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郎勾心》 第一章 春日融融,盛开的繁花,将京城点缀得更加缤纷。 午后,微风送暖,一辆马车行驶在大街上,最后在京城生意最兴旺的「悦记饭馆」门外停了下来。 「主子,『悦记饭馆』到了。」车夫恭敬地向车内禀告。 「嗯。」一个低沈简短的回应自车内传来。 一名黑衣男子下了车,他约莫二十五岁,身材高大,有着一张阳刚俊朗的脸孔,五官宛如刀凿般深邃。 这么一个外型挺拔出众的男子一现身,立刻吸引不少路人的眼光,不过即使大伙儿忍不住朝他望去,却没人敢靠近。 光是和他那双深邃的黑眸对上,就会立刻被他眼中冷冽的光芒给「冻」着,而他那总是紧抿的薄唇,更是显示出他的难以亲近,更别提他浑身散发出一股「闲人勿近」的气息,让人很有自知之明地和他保持距离。 然而即使如此,由于他那过于出色的外表,时常让一些姑娘情难自禁地朝他投去爱慕的眼光,但他却一概无视。 若有较厚颜大胆的姑娘,想要上前攀谈示好,他也总以毫不掩饰的厌恶目光和冷漠态度,让对方无地自容、知难而退。 这么一个难以亲近的男子,却是许多人想要巴结的对象,因为他——上官政宗,是京城最知名的「翡翠酒庄」的主人。 由于掌握了祖传的独家秘方,「翡翠酒庄」所酿造出来的全是上等的琼浆玉液,只要尝上一口之后,其它酒庄的酒简直就不堪入喉。 如此的上等美酒,自然是各家酒楼饭馆想要争取合作的对象,毕竟只要店里能够供应「翡翠酒庄」的酒,还怕客人不络绎不绝吗? 无奈,上官政宗的性情乖僻,最厌恶为了利益而逢迎巴结的人,凡是为此而刻意地接近他,他都不会给对方好脸色看,实在是个难以取悦的对象。 想要得到「翡翠酒庄」的酒,还得刚好对了上官政宗的脾性,也难怪京城人云,想要喝上一口「翡翠酒庄」的佳酿,得要八字够好才行;而那些曾被上官政宗拒于门外的人们,也常在私底下恼怒地抨击他的性格。 对于那些闲言闲语,上官政宗本人根本漠不关心。 他就像个活在孤绝之地的人,亲自在属于自己的领地边缘划下了界线,不许任何人跨近一步。 即便是难得有与他气味相投的友人,也只比其它人较亲近他一些,从来就不曾深入他的内心。 今日与他相约在「悦记饭馆」碰头的,就是难得被他视为友人的韩少磊。 韩少磊与他年纪相仿,是江南一带最负盛名的「凤祥饭馆」的少东,几年前两人因缘际会认识。 由于彼此气味相投,他们难得地建立了好交情,往后只要韩少磊到京城或是他前往江南,两人必定会好好地聚上一聚。 这一回,韩少磊到京城来处理一些事情,身为东道主的他,便约了韩少磊今日正午在这间饭馆好好吃一顿饭。 车夫将马车驶走,而上官政宗正打算进入饭馆时,一名约莫四十来岁的乞丐靠了过来。 这名乞丐不仅衣衫褴褛、蓬头垢面,脚步还一跛一跛地费力行走,模样看起来相当凄惨落魄。 「老板,赏点银子吧……」乞丐低声下气地乞讨。 上官政宗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俊脸上浮现一抹明显的不耐与厌恶。 倒也不是他瞧不起乞丐,而是他一眼就看穿这家伙的伤残是假的。 倘若真的瘸了腿,这会儿又岂能稳稳地双脚站立?更别提这家伙因为他散发出来的冰冷气息而不自觉地退了一步,那一步可是相当稳健,没有半点颠踬。 哼!想骗他?他岂有那么愚蠢? 这家伙明明好手好脚,看起来身强体壮,大可以靠自己的劳力去挣钱,却宁可将自己弄成这副落拓可怜样来行乞,像这样的人一点都不值得同情。 上官政宗别开脸,没打算理会他。 只可惜这乞丐不懂得察言观色,再度缠住打算走进饭馆的上官政宗。 「好心的老板,拜托赏点银子吧……我已经两天没吃饭了……行行好,赏点银子吧……」 这家伙的纠缠,让上官政宗的眼色更冷了几分,浓眉不耐地皱起。 「让开!再继续缠着,我就让你假伤变真伤。」他语气冷峻地警告。 乞丐僵了僵,没想到自己的伪装被识破了。 从眼前这黑衣公子锐利的眼神、冰冷的气息,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缠上了惹不起的对象,连忙转身走开。 上官政宗没再看那家伙一眼,迈开步伐走进饭馆。 才刚在靠窗的位置坐下不久,韩少磊就前来赴约。一身白衣的他,有着一张时常挂着温和浅笑的俊朗脸孔。 「抱歉,让你久等了。」 「不,我也才刚到。」上官政宗答道。面对友人,他身上冰冷的气息总算是褪去不少。 由于很清楚上官政宗不喜与闲杂人等过于接近,韩少磊便让随行的仆从坐到其它桌去。 「好久不见,别来无恙?」韩少磊笑着取出两罐仔细包装妥当的茶叶。「喏,这是江南特产的上等春茶,我记得你特别喜欢这间茶行的春茶对吧?」 那间茶行的老板是韩少磊的表姑丈,凭着这层关系,他总可以取得上等中的上等好茶。 「多谢,让你费心了。」上官政宗开口答谢。 「区区两罐茶叶而已,不值得放在心上,你就别跟我客气了吧!」韩少磊爽朗地笑道。 面对朋友的贴心与好意,上官政宗的神色温和了几分。对他来说,真诚的相待弥足珍贵。 他收下这份礼物,目光不经意地瞥向不远处的另一桌客人,那看起来是一家三口前来用膳。 一名三十来岁的妇人身边坐了个约莫五岁的男孩,妇人正取出手绢,温柔地擦拭男孩唇边的污渍,而同桌那个年近四十的男子,正以充满慈爱的目光望着妻儿,脸上挂着一抹微笑。 「瞧你,吃得满嘴都是。」妇人笑着轻责,语气却没有半点责备。 「呵!孩子嘛!吃成这样也是正常的。」男子宠溺地替儿子说话。 真是感情亲密的一家人啊! 即使没做什么特别的事情,却从他们的身上散发出一种满足欢愉的感觉,那气氛幸福和乐得让他……心生烦躁。 胸口蓦地涌上抑郁不快的情绪,让上官政宗的眼色冷了下来。 到底来自爹娘的温情与关怀是什么样的感觉? 他从来就不明白,也不曾感受过,因为他自幼就不曾得到过一丝一毫来自爹娘的关爱。 自有记忆以来,他爹娘之间说起话来就是极尽所能地冷嘲热讽,甚至有时还恶言相向,对他更是从来就不曾嘘寒问暖。 他常觉得对爹娘来说,似乎只要他不饿死、病死就行了,其余关于他的一切全都是不值得关心的小事。 对于这样的对待,年幼的他既困惑又伤心,等他稍微懂事之后,才无意间从奴仆的窃窃私语之中得知真相。 原来,当年爹娘其实各自有心上人,却因为家中长辈要求而勉强成亲,根本就是一对互相嫌恶的怨偶。 至于他的存在,大抵是提醒了他们——彼此对这段婚姻有多么地不情不愿,所以他们根本就没办法打从心里疼爱他。 在他十七岁那年,爹娘因意外丧生,留给他偌大的家产;尽管他年纪轻轻就拥有令人称羡的丰裕财富,心灵却是极度地贫乏空虚。 从小在那样缺乏关爱的环境中长大,让他的性格变得阴暗、乖僻,不管对人对事都淡漠至极。 孤僻的他,总是用一种带有敌意的目光,冷冷地睥睨着周遭的一切。在他的眼里,几乎人世间的一切都是负面、晦暗的。 他从不轻易地敞开心胸,不轻易地对任何人付出关心,甚至可以说是刻意地拒人于千里之外。 在这样的情况下,能够被他视为朋友的对象,用十根手指头来数都嫌太多,而韩少磊就是其中之一。 上官政宗收回目光,不想再看那令人烦躁的一家三口一眼。 「这回打算在京城待几天?」他开口问道。 韩少磊轻叹了声,说道:「我本来有意多待几日,无奈最多三天就得回去了,饭馆还有很多事情必须由我亲自去处理。」 「那这两天有空时,就到我那儿去吧!咱俩好好地喝几杯。」 「呵!那当然,我不会跟你客气的。」韩少磊露出一贯爽朗的笑容。「难得来京城一趟,当然得好好喝个过瘾才行。」 面对好友直率的态度,上官政宗的俊脸难得地扬起一丝淡淡的笑意。 尽管「翡翠酒庄」出产的每一坛酒都价值不菲,他也不轻易卖酒,但是对于称得上朋友的人,他就异常地慷慨,不管韩少磊要喝掉多少坛珍贵的佳酿,他也不会皱一下眉头的。 两人饱餐一顿,聚了约莫半个时辰之后,韩少磊先行向上官政宗告辞,前去办他这趟到京城来必须处理的要事。 