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娶妻先过招》 请见谅 湛亮 嗯……好久没写序了,不过编编交代我一定要写,所以我只好含泪写了! 首先,我要说的是,这本书中关于弃养的问题,因为每个人都会有不同的看法,谁对谁错端看立论如何,只是湛姑娘我本人从来就不赞成「天下没有不是的父母」这种话啦! 事实上,天下有不是的父母太多了,否则就不会有那么多弃养孩子,或是虐童的社会新闻发生。 对于那些不负责任的父母亲在孩子还小时抛弃他们,等他们长大了才要来告孩子弃养,要孩子支付抚养费,湛姑娘我本人是深表不赞同的,并且认为孩子应该可以主张不给抚养费。 所以在这本书中,我坚持了我的观点,也许有人会认为这样既没伦理道德又无情,但是有情或无情本来就是互相的对吧? 总不能父母对我于无情,又要求孩子长大后要对他们有情吧? 但这只是湛姑娘我本人的想法,若是持不同意见的,还请见谅喔! 另外,关于这本书中某些角色干声不断,我只是想说……那只是要符合角色个性,毕竟若是「干」字以「靠」字来取代,总觉得少了那种草莽味道。 只是要很认真的提醒一句,骂脏话是不好的,好孩子不要学啊! 不过若很生气,干在心里发泄发泄也是可以的。 哈哈……不要看我序写得很严肃,其实这是一个轻松的故事,大家看故事吧! 楔子 下班时间,路上车水马龙,往来不断,但随着红灯亮起,不一会儿,一条长长的车龙已然形成,并且随着源源不绝的车潮而不断的延伸加长。 红绿灯前,身为“龙头”的银白色房车内,驾驶座上的男人指尖轻敲着方向盘,金丝眼镜下的眼眸澄澈清透,却又隐隐透着几丝似深沉又似狡黠的光芒。 不一会儿,红灯转绿,他踩下油门正准备起步之际── 轰隆! 一声不该有的闷响骤然扬起,随即引擎瞬间熄火,让他不由得一愣,伸出手下意识的转动车钥匙,试图再次发动车子,奈何一切却维持着最高质量──静悄悄,明明白白的显示着一个事实…… 是的!在后头还塞着密密麻麻的下班车潮中,他的车子竟然抛锚了! 不妙!非常的不妙,因为他绝对会被…… “叭──叭──” 刺耳的喇叭声此起彼落,如浪潮般扑涌而来,明确告知着后方车阵中的众多驾驶人的不耐与抗议,他露出一抹苦笑,迅速下车朝后方长长的车阵比出“抱歉,车子抛锚了”的手势,然后在纷纷转换车道的车潮中,他无奈的暗叹了一口气,同时迅速在脑中搜索着任何一支道路救援的电话。 该死!真的需要用到此一服务时,他却不记得任何的电话号码。 有些懊恼,他正想着是不是该试着拨打104查号台,询问离此最近的汽车修护厂电话时,忽地见到后方一辆小发财车不仅没离去,甚至从开启的车门内跳出一个绑着马尾,身穿蓝色连身工作服,身材高挑削瘦的年轻女子。 只见那年轻女子踩着飞扬的步伐迅速而来,神采奕奕的热心开口,“不介意打开引擎盖让我看看吧?” 微微一愣,他下意识的摇了头,伸手进车内按下引擎盖开关。 “喀”地一声微响,只见那年轻女子二话不说绕到前方,掀开引擎盖,整个上半身全埋在里面。 大部分的男人对车子都有些爱好与基本的认识,就算没厉害到可以自己修车,基本的维护也都可以自己来;偏偏他是少数属于那种对车子一窍不通,完全只把车子当交通工具,就算再简单的维修也都交给汽车修护厂处理的人,是以如今就算好奇的凑上前观看,却也只是看到那年轻女子双手忙碌的在一堆他完全说不出名称的零件中东摸摸、西敲敲,根本搞不清楚她到底在做什么。 不到三分钟,年轻女子忽地拍拍手,挺直身子,冲着他咧嘴粲笑,“好了!你试着发动车子看看。” 点了点头,他坐进驾驶座,转动车钥匙…… “轰隆隆──” 很神奇的,原本抛锚的车子发动了,让他不由得一喜;而那年轻女子则是满意的点了头,用力盖下引擎盖,将之回归原位。 “谢谢!”从车窗探出头,他感激道谢,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好运,车子抛锚在路上还可以碰上技术高超的好心人出手相助。 “不客气!”年轻女子笑着来到车窗边,微弯下腰,笑咪咪的提醒。“我只是先帮你做些应急的处理,撑不了多久的。这几天有空的话,最好还是把车子开去熟悉的修护厂好好检查……” 顿了顿,她忽地摸出一张名片塞进他手里,笑嘻嘻道:“如果你没有特定坚持的汽车修护厂的话,那么欢迎你的光临,敝公司一定会以最热情的态度、最优惠的价格竭诚为你服务。” 话落,她开朗的挥挥手,三步并作两步的回到小发财车上,示意的“叭”了一声,便干净利落的开车离去。 而驾驶座上,男人目送小发财车潇洒远去后,金丝眼镜后的澄澈目光才往下落在手中的名片上── 满福汽车修护厂。 第一章 下午六点,夏季的太阳尚未完全落下,金澄澄的落日余晖为一栋栋竖立的大楼镀上一层美丽金黄。 其中,某栋玻璃帷幕的办公大楼中的某一层,挂着大大的“摩通全球投资”牌子的公司内到处人影晃动,细碎的交谈声不时响起,显现出现代上班族──尤其是在信息瞬息万变的金融界的从业人员的繁忙与劳碌。 本该是下班的时间,可一个个或是西装笔挺或是名牌套装的先生、小姐们似乎都没离开公司的打算,不是埋头看数据,就是忙着打电话,不然就是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讨论业界最新的各种讯息。 而就在这一片繁忙中,两个年约三十,有着一模一样的脸庞与高大身材,令人难以分辨谁是谁的双胞胎兄弟却是迥异于周遭的忙碌气氛,神态轻松的勾肩搭臂,默契十足的齐往角落一占地偌大,有着半独立隔间的办公桌而去,目标──某个带着金丝眼镜的男人。 “立行,今天一起去喝一杯吧!”双胞胎其中的一个──江鑫奇熊一般的大掌往桌面一拍,意图吸引同事的注意力。 “我知道有家pub不错,里面的女人各个身材火辣,保证值回票价。”双胞胎中的另一个──江鑫乐搓着下巴邪笑,那脸说有多淫贱就有多淫贱。 办公桌后方,五官清俊、气质斯文的金丝眼镜男──修立行将注意力从计算机屏幕上的线图报表移到双胞胎同事身上,优雅薄唇泛起一抹笑,“不了!”摇了头,他明白拒绝。 “嘿!我说兄弟……”一只猿臂迅雷不及掩耳的搭上了某人的肩膀。 “没你陪着一起去……”另一边,另一只猿臂也搭了上去。 “被辣妹搭讪的机率……”愤恨。 “马上少了一半……”悲伤。 “同志请喝酒的……”悲凉。 “全没了……”幽怨。 “绝对损失惨重啊!”异口同声,仰天悲愤握拳。 只见两人一搭一唱,默契十足的互相接话,咏叹的语调、夸张的肢体动作,霎时引来办公室内众多同事的注目礼,未等修立行回应,众同事便不甘寂寞的纷纷扬声出言调笑── “你们只要说你们是新世界的神就好了,还怕辣妹不巴上来吗?” “就是!新世界的神耶!走路都有风了。” “放心好了!同志也有口味比较重咸的『尬意』你们这型,gaypub坐久一点,不怕滞销的。” 你一言、我一语的揶揄调侃不断从那些看似人模人样,实则畜生不如的恶毒同事口中响起,听得许久没机会开口的修立行不由得暗自好笑。 呵……这事说起来是挺有趣的! 江鑫奇、江鑫乐不愧是双胞胎兄弟,打小两人就同进同出,不管做任何事都一起行动──念书念同科系,甚至出社会工作也选择进同一家公司。 “摩通全球投资”是债券基金理财投资公司,旗下有众多基金经理人为投资人管理各式不同的债券基金,江家双胞胎兄弟与他自己就是专业基金经理人,而且还是绩效排名年年进入全台十大的基金经理人,是以除了年薪外,每年的红利奖金也颇为丰厚。 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为何江家这对双胞胎兄弟会被笑称为“新世界的神”,这就得从一本赫赫有名的漫画说起,而那本漫画就是──《死神笔记本》! 因为两兄弟的名字合起来刚好就是“奇乐”两字,而这两个字也就是《死神笔记本》中被称为新世界的神的主角的化名,所以当两人刚进公司时,便被有在看漫画的同事戏称为“奇乐兄弟”,时不时调侃两人是“新世界的神”,久而久之,如此揶揄戏称便在公司内不胫而走,成了众人取笑两人的玩笑话。 “切!新世界的神有个屁用?”对于同事们的取笑,江鑫奇不但不以为忤,反倒哼笑的猛翻白眼。 “就是说!”非常赞同自家兄弟的说法,江鑫乐撇嘴补充叫道:“反正最后还不是要翘辫子!”新世界的神?新世界的屁啦! 如此的响应让众人不由得又是一阵哄笑,忍不住又调侃了几句后,才各自回到自己的事情中;而“奇乐兄弟”则又将注意力转回原先的目标身上,两双炯炯有神的眼睛齐齐往某金丝眼镜男瞪去。 知道两人在等自己改变心意,修立行还是微笑摇头。“不了,你们自己去吧!下班后,我还有事要忙。” “什么事?”奇乐兄弟再次发挥双胞胎的好默契,异口同声质问,似乎颇有不把他拐去“骗酒骗色”不罢休之势。 “我车子有些问题,下班后得送去检修。”淡淡的,修立行表明原因,想起昨日之事,心知若不趁空赶紧把车子送去检修,恐怕车子再次抛锚在半路上也是早晚的事。 听闻他说明原因,“奇乐兄弟”也只能无奈接受,同时想到什么似的,两人不约而同互觑一眼,随即一脸算计地嘿嘿直笑── “兄弟,既然车子要送修,那么你有固定配合的修护厂吗?”搓着下巴,江鑫奇异常热心的笑问。 “怎么你有推荐的修护厂吗?”听出他话中未臻之意,修立行挑眉反问。 虽然他以往对车子送修并没特别坚持要去哪家修护厂,但昨日受到帮忙后,他心中早已决定把车子送到那陌生却热心的女子服务的修护厂检修,也算是报答她的出手相助,只不过心中虽有了定见,但听听江家兄弟有什么推崇的厂家也并无不可。 “那当然!”笑嘻嘻的揽上他的肩膀,江鑫乐从西装口袋掏出一张名片递过去,舌粲莲花的打着广告。“专业维修,质量保证……” “贴心服务,诚信经营……”江鑫奇马上接腔。 “技术可靠,价格优惠……”江鑫乐继续热情推销。 “绝对是你最好的选择!”最后,是兄弟俩开心的大合唱。 他不禁怀疑“奇乐兄弟”有插股他们所推荐的汽车修护厂,深觉有趣的暗忖着,修立行不置可否的接过名片定睛一瞧,然后扬起眉梢,兴味的笑了…… 呵,看来他和这家修护厂很有缘哪! 只见名片上,大大的印着昨日他看过的七个字── 满福汽车修护厂 顺着川流不息的车潮,修立行开着车,按着名片上的地址一路来到接近郊区的地方,没多久,远远的就看见高高竖着“满福汽车修护厂”几个字的大招牌,再驶近细瞧,就见修护厂占地广大,光线明亮,里里外外收拾得干干净净,没有车油污垢,没有器具散落杂乱,甚至修护厂的一角还贴心的设了个灯光美、气氛佳的等候休憩区,里头正三三两两坐了几名顾客喝着咖啡、吃着小蛋糕,神色悠闲的等着取车。 若不看另一边的修护区,简直要让人怀疑这是一家小咖啡厅了。 总之,整座车厂看来干净明亮、舒适宜人,迥异于一般汽车修护厂给人的印象。 心中有些微的惊讶,修立行慢慢将车开进厂区,车子才停稳,一名身穿连身工作服的小伙子已经迎上前来。 “先生,有什么需要服务的吗?”年轻的脸庞堆满热情笑容。 下了车,修立行简略的说明了车子状况,然后得到年轻小伙子的结论── “那么我们帮你做一下全车检查,三天后来取车可以吗?” 点了点头,修立行很快的在小伙子递来的客户卡中留下自己的数据,同时不动声色的环顾车厂一圈,却始终没见到昨日出手帮忙的那名女子,心中不由得莫名有些遗憾…… 看那女子穿的连身工作服与眼前的年轻小伙子一个样,应该是同在这家汽车修护厂工作才是,本以为今天来可以遇上,他也可再次向她当面道谢,没想到却没碰上人。 说不出心中是什么感觉,但他也没心思细想,填完联络资料正准备离去时,忽听一阵“喀啦喀啦”的异声响起,下意识回头一看,就见一人躺在滑板上从车底滑了出来,高挑削瘦的身形,明亮的眼眸,飞扬的眉梢,挺翘的鼻尖,粉色的唇瓣与一贯的马尾,脸上未施脂粉,甚至还因工作而沾了点油污,但却显得神采奕奕、飞扬跳脱,可不就是昨天那个热心相助的女子! 不自觉的心下一跳,修立行噙着笑,目光炯炯的直凝着她。 而那才从滑板上站起身的女子似乎察觉到异样的视线,下意识转过头,乍见到他时,她那不是定义中的漂亮,但却显得生气盎然,别有风味的脸庞蓦地露出阳光般的灿烂笑容。 “是你!”三步并作两步跑,认出人来的女子──江心玫一下子来到他面前,热情招呼,“送车来检修吗?来来来,小陈,给我看看……” 一把将小伙子手上的客户资料卡抢了过来,随意翻看后,聊天似的笑嘻嘻道:“修先生,你的姓氏很少见呢!” “呃……小玫姊,你们认识啊?”一旁,年轻小伙子──小陈惊讶探问。 “也不算认识,就昨天见过一面。”挺起胸膛,江心玫得意道:“说起来,这生意还是我拉来的呢!” “是的!”噙着礼貌浅笑,修立行再次道谢。“昨天真是谢谢……”顿了顿,眼睛往她别在胸前写着姓名的识别卡上瞄了一下。“江小姐的帮忙,否则车子抛锚在路上,我还真是有点头大呢!” 江心玫?为何他觉得“奇乐兄弟”与这女子的名字这么像?虽说中间字不同,但音却完全一样,而且也同样姓江,更重要的是两兄弟对这家汽车修护厂打广告似的强烈推荐,莫非……他们有关系? 还有,虽然昨日见她两三下就帮他把车子修好,看得出修车技术肯定不差,同时因为名片的关系而隐约猜出她在汽车修护厂工作,但也以为她只是从事行政文书方面的工作,如今一看,才知她真的是专业的汽车修护人员。 呵……一个女性汽车技工,还真是少见呢! “咦?你怎么知道我姓江?”愣了一下,江心玫有些惊奇。 怪了!她又没向他自我介绍过。 没有说话,修立行只是笑笑的往她胸前的识别卡比去。 “对喔!”低头看了看写着自己名字的识别卡,她恍然大悟的笑了。 一旁,小陈见两人有说有笑,加上又有别的车子开进厂,便留下两人,自己忙着去招呼新客户了。 眼看小陈离去,修立行再次慎重道谢。“昨天真是多谢江小姐了。” “哪里,别客气!举手之劳而已。”不甚在意的挥挥手,江心玫一脸爽朗。 “江小姐真是厉害,很少有女性会对汽车修护有兴趣,甚至还愿意当『黑手』呢!”噙着浅笑,修立行真心佩服,毕竟一般女孩子对机械都比较不在行,而且也喜欢干干净净的,很少人愿意从事这种因为整天沾惹车油而黑着一双手的工作。 “这没什么!”咧着粲笑,江心玫直爽道:“如果你从小就在修车厂混到大,那么对这行感兴趣就没什么好奇怪了。” “从小?”修立行好奇探问。 嘿嘿一笑,江心玫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无意识的在鼻尖留下一记黑彩却犹然不知的自我调侃,“我有个叫满福的老爸啦!” 满福? 修立行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有趣的目光打量着她鼻尖上的黑油,嘴角不自觉的往上翘了几分,不过口气却彷佛什么也没看见般的淡定。“原来这家车厂是令尊开的,那么江小姐也算是虎父无犬女了。” “哪是什么虎父无犬女?只是一点兴趣,顺便在老爸的庇荫下混口饭吃,没你说得这么夸张啦!”摇头傻笑,她忍不住又道:“还有,别称呼我江小姐,听起来怪别扭的,不介意的话就叫我一声小玫吧!” 反正厂里的工作伙伴和客户都是这么叫她的,她听起来也比较习惯。 修立行平日虽说斯文有礼,但也并非什么好亲近的人,更不容易与人一下子就熟络套近,但也许是因为她曾不带任何目的的主动帮他,让他对她一开始的印象就已大好,加上她爽朗大方的态度更让他感觉极为自在,是以如今听她这么说,当下也无排斥感,甚至唇边笑意更深的点了点头。 江心玫倒没多想什么,本着服务客户的精神,她拍着胸脯热情保证,“放心!我们会好好检修你的车,绝对服务好、质量佳,价格优惠,三天后保证还你一辆宛如全新的车子,如何?” “好的,那就麻烦了!”笑着应声,修立行觉得她的说词和某两兄弟颇为相似,是以临离去前忍不住开口探问:“请问妳有兄弟吗?” 呃……话题怎会突然跳到这儿来?江心玫对他的问题颇为疑惑,但也没觉得有什么好不可告人的,是以大方笑答,“有啊!我有两个双胞胎哥哥。” 宾果! 嘴角勾起笑,修立行几乎可以确定“奇乐兄弟”与她的关系了。 呵,难怪他们会这么极力推荐这家修护厂,原来就是在替自家车厂拉客,好个肥水不落外人田哪! “呃……有什么问题吗?”见他笑得古怪,江心玫满心纳闷。 “没、没事!”摇摇头,修立行没打算解释,礼貌的道了声再见后便噙着满满笑意离去。 江心玫则是满头雾水的搔搔头,随即便把这些全抛在脑后,毕竟客人百百款,她碰过古怪的也不少,没差这一个。 第二章 三天后,修立行再次来到“满福汽车修护厂”,才一进门,眼尖的小陈便迎了过来,同时记忆力极佳的不用等他自报姓名便认出人来。 “修先生,你好,来取车吗?” “是的!”点点头,修立行一下子就看见自己那辆银白色的轿车。 小陈动作也不慢,马上扭头朝车子方向大喊,“小玫姊,修先生来取车了,你处理好了吗?”他记得修先生的车子是小玫姊负责的。 闻声,江心玫又一次从车底下滑出来,先是对修立行奉上一记粲笑,然后才扬声道﹕“修先生,不好意思,麻烦再等我半个小时好吗?”话落又滑回车底。 “修先生,抱歉,可能还得请你等一下,不过你可以到休憩区,那里会有人送上免费的咖啡和点心……”搓着手,小陈一脸歉意。 “没关系!”不以为意的笑了笑,修立行慢悠悠的来到休憩区内寻了一张空桌坐下,并随手拿了本杂志翻看,随即就有人送上咖啡和一盘小点心。 轻轻顿了一口咖啡,他把这当作难得偷来的浮生半日闲,毕竟平常工作繁忙,喝咖啡往往只为提神,而且还都是在办公室里边喝边盯着计算机屏幕,往往食不知味,可没这么有闲情逸致坐下来慢慢品尝。 悠悠哉哉的翻阅着杂志,修立行并未注意到休憩区内大部分坐着打扮光鲜的时尚女客,而且已有几个忍不住在偷偷打量着他,眼中隐隐透露着底兴趣的光芒,毕竟在这个年代,独立自主的女性满街跑,碰上看来不错的男人,主动搭讪倒追也不少见,不是吗? 更何况他外表看来斯斯文文,五官又生得俊逸好看,穿着打扮也极其品味,一看就是“三高”级的男人,若能借机认识那就太好了。 所以,蠢蠢欲动中的独立新女性们终于有人率先发动攻击了—— “先生,不好意思,可以跟你坐一起吗?没有其他空桌了。” 闻声,修立行抬起头,就见一名打扮入时,五官秀丽的年轻小姐映入眼帘,他看了看休憩室内其他桌位,确实都有人了,只不过……他记得刚进来时,这位小姐似乎是和女性友人坐在靠窗的那一桌,不是吗? 不动声色的往靠窗那桌瞄去,只见那女性友人满脸鼓励笑容的往眼前这位据说“没有空桌”的小姐看来,他再笨也多少猜得出对方所为何来,心下不免有些厌烦,可脸上却依然维持着一贯的礼貌。“当然,请坐。” 话落,他低头将自己埋进杂志中,没打算接受搭讪,毕竟这种经验太多,最后只会令人感到麻烦,再说此时此刻他只想放空自己那平日被数据与图表所占据的脑袋。 似乎没想到会被漠视,时尚的年轻小姐不免有些沮丧,悄悄往友人望去,接收到鼓励的目光后,她停顿了几秒,打起精神再接再厉,“先生,你的车子也来送修吗?”随意找了个话题,努力挤出最完美的微笑。 这不是废话吗?若非车子送修,他人怎会在这里? 虽然知道对方只是想找个话题搭讪,但如此没脑的问题实在令人想摇头,修立行深深的在心里叹口气,脸上依然波澜不兴,语气礼貌却冷淡的回道:“是的。” 短短两个字,然后又没声音了。 “我也是!瞧,那辆红色的就是我的车。”恍若未见对方的疏离,时尚的年轻小姐很自来熟的迅速又道﹕“这家修理厂挺好的,不仅干净整洁,还附设了咖啡厅,让等着取车的人可以享受免费的咖啡、甜点,很受女性顾客青睐,我是这里的老主顾了。对了,先生贵姓,你的车是哪一辆?” 听着连珠炮般的一长串话语,修立行心中有些不耐,也没打算回答她最后的两个问题,正思量着该怎么脱身,救命的及时雨便来了—— “修先生,不好意思,你的车子好了喔!”清脆爽朗的嗓音扬起,江心玫笑咪咪的站在休憩区门口,满是兴味的眼眸明明白白显示出她已看出眼前的情况。 呵呵,没想到这位修先生的女人缘这么好,才坐了一下就有女人主动搭讪,实在是艳福不浅哪 “不好意思,失陪了。”暗暗松了一口气,修立行迅速起身往外走,留下搭讪不成,满脸失望的时尚小姐。 很快的,当两人离开休憩区有段距离后,江心玫终于忍不住调侃打趣,“修先生的女人缘真不错,有没有兴趣来打个工啊?放心,不需要你卷起袖子沾车油,只要站在我们车厂外当人型招牌,负责吸引女性顾客上门就可以了。”吼!她之前怎么没想到用美男计这一招?真是失策啊失策! 好吧!以后让老爸征人时,不只要技术好,就连脸蛋的帅气度也要列入考虑。 没料到会被调侃,修立行不由得一愣,随即勾起一抹看似温文,实则狡诈的微笑,不疾不徐的反击回去。“你不是有两个哥哥吗?我想『色诱』这种事实在不须花钱烦劳外人了。” “他们两个?”禁不住噗咕嘟一声笑了出来,江心玫摇头晃脑的在外人面前亏起自家兄长。“算了吧!两个黑熊也似的,放他们站在外头,别人还以为这里是在开猛兽园呢!” 呃……“奇乐兄弟”虽说和斯文俊俏构不上边,但他俩体格高大、五官粗犷,在众人眼中是属于很man的男人,据他所知,公司里还有不少女同事暗中欣赏,颇为有意,却没想到他们却被自家妹妹嫌弃成这样。 愈想愈觉得好笑,修立行强忍笑意,难得好心的帮同事说话。“不至于吧?人和黑熊总是有段距离的!” 觉得在外人面前如此诋毁自己的两个兄长确实有点过分,江心玫咧嘴一笑,老实承认,“好啦!我那两个哥哥的外表确实不能说是黑熊,但行为绝对差不到哪里去。” 说两个哥哥行为像黑熊,那是因为一来他们两个从小与她打架时,挥掌的架式与黑熊在溪边捕鱼的模样毫无二致,不过她也不让须眉就是了;二来,他们防那些对她有意的男孩子,就像母熊在防企图偷走自己小崽子的外敌,极度的凶神恶煞,吓得人家抱头鼠窜、逃之夭夭,导致她长到这么大,连恋爱都没谈过一次,想来就让她不胜唏吁啊! 想来他们兄妹间的“恩怨情仇”很精采哪!虽不知她所谓的“黑熊行为”是指哪些,但修立行听得出来其中的未臻之意,当下不由得失笑,不过倒没再多说什么。 很快的,他问明了修护费用,才刚付完帐,忽听一道又大又响的“咕噜”声骤然响起,让他不由得挑眉朝身旁的声音来源看去…… “哈哈哈,小玫姊,拜托你淑女一点啦!肚子叫得这么大声,是怕没人听到喔!”一旁小陈恰巧路过,将那响亮的咕噜声全听了去,当下很不给面子的立刻爆笑出来。 江心玫也不是省油的灯,二话不说马上往白目的某人屁股踹去一脚,无奈却被他滑溜的闪过,最后只能幸悍然的反驳,“我中午没吃,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肚子会叫是正常的,你这个中午扫了两个便当的家伙没资格笑我。” 吼!这几天送修的车子很多,她今天从早上就忙得像陀螺般转个不停,连停下来吃饭的时间都没有,好不容易忙到现在终于得空,本想等一下就去祭五脏庙,谁知肚子却不争气,不甘寂寞的抢先发出抗议声,这才让小陈有机会笑话她。 惊险躲过一脚,小陈笑嘻嘻的回了个鬼脸便扬长而去。 “你肚子饿了?”蓦地,在一旁看戏的修立行出声询问,看向她的眼眸似乎盈满了似笑非笑的莞尔意味。 “呃……”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江心玫难得尴尬了。 哇咧!竟在顾客面前出这么大的洋相,她真是糗大了。 见状,修立行微微一笑,不等她回答便开口,“走吧!我请你吃饭。” 只听他这不算大声,但却异常清晰的话语一出,车厂内不管是修车师傅,还是学徒皆竖起耳朵,数道好奇的目光纷纷朝两人瞄去,随即又像怕被人发现般飞快收了回来,各个低头佯装忙碌,可满心的注意力已全落在他们身上,甚至还有人装模作样的朝两人悄悄靠近,就为了能更加听清楚他们的谈话。 “哈哈,这、这不好吧!”干笑不己,江心玫怎么也没料到他会想请自己吃饭。 “为什么?”下意识反问,被拒绝的修立行莫名的感到失望。 “呃……”想说自己跟他又不熟,而且也没什么理由让他请吃饭,但又怕如实说出会得罪客人,江心玫支支吾吾了老半天却想不出该怎么回答。 而修立行向来心思敏锐,当下隐约猜出了她拒绝的原因,于是露出欺瞒世人的尔雅微笑。“这顿饭算是对你前些天的帮忙聊表一下谢意。” 如此光明正大的理由倒让江心玫不好意思了,连忙摇手笑道:“那真的没什么,你不用这么客气……” “我坚持!”语气坚定,他又补上一句,“请千万别拒绝,否则我总觉得欠你一份人情。” 话都说到这样了,江心玫实在不好意思再拒绝,但是—— “还是不要吧!”想了想,最后她还是摇了头,但这次的理由却很囧。“我的食量很大,怕吃垮你耶!” 哎呀!别看她瘦瘦的,干的可是体力活,加上从小和两个双胞胎哥哥抢食训练出来的胃口,很多男人都比不上她的食量,若不小心让人家的荷包大失血,下一顿得白饭拌酱油,那她的罪过就大了。 没想到她会“自曝其短”,修立行霎时笑了。“放心,要吃垮我也没那么容易,再说我心里有数。” 呵……他不是没和“奇乐兄弟”吃过饭,早见识过两人惊人的食量;既然有大食客的兄长,那么有好胃口的妹妹也不会令人感到意外。 再说,比起那些明明不胖却天天喊着要减肥,每道菜都像小鸡啄米般只吃一点点,变相浪费食物的女子,他反倒欣赏那种敞开怀吃喝,懂得享受美食的人。 心里有数?他是什么意思? 不太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但既然要请客的人都不怕被吃垮了,那她这个被请的人也没什么好不好意思的了,于是江心玫爽朗的大笑起来,大刺刺的答应,“既然你都这么诚心诚意,那我也没什么好客气的,绝对要让你肉痛一次。 “快把你的钱包准备好,我肚子很饿了,走吧!”话落,她率先走在前头,准备大开吃戒,反正有人请客,不吃白不吃。 