检分明惦记着纪清漪。 许是纪清漪长得太漂亮了,许是纪清漪的插花技术的确很不错,从前稳如泰山的她竟然也有些慌了。 孟静玉吸了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漂亮又怎么样,插花技术好又如何,不过是家族联姻的工具而已。 她天生是皇后的命,这些人都不值得她放在眼中。 不过,她也不介意借邵明珠的手将纪清漪赶出芳华女子学院。 纪清漪虽然卑贱伤不着她,可像个苍蝇一样在眼前也会让她恶心膈应,那就拍死好了。 孟静玉微微一笑,想着等会不管纪清漪水平如何都要被赶走,心情瞬间好了起来。 邵明珠选了一个青铜瓶。 孟静玉就暗暗点头。 那青铜青翠入骨,朱砂色的斑点凸起,是她父亲给她收藏的古董,自打她学习插花之后,家中就收集了各式各样的花器。 再一看纪清漪,她就笑了。 纪清漪竟然选了一个玻璃瓶。 那玻璃瓶底大口小,底部跟成年男子的手大小仿佛,瓶口却只能放下三四岁小孩的拳头,形状跟一种叫埙的乐器类似。 别说是孟静玉,围观的众人也跟着笑了。 玻璃是海外贡品,只能皇家御用,所以一般人平时接触不到它,更不可能用它当花器。哪怕平阳侯府是三品侯府,家中的玻璃器皿也有限,纪清漪怎么能选玻璃呢! 邵明珠的青铜瓶就不同了,一看就知道是年代久远的古董。 铜器埋在地上时间越长,接受的土气越深,用来养花,花色鲜明犹如开在枝头,开速而谢迟,甚至在花谢之后还能在瓶中结出果子来,可谓是插花的金屋。 单单从选择花器这一方面来看,纪清漪就落后了邵明珠好大一截了。 看来纪清漪得了皇后的金剪刀,的确是瞎猫碰到死耗子了,众人抱着看好戏的心态。 第47章 纪清漪与邵明珠去花房选花,陈宝灵跟在她身后哭丧着脸:「清漪,怎么办啊?都怪我太冲动了,给你惹了大麻烦,邵明珠她们这是摆明了要赶你出局。」 「对呀。」纪清漪幽幽地叹了一口气:「都怪你,给我惹了大麻烦。」 陈宝灵一听都要哭出来了:「那怎么办?」 纪清漪趁机教训她:「你知不知道我们都是平阳侯府的,我们两个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只要我们其中一个出了问题,另外一个都难以在这里立足,连带着平阳侯府的名声都会受损。今天这个事情就是一个教训,摆明了是邵明珠挖个坑让你跳,结果你还真是跳了下去。」 陈宝灵耷拉着脑袋:「清漪,我知道错了。」 「那你以后还敢这么冲动任性吗?」 「不敢了。」陈宝灵泪眼汪汪道:「我真的知道错了,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孟静玉一定会判你输的。」 纪清漪笑笑道:「那可不一定!」 「你有主意?」陈宝灵惊奇道。 「对,事情的关键就在你的身上。」 「我?」陈宝灵不信道:「我能做什么?」 纪清漪道:「等会我去插花,你去找奉尚夫人,你就跟她说我在跟人比试插花,请她过来主持公道,她一定会来的。」 「哦、哦、哦。」陈宝灵大喜:「我怎么忘了,你之前去过奉尚夫人家里,去帮她给兰花治过病,她很高兴,还送给你好多谢礼呢。」 「对。」纪清漪道:「你快去吧,记得别让奉尚夫人来太早,要卡在关键点上来,咱们这一回,要打孟静玉与邵明珠一个措手不及,以后她们就再也不敢随便欺负我们了。」 「清漪,你可真是聪明,有你在,我以后都不用愁了。」陈宝灵心悦诚服地竖起大拇指,抱着纪清漪亲了一口就转身去找奉尚夫人了。 「回来了,回来了!」 「看她选了什么花?」 纪清漪提着篮子回来的时候,围观的那些女孩子们一个个充满了好奇。 见她的篮子里面竟然全是绿色的叶子,最大的是芭蕉叶、最小的是绿萝、还有一摞应该是蓖麻的叶子。 全是叶子,全是绿色的,没有一朵花。 比赛的主题是「秋」啊,纪清漪选的全是绿叶,怎么也做不出秋的感觉吧。 邵明珠选的是白菊、竹子与松枝,她在纪清漪之前回来了,已经开始修剪松枝了。 纪清漪不慌不忙的,将芭蕉叶子清洗干净,将背面的最中间的那根叶脉敲平,让叶子柔软平整。 众人都十分好奇,芭蕉叶很大,本来就不容易固定,也不好插,她不想着怎么固定,竟然还让它变得更柔软,她到底要做什么? 纪清漪将清水注入到玻璃瓶中,众人见她竟然给水加到八分满,更是吃惊,水这么满,等会花插到水里不是会漫出来吗?插花讲究清雅干净,水漫出来弄的哪里都是水,是插花大忌啊。 这个纪清漪到底会不会插花啊? 不是说她得到皇后娘娘赏赐的金剪刀吗? 她怎么跟个什么都不会的新手一样啊。 或者她再故意卖关子? 她对面的邵明珠已经将松枝修剪折弯,做出奇特古朴的形状,然后插入青铜瓶中,松枝很长,高出瓶口一大截,然后她开始修剪那两朵白菊。 众人只轻轻瞟了她一眼,便再次将注意力都放到纪清漪身上。 她兑好了水,总该插花了吧? 不想她依然不动手,只是将芭蕉叶摆放在玻璃瓶旁边,然后继续清洗叶子,不过这一次清洗的是绿萝的叶子,她清洗的非常认真,把叶子洗的青翠油亮。 最后是那一篷蓖麻叶,等她洗好之后,众人才发现,不单单是绿色的,在篮子的最底下放着一片小小的,小孩手掌大小的一片红枫叶。 不知怎么回事,围观的大家都纷纷松了一口气,心里都想,终于不再是绿色的叶子了。 叶子洗完了,这回没有什么花招,该开始动手做插花了吧。 只见纪清漪将芭蕉叶与蓖麻叶分左右摆放在玻璃瓶两侧,然后将十来片绿萝修建成枫叶的样子,有大有小,一共十来片,然后用红色的绳子将那一片红色的枫叶绑在了绿萝藤上。 有人非常的吃惊,不由惊呼出声:「好巧妙的心思,竟然可以用这种方法将两种不同的花枝进行拼接,怎么我从来没想过?」 何止她呢,众人都觉得这种方法如此简单巧妙,可自己却想不起来。 邵明珠将两朵白菊插进花瓶里,白菊花色清新又带着萧瑟感,最后在松枝与菊花之间放入竹子,瘦巧细薄,刚好填充了两者之间的空白。 这是一个非常不错的作品,只可惜,根本没人看她。 第48章 众人的视线都在纪清漪身上。 偏偏纪清漪冷静自若,淡然处之,好像根本不知道有人在看她一样。 她动作如行云流水般优雅,又生的杏眼含波,唇若花瓣,又漂亮又娇媚,坐在那里插花,让人看了就觉得赏心悦目。 邵明珠气得牙根痒痒,恨不能上去撕烂她那张脸。 从前只有她是最漂亮的,从前只有她是插花最有灵气的,如今来了一个纪清漪,模样不比她差,插花说不定也不输给她,简直就要撼动她的地位了。 今天纪清漪必须滚出芳华女学,这个地方,有她邵明珠,就绝不能有纪清漪! 她忿忿不平地看着纪清漪冷笑。 见她那边全是绿色的叶子,不由撇了撇嘴。 这种水平竟然也敢与她相争?表姐未免也太小题大做了。 纪清漪将芭蕉叶铺平,将那玻璃瓶放在芭蕉叶上,然后将蓖麻叶放置在玻璃瓶周围,毫无章法可言。 她正想嗤笑,脸色突然就变了。 纪清漪将那绿萝剪成的绿色枫叶连同红枫叶一起从枝到叶,悉数没入花瓶中,又用筷子调整、摆出花色来。 说也奇怪,当那绿萝没入玻璃瓶的一瞬间,作品的格局便出来了。 在场的小姐们不由瞪大了眼睛。 玻璃花瓶放在绿色的树叶上,好似一滴停在叶上的水滴,水中的叶子倒像是倒映进去的一样,整个花瓶都被绿色所包围,让人分不清哪片叶子是花瓶里的,哪片叶子是花瓶外的,唯有那片红色的枫叶在万绿丛中一点红,格外的显眼,小小的花瓶,营造的不单单是一个插花,好像是绿莹莹的森林,可已经有叶子开始变红,分明是秋天已经来了。 这般巧妙的心思,这般别具一格的设计,分明已经达到「虽由人作,宛自天开」的境界,莫说是刚入学的插花女学生了,便是已经拜师的孟小姐,都不一定能达到这种水平! 孟静玉也是一怔,完全没想到纪清漪的水平竟然比邵明珠高出那么多,本以为两人水平差不多,或者哪怕纪清漪比邵明珠好一点,她都可以宣布邵明珠获胜,可目前看来,纪清漪绝对是完胜。 如果她众目睽睽之下宣布邵明珠赢,众人一定不服,而她也一定会落得一个处事不公、假公济私的名声。 她可以选择大义灭亲,固然能得到一个铁面无私的名声,可邵明珠长得这样好,以后注定要用来联姻的,就这么毁了,可不行。 她微微一笑,朗声道:「到底我是明珠表妹的亲表姐,很该避嫌。依我看,不如让诸位来评选出哪个该走,哪个该留吧。认为邵明珠的作品更好的,就站到邵明珠身后。认为纪清漪做的更好的,就站到纪清漪身后。大家不必顾忌,只要按照自己的心意选择就好,你们觉得哪个好,就选哪个。」 众人面面相觑,知道孟静玉这是逼她们表态。 从心理上来说,自然是纪清漪做的更好,但若是的罪了孟静玉,以后在这芳华女学乃至整个京城恐怕都不好立足。 有几人存心巴结孟静玉,毫不犹豫站到了邵明珠身后,有那几人带头,站到邵明珠身后的人就更多了,一会的功夫,就去了十来个。 剩下的人尚在犹豫中,就听见院子门口原来高声的通传声:「奉尚夫人到。」 「宁王世子到。」 奉尚夫人来了!不是说奉尚夫人年事已高,等闲并不到女学来的吗?她老人家怎么会突然出现? 众人纷纷回头转身,见白发苍苍、精神矍铄的奉尚夫人与面如冠玉,眉目如画的宁王世子徐令琛一起走了进来。 小姐们全都激动地跪了下去:「拜见奉尚夫人,拜见宁王世子。」 大齐朝有四位最尊贵的女子,分别是太后、皇后、寿春长公主与奉尚夫人。 若论影响力与在皇帝心中的地位,当属奉尚夫人为首。 她是皇帝的乳母,对皇帝有着极大的影响力。 她创办的芳华女子学院是大齐开朝以来第一个女学,女子不仅可以像男子一样学习知识本领,还可以入宫做司苑局的女官,因为芳华女学的出现,越来越多的女子可以不依靠男子生存,靠自己的双手养活自己,有了在家族、在世上生活的底气。 她是大齐所有女子心目中的偶像。 本来宁王世子徐令琛也是个万人迷了,可有奉尚夫人在,他的影响力立马薄弱了不少。 可在纪清漪看来,他还是一如既往的英俊。 二人视线在空中一碰,那甜蜜就挡不住地溢了出来。 她为什么敢无所畏惧地接下邵明珠的挑战,还不是知道他今天也来了,一定会给她撑腰。 原来这就是有人依靠的滋味啊,可真好。 纪清漪怕被人看见,立马将脸转过去,心里却甜甜的。 第49章 「都起来吧。」奉尚夫人和蔼可亲道:「你们中间有很多人是要留在这里学习的,以后见面不必如此跪拜,我虽然是奉尚夫人,但更是芳华女学的山长,你们以后叫我山长就是。」 平平常常的一句话,可从奉尚夫人口中说出来,就是让人觉得精神振奋。 小姐们异口同声应道:「山长教诲,学生必不敢忘。」 「你们都很好。」奉尚夫人满意地点了点头:「听说今天有两位小姐进行插花比赛,我与宁王世子过来看看。你们可得出结果了?哪一位小姐更厉害一些?」 孟静玉如临大敌,恭敬地走上前来道:「两位小姐刚刚作出插花,尚未开始评比。」 别说是孟静玉了,就是孟皇后、李太后见了奉尚夫人也要礼让三分。 一个大齐只能有一个太后,奉尚夫人虽无太后之名,却比太后还要尊贵,李太后如何能忍? 李太后之所以不愿意在京城,非要去五台山静养,还不是看不惯奉尚夫人却又拿她无可奈何。 李太后都惹不起的人,孟静玉又如何敢惹? 「嗯。」奉尚夫人笑道:「将两个作品端上来,我来评比吧。」 孟静玉大吃一惊,却不敢违拗,只得将两份插花都送到奉尚夫人面前。 围观的小姐们满脸的羡慕兴奋,这可是奉尚夫人啊,纪清漪、邵明珠何德何能竟然有这样的福气。 奉尚夫人指着纪清漪做的插花问徐令琛:「世子,你看这个插花怎么样?」 徐令琛微微一笑,认真去看那插花。 他身姿高大疏朗,容貌俊美无双,便如星光点亮了琳琅珠玉,看得人眼睛发直。 虽然只是简单的朝人群中一瞥,可场下所有的小姐都觉得徐令琛是在看自己,一个个面红耳热,一颗心噗通噗通跳个不停,想低头却又舍不得,只害羞带怯眉眼盈盈地看着徐令琛。 只可惜,他再不抬头了,只认真看那花。 纪清漪就觉得有点气,徐令琛怎么到处沾花惹草,暂时先记下这一账,等找到了机会了,再好好教训他! 对于纪清漪做的插花,徐令琛毫不吝啬溢美之词:「没有花哨的布局,只有处子般的朴实生动,作品意态天然,虽由人作,宛若天开。非常好,这是我今年见过最好的插花作品。」 奉尚夫人也觉得纪清漪做的好,看了纪清漪一眼,眼中都是赞赏。 其他的小姐嫉妒的眼睛里都要滴血了,纪清漪怎么这么好命,得到宁王世子与奉尚夫人两人的青睐,真是太不公平了。 邵明珠一直盯着徐令琛,希望徐令琛能看她一眼,只可惜徐令琛像根本不认识她似的。 他还那般夸赞纪清漪! 分明是要帮纪清漪,不帮她了。 那纪清漪有什么好?不就是漂亮吗?她长得不输纪清漪啊,凭什么宁王世子这么偏心。 邵明珠脸色发白,求助地朝孟静玉望去,孟静玉面色冷静,却不给她任何的暗示。 邵明珠一下子就慌了,怎么表姐不管了她了吗?难道她真的要被赶出芳华女学了吗? 奉尚夫人指着邵明珠做的插花道:「菊花与松树在一起并称松菊延年,与竹子搭配又有傲霜而立,君子直道而行的深意,不管是造型,还是立意,都是上佳。」 「这两个小姑娘年纪都不大,还是尚未入学的,能有这么高的水平,真令人刮目相看。所谓长江后浪推前浪,便是如此。」 接下来就要宣布成绩了,所有人都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就连纪清漪都不由自主感到了紧张。 奉尚夫人笑道:「但若是真要分个高下的话,自然是这一个玻璃瓶做的一叶落而知天下秋更胜一筹。这是哪一位小姐做的?」 纪清漪站起来,不骄不躁道:「学生拙作,让山长见笑了。」 奉尚夫人笑着点头:「你很好,钟灵毓秀,人如其作,希望入学之后,能看到你有更大的进步。」 也就是说,奉尚夫人作为山上已经同意她进入芳华女学了,这简直是最好的消息。 纪清漪精神一振,笑容满面道:「谢山长教诲,学生定牢记心中。」 纪清漪话音一落,便听得「噗通」一声,邵明珠身子一软,昏了过去。 「这是怎么了?」奉尚夫人皱了眉头,不以为然道:「未免也太输不起了。」 「山长。」孟静玉让人架了邵明珠下去,忧心忡忡道:「纪小姐与邵小姐比试前曾说过,输的那一个就要离开芳华女学,所以,邵小姐才会如此承受不住。不过是小姑娘家的斗嘴玩笑,纪小姐既然赢了,能否让一步呢?」 最后一句话却是对纪清漪说的。 「孟小姐客气了,我自然愿意将这件事情当成一个玩笑。」纪清漪冷笑,凭什么你想如何就如何,我今天偏不如你的愿。 第50章 她飞快地看了徐令琛一眼,见他眼中都是鼓励,胆子比刚才又更大了几分:「只是众目睽睽之下,哪能说不算数就不算数的呢。」 「没想到中间还有这个内情。」奉尚夫人顿了顿问:「邵小姐与你有亲吗?」 孟静玉心头一喜,知道奉尚夫人这是要卖她一个面子,忙道:「是的,邵明珠是我的表妹。」 「原来如此。」奉尚夫人点点头,又道:「那一开始的比赛是她自愿的,还是这位纪小姐胁迫她的?」 孟静玉忙道:「两位小姐都是这一届的后起之秀,大家难免会将他们二人放到一起对比,比赛之前的确起了几句口角。」 奉尚夫人问徐令琛:「世子,你看这事怎么处理呢?」 院中小姑娘的视线都落到徐令琛身上。 有人想:听说邵明珠之前朝宁王世子身上扑过,不知宁王世子会不会怜香惜玉,来个英雄救美帮邵明珠一把呢?毕竟邵明珠长得太漂亮了,是个男子都会动心的吧。 也有人想:宁王世子傲着呢,自然会秉公办理,绝不会网开一面的。邵明珠这也是活该,谁让她没本事还挑战纪清漪呢。 纪清漪倒是一点都不担心,徐令琛一定会帮着她的。 果然,徐令琛眼皮子都不抬一下,清冷道:「既然比赛是自愿的,并没有人胁迫,那就愿赌服输吧。」 孟静玉愕然! 她从小养在皇后身边,经常与徐令琛见面,也是有几分情意在的,她没想到徐令琛竟然这点情面都不卖给自己。 她不由朝奉尚夫人看去。 奉尚夫人对徐令琛点点头道:「我们俩个想到一块去了。」 她对身边的下人吩咐道:「去,把比试的结果告诉负责录取的女先生,取笑邵小姐的入学资格。」 连看也不看孟静玉一眼。 孟静玉气了个仰倒! 偏眼前这个人身份贵重,她根本的罪不起,只好吞声饮恨道:「山长说的很是,邵明珠技不如人,怪不得别人。」 送走了奉尚夫人与宁王世子,孟静玉深深地看了纪清漪一眼:「纪小姐,果然很厉害。」 纪清漪刚刚打了一个漂亮的胜仗,正开心着呢,闻言笑眯眯的:「以后我就要进芳华女学了,请孟师姐多多指教。」 「你放心。」孟静玉哂然冷笑一声:「以后有的是机会。」 纪清漪与陈宝灵双双被录取,太夫人对这个结果非常满意。 特别是纪清漪,毫无畏惧迎接邵明珠的挑战,得到奉尚夫人与宁王世子的交口称赞,不过一两天的功夫名声就传得人尽皆知了。 太夫人看纪清漪越看越喜欢,给她准备的东西与陈宝灵一模一样,俨然就是拿她当平阳侯府的正经小姐来看了。 眼看着三天已过,明天纪清漪就要跟陈宝灵一起去芳华女学学习插花,这天吃晚饭的时候清泰的情绪却变得非常低落。 吃过饭后他也不走,只眼巴巴地看着纪清漪,很是舍不得。 要说纪清漪最放不下的人是谁,除了清泰再无别人。她这一走,便是七天,除了之前去别院之外,姐弟两个基本上是每天都见面,一日三餐更是在一起用。 现在猛然要分开,别说是清泰,就是她自己,也非常舍不得,非常不习惯。 可去芳华女学学习插花,是她早就做好的决定。 学会插花,有了安身立命之本,才能更好的保护清泰。 她握着清泰的手道:「清泰别担心,我过几天就回来了。七天其实也很快的,我不在家的时候你好好跟着先生读书,要常常去给外祖母请安。如果锦表哥来找你,不管他说什么,你都不要相信,还有黎月澄,你也要对她留心。若是感觉到危险,一定第一时间去找外祖母,知道吗?」 清泰只是乍然要离开纪清漪舍不得,并不是真的不懂事,姐姐每天辛辛苦苦的练习插花他是看在眼里的,如今好不容易得了这样的机会,他不能拖姐姐的后腿。 「我都记下了,姐姐。」清泰撇撇嘴,快要哭出来了。 纪清漪正要安慰他,突然「唧唧」两声,徐媚媚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转了出来,跳到桌子上,吐着舌头冲清泰做鬼脸,好像在笑话他。 清泰脸一红,破涕为笑,捏了捏徐媚媚的耳朵:「坏蛋,竟然笑话我。」 自打之前送过一次信之后,徐媚媚就经常熟门熟路地跑到平阳侯府来。下人知道这是宁王世子的猴,遇到了不仅不怕,还拿东西逗它。结果徐媚媚东西吃太多,撑到了,生了一场病。纪清漪特意去跟太夫人说,太夫人勒令下人不许喂徐媚媚东西,徐令琛才敢继续放它来。 看清泰跟它相处的这样好,纪清漪就放下了心,她不在家的时候,清泰也不至于太过寂寞。 第51章 「我很快就会回来。」纪清漪摸着清泰圆圆的小脑袋道:「「你要是想我了,就给我写信,钺表哥会帮你把信交给我就告诉钺表哥一声,他会帮我传信的。」 「还有媚媚。」清泰握着徐媚媚的手,瞪着圆溜溜的眼睛道:「它也可以帮我传信。」 有了这一番安抚,第二天纪清漪走的时候,清泰果然没有哭鼻子,纪清漪上马车走的时候,他还用手比划了毛笔的字样。 纪清漪彻底放下了心,笑着冲他挥手。 到了芳华女学,自有负责起居的人带纪清漪与陈宝灵去宿舍。 因为宿舍是根据名次来分的,所以纪清漪跟陈宝灵并未住在同一个院子。 纪清漪收拾好东西之后,立马去看陈宝灵,陈宝灵却不在自己的屋子,原来是跑出去串门去了。等她回来,纪清漪叮嘱了几句,就回到自己的屋子。 刚刚进院子,就看到一个身穿宝蓝色裙裾的女孩子站在她房间的门口跟彩心说话。 见到纪清漪,她未语先笑:「纪小姐,真没想到我竟然有这么好的福气可以跟你做邻居,考试那天你做的插花太漂亮了,我当时就想若是能跟你住在一个院子就好了,没想到竟然美梦成真了。」 她身量中等,瓜子脸、柳叶眉,快人快语带着几分自来熟。 见纪清漪抿着嘴望着她微笑,她忙道:「瞧我,真是失礼。」 她笑盈盈的,上前冲纪清漪福了福身道:「我叫关可儿,家父现任吏部主事,我在家中众姊妹之中排行行首,今年十五岁。不知纪小姐家中姐妹几人,芳龄几何?」 一上来就叙年龄,在对纪清漪的为人毫不了解的情况下,就摆出一副要跟纪清漪做手帕交的样子。 