上官政宗付了银子,才一踏出饭馆,正等着车夫将马车驶来接他,就看见稍早曾试图拐骗他银子的那个假瘸腿乞丐,正拦下一名身穿橘衣的姑娘。 从衣着打扮来看,她并非富贵人家的千金小姐,身边连个丫鬟也没有,应该只是一般的平凡百姓。 和他相比之下,那个橘衣姑娘显然十分单纯好骗,正满脸同情地望着那个假瘸腿乞丐。 「大叔两天没吃饭了?那怎么行?我这就去买几个肉包子,让大叔填填肚子吧!」颜采翎说道。 今年十七岁的她,是城里一间字画铺老板颜天孝的女儿。 她有着一张娇俏美丽的容颜,眉眼细致如画,肌肤白皙似雪,此刻那双澄净的眼眸盈满了真诚的关怀。 坦白说,她爹经营的字画铺生意普普通通,家境称不上十分富裕,和那些奴仆成群的富贵人家相比,他们只有一个在字画铺帮忙的伙计小伍以及在家中帮忙的丫头小春。 尽管如此,由于从小她就在爹娘的悉心呵护中长大,他们给予她满满的关爱,所以让她拥有一颗善良、柔软又温暖的心,她时常觉得自己好幸福、好满足,也十分乐于帮助其它需要帮忙的人。 前阵子,爹不慎染上了风寒,至今尚未痊愈,这会儿娘正在照顾爹,而小春也忙着在灶房煎药。 眼看上回抓的药已经快没了,唯一有空的她就上街,打算去药铺替爹再抓些药回去,结果才刚途经这里,就被这名乞丐大叔拦住。 这大叔衣衫褴褛又瘸了腿,还说他已经整整两天没吃东西了,颜采翎实在于心不忍。 幸好她家境虽然称不上富裕,但要请人吃几个肉包子还不成问题。比起一旁这间「悦记饭馆」,巷口卖的肉包子既能立即填饱肚子,也不会太贵。 只不过,听见她的好意,瘸腿乞丐却微微皱起眉头。 「呃……多谢小姑娘的好意,但是……」 「大叔别客气,您都已经两日没吃东西,肯定饿坏了吧?请您先在这里等一会儿,我这就去买几个肉包子过来。」 「等等啊!」乞丐赶紧拦住她,说道:「怎么好意思劳烦姑娘跑一趟?妳只要给我点银子就行了。」 他才不想要什么肉包子呢!他要的是白花花的银子! 颜采翎以为乞丐真的担心她劳累,俏脸扬起一抹真诚的笑容。 「不要紧的,我直接帮大叔买过来,大叔也可以省点力气。」其实她还考虑到大叔的腿不方便,这样来回走岂不是太折腾了?但她没把这番话说出口,是怕提起瘸腿一事会让大叔的心里难受。 「这……可是……」 上官政宗冷眼望着这一幕,唇边扬起一丝讥讽的笑意。遇上这么一个体贴过头、热心过度的姑娘,那假瘸腿乞丐也要吃瘪了吧! 乞丐原本还想开口直接索讨银子,眼角余光却瞥见了上官政宗。 他心中大惊,就怕会被当众揭穿自己假瘸腿之事,那他往后还用在这一带混下去吗? 「我……我突然想到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我先走了……」匆忙扔下这句话之后,他就转身走开。 「咦?大叔,等等啊!我还没买肉包子呀!」 见乞丐大叔头也不回地离开,颜采翎一头雾水。由于心里太过讶异,等她想起来应该要拦下他的时候,他已经走远了。 「怎么回事?究竟有什么事情比填饱肚子还重要呢?不过看大叔刚才走起路来没有一拐一拐地,腿伤似乎没有想象中那么严重,真是太好了。」 听见她的喃喃自语,上官政宗忍不住在心里冷嗤一声。 该说这姑娘太单纯了,还是太愚蠢?她竟然完全没想过那个乞丐的腿伤根本不是「没那么严重」,而是伪装出来的。 颜采翎转身要继续前往药铺,心里却还在介意着刚才那位两天没吃饭的乞丐大叔,结果一个闪神,不慎被自己的脚步绊了一下。 「哎呀——」 她轻呼一声,身子踉踉跄跄地失去平衡。 本来照这个情况她肯定会摔倒在地,幸好她正巧撞上个人,这才没有狼狈地跌个「五体投地」,而为了让自己站稳脚步,她双手本能地抓住对方的手臂。 上官政宗一阵愕然,浓眉立刻皱起。 尽管眼前这姑娘有着娇俏美丽的容貌,但是对于这番投怀送抱,他可是一点儿也没办法欣然接受。 「真对不住,我……」颜采翎站稳之后,连忙要道歉,结果一抬起头,冷不防对上一双淡漠的眼眸。 那双闪动着冰冷光芒的黑眸,像是寒夜中孤寂的星子,而他浑身散发出来的孤绝气息,不知道为什么让她的胸口蓦地揪紧。 霎时之间,她的脑中一片空白,只能怔怔地望着眼前这个陌生公子,一种奇异的鼓动,在她的胸口怦跳着。 上官政宗冷冷地瞪着她,不仅眉头皱得更紧,黑眸更是闪过一丝不耐。 看来这个姑娘不仅同情心过剩,似乎还有些蠢呆,竟这么失神地盯着他。 「可以放手了吗?」他的语气冷峻,大有她再不主动松手,他就要将她粗鲁甩开的意味。 「咦?啊!」 颜采翎怔了怔,这才终于如梦初醒似地意识到自己还抓着人家的手臂不放,赶紧尴尬地松开手。 「抱……抱歉……刚才不小心差点跌倒,才会……冒犯了公子……还……还请见谅……」她结结巴巴地道歉,想到自己撞进他的怀中,就不禁羞红了脸。 原本就已俏丽出众的容颜,此刻因为布满红晕而显得更加娇媚,但上官政宗没有多看她一眼,也懒得开口答腔。 对他而言,她只是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不论过去、现在或将来都不会有任何的交集,既然如此,他又何必理会? 眼看马车已经驶来,他直接上车,砰的一声关上车门,而车夫也立刻熟练地驾驶着马车离去。 颜采翎怔怔地望着,直到马车都已经消失在视线之外,才终于收回了视线,但心思却还在刚才那位黑衣公子身上。 不知道为什么,光是想到他浑身散发出那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息,她的心就莫名地纠结起来。 尽管和他只有匆匆的一面之缘,甚至连他的身分来历都不清楚,但是他那双冰冷的黑眸却在她的心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那是一双……让人感到有些心疼的眼眸…… 颜天孝的风寒经过几日的悉心调养,已经大有起色,不必再一直躺在床榻上休养了。 这天,颜采翎陪着娘一块儿上街,母女俩买了些菜回来,她还帮娘一起做了几道爹爱吃的菜肴。 想不到,爹才从字画铺回来,竟一脸深受打击的模样,原本已经好转的气色,变得比前几日更差了。 眼看他的脚步虚浮,几乎连站都快站不稳了,颜采翎连忙和娘一起扶爹进寝房躺下。 「爹,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吗?」颜采翎担心地问。 「都怪爹不好……闯了大祸了……」 「什么大祸?老爷,您倒是说清楚呀!」黄翠娘忧虑地望着夫婿。 「今儿个在字画铺里,我不小心得罪了『悦记饭馆』的小少爷程伯陶,惹得他勃然大怒……这下可麻烦了……」颜天孝脸色凝重地叹气。 那程伯陶从小养尊处优,性情高傲自负,待人刻薄又势利,惹上这样一个家伙,绝对很难善了。 「究竟怎么回事?爹为什么会得罪了他?」颜采翎关心地追问。 「唉……还不是因为那程伯陶打算追求城东吕家的千金,听说吕家小姐喜爱字画,便带她到咱们字画铺来,想买幅字画讨好她的芳心;结果他想在吕家小姐面前卖弄自己的才识,眉飞色舞地描述一幅古画的来历时,爹却心直口快地纠正他的错误,害他颜面挂不住。不仅如此,爹还在他想要在吕家小姐面前挥毫题字作画的时候,不慎撞翻了砚台,墨汁喷了他满脸、满身……」 「什么?!」 光是想象那个情景,就觉得那程伯陶的脸色肯定很难看。 「那……结果呢?」 「结果他不但没有讨到吕家小姐的欢心,吕家小姐还要他别再去纠缠她了。程伯陶一气之下,便把一切全怪罪到爹的头上。」 颜采翎一听,细致的柳眉蹙了起来,但她很快就乐观地说:「爹又不是故意的,只要诚心地道歉,程公子应该能够谅解的。」 从小她就在充满关爱的环境中长大,在她周遭的每个人都是亲切、温柔且善意的,因此在她的心中深信人性本善,相信即便有什么误会或冲突,也能够用真心诚意来化解。 「不……唉……这事儿要是能这么容易解决就好了……无奈……」颜天孝颓然叹了口气。 