而修立行则是轻笑着跟了上去,对她的明快豪爽颇有几分欣赏,甚至可以说非常其有好感。 眼见两人连袂走出修护厂,在江心玫的带领下直接进了马路对面那家小吃店,车厂内几个修车师傅和学徒不约而同齐聚在一起,热烈的八卦起来—— “哇——那个男人是对小玫姊有兴趣吗?不然干嘛请她吃饭……”学徒a兴奋猜测。 “如果是真的,我替那男人的生命安全感到担心……”已经在车厂工作超过二十年,几乎可说是看着江心玫长大的师傅b夸张的摇头感叹。 “还好今天双胞胎不在,不然……唉……”同样服务多年,看多了曾对江心玫有兴趣,却被恋妹情结严重的双胞胎整得不成人形,最后逃之夭夭的男人,师傅c跟着一起摇头叹息。 “双胞胎算什么?”学徒d切了一声,搬出大魔王。“我们老板才可怕吧……” “我怎么了?” 蓦地,一道打雷般的响亮粗嗓从身后骤然响起,吓得众人“哇”的一声大叫,转头乍见是自家老板,大伙见惊得纷纷作鸟兽散——修车的修车、扫地板的扫地板、清油污的清油污,总之每个人看起来都忙得不得了。 “干嘛?干嘛?”一身“吊嘎”和短裤,脚夹蓝白拖,完完全全就是角头老大样的虎背熊腰中年男人——江满福莫名其妙的看着众员工,嚷嚷的吼着,“见鬼啦!” 怪了!厂里的修车师傅都跟他共事一、二十年,彼此都是称兄道弟的,就算那些学徒平常也总跟他没大没小,怎么今天全变样了,一见到他各个装忙? 摸着短短的五分头,江满福百思不得其解,扭头四下搜寻了一圈,却不见自己的心肝宝贝,只能向众人发问:“小玫咧?” 只见此问话一出,众人更是装死般的压低了脑袋,一双眼全心全意的死盯着手中的活儿,好像那是什么足以拯救世界的重要工作,不能分出半点神,全厂维持着最高质量——静悄悄。 如此诡异情况让江满福更感古怪,直觉肯定有问题,于是他干脆点名喊人,“老张,小玫呢?” 霎时间,众道满含同情的目光朝被点名的师傅射去,眼中写满“保重、加油、辛苦了”等等不言而喻的情绪。 干!就知道昨天初一没跟老婆一起去拜拜是错误的。 某个修车师傅心中干意满点,可既然被点名了,也只能硬着头皮站起来,“嘿嘿……老大,小玫她……她去吃饭了……”搓着手干笑不已,老张很有技巧的绕过重点,真不愧是在这里工作二十余年的资深员工,经验丰富得很。 奈何江满福也不是省油的灯,见众人神色诡异,不禁学起了李组长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单纯,洪亮的嗓音嚷嚷着追问:“什么时候去吃的?去哪里吃?和谁去的?” 干!果然没那么好唬弄,老张深深叹了一口气,无奈的往外一指。“刚刚,在对面,和客户。” 和客户?!江满福大惊,像风中哭泣的小花般颤抖着厚唇。“女的还是……男的?” “……男的。”两手掩耳,不忍卒听。 “小玫啊——”瞬间,媲美窦娥叫冤的凄厉声响响彻云霄,惊飞了外头电线杆上的麻雀无数,江满福一边往外泪奔,一边哭叫,“阿爸ㄟ心肝,你千万不要被男人给骗去啊啊啊……” 因为过往众多的“不良恶行”曾让女儿愤怒警告过,是以如今就算再怎么想冲过去,他也只能泪奔到门口就硬生生的停下来,倚着门框像深闺怨妇般咬着不知从哪摸来的抹布,虎自含泪,怨愤目光直朝对面小吃店那个背对自己而坐的男人射去。 “呜……小玫,你要记得,爸爸才是这个世界上最爱你的男人……”远望女儿边吃边欢快的不知在与那男人聊些什么,江满福不由得泪流满面的喃喃自语,傻爸爸模式全面启动。 干!看一个黑熊般的大老粗哭得梨花带雨,恶不恶心人啊?都快吐了啦! 这才是真正的大魔王,哪是双胞胎兄弟比得上的。 车厂内几个师傅和学徒鸡皮疙磨掉满地,实在快受不了了,众人你推我、我推你,最后依照以往惯例,由那个被点名的人出面去宽慰老板恋女成痴的心。 “我说老大,只是请吃饭而已,又没什么……”老张无奈劝慰。 哪知他话还没说完,江满福就怒声打断。“干!今天请吃饭,明天看电影,后天就拉小手兼花言巧语的强吻,再来就骗上床拐回家了!老张,我们都是男人,拐女孩子的那些下流招数还会不清楚吗?” 呃……好吧!他承认自己的老婆也是这样拐来的,老张摸着鼻子干笑,换另外一种方式要老板看开些。“其实小玫都二十好几了,若真有人追也是好事,老大你就别再……搞破坏了!要知道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 “你娘咧!”劝解声再次被粗言打断,江满福怒了。“什么女大不中留?小玫才二十五岁,还小得很,我还打算多留她在身边几年,就算留成老姑婆,那也没关系,我江满福养得起!” 真是没救了! 老张两眼望天,懒得再与傻爸爸模式启动中的人讲道理,不过有件事他一定得提出来。“老大,你要怎么留都随你,不过能不能麻烦将抹布还给我?那是我在擦油污的。” “啊——干!你怎不早说?呸呸呸呸呸……” 另一方面,修立行在江心玫的带领下走进小吃店,心中不由得暗笑不已,呵,说什么怕吃垮他,以小吃店的价位,让他二十年不工作,坐吃山空后再来说吧! 认真说来,相较于“奇乐兄弟”,身为妹妹的江心玫实在太善良了,他敢打包票,今天若他说要请双胞胎兄弟,他们两人绝对会马上把他拖到最贵的一家餐厅,不客气的将菜单上标价最高的菜色全点一遍才甘心。 “修先生,你想吃什么?这里的福州意面很不错,排骨汤面也很好吃……”不知他暗自打趣的心思,江心玫笑咪咪的介绍着。 “那就排骨汤面吧!”对吃的并不怎么挑嘴,修立行随口应和道。 “那你还想吃些什么?”毕竟付钱的是对方,她好歹也得问问人家。 摇摇头,修立行非常的随意。“这里你熟,你点就好。” “那好吧!”咧嘴笑开怀,肚子饿得咕咕叫的江心玫立刻大声点餐。“老板,那就一碗排骨汤面、一碗福州意面,要大碗的;另外来两盘烫青菜,一份皮蛋豆腐、菜脯蛋、烫小卷、蛤蚓汤……还有,别忘了切一盘卤味。” 点了一大串菜,饿肚子的女人终于满足了,非常开心的和请客的“冤大头”随便找了张桌子坐下。 不一会儿,热腾腾的排骨汤面和福州意面送到两人面前,正当修立行低头打算开吃时,眼前忽地被一层白雾笼罩,让他不由得叹口气。“戴眼镜的麻烦!” 对座的江心玫也发现了他的情况,当下立即笑了出来,并且诚心给予建议。 “干嘛不戴隐形眼镜?” “我有干眼症,隐形眼镜戴久了不舒服。”慢吞吞的取下鼻梁上的眼镜,拿卫生纸擦拭干净后,修立行也不戴了,直接收进胸前口袋,反正他近视不深,吃面时不戴也不会怎样。 “你近视几度?”好奇探问,江心玫边吃东西边闲聊。 “两百多度。”喝了一口热汤,修立行发现这家店的东西真的很不错。 “幸好度数并不深,否则你拿下眼镜,我们就真的『相对不相识』了。”忍不住打趣,江心玫蓦地想起小时候的“单蠢”,当下很是欢快的分享了自己的蠢事。 “我小时候的愿望就是希望自己能近视耶!” 闻言,修立行古怪的瞅了她一眼,一脸似笑非笑的。“那又不是什么好事,你这么想近视干嘛?” 真的近视戴眼镜的人,才会了解那有多不便,就好比刚才那样,只要吃面喝热汤就会“起雾”,说有多麻烦就有多麻烦。 “哎呀!小时候天真单纯不懂事,总觉得只要戴起眼镜,看起来就会很聪明。”不甚在意的挥挥手,她也搞不懂自己小时候那种念头是打哪来的,但就是突然有一天,这种想法突然出现在脑袋瓜里。 小鬼头总是会有些蠢念头,他不意外,修立行莞尔的摇摇头,随即又低头吃起汤面。 不久,几道小菜陆续送上桌,两人边吃边聊,虽说修立行向来斯文有礼却难亲近,但当他想对人展现和善时,效果也是极惊人的。 所以在他有意的引导套问之下,江心玫愈来愈自在熟络,甚至不一会儿便和他称兄道弟起来,说说笑笑间,不知不觉便把自己从小到大的一些破事儿全都掏出来晒在阳光下,就连两个哥哥的一些糗事也在无意间被出卖,一顿饭可说是吃得宾主尽欢,其乐也融融。 而从这次的谈话中,修立行了解到她不只是“奇乐兄弟”唯一的妹妹,也是江氏家族三代以来唯一一个出生的女娃儿。 据她所言,江家祖宅在宜兰,是当地有名男丁旺盛的大家族,只是男孩子生多就不值钱了,别家盼望生个男孙盼得心痒痒,江家却只要看见媳妇又生了个带把的就哀声叹气。 说起江家,祖辈三兄弟中,江心玫的爷爷排行老二,底下有四个儿子,至于大太爷则育有五子,三太爷更是连生六子,不死心想拚个女儿,结果第七个还是个男娃,从此死心放弃拚第八个。 第二代共十六个男丁从小在祖宅玩闹长大,各自成家立业后,人人不拚生男拚生女,奈何也不知是受到注生娘娘的眷颅,还是被人给诅咒,十六个媳妇再怎么努力就是拚不出一个女儿来。 直到江满福的老婆怀了第三胎,医生看过超音波后宣布她这回肚子里的是女婴时,江家众族人依旧满心狐疑,毕竟大太爷的三媳妇也曾被医生宣布过怀的是女儿,但生下来却莫名其妙多了只大嘴鸟,害江家族人白高兴一场,从此众人认定,只要孩子还没呱呱落地之前,是男是女随时都会翻盘,做不得准的。 所以当江心玫在医院出生的那一刻,确定没有突然冒出来的大嘴鸟来坏事后,江满福便激动得一通电话打回宜兰老家,然后江家得女的消息便在一个小时内轰动全族,听说那晚宜兰祖宅放了一整夜的鞭炮,三个“爷字辈”的挑灯夜战,誓言要搞好不容易得来的女娃取个好听又好叫的名字,因为孙子辈的这一代刚好是“鑫”字辈,三个老人家思来想去觉得女孩子名字有鑫字太过刚硬,最后破例以其同音的“心”字代替,第三个字则以“玫”命之。 江心玫——江家人捧在手心的玫瑰,如此可歌可泣、意义非凡的名字就此拍板定案。 之后连续几日,那些定居在台湾各地的堂兄弟们纷纷携家带眷,不约而同赶来探望这个“江家第一千金”,就盼能沾沾喜气,看能不能也让自己一举得女,无奈后来几年过去,江氏大家族又陆续添了几个男孙,但是女娃却恍如昙花一现,再也没有动静了。 如此的万绿丛中一点红,江心玫从小不仅备受三位“爷字辈”的绝对宠溺,更被江氏家族中的众多男性成员捧在手心,平辈的偶尔还会打打闹闹,互相斗嘴,但只要她受到外面的男生欺负,两个双胞胎哥哥和众多堂兄弟绝对是联合起来把对方斗到从此只要听到姓江的都会害怕的躲在床底下。 也因为受到如此的“厚爱”,在江心玫短短二十五年的人生中,只要有男性表露出追求之意,不管对方住在哪里,不出两日便会被开枝散叶,分居在台湾各地的江家人从祖宗八代摸个透彻。 身家清白的,顶多被玩笑捉弄,虽然那玩笑是大了些,但若能挺过,那就表示通过了考验——无奈的是,至今尚未有人通过,几乎都被整得灰头土脸后就打退堂鼓,再也不敢看她一眼;至于身家不清白、品性不良的,在江心玫还没对对方有印象,便被江家众多男人给拖去坟地种了……啊,不是!是拖去坟地人烟渺茫之处进行三天三夜的“道德劝说”。 什么?三天三夜?江家男人们都不用工作、读书吗? 哦——放心,江家男人多着呢!就算每个人轮流排班一个小时也绰绰有余了。 总之,江家捧在手心的玫瑰从小到大的恋爱史就只能用一个“惨”字来形容 “你说说、你说说!这样我还嫁得出去吗?”忿忿的拍桌,江心玫血泪痛陈,满心悲愤。“这样谁还敢追我啊?我那两个哥哥和堂兄弟们真的太麻烦了!” 更别说还要加上她爸爸、叔叔、伯伯、堂叔、堂伯,最后还有三位“爷字辈”啊。 已经吃完汤面的修立行取出眼镜,慢条斯理的戴回鼻梁上,镜片一闪,底下的眼眸瞧不真切,但好看的薄唇却微微勾起,似有意若无意的微笑应和,“确实有点麻烦。” 不过这样和乐的大家族……感觉还挺好的耶! “是吧!是吧!”有人附和,江心玫更是来劲,恨恨的抗议叫道:“他们那些男人,恋爱一个谈过一个,却让我活到二十五岁都没人敢追,这太不公平啦!” 倒不是说她多想谈恋爱,但被迫无法谈,与主动不想谈,这中间有着地球到月球的距离,奇檬子也差很多。 闻言,修立行正想开口,忽地背脊一阵寒意上窜,让他不自觉地抖了一下。 “怎么了?”察觉到他的动作,江心玫好奇探问。 “我觉得背后有点凉。”推了一下眼镜,修立行也不明白这莫名其妙的凉意是打哪来的,但却敏锐感觉到那凉意还带了一点杀气。 有点凉?小吃店没空调,热得要命,怎么会凉? 江心玫下意识抬头往他背后看去,一入目就见有个黑熊般的男人正站在对面车厂门口,两眼发出森森绿光直瞪而来,一副想冲过来又不敢的气急败坏样。 好吧!她想她明白凉意是从哪来的了,事实上,如果目光能实体化,搞不好修立行背后己插了两把亮晃晃的利刃了。 沮丧的几乎想将头磕在桌上,江心玫暗暗呻吟一声,眼看都吃得差不多了,她无奈的叹气宣布,“好了!我想我该回车厂去了,否则我怕你活不过今天。” 闻言,修立行扬起眉,直觉转头往后望去,就见一名年约六十几岁的男人伫在车厂门口,不断对江心玫挥舞双手。 “那位是?”他想也许他猜得出对方的身份。 “我老爸!”咬着牙,江心玫悲愤万分,只是吃个饭而已,而且还是在自家车厂对面的小吃店,这样也不行吗? 照这样下去,想要有男人追大概得等到她视茫茫、发苍苍的时候了,不过到了那种年纪,大概也没男人想追她了。 宾果!为自己的猜测正确而暗自喝采,修立行起身前去付账的同时,嘴角禁不住轻轻翘起。“我想我相信你刚才说的那段『血泪史』了。” 听出他浓浓的调侃味,江心玫只能深深的叹气。“你只见识到冰山的一角而已,当我们家族聚集时,那才可怕!可以说,我周围方圆五尺内,除了江家男人外,大概连公蚂蚁都见不到吧!我开始在想也许我只能往蕾丝边发展了。” 修立行被她自我解嘲的话逗得哈哈一笑,随即想到什么似的,他有些怔忡的感叹,“我觉得令尊很好……” “好?!”江心玫像是被什么给噎到般,整张脸都皱了起来。“好在哪?难道是好在誓死清除任何想接近我的男人吗?”呜……她真的不想视茫茫、发苍苍时,却连个恋爱都没谈过啊! 见她一张脸苦得可以滴汁,修立行不禁轻笑起来。“令尊只是担心你被男人骗了,他很爱你,不想你受到任何伤害。” 有这样疼惜孩子、爱护孩子的父亲,这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啊! 未察觉他语气中隐隐透露出的艳羡,江心玫不好意思的笑了。“你这样说也对啦!”她当然也很爱自己的老爸,只是有时难免会被他夸张的保护欲搞得很火大,忍不住抱怨个几句。 闻言,修立行只是微微一笑,忽地开口要求,“不好意思,可以给我你的手机号码吗?你知道的,如果日后车子又出问题,我才知道要找谁求救。” “可以啊!”大方笑应,江心玫没察觉到他话中的漏洞,毕竟若他日后车子又出问题,可以直接打电话给车厂就行,要她的手机号码根本就是存有私心。 很快的,她写下自己的手机号码给他,随即两人走出小吃店,才穿过马路走到车厂门口,就见江满福一个箭步冲了上来,也不管修立行是客户,先是恶狠狠的瞪他一眼,转头面向自家女儿时,瞬间换上“爱家、爱妻、爱女儿”的傻爸爸模样,简直比四川变脸还厉害。 “小玫,你没吃中饭怎么不早说?打个电话给老爸,老爸马上送好吃的来给你啊!来来来,你刚吃饱不要急着上工,先到老爸的办公室休息一下……”边说边急匆匆拉着女儿走,摆明不给她和莫名其妙冒出来的男人多一秒钟的相处时间。 被拉着走的江心玫只能无奈的回头,朝无辜被敌视却依然嘴角含笑的男人挥手致意,直到视线和身影都被办公室的门给隔绝。 呵……真好的父亲,真有趣的一家,不过…… “就是有点麻烦哪……”几不可闻的喃喃低语,修立行推了推眼镜,微闪的镜片遮掩了澄澈眸心隐隐透露出的狡猾光芒。 第三章 “喀嚓”一声轻响,电梯大楼里的某间住户大门被轻轻推开,引起坐在沙发上折衣服的妇人的注意。 “立行,你回来啦!”实际年龄五十五岁,但因保养得当,看来只有四十岁的修立行之母——修秀蓉温婉秀丽的脸庞满是欢喜笑意,就像全天下的妈妈一样,儿子一回来就关心询问“肚子饿了吗?我去炒个饭给你……”边说边起身要往厨房走。 “妈,不用麻烦,我吃过了!”连忙出声阻止,修立行进门将母亲拉回沙发上坐好。“你呢?吃了没?” “早吃饱了!”笑着轻拍了一下坐在身边的儿子,修秀蓉总觉得他今天看来有些不一样,仔细端详了好一会儿,忍不住探问“瞧你心情这么好,今天有什么好事吗?” “怎么说?”扬起眉梢,修立行兴味反问,不解母亲为何会这么觉得。 “你是我生的,你心情好不好,难道我还看不出来吗?”就如全天下的妈妈见孩子屁股一翘便知要拉屎,修秀蓉同样了解儿子嘴角的幅度代表着他心情的好坏。 闻言,修立行微微一笑,闭目沉吟了一会儿,像是终于整理好思绪,他缓缓睁开眼睛看向耐心静候他回话的母亲,“妈,我想我对一个女孩子有好感。”噙着笑,他向来与母亲是无话不谈的。 “真的?”修秀蓉先是一惊,随即喜上眉梢,满心欢喜的追问:“谁家的女孩?什么时候认识的?要不要带回来让妈妈瞧瞧……” 一连串的追问让修立行啼笑皆非,只能连声喊人,“妈……妈……别激动,我和对方也才刚认识呢!” 意识到自己确实是有些失态,修秀蓉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别怪妈夸张,只是以往从没听你说对哪个女孩有兴趣,还以为你快去当和尚了呢!” 唉!有时她忍不住会想,是不是自己与前夫的关系,才让这孩子对男女情感有些冷情,对婚姻也没任何想望,甚至她都开始怀疑自己这辈子可能见不到儿子娶妻,也抱不到孙子了。 可没想到今天他竟然说对一个女孩有好感,这怎不令人振奋呢! “和尚?妈,你怎会这么想呢?”被母亲给逗笑了,修立行摇头自我调侃,“光是吃素这一点,我想我这辈子永远都和和尚这一行扯不上关系的。” 想起儿子或许是小时候青菜吃多了,长大后反倒成了肉食主义,修秀蓉不禁也笑了,不过这笑却带有几分伤感。“都怪妈没能力,才让你小时候没什么机会吃肉,只能餐餐都吃些便宜的青菜……” 忆起过往的心酸,修秀蓉不由得眼眶红了。 “妈,你提这些做什么?我们现在不是很好吗?”搂着母亲的肩膀安慰,修立行故意转移话题。“你还听不听我说是怎么认识那女孩的?” 果然,修秀蓉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转移了,连声催促,“快说!快说!” 很是满意的点点头,他这才慢条斯理的将车子半路抛锚受到江心玫出手帮忙、送修车子却发现原来她是同事的妹妹,以及今天去取车并请她吃饭等过程一一叙述,末了,他似笑非笑的摇头感叹,“有点麻烦哪……” 轻吁一口,修秀蓉笑骂,“想追女孩子还怕什么麻烦?” “怎么我有说要追吗?”挑着眉,他故意唱反调。 “没想追的话,你何必烦恼麻烦?”知子莫若母,修秀蓉忍不住白眼。 被说中了心思,修立行难得略显窘迫的尴尬一笑,随即掩饰性的轻咳了几声。 呵,很少见这孩子出现这种表情,莫非是害臊啦? 愈想愈觉得好笑,可修秀蓉是个体贴的好妈妈,也不乘机调侃笑话,反倒开心的鼓励,“既然是你同事的妹妹,那不是正好?彼此背景都很清楚,你的品行相信你同事也没什么话好说,或许还能帮你呢!” “妈,你不清楚才会这么说。”笑笑的摇头,修立行光是想到“奇乐兄弟”的恋妹情结,加上今天在车厂,江家老爸那恨不得全世界所有雄性生物都离女儿远远的态度,他就觉得日后肯定会很精采,不过……人生就是要有挑战才会有乐趣,不是吗? “什么意思?”修秀蓉不解,满眼纳闷。 “没什么!”摇着头,修立行没打算解释江氏家族三代仅出一千金,导致全族男人奉若宝贝,爱女如命的有趣现象,径自微笑着转移话题。“对了!妈,你和王伯伯最近怎样了?” “哪、哪有怎样?你别胡猜!”蓦地,修秀蓉温婉的面容浮现羞色,脸皮微微发红热烫,让人一看就知其中有古怪,可嘴上却还是瞥瞥扭扭的否认。 “妈,你脸红了。”兴味暗笑,修立行云淡风轻的指出事实。 “哪、哪有!”结巴反驳,可两只手却下意识的摀住面颊。 “妈,王伯伯挺好的,不是吗?”轻轻拥着母亲细弱的肩膀,他柔声鼓励 他知道那位王伯伯是母亲三年前在公园里跳土风舞时认识的,王伯伯丧妻多年,而母亲也与他那不负责任的生父离异了二十几年,两人认识后相当谈得来,王伯伯对母亲很好,甚至为了母亲会特意的讨好自己,以盼能争取认同,而母亲对王伯伯的印象也极佳,若是母亲不排斥,他倒是很赞成母亲能来场黄昏之恋,替自己找个老伴。 明白儿子话中意思,修秀蓉轻叹一口气。“你王伯伯确实很好,只是我……我……”之后的话难以成言,只因有过一次破碎的婚姻后,让她的心中充满了恐惧,觉得只要能与儿子相依为命就足够了。 “妈,一个男人不好,并不代表全天下的男人都不好,你可不能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否则不只王伯伯无辜,我身为男性也会觉得很无辜。”眨着眼故意逗笑,修立行在外头给人斯文中带着点淡漠的感沉,但在母亲面前,他却可以为了逗母亲笑而耍宝。 “说什么呢你!”笑时一口,修秀蓉先是怔了怔,随即略带迟疑的开口,“你真的不反对……” “妈!”未等她把话说完,修立行便语气坚定道:“只要你觉得开心幸福,我就举双手双脚赞成。” 闻言,修秀蓉红了眼眶,可嘴角却露出幸福的笑容。 呵,有这么一个既贴心、又成材的见子,她觉得自己前一段破碎的婚姻也不是那么失败了。 “既然我已表明我的立场了,那么……”故意顿了顿,修立行忽地狡猾一笑,冷不防出招。“这个周末王伯伯约你去东海岸二日游,你到底去不去?” 咦?他怎会知道? 修秀蓉一愣,呆呆的看着儿子嘴角边那抹狡诈笑痕,忽然间明白了。 “你你你……”因为太过吃惊,一时之间竟语不成句。 “是的!”微笑点头,修立行倒是很理直气壮。“王伯伯前些天打电话给我,求我当说客。” 听他承认不讳,发现自己被儿子给出卖的修秀蓉又好气、又好笑,可更多的却是羞郝与窘迫,最后她只能热红着脸嗔声时道:“你们男人都不是好东西!”话落,抱起折好的衣服逃进房间,决定找机会好好教训老王。 真是的!一只脚都跨进棺材了,这种事也好意思找晚辈当说客,丢不丢脸啊他。 见母亲害臊的逃进房,修立行不忘以着房内绝对听得清楚的音量扬声道:“妈,你不反对吧?不反对的话,那我就打电话给王伯伯,告诉他你答应了……” 等了半分钟都没听见房间内传来任何拒绝的声音,修立行认定母亲默认了,当下不由得一笑。 呵……他是真心希望母亲能有个爱她、疼她的男人与她相伴,一起携手走过幸福的后半辈子。 摩通全球投资公司内照旧又是忙碌的一日,尤其身为基金经理人,盯紧国内外的股市变化与金融信息更是必要的课题。 然而当江鑫奇的手机铃声响起时,一切有了意料之外的变化! “什么?!”如雷吼声惊天响起,顾不得引来同事们的注目礼,江鑫奇愤而拍桌站起,对着手机怒吼,“你说有外头的野男人想打小玫的主意,还请她吃饭?” 只听这吼声一出,坐在隔壁桌的江鑫乐像是练过乾坤大挪移般瞬间移到自家兄弟身边,冲着手机也口不遮拦的开吼起来。“谁?是谁?敢泡我老妹,我就泡他老母!” 先生,你胃口也太好了些吧! 周围几个同事不约而同齐翻白眼,对“奇乐兄弟”的恋妹情结都有些心知肚明,毕竟这种类似的事,几个月就要来一次,众人都快要麻痹了。 然而事情的发展远远不是众位同事预料得到的,就在他们异口同声的“切”了一声,准备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上时,事情的演变更加惊人了—— “什么?对方姓修理的修?”江鑫奇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单纯,因为姓修的人真的很少见,而非常不巧的,公司里就有一个,而且那一个还被他们兄弟俩肥水不落外人田的推荐去自家汽车修护厂,所以若无意外的话,也许……那个“野男人”他们认识? 一旁,江鑫乐闻言也皱起了眉头,兄弟俩心有灵犀的想到同一件事,顿时目光阴森森的齐往角落处那有着半独立隔间的办公桌射去。 “全名呢?叫什么?”江鑫奇追问,随即得到了答案。“修立行是吗?哼哼……好,我知道了!放心,不用查对方底细,因为我清楚得很。”话落,切断自家老爸的电话。 而就在“修立行”三个字从他口中吐出时,江鑫乐露出了不意外的表情,至于其他同事则是纷纷瞪大眼,对这急转直下的剧情来了兴致,各个等着看戏。 然后就在众人或是叫嚣,或是吹口哨的哄笑声中,我们“新世界的神”——奇乐兄弟把手指扳得辟哩啪啦作响,一脸凶相的朝某角落杀了过去—— “兄弟,淫人妻女笑呵呵……”金刚一号拳“砰”的一声,怒砸在半独立隔间内的办公桌上。 “妻女人淫意若何?”金刚二号拳立即接着砸落。 两句三级片“玉蒲团”中的经典名言一出,看好戏的众同事顿时跌的跌、倒的倒,然而“奇乐兄弟”却恍若未觉般继续凶神恶煞的威胁—— “你若敢打我家小玫主意……” “我们就让你成为……” “中国最后一个……” “太监!” 两人不愧是打一个娘胎出来的同卵双胞胎,连打草稿都不用就唱双簧般的把一连串恫吓警告轮番脱口而出,默契非常之良好。 而办公桌后,早在江鑫奇接起电话吼出那声怒吼时便已有心理准备的修立行,此刻不疾不徐的抬眼,波澜不兴的澄澈眸光慢悠悠的往眼前两张横脸溜了一圈,然后云淡风轻的开口了,“第一,我没淫人妻女;第二小玫也不是你们的妻女,她只是你们的妹妹;第三,我对太监这行并没什么兴趣,谢谢!” “少跟我『练肖话』!”觉得他在顾左右而言他的江鑫奇怒了,嘴牙咧嘴的警告,“虽然我们是好兄弟,但是兄弟诚可贵,情义价更高,若为妹妹故,两者皆可抛。” 哼哼,他们家族可是好不容易才拚出一个没带把的出来,若没把老妹顾好,别说老爸饶不了他们两兄弟,就是那三位老太爷和族里的众叔叔伯伯、堂叔堂伯、堂兄堂弟都不会放过他们。 “没错!”重重点头应和自家兄弟,江鑫乐气势万钧的喝道﹕“我家宝贝老妹是不随便给人把的,想把她就别怪我们不顾兄弟情义。” 闻言,修立行不禁笑了,颇感兴味的问:“只是请吃顿饭而已,怎么你们就认定我对你们妹妹有兴趣了?” 虽然他是真的有兴趣没错,但怎么自家老妈和“奇乐兄弟”都这么敏锐? 