这样的人纪清漪很不喜欢,面子上却不能不应酬一二,她笑道:「我今年十四,没有一母同胞的姐妹,只有一个兄弟。」 「那我就是姐姐了。」关可儿惊喜道:「这一盆红菊送给纪妹妹,希望纪妹妹不要嫌弃。」 纪清漪并不愿意叫她姐姐,接过菊花道:「关小姐太客气了。」 关可儿愣了一下,片刻就恢复如常道:「我们住在一个院子里,以后就是邻居,我比纪小姐、陈小姐痴长一岁,理应照顾大家,纪小姐有什么需要,尽管跟我说,千万别客气。」 「那我就先谢谢关小姐了。」 送走了关可儿,彩心就拍着胸脯庆幸道:「幸好小姐您回来了,这个关小姐实在是太热情了,我真是招架不住。」 何止是彩心,就连她也不知道怎么跟这种人相处。 「对了,小姐,您不在的时候陈小姐也来了。」 「陈小姐?」纪清漪想起刚才关可儿也提到了陈小姐就问:「也是住在我们这个院子里的吗?」 「是啊。这个陈小姐就是那次在长公主府插花得了第三名的陈小姐。」彩心吐了一口气道:「幸好陈小姐性格特别腼腆,还未说话脸就红了,她过来只打了一声招呼就走了,要每个人都跟关小姐那样,我真是吃不消。」 正说着话,外面突然就下起了雨。 彩心赶紧把关可儿送的那盆菊花搬进屋,慧心低声对纪清漪道:「小姐,殿下说让您今天晚上别那么早睡,他会过来看您。」 慧心说的一本正经,纪清漪的脸不由自主地红了,却强撑着道:「咳,我知道了。」 等慧心走开,她不由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心里却将徐令琛骂了个狗血淋头。 整整一个下午,她都有些心不在焉的。 用过晚饭,彩心过来帮纪清漪换了睡衣,通了头:「小姐,今天晚上是我值夜吗?」 纪清漪闭着眼睛道:「不用了,今天晚上你跟慧心都睡在外间吧,不用值夜了。」 之前纪清漪也会有不让人值夜的时候,所以彩心并未怀疑。 「那小姐现在要睡觉吗?」 「不用,换了个新地方,我有些不习惯,你出去吧,我再看会书。」 等彩心慧心都出去了,纪清漪赶紧将书丢开,打开柜子挑了一件桃红色百蝶花卉纹妆花缎褙子,白色挑线裙子穿上。然后将已经松开的头发扎了起来,戴了金蝶蝶须的顶簪,又拿了梅花垂珠耳环戴上。 对着镜子照了半天,见面容过于素净,忙涂了口脂。见镜中的女孩子大眼睛水汪汪的,肌肤吹弹可破,端庄中带着几分娇媚,这才心满意足地笑了。 她自己看着是很漂亮的,想来徐令琛也是会喜欢的吧。 她笑着,脸就更红了。 夜雨淅淅沥沥,突然,窗外传来几声叩窗的声音。 「笃--笃--笃。」 「笃、笃。」 三长两短的敲击声是那么的明显,纪清漪毫不犹豫第一时间打开了窗户。 第52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vip作品,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夜色深浓,唯有雨滴淅淅沥沥,窗外空无一人。 纪清漪呆住,难道是自己听错了?豆_豆_网。 不会,刚才那声音明明很清晰,而且的的确确是三长两短,她伸出头朝左右张望,依然没见到徐令琛的身影。 该不会被人发现了,所以离开了吧? 纪清漪有点担心,立马关上了窗户。 房间的味道不一样了,有花香,是芍药的香味。 不、除了芍药的香味,还有湿湿的味道,有人进了她的房间! 这个念头刚刚升起,她就听到徐令琛略带笑意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漪漪。」 还未来得及回头,耳垂就被人含住了。 那热热的,麻麻的感觉,从耳垂侵袭到全身,让她心跳如雷,手脚发软,站立不住。 徐令琛很想抱她在怀中,却因为刚从外面进来,身上带着冷气,怕她受了凉,便只轻轻扶住她的胳膊,让她坐到床上,然后坐在了她的身边。 纪清漪捂着胸口,暗暗松了一口气。 她最怕徐令琛碰她了,好像他会施法一样,一碰她,她就手软脚软头也昏昏的不知道东南西北。 她的脸蛋红扑扑的,眼睛水汪汪的,徐令琛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忍下去。 纪清漪见他一语不发,只是看着自己,心里那乱乱的感觉又来了,忙转移话题道:「这芍药是送给我的吗?」 徐令琛就笑「上次送你你没要,这次不会推辞了吧?」 芍药表示爱慕之心。上次他送了,她没收,与他不欢而散,没想到他竟然还记着,真是个小心眼的家伙。 「那可不一定。」纪清漪故作骄纵,白了他一眼道:「那要看我心情好不好了。」 她翻着白眼,娇俏的样子可爱极了,徐令琛看着心软成了一团,哪里还忍得住,一把拉了她入怀,捧着她的脸就是一通亲吻,等纪清漪头晕乎乎的时候,他突然停下来,在她耳边问她:「你现在心情好了吗?」 「嗯?」纪清漪迷迷糊糊了,眼睛里都是迷茫,过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脸腾地一下子就红了。 偏徐令琛还不放过她,捉着她的手,不依不饶道:「看来你心情还不够好,我还要再接再厉。」 纪清漪看着他脸靠过来要亲她,根本不知道她今天涂了口脂,刚才接吻的时候,他嘴上脸上都是的,俊俏的脸看着有几分滑稽,不由笑着倒在了床上。 徐令琛见她笑得这样开心,也跟着笑。 纪清漪就笑得更厉害了,眼泪都要笑出来了。 徐令琛终于意识到不对劲,忙用手抹了一下,见手指上红红的,脸立马就落了下来。 纪清漪跳下床,拿了镜子给他照,他呆呆地看着镜子一眼,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你呀!」徐令琛又好气又好笑,又拿她无可奈何:「让我变落汤鸡的是你,让我变花脸猫的还是你,你让我拿你怎么办好呢。」 他眼中都是浓浓的情意,语气中的无奈喜欢让纪清漪听了觉得像吃了蜜一样,甜甜的。 她绞了帕子给他擦脸,徐令琛却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我自己来。」 他真不想她做这种服侍人的事,哪怕是他也不行。 洗了脸,两人这才重新坐下来说话。 「三个月后,你们这一批新入学的学生会有一次考核,考核第一名的,可以直接拜师晋级。」 纪清漪诧异:「不是说要一年之后才能参加考核的吗?」 「一般情况下的确是一年之后。」徐令琛道:「但是三个月后会从表现出色的学生中间挑选出六位进行比试,经过三轮比试之后,选拔出最优秀的那一个直接晋级。漪漪,你有信心得到第一名吗?」 纪清漪见他说的郑重,就问:「第一名除了能直接晋级拜师之外,还有其他特殊之处吗?」 「第一名可以进宫面圣。」 「面圣?」纪清漪眼皮子一跳,她知道徐令琛绝不会无缘无故说这些的:「为何我要面圣。」 「圣上有一盆兰花,养了二十多年了,这二十多年,一共分了十几盆。说来奇怪,这十几盆花,要开就同时开,要谢就同时谢,每当朝中有大喜事的时候,总是赶在花期。若是朝中有了不好的事情,当年那花便不开了。」 「真有这回事?」纪清漪听了歪头想了一会道:「这必然是巧合了。」 「据说,十几年前贵妃身怀六甲花就没开,皇帝一直担心,结果果然于贵妃出事一尸两命。河南发洪水,纪大人殉职的那一年,花就没开。先太子出事那年,花不仅没开,反而还死了一盆。」 「四年前,到了花期,花迟迟不开,接着就传来了福建沙县邓三茂造反的消息。当时的右军都督府都督刘英,率兵前去平叛,历时一年无果,损兵折将不说,反丢了光泽县、安溪县、德化县三个城池。」 第53章 「后来皇帝派平阳侯前去,说来也奇,平阳侯刚刚出发,那兰花就都开了,皇帝大喜,说平阳侯此去必然能力挫反贼。果然,三个月后平阳侯就传来大捷,他不仅杀贼六千,招抚九千,还生擒邓三茂等主要反贼三十六人进京,于午门献俘。」 纪清漪一脸的惊奇:「这花能预示吉凶,皇帝定然爱若珍宝,轻易不肯示人了。」 「没错,宫里的人都知道皇帝对这几盆花十分珍爱,却不知道具体原因。真正知情的,只有皇帝与皇帝的贴身大太监。」 竟然只有这两个人知道! 那徐令琛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不过徐令琛跟自己都是重生者,会知道一些别人不知道的事情也不足为怪。 徐令琛道:「今年到了花期,花却没开,知情的人都惶惶不定,皇帝也坐卧不安,忧心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结果没多久,皇帝就病倒了。」 纪清漪点点头道:「这个我知道,皇帝身体不好,经常生病,这一次来势汹汹,病了大半年。可现在皇上身体康复了,那花应该没事了吧?」 「问题就出在这里!」徐令琛道:「那花一盆接一盆的死去,如今只剩下五盆了,皇帝总觉得这是不祥之兆。」 「既然是这样,那为什么不找人调理呢?」 徐令琛蹙眉道:「找了,却总是调理不好,皇上又不希望大张旗鼓的,只能悄悄地进行。等你得了第一名,便可以进宫,皇帝知道你擅插花,会养兰,必定会让你去给他看那几盆兰花,若你能将那几盆兰花调治好,便可以在皇帝面前留下好印象,便是被封为郡主县主,也不是不可能。」 郡主!县主! 纪清漪的心不由砰砰跳了起来。 她不想当什么要富贵荣华,可若是真有了郡主县主的封号,她便可以离开平阳侯府,获得自由了。 不,只要她治好了皇帝的兰花,不用要郡主县主的封号,她一样可以借势离开平阳侯府。 这个诱惑实在是太大了。 「好,我这一次便是拼尽了全力,也要成为第一名。」 徐令琛沉吟道:「如果进宫给皇上调治兰花,你有把握一定能治好吗?」 「你放心吧,别的我没有把握,调治兰花我一定手到擒来。」纪清漪说话的时候神采飞扬,一副舍我其谁睥睨天下的姿态。 徐令琛也想起之前纪清漪从山谷中挖兰草,结果种出来全是名品的事,不由好奇:「你是怎么分辨兰花的,又是怎么判断它们是否生病,用什么法子调治的呢?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诀窍?」 「的确有诀窍,不过却不是用眼睛辨认。」 徐令琛见她说的认真,就笑:「那是用什么辨认,用心吗?」 「是用鼻子。」纪清漪正色道:「我也是重生之后无意中发现的,我只要一闻到那兰草的味道就知道它是否能开花,能开多大的花,还有兰花生病也是,通过鼻子一闻我就知道该怎么调治。我本来以为别人跟我一样,后来发现素心、彩心还有其他人都不会,只有我会,才知道这是特殊的本事。你知道,我是死后重生的,很怕别人看穿将我视为恶鬼,所以从不曾告诉过任何人。」 徐令琛先是惊讶,接着便是惊喜。 这真是意外的欣喜,她有了这样的本事,还愁皇上的兰花治不好吗? 不过有了这样的天赋的确不宜张扬。 「这事情跟我一个人说就行了,不可再告诉别人了。便是以后旁人再问起……」徐令琛沉吟了一下道:「你只说之前在别院的山谷中挖兰草时,偶遇一人教给你辨兰的方法。」 这不是跟她之前说的遇到隐世高人是一样的吗? 纪清漪知道徐令琛这是为她好,就笑眯眯地应了。 徐令琛掏出一个长条形的盒子,交给纪清漪:「芳华女学住宿的房间是按照成绩来的,所以这院子里住的另外两个人,将会是你的劲敌。陈静然内秀腼腆,不足为虑;关可儿不是善良之辈,你一定要提防。她虽是长女却是庶出,今年关家只得了一个名额,本来是该她嫡妹来的,结果她嫡妹被她灌醉出了丑,她才得到这个机会。」 纪清漪知道他讲的事情很重要,就认真地听着,然后道:「你放心,我一定会提防她,不会被她算计的。」 「她没什么本事,就是仗着自己酒量大,又做出热情的样子给人灌酒而已。我怕她故技重施,给你灌酒,你若是拒绝,恐怕会落得轻狂的名声。」 「这盒中是一种特制的香料,你将它放在衣柜中,平时当做熏香用,若是真有人请你去吃饭喝酒,你届时只要将酒泼在身上,衣服上就会散发出刺鼻的味道。然后你再借口换衣服离席。」 他可真是细心,竟然连这种事情都想到了,心里很是感动,嘴上却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你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第54章 她将香料放到鼻子上闻了闻道:「真香,若是沾了酒味道就变难闻了,那可真是太神奇了。」 「这世上神奇的事情还多着呢。」 徐令琛见她小猫一样瞪大了眼睛去嗅那香料,笑着说道:「就好比你我死后重生,就好比你我一见到你就失了魂魄……」 一语未必,已经将唇印在了她的唇上。 芳华女子学院是每一旬上七天的课,休息三天。 几天过后,刚入学的兴奋劲过去了,众人难免开始有些想起家来。 纪清漪到底是重活过一回的人,虽然很挂念清泰,面上也不会表露出来,只是无人时会偶尔出神担心他而已。陈宝灵就不一样了,长这么大以来,头一次离家这么久,前几天还好,到了后面几天,甚至还跑到纪清漪这边哭了几回鼻子。 纪清漪又是安慰又是笑她,好几次将她弄了个大红脸。 终于到了第七天的中午,用过午饭之后,众人收拾一下就可以离开学院回家了。 陈宝灵早就收拾好了东西,拉着纪清漪,迫不及待地跑到二门处等着。 她的俩个丫鬟轮流跑到门口去看府里的车来了没有,就在陈宝灵等得不耐烦的时候,良辰一脸欣喜地跑了过来:「来了,来了,大小姐,表小姐,大爷亲自来接咱们家去了。」 「真的吗?是大哥亲自来的吗?」陈宝灵笑着跳起来,也不管纪清漪,第一时间跑了出去。 等纪清漪走出去的时候,正看到陈文钺与陈宝灵在马车旁边站着说话,陈宝灵噘着嘴,一副小儿女撒娇的模样,陈文钺宠溺地看着陈宝灵,还用手揉了揉她的头。 他高大英俊,俊朗不凡,周围不时有女孩子红着脸打量他。 「钺表哥。」纪清漪高声喊了他一声,陈文钺赶紧走过来,问她这几天怎么样,习不习惯,吃的好不好,有没有想家之类的,纪清漪一一回答了,陈文钺就含笑道:「你看看车上是谁来了。」 纪清漪心头一跳,三步并作两步走跑到马车旁边,一掀车帘见清泰坐在里面,正笑呵呵地看着自己:「姐姐,我特意跟钺表哥说要给你一个惊喜的,你高不高兴?」 纪清漪最担心清泰离开了她生活的不习惯,甚至怕他会生病,此刻见他好像高了一些,胖了一些,气色很好不说,圆圆的眼睛亮晶晶的带着几分天真的狡黠,一脸求表扬的神情像个可爱的小狐狸一样,所有的担心都烟消云散了。 纪清漪心中一暖,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高兴,我们清泰长大了,知道来接姐姐回家了。」 清泰呵呵地笑,一脸的自豪。 陈宝灵也笑眯眯地要去捏清泰的脸,清泰把脸一转,她捏了个空。 陈宝灵就佯装郁闷:「真是不公平,我怎么就没有个弟弟呢?」 「我还羡慕你有哥哥呢。」纪清漪拐了柺陈宝灵,眨着眼睛道:「刚才有好多姑娘偷偷看钺表哥呢。」 陈宝灵就抿嘴笑:「是呀,也不知道哥哥啥时候才能给我娶个嫂嫂。」 陈文钺咳嗽一声,在纪清漪与陈宝灵的头上一人敲了一下:「快不快上车,祖母在家里等着你们呢。」 「呦、呦、呦。」陈宝灵嬉皮笑脸道:「大哥害臊啦。」 说完跟纪清漪笑嘻嘻地爬上了马车。 纪清漪的心情却有些沉重,钺表哥上一世是死在了战场上的。时间就在明年的下半年,在此之前,她必须要想办法阻止钺表哥上战场才是。 钺表哥对她这么好,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英年早逝。 回到平阳侯府,到了太夫人的上院,自然又是一番热闹的景象,太夫人一手一个拉了她们细细地问了很多话,陈宝灵言语爽利,妙语连珠,把太夫人哄的呵呵直笑,最后道:「你们快回去歇着,过一会再到这里来,晚上跟我一起用晚膳。」 众人出了门,就在门口遇到南康郡主身边服侍的丫鬟,她满脸堆笑地迎上来:「大小姐,您可算是回来了,郡主得知您今天要回来,高兴的不得了,一大早就吩咐厨房采买准备,做了好些您爱吃的菜……」 正说着话,美景慌里慌张地跑了过来:「大小姐,不好了,妞妞,妞妞不行了。」 陈宝灵急了,当场就冲美景大嚷:「怎么会不行了呢?」说着就大步朝自己屋中跑去。 南康郡主的丫鬟话还未说完,就被人晾在了哪里,反应过来之后立马追了上去:「大小姐,您等等我。」 纪清漪也不知道妞妞是谁,但看陈宝灵那焦急的样子就猜到可能真不是一般的事情,也跟着去了陈宝灵的院子。 满院子的丫鬟都满面愁容,陈宝灵怀中抱着一个白色的小狗焦急地走来走去:「怎么会病得这么严重?我不是跟你们说了要好好照顾妞妞的吗?」 第55章 原来妞妞是一只小狗,只是宝灵什么时候养了一只小狗在自己院子里呢?她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南康郡主身边的那个丫鬟就提议道:「大小姐,您这样抱着也无济于事,不如拿了郡主的名帖去请太医来给妞妞看看吧。」 「没错。」陈宝灵眼睛一亮:「你这就去请太医。」 「不行,不行。」纪清漪赶紧上前去阻止了她:「太医只给人看病,怎么能给小狗看病呢。难道还要给小狗号脉不成?」 太医再低微,那也是朝廷命官,你请了人家来给一只狗看病,这不是打人家的脸吗?不仅会激怒太医,事情传出去,那些御史少不得要弹劾平阳侯府一条「戏弄藐视朝廷命官」的罪名。 「那……那你说怎么办?」陈宝灵急得眼睛都红了。 那小狗趴在她臂弯,一口一口地朝外吐白水,奄奄一息的样子,非常可怜。 纪清漪伸手在小狗身上摸了摸道:「管花房的陈婆子好像会治猫狗病,我们去找她看看吧。」 「好,好,好。我们这就去。」陈宝灵抱着小狗就要走。 纪清漪一把拉住她:「你看小狗把你身上都吐脏了,找个东西包着吧。」 陈宝灵心急如火:「这都什么时候了,我哪里还顾得上这个。」 纪清漪也没法,自己先跟上去,又吩咐良辰赶紧拿块布追出来。 陈婆子抱了那小狗看了一会,问道:「像是吃坏了东西了,可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 陈宝灵立马杏眼圆瞪问她房里的人:「怎么回事?你们喂妞妞吃什么了?」 「没喂什么。」负责照顾小狗的两个小丫鬟都慌了:「就是妞妞上午跑出去,衔了一块带肉的生骨头回来啃了半天,我们见它啃得高兴就由着它了。」 「你们是死人啊。」陈宝灵登时火冒三丈:「妞妞这么小,能吃生肉吗?我是怎么吩咐你们的,只给它吃熟食,喝热牛奶,你们的脑子都长到哪里去了!」 丫鬟还小,还是头一回见陈宝灵发这么大的火,一个个瑟瑟发抖,几乎快哭出来了:「奴婢知道错了。」 陈宝灵犹不解气,瞪着那两个小丫鬟的眼神几乎能爆出火来。 纪清漪见她发脾气的样子跟南康郡主有几分像,若是传出个不好名声就坏了,就上前推了推她的胳膊:「好了,宝灵,发脾气也无济于事,还是想想该怎么办才好。」 「怎么办?」陈宝灵带着哭腔道:「若是妞妞不好了,这两个通通打出去卖了。」 纪清漪就觉得有些头疼。 宝灵虽然闹了点,但到底是通情达理的人啊,怎么为了这么一条小狗这样的暴躁呢。 或许这条小狗对她很重要吧,若是徐媚媚病了,徐令琛八成比她还着急吧。 她只好道:「我们先听听陈婆子怎么说吧。」 陈婆子觉得一条狗值当什么呢,也只有这些大家小姐才会将猫儿狗儿看得比人都金贵,就道:「大小姐别急,这小狗是吃了生冷的,克化不了,吐出来反而是好事。先让它吐,不要给它喂食,多喂温开水,饿上一夜,明天再看看。若是不吐了,再喂好克化的汤水。再等一天,如果小狗吃了东西,排出来的东西成型了,不是稀碎的,就没事了。」 「听听,陈婆子说了没事,你别瞎担心瞎咋呼,吓得我们都跟着胆战心惊的,小狗没事,你急坏了可怎么办!」 纪清漪从良辰手里接过布,将小狗包起来抱着:「我们回去吧,这外头太冷了,小狗受不了。」 陈宝灵却不放心,将小狗接过来自己抱着。 