女儿的性情太过单纯,不明白人性其实有许多丑恶之处,尤其那程伯陶是个心胸狭窄的家伙,根本不可能善罢罢休的。 「程伯陶已经撂下了话,说要让爹的生意做不下去,而他……恐怕真有那样的本事啊……」 程家除了财大势大之外,还认识了几个达官贵人,像他们这样老实平凡的小老百姓根本就得罪不起。 光是想到字画铺的生意要是做不下去,他们一家子的生计顿时会出现问题,颜天孝就觉得宛如晴天霹雳,原本几乎快痊愈的病也因为这个打击而又变严重了。 「那该怎么办?不能向他求情,请他高抬贵手吗?」黄翠娘忧心忡忡地问。 「我当然已经求情过了。」颜天孝又是一叹。为了她们母女,他早已顾不得颜面,拉下老脸来向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求情。「那程伯陶说,若是我做到他所提出的条件,就会考虑放我一马。」 「什么条件?」颜采翎立刻追问。 「他给我十天的期限,要我送上几坛『翡翠酒庄』所酿造的美酒。」颜天孝语气沉重地说。 「这应该不难呀!只要去买来送他就行啦!」颜采翎天真地说道。 虽然她从没有买过什么「翡翠酒庄」的酒,但是既然对方经营酒庄,自然就是要做生意的,那么上门去买几坛酒回来,应该不是什么难事才对。 「唉,这事儿没那么容易,那『翡翠酒庄』的酒,即使有再多的银子也未必买得到呀!」 「什么?这怎么会呢?」颜采翎无法理解地问。 「听说那『翡翠酒庄』的老板上官政宗性情古怪,虽然经营酒庄,却不轻易卖酒,就连京城里知名的酒楼、饭馆千方百计地想要拉拢他,说服他卖酒给他们,也全都失败了。」 「为什么?」 「据说他不想让他的酒被不懂得真心欣赏的人白白糟蹋,所以不卖给酒楼饭馆,只有一些对他脾性的人才有资格能买『翡翠酒庄』的酒。」 由于「翡翠酒庄」所出产的酒是上等中的上等,因此即便每一坛都价值不菲,还是让那些人愿意掏大把银子购买。 「那该怎么办才好?」 颜采翎和娘面面相觑,两人脸上都有着满满的忧虑。 「爹一时也想不到办法……唉……那程伯陶提出这样的要求,摆明了是刻意刁难……要是字画铺的生意真做不下去,那该怎么办……唉,都是爹不好,爹对不起妳们母女……」颜天孝说着,气色又更差了几分。 「爹快别这么说,总会想出法子的。」颜采翎连忙开口安慰。 「唉……」颜天孝摇头叹息,可不认为有什么法子能够解决。 眼看爹愁眉苦脸、娘忧心忡忡,颜采翎的心里觉得难过极了。 要取得几坛「翡翠酒庄」的酒,真的有这么困难吗? 不!就算再怎么难,为了爹、为了家中的字画铺生意,她也一定要想办法帮忙弄到才行! 第二章 上官家位于城南,除了气派的府邸之外,“翡翠酒庄”也与住处相邻,由高耸的石墙围绕起来,占地十分辽阔。 由于不喜与人打交道,更厌恶被人纠缠,因此上官政宗派了几名奴仆轮流看守大门。 倘若不是事先与他约好的人,不论对方是谁他都不见,若是有闲杂人等靠近则一概驱离,连通报都不需通报他一声。在这样的看守之下,大多数不请自来的人都能挡掉。 这日午后,上官政宗搭马车返回住处大门外,才一下马车,忽然有个约莫三十来岁的男子从不起眼的角落迅速奔到他的面前。 “上官老板,我总算是等到你了!我是‘东兴酒楼’的老板胡承德,今日是特地来见上官老板的。” 一看见这个脸上堆满奉承笑容的男子,上官政宗不禁沉下了脸色,看门的奴仆江义则是立刻冒了一身汗。 “主……主子……小的刚才没瞧见这位胡老板……” 上官政宗略一颔首表示明白,他不是不分青红皂白的人,看也知道是这个家伙刻意躲在暗处拦截他。 对于这种不识相的不速之客,他连多看一眼的耐性也没有,直接迈开步伐打算进屋去。 胡承德见状脸色一变,急忙上前将他拦住。 “等等呀!上官老板,我已经在这里等了一个多时辰了,有重要的事情想跟上官老板商量啊!” “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上官政宗冷淡地回应。 别说只等了一个多时辰,就算这家伙已经在这里不眠不休地等了三天三夜,也不关他的事。 他连多听一句话都嫌浪费时间,因为像这种人找上他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想要借由“翡翠酒庄”的酒来拉抬他们酒楼的生意。 哼!他最厌恶这种为了利益可以对任何人鞠躬哈腰的家伙,因此绝对不可能会卖给这家伙半坛酒的。 “上官老板,先别把话说得这么绝嘛!咱们酒楼虽不是京城最大的,可也常有身份尊贵的达官贵人前来光顾啦!” “那与我何干?”上官政宗冷冷地反问。 “倘若咱们‘东兴酒楼’能够供应‘翡翠酒庄’的酒,届时那些达官贵人喝了之后,肯定会对贵酒庄的酒赞誉有加,这么一来,对‘翡翠酒庄’的名声也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呀!” “没兴趣,没必要。” “你——” 一再地以热脸贴冷屁股,胡承德恼了。 他本就是个唯利是图的人,眼看上官政宗没半点合作的意愿,他也没必要再低声下气、涎着笑脸去讨好这家伙了。 “给你脸你不要脸!我找上你也只不过是瞧上了你们酒庄的酒,别以为你有多么了不起,不过是个不通人情世故的臭小子!” 上官政宗丝毫没被这番话给激怒,唇角甚至还扬起一抹讥讽的冷笑。 坦白说,比起刚才虚伪奉承的嘴脸,这会儿胡承德恼羞成怒的咒骂模样倒让他觉得顺眼了些,至少那是这家伙真实的反应。 “你就算把我祖宗三代都咒上一遍,我也不会改变主意的。” “你这个臭小子——” “请回吧!我跟你没什么话好说的。” 守门的江义见主子已下了逐客令,立刻上前赶人。 “快点回去,这里不欢迎你!” “你……你……可恶!” 胡承德气呼呼地转身,一边走、一边咬牙切齿地咒骂,结果不小心被路边的石块给绊倒,跌了个狗吃屎。 “这位大叔,没事吧?” 一句关心的询问传入原已打算进屋的上官政宗耳里,那娇脆的嗓音听起来有些似曾相识。 他不自觉地停下脚步,转身望去。 只瞧上一眼,他就立刻认出她是先前在“悦记饭馆”外,打算买包子给假瘸腿乞丐的那个姑娘,毕竟不是什么人都拥有她那样娇俏甜美的容颜,以及浑身散发出来的单纯气质。 不同的是,今日她的身边跟了个看起来小她两、三岁的小丫头。 胡承德没理她,迅速地起身离开。 颜采翎不经意地抬起头,瞧见了上官政宗。 她怔了怔,也很快地认出这位公子就是那一天曾与她有过短暂一面之缘的黑衣公子。 她的美眸因为惊喜而亮了起来,望着他高大俊挺的身影,她的芳心不知怎地忽然剧烈怦跳着。 昨日她听说爹得罪了“悦记饭馆”小少爷一事,为了帮再度病倒的爹分忧解劳,她特地向人打听“翡翠酒庄”,得知是在城南,便立即前来。 由于自己是一个姑娘家,单独找上门实在有些不妥,所以她才带了家中的丫头小春一块儿同行。 这一路上,她满脑子想着该如何说服酒庄的主人卖给她几坛酒,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这位公子,不知道他是什么人? 颜采翎的目光瞥了眼面前这幢气派宏伟的府邸,要经营这么大的一间酒庄,那位上官老板应该是个精明能干的中年大叔吧?眼前这位公子瞧上去约莫二十五岁,会是上官老板的家人或亲戚吗? 当颜采翎还在暗暗猜测这位公子的身份时,却见他打算转身进屋去,她心里一急,连忙开口留人。 “这位公子,请留步。” 上官政宗虽然听见了她的话,却不想理会。 一连遇上两个不速之客,真是够了!虽然他不知道这个姑娘想做什么,但他也没什么兴趣知道。 “等等!”颜采翎匆忙来到他的身旁,主动说明来意。“这位公子,小女子名叫颜采翎,是城东一间字画铺老板的女儿,有点事情想找上官老板。” 上官政宗闻言剑眉微挑,眸光冷冷地望着眼前这张娇俏的容颜。 从她这番话听起来,显然不知道他就是“翡翠酒庄”的老板,而她家开的是字画铺,跟酒扯不上半点关系,她的神情看起来也不像是为了贪图利益,那她究竟所谓何来? “是这样的,我有点事情,想请上官老板帮忙——” “回去吧!”