忍不住“切”了一声,江鑫奇一脸鄙夷。“拜托,你是我们公司有名的『冰清玉洁男』耶!若不是对我老妹有兴趣,你会请她吃饭?” 吼!多年来从没见过这家伙交过女友,也从没听说有任何绯闻,就算有女性同胞含蓄表达对他有意思,他也都冷淡的回避掉,若不是他对男的也没表示出任何兴趣,大家险些都要猜他是gay了。 也因为他“男女不亲”,加上个性淡然清冷,简直和古墓里的小龙女有得比,是以公司同事们私下便笑称他为“冰清玉洁男”——当然,这是众人私下封的,没敢在他面前讲,不过今天算是爆出来了。 冰清玉洁男?怎么他都不知道自己有这种“高风亮节”的名号? 扬起眉,清冷的眼眸朝周遭探头看好戏的同事们溜了一圈,得到他们尴尬的笑容和候然缩回脖子的反应,修立行心下立即明了——恐怕这名号在公司内已是众人皆知,唯独他自己不知。 “好吧!就算我对小玫有兴趣,那又如何?”既然他们都已察觉,修立行倒也干脆,索性挑明了讲。 “干!你承认了吼!”口爆粗话,江鑫乐气得跳脚。“不准你动小玫的歪脑筋,听到没?我家老妹不随便给人泡的,如果你只是想玩玩,那就找错人了!” “你们觉得我会是那种只想玩玩的人吗?”沉声反问,修立行从小的家庭环境让他明白感情专一的重要性,若是他确定了想要一个人,那就不会只是玩玩而已。 闻言,又见他神色肃穆、认真异常,“奇乐兄弟”俩不禁一楞,不约而同想起他的家庭背景,当下面面相觑,然后异口同声大叫起来—— “靠!他是认真的!” “很好,你们总算想通了。”话落,修立行径自起身朝洗手间而去——这泡尿因为两兄弟的耽误,已经憋很久了。 眼看他身影消失,江鑫奇握着下巴百思不得其解。“怪了!他和小玫应该也才见过一面而已,怎么就煞到了?” “看不出他会是一见钟情的人啊!”摇着大脑袋,江鑫乐同样纳闷。 “果然平常看来愈是冷淡的人就愈闷骚吗?”两兄弟齐声感叹,不知其实修立行与江心玫两人早就有过交集。 “哎呀,立行不错啦!人品、相貌、收入样样好,我若有妹妹,早就介绍给他了。”同事a发出中肯评论,觉得就算“奇乐兄弟”再怎么恋妹,若错过修立行这么好的村,就没下间店了。 “拜托,就算你有妹妹,那也得人家立行喜欢才行。”同事b嗤笑。“楼下贸易公司的会计小姐就拜托我介绍过,结果立行根本就没那种意思。” “不过倒是没想到立行会有动凡心的一天……”同事c摸着下巴笑得很是淫邪。“我说奇乐兄弟,你们老妹是长得多国色天香,竟然让我们的『冰清玉洁男』动了凡心?来来来,没图没真相,献出一张照片给大伙儿饱饱眼福吧!” “饱你妈的眼福啦饱!”江鑫乐没好气的怒吼。 干!这些衣冠禽兽各个眼露淫光,他们会拿老妹的照片给他们意淫才怪! 而江鑫奇则阴森森的扫了众人一眼,笑得很轻很柔,也很……危险。“我老妹国色天香是没有,但是扁钻、扳手和螺丝起子倒是很多,千斤顶也不少,你们想要吗?” 呃……还是算了吧! 突然觉得办公室内扬起阵阵阴风,寒毛猛窜的众人很识相的再次缩回脖子,毕竟识时务者为俊杰,双胞胎兄弟被称为“新世界的神”可不是开玩笑的,两人真要认真起来,战斗力可是破万的,他们一介凡人惹不起啊! 算他们识相! 奇乐兄弟齐哼一声,随即又默契十足的互觑一眼,脑中闪过同样的念头—— 干!修立行那家伙的行事风格向来和操作基金一个样,一旦相中目标,下手绝对是快狠准,他们老妹可不要傻傻的就被拐去啊! 周末假期,因为母亲和王伯伯一起去“东海岸二日游”了,所以修立行起床梳洗过后,便一个人清闲的坐在客厅沙发上打电话。 “喂?”铃声嘟了好几声后,电话那头终于有人接起,不过对方声音似乎有些微喘。 “小玫?”电话这头,修立行嘴角微勾,心情显得很好。 “我是,请问你是?”电话那头,江心玫则不清楚对方是谁。 “我是修立行,还记得吗?”没被认出声音,修立行一点也不以为意,毕竟这是他第一次打电话给她,她听不出来是正常的。 “原来是你!”马上记起人来,她爽朗笑道﹕“当然记得,怎么会打电话给我?才没几天而已,难道车子又抛锚了吗?我记得上次已经做过全盘检查了,应该不会有问题才是……” “放心,不是车子的问题。”修立行马上打断她的猜测。 “那么是?”江心玫纳闷了。 “请问你今天有空吗?”不答反问。 “呃……有、有啊!”虽不解他为何会这么问,但她还是很老实的回答。 “很好!”微微一笑,他的语气轻松,但却显得很坚定。“我这儿有两张电影票,我们一起去看吧!” “咦?看、看电影?”似乎没料到他会开口邀约,江心玫先是一愣,随即略显惊疑与慌乱。“和、和我?” “对!”毫不犹豫,他果断明快道:“十点,在xx电影院门口见,可以吗?” “哦……呃……我是说可……可以……”结结巴巴的,她呆呆应允,似乎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那好,等会儿见,拜!”话落,修立行迅速切断通话,随即忍俊不禁的仰头畅笑起来。 呵……竟然这么好拐 没想到“奇乐兄弟”那么精明难缠的人,却有个如此傻楞楞的妹妹,该说是保护太过,还是“家教不严”? 总之,不论是怎样,他踏出成功的第一步了,非常值得庆祝哪! 另一头,江心玫挂断电话后依然有些回不了神,整个人恍恍惚惚的回到餐桌前,呆滞的表情让正唏哩呼噜喝着粥的江满福扯着大嗓门询问—— “怎么啦?这么早,谁打电话给你?”早餐吃到一半,怎么去接个电话回来,人就像丢了魂般傻楞楞的? 猛然惊醒过来,江心玫候地涨红脸,结结巴巴又慌张的连声否认。“没、没什么事啦……” 咦?她在紧张什么?没事的话,她干嘛一脸心虚?绝对有问题 虎目一瞇,江满福大掌往桌上一拍,大咧咧的吼道:“没事你慌什么?不要想骗林北,林北不是被骗大的!说,到底是谁打来的?找你干什么?” 糟!绝对不能让老爸知道有男的约她出去,不然肯定要搞破坏。“就朋友约我看电影啦!”含含糊糊的回答,江心玫企图混过去。“爸,你很烦耶!” “朋友?哪个朋友?我认不认识?”不给混过,紧迫追问。 “我的朋友你又不是每个都认识。”撇着嘴,她不满的回嘴。 “干!从小到大,你哪个朋友我不认识?”江满福非常有自信对女儿的交友情况绝对是了如指掌,除非是她偷偷摸摸的交往不给他知道,而她会交朋友不敢给他知道,百分之百绝对是因为那个朋友是男的。 想到这里,江满福心中瞬间警铃大响。“是男的打来的是不是?干!是不是前几天请你吃饭的那个姓修的?你娘咧!林北没给他一顿粗饱,他就不知道怕……” 边吼边骂,他开始卷袖子,一副想马上开揍的模样。 不得不说,在对女儿的交友上,大老粗的江满福确实有异常敏锐的直觉,一下子就猜出那通电话是修立行打来的,只是他猜到归猜到,后头却有人无惧其威,不客气的一掌直接从他的后脑匀“啪”的一声拍了下去—— “你这个粗鲁人又想干什么?”将一盘刚煎好的煎蛋放到餐桌上,江满福的老婆大人——江陈月叉腰教训,“从小到大,你凶神恶煞的把想追小玫的男生一个个的赶跑,害她现在连个初恋都没有,是怎样?你是打算让她当老姑婆,一辈子都嫁不出去吗?” 眼见家中最强后援出现,江心玫飞快朝老妈投去求救目光,得到她回以“放心,包在我身上”的眼神,霎时感动得几乎快掉下辛酸泪。 呜……家中也就只有老妈最正常也最支持她,不会阻挠她和男生出去了。 “干!当老姑婆就当老姑婆,林北养得起啦!”捂着发疼的脑袋,江满福依然气势十足,毫不知悔改。 眼睛一瞇,江陈月秀二话不说就往他肥肥的肚子用力掐了下去,得到“嗷”的一声吃痛惨叫,她才一脸凶残的厉声警告,“江满福,我告诉你,我才不会让小玫当老姑婆,你若敢再搞破坏,就别怪我亮菜刀。” 话落,又“啪”的一声往他的脑袋巴了一掌,然后转头催促女儿。“小玫,有人约你出去是不是?难得放假,是该出去走走。去去去,快去换衣服,别管你爸,有我盯着他呢!” 有了老爸克星的老妈当靠山,江心玫知道一切妥当了,当下开心的飞扑抱了上去。“妈,我就知道你最好了!”话落,转身往楼上冲,准备去挑选出门要穿的衣服。 “喂喂喂,阿爸就不好吗……”江满福追在后头大叫,满心悲愤。 “你给我回来!”一把揪住枕边人耳朵,江陈月秀早把自己的丈夫看透透。 “别以为这样就可以乘机溜出去跟在后头搞破坏,我今天绝不会让你出门的。” “哇——水某ㄟ,放手……放手……这样难看啦……”江满福哇哇大叫,硬是被揪回了餐桌前。 于是,就在江陈月秀的强力镇压下,平日威风八面的江满福,此刻也只能可怜兮兮的当“俗辣”,想方设法要避过老婆大人的法眼却都不可得,最后只能“屎遁”进厕所,拿手机打电话给为了平日能多睡一会儿,早就在公司附近合买了一间房子居住的双胞胎儿子,压低嗓门偷偷摸摸的通报消息。 “阿奇,我是阿爸啦……干!太阳都晒屁股了还睡什么?赶快叫阿乐起床,有紧急任务交给你们……刚刚有人打电话给小玫,好像是要约她出去,我怀疑是之前请小玫吃饭的那个姓修的家伙……你娘咧!他是你们同事喔?干!那这件事就交给你们去盯了,你们妹妹若吃了亏,我就把你们两兄弟的皮给剥下来沾酱油配饭吃……” 第四章 站在电影院门口,江心玫局促的摸摸头发,然后又拉拉衣服,心中的紧张难以言喻。 直到现在,她还搞不清楚为何修立行会约她出来看电影,但还是让向来大而化之的她站在衣柜前很是烦恼,在许久未穿也不符合本性的蕾丝洋装与恤、牛仔裤之间犹豫了老半天,最终还是顺应本性,选择了简便利落的牛仔裤。 不自觉的,她又拉拉衣服,随即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江心玫这才深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镇定!镇定!江心玫,你在干什么?有什么好紧张的?人家只是请你看电影,在朋友之间,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你别自己搞得好像人家对你有意思似的。 可是……可是他们才见过三次面,算是朋友吗? 呃……应该算吧?毕竟上回吃饭时,他们聊得还满愉快的,不是吗? 想到这里,江心玫重重的点头,虽然已许久未接受男生邀约让她有点紧张,但还是尽量以平常心看待,否则若自作多情,误会人家对自己有意思,到时不就糗大了? 好吧!那就把对方当哥儿们看待吧! 反正她除了有两个双胞胎哥哥外,堂兄、堂弟也一大堆,车厂里的工作伙伴也都是男的,若把修立行当哥儿们相处,对她而言驾轻就熟,完全不是问题。 思及此,她稍稍放松了精神,终于有心情打量电影院贴出来的各部热映中的电影海报,甚至瞇起眼细细观看着简介。 “不好意思,等很久了吗?”蓦地,一道低沉的嗓音骤然响起。 心下一跳,江心玫飞快转过身,就见修立行不知何时已来到,深灰色的休闲裤配上横条衫,与平常西装笔挺的菁英样不同,但却更显得年轻而亲切。 “没有,我才刚来一会儿。”连忙摇头,她有点被他的外表给惊艳到,小心肝无法控制的急促跳了起来。 妈啊!哪有人穿西装时看来精明干练,英挺勃发;但平日的休闲打扮却又在清俊中透着几丝慵懒的味道,犯规!这样根本就是犯规啦! 她……脸红了吗? 眸底精光一闪,修立行嘴角微微勾起,却装作什么也不知道般的突然倾身靠近她,在那候然发红的耳壳边轻声询问:“有想看的电影吗?” 被他突如其来的亲近给吓了一跳,江心玫下意识退了一步,通红着脸,结结巴巴道:“没、没有……” 他他他……他突然靠这么近干嘛?问个话而已,有需要像说悄悄话般紧挨着耳边说吗? “是吗?”恍若不知自己的举动造成她多大的影响,修立行表情很是无辜。 “既然如此,那么我们就看……” “看『醉后大丈夫2』吧!” 忽地,两道相似的嗓音同时响起,黑熊般的身形一左一右夹住修立行,笑得热情异常的猛拍着他的后背,只是那劲道令人不得不怀疑有人可能会得内伤。 “哥!”江心玫瞪圆了眼,诧异惊叫。 他们两人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啊? “当然是来看电影的啊!”两兄弟异口同声叫着。 有这么巧吗?该不会是老爸通知他们来跟监的吧?江心玫心中不无怀疑,但她还来不及说话,便又听双胞胎中的老大开口—— “结果没想到竟然在这里碰见你和我们的……”搓着下巴,江鑫奇贼眼在她和修立行之间瞄来扫去。 “好同事!”咧嘴露出森森白牙,江鑫乐接续自家兄弟未完成的话。 闻言,因为有过太多惨痛经验的江心玫霎时心下大惊。“你们别乱来,我和修……”想到什么似的,急欲解释的嗓音蓦地一顿,她指着眼前的三个男人大叫起来。“你们认识?” “认识,当然认识!”点头如捣蒜,双胞胎再次默契十足的异口同声。“我们可是在同家公司服务多年的好兄弟啊!”话落,两只熊掌在“好兄弟”背后拍得更加用力起劲。 怎么也没料到世界会这么小,江心玫瞪圆了眼,一时之间只能张口结舌,老半天说不出话来。 “你们怎会在这里?” 一旁,许久没说话的修立行轻咳一声,不动声色的站到江心玫身边,脱离两只熊掌的“攻击范围”后,他才慢吞吞地微笑开口,“没想到你们也来看电影,可真巧是不?” 会相信的才是见鬼了! “是啊!”回以一记恶笑,江鑫奇故意摇头感叹,“这世界巧合的事多不胜数,就好比你约我老妹出来,却被我们『恰巧』撞见啊!”干!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啦! “就是!就是!”点头如捣蒜,江鑫乐很懂得慷他人之慨。“既然如此,那我们的电影票就请你顺便『恰巧』一下吧!” “哥,你们怎么可以这样啦?”心知自家兄长在故意敲人竹杠,江心玫又急又气,简直欲哭无泪。 呜……完了!好不容易有男生约她出来,经过这么一闹,看来是没有下一次了。 “这样是怎样?”江鑫奇斜睨一眼,装傻反问。 “哥!”气极大叫,江心玫一张脸涨得通红,觉得这实在太“见笑”了,让她以后怎么做人哪? “没关系!”噙着浅笑出来打圆场,修立行早知这两人在得知他对江心玫有意后,肯定会有所行动,是以心理早有准备,当下也不以为意。 “瞧吧!人家都说没关系了。”嘿嘿一笑,江鑫乐摆明非敲到竹杠不可,甚至还很欢乐的补充,“对了,别忘了还要爆米花、大热狗和可乐,谢谢!” 闻言,江心玫不禁掩面呻吟,只差没当场挖个洞钻下去,呜……她怎会有这种哥哥啦? 太丢脸了!实在太丢脸了! 看来当妹妹的比两个哥哥还有羞耻心哪!暗自调侃揶揄,修立行没应声,只是微笑的挥挥手,径自往里头走,准备去购票,顺便买好那些指定零食,好塞住“奇乐兄弟”那两张嘴。 “阿乐,你去帮忙拿东西,好吃好喝的尽管点,别跟姓修的客气。”大手一挥,江鑫奇阴笑连连的派下任务。 “包在我身上!”拍拍胸脯,江鑫乐嘿嘿怪叫一声,追着某人后脚跟了进去。 只见两人身影一下子在人潮中消失,自觉羞耻万分的江心玫立即瞪向自家兄长,满心悲愤的忿怒控诉,“哥,你们绝对是故意的是不是?从小到大,只要有男生约我出来,你们就想尽办法搞破坏,有时候明明只是普通朋友的邀约,你们也不放过,实在是太过分了!” “小玫,这就叫防范于未然啊!”摇着食指,江鑫奇微仰着头,一副语重心长样。“要知道男人会单独约女生出来,绝对都是有企图的。” 什么普通朋友?屁啦! 男人嘴里的干妹妹,到最后都可以变成“干妹妹”了,朋友变炮友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他脑袋被钢门给夹了才会相信什么普通朋友这种屁话。 男人单独约女人出来都是有企图?那修立行约她出来是……思及某种可能性,江心玫的脸皮蓦地一红,心跳不自觉的加快,神色紧张的小心翼翼探问:“哥,你是说……” “干!我什么都没说!”突然意识到自己泄漏的蛛丝马迹可能会让姓修的渔翁得利,江鑫奇不禁懊恼的爆了声粗口,随即很险恶的意图抵毁人。“小玫,我告诉你,你别看修立行长得白白净净、斯斯文文就煞到他,要知道很多gay都是长得像他那副德行的。 “虽然他相貌好、收入佳,品行也不错,但他是我们公司有名的『冰清玉洁男』,这么多年来就没见他跟任何女人好过,甚至一点绯闻都没有,正常男人会这样吗?我们怀疑他是gay很久了。” 以上完全是妖言惑众、恶意毁谤,但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奇乐兄弟和被毁谤的苦主修立行都知,唯独江心玫不知。 只见她听得瞠目结舌,两眼大瞠,嘴巴不知不觉的张成o形,老半天阖不起来,直到好一会儿过后,江心玫颇心有戚戚焉的叹口气。“就算他是gay又怎样?说不定我可以跟他成为好姊妹!要知道在你们的阻挠下,也许日后我只能往蕾丝边发展了。” 瞬间被堵得说不出话,江鑫奇囧了,险些没一头去撞墙…… 完了!完了!该不会以后不只要防男的,连女的也要防吧? 江心玫才不管他的纠结心思,一脸认真的又道﹕“再说,若他真的是gay,那你们就更不用担心他约我出来了,说不定人家只是想交个『姊妹淘』啊!” 唉!本来还以为自己终于开运了,可以享受一下被一个看来挺优质的男人追求的滋味,没想到原来是她自作多情,人家只是想找个姊妹淘罢了! 还姊妹淘咧! 江鑫奇的表情益发的扭曲,却因先前的毁谤人家是gay的言论而作茧自缚,找不到理由反驳,只能懊悔的暗自捶心肝。 “不说了,他们出来了。”眼角余光扫见两张熟悉的面孔从贩卖区的人潮中走出,江心玫懒得理会也不知在纠结什么的自家老哥,急匆匆的赶忙迎上前去。 另一边,江鑫乐等修立行买完票、画完位后,便将人给拖到食物贩卖区,随即像不要钱似的点了一大堆零食,当贩卖小姐把所有的东西全送上后,他好大爷气派的手一挥—— “付钱!”有人敲竹杠敲得很爽。 没有第二句话,修立行爽快付账,得到江鑫乐一记“算你识相”的赞赏目光,待两人拿着大包小包的零食钻出长长的排队人龙时,他才慢悠悠开口询问“你们怎么知道我和小玫约在这儿?”而且还来得这么及时! 闻言,江鑫乐忍不住白他一眼,忿忿叫道﹕“一大早就被我老爹打电话从床上挖了起来,说你约小玫出去,害我们兄弟俩一挂断电话就急匆匆的开车到你家大楼外盯梢,直到看到你的车从车库开出来,才一路尾随跟了过来。” 妈的!就是因为这样才连早餐都没吃,现在肚子饿得要死,让姓修的付这一点零食钱也只是刚好而已啦! 原来如此! 心中的疑问得到解答,修立行恍然大悟,心下不以为意,不过嘴上却忍不住调侃,“没想到我们『新世界的神』今天下凡变身当跟监的。” 横眼斜睨,江鑫乐顺势爬竿的怪笑。“新世界的神是无所不能、至高无上的,小小凡人岂可质疑你的神?还不快跪下叩首拜见!” 如此的厚脸皮,让修立行也只能无奈的莞尔一笑,不再与他瞎扯。 正当两人手拿着大包小包的零食挤出人群时,江心玫与江鑫奇也随之跟了过来,尤其江鑫奇在见到两人手里的那一堆的熟食时,原本纠结的脸顿时笑咧开来。 “阿乐,干得好!”赞赏的猛拍同胞兄弟好几下,他不客气的抢过修立行手中的食物,心中为之大爽。 有人代劳拿那一堆零食,修立行乐得轻松,眼角余光下意识的朝江心玫扫去,却见她掩着脸,一副“让我死了吧”的羞愧样,心中不禁好笑,当下修长优雅的大掌往她的肩膀轻轻拍了拍,意图告诉她——他不介意。 然而她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啪”的一声清脆声响,他的手已被另一只熊掌给重重拍开了。 “干嘛?当我们兄弟死了,乘机吃豆腐喔?”江鑫奇瞪眼嚷嚷。 娘的咧!敢在他们兄弟俩的眼皮底下毛手毛脚,姓修的好大的胆子,愈来愈不把他们放在眼里了喔! “就是说!”直接拿起一条大热狗啃了起来,江鑫乐边吃边白眼吐槽。“虽然俗话说拿人手短、吃人嘴软,但我们不吃这一套啦!” “哥,你们很烦耶!”实在是觉得自家两个兄长太丢脸了,江心玫涨红着脸嗔恼怒斥,急急忙忙的推着两人往放映厅门口去。“要开演了,赶快进去啦!” 话落,又充满歉意的往被吃、被拿又被打的冤大头瞥去一眼,得到他回以无所谓的微笑后,这才窘迫的收回视线,继续推着吵吵闹闹的双胞胎哥哥。 呵……很可爱的女人哪! 平日大方爽朗,但可能是受江家男人保护太过,在男女感情的应对上又显得极为单纯,总在不经意间透露出羞窘模样,真的是很逗人啊! 心下有趣暗忖,修立行看着兄妹三人吵吵闹闹、推推拉拉在前方走,他也满脸笑意的尾随在后。 不一会儿,四人终于进了放映厅,依着票根号码找到了位置——正中央一排的四个连座。 奇乐兄弟见状,二话不说直接占据了江心玫左右两边的位置,完全不给修立行坐在自家老妹身边的机会。 干、干嘛啦?连看个电影也要当左右门神! 发觉此情况的江心玫简直欲哭无泪,充满歉意的眼神再次瞄向某人…… 呜……实在太对不起人家了!明明电影票、吃的、喝的钱全都是他出的,却硬是被发配边疆,真是可怜的冤大头。 至于冤大头本人倒是一点也不感到意外,从“奇乐兄弟”现身的那一刻起,他就有了心理准备,是以如今这情况他也不恼,反倒嘴角勾起了了然微笑,径自在剩下的那个空位坐了下来。 未久,放映厅灯光暗了下来,“醉后大丈夫2”正式上演,片中剧情夸张,笑梗白烂又低级,可却让观众大笑声不断,欢乐异常。 江家三兄妹本就是直爽开朗的人,这种欢乐的片子最对他们的胃口,三人笑得前俯后仰,完全没了形象,双胞胎更是笑到把爆米花给洒了满地。 相较于江家三兄妹沉浸于剧情中的专注,修立行倒没那么认真的看电影,借着银幕映像出来的光线,他微偏着头欣赏着隔了一个座位正开怀大笑的江心玫的侧脸。 五官不算美,略带些中性味道,但配上阳光笑容与开朗的性情,却显得极为光采耀人,尤其那双熠熠生辉,彷佛有无数星光闪烁的湛亮眼眸,更是极富魅力。 他在想,为何向来对女性保持距离的自己,会在短短时间内就对她产生了极大的好感? 呵,也许第一次相遇时,在她跳下车子,踩着飞扬的步伐朝他走来时,他便被她那神采奕奕、自信满满的开朗笑容给吸引住了目光。 有些失神的回想着两人第一次相遇时的情景,修立行嘴角泛起了淡淡浅笑,金丝眼镜下向来精明犀利的眼眸,此刻不自觉的漾起一片柔光。 而原本专注看着电影的江心玫,像是察觉到异样的注视,她下意识的转头朝视线来源看去,越过了自家兄长与他漾着点点星芒的澄澈眸光对上了。 嘴角微微勾起,修立行马上朝她露出一抹淡淡的,却极为迷人的浅笑。 轰! 不知为何,江心玫只觉得脑中轰然一响,一股没来由的热潮急涌而上。 呜……她干嘛突然脸红啊?实在是太丢脸了啦! 平常她不是大刺刺的和修护厂里的众男员工们嘻嘻哈哈,没个女人样吗?怎么现在反常了? 还好如今是在光线昏暗的电影院内,没人瞧得清她通红的脸皮,否则就真的要当场挖洞钻进去了。 江心玫又窘又慌,顿时有些手足无措,对着他一瞬也不瞬的瞅凝眼眸,最后她只能郝红着脸回以一笑,并且呆呆的从背后递给他一桶爆米花。 她心想,他会这样一直盯着她,大概是想吃她手中的爆米花吧! 唉!想来他也挺惨的,付钱买了一大堆零食,结果都进了别人嘴里,自家两个老哥哪怕是连一小粒的爆米花都没分给他,真是标准的冤大头啊! 从她递来爆米花的动作中,修立行大概猜得出她的想法,登时不由得摇头失笑,不过也没拒绝,反而伸长手臂从江鑫奇的背后拿了几颗爆米花丢进嘴里,然后对提供食物的人又露出迷人微笑。 由于“奇乐兄弟”正因为剧情而笑得乐不可支,加上两人的举动全是在背后悄悄进行,是以双胞胎竟完全没发现两人“暗渡陈仓”的行为。 如此接连着几次下来,修立行与江心玫竟也培养出默契来,只要修立行往她看去,江心玫便马上意识到,爆米花也立刻从背后朝他递去,以致到后来次数多了后,她也不是那么专注的在看电影了,满心的注意力不知不觉转移到那不时伸过来拿爆米花,偶尔会不小心擦过她的指间的修长大掌。 温温的、暖暖的,像是带着轻微的电流般,触感……很舒服! 啊~~她是在舒服什么啦?人家只是不小心碰到她的手而已,她发什么花痴啊? 呜……若被人知道她的心思,那她就得去投江自尽了,因为实在是太丢脸了啦。 悲愤的在心中抱头吶喊,江心玫憋着指腹间不时传来的麻痒感觉,咬牙切齿的不断暗暗告诫自己要正经起了别再胡思乱想了。 又再一次的,修长优雅的指尖轻轻擦过了她略带薄茧的指腹,感受到指间微微的轻颤,修立行不动声色的朝她凝去,就见她的面颊在昏暗光线中隐隐透着几丝羞红,让他不禁开怀的暗笑起来。 呵……被吃豆腐还以为是不小心碰到的,她真是呆得可爱哪! 于是就在一有心、一被吃豆腐还误会对方是无意,外加两个欢乐的吃吃喝喝中,这场电影看得可说是各有乐趣,皆大欢喜。 “哈哈哈……想偷偷摸摸拐走我们家小玫?免肖想啦……” “没错!没错!就算是同事,我们也不会放水的……” “阿奇、阿乐,阿爸果然没白生你们这两个儿子啊!哈哈哈……” 是夜,江家一楼的客厅内,三个虎背熊腰的男人相对大笑,非常的得意洋洋;楼上,江心玫则躲进自己房里,拿着手机瞪着屏幕上的某组号码犹豫许久…… 她总觉得对修立行很是过意不去,明明人家是约她出去,却被双胞胎哥哥搞破坏,故意敲他竹杠,虽然说他和两个哥哥是同事,对哥哥们的“恶劣行迹”可能早已习惯,但她还是觉得很羞愧,而且电影散场后就马上被两位兄长给拉走,连向人家说声谢或是道声歉的机会都没,实在是太没礼貌,也太对不起人家了。 好吧!两个哥哥这么过分是他们的事,但她可不能这样 想到这里,江心玫心中有了决定,当下先是偷偷摸摸的在门外探头探脑,确定家中的三个男人还在楼下得意的自吹自擂后,这才飞快锁上房门,然后毅然决然的按下了拨通键…… “嘟——嘟——” 随着电话铃声,她不自觉的紧张起来,手心也冒出了薄汗…… “喂?”蓦地,电话那头被接通,大提琴般好听丝滑的男低音紧随着响起。 “修、修先生?”因为莫名的紧张,江心玫不自觉有些结巴起来。 “小玫!”认出她的声音,远方的修立行笑了,随即半真半假的抗议。“我记得上回在小吃店请你吃面时,你是直接叫我的名字的不是吗?