接下来几天,她一直亲自照顾那只小狗,等到第三天下午,她们准备回芳华学院的时候,那只叫妞妞的小狗才算彻底好了。 陈宝灵却不放心,不顾纪清漪等人的劝阻,执意带着小狗去了芳华女学。 纪清漪从未见陈宝灵对哪个人那件事情这么紧张在意过,实在是纳罕:「宝灵,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养狗的?这妞妞你是从哪里来的啊?」 陈宝灵支支吾吾道:「我养了有一个多月了,就在二哥成亲之前养的。妞妞可乖了,每次见到我都会摇尾巴,可爱极了。」 她说着,将小狗抱在自己腿上,顾左右而言他道:「我听别人说,学院里三个月后会有一次考核,得了第一名的能直接晋级拜师,不用跟大家一起再学一年慢慢熬了,这件事情你听说了吗?」 不待纪清漪回答她就笑着说:「其实我觉得根本不用比,你肯定是第一名的。哎,清漪,你要是拜师了,是不是又搬到孟师姐她们那边去住了啊?到时候我要去找你就更不方便了。」 纪清漪知道她不愿意说小狗的来历,就顺着她的话道:「这都是不确定的事,你想的也太多了。」 第56章 陈宝灵见她不再问小狗的来历了,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 虽然主学的是插花,但其他的东西也要兼顾。 一天下来,有一半的时间学习插花,另外一半的时间学习诗书礼仪,每天的时间都安排的非常充实。 这一天上午课程结束之后,插花先生便将三个月后进行选拔的事情说了,消息立马传得沸沸扬扬的。 五十多名学生里面选出六个进行比试,最后选拔出一个,简直太苛刻了。可若是能成为那一个幸运儿,便可以直接晋级,早早地学课程,甚至可以跟着师姐们进宫到皇后面前插花,若能得皇后一两句赞赏,或者得了御赐的物件,这婚事便再也不用愁了。 本来和和美美的学堂立马变得剑拔弩张起来,不是你陷害我,就是我到先生面前黑你一状,纪清漪自己不参与,还再三叮嘱陈宝灵不要搅到里面去。 陈宝灵一脸的恍惚,纪清漪连喊了她好几声,她才反应过来。 「宝灵,你最近这是怎么了?」纪清漪纳罕道:「总是魂不守舍的,跟你说话你也听不见,明明人在这里坐着,魂却好像飞了一样。你哪怕有心事,也别这么明目张胆的,被别人看到了,不好。」 她说的已经很含蓄了,不知道陈宝灵能不能听懂。 没想到陈宝灵的脸一下子就红了,眼睛也闪躲着不敢看纪清漪,她咬着唇,过了好半天才道:「你先回去,等我吃了午饭去找你说话。」 陈宝灵一进门就将彩心、慧心撵了出去,不仅吩咐良辰美景在门口守着,还不放心地关上了门。 纪清漪被她那副神神秘秘的样子逗乐了,不由道:「干脆我们躲到被子里去说,这样更没有人听见了。」 陈宝灵眼睛一亮:「好主意。」 纪清漪就伸手在她头上敲了两敲:「我逗你玩呢,你到底要跟我说什么呀?」 陈宝灵却朝床上一扑,脸红红的抱着纪清漪的枕头吃吃地笑。 纪清漪真是无语了:「你到底要跟我说什么呀?」 「清漪。」陈宝灵抱着枕头坐起来,双眼亮晶晶地道:「那个顾向明说年底要到家里提亲。」 纪清漪讶然惊呼:「顾向明要提亲?是要向你提亲吗?」 陈宝灵脸更红了,羞涩地点了点头。 纪清漪立马坐到她的身边:「可是你上次不是说你根本没见过顾向明,之所以那样说跟郡主说只是为了试探在她心中到底是女儿重要还是面子重要吗?怎么现在他会要上门提亲呢?你跟他是什么时候认识的,究竟是怎么回事?他除了说提亲,有没有对你做其他的事?」 「哎呀,好啦,好啦。」陈宝灵捂了脸,娇嗔:「我说了一句,你反倒有那么多句来问我。我既然来找你,肯定会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你的啦。这事情,还要从那次琛表哥被马踩伤,我跟你一起去探望说起,我不是落水被人救了嘛,当时救我的就是顾向明……」 那天陈宝灵以为徐令琛不行了,要跟纪清漪交代遗言,她特别难过哭着跑了出来。 一方面是因为徐令琛快死了,另外一方面是觉得徐令琛果然不喜欢她,果然更喜欢纪清漪,偏偏他都那样了,她就是想怪他都怪不了,种种情绪夹杂在一起,眼泪便如决了堤的河流怎么也止不住。 她一边哭一边跑,没提防院子门口来了一个人,迎头撞到那人身上,差点就要摔倒。 再一看,面前站着的那个人高大威武,身材健壮,皮肤黝黑,剑眉虎目,两只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陈宝灵知道自己必然特别狼狈,还当他在笑她,立马杏眼圆瞪,怒气腾腾:「你看什么看,黑碳头!」说着,重重地将他推开,自己想继续找个地方痛痛快快地哭上一回。 不料自己那人却追了上来。 他脸黑黑的沉着,一语不发大步跟在她身后,气势吓人。 陈宝灵心里一个咯噔,环顾四周,才发现宁王府里竟然一个下人都没有见到。 那这个人是从哪里来的呢? 他追着自己又要做什么呢? 该不会她推了他一下,所以他要报复吧? 陈宝灵这样想着,心里的不安越来越浓,咬咬牙拔腿就跑。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她回头去看,已经不见了那人的身影,她这才松了一口气,走到湖边,想捧着湖水洗洗脸。 她又哭又跑,脸上汗水、泪水混在一起,像个花猫一样。 她刚刚蹲下去捧水,不料脚下一滑,身子不受控制,人就「咕咚」一声落入了水中。 陈宝灵登时吓得魂飞魄散。 想大声的呼救,湖水铺天盖地的灌进来淹没了她。 完了,完了! 第57章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葬身宁王府的时候,只听得「噗通」一声有什么东西落在了她的身边,然后有人托住了她,将她抱在怀里。 有救了! 这个念头一起,她立马放松,人就软软地昏了过去。 也不知昏了多久,她感觉有什么东西在碰触她的唇,在朝她的嘴里吹起,她睁开眼睛,就看到一张放大的脸,一张黑黑的,湿漉漉的脸,那人的嘴正贴着她的嘴,在轻薄她。 那人好像没想到她会突然睁开眼睛,脸上闪过一丝慌乱:「我……」 「啪!」 他的话还未说出口,脸上已经被陈宝灵重重地打了一个巴掌。 那人愣了一下,陈宝灵也愣住了,再去看那人,他已经沉了脸,眸中隐隐含着怒色。 陈宝灵知道自己打错了人,又是羞又是气又是怒,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却不料身子突然腾空,整个人都被抱了起来。 「你……」陈宝灵这回是真的害怕了:「你要带我去哪里?你放我下去!」 「别怕,我不会对你怎么样。」那人步履稳健,双手有力,说话的时候气也不喘一下:「你总要梳洗一番的。」 他果然没做什么,还体贴地给陈宝灵送了干净的衣裳,陈宝灵换好衣裳见他在门口站着,一颗心噗通噗通跳个不止,突然就不敢看他了。 「我……我不是一个人来的。」她壮起胆子,强撑着道:「我家里的人在门口等着我呢,若是等会她们找不到我,必然是要闹起来的。」 「嗯。」那人神色不变,淡淡道:「我送你出去。」 「还有,今天的事……」 「今天的事,绝不会再有别人知道。」 他虽然这么说了,陈宝灵却不敢相信他是这种好人,直到自己被她送到马车上,一颗心才算彻底放回到肚子里。 惊魂稍稍安定之后,便懊恼自己竟然忘记问他姓名了,毕竟他救了她一命呢。 一转眼又想到她醒来看见他在她眼前,与她双唇相接,顿觉脸红心跳,从此各不相干再好不过。 本以为事情就这样过了,没想到过了几天之后,那人竟然找上门来了。 他竟然装作是良辰的表哥,诳了良辰到门口,然后让良辰带信给她,让她务必出去一趟。 她犹记得那天她有多惊慌,多愤怒。 本以为他是个好人,没想到他竟然偷偷地调查她,连良辰的名字都知道。 那他想做什么? 挟恩图报,要钱?或者要别的东西? 若是要钱她给他就是,若是他敢得寸进尺狮子大开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拿定了主意,陈宝灵就雄赳赳、昂昂地去见那人了,不想他根本不是来要东西,而是送还她丢在宁王府的脏衣服,已经被洗的干净净的,用包袱包好了。 后来,他也来过几次,就是给她送连环画,送外面好吃的东西,还有妞妞,也是他送的。 他竟然还问她,是不是喜欢公主府的公子顾向明。 真是气死她了,她不过是随口说说,怎么就被传了出去呢。 她当然没有承认,他听了也只是笑笑,没有说其他的。 没想到等到哥哥跟黎月澄成亲的那天,他竟然也来贺喜了,她还傻乎乎地问他怎么来了,还是旁边的人叫他的名字,才知道他竟然就是寿春长公主的儿子顾向明。 不用照镜子也知道她当时的脸色是多么的精彩。 她真是又羞又恼又气,偏偏还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气什么。 后来一次见面,她狠狠地说了他一顿,他只是笑着看着她,笑得她一点脾气都没有了,最后也知道怎么回事,竟然迷迷糊糊的跟他跑到马场去玩了一天。 然后就是前几天,他们最近的一次见面,他竟然说喜欢她,要上门提亲! 惊得她三魂七魄同时出窍,一连好几天都吃不好睡不好,他那个样子一点也不像开玩笑的。 「清漪,你说说,我该怎么办?他说这辈子除了我再也不会娶别人呢。」陈宝灵苦恼道:「我真的没有想到他会说提亲的事,他那么好的人,做事情又认死理,我要是真拒绝了他,他真的一辈子不娶了,一条道走到黑可如何是好?」 「唉!」陈宝灵急得咬手指:「这可怎么办?」 她虽然唉声叹气,可脸上却是喜悦多,烦恼少,脸又红红的,分明是已经动了心了。 纪清漪之前也跟徐令琛打听过那天是怎么回事,徐令琛只说是顾向明救了陈宝灵,没想到这里面竟然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更没想到陈宝灵这小丫头竟然傻乎乎地就把自己的心给弄丢了。 既然顾向明跟徐令琛是好朋友,那他一定还是个不错的人。 第58章 她见过寿春长公主,是个宽和的长辈。 卫国公世子顾至明爽朗大方,谦和有礼;大小姐顾玉明八面玲珑又不失真诚,都是非常好的人。顾向明就算不是特别优秀,也绝非大奸大恶之徒。再说了,既然是公主府的公子,教养一定是没差的,家世也配得上。 唯一麻烦的地方就是南康郡主与寿春长公主有龃龉,怕就怕南康郡主大闹,陈宝灵嫁过去之后夹在两头为难。 纪清漪最终还是决定不过多的干涉,让陈宝灵自己选择:「虽然顾公子是个不错的人,但这世上好人多着呢,总不能是个好人要娶你,你就嫁吧?女子嫁人是一辈子的事情,关键你要问问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欢他,愿不愿意跟他过一辈子。他呢,是不是真的对你好。你这样的出身,嫁的人都不会差的,所以家世什么的都不必考虑,最关键的便是人是否与你合拍。」 陈宝灵听了,脸上就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来。 纪清漪拍了拍了她的肩膀:「你好好想想,反正离年底还有两个月,不必急着回复他。」 陈宝灵就坐在床上一声不吭。 纪清漪见她不再恍恍惚惚的,而是认真思考,就松了一口气。 突然外面就传来女孩子惊声尖叫的声音,还有小狗汪汪叫的声音。 纪清漪吓了一跳,该不会是狗咬了人了吧! 突然听到狗叫,陈宝灵也吓了一跳。 她腾地一下从床上弹起来,慌里慌张地打开门:「怎么了,怎么了,妞妞?」 慧心抱着小狗站在门口,一脸的无奈:「小姐,隔壁陈小姐与丫鬟晾晒衣服,妞妞突然跑了过去。陈小姐对狗毛过敏,转身就跑,妞妞却玩性大发,追着陈小姐不放,陈小姐为了躲避妞妞,就把脚给崴了。」 陈宝灵松了一口气:「谢天谢地,幸好不是妞妞出事了。」 她一把将小狗接在怀里,语气严厉地教训它:「你怎么能追着陈小姐跑,真是太不懂事了!该打!」 她在小狗身上拍了两下,就将它丢到地上,让它坐着不许动。 「清漪,你陪我去看看陈小姐吧。」陈宝灵抓着她的胳膊道:「我去给陈小姐道歉,若是伤得严重,怎么也得请大夫。」 纪清漪本想说她几句的,可见那小狗乖乖地趴在那里,一副知道自己错了的样子,就道:「妞妞吓到了人,你很是该去道歉。只不过妞妞一天天大了,学校里又都是娇滴滴的小姑娘,或是怕狗,或是对狗过敏,你养在学校里,总不是事啊。」 「哎呀!你现在怎么变得这么啰嗦啊。」陈宝灵护狗心切,不高兴道:「妞妞已经知错了,大不了我以后只让妞妞待在我的院子里,不让它出来就是了。」 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 纪清漪没有搭理她,只转头对慧心道:「去五斗橱里拿了药酒,随我一起去看陈小姐。」 说完看也不看陈宝灵一眼,就径直出去了。 顾向明送的狗,陈宝灵看重,她能理解。 从前没出事,也就算了,今天的事情便是一个教训。 只是追着玩闹崴伤了脚的确不是大事,可万一小狗发狂,或者别人逗弄小狗惹急了它,它发了性子咬了人,那可是会让人得疯狗病甚至丧命的大事。 宝灵为了那只狗,马上要六亲不认了。 陈宝灵见纪清漪走了,知道自己刚才说错了话,又是愧疚又是着急,脸上又是下不来,呆站了一会,到底提着裙子,追了纪清漪去了。 「……陈妹妹,这可如何是好?肿得这样高,岂不是好几天都不能走路了。哎,幸好只是崴了脚,不是伤了手或者是其他地方,要不然可怎么了得呢。」 关可儿的声音非常的担忧,不用看也能知道她现在必然是皱着眉头,满脸焦虑的:「好好的院子里,谁能想到竟然会跑出来一只狗呢。平阳侯小姐也真是的,既然养狗,也不看好,让这畜生出来祸害人。万一它发了狂,在妹妹身上咬了一口,那可就是天大的事了。」 纪清漪在门口站着,瞥了陈宝灵一眼。 陈宝灵脸上就露出后悔愧疚的神色来::「清漪,我知道错了,不该说你啰嗦,我会看好妞妞的,再不会发生今天的事情了,你别生气,好吗?」 「进去跟陈小姐道歉吧,我倒是无所谓的。」纪清漪淡淡地说了这一句,就进了屋。 关可儿正滔滔不绝地讲着,见纪清漪陈宝灵进来了,话音戛然而止。 「纪小姐、平阳侯小姐来了。」她站起来,善解人意道:「陈妹妹没什么大事,就是吓坏了,你们好好安慰安慰她,我就不打搅你们了。」 她说着,冲纪清漪陈宝灵眨了眨眼睛,一副非常熟稔的样子。 纪清漪笑着对她点点头,目送她出去。 第59章 陈小姐性子内向不爱说话,人也生得格外小巧单薄,她的脸白白的,额上有汗,露在外面的脚腕,肿了好大一片,看着触目惊心。 这下子,不用纪清漪说,陈宝灵也愧疚万分了,她一把拉了陈小姐的手,难过道:「陈小姐,都是我不好,没有看住妞妞,吓到你了。你的脚怎么样,是不是疼得厉害?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陈小姐并没有责怪陈宝灵,反而腼腆一笑,轻声安慰陈宝灵:「有一点点疼,并不是很厉害。这不是你的错,是我自己胆子小,你又不是故意放狗吓我的。我因为碰到猫狗就会过敏,所以怕这些东西。你别自责,我养几天就好了。」 她这样善解人意,陈宝灵心中的愧疚更浓,只拉着她的手说不出话来。 纪清漪见了,暗中点了点头,希望经过这件事情,宝灵能真正重视起来。 她坐到陈宝灵身边,微笑着对陈小姐道:「陈小姐,我身边的慧心懂一些药理,让她给你揉揉脚腕好不好?」 陈小姐慌忙拒绝:「那怎么行?不敢劳动纪小姐身边的姐姐。」 「你别推辞了,你伤得这么重,我看着实在难受的很。」陈宝灵道:「要不是我不会,我恨不能亲自给你揉脚腕来赎罪,你就让慧心替我尽尽心吧。」 她说的诚恳,陈小姐的脚腕的确很疼,就轻轻点了点头。 「陈小姐,您忍一忍,揉的时候可能有些疼,疼过之后就会好很多。」 慧心搓热了药酒,手法很是熟练地替她揉脚腕,陈小姐就咬着牙关忍着,陈宝灵坐在一旁,两只手紧紧握成了拳头。 一炷香的功夫之后,慧心停了下来,陈小姐脚腕上的红肿消下去了不少,陈宝灵松了一口气,大大地赞赏了慧心一番。 陈小姐的丫鬟原本非常不高兴,一直拉着脸,此刻脸上也有了几分笑意。 「哎呀。」陈宝灵突然捂了鼻子道:「这是什么味道呀?」 她说的时候,纪清漪也闻到了,是从慧心身上传出来的,慧心也没想到身上竟然会发出这么刺鼻难闻的味道,纪清漪心头一动,拉着慧心出了门。 「今天早上是你帮我拿的衣裳吗?」 「是的。」慧心举着胳膊,在袖子处闻了闻:「这像是殿下怕人灌酒专门做的熏香。」 纪清漪点了点头,笑道:「还真有这种东西啊,你不过是开箱子帮我拿衣裳碰了一下味道就这么明显,那我的衣裳天天在里头熏着,只怕会更难闻了。」 慧心道:「殿下对小姐可真好,连这种细节都替小姐想到了。」 慧心一向不苟言笑,纪清漪没想到她突然会说这句话,脸一下子就红了。 慧心怕她羞恼,忙找了个借口退了下去。 天气一天比一天冷,到了十一月初,某天傍晚,天上突然就飘起小雪来。 虽然京城年年都下雪,可每年的第一场雪总是让人格外欢喜。 雪越下越大,到了晚上,就落了厚厚的一层。 刚刚用过晚饭,徐令琛就来了,他穿着黑色的大毛斗篷,头蓬上落了点点雪花,雪夜不甚黑,他隐在黑色的大毛斗篷中,又英俊又神秘,只有那一双眸子,凌厉明亮好似天边的星子,在看到她的一瞬间流露出浓浓的柔情。 「你怎么来了?」纪清漪又惊又喜:「天这样的冷?快进来暖暖。」 她说着,把窗户开的大一些,人朝旁边让出了一片空位,好让他跳进来。 徐令琛站着没动,只朝她伸出手。 纪清漪不明何故,却将手递给他,任由他握住,徐令琛却用力一带,将她托出了窗外。 她还未来得及惊呼,人已经被他抱住,斗篷一展一落,将她罩了个严严实实,徐令琛竟然像包裹小婴儿一样将她包了起来,只露了眼睛额头在外面。 「徐令琛!」纪清漪窝在他胸前,竟然一点也怕,心里只有新奇:「这么晚了,你要带我去哪里?」 黑色的斗篷下,露出她白皙光洁的额头,那一双眼睛好像白水银里头养着两丸黑水银,瞳仁又大又亮,眼尾上翘,灵气逼人。 最难得的是,他毫无征兆地带走她,她一点没有犹豫,也不害怕,好像不管他做什么,她都对他信任依赖,从不怀疑一样。 徐令琛的心里就涌起了万丈豪情,虽然走在路上,依然忍不住在她额头落下深深的一吻。 那明亮的大眼睛就笑弯了,说不出来的娇憨可爱,像个快乐的小猫儿一样。 徐令琛稀罕得不得了,又亲了一口,才柔声道:「你上次不是说想吃百味居的锅子吗?我这就带你去。」 「真的吗?」纪清漪又惊又喜,嘴角翘得高高的:「是我们亲自去百味居吃锅子,不是买了带回来吃吗?」 第60章 她很想出去吃饭,可陈文钺很忙,没时间陪他,她自己出去,太夫人肯定是不会同意的。就算偶尔有机会出去,也是陈宝灵想吃楼外楼的八宝酱鸭了,她之前吃过一次百味居的锅子,这几天天冷了,围着热热锅子坐着,一边涮菜一边吃,光想想就觉得惬意。 她也是随口跟徐令琛那么一提,没想到她竟然就当了真,那种被人珍视被人呵护的感觉,两辈子加在一起也不曾有过。她像是掉进了蜜罐罐里一样,从里甜到外。 徐令琛见她这么容易就满足,越发心疼她寄人篱下不容易,也下定决心一定要加倍对她好。 他将她放进马车里,道:「车里有衣服,你快换上吧。」 纪清漪进了车里,见里面果然放着一套男子的衣服,不禁觉得徐令琛做事周到。 她伸手解了两颗扣子,突然有些心慌,伸出头朝外看,见徐令琛背对着车门站着,挺拔俊秀,如松临渊,心头一甜,她再次笑了出来。 衣服不大不小,刚刚好,纪清漪非常满意。她三下五除二将发髻松开,打算给自己梳个男士的发髻。 没想到她费了好大的劲,急得快要出汗了,还是没梳好。 她之前是帮清泰梳过头的,本以为很容易,没想到替自己梳的时候,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试了几次,她最终决定放弃,转头向徐令琛求救。 