上官政宗冷淡地打断她的话。 虽然不明白她为何而来,但他还是连听都懒得听,对他而言,他毫不关心的对象就连多说一句话都是多余。 颜采翎没想到他会是这样的反应,俏颜掠过一丝尴尬,但她急忙说道:“可是我还没见到上官老板,也还没表明我的来意……” “就算见了、说了又如何?不用浪费时间指望从这里得到任何帮助。” “为什么?”颜采翎不解地反问,说道:“只要能当面向他提出请求,我相信他会愿意的。” 见她一脸认真的表情,上官政宗的薄唇勾出一丝讽笑。 “你凭什么这么认为?” “呃?” 他的笑容虽然冰冷,却让颜采翎的双颊微微发烫,而当她的目光与他那双寒星般的黑眸对上时,一颗心更是不知怎地跳得飞快。 “因、因为……对上官老板而言只是一件小事,却能帮别人解决一个天大的麻烦,我想他一定很乐意这么做的。” “就算真的是一件小事,又为什么非帮不可?”上官政宗唇边那丝讥讽的笑意更深了。 前几日第一次见到她,他就觉得这个姑娘肯定从小就受尽宠爱,在众人的呵护、关爱中长大,性情单纯过了头。 像她这样的人,怎么生存在残酷的世上?呵呵,或许他该让她稍微明白,这世上不是她以为的那么单纯美好。 “那一日在饭馆外的那个瘸腿乞丐,你很同情他?” “咦?” 颜采翎愣了愣,虽然她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突然提起那件事,但还是毫不犹豫地点头。 “那位大叔很可怜啦!不仅瘸了腿,还整整两日没吃东西,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是不是还饿着肚子?”她说着,细致的柳眉不禁蹙了起来。其实她后来还有再到“悦记饭馆”外看过,却没瞧见那位乞丐大叔。 “哼,你认为一个瘸了腿的人,最后能够这么快就转身走开吗?你相信一个两日没吃过半点东西的人,说起话来会这么有元气吗?” “我确实是有些惊讶,不过幸好那位大叔的状况没那么糟,那不是值得高兴的一件事吗?”颜采翎由衷说道,脸上甚至还扬起一抹微笑。 值得高兴?上官政宗像听见什么荒谬笑话似的冷嗤了声。 “其实他的瘸腿是装出来的,只是为了欺骗像你这样愚昧可欺的人。那一日他会匆忙转身离开,是因为怕被我当众揭穿他的假伤。” “什么?真的是这样吗?”颜采翎惊讶极了。 “不然你以为,为什么你明明好心要帮他买包子过来,他却开口跟你要银子?他假装瘸腿、假装两日没进食,只是为了骗人的钱财罢了!” 颜采翎瞪大了双眼,惊讶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在她单纯的心思里,从来没有想过会有人为了骗取钱财而不惜假扮瘸腿来欺骗别人。 “这……不管怎么样,总好过他真的瘸了腿又有两日没进食吧!”若那是真的,就实在太可怜了。 听见她竟然用庆幸的语气说了这样的话,上官政宗不禁挑起眉梢,怀疑若不是自己的耳朵出现幻听,就是她的脑袋有毛病。“你不介意被欺骗?” 颜采翎想了想,坦白说道:“被欺骗确实是有一点沮丧,可是……我想那位大叔一定有不得不那么做的苦衷。明明没有腿疾,却必须佯装瘸了腿,一跛一跛地行走,真是难为他了。” 无论她怎么想,都相信应该没有人会喜欢刻意将自己乔装成瘸腿乞丐的模样,因此那位大叔肯定有什么难言之隐,逼得他不得不如此。 这么一想,她对那位大叔就只有同情,没有责怪了。 她的神情和语气是那么的真诚,显示那些话确实是发自她的内心,那让上官政宗忍不住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盯着她。 倘若他发现自己被人欺骗,肯定会火冒三丈,可她非但没有生气,反而还替对方想理由脱罪,甚至更同情对方。 很显然,在她的眼中,世上的一切是那么的美好、善良,那种过于天真、单纯的心态,在他眼里简直是愚蠢透顶、可笑至极! “你走吧!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上官政宗下起了逐客令,他实在不想浪费时间跟她耗在这里。 “可是我还没见到上官老板——” “你已经见到了。”他打断了她的话。 “咦?我并没有见到呀!” 对上他那直勾勾盯着她的目光,颜采翎先是满心困惑地轻蹙起眉头,接着才终于恍然大悟。 “你……你就是上官老板?” “没错,我就是‘翡翠酒庄’的主人——上官政宗。你已经见到了,所以现在可以回去了。” “不,你甚至还没听我说——” “够了!”上官政宗再度不耐地打断她的话。“我没兴趣听,更没打算帮任何忙,你请回吧!别再来了。” 冷冷扔下这句话之后,他就转身走进屋里。 “等等……” “姑娘请留步。”江义连忙上前阻止,说道:“刚才咱家主子已经说了,姑娘请回吧!” 面对这么娇俏美丽的姑娘,江义的态度和语气都相当委婉,但无论如何他可没胆违逆主子的意思。 颜采翎无助地咬着唇儿,一旁始终插不上话的小春怯怯地问:“小姐,现在该怎么办才好?” “这……得再好好想一想,如何才能让他愿意帮忙了。”颜采翎一时之间也拿不定什么好主意。 她虽然没打算这么轻易放弃,只不过,从上官政宗刚才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来看,想要说服他卖几坛酒给她,似乎相当困难。 不过为了爹,她一定得再想想办法才行。 颜采翎想了一夜,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脑中不断浮现上官政宗那双泛着冷冽光芒的眼眸。 她怎么也没想到,那一日偶然在饭馆外撞上的黑衣公子,就是“翡翠酒庄”的老板。 她更没有想到,他会连听到不愿意听她的来意,就直截了当地拒绝了她,不愿给她任何的帮助。 尽管初次见面的时候,她就曾强烈的感受到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孤绝气息,但没料到他真的会拒人于千里之外。 过去她从没遇到过像他那样性情的人,那让她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应该怎么和他交谈才好。 苦恼了大半夜,她想起爹说的话——除非是上官老板认可的对象,否则他绝不会轻易卖酒。那么她该怎么做,才能让他愿意将酒卖给她呢? 颜采翎思来想去,唯一想得到的办法,就是以自己的真心诚意来打动他,希望他能够答应她的请求。 由于事不宜迟,隔日她便鼓起勇气,再度在小春的陪伴下前往上官家。 途中,小春满脸迟疑地问:“小姐,这么做真的有用吗?” 昨日她被上官老板冷若冰霜的态度给吓着了,心里并不为再跑这一趟对情况有任何帮助。 “我相信会有用的,况且我也只想得到这办法了。” 颜采翎虽然知道不容易,但她可不许自己退缩,而一想到即将再次见到上官政宗,她的心跳就不受控制地加快。 她们一路来到了上官家的大门外,这会儿负责守门的正好就是昨日的那一名奴仆。 一看见他们,江义不禁露出苦恼的表情。 “这位大哥,我想见上官公子一面,可否劳烦您通报一声?”颜采翎态度有礼地询问。 “这……姑娘,主子昨日不是已经拒绝过了吗?姑娘还是请回吧!”江义神色尴尬地劝道。 主子早吩咐过了,闲杂人等不需要通报,直接驱离即可,而这姑娘显然也是主子口中的“闲杂人等”。 “这位大哥,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非见你家主子不可,可否请您通融一下,代为通报一声?说不定他今日会愿意见我。” “这……” 面对这番诚恳的请求,江义的脸上的苦恼更深了。他跟在主子身边已有好几年,深知主子的脾气。主子说不想见、不想听,可不只是嘴上说说,而是真的毫无理会她的打算。 