怎么现在反倒见外了?” 闻言,江心玫不好意思的搔搔头,随即想到自己是在讲电话,对方无法看见她的动作,于是立即半示好、半尴尬的喊人了。“立行。” 低低的笑声扬起,修立行满意了,当下闲聊般的问道:“这么晚了还没睡,找我有事吗?” 听他语气轻松,似乎对白天的事一点也不介意,江心玫不由得暗松一口气,语调也轻快起来。“没什么,只是对我那两只黑熊老哥故意敲你竹杠的事感到丢脸,所以想跟你说声抱歉。” “那没什么,别介意!”修立行一点也不在乎,不过既然机会送上门了,他也不会放过,顺势爬竿的又道﹕“但如果你真觉得抱歉,想要弥补的话,不如下星期六再陪我出来吧!” “下星期六?”江心玫愣了愣,没想到话题一下子跳到这里,下意识的摇头拒绝。“不行耶!下星期六我轮班。” 修护厂只有固定休星期日,星期六虽也有放假,但员工们必须排班轮值。 “那就星期日吧!”修立行马上改日期。 “哦!”呆呆的,她没想到要拒绝。 “几点?我开车去接你?”不给思考空间,修立行打铁趁热,步步进逼。 “接、接我?”江心玫大惊,忙不迭否决。“不好吧!”拜托!若他来接她,随便被家中三个男人中的任何一个看到,她都要“头壳抱着烧”了。 似乎也想到她的顾虑,修立行轻轻一笑,随即果断决定,“下午两点,我们在诚品信义店门口见,如何?” “哦……好!”再次的,她被拐着糊里胡涂的答应了下一次的约会。 “很好!”勾起嘴角,他语气轻松又问:“还有事吗?” “呃……没、没有!”她只是要打电话跟他道歉而已。 “那很晚了,早点睡吧!”低沉的嗓音特别低柔。 “好……那……那再见……”被轻柔的低沉嗓音给激得莫名红了脸,连声音也微微颤抖起来。 “呵……再见!”轻笑声中,修立行挂断了电话。 房间内,江心玫恍恍惚惚的收起手机,似乎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待好一会儿回过神后,她蓦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百思不得其解的吶吶自语,“这是怎么回事?我只不过是要跟他道歉而已,怎么最后又变成答应他的邀约了?真是见鬼了!” 不过他那低沉丝滑,像大提琴般带着磁性的声音……真是有够犯规的! 可恶!她一定是光顾着听他的嗓音,才会每次都这样被牵着鼻子走啦! 另一边,某栋大楼里,修立行安坐在自家客厅的沙发上,掌心中的手机还因方纔的使用而微微发热着,嘴角上的笑意则始终未减。 呵,怎么每拐必成功呢?他都忍不住替奇乐兄弟和江家老爹感到忧伤了。 摇着头,修立行感叹直笑,心中却万分期待起下个星期的约会到来。 第五章 又到了不受上班族欢迎的忧郁星期一,某对双胞胎兄弟却不像其他人那样带着还留恋美好假日的精神不振,反倒神采奕奕的咧开了嘴,进了公司便一路往角落处半独立隔间的办公桌杀去—— “我说兄弟,钱太多的话随时通知一声,我们不介意帮你花花啊!”顶着一脸邪恶笑意,江鑫奇因为前天敲竹杠敲得太爽,今天免不了想来“冤大头”面前唱秋一下。 “说到这个,我突然想起神鬼奇航4还没看过呢!”装模作样的抠着指甲,江鑫乐嘿嘿直笑,已经想好了下一部要观赏的影片了。 办公桌后,修立行气定神闲的抬起头看了两人一眼,温文尔雅的笑意始终挂在嘴角。“如果有小玫作陪,想敲我竹杠又有什么问题?” “你想得美咧!”不约而同,奇乐兄弟同声嘘他。“我们岂是卖妹求荣的人?” “你们是不会卖妹求荣,但是会藉妹揩油。”闲闲凉凉的,修立行不给面子,一针见血的点出事实。 闻言,双胞胎兄弟两人丝毫不觉羞愧,反而更加得意洋洋的仰天长笑。 “你可以拒绝啊!”双手抱胸,江鑫奇挑眉哼声吐槽。 “不,我很欢迎。”微微一笑,修立行可没傻得得罪眼前这两人。 一旁,几个同事看三人你一言、我一句的,心中不禁觉得好笑,同时对让修立行欢迎“奇乐兄弟”敲竹杠的江家小妹更加好奇了,不过好奇归好奇,但毕竟不曾见过面,也仅只于臆想,如今真正令他们振奋的是另外一个消息—— “喂!你们听说了吗?今天有新人要来耶!”同事a一脸兴奋。 “有有有,听说是大学刚毕业的新鲜人,如果三个月试用期做得不错,就会转为正职。”同事b提供的消息更加详细。 “谁管那个!”同事c邪恶淫笑,直指重点。“重要的是,这个新人是男是女?若是女的话,我就可以好好的指点指点她……” “笑得有够淫荡!”一掌往淫邪之人拍了过去,随即同事d搓着下巴,笑得更加淫荡。“听说是女的,而且是身材很辣的正妹!” “嗷嗷嗷——” 顿时,狼嗥声纷纷自无聊的男同事们口中响起,同时也引来几个女同事们好气又好笑的白眼,毕竟大家都清楚,这些看似很猪哥的男同事们其实也都只是“剩那张嘴”而已,真实的他们工作忙碌紧凑,眼睛盯着世界各国的股汇市上上下下,整颗脑袋都被数字给填满,只能利用短短的闲暇时间来打打嘴炮,活络一下脑袋,让生活不那么枯燥罢了。 正当众人谈笑之间,人事部的人领着一名年轻貌美,身着精致套装的女子走了进来,拍了拍手引起众人注意后,这才清了清喉咙,朗声介绍,“各位,这位是公司的新进人员,名叫王怡蓁,现阶段担任助理之职,各位若有资料需整理,或其他杂事,都可请她帮忙。” 介绍词一说完,公司内众人立即给予欢迎的掌声,而那名叫王怡蓁的新进女助理也马上露出讨好笑容,企图赢得众人好感。 “好了!王助理,你的办公桌在这里。”很快的,人事部的人把她带到靠近修立行附近的一张空桌,并且很快的交代,“希望这三个月你能好好学习表现,若在工作上有什么问题,可以请教其他前辈,尤其是这位修先生。” 往修立行的方向指去,人事部的人笑道﹕“他可是台湾所有基金绩效排行,年年皆进入前十名的基金经理人,你若认真些,可以从他身上学到很多。” 闻言,王怡蓁下意识的转头看去,就见一名脸上戴着金丝眼镜,相貌清俊,气质斯文尔雅的男子轻轻的朝她瞥了一眼,礼貌性的微微颔首示意后又转开目光,让她心跳不自觉的加快,隐隐有些脸红耳热。 “喂喂喂,我们兄弟两人也是年年进入绩效排行的前十名,怎么你就不跟我们的新同事说让她向我们学习了?”一旁,江鑫乐不甘寂寞,跳出来向人事部人员抗议。 霎时,就见人事部人员斜睨他一眼,没好气的笑讽,“你们两兄弟若有人家立行一半正经,我就会让她向你们学习了。” 此话一出,办公室内的众人顿时哄然大笑,而“奇乐兄弟”则不约而同齐“切”了一声;至于新助理——王怡蓁则是看了看双胞胎兄弟俩一眼,然后又瞄了瞄修立行,心中很清楚——虎背熊腰她不爱,清俊斯文才是她的菜。 很快的,人事部人员又交代了几句后便离开了,而其他人也纷纷回到自己的岗位,至于王怡蓁则在迅速堆来的数据文件中展开上班的第一天,期间还因为对一些工作上的不了解而不时前去向修立行询问请教,而他既不藏私,但也不热络,态度不冷不淡的给予指导帮忙。 a4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忽地手机铃声响起,忙于工作中的修立行连看也不看,直接拿起手机接通,“喂?” “呃……立、立行?”电话那头的人似乎还有些不习惯直接叫他的名字。 “小玫!”一听这熟悉的嗓音,修立行满心的注意力顿时全从工作中拉了回来,低沉的嗓音也因为对方突如其来的来电而满含笑意。 “呃……不好意思,有打扰到你工作吗?”那头,江心玫有点不安。 “还好!”工作虽然繁忙,但也没忙到连接通电话的时间也没有,修立行轻笑询问“怎么突然打电话来?找我有事?” “我有东西要拿给我哥他们,但是一个电话响了半天都没人接……” 下意识的,修立行目光朝江鑫奇的位置望去,就见办公桌后空无一人,大概是去上洗手间了。 “一个手机打不通……”继续切切絮絮的解释。 清俊眼眸又往江鑫乐的方向看去,只见他拿着手机不知和谁在讲电话,难怪她会打不通。 “所以我只好打给你,想说可以麻烦你帮忙吗?”最终,很不好意思的请求。 “当然!”毫不犹豫,修立行问道﹕“你在哪?” “我在你们公司大楼下面,你只要下来就可以看见我了。”语气急促,背景还有车子呼啸而过的嘈杂声。 “好的,我马上下去。”话落,修立行迅速切断通话,随即起身往外而去。 不一会儿,他搭着电梯来到一楼大厅,才走出大门外,便见一辆印着“满福汽车修护厂”几个大字的拖吊车停在路旁,他毫不迟疑往拖吊车走去,还未靠近,就见江心玫从驾驶座跳了下来—— “嘿,我在这!”扬着架笑,她不断挥舞双手,企图引起他的注意。 见状,修立行不由得勾起了嘴角,三步并作两步走,一眨眼便来到她面前,还来不及说话,便听她抢先开口—— “今年芒果大丰收,我在屏东种芒果的叔叔昨天寄了好几箱到我家,我妈说要搬一箱给我那两个哥哥,刚好今天有客户车子抛锚请我们去拖吊,会顺路经过你们公司,所以我就顺便把那箱芒果载来了。”急急忙忙的叙述前因后果,她边说边伸手试图搬放在车内的那箱芒果,却因为太过沉重而有些困难。 “别动,我来!”轻轻的将她拉开,修立行看似削瘦,力量却不小,一把就将车内那箱芒果给搬了出来。 真是黑酐仔装酱油——看不出来啊!想起先前,自家老爸搬这一箱上车时,还险些当场漏气咧 瞪大眼打量他削瘦身材,然后又瞧瞧他手上沉甸甸的箱子,江心玫心中惊叹,觉得果然人不可貌相,对他不免有些另眼相看。 而修立行虽不知她在想什么,不过这箱芒果虽然重了一些,但对他而言倒也不是那么吃力,毕竟因为家庭环境的关系,从小到大他打过无数工,连搬家工人这种粗重活也干过,是以虽不是虎背熊腰的身形,但是锻炼出来的力气可也不能小觑。 既然麻烦人家出了力,该给的甜头就不能少,所以江心玫笑咪咪的补充,“这一大箱芒果,你搬上去后就先挑些自己留下来吃,剩下的才给我哥。” 嘿嘿,谁教他们都让她找不到人,连一小指头的力气都没出到,要论功行赏的话,捡人家挑剩下的已经该感恩戴德了。 闻言,修立行轻笑着点头,而江心玫则既已完成任务便迅速跳上车,轻快的朝他挥挥手,正准备离去时,却听他的嗓音扬起—— “星期日,诚品信义店见,你没忘吧?” 从车窗内探出头,她露出一记粲笑。“没忘,到时见!”话落,人又缩了回去,随即发动引擎,驾着拖吊车缓缓驶离,不一会儿便消失在车潮中。 而修立行微笑的目送拖吊车远去后,这才转身步入大楼,不一会儿便进到公司,然后在众同事好奇的目光下,抱着偌大的箱子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随即打开纸箱露出一颗颗艳红橙黄,泛着浓郁果香的硕大芒果。 慢条斯理的,他在众多不断飘来的视线中挑选了好几颗又大又红,令人垂诞欲滴的芒果起来,然后才朝“奇乐兄弟”的方向招招手。 已经从洗手间回来的江鑫奇和已结束手机通话的江鑫乐双双来到他面前,不约而同齐声询问“干嘛?” “小玫刚刚送来,说要给你们的。”不疾不徐,气定神闲的微笑。 “干!小玫送芒果来,怎会是你下去搬?她怎么没打电话给我?”江鑫奇率先开吼,满心不爽自家老妹送芒果来竟然不是联络他们这两个哥哥,而是通知这个想拐走她的男人。 “你娘咧!既然芒果是小玫送来给我们的,为何你却先挑了?”江鑫乐也怒了,不爽的直跳脚。 小妹送来的芒果,凭什么他先挑?要挑也是他们两兄弟先挑才对啊! 然而修立行只是扬眉一笑,淡淡一句话便将两只有恋妹情结的大黑熊给击倒重伤。“小玫说让我先挑的,挑剩了再给你们。” “哦——不——”夸张的捂着胸口凄厉惨叫,江鑫奇只差没喷出漫天血雾了。 “小玫,你终于要弃我们两个哥哥而去,选择这个姓修的小人吗……” “呜……女大不中留……不中留啊……”揩拭着那不存在的眼泪,江鑫乐也哀号起来。 眼见“奇乐兄弟”两人演起大戏,修立行不由得扬起眉,有点啼笑皆非;至于其他人则是哄堂大笑,甚至凑兴的揶揄调侃个几句。 唯独第一天上班的王怡蓁完全搞不清楚状况,傻眼的瞪着两只双胞胎黑熊又哭又嚎的,她忍不住悄悄问旁边的人,“请问……他们是怎么回事?” “哦,没事!”笑咪咪的挥挥手,老资历的同事早已见怪不怪。“奇乐兄弟只是戏瘾发作而已,嚎一嚎就好,不用理他们。”话落,转身忙自己的事去了,完全把两人的鬼哭神号当作美妙的背景音乐。 于是年轻貌美的新助理小姐从此便把他们两人当时不时要发作一回的疯子,同时心中晴想……果然斯文尔雅才是她的菜。 修立行简直比这两只大黑熊好太多了! 星期日,中午吃过饭后,江心玫提着包包准备出门,奈何一只脚才跨出大门,马上被叫住—— “小玫,你要去哪里?”摸着才刚吃饱的圆滚滚肚子,江满福扯着喉咙大声询问。 糟了!绝对不能让老爸知道她是要去赴修立行的约,不然她就头大了。 心中惴惴,江心玫扯开嘴角干笑道:“我……我去书局买书啦!” 她可没说谎,她是真的要去书局,只是没说不是一个人去而已,所以以后下雨天打雷可不能劈她啊! 知道女儿确实偶尔会上书局买汽车杂志,江满福也没多加怀疑,只是径自又嚷嚷道﹕“那我开车送你去!” “不用了啦!”忙不送拒绝,江心玫急忙想理由。“你晚一点不是要陪妈去庙里拜拜吗?” “对喔!差点都忘了。”摸着自己脑袋,江满福不禁暗叫好佳在。 靠么啊!还好有女儿提醒,不然若忘了老婆的约,别说明天的太阳,搞不好连今晚的月亮也见不到了。 “所以说我自己去就行了啦!”知道自己算是过关了,江心玫笑嘻嘻的挥挥手,飞快的出门,免得夜长梦多,被看破手脚,那就真的头大了。 午后两点,当江心玫急匆匆赶到诚品信义店时,发见修立行已等在门口处,俊秀的脸庞没有丝毫浮躁,始终维持着淡淡的浅笑。 “你来了!”一瞧见她,修立行嘴角边的笑意加深,整个人从温文优雅的气质瞬间转化成明朗快活。 难以控制的微红着脸,江心玫胡乱的点了点头,有些不好意思道﹕“呃……进去逛逛?”她想,就算他没打算逛书局,她还是得进去买几本汽车杂志好应付自家老爸。 “当然!”轻笑着,修立行很自然的揽着她的肩把她往里面带,神态、举止自然得好像这种行为互动,他们早就做过无数次。 呃……他们有这么亲密吗?江心玫一愣,可还来不及说些什么,便听他开口了—— “你想看哪一类的书?”神色不波,很自然的带开话题。 “汽车杂志。”呆呆的,她再次被转移了注意力,连带的忘了肩膀上的那只“毛爪”。 心下暗笑着她又这么简单的被自己给拐了,修立行噙着满满的笑意,揽着她来到汽车杂志区;而江心玫见到自己感兴趣的东西,想也不想便抽了一本汽车杂志翻看起来,不一会儿便沉迷其中,别说肩膀上的那只手了,连身旁的男人也给忘了。 刚开始,修立行还有些装模作样的拿了一本杂志跟着翻阅,可无奈他对汽车之类的知识实在没兴趣,翻看了几页便兴致缺缺,见她又看得入迷,当下便也悄悄的往自己感兴趣的书籍方向移去。 不一会儿,就见两人各分东西,各自沉浸在自己的兴趣中,直到许久过后,江心玫才终于回过神来,左瞧右瞄都不见修立行,心想他肯定不知在哪个书柜后看书,当下也不急,拿了几本觉得还不错的汽车杂志,决定先去柜抬结账,然后再去找人。 然而当她来到柜台前,手中的杂志往上一放,正要结账时,忽地打横斜出一只手往那迭杂志上又多放了几本书。 下意识的,她转头朝手的主人瞧去,就见修立行不知何时已来到身边,那张清俊的脸庞先是朝她一笑,随即转头对柜怡小姐朗声开口,“一起结!” 很快的,柜抬小姐刷完条形码,正准备要包起来时,修立行却摆摆手表示不用,一手将那迭书报杂志拿给等候在旁的江心玫,另一手则掏钱付账。 而江心玫接过书后,低头定睛一瞧,霎时有些傻眼…… 《编织的乐趣》、《爱上编织》、《棒针编织花样》《如何织好一件毛衣》、《毛衣轻松织》、《最新编织花样》…… 这这这……这都是什么玩意啊?难道这都是他在看的? 嘴角一阵抽搐,她抬头看看正在付钱的修立行,然后又低头瞧瞧放在汽车杂志上的那一迭编织书籍,不知为何,竟然一时有些无言。 “怎么了?”付完帐,修立行回头却见她抱着满怀的书报杂志在发呆。 “呃……没、没事!”回过神,她连忙摇头干笑,随即想到什么似的又道﹕“对了!我那些杂志总共多少钱?我给你!”边说边要拉开包包拿钱。 “不用!”制止了她的动作,修立行轻笑摇头。 “可是……”非亲非故却让人家付账,她觉得这样怪怪的。 彷佛知道她要说什么,修立行抢先堵住她的“可是”。“和女性出来还让对方付钱,这对男人可是一种污辱。”言下之意——不想让他感觉受辱,就不要抢着付账。 呃……现在连男女出去吃饭都各付各的两性平权年代,还有这种说法吗? 江心玫满心怀疑,但随即又想……也许他就是那种坚持“男人就该替女人顶起一片天”的老派作风,加上有人心甘情愿出钱,她虽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但也乐得省下荷包,当下除了道谢,也就不再坚持了。 眼看自己坚持得逞,修立行不禁微微一笑,随即若不经心的问“饿吗?” “有点!”点点头,对于肚皮大事,她向来很诚实。 “那好,我们去吃点东西。”话落,再次神态自然的拉着她往诚品书局附设的咖啡厅走去。 而江心玫像是已被他碰触习惯了般,也没察觉异样的就跟着走,嫩豆腐就这样不知不觉的被吃了个够。 不一会儿,两人已坐在附设咖啡厅内,边喝着饮料,边吃着轻食,气氛轻松的闲聊起来。 聊着聊着,江心玫终于忍不住心中好奇。“呃……你买那些编织书是要给女友的吗?” 虽然自家两个哥哥说没见过他有女友,甚至怀疑他是gay,但也许他只是低调了些,毕竟交女友也没必要昭告天下,不是吗? 挑了挑眉,修立行似笑非笑道﹕“我没女友。” 呃……莫非真是gay?难道真让她家那两只双胞胎黑熊给说中了? 摸了摸鼻子,江心玫没胆直问人家的性向,但心下己隐隐这样认定,于是退一步的干笑,“那么是给伯母的?” “我妈不打毛线。”摇着头,再次给予否定答案。 “咦?那那……”那了半天就是问不出一句“莫非是你自己要看”的话来。 彷佛看透她心思,修立行霎时笑了。“别那了!如你所猜,那是我在看的。” 吓!竟然真的是他叫江心玫有些惊讶的瞠大了眼,还没想到要说什么,就又听他开口—— “怎么?对编织有兴趣的男人很娘吗?”语气似笑非笑,带点自我调侃。 “也、也不是!”结结巴巴的摇头否认,她看了看属于印着绚丽汽车图样的杂志,想到了什么似的忽地笑了出来。“如果要说你的兴趣很娘,那我的兴趣岂不是很man?”边说边指了指汽车杂志。 修立行闻言,镜片下的眸光一闪,意有所指的笑了。“那我们可真是绝配了。” 没听出他口中“绝配”的言外之意,江心玫只是爽朗的哈哈大笑,点头如捣蒜的附和赞同。“没错!没错!我们若是一起买书,别人肯定会以为汽车杂志是你在看的,编织书籍是我要买的,果然是绝配啊!” 这女人……真是有够迟钝的 一阵无言,修立行暗暗抚额叹气,随即又忍不住莞尔失笑。 好吧!迟钝就迟钝,他就喜欢她大刺刺的模样。 不知他的辗转心思,一旦聊开来,江心玫如今对他愈来愈有“姊妹淘”的感觉,当下笑嘻嘻又问:“怎么会喜欢编织?很少男人会对这个感兴趣的。” 修立行闻言轻笑。“干我们这行的,满脑袋的数字、图表,有时就连睡觉作梦也是满满的数字符号,可是编织毛线时却能让我放空脑袋,什么都不想,得到真正的休息。” 这也是他释放压力的管道。 听闻解释,江心玫终于恍然大悟,随即一脸粲笑的探问:“你的功力到哪个程度了?” 察觉到她肯定在打如意算盘,修立行强压下到了嘴边的笑意,佯装不知的回答,“凭我多年的功力,平常穿戴的都不成问题。” “是吗?”两手一拍,江心玫兴致勃勃叫道﹕“那你可不可以打一件毛衣送我?”吼,纯手工的耶!在这个年头多难得啊! 果然! 心中猜测成真,修立行嘴角泛起了笑。“那有什么问题!不过……”顿了顿,他挑眉反问“基于礼尚往来,你要送我什么?” 毫不犹豫,江心玫大笑回应,“免费路边拖吊一次,如何?” 这是在诅咒他的车子会再次在路上抛锚吗?一阵无言,修立行实在说不清这个回礼到底算好,还是不好? 虽然实用归实用,但是很没有fu啊! “顶多再加一次免费维修!”见他老半天没应声,以为他嫌弃只有一次免费拖吊不够看,江心玫讨价还价般的又加了一条福利,并且一脸心痛的叫道:“最多只能这样,不能再加了。” 难道她以为他是在嫌弃回礼不够有价值吗?想到这个可能性,修立行顿时啼笑皆非,但又心知这个猜测百分之九十九点九就是她所想的,当下颇感无奈,只能苦笑点头。“好,成交!” 唉!枉费“奇乐兄弟”精成那样,唯一的妹妹却钝成这样,江家父母在制造孩子时,实在品管不良。 江心玫可不知他心中在抱怨些什么,一个劲的和他说笑闲聊,直到后来两人离开咖啡厅,走出书局后,她忽地拍拍他的肩膀,满脸感叹,“说真的,我觉得我们很聊得来,可以成为无话不谈的姊妹淘!” “姊妹淘?!”向来低沉的嗓音瞬间高了八度,修立行的脸色瞬间变得很恐怖。 “谁给你这种想法的?姊妹淘!” “呃……难道你不是……不是……”突然支支吾吾起来,江心玫意识到自己似乎……好像……可能……搞错了一件事。 “不是什么?”咬牙切齿,向来温和斯文的脸庞已经有些扭曲。 “不是……不是gay吗?”硬着头皮,她干笑不已。 “谁跟你说我是gay了?”修立行脸已经黑到都快滴出墨汁了,见她张嘴欲答,他立即又举手制止,语气阴森森的。“不用说,我用膝盖想也知道是谁!” 除了那两只专搞破坏的大黑熊,还会有谁故意给她这种错误的印象? “呃……所以……你不是?”战战兢兢的反问,江心玫觉得自己这回可真是误会大了,也糗大了。 “我很确定我不是gay,就像你确定你不是人妖一样。”挑眉横瞪,修立行怒极反笑。 江心玫楞了一秒钟,待反应过来他话中的意思后,竟然觉得他很有幽默感,登时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这句话说得好,原来我真的误会你了。” “我想我知道该去找谁算账。”哼声冷嗤,他心知肚明误会是谁造成的。 “差点以为你是同志,对不起啦!”边笑边道歉,她勇于认错。 见她笑得这么乐,修立行纵然有再大的火气也灭了,当下不禁无奈自嘲。“真是抱歉,我对『肛肛好』没兴趣。” 闻言,江心玫又是一阵大笑,同时大方的拍拍他,豪气叫道﹕“好啦!就算我们当不成『姊妹淘』,当哥兄们也可以啊!” 呵呵……她包容性很大的。 哥儿们?脸色再次黑了一半,修立行不禁又抚额叹气……算了吧!不管是姊妹淘,还是哥儿们,他都没兴趣。 这厢,两人在书局门外澄清误会;那厢,在书局内某个可直视门口处的转角,一名身材高大的男人饶有兴致的看着两人的互动,直到身后一名看似助理的年轻人疑惑询问—— “江律师,你在看什么?”边问,好奇的目光也顺势往门口处飘去……怪了! 没什么特别的啊! “没、没什么!”嘴上如此响应着,手里却马上拿起手机拨了一通电话出去,待对方接起时,那位江律师笑了。“阿奇吗?你猜我刚刚看到什么了……” 第六章 翌日又是上班日,奇乐兄弟一进公司,便杀气腾腾的朝修立行杀了过去—— “姓修的!你昨天又偷约我家小玫出去了对不对?”异口同声,兄弟两人大掌不约而同往桌上震怒一拍,气势惊人的兴师问罪。 挑眉朝两人觑了一眼,修立行双臂抱胸,一脸的气定神闲。“连这你们也知道?” “哼!你不知道我们江家的眼线……” “是无远弗届的吗?” 一模一样的脸孔同时骄傲的抬高四十五度,说有多跩就有多跩。 “哦,是吗?”不置可否的瞄了两人一眼,修立行非常有礼貌的不耻下问。 “既然你们这么厉害,那么想必也知道是谁在外散布我是gay的谣言啰?” 此话一出,原本气势汹汹的某对双胞胎兄弟瞬间尴尬的互觑一眼,有种做坏事被当场人赃俱获的心虚感。 哇咧——他怎么会知道? 妈的!肯定是小玫那家伙说漏了嘴。 “故意让小玫误会我是gay?很行嘛!”哼哼冷笑,修立行森森的看着两人,语气很是阴凉。“也许我该告诉小玫,你们两个自己搬出去住是为了兄弟相奸不被发现。” 此话一出,奇乐兄弟两人瞬间寒毛倒竖,恶心的抱头哇啦哇啦狂叫—— “干!有够阴险!兄弟相奸?不行!我要吐了……我要吐了……好恶心啊!” 江鑫奇当场干呕不止。 “你娘咧!你干脆说我们自攻自受算了!兄弟相奸?恶……”光是想到那种画面,江鑫乐就一阵晕眩,差点没拿刀自我了断。 “彼此!彼此!”冷着脸,修立行听到自己被误会是gay——尤其还是从自己想追的女人口中听到,那种感觉只有更糟,不会更好。 正当双方你一言、我一语的互相攻击,企图恶心死对方之际,一旁观注着三人战况的同事a蓦地摇头晃脑的开始吟诗作对—— “污人是gay笑呵呵,被污是gay意若何……”同事a才华洋溢,“玉蒲团”的经典名言再次出炉,只是这回修改了几个字,用以揶揄“奇乐兄弟”。 “干!这么有才华,不会出国去比赛喔!”江鑫奇、江鑫乐两人异口同声怒吼,双双奉送凶猛的一脚给同事a。 所幸同事a动作伶俐、手脚灵活,惊险闪过两人凶猛飞踹后,笑呵呵的抛出一个飞吻便溜回自己的位置,毕竟他只是闲着插花而已,可不是事主。 至于一旁的修立行得到同事的正义声援后,满心的闷火这才稍稍降温,并且开始“晓以大义”,“我很差吗?”板着脸,他淡声询问,神色有丝幽微的冷意。 “呃……这倒不是。”摸着良心,江鑫奇不得不实话实说。 “条件很不好?”继续冷冷质问。 “也不会。”江鑫乐摸着脑袋承认。 “人品很恶劣?” “比我们兄弟俩好上那么一点。” “经济很穷困?” “有房、有车、有存款,应该还不至于到穷困。” “比起以往对小玫有兴趣的男人而言,我所有的条件都敬陪末座?” “老实说,可以算第一名了。”随着修立行的问题,“奇乐兄弟”倒是都凭着良心诚实回答,是以到了最后,他扬眉抛出最后一个问题—— “既然如此,你们何不认真考虑接受我和小玫交往?你们了解我的一切,应该相信小玫若和我在一起,绝对不会吃亏的。”他从来就不是说大话的人,但若是话说出口了,那就是有着绝对的信心。 随着他的问题问到最后,奇乐兄弟认真想想后,还真觉得没什么好反对的,只是……干!