「哎,我衣服穿好了,可是头发弄不好。」 软软的抱怨,再平常不过的语气,可徐令琛听在耳中,就是觉得好听,就是觉得美妙。 他不由自主勾起嘴角,走到车边,伸手撩开了帘子。 他不由一怔,眼睛都看直了。 车厢的桌子上,放着琉璃盏,将车厢照的十分明亮,让他清晰无比地看到车厢里的那个小姑娘。 乌黑浓密的秀发如瀑布一般垂落下来,衬得她雪白的皮肤越发白皙娇嫩,那脸便如巴掌一般娇娇小小的,原本娇俏明媚的少女散开头发,平添了几分慵懒,什么都不用做,就只那么闲闲的一抬眼,便是风情万种。 徐令琛感觉自己心头像是被人轻轻敲了一下似的,心跳呼吸都乱了。 他视线下移,见她穿了男装,胸脯那里却比从前大了好多,束了腰带,那腰细细的不堪一握,身旁的坐垫上,放着几件女装,一看就知道是她换下来的。 刚才,她就在车厢里换衣服。 明亮的灯光照着她如玉的身体。 徐令琛感觉口干舌燥,不由吞了吞口水。 空气中漂浮的是少女身上淡淡的香味,他哪里还忍得住呢? 轻轻一跃,进了车厢,却怕自己粗鲁伤了她,只拿手拨开她落在脸上的青丝,捧了她的脸,深情款款地吻了下去。 两人缓缓倒在地上,他抱她在怀,十分沉醉。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终于舍得放开她,怀中的人早已眼神迷离,脸颊绯红,好似喝醉了一样。 徐令琛心满意足,在她脸上亲了一口,这在坐起来,拿了梳子给她梳头。 握着她柔软的青丝,他又是一阵心神荡漾,衔着她的耳垂磋磨了好一会,才恋恋不舍地放开了她。 再耽误下去,锅子就吃不成了! 徐令琛也不再胡思乱想了,熟练地将她头发梳好,用发簪固定住。 「你怎么这么熟练?」纪清漪很是好奇,眼睛在他脸上滴溜溜地打转:「难道你之前给别人梳过头?」 她穿着男装,梳了男子发髻,英气勃勃,漂亮极了。 徐令琛爱的不得了,伸手在她鼻子上刮了一下:「别胡思乱想,你忘了我上过战场,不学会自己梳头,难道上了战场还带着婢女丫鬟不成?」 纪清漪立马抓住了他话语中的破绽:「难道你平时都带着婢女丫鬟吗?她们贴身服侍你吗?」 梳头、洗脸、沐浴更衣、或者是暖床? 真是越想越气人! 「没有,我不喜欢用丫鬟,上一世身边用的是小厮,这一世基本上事情都是自己动手。」 「不可能!」纪清漪不相信:「你一定是在骗我,哪有男子身边不用丫鬟服侍的?」 「真的。」徐令琛好脾气道:「我骗你做什么呢?」 像哄孩子一样,语气软的不得了。 「我不信。」纪清漪狐疑道:「要么是你骗我,要么你是有什么原因,要不然怎么会无缘无故不用丫鬟呢?」 「当然是有原因的。」徐令琛见她眼中都是怀疑,哪里还不明白这小丫头是吃醋了呢,他一点也不生气,反而开心的很,拉了她坐在怀里,贴着她的耳朵道:「原来的确是有很多丫鬟的,一到我身边服侍就自荐枕席,有几个甚至脱光光了,在床上等着我呢……」 第61章 「还有这回事!」纪清漪立马杏眼圆瞪:「你必然顺水推舟收下了是不是?你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哎,我倒是想收下来着。」徐令琛叹了一口气,故作烦恼道:「可那些人一个个都太丑了,我实在是下不了口,要怪只怪某人长得太漂亮了,像天仙一样,我这心里眼里可不就看不到别人了吗?只可惜,那人不愿意脱光光等我,要不然我这处子之身哪里还能留到今天呢?」 纪清漪听他说荤话,脸立马就红了,重重在他心头锤了一拳,啐道:「就会胡说八道!」 徐令琛一把捉了她的拳头,放到唇边亲了一口,得寸进尺道:「我说的是真的,要不然你脱了,看我……」 纪清漪羞极了,赶紧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徐令琛亲她的手背,隔着她的巴掌,在她耳边说:「小东西,我喜欢的,只有你一个。」 纪清漪笑着倒在了他的怀里。 下了马车,徐令琛拿斗篷给她罩上,遮住她曼妙的身材,这才与她一起进了百味居。 纪清漪很喜欢吃锅子,但是她到底胃口小,吃的有限,自己吃饱了之后,就将煮熟的菜、肉捞出来放到徐令琛的碗里。 徐令检见她那低眉顺眼贤惠的样子,就觉得他们好像是夫妻在过日子一样,夫唱妇随,和和美美,心里高兴,将她烫的菜,吃了个一干二净。等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吃多了,有些撑着了。 这一顿饭两人吃的都特别高兴,等回去的时候,徐令琛真真是依依不舍:「我真想快点把你娶回家,让你片刻都不离我的身。」 纪清漪听了只吃吃的笑,并不说其他。 她虽然很想瞪他一眼,骂他一句,但是心里更想的,便是跟他说的一样,嫁给他,与他生生世世不再分开。 雪已经停了,照的周围亮亮的,地上厚厚的一层,踏上去有咯吱咯吱的声音。 纪清漪怕徐令琛累着了,推了推他:「徐令琛,你放我下来自己走吧。」 「不行。」徐令琛想也不想就一口拒绝了:「外面太冷,雪太厚,会冻着你的。」 「那你别走那么快,慢慢的走。」 徐令琛轻笑:「怎么?舍不得我了?你若是舍不得……那我今天晚上留下来不走了,好不好?」 「好啊。」纪清漪知道他喜欢耍嘴皮子,就满口答应:「你就留下来吧。」 徐令琛低下头,与她额头相碰,无奈宠溺道:「真是拿你没办法,你且等着,总有一天,我是要日日夜夜与你在一起的。」 「嘘!」 纪清漪正想说话,徐令琛却脸色一变,抱着她隐在了墙角。 不远处两个人对面而立。 一人将一个类似鸟笼子的东西递给另外一人:「……都在这里了,一共八只,又肥又大,保管你满意。」 说话的这个人面对着纪清漪这边,纪清漪就看到她佝偻着背,头发花白,很是苍老。 她对面的人将笼子接了过来,又递了一个小小的东西过去:「好,这些是你应得的。」 虽然压低了声音,但能听出来,非常的年轻。 两人交接完毕,迅速分开。 纪清漪扯了扯徐令琛的衣领,小声道:「徐令琛,能不能看看那笼子里面是什么?」 「可以。」徐令琛低声道:「你亲我一口。」 说着,把自己的脸凑了过来。 纪清漪看着那提笼子的人就要走远了,只得轻轻地亲了一下,徐令琛嘿嘿一笑,志得意满道:「看我的。」 他只是一甩胳膊,不知投掷了什么出去,那笼子就噗通一声掉在了地上,盖在笼子上的布掀开,露出一角,里面几只肥硕的老鼠正在唧唧叫。 纪清漪道:「我说怎么听到老鼠叫呢,原来是笼子里的。」 她瞥了徐令琛一眼:「有人养猴,有人养狗,有人养老鼠,真真是奇怪。」 「你说的是我吗?」徐令琛抱她起来,飞快地走到纪清漪的窗边,从外面开了窗子,将她放了进去:「我不仅养猴子,还养了花呢。」 从外面进了房间里,纪清漪没觉得热,反而觉得有些凉,这才意识到徐令琛护她护的多紧。 「你养的什么花,还不是从我那里拿走的。」 「不是,我养的一朵漪漪花,非常的漂亮,我整天看啊,盼啊,就盼着有一天……」 他突然戛然而止,脸上露出几分古怪的神色。 纪清漪却被他勾的起了好奇之心:「有一天什么啊,怎么了啊?」 盼着有一天花开了,我变成个小虫,钻到花里去…… 徐令琛吃吃一笑,隔着窗户亲了亲她的脸颊:「盼着这花能日日好,天天芳,常伴我左右。」 第62章 纪清漪还待说话,徐令琛就松了她,道:「不早了,我这就走了,你赶紧关了窗户睡觉吧。」 他怕自己再待下去更舍不得走,说完就从外面关了窗户。 纪清漪也知道天色不早了,从里面栓上了窗,赶紧梳洗睡觉。 第二天早上,就听到人说陈静然屋里闹了老鼠,想着昨天晚上看到的事情,便知道八成是有人故意作怪了。 自打女学里宣布来年二月有一场选拔之后,这些平日里娇滴滴懂礼仪的千金小姐们就开始了你陷害我,我陷害你的把戏。 陈静然表现非常不俗,定然是招了人的嫉妒了。 纪清漪本想将此事告诉陈静然,后来一想,昨晚那人自己也没有看见,而且放老鼠虽然可恶,也不过是个恶作剧,却也不会有什么大的危害。 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她决定不去管这件事情。 闹老鼠也不过就闹了两三天,本以为闹过了,事情就过去了,却不料陈宝灵养的那条名叫妞妞的小白狗丢失了,等找到的时候它已经死了,而且是被人毒死的。 这下子事情就闹大了。 毒死一条狗是小事,可谁知道下一步会不会下毒害人呢! 女学里特别重视,安排了专门的人查这件事情,第二天的下午就有了眉目,都说是陈静然下的毒,因为有人亲眼看到陈静然屋中的丫鬟去买鼠药,而且不久之前,陈宝灵的小狗就吓到了陈静然,害得她扭到了脚,好几天都没有下床。 陈宝灵非常难过,哭了一场将小狗埋了,懊恼道:「我若是听你的话,不带它来,或者看好了,绝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都是我害了妞妞。」 纪清漪劝了她几句,她哭得更加厉害。 到底是一条命,纪清漪也很是惋惜。 关可儿就来劝:「平阳侯小姐别难过了,有些人心思狠毒,你招惹了她,她是必定要报仇的。我想着打一顿就算了,不想竟然能做出下毒的事,真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表面上温婉乖巧,谁知道内里是个什么样呢?」 陈静然被女学里的人叫去问话了,若是解释不清,便要被驱逐出女学了,她的丫鬟非常焦急,知道陈宝灵在,就想求陈宝灵去帮陈静然求情,不料刚走到门口,就听到关可儿说这样的话,登时就急了:「关小姐,你这指桑骂槐的说谁呢?平日里与我家小姐亲亲热热,姐长妹短,这事情没没有查出来呢,你便捕风捉影,落井下石了?」 「这怎么能是我落井下石呢?」关可儿倒不生气,只心平气和道:「我知道你担心你家小姐,可事实就是你们小姐毒死了平阳侯小姐的狗,我不过是劝慰平阳侯小姐一番罢了,你应该跟平阳侯小姐道歉的,而不是对着我瞎嚷嚷。」 那丫鬟说不过她,只泪眼汪汪地看着陈宝灵:「平阳侯小姐,我们小姐真的没有下毒,是我们屋里闹了老鼠,我才动了心思去买鼠药的。」 陈宝灵不禁怒目圆睁,冷笑道:「就算不是你家小姐毒死的妞妞,老鼠药总是你们买的,就算是妞妞吃了死老鼠,你们一样是凶手。你给我走,我不想看到杀人凶手!」 「纪小姐,我们小姐真的是清白的,绝没有要动心思去害平阳侯小姐的狗。」那丫鬟见陈宝灵这边不得转圜,就转头就求纪清漪:「那药也是我买的,跟我们小姐半点关系都没有,我买药真的就是为了药老鼠的。」 关可儿凉凉道:「说是闹了老鼠,谁看见了呢?整个女学都没有闹老鼠,就你们主仆屋中闹了老鼠,这话说的,别说是我们了,便是三岁孩子也不会信的。」 「关小姐!」那丫鬟立马大声反驳:「当初还是你跟我说可以买老鼠药的,你若是不信,又何必给我出主意呢?」 纪清漪听了心中一惊,万万想不到关可儿小小年纪竟然能使出这一招借刀杀人的计谋来。 「真是笑话!」关可儿也不高兴了:「我什么时候给你出主意了,你屋里闹了老鼠跟我有什么关系,哪里卖的有鼠药我又怎么会知道。」 「你……」 丫鬟抢白不过,只站着呜呜地哭。 陈宝灵没好气道:「要哭出去哭!」 纪清漪对丫鬟道:「别哭了,我明白你的心思,你先回去,我这就去找陈小姐,我相信她是清白的。」 丫鬟听了,眼泪留的更凶,也不说话,只跪下来「噗通」、「噗通」给纪清漪磕了三个头就走了。 关可儿就笑:「还是纪小姐会说话,这样一句话就打发了这磨人的丫头。」 关可儿向来以通情达理热情大方的形象示人,此时一个计谋得逞,志得意满,不由自主就露出轻鄙的神色来。 纪清漪越发肯定这事情跟她脱不了干系,她道:「我不是诓骗她,我刚才说的话,都是出自真心。」 第63章 关可儿一惊,尚未来得及说什么,陈宝灵却忍不住叫嚷起来了:「纪清漪!究竟那陈静然是你的好姐妹,还是我是你的好姐妹!就算你不喜欢妞妞,也不能在这个时候放纵凶手吧?妞妞再不好,它也已经死了,陈静然心狠手辣理应受到惩罚!」 她说话的时候,眉梢吊的高高的,目光如刀锋般的冰冷。 纪清漪心里就叹了一口气。 宝灵还是没有长大啊。 跟前世的自己真真是一样,受人挑拨就冲动,完全不会去想前因后果。 「我就是当你是好姐妹,怕你怪错了人后悔,所以才要去替陈小姐求情的。」纪清漪看着她,柔声道:「咱们是一家人,我自然会帮着你的,你跟我来,我们先去给陈小姐求情。」 她说着,冲陈宝灵伸手出手:「你要跟我一起去吗?」 陈宝灵气咻咻地站着,最终拉了她的手道:「哼,你明知道我拿你没办法!」 一副大人哄小孩子的语气。 纪清漪哭笑不得:「明明是我拿你没办法好吧。」 陈宝灵不情不愿,可到底还是跟着纪清漪一起去帮陈静然求情。 虽然在陈静然房中发现了鼠药,却并不能就此判定陈静然一定对那只狗下过毒,又有陈宝灵这个苦主求情,女学的先生训诫了陈静然一番就将事情揭过去了。 陈静然没想到陈宝灵会来替她求情,在先生面前十分镇定的她,一出门眼睛就红了,她握着陈宝灵的手,哽咽道:「平阳侯小姐,大家都说你的小狗是我毒死的,没想到来替我求情的人竟然是你……」 陈宝灵满心的郁闷,本来是恨极了她的,见她娇娇怯怯的样子,最终叹了一口气:「你别难过了,现在事情已经过去了,我们都相信你不是那种人。」 她说着,看了纪清漪一眼。 纪清漪就对她投去一个赞赏的眼神,等陈小姐走了,陈宝灵就不满道:「这回你总该跟我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了吧?」 纪清漪拉着她回去,按她坐下,然后道:「下初雪的那天晚上,我夜里醒了,想着窗外夜色必定好看,就推了窗户去看。正看到两个人递东西,一个递的是钱,另一个递的是一笼子老鼠,可巧第二天,陈小姐房中就闹了老鼠,你说怪不怪?」 陈宝灵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这么说来是有人故意朝陈小姐房中放老鼠,然后引了陈小姐买老鼠药,借她的手毒死妞妞了!你看到那个人是谁了吗?」 纪清漪见她咬牙切齿,眼睛都红了,就拍了拍她的肩膀道:「稍安勿躁,我已经让慧心去查了……」 正说着话,帘子一动,慧心从外面回来了。 陈宝灵立马从椅子上站起来,盯着她问:「怎么样?可查到是谁了?」 天气很冷,慧心的脸冻得发红,纪清漪忙倒了一盏热茶给她:「别着急,坐下来喝口热水,暖一暖再说。」 慧心接了,喝了一口,觉得五脏六腑都暖洋洋的,见纪清漪与陈宝灵都盯着自己,忙道:「小姐,我按照你提供的线索,找了好几个婆子,最终锁定了目标人物,便是这女学里看守柴房粮食的李阿婆,她说前几天的确有人跟托她捉老鼠,还给了她一笔钱。」 陈宝灵紧张地问:「那个人是谁?」 「她说女学生太多了,年纪差不多,打扮也差不多,她也认不清,只记得那人右手手背上有一个小指甲盖那么大的痣。」 「然后呢?」陈宝灵不死心地问:「李阿婆没有再说其他的了吗?」 慧心摇摇头,愧疚地看了纪清漪一眼:「没有了,我再问,那李阿婆就说不知道了。」 「嗨!」陈宝灵愤怒地叹了一口气:「这女学里头少说也有几百人,不知道模样,只知道手背上有一颗痣,这算什么线索呢,难不成我要一个一个去看人家的手吗?」 「那倒不用。」纪清漪想着此事八成跟关可儿逃不了干系,想了想道:「咱们去看看关小姐去。」 陈宝灵见她拿了桌上放的一盒糕点,就问:「你怀疑是关可儿捣的鬼?」 「你想想,这院子里也就住了我、陈小姐、关小姐,撇不开我不说,至少她的嫌疑是最大的。走,是不是去看了就知道了。」 两人拿了糕点,去关可儿那里,可巧关可儿不在,只有她一个名叫阿福的丫鬟在。 阿福人如其名,圆圆的脸,白白胖胖的好似一个瓷娃娃,见纪清漪来了,忙让纪清漪与陈宝灵进屋,还非常热情地端茶倒水。 在她端茶过来的时候,手背露在外面,右手上果然有一个小指甲盖大小的痣。 陈宝灵死死地盯着她,一双眼睛能冒出火来。 阿福吓了一跳,不知所措地看着纪清漪:「纪小姐,平阳侯小姐这是怎么了?是不是阿福做错了什么,冒犯了平阳侯小姐了?」 第64章 纪清漪赶紧站起来,一把拉着陈宝灵的手,用力掐了两下:「没有,没有,宝灵就这个脾气,见到什么好东西就盯着看个不止,她是好奇现在凤仙花都开败了,你怎么还染了指甲。」 「这是夏天收集了凤仙花瓣晾晒干了存起来,想用的时候就用酒泡着捣碎了用,跟新鲜花瓣效果一样。」阿福微笑着说:「我还有几瓶在家里没带来,下次回去带两瓶过来送给纪小姐、平阳侯小姐。」 「那就多谢阿福了,我正想要这个呢。既然关小姐不在家,我们先回去了。」纪清漪在陈宝灵发作之前拖了她出去。 俩人走的很快,不一会就回到自己房中。 陈宝灵气哼哼的瞪她:「那个阿福便是杀害妞妞的凶手,你做什么拦着我!你应该跟我一起,将她打个稀巴烂!我们两个人,还怕打不过她一个人吗?」 纪清漪也不恼,只淡淡地问:「然后呢?」 陈宝灵怒道:「什么然后,我打她一顿,自然是为妞妞报仇,心里的这一口恶气也就出了。」 「你在学校里突然动手打人,先生必定很生气,撵你回去是小事,坏了府里的名声可怎么办?」 「你必然是要说阿福杀害了妞妞的,可你有什么证据呢?就是李阿婆愿意作证,她也不过只能证明阿福从她那里弄过几只老鼠而已,其他的什么都证明不了。而且你真以为是阿福啊,她不过是个丫鬟,听人的指使而已。你若是真闹开了,只会自己落不得好,于关可儿没有任何妨碍的。」 「那该怎么办?」陈宝灵气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就任由她们逍遥法外吗?」 「不用着急。」纪清漪劝道:「她做这一切不过是想撵了陈静然离开,等到来年二月的比赛没有人跟她竞争。这一次她计谋没有达成,绝不会善罢甘休的,咱们且安静地等着,等到她下一次出手,来个人赃并获,保管让她在学校里待不下去。」 马车停在了平阳侯府侧门,陈文钺护着纪清漪与陈宝灵下了车。 自打纪清漪与陈宝灵去了芳华女学,陈文钺这个长兄就主动承担起了接送她们二人的任务。 有时候纪清泰也会跟着凑热闹。 这一回因为下了雪,太夫人担心路上不安全,就没有让纪清泰也出来。 一下马车,两个女孩子就手牵着手朝里走。 陈文钺见纪清漪与陈宝灵一个穿了宝蓝色斗篷,一个穿了大红色斗篷,娇嫩嫩的好似鲜花一般,心里高兴,嘴上却不忘叮嘱:「注意脚底下,别走那么快,当心斗篷裹了腿。」 「大哥,你好啰嗦!」陈宝灵回头对着陈文钺做了一个鬼脸。 堪堪走到二门处,纪清漪杜嬷嬷引着一个背药香的大夫出来了,不由吓了一跳:「杜嬷嬷,是谁不舒服了?怎么要请大夫?」 能让杜嬷嬷亲自送的,八成是太夫人。 上一世太夫人生病好像是几个月之后事啊,该不会因为她重生了,所以影响了太夫人的寿命吧。 陈文钺与陈宝灵兄妹也赶紧过来问。 一个说:「是不是祖母身上不好?」 一个说:「我走的时候还好好的,就这一会的功夫,这是怎么回事?」 杜嬷嬷呵呵地笑,脸上都是喜悦:「大爷,大小姐,表小姐别担心,太夫人身体康健,好好着呢。是二奶奶有喜啦。」 黎月澄有孕! 纪清漪愣了愣,陈宝灵已经提了裙角,跑进去了,她也忙做出欢喜的样子来:「阿弥陀佛,二表嫂进门有喜,这可真是天大的喜事,咱们家后继有人,外祖母该欢喜坏了。我这就去看看二表嫂去。」 「正是呢,太夫人喜欢的什么似的,便是我们也高兴。」杜嬷嬷喜滋滋的说:「只不过大夫说了,二奶奶现下需要静养,表小姐还是等几天再去,横竖刚刚怀上孩子才将将三个月呢,现在什么都看不出来。」 纪清漪拍了拍额头道:「瞧我,欢喜的傻了。」 杜嬷嬷继续送大夫出去,纪清漪就站着发呆。 真是没有想到,黎月澄竟然怀孕了,刚刚三个月,若是按时间算,极有可能是那天晚上的,也不知道这究竟是谁的孩子,陈文锦若是知道了,脸色必定很精彩! 陈文钺见她站着,斗篷的帽子落了下去,就过来替她将斗篷戴好,轻轻揽了揽她的肩膀:「清漪,你别难过,虽然没有了文锦,你还有我呢,我一定擦亮眼睛,替你找一个才貌双全知冷知热的如意郎君。」 