他实在不忍心恶声恶气地驱赶这么一个温柔和善又美丽的姑娘,但是无论如何他也得依照主子的吩咐行事,不能擅作主站呀! “咱们主子既然拒绝了,就不可能改变心意,姑娘还是打消念头,快些回去吧!”江义好声好气地劝告。 眼看他满脸为难,颜采翎也不忍心在再三恳求,毕竟要是为自己的事情弄得这位大哥遭受责难,那她可是会过意不去的。 “既然大哥职责所在,我也不便勉强,那么让我们等在一旁,这样可好?”颜采翎退一步地说道。 她心想,守株待兔虽然不是最好的法子,但眼前似乎也只有这个选择了。 “啊?这样不太好吧?” “放心,我们不会打扰或妨碍大哥的,只在一旁静静等着,这样行吗?” “这……可姑娘就算等下去,主子恐怕也不会改变心意的,况且今儿个日阳烈,你们姑娘家怎么受得了?” “多谢大哥关心,但是不要紧的,只要能够见到上官公子,这点小事算不了什么。”颜采翎语气坚定地说。 上官政宗正打算要出门,却在踏出大门之前听见了他们的对话。 从那娇脆的嗓音,他立刻认出了她的身份,不禁皱起浓眉。 昨日他应该已经把话说得够清楚了,怎地她还是不死心。 怀着恼怒不快的情绪,上官政宗俊脸紧绷地走了出去。一踏出大门,果然就如预期地看见她那张娇俏甜美的容颜。 颜采翎一瞧见上官政宗,美眸立刻闪动着惊喜的光芒。 她和小春才刚到这里不久,就遇见了正要出门的他,与其说是凑巧,倒不如说是注定的! 这肯定是个好的开始,说不定今日她能够顺利地说服他卖她几坛酒。若真是如此,那就太好了! 他从没见过像她这样的姑娘,不论是她的眼神、表情或是言行举止,都在散发出一种善良纯净的气息。 他不必过问她的一切,也能肯定她自幼是在充满关爱、呵护备至的环境中长大,才会让她拥有如此单纯天真的性情。 此刻她那笑意盈盈的神情,让她娇俏的容颜显得格外耀眼,整个人仿佛笼罩在一股温暖柔和的光晕之中, 那让他觉得刺眼,觉得厌烦、觉得心浮气躁! 因为——看着这样的她,会让他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正好是与她相反的人。倘若她是纯净、温暖的,那么他毋庸置疑就是晦暗、冰冷的。 对他而言,她是相当令人烦躁的存在,他只想将她远远地自身边驱离,最好永远不要再见到她! 上官政宗冷言冷语地道:“昨日我不是已经清楚明白地拒绝过你了?难道你忘了不成?” “不是的,我只是——” 上官政宗没给她开口解释的机会,径自又说:“我就说得更清楚一点吧!不论你来多少次、在这里等多久,都不会让我改变主意的。” 他冷硬的语气和严峻的神情,让刚才满怀希望的颜采翎宛如被人当头浇了一盆冷水。 她有些尴尬与狼狈,但尽管他拒绝的态度比昨日更加明确,她仍鼓起勇气、硬着头皮面对。 “对不起,我不是听不懂上官公子的话,只是这件事情对我而言,真的十分重要。”颜采翎望着他,语气急切地恳求。“我知道上官公子不想见到我,倘若上官公子愿意听我把话说完,我保证不会再纠缠不休、惹上官公子心烦的。” “你这是在跟我谈条件,还是在威胁我?”上官政宗眯起黑眸,嗓音透着一丝不快。 “呃?不,不是这样的!我是诚心诚意地请求你……”颜采翎慌忙解释,就怕他误会了她。 从她那心急得像是快哭出来的神情,上官政宗明白她刚才那番话确实没有威胁的意图,但尽管如此,她那闪动着恳求光芒的眼眸,却让他更烦躁了几分。 他真的不想往后每日出门,都见到这么一个令自己心浮气躁的人,所以,或许他该勉强做出一些让步。 “长话短说,我可没那么多耐性。”他沉着脸催促。 听他这么说,颜采翎的美眸一亮,脸上难掩惊喜。 为了怕他改变主意似的,她不敢多说废话,连忙将爹不慎得罪了“悦记饭馆”的少爷程伯陶,而对方提出除非送上几坛“翡翠酒庄”的酒,否则就要让家中字画铺的生意做不下去的威胁说了出来。 “已经说完了吗?好,那么就记住你的承诺,往后别再出现了。”上官政宗冷冷地提醒。 “那,酒……”颜采翎眨着美眸,眼底充满期待。 上官政宗勾起嘴角,像是在嘲笑她的天真。 “我只答应听你说,可没答应要卖你酒。就算那对我来说只是小事一桩,我又为什么要那么做?”他冷淡的反问。耐着性子听完与他无关的事情,对他而言已经是极限了。 为什么要那么做? 颜采翎怔了怔,她那略带惊讶与困惑的神情,很显然从没想过他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她用着毫不迟疑的语气答道:“因为那么做不仅可以帮助人,我也会照价支付酒钱,甚至就算是卖我贵一些也是无妨的。” “你爹与程伯陶的恩怨与我何干?我为什么非帮不可?说穿了,我既不缺银子,也对助人没兴趣。”上官政宗神色淡漠地说。 倘若闲杂人等之间的恩怨全都要跟他扯上关系,那他岂不是每天都被这些事情缠绕不休? “可是……能够帮助别人解决问题,自己也会感到开心,这样不是很好的事情吗?”颜采翎心里再度发急,不懂他为什么还是不肯伸出援手。 “感到开心?” 上官政宗嗤笑一声,像是听见了天大的笑话。 什么叫做“开心”,他从来就不懂。自他有记忆以来,从来就不曾开怀大笑,过去不曾有,将来也肯定不会有。 “总之,我已经听完了你想说的话,现在你也该死心地离开了。”他开口下起逐客令。 “不,我不能死心,我怎么能死心?”颜采翎冲口嚷道。 “是你说听完之后,就不会在纠缠不休,现在你是打算出尔反尔?” “我……”颜采翎一阵哑口。 她自知理亏,然而她原本相信听完了事情的原委之后,他肯定会愿意卖她几坛酒,所以才会那么说的。 没想到他竟还是不愿意帮忙,这叫她如何能死心? 她硬着头皮说:“为了家人,就算要我承担什么样的罪名或指责都无所谓。上官公子,算我求你了,好吗?” 为了家人,一切都无所谓? 上官政宗闻言脸色一僵,胸口宛如猝不及防地被一根针狠狠刺入,泛起了一阵疼痛。 他不快地瞪着她,明明是个柔弱的姑娘,此刻那双眼眸却闪动着异常坚定地光芒,仿佛真的为了家人可以义无反顾地做任何事情。 家人……真有这么重要吗? 上官政宗咬了咬牙,脸色又更沉了几分。 这个女人……真的让他很烦躁! 不论她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或是露出什么样的神情,都让他的情绪该死的受到影响。 她凭什么?凭什么这样扰乱他一贯的冷静? 上官政宗眯起黑眸,一丝恶意的念头蓦地自心底升起。 或许,他该让她稍微明白一下这世上并不如她以为的那么单纯、那么善良,那么或许她就不会再用那种纯真过头的眼神和表情来惹他心烦了。 “我正好需要帮手来做些粗活……你,愿意来帮忙吗?”他突然开口问道。 颜采翎眼睛一亮,毫不迟疑的点头。 “可以,我愿意做!” 他提出这样的要求,肯定是要告诉她,世上没有不劳而获的事,想取得他的帮助,就必须先付出一些劳力吧? 只要能够让他愿意伸出援手,愿意卖她几坛酒,不论任何事情她都愿意做的! 第三章 上官政宗让颜采翎和小春进屋,而在偌大庭院的一角,堆置了为数不少的空酒瓮。 “这些空的酒瓮,全都必须搬到一旁那间房里放置。” 颜采翎和小春傻眼地望着那至少有三、四十只以上的酒瓮。 “这些……全部要搬?” “办不到吗?不想做也无所谓。”上官政宗以不痛不痒的语气说道。其实这些琐事本来就有其他的奴仆会做。 “不,我要做,我可以办到的!”颜采翎急忙说道。 除了怕争取他愿意帮忙的机会就这么消失之外,也不知道为了什么,她就是想在他的面前证明自己不是那么娇弱没用的姑娘。 “是吗?那这里就交给你们了。” 扔下这句话之后,上官政宗就径自转身走开。 面对着眼前这堆酒瓮,颜采翎的头皮有些发麻,但是一想到程伯陶所提出的条件,她就强迫自己打起精神。 “来吧!小春,咱们动手吧!” “小姐还是在一旁歇着吧!让我来就好。”小春说道。 虽然搬这么多的酒瓮恐怕会把人给累垮,但她既然被聘雇到颜家来帮忙,当然得尽责地做事。 “那怎么行呢?”