他们江家唯一的一朵玫瑰,说要送到别人掌心捧着,实在心有不甘。 但是话说回来,若自家小妹总有要嫁人的一天,那修立行这家伙确实是不错的妹婿。 想到这里,兄弟两人双双叹了一口气,互观一眼后,彼此皆有了默契。 “好吧!你若真想追小玫,那么我们兄弟俩不阻止……” “但也不会帮忙!” “至于我们江家的其他人那边……” “你就靠自己闯关吧!” 接力似的把话给说完,江鑫奇、江鑫乐决定不当别人恋爱路上的绊脚石,但是也不当小仙女就是了。 至于修立行,只要两人不来搞破坏,那他就成功一半了,是以得到两兄弟的应允后,他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不过丑话说在前头……”江鑫奇不忘警告。 “你若敢玩弄我们家小玫……”江鑫乐凶狠接腔。 “我们绝对会让你死得很难看!”神色狰狞,齐声恫吓。 然而被人狠戾威胁,修立行却只是微微一笑。“放心,你们不会有那个机会。” 自从“奇乐兄弟”答应不再当绊脚石后,修立行对江心玫展开的动作便加大起来,除了每天晚上的电话热线外,每逢假日更会约她出去,无论是看电影、逛书局,抑或是到郊外走走逛逛,总之不会错过任何可以增进感情的机会。 也因为这样,江心玫对于他的邀约愈来愈习惯,加上她本就不是害羞内向的人,爽朗大方的个性让她在短短时间内就跟他熟络得宛如认识多年的朋友,直朝“哥儿们”的康庄大道飞速前奔。 当然,站在修立行的立场,他对和她成为“哥儿们”是绝对不感兴趣的,但是观察她大而化之兼具迟钝的个性后,深深觉得以友人身份进行“鲸吞蚕食”之法也是不错的追求之道。 总之,这两人在一个有心,一个“无知”下,感情迅速累积起来。 这天,又逢假日,江心玫早和修立行约好要去世贸参观汽车展览,是以一大早便爬起来,待梳洗整理完毕,她下楼正在吃早餐时,身为老爸的江满福憋了许久的疑问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你今天又要出去?”怪了!最近这一、两个月来,他这个捧着当宝贝的女儿每到假日就往外跑,每天晚上也都是躲在房间讲电话,可是问她又什么都不肯说,让他不得不怀疑有外头的野男人企图拐走她。 干!该不会是之前那个什么修的男人吧? “对啊!”咬了一口蛋饼,江心玫小心翼翼的看了自家老爸一眼。“去看汽车展览。”她的口风很紧,不轻易透露是和别人一起去看。 “汽车展?”拍拍胸口,江满福大声道:“老爸也有兴趣,我和你一起去!” 一起去?不会吧! 背脊瞬间滚下两滴冷汗,江心玫僵着脸干笑,满心焦急的绞尽脑汁想着该用什么理由拒绝之际,最强后援适时出现了—— “去哪里?”江陈月秀横眼扫了过来。“我今天想去碧砂渔港吃海鲜。” 他们夫妻俩年轻时胼手抵足、勤奋工作,如今好不容易孩子大了,汽车修护厂也经营稳定,不用事事费心,所以这些年来,他们夫妻俩只要有空便会到处走走逛逛,也算是享受一下福气。 “海鲜可以改天吃嘛!”江满福企图改变老婆心意。“今天就和小玫一起去看车展啊!” 哪知江陈月秀却异常坚持,非常坚决的摇头。“不,我就今天想去吃海鲜。” 此话一出,爱家、爱妻、爱女儿的江满福瞬间垮了脸,只因为妻命难违,而江心玫则偷偷给了老妈一记感激目光。 其实知女莫若母,江陈月秀隐约知道女儿这段日子和某个男人似乎来往得挺热络的,私下也曾找自家那两个双胞胎儿子打探过,而两个儿子虽然表情纠结却没太大的反对情绪,甚至透露那个男人是他们的同事,人品还算不错后,她就安心了。 所以说什么她都要帮女儿一把,绝对不让某个笨蛋爸爸把女儿给留成老姑婆。 “为什么就一定要今天吃呢……改天不行吗……为什么就要今天呢……” 只见江满福还在不甘心的碎碎念,而江陈月秀横了他一眼后就懒得理他了,至于江心玫则深怕夜长梦多,飞快的吃完早餐便急急忙忙出门去了。 不一会儿,她跑到住家巷子口,一辆银白色的房车已经等候在那里。 这是最近这段日子来,她和修立行养成的默契,一来是因为每回出门,两个总是约在外头,各开一辆车前去也不是办法;二来又怕他开车前来家门口接人会被江满福给发现并抓包,所以两人商量过后,之后有约,修立行便会把车停在巷子口等人,既方便也不易被发现。 车内,修立行一见她急匆匆跑来的身影,便自动解开车锁,随即就见她打开车门飞快钻了进来,待她一坐定,他便踩下油门,迅速驶离这个“危险地带”。 “怎么?伯父在后头追你吗?”车子一开走,他便忍不住调侃取笑。 呵……说真的,他还挺喜欢江家老爸的,觉得他真的是个令人尊敬的好父亲,一个他在十岁以前,愿意付出所有来换得的好父亲。 至于十岁以后,他认清了现实,明白这世上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拥有父爱的,譬如——他自己! 江心玫先是瞪他一眼,随即又笑了出来。“那倒没有,不过我怕他不甘心,会追出来说要跟我一起去看车展。” 闻言,修立行忍俊不禁笑了,表情有趣,语气却淡淡的。“其实这也没关系,我们总有一天要见面的。” “你们干嘛要见面?”江心玫一脸奇怪。 横觑身旁的女人一眼,修立行为她的迟钝而暗叹一口气,随即闲聊似的微笑反问“怎么你没想过我们的关系吗?” 他们的关系?江心玫一愣,似乎有些反应不过来,待三秒钟过后,她似乎意识到什么似的猛然膛大眼瞪着他…… 他他他……会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 先前他第一次约她出去时,她也曾紧张心跳,红着脸暗自猜想他是否对她有意? 只是这种情绪在两个双胞胎哥哥出现,并且干出一连串丢脸事迹后,便瞬间化为乌有,加上又得知他与两位兄长是同事,以至于后来两人往来更加密切的相处时,便不知不觉把他定位成另一位“哥哥级”的存在。 可如今他却说……却说……难道她一刚开始的直觉没错,她根本没有“自作多情”? 想到这里,江心玫倏地涨红脸,只能瞠目结舌的看着他。“你你你……”你了个老半天,却讲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我怎么了?”扬起眉,修立行笑了,觉得她现在惊愕又羞涩的表情实在很可爱,与她平日大刺刺的模样有着天壤之别。 从来都觉得他笑起来很是温雅好看,可如今却发现他的笑容还有一种令人脸红心跳的迷人坏意,就好像是那种“男人不坏,女人不爱”的感觉,让江心玫不由得又羞又窘,心跳瞬间加剧,急如擂鼓。 可纵然如此,她向来就不是会搞暧昧逃避的人,是以有些事若不弄清楚,恐怕她自己会先受不了,所以该问的还是要问个明白。“你、你是我想的那个……那个意思吗?”结结巴巴,脸色通红的直问出口。 有意捉弄人,修立行佯装不解的故意微笑反问“你是什么意思?” “你你你……我我我……”察觉到他的有意逗弄,江心玫第一次发现眼前这个斯文的男人坏心眼的一面,当下不禁又羞又郝,急得面红耳赤、满心尴尬,窘迫的说不出话来,恨不得当场跳下车去,免得丢人现眼。 如果现在拿一根火柴棒往她身上随便一划,应该可以点起火吧! 看着她脸红得好像快要烧起来似的,修立行不禁有趣暗忖,虽然很欣赏她尴尬羞窘的可爱模样,但心知逗人适可而止是情趣,若太过而弄巧成拙就不好了,所以他收敛神色,轻松中不失正经的开口了—— “是的!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你好好考虑一下。”话完朝她露出一抹诚挚微笑,神色认真而坚定。 轰! 臆想成真,虽然已有心理准备,江心玫还只觉得脑袋在瞬间像是被核弹轰炸过,又像是全身血液一起往上窜,一时间脑中乱烘烘的难以思考…… 竟然是真的……她真的不是在往自己的脸上贴金,不是她自作多情,而是他确实对她…… 对她有那种意思…… 觉得好像身处在梦中般的不真实,江心玫根本不记得要回答,恍恍惚惚之间把整张脸往车窗玻璃上贴去…… 她在干什么? 乍见这怪异举动,修立行挑眉,莫名觉得很有喜感,沉默了三秒后,终于忍不住奇怪询问:“你在干什么?” “我在降温。”贴着冰凉的车窗,江心玫直觉回答,随即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蠢事,还堂而皇之的说出来后,她懊悔的尖叫一声,整个人反射性的挺直坐好,只是原本就热烫不己的脸皮,此时更是变本加厉,若是打颗蛋上去,大概都可以煎熟了。 “哈哈哈……”向来就算是笑也很温雅内敛的修立行,此刻再也禁不住的放声大笑起来,与平日的斯文气息别有一番爽朗的阳刚味。 他大笑起来还真好看,不过他取笑的人是她耶 江心玫满心羞窘,觉得自己真是无脸见人,当下只能尴尬的掩面呻吟,简直欲哭无泪。 呜……有哪个被告白的女孩子像她这么糗啦?如果此时有块豆腐,她绝对会毫不犹豫的一头撞上去自杀,死死算了。 修立行已经很久没笑得这么开心了,等他好不容易终于停下笑,却见她恨不得跳车逃逸的羞窘样,当下不禁又咧开嘴,“需要去向冷饮店讨些冰块吗?我想那会比车窗玻璃的降温效果来得强。” 空出一只手拍拍她的脑袋,清俊眼眸泛着柔光,可那张薄唇吐出的话却很揶揄人。 “你很恶劣耶!”江心玫糗极了,忍不住大叫抗议。“原来我以前错看你了!” 吼!还以为他温文儒雅,很有绅士风度,直到今天她才总算认清他性格中的恶劣因子与坏心眼。 勾起唇角,修立行耸肩微笑。“我不介意你以后深入了解。” 他这话锋一转,马上又回到了本题,让江心玫霎时又红了脸,手足无措的看着他开车的侧脸。“我……” “不用急着现在回答。”轻轻的,他打断了她才刚开口的话语,视线虽盯着前方路况,可脸上的神色却是柔和中带着认真与肃穆。 “好好想清楚了再回复我。”因为一旦答应了,那么日后就算她想后悔,他也绝不会松手了。 他就是这样,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不要就是不要,也不随便与人搞暧昧,说好听是洁身自爱,说难听就是眼高于顶;可一旦喜欢了,确定要了,那就会坚持到底,绝不中途放弃。 这样带着固执与执拗的个性,是优点也是缺点,而他了解自己,也欣然接受这样的自己。 似乎被他如此的神色给震摄到,江心玫怔怔的凝睇着他,忽然觉得自己的回答很神圣,确实要考虑清楚,不能随便答复,是以她慎重的点点头,“好,我会想清楚再回答你的。”莫名的,她也庄严起来。 闻言,修立行轻轻的笑了,修长大手往她的脑袋又拍了一下,语带戏谑道:“表情不必这么沉重,不然我会以为自己是在逼良娼。” 逼良为娼?江心玫愣了一下,随即发现自己又被调侃了,当下又好气、又好笑的往他的胸口送出一记功力十足的玉女神掌。“逼你个大头鬼啦!你以为你是老鸨喔?” “嘿,我在开车呢!”大笑的捂着胸口佯装内伤严重,修立行末了又补上几句。“你的玉女神掌这么剽悍,等一下入场可以不用买票了!” 被说剽悍,江心玫不禁感到尴尬,但还是忍不住好奇询问:“为什么?” “见掌如见票剽,你只要掌风一出,谁还敢要你买票?”修立行打趣道。 被如此揶揄,江心玫不禁大笑出声,第一次发现原来他也很会“练肖话”。 一时间,两人说说笑笑,不知不觉,车子已来到停车场内。 待停好车后,两人很快的下车往世贸门口走去,不一会儿便来到售票处前,没敢真的使出“见掌如见票”的绝招,他们迅速买了门票,正准备入场时,一名年约六十几岁,衣衫有些陈旧的老伯正发着小传单来到他们面前。 虽然觉得拿那些传单既无用、又累赘,但本着人家也是辛苦人,年纪这么大了还靠着发小传单赚取微薄的工资,肯定日子也不会好过,若能早早发完说不定就能早早回去休息,也是从小苦过来的修立行实在无法拒绝,是以他很顺手的接过了小传单。 而就在接过传单的那一刻,那位老伯忽地抬起头,两人的视线在瞬间相对…… 有点眼熟的面貌轮廓,莫名的令人感觉到……厌恶 剎那间,一股没来由的嫌恶感自心头掠过,修立行还来不及细思,却见那老伯目光直勾勾的盯着他,神色迟疑—— “立……” 一瞬间,修立行像是忆起了什么般,脸色忽地微变,二话不说丢下手中的传单,扭头拉着江心玫直往世贸场内而去。 而那位老伯似想追人,可又无门票而被拦下,不到几秒钟便眼睁睁的看着对方身影消失在人潮中,加上也不确定他是否就是自己以为的人,最后只能摸摸自己陈旧的衣衫,回头又到门外发起小传单。 而另一边,突然被飞快拉进场内的江心玫因为正好低着头在研究手中的门票,恰巧错过了修立行与那位老伯的异样互动,是以如今满头雾水,忙不迭连声发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确定两人已经离入口处远远的,修立行这才缓下脚步,强笑道﹕“没、没事!” 是那个男人…… 是那个令人憎恶的男人! 虽已多年未见,但再次相遇,那沉寂己久的厌恶感再次自他的心底最深处翻涌而上,令他忍不住作呕。 江心玫虽然个性大而化之,但并非不会看人脸色的笨蛋,乍见他向来挂着淡淡浅笑的脸庞,如今难得的怒形于色……呃,或许说怒形于色太过夸张,而是透着几丝冷然的厌恶,她知道刚刚肯定发生了什么才会让他的心情在瞬间变化如此之大,但既然他不愿意说,她也不会勉强。 于是她定定的瞅凝着他,面带笑容说道:“好,既然没事,那我们去逛逛吧!” 对于她体贴的没有追问,修立行心中不禁有些感动,当下微笑的点了点头,拉着她往展场上那一辆辆线条流畅、造型优美的最新车款而去。 不一会儿,江心玫便沉浸在那些崭新湛亮的名车中,倒是修立行却始终显得有些心不在焉,而他这种情况,很快的便被她给察觉了。 “我们回去吧!”蓦地,她突然开口要求。 微微一顿,修立行猛然回过神,下意识直觉问道﹕“为什么?我们才来没多久不是吗?” “你今天的心情有点乱,与其这样心不在焉的看展,倒不如先回去休息还好些。”定定的看着他,江心玫话说得很直接。 明白自己确实如此,修立行一时窒言,沉默了半晌,他苦笑道歉,“抱歉!因为我的关系,反而让你也没了看展的心情。” “别这么说!”横他一眼,江心玫微红着脸,故意责难道:“这又不是什么严重大事,你这么生疏见外,我……我就要怀疑你是不是真的对我有意思了……” 如果他有心想追求她,那么这种小事还需要客气吗?如果两人真要深入交往,时时体贴对方,考虑对方的情绪不是应该的吗? 闻言,修立行眸底不禁漾柔,轻轻的笑开来。 见他终于笑了,江心玫满意的点了头,拉着他往外走的同时,嘴里也不忘嘀咕,“其实你如果真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我不介意当垃圾桶,你想倒垃圾的时候尽管倒啊……” 一边静静的听着她叨叨絮絮的关心话语,一边看似任由她拉着,可实际上却不动声色的带着她往另一个出入口行去,修立行嘴角噙着笑,心中却隐隐有丝阴霾…… 那个男人……他……不愿再见! 昏暗的光线中,他静静的坐在沙发上,表情沉凝不知在想些什么,直到“啪”的一声微响,灯光瞬间大亮,他才收敛神色看向大门口。 “立行,怎么人在却不开灯?黑压压的也亏你受得了。”提着大包小包进门,修秀蓉开灯乍见儿子,当下不禁有些惊讶。 没有回答,修立行上前帮她把东西提放到桌上后,这才轻声问道﹕“怎么买这么多东西?” “还不是你王伯伯!”微红着脸,修秀蓉有些害臊。“我明明要他别买了,可他说这些都是你喜欢吃的,硬是买了这么一大堆要我拿回来给你吃。” 今天他们两个老的开车到宜兰散心,她无意间说了一句儿子喜欢吃当地出产的金枣食品,老王便像不要钱似的,什么水晶金枣、金枣干、金枣茶、金枣酥的买了一堆,要她拿回来给儿子吃,根本就是企图讨好贿路。 见母亲脸上羞涩又开心的笑容,修立行不禁也微微笑了起来,压下心中的阴霾,决定不把今天的事告诉她。 “来,快来吃吃看!”拿起一盒水晶金枣,修秀蓉笑着催促。 顺从的接过来吃了一些,修立行见她坐在自己身边,几度张口欲言又缩回去,神情紧张又带着几分忐忑,心中不免奇怪。 “妈,你想说什么吗?”吞下口中的金枣蜜饯,他终于忍不住问出口了。 “呃……这个……那个……”紧张的摸摸自己的头发,修秀蓉语带窘迫。“你王伯伯想……想约我们两家一起……一起出去吃个饭……” 自从她答应和老王单独去东海岸游玩回来后,两人等于是正式在交往了,尤其老王近日来更是行动频频,私下向她求了好几次婚,而她总是迟疑着没答应,毕竟他们两人各有儿女,若真要步入婚姻,那可不单是他们两人的事,而是两家的事。 而老王似乎明白她的顾虑,所以才想安排两家的儿女一起出去吃个饭,介绍彼此认识,让孩子们热络一下。 原来如此 修立行恍然了,心底也明白王伯伯在打什么主意,而他本就没反对的意思,是以当下笑道:“行啊!你们约个时间再告诉我,我会到的。” “你不反对?”修秀蓉惊中带喜。 虽然知道儿子不反对,甚至是赞成她和老王交往,但那也只是针对老王个人,至于其他附带的,依他除非必要,否则不喜与人打交道的个性,若是拒绝的话,她也不会感到意外。 “吃个饭而已,有什么好反对的?”修立行轻笑。 事实上,他觉得吃个饭、出个面,得体的应付一下也就是了。 如果两家的儿女因此次会面而印象大好,相处融洽,那是最好不过但若彼此不喜欢,甚至对方儿女反对王伯伯与母亲交往,那么他也想好应对措施了。 要嘛两人在婚姻体制外继续往来,毕竟都是半百年纪了,也不在乎是否有夫妻之名,只要有夫妻之情,互相照顾也就够了要嘛如果王伯伯的儿女不赞成,但两老真想要“明媒正娶”,那么他也会衷心祝福,不过结婚归结婚,他可不会让母亲住进那个不欢迎她的家庭,免得母亲受气。 届时,他会把这间屋子送给母亲与王伯伯,让他们安住在这里过日子,而他自己再出去买间房子就好,毕竟以他目前的经济能力负担得起,不是吗?况且再过个一、两年,也许他也会结婚生子,自组一个小家庭呢 想到这里,修立行的脑海中不禁浮现江心玫的身影,嘴角的微笑也益发柔软起来。 一旁又惊又喜的修秀蓉虽不知儿子心中在想些什么,但瞧他脸上发软漾柔的微笑,她也不禁跟着开心的笑了。 呵,她心想,向来清冷的儿子会出现这么柔软的神情,也许是因为与他所属意的女性进展得很顺利呢! 第七章 “修先生,请问这个技术线形走势……” “修先生,请问波罗的海指数……” “修先生,请问这个k线图……” 摩通全球投资公司内,一声声娇脆的嗓音三不五时的响起,新进的助理小姐——王怡蓁逮着机会便热情的向心中的那盘菜——修立行请教,只是如此频繁的次数,也不知是真的好学,还是借机亲近。 然而身为被频繁请教的人,修立行心中却是极为不耐。 事实上,打从这位助理小姐进公司后的这段时间,他早已被她时不时前来请教的问题搞得满心厌烦,毕竟那些他认为在大学时就该知道并学会的东西,实在没理由毕业进了公司才来询问旁人,况且同样的问题,她还问了不只一次。 只是基于礼貌,他心中虽觉厌烦,却还是冷淡而客气的给予回答。 然而自车展回来后,他的情绪一直不是太好,如今又被她拿这种他认为进这行就该具备的基本知识一次次的缠上前来询问,要他再给予好脸色,那就真的太强人所难了。 面沉如水,修立行的语气较之往常更为冷淡。“不好意思,我想这些问题以前你都曾问过了,如果你有用心听我的解说,应该早就明白了,不是吗?” 如此带着显而易见的嘲讽,让王怡蓁瞬间楞住至于早就在关注这边情况的“奇乐兄弟”则是当场喷笑出来。 别怪他们不给人面子,而是这些日子以来,两人早已发现王怡蓁总是借机亲近修立行,明显对他有企图。 虽说他们对某人想追自家老妹也挺不爽的,但是在老妹还没拒绝前,姓修的这家伙已被他们认定是老妹的人,他们自己看不爽可以,外头的女人想要染指可不行 “你们笑什么?”总算回过神,王怡蓁老羞成怒,也不怕对方是公司的资深前辈,当场变脸质问。 “怎么这年头笑也不行吗?”摸着下巴,江鑫奇佯装不解。 “也许公司有规定上班时不能笑,只是我们没详读公司规范。”江鑫乐假装害怕的抖了一下庞大的身体,满脸担心的问“阿奇,你说我们会因为违反规定而被fire吗?” 两人一搭一唱,兼带表演的话语,让坐在附近的几个公司同事当场憋笑憋得险些得内伤,若不是碍于助理小姐还在场,恐怕早就爆笑出来了。 倒是王怡蓁的脸色已由红转绿又转黑,难堪得下不了台。“你们……你们……”又气又急,她被激得说不出话,只能重重的一跺脚,气急败坏的回到自己座位上。 见状,奇乐兄弟两人很没绅士风度的在空中击掌庆祝胜利;倒是修立行始终不发一语的坐在办公桌后,脸色沉凝,带着明显的不快。 “哇——姓修的看来心情真的很不好,是在我们小妹那里踢到铁板了吗?”江鑫奇忍不住小声怀疑,虽然他觉得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毕竟以某人腹黑外加狡猾的程度,自家老妹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忍不住给了唾弃的一眼,江鑫乐哼声嘀咕,“不要有这么白痴的怀疑,不然我会耻于承认你是我的兄弟。” “切”了一声,江鑫奇又偷瞄某人明显写着“别来惹我”的脸色,当下缩回脖子与自家兄弟互觑一眼,两人不约而同闪过一个念头—— 有人心情不好,还是别傻得自己撞上去找罪受 “有古怪!” “确实有点古怪!” “不是有点,是非常非常古怪!” 满福汽车修护厂内,几名员工围在一起小声的嘀咕讨论着,视线更是不断朝另个方向某个身材高挑削瘦,绑着马尾的女人瞄去。 只见她蹲在某辆车子旁看似在修检,可却时不时突然动作顿下来,分神的不知在想些什么,一下子愁眉苦脸,一下子又咧嘴傻笑,说有多诡异就有多诡异。 而那个被众人一致表示很古怪的主角——江心玫今天不知是第几次分心了,手上拿着螺丝起子,心神则早已飞回前两天的情景…… 呵呵,他说他就是她想的那个意思,他说他不介意她以后对他做深入了解,他还说他会等她的答复…… 哎呀!好害羞啊! 捂着突然染红的脸皮,她傻呼呼的笑了起来,只是…… 怎么办?就算她想答应,可一想到自己背后那一大群江家的男人们,她就忍不住又垮下脸来。 唉!老爸和两个老哥就不用说了,光是家族里那一大群男人也都不是好惹的。 从小到大,在她身边的男人只要有谁胆敢冒出那么一点意思,马上就会被恶整刁难,直到他们打退堂鼓才罢休,每每让她才刚萌起的期待心情瞬间就被扼杀,几回下来,她觉得很受伤害。 她常常想,难道那些男人就这么容易畏怯退缩吗?会这么简单就放弃,是不是代表喜欢得不够? 如此几回下来,她不免有些丧失信心,觉得是不是自己不够好,所以不足以让男人为她坚持下来,通过江家众多男人的考验。 那么……会不会修立行也是如此呢? 认真说来,她对修立行的感觉很好,比以往那些说要追求她,最后却打退堂鼓的男人都还要好上许多,所以如果最后他半途而废,那么她绝对会更加难过,受伤的感沉也会更重。 可是……如果他坚持下来了呢? 毕竟他看起来意志力挺坚定的,不像会是半途放弃的人,加上他和双胞胎兄长又是同事,哥哥们应该比较不会刁难他吧? 想到这里,江心玫又呆呆的笑了起来,突然觉得恋爱前途也不是那么黯淡了。 “干嘛?干嘛?全都挤在这里做什么?” 忽地,一声熊吼响起,让一群围在一起偷瞄江心玫出神发呆傻笑的员工们霎时被吓得跳了起来,随即抱怨声不绝于耳的响起—— “吼!老大,走路都不出声,你是鬼喔!” “人吓人会吓死人的好不好……” “拜托!我有年岁了,心脏有点无力,不要害我啦……” 众人纷纷白眼抗议,深深觉得神出鬼没的老板是不道德的,必须要改进。 “干!上班时间不工作,围在这里鬼鬼祟祟不知在做什么,竟然还有话讲?” 江满福吹胡子瞪眼的开吼,觉得手下这群员工有够白目。 “什么鬼鬼祟祟?”资深员工——老张挺身扞卫名誉。“我们是在观察小玫啦!” “小玫?她怎么啦?”一提起宝贝女儿,江满福非常警觉。 “老大,你看!”拉着他往江心玫的方向指去,老张神神秘秘的压低音量。“瞧,今天一整个早上,小玫有时皱眉、有时傻笑,呆呆的也不知在想什么,整个人失魂失魂的,连你来了都没发现,你说这不会太奇怪吗?” 顺着手指方向望去,果真如此,江满福紧张了。“干!不会是卡到阴吧?” 你娘咧!若是有阿飘胆敢卡他家小玫,他就召集江氏家族所有的男人一起来镇压,光用纯正阳气也要把那只阿飘压到叫不敢。 “不像是卡到阴,倒像是……”老张摸着下巴,心中已有判断。 “像什么?”江满福急急追问。 “思春!”重重点头,老张很肯定。他家女儿前阵子也是这副模样,后来没多久就交了个男朋友,所以他很有经验啦! “干!思你妈的春啦!”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江满福瞬间怒飙脏话,随即移动黑熊般庞大的身躯,飞速跑到女儿面前。“小玫……”吼着如雷般的吼声,表情却像风中颤抖的小花般的忧伤。 “干、干嘛?”猛然回过神,江心玫一抬眼就被自家老爸的可怕的表情给惊到! “你不是在思春对吧?绝对不是在思春吧……”傻爸爸模式再次启动,江满福泪眼婆娑的追问。 呜……他纯洁可爱的宝贝女儿绝不会对男人思春的对吧?绝不会的…… “爸,你在说什么啦?”有种被戳中心思的羞窘感,江心玫瞬间涨红了脸,扯着嗓子尴尬大叫,“走开啦!我不跟你说了……” 这种反应……这种反应…… “哇——小玫,你真的思春了?对象是谁?是那个姓修的是不是……”江满福瞬间喷泪,抱着头悲愤哭喊。 “爸,你哭什么啦?很丢脸耶……”江心玫尖叫,有这么个老爸,她简直欲哭无泪。 “呜……你都要被外头的野男人给拐走了,还不准我哭吗?”泪眼汪汪,傻爸爸痛彻心肺的鬼吼,“小玫,阿爸才是世界上最爱你的男人,那个什么修的不好啦……” 实在受不了自家老爸的蠢样,江心玫豁出去的大吼,“我觉得他很好!” 