纪清漪没想到钺表哥会突然做出这个举动来,脸一下子就红了:「钺表哥,我没事的,锦表哥跟月澄能在一起,我真心为他们高兴,只希望他们白头到老才好,绝没有其他的想法的。」 纪清漪很感动,所以也不去陈文钺解释了。 陈文钺见她脸红了,意识到纪清漪是大姑娘了,笑了笑松开了胳膊:「我知道清漪跟一般的女孩子不一样,有钺表哥在,绝不让任何人欺负你。」 第65章 纪清漪鼻头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了。 她一定要阻止钺表哥上战场,一定要阻止几个月后陈家的劫难。 纪清漪心中默默打定了主意,正要开口,突然从内院走出来一个形容模样怪异的陌生人。 那人大约有三十多岁,吃得肥头大耳,满脸油光,身上穿着粗布衣裳,却很明显小了一号,穿在身上绷得紧紧的,走路的时候眼睛乱瞟乱看,一见到纪清漪与陈文钺,忙满脸堆笑小跑着上前来:「给大爷请安,给小姐请安。」 陈文钺就笑:「是王六啊,有些时候没见着你了,你打哪里来呢?」 那叫王六的人,脸上的笑容就更殷切了:「回大爷的话,小人一直想进府给太夫人各位爷各位小姐请安,只因今年天干雨水少,庄子上粮食收不上来,不好空着手上门来,所以才一直没上来给主子们请安。眼下到了年底,佃户们今年没收成,托小人跟太夫人商量今年的田租先停一年,明年再一起交上,所以小人今天才来了。」 纪清漪听着心头一动。 陈文钺笑道:「看你这般高兴,必然是所求达成了的。」 「托大爷的福,太夫人向来怜老惜贫,府里从不苛待佃户,所以今儿太夫人是满口答应的。」 「你这是托了你们二爷的福,二奶奶有了身孕,太夫人高兴,必然是有求必应的。」陈文钺就问:「可去给你们二爷请安吗?」 「去了,哪能不去呢,就是小人今天没福,二爷不在家。」王六道:「此刻见了大爷,给您磕个头,也是一样的。」 说着就趴在地上给陈文钺磕了三个响头。 陈文钺摆摆手道:「快走吧,再耽误下去,雪越发大了,路上不好走。」 王六这才爬起来点头哈腰地走了。 「钺表哥,那人是谁啊,一脸的谄媚。」纪清漪一边朝里走,一边问陈文钺。 「是文锦的奶爹,现在在田庄上做庄头,他一向是如此,心倒不坏的。」陈文钺道:「走吧,咱们快进去。」 纪清漪点点头,没说话,心里却盘算开了。 前一世陈家的悲剧便是从田庄庄头打死人开始的,那庄头胆大包天,仗着府中主人的势,竟然打死了一个巡城御史,平阳侯陈雍因纵奴行凶,下了诏狱,新任的兵部尚书接替平阳侯后,发现兵部的账册被焚烧,一下子捅了马蜂窝。 皇帝命锦衣卫彻查,最终平阳侯被杖责五十,爵位被夺。 正是因为如此,钺表哥才急着上战场,希望凭自己的本事挣军功,让皇帝改观,将爵位还回来。 太夫人万分不舍,钦点了黎月荣陪着他去,却没想到最终黎月荣回来了,钺表哥却战死沙场。 钺表哥用他的性命换回了爵位,陈文锦成了新的平阳侯,又有徐令检相助,很快就大权在握。 她一直想找机会解决前世的问题,可巧今天就碰上了这个庄头了,或许是老天爷在冥冥之中相助吧。 …… 黎月澄有孕,整个平阳侯府都喜气洋洋的,又加上到了年底,侯府热闹又喜庆,所有人都走路带风,笑容满面。 只有南康郡主不高兴。 她不喜欢黎月澄,觉得她配不上自己的宝贝儿子陈文锦,哪怕黎月澄怀孕了她依然对她的出身耿耿于怀。 她还想像从前那般折磨黎月澄,只不过太夫人发话了,让黎月澄好生静养,不许她立规矩了,这让南康郡主尤其郁闷,心里只想着黎月澄是个没福的,孩子落了,失了陈文锦的欢心才好呢。 黎月澄护着肚子合眼躺在床上,心里却战战兢兢的。 等听到丫鬟报陈文锦回来了,她更是面色一紧,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本以为那晚的事情已经揭过去了,可谁想到她竟然怀孕了呢,连她自己都不清楚这究竟是谁的孩子。她心里自然希望这是陈文锦的孩子的,可陈文锦会这么想吗? 他会不会因此厌恶她?会不会因此想起那晚的荒唐? 这个孩子会不会打破她现在平静幸福的生活? 她捂着平坦的小腹,想着若是陈文锦不高兴,便一碗药下去打了他吧,横竖她还年轻,只要有陈文锦的疼爱,何愁以后没有孩子呢。 想是这样想,心里却是有些舍不得的。 帘子一动,陈文锦走了进来,他定定了地看着黎月澄,眼中是如雪一样的冷漠与厌恶,黎月澄脊背一凉,惶恐地站起起来:「文锦……」 「坐着别动。」陈文锦已经大步走到她身边,扶住了她的肩膀:「月澄,你怀了咱们的孩子了。」 语气温柔,充满了期待。 黎月澄不敢置信地看着陈文锦,陈文锦却呵呵地笑了,伸手轻轻摸了摸她的肚子:「孩子乖不乖,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第66章 「你……」黎月澄的眼泪一下子就落下来了:「锦表哥,我还以为你不会喜欢这个孩子。」 「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我乍然听到这个消息不知道多高兴。」陈文锦揽着她道:「是不是怀了身孕就喜欢胡思乱想啊,我怎么会不喜欢呢,我一听到消息就急匆匆地赶回来了,就是刚才在门口,有些不知所措。」 黎月澄就抓紧了陈文锦的衣袖,一颗惶惶不安的心总算是放回了肚子里。 她做了那么多事,就是为了今天的幸福,老天爷总算没有辜负她。 在她没看到的时候,陈文锦双眼中布满了阴霾。 转眼就到了除夕,吃过晚饭之后,平阳侯府上下一起守岁。 看着儿孙满堂,想着马上就要有重孙了,太夫人心情格外的好,她慈爱地对黎月澄道:「月澄,你怀着身孕,就不必熬夜了,先回去歇息吧。」 「不用了,祖母。」黎月澄道:「跟大家一起守岁热闹。」 「好了,我知道你有心,可孝顺不在这上头,好好养身子,早日生下孩子,为陈家开枝散叶才是你最大的孝顺。」又转头道:「文锦,还不快扶月澄回去吧。」 「好。」陈文锦站起来,扶了黎月澄就要出门。 南康郡主冷哼一声:「小喜鹊,尾巴长,娶了媳妇忘了娘。」 「够了!」陈雍呵斥道:「你要不想守岁,就回去!」 南康郡主心里难受,却坐着没动。要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回去独守空房,她宁愿一大家子守在一起,至少能看到平阳侯。 黎月澄见平阳侯呵斥南康郡主,心里得意,面上却越发贤惠温婉:「二爷,这么点路,有丫鬟陪着,我不妨事的,你陪着祖母,公公婆婆吧,不能为了我一个破了大家的规矩。」 太夫人微微颔首:「既然如此,文锦就留下吧。」 黎月澄见太夫人面色慈爱,更加肯定自己做的是正确的。如今陈文钺没有娶亲,家中只有她一个孙媳妇,有南康郡主这个泼妇在前,她一定要好好地表现,争取在陈文钺娶亲之前生下平阳侯府第一个重孙,然后从太夫人手中接过掌家大权。 黎月澄跟着丫鬟一起走了,才出门没多久,她身边陪着的丫鬟就脸色苍白,神色慌张地跑进来嚷嚷:「侯爷,太夫人,二奶奶……二奶奶摔了一跤,流了好多的血。」 陈文锦站起来就朝外跑。 太夫人脸色大变,厉声道:「还不快去请太医!」 黎月澄的孩子到底还是没有保住。 据说是出门没多久,路边突然窜出来一只猫,正好扑到她身上,黎月澄受到惊吓就摔到了,碰到了肚子,孩子就小产了。 平阳侯府没人养猫,怎么会突然扑出来一只猫,又正好扑到黎月澄身上。这事情怎么想怎么诡异,太夫人震怒,令人彻查此事,却什么都没查到,事情就那么不了了之。 只有黎月澄知道,那晚有人趁乱从后面重重地推了她一下,害得她撞到了肚子,可这事谁会相信呢? 那晚她身边跟着两个丫鬟,两个嬷嬷。 丫鬟就紧紧跟在她身后,两个嬷嬷一个走在她前面,另一个拿着东西跟在两个丫鬟后面。 也就是说,害了她的人必然是那两个丫鬟中的一个了。 是一直跟在她身边,从小一起长大的画眉呢?还是成亲之后太夫人刚刚赏给她的杜鹃呢? 不管是谁,都休想在害了她孩儿之后逍遥法外,这个仇,她是一定要报的。 彩心觉得这个大快人心,一边给纪清漪收拾东西一边道:「这才叫善恶到头终有报呢,她总是害人,如今可不就报应到她的身上了,这种人就不配怀孕生子,老天爷罚她永远都怀不上才好呢。」 慧心话语不多,也点头称是:「她这也算是自作自受了。」 纪清漪对这些都不在乎了,黎月澄陷害她不成,自食其果,她也不会将黎月澄放在心上。从此之后,黎月澄于她,就是一个毫不相干的人而已。 等到了门口,陈宝灵让彩心与慧心到后面车上去坐,她自己则笑嘻嘻地挤在纪清漪身边:「清漪,我有话跟你说。」 「八成又是顾向明吧?」纪清漪见她脸红红的,笑得像一朵花一样,就道:「你是不是已经决定了?」 「你怎么知道?」陈宝灵惊呼出声,下一秒又不好意思地看着纪清漪傻笑:「我……我已经同意顾向明来家中提亲了。」 「你说祖母会同意吗?我爹他会同意吗?他会不会将顾向明打出啊?还有寿春长公主,她是一向不喜欢我娘的,也不知道顾向明能不能说服她?」 她说着,有些着急:「虽然我已经决定要嫁给顾向明了,可还是希望大家都能支持我跟他在一起。清漪,别人都反对,你是我的好姐妹,一定不会反对的,对吧?」 第67章 虽然她性格有些闹腾,但纪清漪很欣赏她敢爱敢恨的性格,她能如此,完全是有人宠着有人惯着才能养成的。像她从小寄人篱下,性子冲动,重生之后也瞻前顾后,绝不敢像宝灵这样想到什么就去做的。 「我当然会站在你这边。」 陈宝灵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我真怕你也不看好我跟他。」 「我看不看好不重要,重要的是外祖母与舅舅他们的意见。」 「谁说的,你的意见很重要,你若是不喜欢他,我自然……自然不会同意嫁给他的。」陈宝灵嘴上说的厉害,还是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万一祖母与爹不同意该怎么办啊?」 她脸上怅怅的,肩膀也耷拉了下去,显然很是担忧。 「好了,现在想这么多也没有用,寿春长公主府门第很高,顾向明又相貌堂堂一身的武艺,说不定舅舅见他一表人才就会同意了呢。」纪清漪揽着陈宝灵的肩膀道:「你先把担心收起来,等顾向明来家里提亲,外祖母与舅舅真不同意了,在担心也不迟。」 陈宝灵却抬头看着她:「你怎么知道顾向明相貌堂堂一身的武艺?」 当然是听徐令琛说的了。 纪清漪懊恼自己说错了话,忙道:「若不是相貌堂堂你定然也看不上啊,至于一身的武艺我是猜的,你不是一向很尊敬舅舅与钺表哥吗,还说锦表哥读书的那些之乎者也没意思,所以我猜顾向明必然是个武将而不是文弱的举子。」 「还真让你给猜对了。」想起顾向明,陈宝灵脸上又挂了笑:「他的确很厉害,像爹跟大哥那样。」 纪清漪见她情绪好了很多,心也放了下来。 不想到了女学没几天,陈宝灵就病了。 虽然是不过是偶感伤寒,学校还是很重视,派人去侯府通知,陈文钺便过来接了陈宝灵回家。 纪清漪见她脸白白的,下巴尖尖的,知道她八成是为了亲事担忧,送她上车的时候便好生劝慰了她一番:「……再过四天我就回去看你,你可一定要将自己养好了,到时候跟我一起回学校来。」 身体有恙,陈宝灵格外的温顺,乖巧地点了点头。 四天后的下午,终于又到了可以回去的时候,纪清漪正在收拾东西,陈宝灵的丫鬟良辰就泪眼汪汪、神色慌张地找来了:「表小姐,我们小姐有没有来找过您?」 纪清漪心头一个咯噔,登时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没有啊,自打前几天钺表哥接她回家了,我就没有见过她。你怎么会这么问?是宝灵不见了吗?」 良辰一听,眼泪便唰唰地朝下淌:「是,大小姐今天早上说是去花园散心,不让我跟着,只带了美景去,然后就不见了。」 「怎么会不见了?」纪清漪声音发紧:「是不是躲起来了?家里都找过了吗?」 良辰哭着摇头:「都找过了,哪里也没有。家里都翻了天了,大爷、二爷还有侯爷,都忙着找,大爷在门口等着呢,他不方便进来,就让我先进来问问。没想到大小姐竟然不在,这可怎么办?」 纪清漪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连钺表哥与舅舅都惊动了,那必然是找不到了的。 「是不是落水了?或者失足掉枯井里了?」 「没有。」良辰的眼泪落的更凶:「到处都找了,郡主哭得泪人一样,太夫人也急得不得了,家里的那个小池塘都打捞了两遍了,大小姐也不见,美景也不见,总之是找不到了。」 纪清漪让彩心慧心赶紧把东西收拾好,她自己则一边走一边问良辰情况。 宝灵与美景两个小姑娘,会去哪里呢? 俩人娇滴滴的,从没有单独出过门,若是遇到了坏人,可怎生是好? 前世今生,纪清漪都很少跟外面的人打交道,可是她也听说过有一种人专门挑落单的女孩子抓了卖到见不得人的地方去。 她越想越是害怕,越想越是惶恐。 可现在不是担忧的时候,她强迫自己将心中那些不好的念头压下去,镇定道:「别担心了,我们先回去。」 纪清漪大步出了门,见陈文钺脸色焦急地朝门口张望,见只有纪清漪与几个丫鬟出来,脸上的失望是那么的明显。 「钺表哥!」纪清漪目光一沉,快步走到他身边道:「究竟怎么回事,宝灵怎么会突然不见了呢?」 陈文钺目光扫过鱼贯而出的众位小姐,沉声道:「上车再说。」 「是寿春长公主的长子顾向明来家里提亲了,郡主大发雷霆,当场就让人将东西摔了出去,虽然太夫人拦着,她没有得逞,可却冲到了顾向明身边将他好一通骂。半分脸面都没有给妹妹留。」 纪清漪了然,她就知道宝灵绝不会无缘无故跑丢的。 「祖母将郡主狠狠训斥了一番,郡主一言不发,当天下午就背着家里的人将宝灵的庚帖与镇国公世子的庚帖交换了,多亏了文锦发现,阻拦了下来,要不然这亲事就算定下了。」 第68章 陈文钺的语气里尽是懊恼:「那镇国公府早就是个空壳子了,镇国公宠妾灭妻让妾先生下庶长子不说,还由着妾室陷害抹黑嫡子,如今的世子便是那小妾所出的庶长子。只因秦王妃是镇国公府的姑奶奶,郡主从小便于秦王妃交好,所以,她才听了秦王妃的话,想出这么一个主意。」 「我没想到她如此荒唐,连亲生女儿的死活都不顾。也怪我没有看好宝灵。」 「钺表哥你别自责了,这事是郡主太不像话了。」 正说着话,马车猛然停了下来。 陈文钺与纪清漪还未来得及问,外面已经传来一个男子焦急的声音:「里面坐的是纪表小姐吗?宝灵是不是也在里面?」 是个陌生的青年男子的声音,纪清漪首先就想到了顾向明。 陈文钺撩了帘子,就见一个高大威武,身材健壮,皮肤黝黑的男子站在车外,他浓眉虎目,满头大汗,脸上灰扑扑的,像是跑了很远的路似的。 见撩了帘子,他立马朝车里张望。没有陈宝灵的身影,他脸上有掩饰不住的失望与担忧:「平阳侯世子,纪表小姐,有宝灵的消息了吗?」 他说话的语速很快,非常急切。 虽然是因南康郡主而起,说到底跟顾向明也脱不了关系,陈文钺迁怒顾向明,对他十分不满,但见他急得什么似的,所有的不满都压了下去,低声道:「暂时还没有……」 「多谢告知。」顾向明也不说其他,抓了马鞭便翻身上马,又回过头来对陈文钺道:「今天的事情皆是由我而起,不管宝灵发生什么,我都一定会娶她。」 他信誓旦旦,掷地有声的话语令陈文钺与纪清漪都很是意外,在他打马欲走的一瞬间,纪清漪突然想起之前南康郡主逼陈宝灵嫁给太子时陈宝灵的决绝,她心头一动:「顾公子请留步。」 顾向明回头,目含希冀地看着纪清漪:「纪小姐是有什么线索吗?」 纪清漪轻轻点头,看了陈文钺一眼:「钺表哥,我想起一个地方,宝灵或许会去,之前宝灵说过,如果逼她嫁人,她宁愿剪了头发做姑子去,你说她会不会去了某个庵堂?」 话未落音,顾向明已经打马离开了,只撂下一句话:「城西与城南交给我。」 陈文钺见他如此急切,心里的不满就消散了许多。 纪清漪道:「钺表哥不必送我了,寻找宝灵要紧,我自己回去也是可以的。」 陈文钺也不推迟,下了马车,改骑马朝城东的方向去了。 宝灵啊宝灵,你这一回真是太胡闹了! 纪清漪对着他的身影念了一句阿弥陀佛,希望自己猜得没错,能在庵堂里面找到宝灵。 平阳侯府安安静静的,与纪清漪想象中南康郡主呼天抢地的情形大相庭径。 纪清漪径直去了太夫人的上房,太夫人脸色阴沉,一言不发地坐在临窗大炕上捻着手中的佛珠。 「外祖母。」纪清漪缓缓走进来,轻声道:「您别担心,钺表哥已经去找了,一定能将宝灵找回来的。」 饶是太夫人心性坚韧,此刻脸上也露出衰老的迹象来,她指了旁边的椅子:「坐下来说话吧。」 纪清漪依言坐下来,有心想劝太夫人几句,又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见炕桌上放着经书,就道:「外祖母,我给您念佛经吧。」 太夫人微微颔首,纪清漪就拿了佛经来读。 正读着,门外突然有急匆匆的脚步声传来,太夫人依然闭着眼睛捻着佛珠,纪清漪却忍不住朝门口看去,杜嬷嬷面带喜色走了进来:「太夫人,大小姐回来了。」 太夫人捻着佛珠的手一顿,缓缓开口:「是怎么回来的?」太夫人语气中并不见喜色,有的只有如水一样的冰冷。 纪清漪听了,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杜嬷嬷脸上的喜色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凝重,她顿了顿方沉声道:「中了迷药,如今还昏迷着,是大爷与顾公子一起护送回来的。」 太夫人不动如山,眉头却高高地挑了起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语气比刚才凌厉了许多。 「大小姐带着美景去了城南的碧云庵,本想落发为尼,不料那碧云庵并非正经的庵堂,时常骗了年轻的女孩子卖到南方去,大小姐与美景两个女孩子这样漂亮,一进门就出不来了。还是美景留了一个心眼,进门的时候弄断了手上的珠链,这才留了线索。」 「人是顾公子找回来的,他先与大爷汇合了,才与大爷一起送了大小姐回来。侯爷已经派人将那些尼姑悉数捉起来了。」 所以,消息是不会走露出去的,平阳侯府的名声不会有损的。 太夫人紧绷的脸色这才和缓了下来:「回来了就好,你去那边看看,是不是请了大夫了?」 第69章 「是。」杜嬷嬷转身出去,片刻又折了回来。 太夫人眉头一挑,拿目光询问她。 杜嬷嬷垂手道:「太夫人,顾公子来了。」 太夫人很是意外,也不过片刻就恢复如常:「请顾公子进来。清漪,你扶我去外间。」 纪清漪扶了太夫人出去,然后自己也出了门,在庑廊下,遇到了顾向明。 纪清漪冲他点头示意:「顾公子。」 顾向明却突然一个长揖,深深地拜了下去,纪清漪站着没动,结结实实地受了他这一拜,然后道:「顾公子先前说的话,还算吗?」 「自然是算的。」顾向明语气坚定,掷地有声:「我的名帖就在身上,只要太夫人答应,今日就可以将婚事定下来。」 「顾公子有心了。」纪清漪没想到顾向明真的说到做到,心里为陈宝灵高兴,面上却一如刚才的淡漠:「倘若有朝一日,今天的事情传扬出去……」 「不会有那一天。」顾向明铿锵有力道:「若真有那一天,便是夫妻一体,我与她一起承担。」 纪清漪眼中就流露出满意的神色来:「那我祝公子心想事成。」 说完让开一步,目送顾向明进去。 一炷香的时间之后,顾向明走了出来,他黝黑的脸庞上染了喜悦,虽然额头上有汗,可双目明亮,走路带风,神采飞扬:「请纪小姐转告宝灵,让她什么都不要想,好好养身体,万事都交给我,我必不会让她受一丁点的委屈的。」 他如此高兴,分明是得偿所愿,分明是将宝灵看得极重。 纪清漪打心眼里为宝灵感到高兴,不由得莞尔一笑:「顾公子放心,你的话我一定带到。」 纪清漪先去看了陈宝灵,她不过中了迷药,服下大夫开的解药很快就好了,听了纪清漪带的话,脸上也没有吃惊,只是红着脸嘟哝:「算他有良心,不枉我宁愿出家做姑子都不愿意负了他。」 