颜采翎立刻摇头说道:“是我答应上官公子要做这些事情的,增加小春的负担,我的心里已经很过意不去了,怎么可以还把事情全部推给你一个人做?” 小春比她年幼两岁,对她来说就像妹妹一样,她怎么忍心让小春一个人做全部的粗话? 况且,她相信这是上官政宗刻意给她的考验,她怎么能推卸逃避?她必须让他明白她的坚定与诚意。 “来吧!咱们快点开始,也好早点做完。” “好。” 颜采翎和小春走向那堆酒瓮,开始动手。 这些酒瓮虽然都是空的,但是对于两个姑娘来说仍显得相当沉重,必须费很大的力气才能够搬动。 努力搬了约莫一刻多钟,颜采翎不仅双臂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颤抖,甚至就连柔嫩的掌心都红肿起来了。 小春见她难以负荷的模样,劝道:“小姐,还是让我来就好了。” “别担心我,小春,我没事的。瞧,我们已经搬了不少,再坚持一会儿,很快就可以全部搬完了。” 颜采翎扬起笑容,替自己和小春加油打气。 尽管颤抖的双臂必须要靠意志力才能撑下去,但只要一想到这些努力最后能够顺利帮助爹解决棘手的麻烦,那么不论再怎么辛苦也是值得的。 上官政宗伫立在回廊的转角,沉默地望着不远处那抹忙碌的身影,黑眸闪动着复杂的光芒。 坦白说,他实在不明白那个女人,她明明看起来已经快累坏了,却怎么也不肯放弃。 难道为了家人,她真的能如此坚定、如此毫无怨言地付出? 上官政宗的眼神一黯,脑中浮现多年前他还是个孩子时的情景。 还记得那一年,他才约莫六、七岁,有一日看见邻家大娘在屋外搂着她的儿子。那男孩子比他小一岁,是个爱笑、爱撒娇的孩子。 当时,见了他们母子两人亲昵搂抱、笑容洋溢的欢乐模样,他的内心好生羡慕,回家之后也仿效那男孩的举动,投入他娘亲的怀抱。 他心想,若是他像那个弟弟一样主动向娘亲撒娇,或许娘也会给他一个温暖亲昵的拥抱。 想不到,娘对于他的举动不仅没有半点欣喜,反而嫌恶地将他一把推开,甚至要他往后别再那么做了。 当时娘脸上不耐烦的神情,在他的心灵留下了深刻的创伤。 尽管如此,年幼的他按捺不住那份想要得到温暖亲情的渴望,因此刻意在爹的面前力求表现,冀望得到爹的一句赞赏。 然而,不管他再怎么努力,得到的永远只有漠不关心的目光,甚至是以不耐烦的语气要他离远一点。 在经历一次又一次的满怀期望、一次又一次的无情打击之后,他彻底明白了现实的残酷。 拜如此毫无温情的家人所赐,他自幼就学会了将自己的真实情绪深藏起来,不让旁人窥见。 只要不暴露出自己的内心,就不会受到任何人的伤害,只要不奢望从任何人那儿获得真诚的关心,就不会再有失落与创痛。 这么多年来,他都是怀抱着这样的信念度过的,可是……这个叫颜采翎的女人,却…… 上官政宗的浓眉皱紧,目光再度落在她的身影上。 想着她说为了家人,即便要她背负任何罪名都无所谓时,那双美眸中闪动的坚定光芒,他的胸口就掀起一阵异样的骚动。 他忍不住想象,被这样一个善良单纯的姑娘全心全意地在乎着、惦挂着、关心着,会是什么样的情景?那种被真心诚意地爱着、关心着的感觉,会让他的胸口整个热暖起来吗? ……等等!他到底该死的在想些什么? 一意识到心里升起的念头,上官政宗忍不住恼怒地低咒。 那女人果然是个麻烦的存在,只要一和她扯上关系,他的心情、思绪就会莫名其妙地失去一贯的冷静淡漠,甚至净想一些可笑的事情。 够了!这种情况不该再继续下去了! 眼看她们已将最后一个酒瓮搬进房里,上官政宗迈开步伐走了过去。 一看见他,颜采翎带着疲惫的俏脸立刻扬起笑容。 “上官公子,你来得正好,这些酒瓮我们已经全部都搬完了。”她眉眼弯弯,笑得像个讨赏的孩子。 面对这样的笑颜,上官政宗俊脸上的神情虽然没有什么变化,心里却是掀起了波澜。 他真的无法明白。明明被迫做了那些根本不该由她来做的粗活,明明都已经很疲惫了,为什么她还能露出这样灿烂甜美的笑容? “既然做完,那你们可以回去了。”他语气冷淡地说。 “那,酒……”颜采翎望着她,眼中满怀期待。 “什么酒?我又说要送你或卖你吗?” 听见他的反问,颜采翎和小春都错愕地瞪大了眼。 “可是……刚才……” “刚才我并没有答应你们任何事情,对吧?”上官政宗又问。 “这……是没有,但……”难道他的意思不是那样吗? 颜采翎诧异得脑中一片空白,一时间说不出完整的话来,一旁的小春则是气不过地猛跳脚。 “你这个人是怎么回事?怎么可以骗人?亏你还是堂堂酒庄的老板,生意人不是最讲信用的吗?” 面对这番忿忿的指控,上官政宗的薄唇勾出一抹讽笑。 “骗?我可有承诺过会提供‘翡翠酒庄’的酒作为报偿?从头到尾都是你们自己一厢情愿那么认为的,不是吗?” 小春哑口无言,颜采翎则是沮丧地垮下了肩。 “……所以,上官公子还是不愿意了?”她的语气难掩失落。 原本她以为今日可以顺利带回几坛酒,说不定爹心情放松,病情就会大有起色,想不到却是空期待一场。 想着爹、娘这两日为了这件事情整日愁眉苦脸,连饭都吃不下,颜采翎的眼眶就不禁变得有些湿润。 上官政宗望着她,就见她心中的沮丧和失望全写在脸上了。 这本是他所期待的结果,但为什么他的心里没有半丝快意,甚至还让那双眨着水气的眸子扰得更加心浮气躁? 他咬了咬牙,强迫自己挥开那些莫名其妙的情绪。 “怎么?觉得失望?很委屈?我只不过是让你这个天真过头的小姐明白什么叫做现实。” “现……现实?”颜采翎怔怔地重复他的话。 “现实就是--这世上不是你以为的那么善良美好,也不是只要付出就能得到想要的回报。不论你怎么无辜,不论你怎么善良,更不论你是不是犯了什么错,就是会有些莫名其妙的过错会归咎到你身上。别指望跟你毫无干系的陌生人会给你温情、会真心关怀付出,因为就算是自己的家人也未必会那样对待!” 没错!什么温情、什么关怀,全都是最可笑而多余的情绪!他早已学会不去期待、不去付出。这么多年来,他都是这样度过的,也打算继续这样过下去。 颜采翎没想到会听见这样的话,他那愤恨的语气,让她受到不小的震撼。 她抬头望着他,就见他的神情瞧起来有点愤世嫉俗,而在他的目光闪动间,她仿佛能捕捉到一丝类似伤痛的光芒。 看着仿佛被困在一座看不见的牢笼之中、浑身散发着孤冷气息的他,颜采翎的心口忽然无法遏制地疼痛起来。 一种难以压抑的渴望油然而生,她好想要分给他一点温暖,即便趋近他会让自己冻伤了也无所谓。 她真希望能让他明白他错了,这世上是有温情的、是有人愿意真心地付出关怀而不求回报的。 “你……曾经被亲人或好友伤害过吗?”她轻声问,语气充满了心疼。 上官政宗闻言一僵,这才意识到自己脱口说了什么。 他在心里低咒连连,本想以凶狠的目光瞪着她,要她别自以为是地妄下断言,然而在对上她那泛着水气却盈满温柔的目光时,却有些狼狈地别开脸。 察觉自己的反应,上官政宗更是恼怒极了。 “你在胡说什么?”他恶声恶气地低喝。 “我没有胡说,如果不是曾经受到伤害,你又怎么会以这样充满敌意的目光来看待一切,甚至是拒人于千里之外?” 她嗓音轻柔的几句话,让上官政宗急欲维持的冷静霎时荡然无存,整个人宛如一头被惹怒的猛狮。 “你以为你知道什么?明明对于我的一切一无所知,凭什么用这种语气来断言?可笑透顶!” “不……我--” “够了!我不想再看见你,也不想听见你再说任何一句废话,给我出去!”他怒气腾腾地下达逐客令。 “可是--” “滚!”上官政宗忍无可忍地怒吼。 小春被他的怒气给吓着,深怕他会做出什么对她们不利的事情,连忙二话不说地拉着还想说什么的颜采翎落荒而逃。 上官政宗砰的一声关上大门,门板因为他冲天的怒气而发出巨大的声响,那力道之大,简直像是快将门板给当场拆了似的。 江义被吓了一跳,一脸诚惶诚恐的不安模样。 尽管主子一向对于闲杂人等总是没什么搭理的耐性,但他也从没见过主子如此大发雷霆的模样。 到底主子和刚才那位姑娘之间出了什么事?怎会惹得主子彻底失去冷静?江义的心中疑惑极了,又不敢问。 “要是刚才那个女人再来,直接将她给我轰走,不许她接近半步,听见没有?”上官政宗怒喝。 “是……小的听见了……”江义战战兢兢地回答。 上官政宗转身走回庭院,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然而却在经过刚才堆放酒瓮之处时,脑中无法克制地浮现那张娇俏的容颜。 你……曾经被亲人或好友伤害过吗? “混帐!那该死的女人凭什么这么说?” 那女人明明单纯过头、天真过头,这样的她凭什么……凭什么轻易看穿他从不愿袒露在外人眼前的一面? 上官政宗咬牙切齿,恼怒地再三低咒。 不论他再怎么努力,胸口猛烈翻涌的怒气仍是久久无法平复,而她轻柔的嗓音宛如咒语一般,不断地回荡在耳边,那双澄净温柔的眼眸更是不请自来地浮现脑海,怎么也挥之不去…… 刚用完晚膳,夜色逐渐深沉。 颜采翎待在自己的寝房里,轻轻推开窗子。 她抬头望着夜空,今晚没有瞧见什么星子,只有一弯明月高挂在天际,兀自泛着柔和的光芒。 望着那弯孤月,她忽然想起了一双总是闪动着冰冷光芒的黑眸。 自从今日被上官政宗轰出来之后,她回到家中,不知道为什么,满脑子都是他的身影。 别指望跟他毫无干系的陌生人会给你温情、会真心关怀付出,因为就算是自己的家人也未必会那样对待! 回想起他的这番话,还有当他说着那些话时,那阴郁的神情和憎冷的语气,她的心就狠狠揪紧。 照理来说,一般人不应该都是享受家人的温情、喜爱好友的陪伴吗?可他却似乎对人与人之间的情感牵系嗤之以鼻,甚至巴不得将所有人都拒于千里之外。 倘若不是心里曾经受过什么深刻的创伤,又怎么会如此呢? 你以为你知道什么?明明对于我的一切一无所知,凭什么用这种语气下断言? 可笑透顶! 想着他的怒斥,颜采翎的心蓦地揪紧。 他说的其实也没错,对于他的一切,她几乎是一无所知,然而……然而……她对他却是莫名的在意,忍不住一再地想着他的事。 光是猜想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他成为如此冷傲孤绝的人,她的胸口就泛起难以言喻的疼痛。 到底为什么她会如此的在意他? 只因为他是“翡翠酒庄”的老板,是能够帮助爹解决麻烦的人,所以她才会如此在意吗? “不……似乎不只是这样……”颜采翎望着月儿,轻声低喃。 她的心中隐约感觉并不是如此简单,倘若只是因为这样的原因,为什么只要一想起他,她的心口就会怦跳个不停? 像她此刻这种因为想起了他而心跳逐渐加快、双颊逐渐发烫,甚至无法克制地不断想着他的情况,就像邻家一位长她几岁的姐姐曾偷偷告诉过她的--爱慕一个男人时的心情与反应。 “嗄?爱、爱慕?” 颜采翎的双颊一热,被自己的思绪吓了一跳。 她……她对上官政宗……会吗?这有可能吗? 尽管颜采翎试图在心中否认,但她的思绪一再地飞到他的身上,同时也因为想起他而脸红心跳,却是不争的事实。 想起自己那份想要让他感到温暖、想要让他的黑眸不再泛着冰冷光芒的念头,她愈想就愈觉得自己的心思已昭然若揭。 认真回想起来,当初在“悦记饭馆”外初次遇见他,那时她连他的姓名和来历都不知道,就对这个浑身散发冰冷气息的男子感到莫名地在意了。 是打从不小心撞上他的那一刻、目光与他的黑眸想望的那一瞬间起,她的心就产生微妙的变化了吗…… 意识到自己的思绪,颜采翎的双颊一烫,忍不住轻咬了下唇儿,想让自己清醒一点。 “真是的,我究竟在做什么?” 老天,她竟然整日翻覆不断第想着一个男人!幸好没人察觉她的心思,否则岂不是羞死人了吗? 现在可不是想这些事情的时候呀!倘若家中的字画铺真的让程伯陶给整垮,爹的病情说不定会更加严重了。 “该怎么办才好?上官公子那儿恐怕是没指望了,还能怎么做呢?”颜采翎苦恼极了。 听说今儿个她带着小春前往上官家的时候,爹也曾拖着病体找上不久前买下数坛“翡翠酒庄”美酒的一名何姓员外,希望对方能够转卖几坛。 无奈“翡翠酒庄”的酒实在太过珍贵,别说是一口气要几坛了,对方根本连一小盅都不愿意割爱。 在这样束手无策的窘境下,饶是天性乐观的她,也几乎快振作不起来了。 “唉……究竟还能怎么办呢?”颜采翎无助地叹气。 算算时辰,这会儿也差不多是爹该服药的时候了,她走出寝房,想去探望一下爹,正好看见小春小心翼翼地端着刚煎好的药。 “让我来吧!小春,你可以先歇息了。” 颜采翎接手将汤药端了过来,往爹娘的寝房走去。 寝房中,黄翠娘正在照顾着躺在床榻上的颜天孝。 或许是由于情绪上的压力太重,原本都快痊愈的风寒变得更加严重,气色也一天比一天差,即便按时服药也未见明显的起色。 “爹,该喝药了。” 颜采翎端着汤药,小心地走进房里。 颜天孝在妻子的扶持下坐了起来,他望着女儿,神情带着歉意,嗓音有气无力地说:“采翎,真是辛苦你了。” “爹说什么呢?女儿怎么会辛苦?” “爹已经听小春说了,你今日去找过上官老板?” “呃……是呀!”颜采翎点头承认,也因为爹提起此事,她的脑中再度浮现上官政宗那俊挺的身影。 她有些心虚,就怕爹娘会察觉她的心思,然而她愈是想要表现出若无其事的样子,一颗心就愈是跳得飞快。 颜天孝不是没瞧见她不自在的表情,但他直觉地认为那是因为女儿向上官政宗求情失败,正感到沮丧难过。 “让你受委屈了,唉……你不用再费心了,没有用的。既然上官老板都已经明确的拒绝了,就不可能改变心意的。” “可是……那该怎么办才好?”颜采翎忧心地问。 距离程伯陶给的十天期限,已经剩下没几日了呀! “这件事情刚才爹和你娘讨论过了,如果届时程伯陶真的打算让咱们字画铺经营不下去,那咱们也只好离开京城,搬到其他的地方去。” 只要远离京城,应该也就远离了程伯陶的势力范围,那人总不可能还为了报复而千里迢迢地追着他们吧? “什么?要离开京城?” 这个消息让颜采翎震惊极了,她自幼在京城长大,从来就没有想过会有搬离这里的一天。 见女儿那受了打击的表情,颜天孝勉强扯动嘴角,故意用轻松的语气说道:“反正同样是做字画铺生意,到哪儿都行的,不是吗?” “就是啊!”黄翠娘也婉言安抚女儿的心情。“这也是没办法之中的办法,就算到时候真的得离开京城,至少咱们一家人都还能守在一起,这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望着爹娘勉强扯出的笑容,颜采翎知道他们只是怕她伤心,才故意装出轻松的样子,但那反而让她感到更加难过。 怕爹娘为了她还得要继续强装笑颜,她在伺候爹喝完汤药之后,便立即退了出去。 返回自己的寝房之后,颜采翎的思绪仍是一片混乱。 她知道这个决定对爹娘来说有多么困难,而她的心里也同样的不舍。 除了对于这个住了十七年的地方有着深深第情感之外,此刻她的心中还多了一份新的惦挂与不舍,那就是…… 上官政宗那高大挺拔的身影,再度清晰地浮现脑海。 在这种时候会因为想到可能即将远离京城、再也见不到他而心口泛疼,要说自己没有悄悄对他动了心,恐怕也只是自欺欺人。 初次相遇时,她就对他有些怦然心动,再次碰面,得知他就是她想要找的“翡翠酒庄”老板,这样的巧合让她变得更加在意起他。 后来,她又在无意间仿佛窥见了他深藏在内心的伤痛,那让她对他霎时涌上更多、更强烈的情绪,一颗心也为了他散发出的孤绝气息而感到心疼。 不过,不论她再怎么在意他,也改变不了他对她深感厌烦的事实。 倘若她最后真的必须跟随爹娘离开京城,对上官政宗来说,或许是值得庆幸的一件事吧! 回想起他怒吼着说不想再见到她的情景,颜采翎的心就掀起一阵刺痛,原已低迷的情绪变得更加抑郁难受,就连眼眶也湿润了起来…… 第四章 由于已有被迫搬迁的最坏打算,再加上颜天孝病倒了,没办法照顾店铺,因此字画铺挂上了暂时歇业的牌子。 眼看爹的气色愈来愈差,就连娘也仿佛快跟着病倒似的,颜采翎深知这一切都是因为情绪的影响。 要是他们一家人真的被迫必须搬离京城,恐怕爹的病会变得更重,娘也真的会撑不住地病倒。 