震惊的瞪着女儿,江满福似乎有点吓傻了,抖着嘴唇沉默了好一会儿后,他爆出更大的哭喊声。“哇——你竟然为了那个姓修的吼爸爸,我我……我捶心肝啊……” 看着自家老爸夸张的表现,江心玫只能两眼望天,完全无言了。 至于一旁看戏的众员工们则是忍不住抖了抖身子……干!大魔王就是大魔王,恶心死人不偿命的。 恶……快吐了啦! 灯光美、气氛佳,装潢雅致的咖啡店内,靠窗的某一桌,一对男女相对而坐,只见那男的气定神闲,轻松极意;女的却显得有些紧张局促、坐立难安。 “突然约我出来,是有什么想告诉我吗?”微微一笑,修立行故意如此问道。 事实上,光从对方的表情看来,他用膝盖想也知道她肯定是要来给他答复了,只是好笑的是——等待答案的人安然自若,给予回复的人却反而显得很仓皇。 “呃……我是想……是想……”心跳无法控制的加速失序,江心玫结结巴巴的,直到最后才硬着头皮一口气喊道﹕“我想清楚了,今天要告诉你我的回答。” 说完,她的脸也在瞬间涨红了。 果然! 为自己的神准预测而晴笑,修立行扬起眉梢。“那么?” “你是认真的吗?”不答反问,江心玫虽然满心羞意,柔嫩的粉颊也红如醉枫,可眼神与语气却是异常的严肃。 “当然!”毫不犹豫响应,修立行不解她为何会怀疑。 “不会半途而废吗?”继续追问。 “我的优点是固执,缺点也是固执,我从来就不喜欢半途而废这种不负责任的行为。”双臂抱胸,修立行认为她这个怀疑有污辱他的嫌疑。 “就算再怎么被刁难恶整,甚至被拖到墓仔埔进行三天三夜的『道德劝说』也不会吗?”很难得的,向来大而化之的江心玫有了咄咄逼人的气势。 呵,原来这就是江家男人干过的事啊!修立行笑了,然后很坚定的回答,“不会!” 要知道他小时候甚至有段时间曾和母亲住在坟场旁边的破败小屋,只因为房租便宜,所以别说是墓仔埔了,就算让他躺在人家捡骨而挖出来的大坑洞里睡上一觉,他也没在怕的,因为……他小时候真干过这种事。 心中的犹疑一一得到保证,江心玫紧绷的情绪这才终于放松下来,嘴角甚至浮现出一朵羞涩的笑靥。 “那么现在还有问题吗?”挑眉,他礼貌微笑询问。 飞快的摇摇头,她脸上的红晕更深了。 “所以……你的答复?”虽然十之八九可以确定她的响应,但他还是要得到一个明确的答案。 “是的!我愿意更加深入的了解你。”咧开嘴,她既开心、又害羞的笑了,可神色与语气却非常坚定。 “很好!”满意的点了头,他一本正经的微笑祝贺,“恭喜你,很荣幸的成为修立行的女朋友。” 哇咧——明明就是他先告白,怎么现在她答应他的追求了,他却反而一副施恩样?感觉好欠扁啊! 江心玫瞪眼,随即又忍不住笑了出来,学他也摆起骄傲的嘴脸。“那么也恭喜你,很荣幸的成为江心玫的男朋友。” “是的,是我的萦幸!”微微一笑,修立行柔声应和,同时轻轻握住她放在桌上的手。 不算柔嫩,带着因职业而形成的薄茧,没有其他女孩子的手那样白皙漂亮,但却温暖、坚韧而实在。 这是一双劳动的手,殷勤踏实,充满了对自己职业的热情与爱好,而他——喜欢拥有这样一双手的女人。 接连着几天,修立行的心情都很好,非常好,好到办公室里的同事都察觉到他的快活;也好到就算王怡蓁再拿“大学时就该学会”的笨问题来请教,他依然可以噙着淡淡浅笑给予回答。 也因为他如此“亲切”的表现,让王怡蓁以为自己再度有了希望,于是更加热络的前去亲近讨好,只不过他始终与她保持距离,礼貌的维持着同事间的友好关系。 这天,王怡蓁的手机响了,当她接起并听完对方的话后,脸色立刻变得不太好看。 “我不想!”冷冷的,她拒绝了对方的提议,直到电话那头不知又讲了些什么,她才臭着脸硬声道:“随便!见就见,但我不保证给好脸色。”话落,狠狠掐断通话,似乎对自己不得不去赴某个约而感到很生气。 而就在她结束通话不到三分钟后,换修立行的手机铃声响起—— “喂?”低着头查看最新指数,他顺手接起电话。 “立行,你今晚有没有空?”修秀蓉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 “今晚?”修立行很快的翻开行事历,随即回答道:“有!妈,有什么事吗?” “你王伯伯想约两家今晚一起出来吃顿饭。”修秀蓉有些不好意思的说。 “好!”迅速应允,他问清楚了时间、地点后便挂断电话,再次投入工作中。 对他而言,两家一起吃饭从来就不是什么值得记挂在心的事,时间到了,去露个面应付一下也就够了。 晚上七点半,餐厅包厢内坐了四个人,而那四个人的表情各异。 老王——王弘军面色通红,满脸兴奋与喜气的招呼着;至于他与亡妻所生的一儿一女,儿子的神色平和、气质沉稳,看得出来并不反对父亲身边有人照顾,倒是那女儿始终绷着一张脸,完全不给好脸色,明显对父亲的黄昏之恋不能接受。 而这顿饭的另一个主角——修秀蓉也看出老王女儿的不悦,小心翼翼陪笑的同时,心中的那块大石更是沉重了。 “到底要我们等多久?当大家都很闲吗?”忽地女儿发难了,脸臭到不行。 闻言,王弘军觉得女儿实在是太骄纵,也太不给面子,正待板起脸斥责之际,却听修秀蓉不安的连声道歉—— “对不起!我儿子来得晚了,可能是路上塞车,你们先点菜,我再打电话催他一下……” “秀蓉,不用……”王弘军想阻止。 “不好意思,因为临时有个会议,我来晚了。” 蓦地,一道清冷而低沉的嗓音响起,修立行踩着优雅步伐迈入包厢,却忽听一道惊愕女嗓猛然扬起—— “修先生!”王怡蓁震惊了,不敢相信父亲有意再婚的女人的儿子,竟然就是自己暗自欣赏喜欢的对象。 闻声,修立行下意识朝声音来源看去,随即也面露讶异。“王小姐。” “咦?你们认识?”王弘军很是惊讶。 “同事。”淡声回答,修立行在母亲身边落坐。 此话一出,除了身为同事的两人外,其余三人不约而同皆瞠大眼,脸上满是讶然,随即有人快活的大笑起来—— “哈哈哈……没想到你们竟然是同事,这世界可真小啊!”王弘军非常的开心,也非常的兴奋,觉得这一切可真是好的开始。 而从一见面就始终没给修秀蓉好脸色看的王怡蓁,此刻心中有些惶惶然,却见机立刻转变态度,热络的讨好笑道﹕“是啊!阿姨,真没想到修大哥就是你的儿子,看来我们可真是有缘呢!” 因为攀着这层关系,她很快的将称呼从“修先生”自动升级到“修大哥”。 修大哥?他怎么不知道自己何时跟她这么熟了?淡淡的,修立行觑了她一眼,碍于今天这种场合不便出声指正,他心中虽不喜,却也只能默不作声的吞了下来。 而修秀蓉从一刚开始饱受冷脸,到后来儿子到来后,王怡蓁态度一百八十度的转变,因而隐约有了些臆测,可记起儿子曾提及有了喜欢的女孩,又见如今他面对王怡蓁的冷淡,不用想也知道儿子喜欢的女孩绝对不是她,是以心中不免有些忧虑与为难。 至于王家的儿子因为很了解自己妹妹的习性,眼见她对修秀蓉的态度前倨后恭,心知肚明关键原因肯定就出在修立行身上,只是对方神色淡然,和自家妹妹的热络讨好样有着天壤之别,当下已明白“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戏码正在活生生上演。 倒是王弘军不知众人心思,只觉得天下竟有这么巧的事,可不就是在预告着自己与修秀蓉的缘分吗? 这下可好,他再也不用担心双方的儿女处不来,那么他们两个老的想办婚事应该没什么阻碍了。 想到这里,他乐开怀的哈哈直笑。“来来来,既然都来齐了,那就快来点菜,大家肯定都饿了……” 霎时间,点菜的点菜、讨好的讨好,礼貌相待的礼貌相待、负责热络气氛的热络气氛,于是这顿饭也勉强算是吃得宾主尽欢了。 好不容易结束那顿气氛很微妙的饭局,双方互道再见后,修立行开车载着母亲回到家,哪知却收到一封由管理员递交的奇怪信函。 “谁寄来的信?”一回到家,修秀蓉疲累的瘫坐在沙发上,见儿子拿着一封信审视着,当下不禁出声询问。 “不知道!”摇摇头,修立行古怪的补上一句,“是一封存证信函。” “存证信函?!”修秀蓉低呼惊叫,随即飞快的跳了起来。“谁会寄存证信函给我们?我们又没得罪人!”就像一般普通的老百姓,只要一涉及司法方面的事,就会紧张到不行。 修立行没有回话,只是静静的拆信,当瞧见信函中寄件人的姓名与所述事由后,他的脸色在瞬间一变,勃然大怒的将那封信揉成一团往墙上用力丢去,脸色铁青,表情难看到了极点。 是那个男人……竟然是那个男人…… 从没见过他气成这样,修秀蓉吓了好大一跳。“怎么了?上面到底是写了些什么?”边说边赶忙捡起那团纸,打开摊平一看,温婉秀丽的脸庞也在霎时苍白若纸,毫无血色。 “立行,他……他……”浑身发颤,她溃然跌坐在沙发上,眼中满是惊疑与畏怯。“他已经消失这么多年了,怎么会……” 迅速在母亲身边坐下,修立行保护意味浓厚的搂着她微微发抖的身子,冷凝着脸,沉声解释。“前阵子我去参观车展时遇见他,他似乎认出我了,可我没理会,掉头就走了。” 想到当时对方穿着陈旧衣衫发小传单的落魄模样,他不由得冷冷一笑。“大概是这些年来日子不好过了,那天看到我,才又想起自己还有这么个儿子可以利用,才会有了动作。” 是的!这封存证信函就是他那与母亲已离异二十多年的生父寄来的! 至于为何双方已多年未联络,他那不负责任的生父还会知道他们母子俩的住处,这也没啥好讶异的,毕竟母亲偶尔还会与当年老家那里的街坊邻居联络,若对方有心打探他们母子的下落,也没什么困难的。 没想到儿子早就与生父碰过面却没告诉她,修秀蓉不禁微微一怔,低头又看看手中的存证信函,她的心情镇定了一些,可还是不免担忧。“他……他要告你……” “那就让他告吧!”清冷眼眸闪着冰冷寒芒,他森然冷笑。“我是不会付他半毛钱的。” 弃养?! 冰冷的看着存证信函上那两个大大的字眼,修立行嘲讽的勾起嘴角,从没养育过他的男人,有什么脸面在他长大成人,凭着自己奋斗出一片天后,再来告他弃养? 第八章 “呜……水某ㄟ,小玫要被外头的野男人给拐了……” 这几天,江满福的心情一直很不好,除了一见到自家宝贝女儿就大肆批评外头的野男人有多坏、多不好外,有机会也不忘向老婆泪眼汪汪的哭诉,就盼能找到同一阵线联盟。 然而江陈月秀早就和女儿是同一国了,对于他宛如轰炸机般的哭诉,在连续忍了几日后,终于在家看八点档连续剧时忍不住爆发了—— “你吵够了没?”狠狠的一掌往某个傻爸爸的后脑匀重重拍了下去,江陈月秀横眼开骂,“整天就怕小玫被拐走,你怎么不怕她成了老姑婆?” “妈!”一旁同样忍受好几日“魔音穿脑”的江心玫忍不住抗议,对“老姑婆”这三个字很有意见。 拜托!人家她……她刚“荣升”为某人的女朋友,顺利的话,她这辈子都不会和“老姑婆”这三个字扯上关系。 看看老婆,又看看女儿,江满福悄声嘀咕。“老姑婆也没什么不好……”话虽这么说,他却不敢大声让老婆大人听见,否则自己这颗脑袋肯定又要迎来一记玉女神掌。 “你说什么?”斜眼横睨,江陈月秀耳尖听见了,要他有胆再说一次。 江满福是谁?他可是在外一条龙、在家一条虫,“爱家、爱妻、爱女儿”的男人,所以当下只能脖子一缩,满是委屈,“水某ㄟ,你都不怕小玫被坏男人给骗了吗?”傻爸爸很忧伤,非常的忧伤。 “怕什么?”丢了个白眼,江陈月秀倒是信心满满。“我找阿奇、阿乐问过了,人家那位修先生人品很不错,你根本不用担心!” “干!那两个臭小子竟敢联通外敌。”江满福愤怒了,养儿真是没用啦! “妈,你什么时候找哥哥他们问这个的?”江心玫惊叫,完全没料到老妈早已打探清楚了。 好可怕!果然这个家,老妈才是最终boss吗? “你说谁是外敌了?”横眉竖眼质问,一只手已经伸到老公腰腹上准备只要回答稍有一个不满意,就要痛下杀手。 “姓修的,当然是姓修的。”江满福忙不迭叫道。 闻言,江陈月秀这才满意的收回手,转而对女儿笑道﹕“什么时候问的,这你就不用知道了,不过若你们真有在交往,那就赶紧找一天把人带回家吃个饭,好好介绍一下。” 因为已和修立行确定关系,所以听老妈要她把人带回家介绍后,江心玫瞬间红了脸,既尴尬、又嘲嘲的羞笑点头。 而某个傻爸爸则是气急败坏,哇啦哇啦大叫,“你娘咧!介绍什么啦?姓修的若敢来,看我不拿扫把把他轰出去才怪!”干!想拐走他的宝贝女儿,就别怪他给一顿粗饱的。 “轰什么轰?”一掌又往他后脑巴了过去,江陈月秀怒道﹕“有人这样当爸爸的吗?你少来阻碍小玫的姻缘!” “水某ㄟ,你这样说就不对了……”江满福摸着吃痛的脑袋悲愤抗议。 霎时间,老夫老妻两人斗起了嘴,而隔岸观火的江心玫则偷偷摸摸的溜回房间,傻笑的开始想什么时候比较适合带修立行回家介绍给爸妈。 正当她躺在床上傻呵呵的胡思乱想之际,手机铃声蓦地响起—— “喂?”飞快接起电话,她的语气欢快。 不知为何,电话那头却没出声,直到她连“喂”了好几次后,对方才轻幽幽的开口了—— “小玫……” “立行!”江心玫候地翻身坐起,不知为何,她觉得他的声音有点怪怪的。 嗯……他出了什么事吗? “你……可以出来陪我走走吗?” “你在哪里?”听出他压抑情绪下的异常,江心玫飞快反问,这下真的确定他不太对劲了。 “在你家的巷子口。”他轻笑,可笑中却无半点愉悦。 “你等着,我马上到!”迅速挂断电话,她跳下床冲出房,在经过客厅时,对还在斗嘴的父母丢下一句“我出去买个东西”后,便飞快冲了出去。 不一会儿,江心玫急匆匆的跑到巷子口,果然见到修立行倚着车子静立在那里。 “我来了!”微喘着气,她来到他面前。 路灯下,修立行静静的看着她因奔跑而微红的粉颊,心中其实不太明白为何在安抚好母亲后,他会这么急欲出来见她一面? 就算把生父欲告自己弃养这种不光彩的事说给她听,对事情也没什么帮助不是吗?可虽明知如此,他还是急切的想跟她聊一聊,尽情倾诉自己心中那深深的愤恨与憎恶。 “怎么了?”感觉到他压抑而沉凝的情绪,江心玫关心探问。 没有回答,修立行紧凝她的视线忽地移开,目光幽远的看着徜徉在夜色中的街巷,低哑的嗓音几不可闻。“陪我散散步?” 所幸江心玫耳尖,没有错过他那轻若蚊吶的问话,当下忙不迭点头。“好!” 于是两人在幽静的街巷中并肩而行,他没开口说话,她也不打算逼问,只是沉静的陪着他一圈又一圈的漫步着,搭在他手臂上的温暖小手无声的告诉他,她就在他身旁,随时欢迎他倒垃圾。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正当江心玫以为他不会开口解释了,修立行却突然出声—— “我的生父是个烂人!” 开口第一句话就如此具有爆炸性,江心玫惊讶的抬头看着他,以往只知他父母已离异多年,却不知道他对父亲的评价是如此的低劣。 虽然感觉到她正注视着自己,修立行却没打算转头瞧她,目光依然落在前方幽暗的夜色中,语气淡道﹕“在我妈还怀着我时,他就外遇了,从此留连在外头女人的家中,就算我妈苦苦哀求,他也不愿回来,偶尔回来也只是要逼我妈离婚,或是翻箱倒柜抢走我妈辛苦攒下的那一点点生活钱。” 听到这里,江心玫满心惊讶,怎么也没想到他的父亲竟是这样的一个人。 “因为我妈对他还有冀望,总盼着他有一天会回头,所以她坚决不肯离婚,宁愿守活寡,独自辛苦赚钱养我。”冷冷一笑,他满脸嘲讽。“我长到七岁之前,见到那个男人的次数还不满十次,每次都是他凶神恶煞的回来抢钱,或是逼我妈离婚,若有不从就对我们母子俩拳打脚踢,直到最后一次,他回来强行拿走家里的房契,无论我妈如何苦苦哭泣哀求,他都不管不顾,甚至还把我妈打得昏迷进了医院。” “他打你?”江心玫震惊质问,几乎不敢相信。 在社会新闻上常看见家庭暴力,或是虐童的案件,每每见到,她都非常气愤,尤其如果受害者是无法自保的孩童时,那更是让人难过,但因为自己的家庭是幸福和乐的,所以她一直以为那些离她很遥远,没想到她喜欢的男人竟然就曾是家庭暴力的受书者,这让她除了震惊外,更替眼前这个男人感到心痛。 微微一顿,随即轻轻点头,修立行眼底闪过一丝阴霾。“我妈很护着我,每当那男人打我时,我妈总是挡在前面,所以大部分的拳脚全落在我妈身上。” 也因为这样,年纪小小的他也曾躲起来暗自哭泣,恨自己为何这么没用,连保护母亲也做不到,还要母亲来护着他不受那男人的伤害。 “打老婆、小孩的男人根本猪狗不如,实在太可恶了!”生气的为他抱不平,江心玫恨恨的咒骂起来,想到他曾被自己的父亲如此错待,心中更是难受,一边不断轻抚着他的臂膀,试图给予晚了许多年的迟来安慰,一边忍不住也红了眼眶。 为何这世上总有那种不懂珍惜,总是肆意凌虐、糟蹋自己孩子的父母亲呢? 见她为自己红了眼眶,修立行只觉得心中那股阴霾渐渐褪去,只剩下一片暖流缓缓滑过,当下轻拍那还在抚慰自己的小手,低声道﹕“没事了,都过去了,我现在很好不是吗?” 该安慰人的反被安慰,江心玫不禁有些尴尬与窘迫,忙不迭强笑点头的同时,连声又问:“后来呢?他还打你们吗?” 为她的关心而心中暖洋洋的,修立行摇摇头,轻声又道:“因为这一次,我妈彻底死心,答应了离婚,唯一条件就是监护权给她,并让我从此改跟她姓。那男人对我本就没有感情,只想着拿卖屋的钱与外头的女人双宿双飞,是以求之不得的答应了,并在我妈还在住院时便飞速将房子贱卖脱手,让我们母子俩在出院当天就没了住的地方。” 果然是很烂的男人,而且不只烂,还很贝戈戈。 “很贱耶!”愈听愈气愤,江心玫忍不住骂了一句,觉得这样的人简直是男性的耻辱。 恍若未闻她的咒骂,修立行静静又道﹕“也因为这样,我小时候家里很穷,所以很早就出去打工赚钱,就算再艰苦的工作,只要报酬优渥,我都会去做;而我妈更是兼了好几份工,一路含辛茹苦的把我栽培大。” 闻言,江心玫忍不住紧紧握住他的手,觉得他的成长过程如此艰辛困苦,可却也因此造就出一个成熟干练的男人,让人忍不住为他感到骄傲。 反手握住她的掌心,修立行低声道﹕“直到我大学毕业那年,那个已经消失了许久的男人也不知是从哪得到的消息,竟然跑来说要恭贺我,还装模作样的给我拍了张照,说是要留作纪念,可实际上却是要向我妈开口借钱。”想到当时那男人的可憎面目,他就忍不住再次冷笑起来。 呃……这也太不要脸了吧! 江心玫听得瞠目结舌,不敢相信有人可以这么无耻。“伯母借了?” “我妈是个心软的人,纵然曾被伤害,但看在夫妻一场的分上,她还是把辛苦攒下来的一点存款借给那个男人。”谈到母亲,他有些无奈的苦笑起来,随即又沉着脸,不屑道﹕“而那男人在拿到钱后,再次消失无踪!” “说真的,这种父亲……”绞尽脑汁试图寻找比较婉转的说法,最后还是宣告放弃,把话说得很直接。“不要也罢!” “你说得没错,这种父亲确实不要也罢!”冷凝的脸终于露出笑容,随即修立行又沉声道﹕“在我的成长过程中,父亲这个角色一直是长期缺席,并且充满了怨怒、厌恶、憎恨……等等负面的情绪。”嗓音带着厌恶,他至今依然对那个男人有着相同的感觉与看法。 完全可以理解,江心玫再次安慰的拍拍身旁的男人,等待他继续说下去。 然而修立行却未接着说,反而拉着她沉默的又走了好一会儿后,才又突然冷笑出声,“从没养过育过我,也没给过我一口饭吃,甚至还把我们母子唯一的栖身处给卖掉,害我们险些流落街头的男人,却在我长大成人,靠着自己的努力终于有了一点小成就后,突然冒出来说要告我弃养,你不觉得可笑吗?” “告你弃养?!”失声惊叫,江心玫简直不敢相信。 “没错!”眸光森然,他冷声讥笑。“也真亏他有那个脸!” 是的!他如今是有了一点小成就,也有能力奉养父母,但是从没养育过他的男人,凭什么要他奉养? 如果在他的成长过程中,只要那男人曾稍微对他展露过一丁点温情,或许他还会想说对方心中是有他这个儿子的,那么他也会因为那一丁点的父子情而愿意每个月给那男人抚养费。 但是……从来没有!那个男人从来就没有! 难怪他今天不太对劲,原来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总算明白他情绪异常的原因,江心玫从小就在吵吵闹闹却和乐融洽的家庭中长大,完全无法想象如果有一天,疼爱她的老爸说要告她,她会有什么感觉,当下只能紧紧握住他的修长大掌,“那你要怎么办?” 眼露担忧,她觉得父子上法庭相告实在是既悲哀、又讽刺。 感受着她温热的手心,修立行脸上却露出一抹绝然冷笑。“就算那男人成了乞丐快饿死了,我还是宁愿把钱丢进水里,也不给他半毛钱。” 笑话!年轻时抛妻弃子,从来就没尽过任何父亲的责任,凭什么在年老落魄后回来要求孩子付钱抚养? 纵然有着无法否认的血缘关系,但人与人之间又岂是只凭血缘就能盖过一切? 他从小到大的人生历程中,从来没有“父亲”这个角色的存在,今后也不打算把这个自以为拥有这个角色身份的落魄男人认领回来。 古人说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他深以为然! 他从来就不是什么具有大爱精神的人,如果那男人可以抛妻弃子,不负责任这么多年,如今再回来拿他的钱,舒舒爽爽的养老,那么他又该怎么回报含辛茹苦将他拉拔大的母亲? 什么父子?他从来就不把那男人当父亲 说难听一些,自己只不过是当年男人爽快过后,不小心落下的一只精虫罢了! 至于后来那只精虫奋力上游,幸运的在母亲体内落住,从小小的胚胎成长至如今的自己,那还真与那男人一点屁关系都没有。 想到这里,修立行笑得更加讽刺,眼中的森然冷意益发深沉了。 “你会觉得我太冷血,连对自己的生父都这么无情吗?”蓦地,他沉沉瞅凝着她,探寻着她对自己这种想法的观感。 闻言,江心玫一愣,虽然无法想象他那种“父不父、子不子”的心境,但那是因为她生长在幸福和乐的家庭,与他的成长经历完全不同。 有人常说什么“天下无不是的父母”,但她从不这么认为,现代这个社会,不是的父母太多太多了。 是以她摇摇头,看着他的眼神虽然凝重,但却盈满无须言明的支持。“有人说血缘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暴力,躲无可躲,抗拒不得……” 顿了顿,她拉着他,既坚毅、又温柔的接着说“虽然你无法选择自己的父亲,但却可以选择自己的原则与坚持。” 是啊!他无法选择自己的父亲,但可以选择自己的原则与坚持……他这辈子只会好好奉养母亲,让含辛茹苦照顾他的母亲过着最安适的生活。 沉郁凝结的心绪缓缓化开,修立行凝盼着她理解且支持的温暖笑容,顿时只觉得胸口彷佛有片羽毛轻轻的挠着,让他的心又酸又麻又痒,恨不得将她紧紧抱进怀里、融入体内,方才能止住心口的骚动。 事实上,他也真的这么做了。 “立、立行?”被突如其来的举动给吓了一跳,待意识到自己正被紧拥在怀,鼻间满盈属于他的男性气息时,江心玫霎时,面红耳赤、心跳加剧,脸上满是羞窘。 “你……唔!”才张口,粉色红唇瞬间被一片温热所覆盖,让她再也说不出话,脑中一片空白,只能发出细碎的呻吟声。 满心激荡,修立行情难自禁的细细品尝粉嫩唇瓣,深深舔舔小嘴里的每一处角落,强势而猛烈的掠夺着所有的甜美,唇舌纠缠,火热缠绵。 直到不知过了多久,两人终于因为缺氧而气喘吁吁的分开,脸上满是激情未褪的红潮与迷蒙情意…… 她和他接吻了……接吻了耶…… 江心玫又羞又窘的想着,忍不住害臊的括住热烫的面颊,对于初吻的感觉很是激荡与微妙,而且觉得非常不赖。 乍见她这种羞郝的可爱反应,修立行忍不住轻笑。 “你、你笑什么?”羞恼嗔问,她忍不住想打人。 轻轻握住她的手顺势往怀中一带,修立行再次将她抱了个满怀,在瞋目瞪视中,他勾起嘴角微笑道﹕“我笑是因为我很开心自己初吻的感觉很好,非常非常的好。” “咦?”惊疑的叫了一声,江心玫有些不敢相信。“你……你是初吻?!” 天啊!这实在有点令人难以相信。 “当然!”扬起眉,修立行噙着笑,可眼神却很认真。“我可是很洁身自爱的。”所以没遇上真正喜欢的女人,他是不会随便乱来的。 竟然是真的! 瞠目结舌的瞪着他,却得到他正直无比的回视,江心玫突然傻呼呼的笑了,对于他从未与其他女人有过牵连,还纯洁的保有“童子之身”而开心莫名。 “我觉得我们果然是天生一对,很配!”满意的拍拍某只童子鸡,她觉得自己的初恋、初吻,可能以后初次滚床单的经验都献给眼前这个男人,真是一点也不亏了。 呵……两人都是彼此的第一次,非常的公平 听出她言下之意,修立行不禁也笑了,将怀中的女人搂得更紧。 以前总有人笑他有艳福却不享,也不知是在“矜持”什么,但或许是受到家庭背景的影响,他不喜欢男女关系随便而复杂,并且认为唯有真心喜欢,并以结婚为前提交往的女子,那么他才会有想要与对方进行亲昵的行为。 也许在现代社会,还有这种古板的想法很怪,但他却觉得这样很好。 静谧的街巷中,昏暗的路灯下,两人静静相依,气氛很是甜蜜。 “哎呀!”忽地,她想到什么似的轻叫起来,随即抬头询问:“你爸爸要告你弃养,而你也不打算付他半毛钱,那最后不就要走法院?” “应该吧!”修立行觉得这不是问题。“找个律师就行了。”他宁愿把钱花在请律师来替他打官司,也不肯给那令人厌恶的男人。 闻言,江心玫咧开嘴,笑得很灿烂。“我认识一个律师很不错,介绍给你吧!” 又到了周五,下班时间一到,修立行没像往常那样多留下来一些时间汇整数据,反倒很快收拾好办公桌准备离开,而这一切只因他稍晚有个很重要的约得赴。 “修大哥,等一下!” 蓦地,一道明显过于甜腻的嗓音叫住了他本欲离去的步伐,转头一看,果然见到王怡蓁追了过来。 “王小姐,有事吗?”强压下不耐,修立行礼貌询问。 事实上,他对她从“修先生”转变成“修大哥”的称呼感到很不愉快。 打从前些日两家一起吃过饭后,她就开始这么叫他,也因此引起公司其他同事的好奇探问。 而她似乎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每逢有人问起便到处嚷嚷,以至于现在公司上下全都知道他们这种因双方长辈的黄昏之恋而牵扯上的关系,甚至还有人开玩笑说这种无血缘的兄妹关系最萌了——下手就是禽兽,不下手就是禽兽不如。 