纪清漪却用指尖轻轻地戳了戳她的脑袋:「这下子可算是好了,庚帖交换了,亲事就算是定下来了,你这下可以满意了,不会再到处乱跑了吧。」 「我什么时候到处乱跑了。」陈宝灵刚顶了这一句,就在纪清漪揶揄的眼光中败下阵来:「好了,好了,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 陈宝灵抱了纪清漪的胳膊,小声道:「其实我路上就醒了,顾向明怕大哥与祖母训斥我,让我不要醒,装晕的。清漪,你不知道顾向明有多体贴,他怕我害怕,路上一直安慰我,还说一定会娶我,清漪,我就要嫁给顾向明了,我真的好高兴。」 她眉眼弯弯心满意足的样子,让纪清漪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看她的样子,分明就是跟顾向明相处融洽,而顾向明也非常宠她惯她,既然如此,那就一直这样好了,有人惯着一辈子长不大,未尝不是一种福气。 「你如愿以偿定亲了,以后便只能我一个人去学校了,真是狠心的家伙。」 「要不,我跟祖母说说,先不将我定亲的消息传出去,我再陪你到学校里去,等下个月比赛结束,你拿了第一名了,再对外宣布我定亲了,你觉得怎么样?」 人逢喜事精神爽,她眼睛亮亮的,笑嘻嘻的。 「又胡说八道,外祖母不会同意的。你就老老实实在家里等着吧,等我拿了第一名,进宫给皇后娘娘表演插花,到了那个时候,我插花作品便可以摆到外面出售,等我挣了钱,给你添妆。」 「清漪,你真好。」陈宝灵把头靠在纪清漪的肩膀上,吃吃地笑了。 纪清漪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宝灵嫁给了自己喜欢的人,不会像前世那样成亲没多久就郁郁而终,她最担心的一件事情也算是尘埃落定了。 接下来便是插花比赛了,等她过了插花比赛,便想办法让陈家避开上一世的悲剧,这样钺表哥不会死,舅舅不会下诏狱,也算她报答了陈家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了。 以后她就好好地做插花,挣钱存钱替清泰治腿。 哪怕清泰的腿治不好,她也要挣到足够多的钱,让清泰一生衣食无忧,做一个富贵闲人。 二月中,天气已经开始回暖,插花比赛近在眼前,女学里的这一批新生都将注意力放到比赛上来,几乎是没日没夜地练习插花。 终于到了第一轮比赛,所有的学生一起做插花,然后由先生挑选出最优秀的六个人,由这六个人进行第二轮的比试。 第一轮比赛结束,纪清漪赫然在列,陈静然与关可儿也被选中了。 第二轮比试的前一天晚上,关可儿做东,请另外五个人吃饭。 所有人都去了,纪清漪不能不去,一来,她想看看关可儿究竟在搞什么鬼,二来,她身上的衣服被徐令琛送来的香料熏过,就算关可儿真的要灌醉她,她也不怕。 第70章 菜肴非常的丰盛,一共办了两桌,一桌是关可儿请纪清漪一干人等,另外放在外屋,是阿福请几人的丫鬟,慧心与彩心也出席了,但是两人都非常留心。 众人刚入席,便有一个姓钱的小姐抿嘴笑道:「关小姐真是好热情,只不过我不胜酒力,一沾就醉的,所以今天就不饮酒了,诸位小姐原谅我这一遭,我便以茶带水吧。」话说的很谦逊,可一点也没有抱歉的意思,就差明明白白地告诉众人,她是为了不耽误明天的比赛,所以不能饮酒了。 纪清漪就看了这位钱小姐一眼,这样大喇喇地不给关可儿面子,可见早早就将关可儿当成竞争对手了,今天过来不过是探一探虚实,并不是真的想跟关可儿做朋友。 「钱小姐真是想多了。」关可儿笑眯眯的站起来,好脾气道:「在座的都是大家子出身,平日里哪能不出去参加宴请呢,钱小姐是怕喝了酒耽误了明天的事,难道在钱小姐眼中我就是那么不知轻重的人吗?今天没有准备酒,全是糖水,钱小姐放心吧,喝不醉你的。」 钱小姐脸一红,笑道:「还是关小姐考虑的周到,是我想左了。」 「没事,没事。」关可儿一副落落的大方的样子:「大家千万不要客气今天好好的吃,晚上睡一个好觉,明天咱们都拿出真本事出来,谁也不用让谁。」 她都这样说了,众人自然纷纷配合,不管心中怎么样,面上倒都是言笑晏晏的样子。 席间丫鬟有事,叫了关可儿出去一趟,关可儿出去了一小会,很快就回来了。 纪清漪眼尖,注意到关可儿鼻尖上冒出了点点的汗珠子,心里虽然纳罕不知什么事情让关可儿这么着急,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 一夜无话,第二天便是比赛当天,时间定在了巳时中(上午十点)。 纪清漪刚刚起来就见隔壁陈静然的屋子里乱哄哄的,好像有很多人在说话。 纪清漪忙走过去,便看到一个背着医药箱的大夫从房中走了出来。 纪清漪暗道不好,人未走进去就听到了关可儿的声音:「……这可真真是可怜,好端端的,怎么会被人在枕头底下放了狗毛了呢?咱们这学校里头,知道陈妹妹对猫狗过敏的人可不多,掐指一算,跟陈妹妹有过节的,也只有平阳侯小姐了,可平阳侯小姐已经不在学校里了啊。该不会是有别人替她报仇吧?」 「关姐姐不用说了,我知道你说的是谁,纪小姐风光霁月,为人磊落坦诚,她绝不会陷害我的。」 平时内向寡言的陈静然突然话多了起来:「知道我对猫狗过敏的人虽然不多,但要打听也是什么难事。关姐姐,我身上这个样子,是不能去参加比赛的了,你快去准备吧,别在我这里浪费时间了。」 关可儿没想到陈静然会下逐客令,当即不高兴地站了起来:「既然如此,我就不打扰妹妹休息了。」 不冷不热地丢了这一句出门,迎头碰上了纪清漪,却不知刚才自己说的话被她听去了多少,脸上一红,忙道:「纪小姐快去看看,陈妹妹身上长了很多疙瘩,看着很是吓人,陈妹妹心情不好,你去劝劝,说不定能宽慰宽慰她。」 纪清漪进门,见陈静然在屋里坐着修剪花枝,脸上脖子上都是猩红的疙瘩,娇滴滴的小姑娘一夜之间竟然变成了这么个可怕的模样。 「纪小姐。」见纪清漪来了,陈静然放下剪刀,还未开口,眼圈就红了:「我知道自己插花其实不如你,今天也一定不会胜出,可我就是想试试,没想到她心思败坏到这步田地,连试一试的机会都不给我。」 她吸了吸鼻子道:「她能下手对付我,必然也会对付纪小姐,你一定要小心,千万别中了她的计。」 没想到陈静然看着不言不语,心思却很是玲珑,纪清漪拉着她的手握了握:「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输,绝不会让她得逞。」 春光明媚,比赛的地方就定在湖边。 最上首坐着芳华女学插花学院最着名的四位先生:莫先生,田先生,施先生与辛先生。 这四位先生莫说是在芳华女学,便是整个京城都是赫赫有名的人物,她们便是今天的裁判。 这四位先生中的三位都已经收了弟子,只有莫先生的弟子今年从学院结业,离开了芳华女学,如果不出意外,今天角逐出来的第一名,将拜在莫先生名下。 四位先生下首坐着十来位初级班的先生,中间空出来,摆放了桌椅,旁边站的全是围观的学生。 纪清漪入场的时候,见中间竟然只放了四个桌椅,不由暗暗纳闷。 就算陈静然不来了,也该是五个人啊,怎么就少了一个人呢。 正好围观的学生中有人惋惜道:「钱小姐昨天白天还好好的,到了晚上突然上吐下泻,今天来不了了,真是可惜。」 「就算来了,她也八成入选不了,不过一轮就被刷下来了。」 第71章 虽然没有亲眼所见,但纪清漪隐隐就是觉得钱小姐的事八成跟关可儿脱不了干系。 看来,她必须要小心才是。 本来今天上午有六进四、四进二两场比试,下午再决出第一名的,如此一来,上午便可以将比赛完成。 第一场四进二,纪清漪用了瓶与盘的组合。瓶插青松翠竹,好似绮丽的春山,盘中一汪清水,配以芳草萋萋,鲜花朵朵,便如湖边美景,一高一低,山水交融。整个作品意态天然又清静雅致,得到了包括莫先生在内的四位先生的好评,自然毫无疑问的晋级了。 另外一个幸运儿便是关可儿。 第二场开始,莫先生站起来宣布题目:「这一场比赛的题目是新生,两位根据题目自行选择花器、花卉。」 这个题目非常新颖,众人听了都是一愣,便是纪清漪也愣了一下。 有用四季出题的,有用某一句诗词出题的,新生这个题目她是头一回遇到。 莫先生在芳华女学地位超然,今天胜出的选手将会成为她的弟子,所以这个题目很有可能是她自己想出来的。 纪清漪看着莫先生,心中暗暗思量她出题的心境,而自己又要用什么花卉来表现出新生要表达的意思。 关可儿道:「纪小姐,真没想到最后竟然是我们两个,我知道自己一定是不成的,但是既然来了,便要尽最大的努力去做,这才是对诸位先生、对纪小姐以及对自己最大的尊重。」 她话说磊落大方,赢得了不少的好感。 纪清漪只微微点头:「我们抓阄吧。」 两人抓了阄,纪清漪见自己手中的纸团里空白一片,抬头正对上关可儿的笑脸:「纪小姐,我先挑了。」 关可儿挑了一个广口白釉盘,便转身去拿花去了,看样子她心里已经有了计较。 纪清漪站在一种容器旁边站了半天,目光从那些花器上一一掠过,并不急着选。 花器非常重要,甚至可以影响插花作品的好坏,所以插花的时候都是先选花器,然后再开始插花。 纪清漪在脑中构思出自己想要做的插花的样子,很快就判定了自己该选什么花器。 她最终选了最不起眼的土陶花器,那是一个高脚广口土陶杯,杯口与成年男子巴掌大小仿佛。 在纪清漪看来,越漂亮花哨的容器,越容易限制花材。而古朴的土陶容器,恰恰就像是质朴的大地,不管什么样的花卉它都能容纳,只需要轻轻一插,花卉便如在大地上生根发芽一样。 选好了花器,纪清漪便到旁边去选花材。 既然是新生,那便是万物复苏,河水解冻,垂柳吐出新黄的嫩芽,与含苞待放的红花形成鲜明的对比。 新柳自高处垂下,与含苞的山茶交相辉映,让人一看就知道春回大地,万物都有了勃勃的生机。 她心中有花,毫不犹豫地选了山茶与柳枝,回来之后,便马不停蹄地开始修剪。 围观的众人之前是见过纪清漪的做插花的,平时在课堂上也知道她非常厉害,因此一个个都紧紧地盯着纪清漪,想跟她学个一星半点。 只见纪清漪迅速将柳枝按照粗细分开,像手指粗的放在一起,又细又软刚刚抽纸发芽的放在一起。 她没有开始插花,而是拿起了那手指粗的柳条,切成四个一扎长的柳棒,然后将它们交叉绑成「井」字型,接着再将那绑好的井字型柳棒放在土陶器中,竟然是将它作为固定花材的辅助材料。 众人大吃一惊,眼睛瞪得老大,觉得惊奇。 柳枝很软,插在花瓶中不容易固定,可若是先做好了这种东西,便可以很好的固定了。 好巧妙的心思! 纪清漪这才开始修剪修剪山茶,一只玉手上下翻飞,枝叶纷纷掉落,好似有魔力一般,不一会一朵半开的山茶花就被她修剪出来了。 那手百姓修长,捏着那红艳艳的山茶煞是好看,莫说是插花了,她便是端端正正地坐在那里,就非常的赏心悦目了。 那玉手将山茶修剪好,在旁边的清水中浸泡了一下,这才将山茶插到土陶杯中。说也奇怪,不过是普普通通的土陶杯,插上山茶之后立马给人一种相得益彰的感觉,好像那山茶原本就该放在土陶杯中一样。 纪清漪见效果与自己心中想象的一样,满意地点点头,拿起那纤细柔软的新柳枝,开始修剪。 就在她将柳枝修剪好,准备插进去的那一瞬间,只听得「咯噔」一声,没有任何预兆,那土陶杯竟然生生裂成了两半。 山茶花就落在桌子上,纪清漪的手也停在了半空中。 周围有人惊呼出声,还有人低声说可惜。 纪清漪却什么都听不见,心中只记得自己当时答应过徐令琛一定要拿第一名的。 第72章 千算万算,万万想不到竟然在容器上出了问题,她毫不犹豫,立马拿起那花器查看,见裂口处有胶痕,便知自己的花器之前就被人动了手脚了。 今天的比赛是大事,寻常人根本碰不到这些花器,能接触到这些花器的,只有四位先生以及她们身边的大弟子,而她与那些大弟子基本没有接触过,除了孟静玉! 纪清漪豁然抬头,正对上孟静玉挑衅的眼神,她哪里还不明白这是孟静玉故意要自己出丑呢。 此时一炷香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大半,旁边关可儿做的插花已经大部分都完成,只剩下最后的修剪了。 她必须要抓紧时间,否则便只能败给关可儿了。 纪清漪压下心里的愤怒,尽量让自己显得平静,她扬声道:「先生,我的花器坏了,我想要换个新的花器。」 「这恐怕不行。」几位先生没有说话,孟静玉却先开了口:「别人都选一个花器,你却选了两个,这对别的比试者不公平。而且之前也不是没有过这样事,旁人都是用破裂的花器继续做,有很多人都做出了非常优秀的作品。纪小姐,你技艺高超,花器破裂或许会难住别人,但是我相信,必然难不住你的。」 纪清漪听了没有说话,只拿眼去看几位先生,不料几位先生纷纷点头,一副赞同孟静玉的样子。 纪清漪知道,想要新的花器那是万万不可能的了。 可若是让她就此放弃,她也不甘心! 她目光从场上扫过,众人神色不一,有的惋惜,有的着急,也有一些幸灾乐祸。 突然,她的目光落在了湖边的枯荷上,她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就浮现出那句非常有名的诗。 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 没有容器,她为什么非要用容器呢?谁规定做插花就一定要有容器呢? 没有容器她可以做一个啊,可以用花做一个替代容器的东西啊。 纪清漪想到就做,她突然从椅子上站起来,毫不犹豫地朝湖边跑去。 她这是要做什么? 众人尚在怔忪之间,上座上莫先生已经神色骇然地站起来大声道:「快,快拦住她,她要轻生!」 莫先生此言一出,众人哗然,旁边迅速窜出来几个人将纪清漪拦腰抱住。 慧心彩心更是惶恐地跑过来,特别是彩心,已经哭着喊出来了:「小姐,你别做傻事,不能比赛就不比了,大不了咱们回家,你不能这么傻啊。」 她又是伤心又是后怕,纪清漪却哭笑不得:「谁说我要轻生了,我不过是想摘个干枯的莲蓬而已。」 她这样说,众人哪里会信呢,反而将她抱得更紧。 纪清漪眼看时间不多了,急得火烧眉毛,还必须好好跟她们说话,便冷静道:「你们放开我,我不去湖边总可以了吧,慧心,你快去给我摘一个干枯的莲蓬,要大一些的。」 慧心虽然不知纪清漪要做什么,但看她语气坚定,情绪平稳,根本不像是要轻生的人,当即跑到湖边摘了一个枯莲蓬交给她。 全场都懵了,不是轻生,竟然只是要一个干枯的莲蓬。 都这个节骨眼上了,要莲蓬做什么? 做插花吗? 那莲蓬已经干枯了,做出来也不好看啊。 纪清漪拿了莲蓬,心中大喜,小跑回到比赛场地,迅速修剪莲蓬,竟然是将那干枯莲蓬修剪成了一个小碗的形状,乍一看上去,便如观音的莲花座一般。 堪堪一炷香就要燃尽,她将刚才修剪好的山茶朝莲蓬中一插,终于赶在时间结束之前,完成了自己的作品。 说也奇怪,不过是干枯的莲蓬,不过是一朵修剪过的山茶,组合在一起,竟然有一种奇特的美丽。 干枯的莲蓬冷静凄美、骨瘦消残,红艳艳的山茶绽放了一般,皆是勃勃的生机,一枯一荣,一静一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在枯莲的生命之光将要濒临灭绝时候,山茶又绽放出新的生命。 这个作品可以说是没有任何技巧的,就是简单随意的将两种花材组合在一起。 可没有技巧,便是最高的技巧,这样信手拈来,便是一个大作,言有尽而意无穷,给人无限的遐想。 围观的学生们啧啧称奇,头一次见到竟然用枯莲做容器的,纷纷便是大开眼界,便是那四位先生也交口称赞,莫先生很是满意,心中已经将纪清漪当成自己的弟子来对待了,她站起来,正要宣布这场比赛的结果,突然一个丫鬟急急忙忙地闯进了赛场上。 「莫先生,《瓶花纪闻》不见了!」 「你说什么?」原来温和平静的莫先生脸色大变:「怎么会没有,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就在刚才。」那丫鬟急得满脸通红:「我跟打扫藏书阁的两位姐姐跟往常一样打算将书籍搬出去晾晒,突然发现《瓶花纪闻》这本书特别的新,跟从前看着不一样,我当场就翻开来,发现,发现那书里面竟然全是白纸,书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替换了。」 第73章 莫先生脸色苍白,另外几位先生也大惊失色,惶惶不安。 好似一石激起千层浪,场上嗡嗡直响,全是说话的声音。 唯有纪清漪一人不明所以。 关可儿忙走到纪清漪身边道:「纪小姐,你不知道吗?这本《瓶花纪闻》是我们芳华女学的镇校之宝,总结了几十年来所有先生的心血,由莫先生亲自编撰的一本书,有了《瓶花纪闻》这本书,便是蠢材也会插花了,它不仅介绍了插花的方法,还有如何给花材保鲜,如何种花等各种知识。莫说是拥有了,便是拿到手里看一看,也够一辈子受用的了。」 纪清漪是头一回听说学里有这本书,没想到竟然丢失了:「这书这么重要,怪不得先生们这么紧张了」 「还不止呢。」关可儿煞有介事道:「这本书刚刚编撰好没多久,原打算再抄录一份送到宫里献给皇上一份的,没想到竟然丢了,这若是圣上怪罪下来,可如何是好?」 也不知道是谁,这么胆大包天,竟然偷了这本书,这可不仅仅是偷盗,而是欺君之罪了。 事关重大,几位先生都不敢等闲视之,立马围在一起商量寻找《瓶花纪闻》的办法。 辛先生出身名门,最恨这种事情,当即道:「这还有什么好商量的,赶紧报官,让官府来查!」 「不行,不行。」另外几位先生立马否定了她的提议:「咱们学校从未出现过这种事情,一旦传扬出去,不仅学校名声受损,对在这里学习的小姐们也有妨碍,以后谁还敢将自家千金送到学校里来呢?这个法子行不通。」 辛先生哂然冷笑一声:「发生了这样大的事情,你们只管捂着,可万一书真的找不回来,圣上怪罪下来,这个责任又有谁能承担呢?」 众人沉默了一下,片刻后依然坚持原来的想法,不同意报官。 辛先生很是不齿:「这女学外面看着花团锦簇,内里早就懒得不成个样子了,你们尽管捂着好了。」 说完站起来就要走。 孟静玉一把将辛先生拉住,息事宁人道:「先生,我看不如这样好了。干脆我们将校门关闭,禁止人员出入,一个宿舍一个宿舍的搜吧,如果能搜到自然再好不过,如果搜不到,咱们再报官不迟。」 几位先生互相对视一眼,最终决定采用孟静玉的这个法子。 莫先生、田先生负责稳重这些女学生,让她们留在此处不许走,施先生、辛先生与孟静玉一起一个一个的搜。 孟静玉提议先四大先生的弟子那里开始搜起,然后再按照成绩名次来搜,因为只有成绩出色的学生才有资格到藏书楼里借书。 纪清漪看着施、田两位先生与孟静玉雄赳赳、气昂昂地走了,心中顿觉荒唐! 这学校里少说也有二百人,这样一个一个的搜,搜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呢。 别的东西都没有丢,只丢了那一本《瓶花纪闻》,说明偷东西的人知道这本书的重要性,既然如此,一旦东西得手必然会赶紧离开。即便是自己不离开,也会迅速将东西转移,难道还会留在这里等着别人发现来个人赃并获吗? 这简直就是闹剧! 就算先生们醉心于插花不管世事,孟静玉也不至于连这点道理都不懂啊! 不对! 她都能想明白,孟静玉不可能想不明白的。 如果孟静玉能明白,她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纪清漪脑袋飞速地转了起来开始回忆今天发生的事情,早晨起来陈静然枕头底下有狗毛,以致于身上过敏,无法参加比赛;钱小姐昨晚上吐下泻一样来不了;她与关可儿进行比试,花器被人动了手脚…… 这一切无不指向一个事实。 那就是有人动手脚,做的这一切,只为了让关可儿成为第一名。 她用一支枯荷化腐朽为神奇,扭转了局势,然后丫鬟就来说那本书不见了。 