面对众人的说笑调侃,加上她又时不时来一句“修大哥”,动不动就靠上来亲近讨好,让他心中颇为不快,但碍于母亲的面子,也只能尽量礼貌疏远。 “修大哥,凭我们两家的关系,你叫我的名字就好,怎么还是王小姐、王小姐的叫,感觉好见外啊!”意图拉近关系,王怡蓁态度热络的笑道。 闻言,修立行一脸的不置可否,神色依然冷淡。“若没事的话,那我就先走了。” “等一下!”她急切的拉住他。 不太高兴被碰触,修立行冷淡的挥开她的手,皱着眉头沉下脸,语气显得很不耐。“到底有什么事?” 王怡蓁从小就长得漂亮好看,在学期间也有一堆男同学追捧,说起来也算是天之骄女,可当她难得对一个男人展现好感时,却总被冷淡以待,如今他又像是她身上长了脓疮般飞快的挥开她的手,让她不由得感到一阵委屈,脸色顿时显得有些难看,可还是勉强扯出笑,“我和几个朋友晚上要去?问你想不想一起去?” “抱歉!我有约了。”冷淡拒绝,修立行转身欲走。 “有约?跟谁?去哪里?”不甘心就此放弃,王怡蓁再次拉住他,急巴巴的叫道:“不然我们两伙人一起约出来玩嘛!” 她以为她是他的什么人?凭什么一副理所当然的追问他的私事?修立行向来性格清冷,极重隐私,除非是极熟的亲人、朋友,他才会愿意让对方过问自己的私事。 可王怡蓁是什么人?认真说来,母亲和王伯伯都还没结婚,他们之间连姻亲都不算,她凭什么以为他们很熟,熟到可以管到他头上来了? 脸色一沉,他这次完全不给面子,又快又重的再次挥开她的手,眼神很是冷厉。“王小姐,那是我的私事,我想我没必要一五一十的向你报告,毕竟我们没那么熟!” 被重重的挥开,又听他不客气的嘲讽,王怡蓁只觉得自己是热脸贴冷屁股,当下老羞成怒,气急败坏骂道:“你跩什么跩?以为稍微长得好看些,所有女人就都要巴着你吗?有你这种儿子,我看你妈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平日假惺惺的装出一副温柔贤淑的模样来拐骗我爸,其实不过就是一个狐狸精!” 原本心里就不高兴父亲的黄昏之恋,只是后来得知修立行是那女人的儿子后,她才勉强给了点好脸色看,可如今被他冷漠相待,甚至口出嘲讽,她大怒之下,不管不顾的骂了起来,把自己心底对修秀蓉真正的想法全都说出口,企图以此激怒修立行。 然而修立行却只是挑起眉,蔑视的给予一瞥后,像是觉得她根本就没那个资格让自己回击般,二话不说便要掉头走人。 “你就不怕我不答应我爸娶你妈吗?”满心不甘自己被无视,王怡蓁对着他的背影怒叫。 听闻这种可笑的威胁,修立行霍地转身冷笑。“你以为我会在意这个吗?王伯伯都是几岁的人了,他若想和我妈结婚,你能绑住他吗?再说,有你这样不可理喻的女儿,我还不敢把我妈嫁进你们王家呢!” 他这话一说完,一阵猛烈的掌声外加热情的口哨声瞬间响起,而声音的来源……果不其然就是已经在一旁默默看戏看很久的奇乐兄弟。 “好啊!兄弟,说得好啊!”江鑫奇掌声不断,热情鼓噪。 “这就是传说中隐忍多时的爆发吗?真是太精呆了!”江鑫乐感动拭泪。 直到此时,修立行才发现两人的这番冲突已经引起其他尚未下班离开的同事的注意;而王怡蓁似乎也察觉到这个状况,当下脸色由红转白,难堪至极的急匆匆逃离。 眼看她狼狈离去,众同事们也没好意思多问什么,倒是奇乐兄弟乐癫癫的一左一右包抄上来—— “兄弟,你说这次新人试用期的分数是谁打的?”勾肩搭背揽着他,江鑫奇摸着下巴邪笑不已。 “是啊!你说是谁呢?”猿臂从另一边搭上他的肩,江鑫乐眨巴着眼想讨论。 哎呀!他们公司有条规短,只要有新人进来,公司便会指派一名资深员工当评鉴人员,暗中观察给予打分数,等三个月试用期满后,公司便会依评鉴员所打的分数考虑新人的去留。 不过评鉴员都是暗中指派,除了公司高层与当事人外,其余的人皆不知道是谁。 面对热爱八卦的两兄弟,修立行没好气道:“反正不是你们两个。” “你又知道不是我们了?”江鑫奇贼笑,眼神直往他身上打量。“除非……” “评鉴员就是你!”嘿嘿怪笑,江鑫乐默契十足的把话接完。 懒得回答,修立行掉头就走,而奇乐兄弟见状,笑嘻嘻的追了上去。 “哎呀!别走这么快,我们的路线是一样的……” “真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可以攻进我家,挺厉害的嘛……” “嘿嘿嘿……听说我老爸已经拿扫把『传便便』在等你了……” 第九章 江家今天的气氛很紧张——门内,江心玫在客厅里来来回回走着,不时把头伸向门外探头探脑;门外,一只黑熊面色狰狞的左手拿扫把、右手拿球棒,气势汹汹守在外头,吓哭了好几个放学回家路过的小学生,也惊跑了附近一带称王的大黑狗。 “哇——”又是一声受到惊吓的童稚哭号响起。 “小玫,叫你爸快进来,别站在外头吓小孩。”蓦地,厨房内传来江陈月秀今天第次的愤怒命令。 “爸,妈叫你进来啦!”出门喊人,江心玫实在无奈。 “不要!”如雷的吼声自江满福口中响起,他忿忿叫道:“我就要守在这里,那个姓修的若真敢来,我就给他一顿粗饱。” 无奈的翻了个白眼,江心玫已经完全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了。 先前老妈曾说要她把修立行带回家介绍,本来她还有点犹豫,可后来得知他要被告弃养后,她就想不如把他和当律师的堂哥一起请回家吃顿饭,一来介绍堂哥给他,看能不能帮上他什么忙;二来也乘机让他和家里正式会面。 谁知道老爸得知后却极力反对,虽然最后在老妈的威压下不得不点头同意,但是等这一天到了,他却球棒、扫把齐全的守在门外,准备给个下马威,实在令人好气又好笑。 “不要?”忽地江陈月秀手拿煎铲从厨房气势万千的冲出来,一手揪起某只黑熊的耳朵,河东狮吼威力大显。“你站在这里有什么屁用?只会吓到小孩子而已!再说你这副模样不怕丢脸,我可还要在街坊邻居中做人。 “去去去,别杵在这里碍眼,人家小玫的朋友也是阿奇、阿乐的同事,第一次来我们家拜访,你就少来添乱了。” 耳朵被揪,江满福痛得观牙咧嘴,正要开口反驳时,两辆车一前一后慢慢驶近,待车子方才停稳,只见江鑫奇、江鑫乐两兄弟从那辆暗红色的房车内钻了出来。 “妈,今天要煮猪耳炒蒜苗吗?”一回家就见老妈又在揪老爸耳朵,江鑫奇忍不住嘴贱调侃。 “如果是,那妈你挑的食材不太好。”握着下巴将自家老爸上上下下瞄了一遍,江鑫乐嘴巴更恶毒。“这头猪有点老了,口感可能没那么好。” “你娘咧!”怒爆粗话,江满福挣脱老婆的魔爪,一扫把往两个儿子打了过去。“林北口感好不好,你妈最清楚!干,口感不好,还会生三个吗?” “跟孩子胡说八道些什么你?”气他跟孩子们口无遮拦,为老不尊,江陈月秀玉女神掌巴了下去,随即扭头搜寻。“那位修先生没跟你们一起回来吗?” “谁说没有?”异口同声,双胞胎兄弟齐往跟在后头那辆才刚停稳的银白色轿车指去。“唔,那不就是了!” 就在这时,只见修立行手提一份水果礼盒从车内出来,满脸笑意的向江家人走过来。 而江满福看到那个企图拐走宝贝女儿的男人后,立刻满脸怒意的抄起扫把、球棒就想冲过去给顿粗饱,奈何被老婆和女儿一人一边紧紧抓住,最后只能徒呼负负。 “伯父、伯母,你们好!这是一点小意思,请笑纳。”来到江家人面前,修立行深谙“伸手不打笑脸人”的奥义,顶着满脸的笑容奉上水果礼盒。 呵,果然棍棒、扫把“传便便”,江家老爸是真的很爱女儿,让他好欣赏。 “好好好……”见他一表人才,态度又诚恳,江陈月秀颇有丈母娘看女婿,愈看愈满意的态势,当下连连点头称好,一边接过礼盒,一边笑得开怀。“人来就好,怎么还这么客气送礼来。” “应该的!”知道自己已博得江陈月秀的好感,修立行心下暗乐,随即朝一旁的江心玫看去,得到她了记既开心、又羞涩的微笑。 正当两人满含笑意的深情相视时,一张狰狞横脸忽地横隔插入—— “干!还看?还看?再看,林北就挖出你的眼珠子!”发现两人“秋波暗送”的江满福气急败坏大吼着,手中的扫把随时准备开打。 “卖吵啦!”江家的最终目boss——江陈月秀一掌又往某颗黑熊脑袋巴了下去, 随即揪着他一边往屋里走,一边热情笑道﹕“来来来,别站在外头,快请进。” “干!水某ㄟ,卖拉我,林北话还没跟那个姓修的说完……” “吵死了!快进去啦……” 霎时,就见江家这对老冤家吵吵闹闹的进了屋,而奇乐兄弟贼笑兮兮的拍了拍某个眼珠子差点不保的男人,抛下一句“有我妈的缘,算你好运”后,两兄弟便勾肩搭背的跟了进去。 “不好意思,我爸比较粗鲁,你不要介意。”红着脸,江心玫搔头尴尬傻笑。 “当然不介意。”微微一笑,修立行觉得江家爸爸很好,好得让他非常羡慕。 “伯父很好,我很喜欢他!”虽然言行举止看似粗莽,但是疼惜孩子、爱护孩子的心却完全不打折扣,如果他有这样一个父亲,成长的历程就不会那么辛苦了吧? 如果那个不负责任的男人有江满福的十分之一,他们父子如今就不会走到要上法院相告的地步了。 想到这,修立行眼神一黯,心中满是感慨。 彷佛看出他眼中的失落与苦涩,江心玫轻轻的拍拍他,直到他眼中涩意褪去,她才开心的笑了起来—— “你说得没错!虽然我爸的行为有点夸张,对我保护过头了一点,让我有时不免生气,但我也是很爱他的。”重重点头,她附和他的话。 闻言,修立行轻笑着正想说些什么之际,却听屋内传来一声熊吼—— “干!你们要在外头待多久?不要以为只有两个人独处就可以乱来,林北有在监视的!” 此吼声一出,奇乐兄弟的大笑顿时从屋内传出,让门外的两人只能无奈相视一笑,随即双双进屋里去。 一进客厅,就见双胞胎兄弟朝他们眨眼猛笑,而江陈月秀回到厨房,忙着准备煮出一桌好菜来请贵客吃饭,至于江满福则是满心不爽的板着一张脸坐在沙发上,对于老婆大人阻止自己,以至于没法把这企图拐跑宝贝女儿的男人赶走而生闷气。 “爸……”撒娇的靠坐过去,江心玫故意逗人。 “你不说话,不笑也不请人坐,以后出去人家会笑没风度耶!” “干!谁敢笑林北没风度?”不愿被人笑话,江满福横眉竖目的瞪向某个企图拐走女儿的男人,恶狠狠怒吼命令,“坐!” “多谢伯父。”神色不波,修立行噙着满满的笑意坐下了。 干!笑得真碍眼,江满福气呼呼的,板着脸撇过头,一点也不打算理他。 “伯父……”修立行试图突破僵局。 “干!我没跟你说话,你也不要跟我说话!”不给机会,江满福瞪人吼完后,马上又撇过头去。 就算被打枪,修立行也不以为忤,噙着淡淡浅笑抛出天雷。“我只是想说我很喜欢伯父。” “噗——”奇乐兄弟不约而同喷出茶来,随即骇笑怪叫,“这是告白吗?妈啊!难道你真正的目标是我老爸,不是小玫?” 哈哈哈……好个迂回战术啊! “你娘咧!”江满福惊得直飙粗口,哇啦哇啦鬼叫,“我已经有水某,你卖来尬意我啦!”干!不是喜欢小玫吗?怎么又来向他告白?这家伙有毛病喔! 眼看造成误会,江心玫好气又好笑,赶忙解释清楚他口中的“喜欢”非他们以为的“喜欢”,同时责怪的横了“罪魁祸首”一眼,要他别“语出惊人”,因为解释起来很累人。 倒是修立行不甚在意的耸耸肩,心中倒是很喜欢这种热闹和乐的感觉。 等解释清楚后,江满福自觉被捉弄,当下恶狠狠的瞪他一眼,不爽的扭过头又不理人了。 见状,江心玫颇为无奈,只能陪笑努力热络气氛,当起沟通的桥梁,同时还不忘给自家两个兄长投去求救眼神,要他们出声说说话,热一下场子也行。 奇乐兄弟虽然早就承诺过不当别人恋爱路上的绊脚石,但也不当小仙女,决定站在中立立场,但是眼下这种情况,摆明自家老妹已跟修立行好上了,而且以修立行的个性,肯定是把老妹当优质股做长期投资,而所谓的“长期”应该就是一辈子了,所以仔细想想,有这样一个妹夫也不错啦! 两兄弟心下想定,有默契的互觑一眼,彼此明白对方的心思,当下咧嘴一笑,难得善心大发的配合自家老妹,你一言、我一句的敲起边鼓来。 由于两人的加入,客厅里顿时热闹起来,四个年轻人话题万千,天南地北的说说笑笑,期间还不时企图拉着江满福一起“练肖话”,奈何江家老爸却很坚持的绷着脸,说什么就是不肯和修立行说话。 只不过江满福虽然从头到尾横着一张恶脸不说话,可耳朵却始终竖得尖尖的,深怕漏掉任何一句谈笑…… “阿明也要来?”从自家老妹口中得知当律师的堂哥等一下也会过来,江鑫奇不禁有些惊讶,毕竟对方平时的忙碌程度可是不输给他们两兄弟的,没事不可能会突然跑来他们家。 “是我打电话约他来的。”江心玫搔着头招认。 “你找阿明干嘛?”江鑫乐也忍不住好奇了。 “呃……”迟疑的看向修立行,江心玫不知道他介不介意她把他的事说出来。 “我来说吧!”明白她的犹豫,修立行也清楚他们迟早会知道这件事,当下决定自己来说明。“小玫找你们堂哥过来,是想介绍给我认识。” “介绍给你认识?”江鑫奇满心怀疑,觉得这事绝对不单纯。 “干嘛?你有官司要打?”江鑫乐更是直接质问,只因为除了官司缠身外,谁平常没事会去跟律师打交道? 没有否认,修立行点头抛出爆点。“我父亲要告我弃养!” “噗——” 奇乐兄弟喝进嘴里的饮料又喷了出来,而一直竖起耳朵关注他们谈话的江满福更是猛地跳了起来,发出一声雷霆怒吼—— “干!连自己的父亲也不养,这种不孝的人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东西!小玫,我们不要跟他好了,赶快切一切啦……”暴怒的黑熊气急败坏的吼骂,深怕宝贝女儿被人品有问题的家伙拐骗,遇人不淑那就糟糕了。 “爸,不是你以为的那样啦!”急急拉住暴跳如雷的老爸,江心玫深怕家人对修立行有所误会,当下忙不迭的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全说了个清楚。“现在他父亲寄了存证信函要告他弃养,所以我才想说找堂哥来,问问他的意见,事情就是这样!” 虽然奇乐兄弟早知道他的父母已离异多年,但却不清楚详细内幕,如今听完整个前因后果后,他们两兄弟不约而同给了评价—— “干!有够烂的男人。” 至于江满福表面上虽是个大老粗,但其实却是软心肠的人,听完整个故事后,对这个想拐走女儿的男人不禁另眼相看起来,觉得他在那样的家庭背景与成长经历下,一路还能奋发图强,有了自己的一点小成就,若不是意志坚强、心志坚韧的人,实在很难如此。 这样看来,其实这个姓修的也是个能吃苦,品行不错的男人嘛! 想到这里,江满福看向修立行的眼神不自觉软了几分,感觉也好了不少。 敏锐察觉到江家老爸对自己的态度似乎有了些微的转变,脸色也好看了不少,修立行很机伶的给了个讨好笑容,然后在他瞥扭的转开脸后,心中得意暗笑不已。 “伯父,这样你还是觉得我是个不孝的人吗?”佯装落寞,他故意如此问道。 “干!”忽地,江满福转回头来,气势万钧的挥舞着拳头吼道:“只生不养,那种不负责任的男人还有什么脸回来告你弃养?你娘咧,真是丢尽我们男人的脸!我告诉你,就让他告,绝对不要给他半毛钱,不然怎么对得起你妈?” 静静的看着他气愤的替自己抱不平,修立行感动的笑了……呵,果然是正义凛然的血性男子汉,有这样的爸爸真好,他真的很羡慕生在江家的孩子。“伯父,我就是这么想的!” 低垂的眼帘掩去眸底的艳羡,他的语气真挚而诚恳,“我若有伯父这样负责任又疼爱孩子的爸爸,成长过程就不会那么辛苦了。” 一时间,江满福被他真挚的言语捧得有些晕呼呼、乐陶陶,对他“想拐走女儿”的不满霎时淡了起了好感度更是往上增加了不少。 干!这么简单就被收买,没用!一旁眼看修立行几句好听话就快把自家老爹给收买,奇乐兄弟不约而同的撇撇嘴角,忍不住暗中唾弃。 不要羡慕,我就陪在你身边!彷佛看出他的心思,江心玫悄悄抚着他的手臂,以眼神无声地给予慰藉。 我知道!抬眸回以淡淡一笑,修立行能感受到她的心意。 正当几个人各怀心思之际,“叮咚”一声,门铃声响起。 “我去开门!”心想应该是堂哥来了,江心玫急忙跑去开门。 不一会儿,就见她和一名西装笔挺、身材高大的男人一起进了屋。 “三叔!”朝江满福叫人,身为律师的江鑫明转头又向双胞胎堂弟笑道:“阿奇、阿乐,你们也在啊!” 闻言,奇乐兄弟同时咧嘴一笑,欢快的挥着手,给了个无声的招呼。 “阿明,来来来,这边坐!”江满福很热情的拉着侄子坐在自己旁边。 “这位是?”才刚坐定,江鑫明的眼睛便往不算面生,但还不知其名的男人瞄去,随即目光又满是兴味的移向堂妹。 这不就是上回与堂妹一起逛书局的男人吗?没想到进展这么快,已经攻进三叔家了。 闻言,不等旁人开口,修立行率先微笑道﹕“敝姓修,修立行。你就是小玫口中那个很厉害的堂哥吧?幸会!幸会!” 还以为江家其他男人也像奇乐兄弟和江满福一样,对出现在小玫身边的男人都既不友善,又使劲刁难,可这位律师堂哥看来态度还挺不错的,感觉没什么恶意嘛! “小玫,你从来就没说我们很厉害!”异口同声,江家父子三人齐声怪叫,脸上有着深深的嫉妒与不平。 “我哪有说他很厉害?”江心玫涨红脸否认。 “你说他打官司几乎每战必胜,这不是很厉害,不然是什么?”佯装不解的眨着眼,修立行故意调侃取笑。 “原来我在江家小公主心中有这么崇高的地位。”江鑫明一脸感动的打趣道。 “并没有,好吗?”没好气的给了个白眼,江心玫决定言归正传,把话题导回这次聚会的真正原因。 她很快的把修立行的情况说了一遍,最后满心期待的看向自家堂哥,盼望他给个好意见。 没有马上回答,江鑫明沉吟了一会儿才缓声道﹕“通常告弃养的官司,因为传统孝道与伦理观念,晚辈那方胜诉的很少,尤其如果那个晚辈经济能力又不错的话,会被认为更该负起抚养父母的责任。” 此话一出,修立行浑身一僵,神色森然,难道他就真的摆脱不掉那个男人吗? 一个从来就不曾给过他一口饭吃的男人,凭什么只因为“父亲”这个身份就要他奉养? 那男人从未尽过父亲的责任,凭什么要他尽儿子的义务? 察觉到他晦涩的心情,江心玫眼中满是担心,可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来安慰他,倒是江满福不平的嚷嚷起来—— “干!就算从没养过孩子,不负责任的消失二、三十年,再出现就是要告儿子弃养,这样也能胜诉吗?”满心气愤,深深觉得这根本就是在纵容那些生而不养、毫无责任的父母。 听闻这番忿忿不平的话语,修立行只能摇头苦笑,可心中却决定,就算明知难以胜诉,他也要把官司打到底,绝不轻易屈服。 “虽说胜诉的很少,但也不是没有!”云淡风轻的话锋一转,江鑫明笑道:“民法增订1118-1条例中,有一则是说未尽抚养义务的父母,子女可以主张免除其抚养义务。” “太好了!”江心玫开心大叫,一把抱住他的臂膀。“立行,有这个条例,你胜诉的机会就更大了。” 呵……感谢民法的修正,他想摆脱那个不负责任的男人终于有了一线希望。 直至此时此刻,修立行冷然的神色这才稍缓,转头凝睇着她欢呼着替自己感到开心的灿烂笑颜,心神不禁为之一荡,眸心化软漾柔…… “干!小玫,你抱住他干什么?还不快放开!”眼看宝贝女儿主动抱住修立行,江满福急了,气急败坏的直嚷嚷,险些就要跳起来动手分开两人。 被自家老爸这么一吼,江心玫不得不遗憾的松手退开;而修立行则看着突然空荡荡的手臂,心口忽觉一阵空虚与失落。 怔怔的凝着江满福鬼吼鬼叫,又瞧瞧奇乐兄弟与江鑫明满脸是笑的在一旁看戏,最后视线落在江心玫明灿灿的关心笑颜上,他既艳羡又不禁心想…… 为何有的家庭可以这样亲子和乐、幸福美满;有的家庭却双亲离异,甚至最后还得父子相告? 如果有一天,他也成了这个家族的一分子,是不是也能拥有这样的吵吵闹闹却又和乐融融的幸福? “怎么了?”察觉到他的异样与失神,江心玫关心的悄声探问。 猛然回过神来,修立行瞅凝着她,微笑的偷偷握住她的手,轻轻摇摇头。“没什么!”呵,在未来的某一天,他会成为江家的一分子的。 微微红了脸,江心玫有些担心两人悄悄紧握的手会被自家老爸发现,所幸他只顾着吹胡子瞪眼,始终没发现。 正当两人有种在警察眼前扒窃得手,而且还没被发现的兴奋与快感时,一道声响忽地扬起—— “嘿,别只顾着聊天了。”从厨房内探出头来,江陈月秀热情招呼,“我晚餐煮好了,你们快点来吃吧!” 招呼声一起,吵吵闹闹的众人纷纷往餐桌移动,尤其以奇乐兄弟和江满福最挨不住饿,飞快的抢在前方走着,江鑫明次之,修立行与江心玫则并肩落在最后面。 “对了!”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江鑫明忽地回头,朝走在身后的修立行露出一抹微笑。“看在你和小玫的关系上,律师费我会给你一个特别价。” 话落,他抽出一张不知什么时候写好的便条纸,笑咪咪的塞进修立行的手里,随即又乐呵呵走向餐桌,彷佛什么话也没说过。 “上头写什么?”江心玫好奇询问。 低头看了眼便条纸上明显比他所知的行情多了两倍价格的数字,修立行当下不知该气,还是该笑…… 谁说他没恶意?原来这位律师堂哥把那些刁难全掩藏在看似友善的笑容里,他先前真是太早下结论了! 该说真不愧是奇乐兄弟的堂兄吗?乘机敲竹杠的本事更胜一筹哪! 是夜,当修立行从江家回到自己的家时,才进门就看见母亲正在讲电话,脸上有着明显的忧虑与为难,尤其在看到他回来后,口气更显急促。 “好了!老王,立行回来了,这件事我们改天再谈。”话落,急忙挂断电话,似乎不欲让他听出什么端倪。 然而修立行是个心思敏锐而细腻的人,光是听到这几句话尾,再想想先前在公司与王怡蓁的冲突,心中便明白她和王伯伯在电话中说些什么了。 “王伯伯向你告状吗?”将自己抛坐在沙发上,他冷不防的直捣黄龙。 霎时间,修秀蓉被他的问话吓了一跳,但随即明白敏锐的儿子肯定猜出她和老王在谈些什么,当下轻叹一口气,缓缓在他身边坐下。“别误会你王伯伯,他是在向我道歉。” 微笑的拍拍儿子的手,她在接到老王打来的电话时,原本还被他劈头就是一连串的对不起而砸得晕头转向,直到后来终于搞清楚了,心中不免叹了一口长长的气。 原本她就看出王怡蓁对自己没有好献,后来是因为立行的关系,她才态度热络了些。 可立行心中本就有属意的女孩了,加上他清冷的性情,若非极熟的人,除了维持表面上的礼貌外,他是绝对不会与对方有什么往来的。 自己的儿子,自己了解 大概是王怡蓁太过一头热的行径,终于踩到一向能隐忍的维持礼貌态度的儿子的地雷,这才终于爆发了冲突。 可能王怡蓁回家后怒气难消,向老王发了一顿脾气,在叫嚣着绝不接受他们两个老的结婚的同时,不小心也吼出了她对修秀蓉的种种恶意与偏见,因而父女俩也闹得不欢而散。 老王向来是个明理的人,也心知女儿骄纵的性子,会与修立行起冲突,虽不敢说全部都是她的错,但大部分的错归咎于她肯定错不了,是以急忙打电话给修秀蓉致歉,深怕因为儿女的不合,让他们这段黄昏恋起了波折。 修立行虽不清楚王伯伯对整个冲突事件了解到什么程度,但既然他会打电话来向母亲道歉,肯定知道了他那女儿骂了母亲许多难听话,虽然他不认为自己有错,但是……“妈,对不起!” 轻轻的,他向母亲致歉。 唉!他与王怡蓁的冲突,肯定让母亲为难了。 “跟妈说什么对不起?”责难的横了儿子一眼,修秀蓉似乎明白他在想些什么,当下轻笑道﹕“妈也不见得一定要跟老王在一起,就算在一起,也不一定就要结婚;既然老王的孩子不喜欢妈,妈也不想嫁进去看人脸色受气。” 她的前一段婚姻已经让她吃亏了许多年,得到够多教训了,可没傻得随随便便又一头栽进去让自己不快活的婚姻中。 直到听到母亲这么看得开,修立行这才展露笑容,亲密的揽着母亲瘦弱的肩膀,眨眼调笑道﹕“其实你和王伯伯若要结婚也不是不行,就把王伯伯招赘来我们家,这房子给你们两老住,如何?” 闻言,修秀蓉好气又好笑的轻啐了一声,羞窘着脸赶人。“现在倒会来取笑长辈了?去去去,快去洗澡,早点休息!” 笑着起身往房间走,修立行在临进房门前时,突然顿足回头,一脸正经道:“妈,我刚刚说的是认真的。” “我知道!”微微一笑,修秀蓉神色平静柔和。“可我比较想和儿子、未来儿媳和孙子同住一起,享受含饴弄孙的乐趣呢!” 至于和老王嘛……开心时就相约出去,分开时各回各家享受天伦,这不也挺好的? 可怜的王伯伯,想娶到母亲大概是很难了!看出母亲心中打的算盘,修立行暗暗为某人默哀,笑着转身回房了。 只是他一进房里,不急着拿衣服洗澡,反倒取出一张a4大小的纸张沉思着,最后他在印着“差、尚可、佳、优”四个选项中,毫不犹豫的拿笔在“差”的方格内重重打了个勾。 他可不认为自己是在公报私仇,或是挟怨报复,而是在这段试用期内,某位助理小姐的表现真的太差了,让人大失所望。 第十章 法院内,气氛沉凝严肃,一名衣衫陈旧的老伯站在原告席上,眼神飘忽闪烁,不时心虚的偷偷往被告席上挺直背脊、神色清冷的男人瞄去。 就在法官一连串的询问下,那老伯结结巴巴的阐述了自己年老生活困顿,儿子多年不曾闻问,未善尽抚养之责。 “抗议!”就在老伯愈说愈流利,好像自己有多委屈之际,身为被告律师的江鑫明忽地出声了。“原告陈建吉先生在被告修立行先生还在母胎时就外遇离家,抛妻弃子多年,从来不曾尽过抚养之责,根据民法增订的第1118-1条文,对于未尽抚养义务的父母亲,子女可以主张免除其抚养义务。” “胡说!”忽地激动大叫,抛妻弃子的陈建吉怒道:“孩子抚养父母本就是应该的,再怎么说,他身上流的是我的血,我现在老了,拿他一点生活费难道过分吗?” 如此无耻又不要脸的言论,为何他可以说得这么理直气壮又光明正大?被告席上,修立行脸色铁青,心中既愤怒又不敢置信,瞪着那个名为他父亲的男人的目光充满了鄙夷与唾弃。 而旁听席上前来加油助阵壮声势的江家一家五口顿时嘘声不断,其中更以奇乐兄弟和江满福的声音最为响亮,至于修秀蓉则是一脸紧张,所幸有江陈月秀陪在身旁不时轻声安慰。 紧握着双拳,江心玫同样为修立行感到愤怒与不平,见他神情僵凝,脸色铁灰,全身紧绷像是随时会折断的模样,一双明亮眼眸直勾勾凝盼着他,盼望他能接收到自己的心意。 心有灵犀似的,在这剎那间,修立行视线朝旁听席上扫去,就这么与她的眼眸对上,在一片喧闹嘈杂中,两人无声凝视之际,忽见她高举手臂做出支持的动作,同时口中也大叫起来—— “加油!” 其声又大又亮,硬是盖过了众人的喧闹,直窜进修立行的耳里,让他不禁笑了起来,原本对生父的怨愤顿时被一股温暖潮流所覆盖,心中暖洋洋的。 “肃静!”眼看实在吵得不象话,法官拿起小木槌敲了桌面一下,待法庭恢复原先的肃穆安静后,他往被告律师看去。“被告还有话要说吗?” “是的!”站起身,江鑫明冷静,申述。“如果只因贡献一只精虫,却从未尽父亲之责,生而不养,多年后再用血缘关系以父亲自居,要求被告给予抚养费,那么我们是不是也可以说当年陈建吉先生自慰射在卫生纸上的精子也是他的孩子,我们可以告他谋杀亲子?” 这天才比喻一出,旁听席上顿时爆出一阵疯狂大笑,就连法官也暗咳了几声掩饰笑意,而修立行则表情微妙的看向自己的律师,有点啼笑皆非的感觉。 “这、这、这怎么能比?”陈建吉火了,气急败坏的大喊大叫,“这完全是强词夺理,根本就不能这样比……” “肃静!”再次敲了一下小木槌,法官沉声要求,“原告请保持肃静。” 好不容易待法庭内又恢复安静,在法官的询问下,双方又你来我往的辩驳了一阵,最后法官一槌定音,下回开庭再议。 于是众人鱼贯走出法庭,倒是身为原告的陈建吉在法庭上理直气壮、大吼大叫,下了庭后反倒躲躲藏藏的先溜了,似乎也没什么脸私下面对被他提告的儿子。 法院走廊里,修立行看着那抹偷偷摸摸离去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难以形容。 法庭内理直气壮,振振有辞;法庭外却心虚开溜,连面对他与母亲的勇气都没有,多么的可笑哪 以他如今的经济能力,要每个月给那个人一笔抚养费也不是难事,但凭什么? 如果当年那男人对他与母亲稍微有一点情分,或许今天的情形就会不一样了吧? 他也不顾父子在法庭相见这种难堪事发生,但要他付钱给一个从来不曾养育过他,甚至还没有一点亲情的经常殴打他们母子,把他与母亲逼得险些流落街头的男人,这让他怎么甘心? 他不是那种拥有大爱,顾意对那些错待自己的人尽释前嫌的人,所以就算有血脉上的联系…… 很抱歉,他依然无法原谅…… 况且在他大学毕业那年,那男人还向母亲借了一笔钱就消失无踪,也没听他说要还啊! 够了!已经够了!他和母亲的生命中少了那男人的存在,反而过得更好,所以就别再来纠缠他们了。 “看什么?”忽地,江心玫来到他身边,轻轻拉住他有些冰凉的手心,脸上有着好奇与担忧。 摇摇头,修立行收回视线,看看她,又瞧瞧走在前方的江家人与母亲正聊得欢快,他心中的感觉更是复杂,最后只能反手握住她温暖的手心。“我很羡慕你有这么一个幸福和乐的家庭。”轻轻的,他不无感叹的道出心中的艳羡。 闻言,江心玫羞涩一笑,郝红着脸,结结巴巴悄声嘟喽,“那个……你我……我们……可以……一家人……” 她这话说得断断续续又好似含在嘴里,既小声又模糊不清,可修立行却耳尖的听到了,当下不由得眉梢一扬…… 这是求婚吗? 他想笑,正待回话之际,却见奇乐兄弟不知何时倒退回来,虽然没听见自家老妹声若蚊吶的“求婚”,却把他那些艳羡言语听了进去,当下哈哈大笑的猛拍他肩膀—— “兄弟,不用羡慕……”江鑫奇笑得贼兮兮。 “等你和小玫结婚……”江鑫乐默契接腔。 “我爸就是你爸……”继续玩不腻的接话梗。 “我家就是你家……”兄弟不腻,他也不腻。 “你想有满满的家人,就有满满的家人……”双手交握胸前。 “你想有满满的爱,就有满满的爱……”头仰四十五度角望天。 “入赘到我家吧!”高八音大合唱。“让你心想事成,开启美好的人生。” 一旁被揶揄调侃的修立行看着两兄弟默契十足的演大戏,原本感伤复杂的心情瞬间蒸发无踪,只剩下满满的无言与想笑的冲动。 “你们很烦耶!”又羞又窘,江心玫涨红着脸大叫,觉得这两个兄长每次都能见缝插针,在巧妙的时机取笑人,实在太讨人厌了。 既然调笑人的目的已得逞,奇乐兄弟也不浪费时间与他们纠缠,径自哈哈大笑的往前跑。 “你、你不要理他们,他们总是爱胡说八道!”看着身旁的男人,江心玫从刚刚的气势汹汹又变成了满心的尴尬与羞郝。 呜……虽然她也想和他成为一家人,但不是让两个双胞胎哥哥这样乱喊乱叫出来的,感觉很不浪漫耶! 眼看她通红着一张脸,修立行不禁勾起了嘴角,正待开口说话之际,肩膀忽地被人从后头一拍—— “入赘是不错的选择!”慢悠悠的嗓音配上满满的微笑,从后方赶上来的江鑫明非常的真心诚意。 “堂哥!”江心玫尖叫,脸皮更红了。 “哈哈哈哈哈……”留下一串大笑,江鑫明抛下两人,追上前加入奇乐兄弟的行列。 “看来我以后真的会有满满的家人与满满的爱了。”忍不住轻笑出声,修立行倒是很期待那一天的到来。 咦?他的意思是……像是意识到什么似的,江心玫霎时全身红得宛如煮熟的虾子,满心羞涩的瞅凝着他。“所以……你真的愿意入赘到我家?” 一阵无言,修立行瞪着眼前的女人,表情古怪,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唉!为什么她总是搞错重点? 接下来的日子还算是风平浪静,修立行与江心玫的交往稳定进行中,虽然江满福颇有怨言,但也不再那么反对了;而修秀蓉则因弃养案的开庭而正式认识了江家人,甚至还和江陈月秀聊得投机而结成好友,彼此三不五时就找对方出去逛街闲聊。 至于王怡蓁则因被评鉴人员打上“差”,是以试用期满后便被公司婉转辞退,对于此结果,奇乐兄弟在大爽之余,也强烈怀疑那个评鉴人员就是修立行,奈何他始终对此质问微笑的保持沉默。 而关于弃养案,在三番两次的开庭中,身为被告律师的江鑫明皆于理有据的朗朗阐述,一一驳回陈建吉的指控,甚至还请来当年老家的邻居当证人,证实陈建吉年轻时确实狼心狗肺、抛妻弃子,从未尽过为人父的抚养之责。 是以最后一次开庭,法官英明的判下他对于女的抚养请求权不存在。 简而言之,修立行胜诉了,不用给那不负责任的男人任何一毛钱。 此判决一出,法庭旁听席上顿时响起热烈的掌声与欢呼声,而败诉的陈建吉只能难堪又狼狈的快速离去。 至于修立行则是难得喜形于色,开心的跑上旁听席用力抱住母亲,随即放开后又转而抱住一旁的江心玫,而这次拥抱的时间则久了一点,以至于让江满福不满的直鬼吼。 总之,一切都很顺利,顺利到修立行觉得人生真美好。 不过,就在一片梦幻般的美好中,现实来临了…… “干!阿爸叫我们有空带小玫和姓修的回宜兰啦!”才挂下电话,江满福就马上变脸开干起来,一双眼恶狠狠的瞪向正坐在江家客厅沙发上的修立行。 你娘咧!这姓修的近来跑他们江家就像在跑自家厨房一样,不只拐走他女儿,连他妈妈也来拐走他的水某,让他最近时常当孤单老人,实在气死人了! “阿爸怎么知道小玫交男朋友了?”江陈月秀很是疑惑。 “对啊!阿公怎么知道?”江心玫同感说异,她都还没打电话去说自己交了男朋友啊! “一定是阿明回去说的啦!”江满福幸灾乐祸起来。 嘿嘿……姓修的若跟他们回去宜兰,一定会被老家那一大群男人电得金光闪闪,瑞气千条。 想到这里,江满福乐了,突然觉得带他回老家见长辈也不是那么令人不爽了。 不愧是父女,江心玫也想到了同样的事,当下满心忧愁的看向身旁的男人…… 瞧瞧这削瘦的身板,他真禁得起宜兰老家那些如熊似虎般的叔叔伯伯、堂叔堂伯、堂哥堂弟的连手摧残吗?光是想她就抖了! “放心!”彷佛看出她的忧虑,修立行倒是很气定神闲。“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就怕兵太多、水太强,他挡不了也掩不了啊!江心玫差点跪地伏体,想到过往那些亲人的手段,她就欲哭无泪。 “你不会半途而废吧?”像要得到令人安心的保证般,她可怜兮兮的看着他,再次问出答应与他交往前所问的问题。 “不会!”强忍住笑,修立行伸出三根手指,像童子军般发誓。 “就算被一大群如熊似虎般的男人拖去墓仔埔也不会?”江心玫都快哭了。 呜……当年那个被拖去墓仔埔的,现在看到她就好像看到鬼,紧张到还会抽筋,就怕有江家男人躲在暗处,随时会跳出来把他拖走。 “你到底有多绝望?”修立行终于忍不住笑出来了。 看来墓仔埔那次,不只是造成某个男人的阴影,也成了她的阴影哪! “很绝望……非常非常绝望……”她哭丧着脸,掩面悲鸣。 “放心吧!”一把将她拥入怀中,修立行乐开怀的大笑。“我对墓仔埔很熟,把我拖到墓仔埔,只会让我有『宾至如归』的感沉,吓不倒我的……” 这厢,有情人儿甜蜜相拥;那厢,江家老爸站在他们两个身后,非常非常的火—— “干!竟敢在我家抱我女儿?林北还没死,还不快给我分开!” 宜兰,一座占地广大的三合院内,今天异常的热闹。 三合院的主人姓江,是宜兰当地有名的男丁旺盛的大家族,虽然祖辈三兄弟一直不曾分家,和乐融融的住在祖宅里,但是其子孙开枝散叶,有些就近居住在宜兰,有些则分散在台湾各县市。 但是今天江家子孙中,不管住得近或远,只要有空,每个人都赶回了祖宅,目的就为了看看是哪个人这么不怕死。 所以当修立行随着江满福一家五口踏进三合院的那一剎那,他享受到了巨星的待遇——万众嘱目! “就是他……” “真是不怕死……” “嘿嘿……就让我们好好款待一下贵宾吧……” 窃窃细语伴随着压指关节的辟哩啪啦声不断从一个又一个如熊似虎的男人们口中响起,让人忍不住替某个“不怕死”的感到担心。 压力……真的很大! 纵然已经出社会多年,见过许多大场面的修立行,此时此刻在众多不怀好意的目光中,他的背脊也忍不住微微发凉了。 唉!难怪以前那些男人都被吓得屁滚尿流、逃之夭夭,这实在是人类趋吉避凶,自我保护的天性哪! “不要被他们的气势压倒!”正当他出神之际,一道嗓音蓦地扬起,江心玫脸上强笑,可眼神却盈满欲哭无泪的无奈。 呜……又不是黑社会在火并,这些堂叔堂伯、堂哥堂弟般气这么重是要怎样啦? 闻声,修立行回过神,在众多杀气腾腾的目光下,他淡定的牵起她的手,大大方方的向江家众多男人们一一微笑点头致意,说有多大方就有多大方。 奈何大部分的江家男人都不欣赏他的大方,反而干声此起彼落,其中以江满福声音最大。 眼看冒犯众怒,江心玫二话不说,立即拉着修立行往厅堂里跑,打算找三个辈分最大也最疼她的“公字辈”人物求救。 “阿公——”一冲进厅堂,就见三位老人家板着脸一字排开排排坐,江心玫二话不说马上甜甜喊人。“伯公、叔公,我回来看你们了!” “好好好……”乍见江家唯一仅出的孙女,三位老人家疼宠的连连点头应好,拉着她左瞧右看,确定没瘦也没少块肉后,这才满意的笑了。 而就在此时,江满福和江家一群男人们也追进了大厅,本想开吼的怒骂在瞧见三位老人家后,顿时又吞了回去—— “阿爸、阿伯、阿叔,我带小玫和那臭小子来看你们了。”话落,不爽的瞪了“臭小子”一眼。 直到此时此刻,那个臭小子——修立行这才终于荣幸得到三位“公字辈”的老人家的一瞥,同时源源不断的问题也来了—— “姓啥叫啥?” “家住哪里?” “今年几岁?” “家里有什么人?” “有没有房子?” “每个月薪水多少?” “养得起我家小玫吗?” 一连串的质问从三位老人家口中轮流掷出,当场让在场众多江家男人满意的猛点头,而江心玫则回了—— “阿公,又不是警察在盘问,你们这样会吓到人家啦!”她尴尬的简直想挖个洞钻进去。 呜……她怎会这么傻,竟然想找三位“公字辈”的求救? “如果这样就吓到,这么没用的男人,不要也罢!”阿公大手一挥,非常豪气的叫道,当场赢得众多江家男人的喝采。 一旁始终没机会开口的修立行笑了,丝毫没被这声势与阵仗吓到,气定神闲,不疾不徐答道:“三位阿公,我叫修立行,家住台北,今年三十二,家中仅有母亲一个亲人,有房,薪水优渥,绝对养得起小玫。” 呵……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早有心理准备了。 “阿奇,他说的是真的吗?”伯公板着脸向听说与他是同事的双胞胎其中一人求证。 “伯公,是真的!”忍着笑,江鑫奇此时可不敢信口雌黄乱捣蛋,否则恐怕回台北后,他会死在某个“不怕死”的人手中。 “阿乐,他人品好吗?”叔公问另外一个双胞胎。 “不错啦!”江鑫乐秉着良心回答。 同事果然不是白当的!听闻奇乐兄弟的回答,修立行非常满意的点点头,不过在场其他人则对两兄弟报以嘘声,觉得受到背叛了。 紧接着三位长辈又向江满福一家五口与唯一与修立行接触过的江鑫明问了几个问题,皆得到还算满意的答复后,身为三兄弟中排行老二,也就是江心玫的嫡亲阿公最后丢出了一颗重磅直球—— “小玫,你有尬意伊谋?” 这颗直球来得又快又直,威力非凡,当场让在场众人一阵哗然,目光齐齐朝江心玫射去,甚至连修立行也眉眼嘴角净是笑的看向她,满脸兴味的等着她的回答。 “阿公!”嫩颊瞬间如大火燎原般火烫通红,江心玫尖叫起来。“哪有人这样问的啦?” 众目睽睽,大庭广众下,是要叫她怎么回答啦? 很丢脸耶! “谁说没有?”江阿公振振有辞,非常豪气的大声道:“你若有尬意,阿公就赞成;你若没尬意,阿公就马上拿扫把轰他出去,不准他接近你。” 如此重要,关系着江家三位“公字辈”的支持与否,也影响着她和修立行能不能顺利交往的回答,江心玫纵然满心尴尬又窘迫,却也不得不报红着脸,硬着头皮羞涩点头—— “有……有尬意啦!”呜……为什么她得在众人面前宣示爱意?实在太丢脸了啦! 她的“尬意”两字一出,修立行顿时眉开眼笑,紧紧拉着她的手不放,澄澈眼眸满是柔光的凝盼着她;至于江家众男人则又是哗然一片,干声不断,甚至还有人大吼着什么“江家的玫瑰要被摘走了”的凄厉嚎叫。 不管厅内众子孙辈的种种反应,江阿公倒是笑了。“有尬意就好,哪阿捏阿公就赞成啦!” “阿公,我就知道你对我尚好!”眼看得到阿公支持,江心玫高兴的飞扑上去一把抱住,扬着灿烂笑容尽情撒娇。 “伯公对你就不好喔?” “叔公对你就不好喔?” 江家伯公、叔公眼红吃醋了,老人家孩子性的瞪眼抗议。 “阿公、伯公、叔公都对我尚好啦!”不敢厚此薄彼,江心玫很是机伶的一一抱人献吻,讨老人家欢心。 果然还是女孩子会撒娇,得人心啊!三位“公字辈”的心下为之大爽,纷纷起身拉着她往外走,边走还不忘边炫耀—— “小玫,你最喜欢吃阿公种的丝瓜了,阿公去割几颗回来,晚上炒给你吃……” “小玫,伯公去年做的金桔蜜饯现在吃正好,我去拿来给你……” “小玫,叔公叫人去把养的那几只土鸡宰了,晚上做鸡汤给你补一补……” 霎时间,江心玫只来得及对修立行投以羞涩又无奈的一瞥后,便被三位乐呵呵的老人家簇拥着离开。 而厅堂内,被落下的修立行顿时被满厅如熊似虎的江家男人团团围住,各个不怀好意的瞪着他,处境很是险恶之际—— “干!兄弟,你狗屎运有够强的。”江鑫奇忽地跳了出来,熊掌狠狠的拍上某人后背,表情很是惊奇。“竟然这么简单就得到我阿公的支持,你是特别有老人缘吗?” “我怀疑他来宜兰之前,肯定在家有先作法了。”江鑫乐的熊掌也拍了上去,用力之猛让人不得不怀疑被打的人会严重内伤。 背脊吃痛,修立行只能苦笑,拿这两只黑熊没奈何,不过能这么简单就获得江家三位“公字辈”的支持,他也大感意外。 “那是阿公先向我探听过了。”一旁始终挂着微笑的江鑫明缓缓道出江阿公会这么快就赞成的原因。 好吧!那两倍的律师费不是白付的,心下暗忖,修立行不禁笑了起来。 见他笑,厅堂内的江家男人们也狞笑起来…… 笑?趁能笑就尽量笑吧! 虽然三位老人家已经答应了,但是可没说他们就不能整这个看起来很肉脚的家伙。 哼哼……今晚就让他知道什么叫害怕! 当晚,江家门前的晒谷场摆了好几桌,吃晚餐时就像是在吃流水席般,热闹得不得了。 席间修立行成了被重点关照的对象,每个江家男人不管是老是少,各个都找借口来灌他酒,纵然有江心玫在一旁极力挡驾,修立行还是不免被灌得有几分醺然。 好不容易酒足饭饱,江家年轻一辈的男人发起了一场游戏—— “来漆弹野战吧!” 此提议一出,瞬间一呼百诺,纷纷得到热烈附议,唯独江心玫抖了,力抗群雄地大叫—— “这么晚了,又没装备,玩什么漆弹野战啊?” “放心!装备我们早就准备好了。”有人兴匆匆的从屋内抱出一大堆武器与装备,看来早就计划好了。 “喂,玩不玩?”江家某个看来很野性的男人朝修立行扬眉询问,挑衅意味浓厚。 这摆明是刁难与考验的游戏,修立行岂能拒绝?一旦拒绝,他就真的得不到江家年轻一辈的认同了,所以他淡定微笑点头。“玩!” “那我也要玩!”眼见无法阻止,江心玫只好急巴巴的加入战局。 “你不行!”其他人——包括修立行都异口同声拒绝。 “为什么?”江心玫不服了。 “因为这是野地夜战,你一个女生多危险啊!”奇乐兄弟嘿嘿笑的道出理由。 “没错!”修立行点头附和,非常赞同。 于是在众多男人的打压下,江心玫力争无效,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退败了。 不一会儿,众人订出野战规则——无差别攻击! 什么叫无差别攻击?那就是不分敌我两队,以个人为单位,除了“我”以外,其他全部都是敌人,见人就攻击。 若被漆弹射中头和躯干,那就代表当场阵亡,须马上返回祖宅;若是四肢被射中,虽不算阵亡,但每中一发就累积一点,直到明早七点游戏结束,看谁撑到最后累积点数最少,那人就是最后的胜利者。 至于奖品嘛……凡参加的人都要缴交一千块,赢的人可以把那些钱全部捧走,但必须再把那些钱拿出来请客。 等所有的规则都订好,并且画出野战范围——祖宅旁边一块占地不小的林地和紧邻林地的墓仔埔,众人飞快穿戴好装备,然后朝林地出发。 十分钟后,待在祖宅的江心玫发射冲天炮,告知藏匿好的众人游戏开始了。 野地夜战,四周乌漆抹黑的,根本就是在欺负人生地不熟的修立行嘛! 放完冲天炮后,江心玫撇着嘴嘟喽,觉得这一点也不公平。 而另一边,荒草弥漫,箭竹丛生的林地内,修立行听着前方三不五时传来的射击声,小心翼翼的潜伏前进,一点也不想才开战就阵亡,不然别说其他人了,光是奇乐兄弟就会放在嘴里取笑他一辈子。 正当他如此暗忖之际,忽地身后响起一阵枪响,惊得他瞬间趴倒滚离原地,同时还不忘给予扫射反击,霎时就听有人干声大起,怒气冲冲的往祖宅方向而去。 呃……不会吧?难道他狗屎连真的这么强,盲目扫射也能瞎猫碰到死耗子,撂倒了一个? 听着那渐渐远去的干谯声,修立行忍不住笑了,随即又屏气凝神的潜伏前进,期间遭受了几次攻击,也回击了几次,手脚虽都有被漆弹射中,但幸亏头和躯干都完好无缺,所以尚未阵亡。 就在一次又一次的攻击与躲藏中,他不知不觉竟来到紧临林边的一块墓仔埔,在深沉夜色与冷风阵阵的烘托下,气氛实在很阴森,若是一般人肯定寒毛直竖,掉头就闪。 但修立行不仅不发毛,反倒勇往直前,等他终于寻到一处因捡骨而挖出的大洞时,他扬眉一笑,随手扯了些树枝、杂草掩护自己的身形,然后义无反顾的跳了进去。 呵……论对地形的熟悉度和野战技巧,他肯定比不过江家那些如熊似虎的男人,继续这么下去,迟早要阵亡的;但比不过,总躲得过吧? 找个别人意想不到的地方,加上身上又覆盖着树枝、杂草掩护,他想他应该可以撑到天亮。 悠悠哉哉的躺在大坑里,他望着毫无光害的闪烁星空,阵阵凉风袭来,觉得就这么睡上一觉也是不赖的。 翌日早上七点,参与野战的江家男人在经过一夜的战斗后,各个精疲力尽的返回祖宅,没有阵亡的战士们纷纷计算着自己身上的点数,看谁能赢得最后的胜利。 “啊哈,我只有八点,是我赢了!”江鑫奇欢呼大叫,兴高采烈的准备接收奖金。 然而就在此时,一整夜守在家中的江心玫在遍寻不着某人后,她略微惊慌的叫了起来,“你们有没有看见立行?” “咦?他还没回来吗?”江鑫乐惊讶反问,以为他应该早早就阵亡回来了。 “没有!”江心玫大叫,更加慌张了,连忙追问着其他堂兄弟们,却都得到众人的茫然摇头,纷纷表示没看见他。 “不要担心,也许他早就回房睡了。”眼见堂妹满心着急,江鑫明连忙出声安慰,同时以眼神示意其他堂兄弟们去找人。 不一会儿,当众人把江家祖宅全翻遍了也没见到人后,大伙儿这才惊觉事态不妙了。 “都是你们!晚上玩什么野战游戏?”江心玫气急败坏,急得都快哭了。“立行又不熟悉我们这里的地形,若出了意外怎么办?” “不会啦!不会啦!”江鑫奇急忙安抚。“那家伙没那么肉脚,肯定是躲在哪个地方却忘了时间要回来,不然我们大家一起到处去找一找。” 干!若真出事,他们这伙人就要被长辈和老妹吊起来鞭打了。 红着眼眶,江心玫点了头,随着众堂兄弟们正要出去找人时,却见修立行踩着慢悠悠的步伐走进三合院。 “力行!”惊喜大叫,她飞快冲上去。“你怎么现在才回来?没出事吧?” “不是七点集合吗?”奇怪反问,修立行看了看手表,看来从墓仔埔走回来的时间超过他的预算,当下有些不好意思的看向她,随即脸色微变,眼中满是关切。 “你眼睛怎么红红的?” 江心玫还来不及回答,江家男人们已围了上来,横眉竖眼的开干起来—— “干!现在才回来,还以为你出意外了咧……” “就是说!小玫都快急哭了……” “没想到这家伙还真能撑,竟然可以挺到最后……” 众人你一言、我一句的聊开来,经过一晚的夜战,对他不仅没早早阵亡,甚至还撑到最后,不免也有了几分欣赏与好感。 不过修立行没心思听他们说什么,一双澄澈的眼眸直勾勾的盯着江心攻。“因为担心我,所以你哭了?” “才、才没有!”觉得有点丢脸,她涨红脸否认。 只是红了眼眶而已,根本不算哭,对吧? 见她明明眼眶通红,却又嘴硬否认,修立行既觉好笑又忍不住感动,当下万分轻柔的安慰。“我没事,别担心!” “嗯。”窘迫的低应一声,她虽觉得自己刚刚有点丢脸,但还是忍不住对他绽放出一抹笑来。 正当两人微笑深情相凝时,大致风景的声音响了起来—— “干!姓修的身上竟然只有六点,我输了!”计算完对方身上的漆弹点数,江鑫奇忿忿大叫,很是不甘。 此话一出,众人简直不敢置信,纷纷在他身上从头到尾数了好几遍,确定确实只有手脚有六处漆弹痕迹后,大家这才不得不认输。 “兄弟,你到底躲在哪里?”江鑫乐好奇探问,心知以他的本事,若非找了个让人意想不到的地方窝藏起来,想逃过众堂兄弟的火力夹杀根本就不可能。 此问话一出,众人纷纷好奇的等待他的回答。 勾起嘴角,修立行慢吞吞的扫了众人一圈,很是淡定的开口。“人家捡骨挖出来的大洞里,我在里面睡了一夜好觉。” 万万没料到竟然会是这么极品的地方,众人皆张大嘴,惊愕得老半天说不出话,直到许久过后,终于有人摇头赞叹—— “这样的奇人,我们栽了!栽了……” “果然不怕死,连人家捡骨完的坑洞也敢去躺……” “好啦!好啦!这种奇人有资格加入当我们江家的一分子啦……”! 听着众堂兄弟或揶揄、或调侃的笑语声不断,江心玫却只是呆呆的瞪着身旁的男人…… 妈啊!难怪他会说就算被拖到墓仔埔也只会有“宾至如归”的感觉。 “我就说吧!”对她的惊愕瞪视感到很有趣,修立行云淡风轻的笑了。“墓仔埔是吓不倒我的……” 终曲 某条车流量不多的产业道路,一辆结婚礼车因爆胎而抛锚在路旁,虽然令人替新人感到同情,但这种事也不是不可能发生,是以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但是眼前这辆抛锚的结婚礼车有些特别,特别到只要从旁经过的车辆都会忍不住放慢速度仔细瞧个清楚,然后在驾车远去的同时,不约而同怜悯新娘,咒骂新郎! 是的,让我们来瞧瞧可怜的新娘在干什么,而可恶的新郎又在干什么? 定睛瞧去,只见那名高挑细瘦的新娘一身白纱,可却卖力的使用小型千斤顶顶起车子,抱着黑压压的备用轮胎在换爆胎的车轮。 而新郎呢?新郎很天怒人怨的倚着路旁的一棵大树,神清气爽的喝着解渴饮料。 莫怪!莫怪所有经过的驾驶人都对新郎投以鄙夷眼神,就连家住附近,骑着脚踏车经过的国小一年级男生也感到不屑。 拜托!竟然让自己的新婚老婆气喘吁吁的修车,自己却在旁边纳凉喝饮料,这还是个男人吗?新娘还是赶快把婚离一离算了,这种男人靠不住啊! “我想我再不接手你的工作,就快要被路过的乡民用眼神给千刀万剐了。”喝了一口饮料,新郎微笑的如此说着,却始终没有动作,温雅俊秀的脸庞更是毫无半点愧意。 “你管别人怎么想!”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新娘边忙着换轮胎边说﹕“我才是专业的修车技工,如果让你来换轮胎,那才是污辱我!再说,真让你来换,你就会换吗?只是浪费时间而已!” 想来新娘很了解新郎对车子向来只会开不会修,半点修车知识都没有。 闻言,新郎不由得轻笑出声,在又一辆车子经过,并被投以鄙视眼神后,新娘终于换好了轮胎。 “好了!”拍着脏污的双手,新娘开心宣布。“可以上路了。” 啸着浅笑走上前,新郎从车内抽出一张湿纸巾,捧着新娘脏污的双手,像是在巡礼,又像是在膜拜般,从手心到手背、指腹到指尖,细心又温柔的一点一点为她慢慢擦拭干净。 被如此恍若珍宝般的对待,新娘不由得脸上一热,满心娇羞,可嘴角却挂着幸福甜蜜的笑靥。 “渴了吧?”新郎笑问,同时把自己未喝完的饮料递给她。 顺手接过,新娘大口大口的灌完,随即把空的瓶子塞给对方,自己自动跳上副驾驶座;而新郎处理完空瓶子后,也坐上了驾驶座。 不一会儿,低沉的引擎声再次响起,结婚礼车在景色秀丽的产业道路上缓缓前行,驶向属于新郎、新娘的幸福未来。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