也就是说,丢书不过是这连环计中的一个环而已,目的就是将脏水朝她身上泼,将她赶出芳华女学! 念头闪过,纪清漪倒吸了口凉气。 孟静玉一定会带人去搜她的屋子的! 纪清漪毫不犹豫,立马唤慧心。 慧心见她脸色不好,大步跑到她的面前:「小姐,您怎么了,有什么事要我去做?」 她的话刚落音,纪清漪就看到孟静玉去而复回,脸色郑重中带着几分得意,目光中纪清漪脸上掠过时,闪过一抹同情与鄙视,好像再说,跟我斗,你还差远了。 「小姐!」慧心见纪清漪脸色比刚才又白了一分,急切道:「小姐您怎么了?」 纪清漪脸色阴沉,声音也十分低沉:「没事了。」 孟静玉已经去过她的房间了。 第74章 纪清漪定定地看着孟静玉,见她对莫先生说了几句话,莫先生脸色一变,一双眼睛立马朝她看了过来。 纪清漪下意识地挺直了脊背,朝莫先生走去。 莫先生就让众人都散了。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正是看热闹的时候,谁都不愿意走开的。 莫先生沉了脸,留下了几名平时表现比较好的学生,将其他人悉数赶走了。 原本一两百人走的只剩下二十来人。 莫先生就望着纪清漪道:「想必你已经知道发生什么了。纪小姐,《瓶花纪闻》在你房中找到的,你有何话说?」 「我是被冤枉的。」纪清漪看着辛先生,视线又转到孟静玉身上:「那本书呢?孟小姐带过来了吗?」 孟静玉就对身后的丫鬟使了一个眼色,那丫鬟便走上前,用双手将那本书捧到莫先生面前。 纪清漪也由此看到了传说中的那本书。 究竟是谁要陷害她呢?是关可儿还是孟静玉?又或者这两个人连起手来了呢? 莫先生瞥了纪清漪一眼,就赶紧把脸转了过去,好像多看纪清漪一眼就会脏了她的眼睛似的。 她对孟静玉说:「你把事情跟纪小姐说一遍。」 「是,辛先生。」孟静玉看着纪清漪的眼神中就带了几分怜悯,好像天神在看痛苦挣扎的众生一般:「纪小姐,我与施先生、辛先生两位先生一起,先从几位先生名下的大弟子开始查起,然后再根据成绩查,最后查到了你的房间。这本书是从你房间里找到的,当时两位先生在,是这两位服侍先生的姐姐找到的。」 她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惋惜道:「纪小姐,我能理解你想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的心情,但是这样做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纪清漪缩在袖子里的手不知不觉地握成了拳,事到如今,是没有人能帮助她的。 要是徐令琛在就好了。 纪清漪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对那两位丫鬟说:「兰艾姐姐,青桐姐姐,你们是在我中找到这本书的吗?」 兰艾与青桐同时点头,异口同声道:「是的。」 围观的人啧啧有声,有人暗暗道:「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没想到她竟然是这种人!」 「真是会装模作样,东西都在她屋中找到了还不承认。」 「好了,你们不要说了。」关可儿走过来,一把抓了纪清漪的手,急道:「纪小姐,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我知道你……你想赢我,所以误入歧途,你快跟先生道歉吧,只要你道歉,我相信先生一定会愿意给你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的。」 「关小姐。」纪清漪将她的手掰开,淡淡道:「你不用急着给我定罪,这本书不是我拿的。」 「纪小姐!」关可儿就更焦急了:「你怎么这么冥顽不灵呢,我这是为你好……」 「是不是为我好,你自己心里清楚。」纪清漪冷冷地打断她:「莫先生问我怎么回事,让我交代事情的来龙去脉,你能不能要胡搅蛮缠,让我把话问清楚,然后再把真相告诉大家吗?」 关可儿嘴角翕翕,好像受到了惊吓一样:「真相不就是你……」 「够了!」纪清漪喝道:「关可儿,待会有你说话的时候,现在,你就站在旁边看着,行吗?你不插嘴,不混淆视听,不故作关心实际上陷害我行吗?」 旁边有人冷笑:「关小姐热情的有些过头了,谁知道她是什么居心?说不定纪清漪真是冤枉的呢?」 「纪清漪若是离开了女学,她可不就是第一名了吗?」 关可儿没想到纪清漪三言两语就将火烧到她的身上,她立马柳眉倒竖,正想开口说话,却听得上面一声重重的呵斥:「可儿,你还不给我退下!」 说话的是田先生,她目光如电,恼怒地瞪着关可儿。 「姨母。」关可儿撇了撇嘴,不甘心地退了一旁。 纪清漪诧异,万万没想到田先生竟然是关可儿的姨母。 她脸上的惊愕毫无掩饰,孟静玉就怜悯地摇了摇头。 纪清漪定了定,继续问兰艾与青桐:「那你们是在我屋中什么地方找到这本书的呢?桌子上,还是床头上?」 她非常的紧张,只希望能听到她想听到的答案。 「都不是,是在小姐床边装衣裳的柜子里头。」 纪清漪心里一紧,捏起来的手比刚才更加用力,呼吸急促了一下。 她意识到自己太过紧张了,赶紧调整呼吸,想着如果是徐令琛在这里,他会怎么办。 她的心情平复了下来,故意放慢了语速,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将那眼睛微微一瞥:「是那个花梨木三面雕云龙的二门柜吗?」 她见徐令琛这样跟人说过话,这样会给人一种洞察一切的感觉,那样被问话的对方,就不敢撒谎。 第75章 兰艾与青桐立马紧张了起来,觉得她目光太犀利,声音也带着泰山压顶之势,让人不敢轻慢。 「是,纪小姐,您的那个二门柜并未上锁,里面放的都是您平日穿的衣裳。这本书,是从柜子最底下翻出来的,就在您衣裳下面压着。」 纪清漪听了,眉头一挑:「不知是哪位姐姐翻出来的?」 「是我。」兰艾站了出来。 纪清漪点点头:「好,谢兰艾姐姐告知。」 得到想要的答案,纪清漪的心终于放到了肚子里。 她上前走了一步,看着莫先生:「先生,能否将这《瓶花纪闻》给我看一下?」 她说得很平静,好像要的不是芳华女学的宝贝,而是一张普通的纸一样。 莫先生不置可否,孟静玉却开口了:「纪小姐,你这个要求太过分了。你要知道,你眼下可是戴罪之身……」 纪清漪不看她,只对莫先生说:「先生,我是清白的,我没有偷《瓶花纪闻》,我要过来看,绝不是一页一页的翻着看里面的内容,只是想看看书上有没有什么蛛丝马迹而已,当着这么多的人的面,我也不会将书如何的。」 莫先生看着纪清漪不说话,这个学生,她其实是很喜欢的。 刚才的赛场上的表现实在好,她心里已经当她是自己的学生了。 可没想到后来发生变故,她竟然极有可能是个手脚不干净的人。这样品性不端存了歪心思的人,怎么配做她的学生呢? 可万一她真的是被冤枉的呢? 这么好的资质,这么伶俐的一个人,若是被冤枉了,她错过了这样一个学生,岂不可惜? 莫先生沉默了半晌,最终对丫鬟说:「把《瓶花纪闻》拿给纪小姐。」 「不可!」一直未开口的田先生突然开口道:「阿容,这可是我们女学的秘籍,怎能轻易示人啊?」 「给她看。」莫先生的语气有点冷:「我不做冤枉人的事!」 田先生被拒绝,不高兴地看了纪清漪一眼。 关可儿却十分紧张,嘴抿成了一条线。 「多谢先生。」纪清漪接过那本书,粗略地翻了一遍。 她翻的时候,周围静悄悄的,所有人都屏气凝神看她究竟要做什么,其中不乏有人暗暗羡慕,想着若是自己能将那书拿在手里,无论如何也要翻开看看的。 纪清漪翻了一遍,没有收获,便捏着书脊,用力地抖了抖,只见书页中有细小的东西掉了下来。 纪清漪蹲下去,捏了那东西在手中,细细地看了一回,突然道:「莫先生,如果这书真是我偷的,我会傻傻的放到柜子里等你们发现吗?」 「真是可笑!」田先生不齿道:「你恐怕是拿了书没来得及带出去,八成你以为没人发现,想等比赛结束之后带走的。只可惜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幸而今天藏书楼的丫鬟晒书,你用假书掉包的事情就东窗事发了。」 她是关可儿的姨母,这会子是为了关可儿找场子呢,纪清漪连理都不愿意理她,只对莫先生道:「莫先生,我是被冤枉的,是有人故意拿了这书放到我的柜子里,陷害我的。」 纪清漪没搭理田先生,直把田先生气了个仰倒,指着纪清漪的气咻咻的:「你……你好无礼!」 莫先生沉默了一会道:「你说有人陷害你,那证据何在呢?陷害你的人又在哪里呢?」 纪清漪突然就问关可儿:「关小姐,我柜子里的书是你放的吧?」 「胡说八道!」关可儿脸上闪过一抹慌乱,很快就平静了下来:「纪小姐,明明是你自己偷了东西,却非要诬陷好人,你真是无耻!」 「好。」纪清漪一点也不恼,只淡淡地问:「那么我想请问关小姐,你昨晚为何要到我的房间里去呢?」 「你血口喷人!」关可儿脸涨得通红,跳脚道:「我什么时候进你的房间了,你有什么证据?」 「我当然有证据。就在昨晚,你宴请了五个人,你的丫鬟,请了我们另外五个人的丫鬟,途中你出去了一趟,你就是那个时候进了我的房间。」 纪清漪不急不缓地说道:「你不仅进了我的房间,你还翻了我的衣柜,将这本书放到了我的衣柜里。」 围观的众人哗然,田先生气得咬牙切齿,关可儿却像是被人踩了尾巴一样跳起来指着纪清漪:「满口胡沁,你有什么证据?」 「证据就在你房中。」纪清漪突然拔高了声音,对莫先生道:「请先生派个人,将关小姐昨天穿的衣服拿过来,只要外衣就行。」 她转头对关可儿道:「我知道为了今天的比赛,你一大早就起来,你的丫鬟阿福也陪着你。所以,你昨天的衣服一定还没有来得及洗。而证据,就在你的衣服上面。」 第76章 关可儿冷笑:「故作玄虚。」 她嘴上这么说,心里却一直在打鼓。 纪清漪看出来她不过是强撑罢了,也不说其他,只让莫先生安排人拿一瓶酒过来,众人一头的雾水,完全不知道她要做什么。 很快,关可儿的衣服也取来了,酒也拿到了。 「纪清漪!」关可儿沉不住气道:「你到底要做什么?」 纪清漪不卑不亢,不疾不徐道:「先生,我的衣柜里放了一种特殊的熏香,这种熏香味道很淡,但是遇到酒就会发出刺鼻的气味。我是怕喝酒,所以才跟人讨要了这种熏香,就是防着哪天被人灌酒出了丑。」 纪清漪的一开口,关可儿的脸色就变了,她惊恐地看着纪清漪,不敢相信。 纪清漪继续道:「这熏香味道不浓,却非常霸道,稍稍碰到一点,就很久不散。关小姐是否去过我的房间,翻过我的衣柜,只要拿酒洒在关小姐昨天衣服的衣袖上就知道了。」 关可儿骇然,脸白的跟纸一样,手死死地抓着自己的裙子,裙子皱了好大一片。 孟静玉不动声色地看着,脸上的神情不大好。 纪清漪对两个丫鬟说:「兰艾姐姐,青桐姐姐,请帮忙试一试这熏香,好吗?」 两人也觉得神奇,不待莫先生点头同意,就主动走了出去,伸出了自己的胳膊。 纪清漪先在青桐的衣袖上洒了一点酒,什么味道都没有。 然后她微微一笑,将酒洒在了兰艾的袖子上,袖子碰到酒的一瞬间,兰艾的身上就发出刺鼻的味道,呛得兰艾赶紧捂了鼻子。 纪清漪抓了兰艾的手跟她道谢。 片刻的功夫,那味道就传了出来,周围的人都闻到了,众人暗暗称奇,竟然真有这样的香料啊。 「不行!」关可儿一声尖叫,突然跳起来就要去抢回她的衣裳。 关可儿手快,抓住了衣裳的一角,迅速朝怀里搂。 纪清漪并不去跟她抢,只就势一泼。 关可儿是抢到了衣服,可惜迟了,酒到底是洒了上去,那难闻的味道也就发散了出去。 她去了纪清漪的房间,翻了纪清漪的衣柜,所以衣服上有味道,想赖也赖不掉。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关可儿身上。 「竟然是她!」 「就知道她不是什么好东西!」 「怪不得她刚才急着让纪小姐承认呢!」 纪清漪走到她身边,喝道:「关小姐,《瓶花纪闻》就是你放到我的衣柜里的,你还有何话说?」 「我……我……我……」关可儿嘴唇颤抖,目光游移,焦急地看着孟静玉。 孟静玉低下头,轻轻转动手腕上的那个翡翠镯子,心里却暗骂关可儿是个蠢货。 田先生面沉如水,厉声质问:「可儿,你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去翻纪小姐的衣柜?」 关可儿像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一般,急急道:「姑母,我就是随意翻翻而已,那书不是我放的。」 关可儿说了这一句,突然就沉静下来了:「我只是想看看纪小姐平时都穿什么衣服而已,所以就开了纪小姐的衣柜。翻衣柜是有的,放书我却没做过。」 关可儿脸上就露出「反正你没有亲手抓着我,我不承认你也不能奈我何的」表情。 纪清漪瞥了一眼田先生,冷笑道:「这可真是姨甥情深,正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古人诚不我欺。」 田先生一下子就涨红了脸,她也不想管,但关可儿是她的外甥女,关可儿若是被坐实了是贼的事实,她这个做姨母的也要受到牵连,所以她无论如何也要保下关可儿。 「纪小姐,得饶人处且饶人吧。」田先生忍气吞声道。 纪清漪大怒! 明明是关可儿设计陷害她,田先生竟然无耻地说她不饶人,这姨甥两个没一个好东西! 她连理都懒得搭理田先生,亏她还为人师表呢,呸!连顾娘子都不如,顾娘子虽然对自己有偏见,却从不会颠倒黑白,田先生真是无耻到一定的境界了。 纪清漪只看莫先生:「莫先生,您怎么说?」 「阿容!」田先生唤着莫先生的名字,眼中流露出乞求:「我只有可儿这一个外甥女,我也只求你这一回。」 纪清漪大声道:「请莫先生主持公道。」 莫先生很为难,沉吟了半晌,最终道:「《瓶花纪闻》没有丢,纪小姐若是想偷《瓶花纪闻》绝不会放在自己的衣柜里,虽然关小姐去过纪小姐的房间,但也不能证明书就是她放的,这事情不过是个误会……」 「这不是误会!」纪清漪毫不客气打断了莫先生的话:「我有证据证明这书就是关可儿放的。」 第77章 纪清漪太失望了。 她一直以为芳华女学是天底下最公平,最值得人向往的地方。她也一直觉得只要进了芳华女学,她便可以凭自己的本事做事了。 可事实是,所有的地方都一样。 便是芳华女学也没有高尚到哪里去! 奉尚夫人这个山长还是很公平的,可她年前病了一场就卸任了,新任的山长人如何她不知道,但从这几个先生的言行来看,芳华女学也不过如此。 田先生包庇外甥女,莫先生竟然还默许了。 天底下哪有这样的事! 若非徐令琛送了一个熏香给她,她今天就着实了偷盗了罪名了,如今明摆着是关可儿污蔑她,莫先生竟然要徇私舞弊。 这口气她忍不了。 纪清漪目光灼灼地看着莫先生:「莫先生,我有证据证明这件事情就是关可儿做的。」 莫先生突然被纪清漪顶撞,脸色有些难看。 在芳华女学,除了原来的山长奉尚夫人与现任山长之外,从没有人敢这样顶撞她。 莫先生面沉如水,声音冷淡:「纪小姐,身为学生,要尊师重道,我已经说了,这件事情是个误会……」 竟然是想利用自己的身份压纪清漪改口。 「这事情怕不是误会吧。」 突然一个男子的声音响起,众人抬头去看,只见来人身穿黛蓝色行云流水纹道袍,腰间束着鸦青色宝相花纹犀带,乌黑的头发用玉簪挽起,面如冠玉,俊美无双,一举一动雍容天成。 斜飞入鬓的剑眉下,一双眸子如寒江射月一般,从人群中扫过,所有人都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是宁王世子徐令琛! 他怎么会突然出现。 他可真是英俊啊。 濯濯如春月柳,皎皎如山间月,让人一看就移不开眼睛了。 所有人都盯着徐令琛看,纪清漪自然也不例外。 她竟然从未像此刻这般希望徐令琛出现过。 徐令琛来了,来给她撑腰了,看谁还敢污蔑她。 看着他缓缓走过来,纪清漪突然就觉得自己身上生出无限的力气。 她就知道徐令琛不会不管她。 「莫先生,纪小姐说有证据,我看还是让纪小姐呈上证据吧。」他眉目英挺,语气却凌厉:「虽然是女学的事,但选出来的小姐们也是要入宫的,若里面混入了品行不堪之人,便是欺君之罪!」 他说着,凌厉的视线一扫,田先生早吓得面如死灰了,莫先生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今天的事情说大了,的确可以算得上欺君之罪了。 这位宁王世子又是个翻脸不认人的,万一真怪罪下来,她们一辈子的名声脸面就真的不能要了。 「殿下说的是。」莫先生脸色发白,如临大敌道:「一切全由殿下做主。」 徐令琛微微颔首,这才对纪清漪道:「纪小姐,你的证据在哪里呢?」 他虽然刻意板着脸,落在纪清漪脸上的目光却忍不住柔和了下来。 徐令琛,你好帅啊! 纪清漪真想扑倒徐令琛怀里告诉他,可这么多人看着,她只能生生地忍着,冲徐令琛眨了眨眼睛。 徐令琛心一软,忍不住又朝前走了一步。 纪清漪忙道:「慧心,将人带上来。」 「是,小姐。」慧心答应了一声,立马从人后面走进来,身边还带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婆子,那老婆子手里竟然还牵了一条黄狗。 「这不是看守柴房与粮食库的李阿婆吗?跟她有什么关系?」 「怎么连看门的阿黄也带来了?」 众人不解,关可儿却两股战战,汗出如浆,站都站不稳了。 纪清漪不慌不忙道:「李阿婆,阿黄尾巴上的毛怎么少了这么多?是谁剪掉的?」 众人不由都笑了。 宁王世子徐令琛在,小姐们都笑得腼腆,也有胆子大的,咬着帕子故作天真地问:「纪小姐,你不是要拿出关小姐陷害你的证据吗?跟阿黄有什么关系啊?」 「没错,证据就是阿黄尾巴上的毛。」 「是我剪的。」李阿婆慢腾腾道:「昨天下午,有个小姑娘给了我一两银子,要买阿黄身上的毛,我就剪下来给她了。」 纪清漪继续问:「那你记得那位小姐长什么样吗?」 「不记得了。学校里小姑娘太多了,老婆子年纪大了,记不住了,只记得那小姑娘右手手背上有一个小指甲盖那么大的红痣。」 纪清漪点点头,对阿福道:「阿福,把你的手伸出来给大家看看。」 阿福惊慌失措,死死地把手背在身后,一直摇头。 第78章 纪清漪对慧心使了一个颜色,慧心大步上前,一计手刀砍在了阿福的右肩上,阿福吃痛,感觉右胳膊很麻,下一秒手已经被慧心举起来给众人看。 阿福是关可儿的贴身丫鬟,因此平时也不怎么做粗活,手十分白嫩,越发显得那红痣明显。 突然有人惊呼出声:「陈小姐没来参加比赛,就是因为枕头底下被人放了狗毛过敏,导致身上起了很多红疙瘩!」 一石惊起千层浪,立马有人指着阿福与关可儿道:「你们主仆好歹毒的心肠,竟然使这种下作的手段。」 陈静然的丫鬟就走出来,将那狗毛交给纪清漪,纪清漪将那狗毛举起,果然与阿黄身上的毛一般无二。 纪清漪此时方道:「请莫先生捏着书脊抖一抖,应该能抖出狗毛的。」 莫先生本来是想包关可儿的,可眼见事情一件一件被揭露出来,关可儿分明居心叵测,道德败坏,又有宁王世子在场,一个弄不好连她的名声都要受牵连了。 她何止是恼关可儿呢,连田先生也跟着怪上了。 她立马抖了几下,果然有狗毛从书页中掉出来。 「关可儿,昨晚宴请的时候,你便将狗毛夹在书中。你中途出去一趟,便是先去了陈小姐的房间,将狗毛放到她的枕头底下,然后又到我的房间,把书放到我的衣柜里。」 纪清漪问:「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何话说?」 所有人都看着关可儿,关可儿感觉自己像赤身裸体站在大街上一样,别人看她的眼光都是鄙夷与轻视。 「不……不……」 完了,她完了,这么多人看着,芳华女学她待不下去了,京城她也待不下去了。嫡母一定不会放过她,爹也一定不会放过她,要么是将她远远地嫁出去,要么是送她到家庙里面待着,这一切都是纪清漪这个贱人害的! 她害了我,我不好过,她也休想好过。 关可儿原本颤抖不止,突然跳起来抓了旁边桌子上的剪刀就朝纪清漪扑过去。 慧心大惊,条件反射般地要跑到纪清漪面前护着她,可惜她晚了一步,徐令琛比她更快,已经一撩道袍下摆,扬起脚来,重重一踢,将关可儿踢倒在地。 纪清漪看了个目瞪口呆。 这一脚可真狠,一点也不怜香惜玉。 不过纪清漪却一点也不可怜关可儿,反而觉得徐令琛这一脚踢的太好太妙太大快人心了。 何止她呢,围观的小姐们几乎就要拍手叫好了。 能被莫先生留下来的,都是各个班级的佼佼者,这些人原本就因为比赛被刷下来,格外不服气,若不是碍于身份,一个个恨不能都上去踢关可儿一脚才解恨呢。 徐令琛转过身来,紧张地看着纪清漪:「你没事吧,没有吓到你吧?」 他一时情急,在人前忘记了掩饰,那担忧的神情就流露了出来。 纪清漪摇了摇头,轻声道:「我没事。」 其他的小姐们嫉妒的眼睛里都要冒火了,怎么纪清漪就这么幸运,能得到宁王世子的关切呢? 若是宁王世子能跟我说一句话,我便是死了也甘愿了。 徐令琛见她无事,这才点点头,对莫先生道:「本世子听闻今天有比赛,所以特意过来,不想竟遇上这样的事情。」 莫先生见他脸色不虞,一双眸子清冷冷的好似深秋的月,一颗心便提的高高的:「殿下……发生这种事实在有污殿下耳目……」 「好了。」徐令琛把手一扬,清冷道:「你只说该如何处置就是。」 莫先生恨关可儿惹事,差点将她也连累了,自然正义凛然道:「关可儿偷盗书籍在前,嫁祸同窗在后,更兼故意放狗毛导致陈静然过敏不能参加比赛。她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这种品德败坏之人自然不能留在芳华女学,我这便将事情告知山长,将关可儿驱逐出孝,以儆效尤。」 她说的慷慨激昂,掷地有声,田先生却像受了重击一般面白如纸,几乎站立不住:「阿容……」 莫先生瞥了她一眼:「我不能因私误公,关可儿这是罪有应得。」 见徐令琛面上稍缓,莫先生又正色道:「纪清漪插花技艺高超,是此次比赛的第一名。按照惯例,第一名不必留在初级班,可以直接晋级拜师。」 她望着纪清漪,目光中有无限的希冀:「我决定将纪小姐收在名下,将一生所学悉数传授给她作为今日之事的补偿。」 虽然早就猜到会是如此,围观的小姐们还是纷纷露出羡慕之色,当然也不乏有人非常嫉妒,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纪清漪的身上。 纪清漪的心情反而非常的平静。 若没有发生她被污蔑之事,她此刻定然非常欣喜,说不定早就拜下去给莫先生磕头了。可经过刚才的事情,田先生也好,莫先生也罢,在纪清漪看来,再也不值得她尊敬了。 第79章 她也不想跟着这样的先生学习插花。 便是芳华女学,她也不想再待了。 可眼下不是她任性的时候,若贸然离开芳华女学,太夫人那一关必然是过不去的。 哪怕再不愿,她也只得低头。 纪清漪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准备应承莫先生的话。 不料徐令琛却道:「纪小姐天资聪颖,蕙质兰心,于插花上面的确颖悟绝人,得到第一名乃是实至名归。按照惯例,自然也该拜在芳华女学的先生名下,莫先生之前的学生已经结业,要收纪小姐为徒也是正常。」 徐令琛的目光一顿,话锋也跟着一转:「不过这一次,莫先生恐怕要失望了。司苑局的姜姑姑听闻纪小姐冰雪聪明,插花技艺高超,便求了圣上想收纪小姐为徒。圣上已经同意了,命纪小姐两天后进宫,跟随姜姑姑学习。所以,莫先生只能割爱了。」 这话一出,周围立马变得寂静无声,众人都不敢置信地看着徐令琛。 孟静玉最先反应了过来,她惊愕道:「姜姑姑?是哪个姜姑姑?」 徐令琛微微一笑,神色淡然:「自然是在御前行走,专司乾清宫花卉的姜姑姑。」 虽然众人猜测到了,但依然有点不敢置信,此刻听到徐令琛落实了的确是这一位姜姑姑,不由咂舌。 皇帝最喜这位姜姑姑做的插花了,若纪清漪真能进宫拜在姜姑姑名下,那不是就可以在御前行走了吗? 莫先生怔怔的好久,方惊奇不已道:「谁不知姜姑姑插花技艺乃天下一绝却从不收徒,她如今竟然要收徒了吗?」 徐令琛哂然一笑:「莫非先生觉得本世子是胡言乱语之人吗?」 「不,不是。」莫先生心头一紧,如梦如醒:「是我乍然听到这个消息,太过震惊忘乎所以了,殿下切莫怪罪。」 她又转头看向纪清漪,语气亲切又带了几分遗憾:「自打第一次见面,我就知道你非池中之物,一直想将你收在名下,不想我竟然是没有这个福分的。」 她突然变得亲切,纪清漪甚是不习惯,她只淡淡地笑了笑:「是我没有福分成为先生的弟子。」 莫先生对纪清漪的态度很是满意,还想跟纪清漪多说两句,徐令琛却道:「我这便去平阳侯府,纪小姐与我同行。」 就这样,纪清漪在众人羡慕嫉妒的眼光中离开了芳华女学。 慧心彩心自然留下来收拾纪清漪的东西的,马车内也只有纪清漪与徐令琛两个人。 刚一上车,徐令琛就握住了纪清漪的手:「漪漪,今天你受委屈了。」 纪清漪的确很委屈,因为她一直视芳华女学是心中的圣地,可今天的所见所闻让她实在是太失望了。 「其实天底下所有的地方都是一样的,是我从前没有想明白。」 徐令琛见她情绪低落,就故作惊奇道:「漪漪,你好聪明啊,你是怎么想到陷害你的人就是关可儿的呢?竟然还知道用熏香找出凶手!」 徐令琛将她搂在怀里,欣喜道:「你怎么就这么厉害呢!」 「要说厉害,那也是你厉害啊。」纪清漪被他夸的脸红:「要不是你给我熏香,我今天便坐实了偷东西的罪名了。你身上还有什么好东西?」 这个傻丫头,竟然不知道他一直让人盯着她。 有他在,怎么可能会让她白白被人冤枉呢? 只是她非常厉害,还未等他出手,自己就将问题解决了。 当然,徐令琛是不会跟她说这些的,反正她已经不再纠结芳华女学的事情了,他又何必继续提起让她烦心呢。 徐令琛见顺着她的话道:「我还有一种药,放在帕子上,可以将人迷晕。不过你过两天就进宫了,不能带这种东西进去,等你从宫里出来了,我就将这种药给你几丸,你放在身边以备不时之需。」 「好。」纪清漪点点头,又问:「你让我进宫,是为了给皇上调治那几盆兰花吗?」 「对,前些日子,那兰花又死了一盆,如今只剩下四盆了。奉尚夫人跟圣上推荐了你,说你是养兰治兰的高手,正好我当时也在,主动揽下了这件事情。拜姜姑姑为师,不过是个幌子,你只要好好地调治那几盆兰花,等你出宫了,我便去平阳侯府提亲。」 纪清漪听着心头一动:「若是我调治失败了怎么办?」 「别担心,在你之前,圣上已经召其他人进宫看过了,便是治不好,那也不是你的过错。」 徐令检见她腮边一缕青丝垂落下来,用手挑起替她掖在耳后,触到她柔软的肌肤,心头一动,手指不由在她脸颊摩挲起来:「漪漪,你放心,我一定早日娶你回家,让你再不用受这样的委屈。」 他的声音又轻又柔,还带了几分魅惑,纪清漪听在耳中只觉得甜甜的,他的手也像是有魔力一般,让她觉得心跳如雷,手脚发软。 第80章 车厢里的气氛就变得有些暧昧。 徐令琛正准备亲她一口,马车突然就停了。 他懊恼地嘀咕了一句:「怎么这么快就到了?」 到底在她唇上啄了一口才身姿潇洒地跳下了马车。 纪清漪掀了车帘朝外看,见马车并未停在平阳侯府门口,而是在离平阳侯府尚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停下了。 见他如此细心,纪清漪不由翘起了嘴角。 太夫人得知此事非常开心,拉着纪清漪的手将她夸了又夸,不仅让杜嬷嬷给纪清漪挑选进宫该穿什么衣裳,还赏了纪清漪一套赤金的头面,让她进宫那天务必要庄重得体,不能失了平阳侯府的颜面。 到了那一天一大早,纪清漪装扮一新,在侯府等候宫中的马车,等了好一会方见一个小太监急匆匆来传旨,说皇帝突然病倒,纪清漪今天不用进宫了。 太夫人甚是惋惜,有心想跟那小太监多问几句,又怕逾越落了个窥视圣体的罪名,只得作罢。 纪清漪心里也惴惴的,生怕皇帝真有个三长两短。 太子分明是看徐令琛不顺眼的,徐令检又投靠了太子,若皇帝真的撒手人寰了,徐令琛被困在京中,还不是任由太子宰割? 她让慧心给徐令琛传信,让他千万要小心。 消息传出去之后,左等右等,等不到徐令琛的回信。 纪清漪的一颗心便一直悬着,生怕皇帝出事,太子趁机夺权,徐令琛会受到伤害。 没想到晚上徐令琛竟然亲自来了,他穿了一袭黑衣,从窗口跳了进来。 当时纪清漪已经躺下了。 自打去了芳华女学,徐令琛经常晚上去探望纪清漪,纪清漪就不让慧心彩心值夜了,就怕他哪天突然造访被彩心撞上,不好解释。 她心里惦记着徐令琛,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所以窗户一动,她就知道了。 虽然猜到是徐令琛,纪清漪依然谨慎地压着嗓子问了一句:「是谁?」 「是我,漪漪。」徐令琛大步走到床前,赶在纪清漪起床前按住了她的肩膀:「外面冷,别起来,仔细冻着。」 「怎么这个时候来了!」纪清漪低声道:「我没什么事,就是得知皇上突发疾病,白叮嘱你一句,你怕我担心,直接传信回来就是了,怎么自己跑来了。」 皇上病倒之后,徐令琛寸步不离地守在床前,并不知道纪清漪给他传信。 听了纪清漪的话,他心头一暖,感觉她就像是他的小妻子,担心他记挂他。 「漪漪。」徐令琛伸手,将她连人带被子抱了起来,拥在了怀里。 纪清漪却敏锐地感觉他的情绪有些不对,不禁问道:「你是不是没有收到我的传的信?皇上究竟如何了?」 「很不好。」虽然徐令琛压低了声音,纪清漪还是听出了他语气中的肃然:「太医们束手无策,如果不出意外,明天开始,就会是太子监国了。幸而在皇上意识清醒的时候,我主动请缨去寻找青龙道长,他答应了。」 果然被她猜中了,纪清漪心中一紧:「那你什么时候走?」 「马上就走。」徐令琛贴着她的耳朵说:「漪漪,你听我说,之前做轮椅的那个别院,上房右边的起居室耳房里有个地下通道,如果……我是说如果在我离开的时候,皇上殡天了,你就想办法带着清泰躲到那里去。郑则我不带走,留在京城接应你。」 纪清漪听他交代后事一样,顿时心头一痛,一把抓了他的手:「不行,郑则是你的贴身护卫,你一定要带着。」 「你听我的。」徐令琛亲了亲她的脸颊道:「乖,要是我能顺利找到青龙道长,咱们就什么都不怕了。若是皇上……等不及,先去了,那你就跟郑则一起离开京城,去山西去,我的父王母妃在山西,我会去山西与你汇合。你要乖,你安全了,我才能放心。」 纪清漪想着他们刚刚在一起没多久就要分开,前途未卜,一颗心便好似针扎似的疼,可她知道眼下不是难过的时候,只忍着痛点了点头:「徐令琛,你可一定要快点回来。」 徐令琛听她声音中带了一丝哽咽,心里也难受的厉害。 他何尝不想日日夜夜跟她守在一起呢。本以为皇帝不会那么快有事,谁知道突然就发生了变故了呢? 都怪他太过自负了! 「你放心好了,之前为了给清泰治腿,我一直派人打听青龙道长的下落,如今已经找到了人,我只要去将人请来就行了,一定没事的。」 他故意将语气放的又轻又快,在她脸蛋上「吧唧」亲了一口:「你乖乖的,我一定早点回来。我刚才跟你说那些,不过是以防万一罢了,你难道忘了吗,皇上不该是这个时候殡天。」 纪清漪想想的确是如此,却并不知道徐令琛是不是故意这样说安她的心,可他马上就要走了,她也不能拖累他,让他挂心。 第81章 「你去吧,我好好的,等你回来。」说完主动亲了他。 徐令琛更加不舍,用力抱了抱她,却知道必须要走了,让她躺好,替她掖了掖被角,狠心走到窗户边,一翻身没入浓浓的夜色之中。 过了几天,韩夫人突然约太夫人一起去潭拓寺给皇帝祈福。 太夫人特意问陈文钺哪一天休沐,然后让陈文钺一起去。 纪清漪与陈宝灵就对着陈文钺笑,直把陈文钺笑的一头雾水。 这位韩夫人便是大理寺卿的夫人,太夫人有意将他们家的大小姐说给陈文钺为妻。之前提起过一次,因为南康郡主从中搅合,事情便不了了之了,太夫人叹息了好久。 本以为这事情是没有希望的了,没想到翻过一年,韩夫人竟然主动提起了这件事情,太夫人甚是高兴,当下就满口答应,约定日子相看。 「清漪,宝灵,你们到底在笑什么?」陈文钺实在不明白两个小丫头为什么这么乐不可支。 「钺表哥真不知道吗?」纪清漪笑道:「外祖母是让娶韩家大小姐来给我们做嫂子呢?」 陈文钺讶然,脸上闪过一抹不自在,以手握了拳头,放到唇边,轻轻咳了一声。 「哎呀,哥哥害臊啦,明儿,嫂子进了门,有哥哥害臊的时候呢。」陈宝灵咯咯笑,眼睛在陈文钺脸上打转转。 「这还没影的事儿呢,别乱叫。」陈文钺轻轻拍了拍陈宝灵的头:「我是无所谓,韩家小姐却是闺阁女孩儿,万一事情没成,你这样乱叫让人听了去,坏了她的名声,却是不好。」 陈宝灵也知道自己孟浪了,吐了吐舌头,不再说话。 纪清漪看着就挽了陈宝灵的胳膊笑:「钺表哥人真好,这位韩小姐若真进门做了咱们的嫂子,那便是她的福气了。」 陈宝灵连连点头:「那当然,大哥一表人才,不仅是侯府世子还是正四品御前勋卫,不知道多少人想嫁给大哥呢。」 陈文钺无奈地笑:「清漪,你怎么也跟着宝灵胡闹。」 纪清漪脸一红,拉着陈宝灵笑着跑了。 她这是为了钺表哥高兴。 上一世钺表哥相看的时候她人没去,但是却知道钺表哥一眼就相中了韩家大小姐,没过几天两家就交换庚帖订了亲。 只是后来陈家出事,钺表哥战死沙场,韩家便与平阳侯府退了亲,韩家大小姐在三个月后嫁给了她远房的表哥。 不过,那是上一世的事情,这一世,她必定要让钺表哥好好的。 转眼到了去潭拓寺那一天。 因为是相看,两家非常有默契的装作不经意相遇,所以并未一起,也没有提前通知寺里净寺。 太夫人年岁大了,纪清泰腿脚不方便,两人坐了上山的肩舆走在前头。 陈文钺护着陈宝灵与纪清漪沿着山门的台阶一步一步朝上登。 台阶两旁都是挑着担子的小贩,兜售各种小食小物。 陈宝灵拉着纪清漪,看看这个,摸摸那个,陈文钺想掏钱给她们买,纪清漪道:「现在买了等会可不好拿,等我们下山的时候再买吧。」 堪堪走到最上面了,陈宝灵在一个卖风筝的小摊前面停了下来:「清漪,咱们买了风筝到寺后面去放吧。」 纪清漪想着清泰也喜欢放风筝,自然同意。 陈文钺拿出荷包,正想要付钱,没想到小摊旁边突然窜出来一个小乞丐,夺了陈文钺的荷包就朝山下跑。 「清漪,宝灵,你们先进去,我待会就来。」陈文钺丢了这一句,提步就追了上去。 陈宝灵与纪清漪想喊他回来,又恐大喊大叫不太妥当,就一人买了一个风筝,由丫鬟陪着进寺庙去了。 太夫人听了纪清漪说陈文钺追小贼去了,皱眉道:「这孩子别是故意躲开不想相看吧。」 「不是的,外祖母。」纪清漪忙道:「我跟宝灵都看着呢,的确是有人偷了钺表哥的钱包,您别着急,他说一会就回来的。」 太夫人见韩夫人还没到,就让纪清漪与陈宝灵带着纪清泰自己去放风筝,又让丫鬟婆子看好了,特别要看好纪清泰。 潭拓寺后院有一大片空地,纪清漪打算去那里放风筝,陈宝灵红着脸道:「清漪,我的风筝给你,我有点事,去去就回。」 纪清漪见她脸红红的,说话支支吾吾的,一把扣住了她的胳膊,似笑非笑:「你去哪里?该不会是跟顾向明见面吧?」 「是又怎么样。」陈宝灵哀求道:「好清漪,自打定亲之后祖母一直拘着不让我出门,我都好久没见到他了,你就帮我这一回,好不好?」 纪清漪见她那样子,就想起了徐令琛,若是徐令琛没有离开京城的话,必然要找机会来跟她见面的吧?也不知道他人到哪里了,有没有找到了青龙道长,事情办得顺不顺利? 第82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vip作品,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清漪。」陈宝灵抓了她的胳膊轻轻地摇着:「你到底帮不帮我?」 纪清漪左右张望,果然见顾向明在不远处站着,就抿嘴笑道:「好吧,我今天就做一回红娘。只是你不能跑远了,必须在这后院。一则,我们走的时候我可以随时喊你,二则,跑到外面被人看到了也不像。」 「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陈宝灵大喜,抱了纪清漪一下,转身就跑了。 纪清漪吩咐良辰美景跟上,自己就带了纪清泰放风筝。 天朗气清,春风徐徐,风筝很快就飞上了天,纪清漪放飞一个让清泰拿着,自己去放第二个。 这一回有了经验,竟然比第一个飞的还要快,纪清漪正高兴着,突然吹来一阵风,将纪清漪手中的风筝吹的掉了下去,落在了树丛里。 纪清漪让丫鬟婆子留在原地陪着清泰,她让慧心牵着绳,自己顺着风筝掉落的方向去树丛里找,刚刚走到树丛边,就听到里面有女孩子低声抽泣的声音。 「……表哥,真的不成吗?你带我走吧,咱们远走高飞,再也不回来了,好不好?」 过了好一会才传来男子艰难的拒绝声:「蓉妹妹,聘者为妻奔则妾,我带你走自然可以,但从此之后,你便再不能正大光明地回京城了,再不能与父母双亲见面了,我不能陷你于如此境地。」 「表哥。」女孩子的声音非常的痛苦,显然是不舍到了极点:「你真的不愿意带我走吗?」 「不是不愿,是不能。」男子隐忍道:「若有来生,表妹,只愿我来生能与你门当户对。」 「好。」女子决然道:「表哥的心意,我明白了。」 「表哥,我就要嫁给别人了。」女子颤抖着声音道:「你能不能亲我一口?」 纪清漪没有听到男子说话,只听到他走动了几步踩到树枝的声音,不一会就听到男女拥抱亲吻才能发出的声息。 纪清漪万万想不到自己捡风筝竟然会听到苦命鸳鸯诉衷情,听到此处,尴尬不已,想退不能退,想跑不能跑,只能生生地忍着。 心里盼着这两个能快点结束离开,她也好赶紧捡了风筝离开。 不知是不是那两人情难自已的缘故,二人难分难舍,渐渐就发出更沉重的呼吸声来。 纪清漪越来越尴尬,越来越不敢动,不料身后有人突然重重地朝纪清漪身上一扑,同时咯咯娇笑:「捡个风筝竟然需要这么久,你傻站在这里做什么?」 她重重一扑,纪清漪没站稳就朝前走了几步,正撞上那对拥抱亲热的男女。 陡然生变,两人惊骇万分地看着纪清漪与陈宝灵。 陈宝灵也万万没想到会撞上这样的情况,当下脸涨得通红,惊呆了。 纪清漪先一步反应过来,说了一句:「二位别怕,今日之事,我们绝不会告诉任何人。」 说完也不看那两人是如何反应,拉着陈宝灵头也不回地跑了。 两人越跑越快,越跑越快,直跑出好远,陈宝灵才嚷嚷道:「我跑不动了。」 纪清漪也累得够呛,两人松了手,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看着彼此狼狈的样子,突然又笑了。 陈宝灵指着纪清漪道:「你呀你,怎么这么促狭,竟然躲在那里偷听。」 「我是去捡风筝,谁知道竟撞上这样的事呢,我本来是打算不动声色悄悄退出来的,不想你这个促狭鬼竟然跑出来,吓了人家一大跳。」纪清漪揶揄地看着陈宝灵:「你跟顾向明该不会就是那样的吧。」 「呸!」陈宝灵脸一红,啐道:「没一点正经的!」 两人说说笑笑,很快就将这件事情忘记了,陪着清泰,放了好一会风筝,这才在丫鬟的催促下回去。 【卷二完】 注1:相关书籍推荐: 01、《宠妻为荣》卷一 作者:玲珰 02、《宠妻为荣》卷二 作者:玲珰 03、《宠妻为荣》卷三 作者:玲珰 04、《宠妻为荣》卷四 作者:玲珰 注2:本作品由豆豆提供,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豆,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