被爹娘呵护疼爱了这么多年,这会儿双亲陷入愁云惨雾,颜采翎强迫自己必须坚强起来,不能气馁,更不能绝望。 “只要事情还没有走到最坏的那一步,应该还有转圈的余地。”她振作起来,努力让自己乐观一些。 说起来,当初也不是真的发生了什么严重的意外,并没有任何人受到真正的伤害,而经过了几天,或许程伯陶已没有当初那么火大了。 若是能够让程伯陶打消报复爹的念头,一切就都迎刃而解了,而要让程伯陶息怒的办法…… 颜采翎的脑中再度浮现上官政宗的身影,而她的心也一如这两天一样,只要一想到他就立刻掀起一阵骚动。 她实在拿这样的自己没半点办法,明明上官政宗都说了不想再见她,可偏偏她却无法控制地一直想着他。 “哎呀!现在这个节骨眼,我最该想的不是他呀!”颜采翎赶紧努力将那抹不断扰乱她心绪的身影自脑海中暂时抹去。 想要取得几坛“翡翠酒庄”的酒,看来是没办法了,既然如此,似乎也只剩下一个法子,那就是直接去请求程伯陶的原谅。只不过,她的心里很清楚,这恐怕不会比说服上官政宗容易。 听说程伯陶是个心胸狭窄、有仇必报的人,也正因为如此,他才会威胁着要让爹的字画铺经营不下去,甚至是刻意提出刁难的条件。 “就算不容易,也得要试试看才行。” 尽管明知道可能困难重重,但是只要还有一丝希望,为了爹、娘,她都必须一试。 为了说服程伯陶,她今日可是有备而来,悉心准备了一幅珍贵的字画,那是前朝一位知名文坛大师的手笔,也是她十五岁生辰时爹送给她的礼物,这三年来一直挂在她的寝房里。 虽然她爱极了这幅字画,但是倘若能让程伯陶愿意高抬贵手放过爹,那她一点也不心疼将它转赠出去。 此刻,颜采翎在字画铺伙计小伍的陪伴下,往“悦记饭馆”走去。 “小伍哥,真是不好意思,今日还劳烦你陪我走这一趟。”颜采翎语气歉然地说道。 由于爹还病着,娘的身子也快撑不住了,她实在放心不下,便让小春留在家中好生照顾爹娘,而她则央请字画铺的伙计小伍陪她走一趟。 “没什么,一点小事而已,小姐别放在心上。”小伍答道。 反正字画铺已暂时歇业,他这个伙计没有什么其他事情要做,陪着小姐走这一趟也不算什么。 他们一路来到“悦记饭馆”,掌柜却说程伯陶今儿个并未到饭馆,也未必一定会过来巡视,因此他们转往程家。 程家位于“悦记饭馆”附近,是一间华丽的府邸,光是门面就气派极了,大门处自然也有守门的奴仆。 颜采翎上前客气地说:“这位大哥,我是城东字画铺颜老板的女儿,有事想见你们家程少爷,可否请大哥传达一声?” “咱们少爷出去了,这会儿不在府里。” “他去了哪儿?”颜采翎又问,她一心急着想要找到程伯陶,好代替爹爹向他求情。 “少爷的行踪,当下人的岂能随便过问?” “这……那程少爷什么时候回来?” “少爷没有交代。” 得不到半点讯息,让颜采翎有些沮丧,正当她想着自己现在该离开还是留下来等待的时候,几名轿夫扛着一顶轿子走了过来。 “啊!是少爷回来了。” 颜采翎精神一振,立刻说道:“那就有劳大哥代为通报一声好吗?” “好吧。”奴仆领着两人走向轿前,恭敬地禀告道:“少爷,有位姑娘求见。” “谁要见我?”程伯陶的嗓音从轿子里传来。 他是个任性高傲又爱摆架子的少爷,由于还不知道对方的身份,所以他故意不下轿。 “回少爷,她说她是字画铺老板的女儿。” 一听见这个答案,程伯陶在轿中挑起了眉梢。 “喔?带了‘翡翠酒庄’的酒来了吗?” “不,没有……”颜采翎开口回答。 “没有?那来做什么?等你带了酒再来见我吧!” 听出程伯陶语气中的不耐,颜采翎深怕他下一刻就要走人,急忙说道:“程少爷,我爹那日并非有意冒犯,这几日也一直想方设法要为程少爷取得‘翡翠酒庄’的酒,无奈一直没能如愿……今日我特地带来珍藏的字画,希望可以让程少爷息怒,高抬贵手饶了我爹…“ “少啰唆!我都已经说得很清楚了,除非是‘翡翠酒庄’的酒--” 程伯陶不耐地掀开轿子的布帘,原本打算对这个不识相的姑娘厉声叱喝一番,却在看见她的容貌时顿住。 他的双眼直勾勾地望着颜采翎,眼底闪动着惊艳的光芒。 原本以为平凡百姓的女儿,大概也只是平凡的庸脂俗粉,所以他刚刚连半点想见她的念头都没有。 想不到,她竟是如此的美丽,好娇俏的容颜甚至比他原本打算追求的吕家千金还要美上几分。 “程……程少爷?” 颜采翎有些不自在,他那毫不掩饰的打量目光,让她的心里升起一股不太舒服的感觉。 没来由地,她又想起了上官政宗。 尽管上官政宗从头到尾没给她半点好脸色看,那双黑眸也总是冷冷地盯着她,对她的态度更从来就称不上友善,但却不曾让她有想要逃离的感觉,相反的,是她心里升起一股想靠近他的渴望。 然而眼前这程伯陶的目光,却让她有种想要逃开的冲动,但是一想到自己今日来此的目的,她就强迫自己按捺住。 “你是颜老板的女儿?”程伯陶开口问道。 “是的。” “叫什么名字?” “小女子名叫颜采翎。” “采翎?嗯,真是好名字。” 听他逾矩地喊她的名字,颜采翎心里那股不舒坦的感觉更强烈了。 “你刚才说带了字画要给我?”程伯陶又问。 “是的,这是我很喜欢的一幅字画,原本是私人的珍藏品。”她说着,示意小春将手中的字画递上。 程伯陶接了过去,摊开来一看。 “嗯,这幅字画确实不错。”他顿了顿,接着又说:“可是光一幅字画可没办法让我消气,毕竟你爹那一日可是让我出足了糗。不过看在你这么有诚意的份上,倘若还能再多送上几幅这样的字画,我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颜采翎一听,立刻说道:“这没问题,我这就回去取!” 家中类似这样风格的字画还有好几幅,相信一定能让程伯陶满意的。 颜采翎正匆忙地要返家,程伯陶却阻止了她。 “等等,让他回去取就行了。”他望向她的随从,示意对方一个人回去。 “呃?” 颜采翎怔了怔,小伍则面露迟疑。 程伯陶解释道:“你送上的这幅字画,我打算送给吕家小姐,可我对它的来历不甚清楚,要是又在她面前说错,岂不是糗了?既然这是你喜爱的字画,就给我好好地说一说,这要求不过分吧?” 这要求确实挺合情合理的,只是没了小伍的陪伴,她总感觉不太妥当…… 见她的神情略带迟疑,程伯陶耸了耸肩。 “既然不愿,那就算了,这字画你还是拿回支吧!” 听他这么说,就算颜采翎心里仍有一丝迟疑,也立刻抛开了。 “小伍,那就劳烦你跑一趟,向我爹说明情况,请他准备几幅字画带过来好吗?” “是,我立刻回去,会尽快再赶过来的。” 小伍离开之后,程伯陶的眼底掠过一丝狡诈的笑意,说道:“好了,咱们进屋吧!你可得详细跟我介绍一下这幅字画。” “不。”颜采翎赶紧婉拒道:“程少爷,我想在这儿就行了。” 没有小伍的陪同,她实在不该轻易进入程伯陶的家中,况且从刚才开始,他盯着她的目光就让她心里产生一股强烈的排斥感。 若是在街上--尽管此处没有什么往来的路人--光天化日之下的,他应该不至于做出什么逾矩的举动来。 打定主意后,她靠了过去,正想要针对那幅字画作说明的时候,程伯陶却突然握住了她的手! “程、程少爷?” 颜采翎吓了一大跳,不仅匆忙抽回自己的手,还连忙退了一大步,心里升起一个强烈的警告声,要她最好快点离开。 “呃……我想……关于字画的部分,最好还是由我爹来向程少爷说明,免得出错……我……我这就回去换我爹过来……” “何必多此一举?既然你人都在这儿了,就由你来说明不是更省事吗?况且刚才那人不是已经回去取其他字画,等等就会过来吗?既然如此,姑娘还是到我府里,一边聊一边等吧!” 他本就喜爱美丽的姑娘,会想追求吕家小姐也是因为看上她的姿色。 既然这会儿遇见比吕家小姐更美的姑娘,而且又正好有求于他,他怎么可能会放过占便宜的大好机会? 况且,她家不过是开了一间小小的字画铺,既没势力,也没背景,他更没什么好顾忌的。 “呃……可是……” 颜采翎正想着要找借口脱身,却听见程伯陶对守门的奴仆说-- “帮我将颜姑娘请进屋里吧!” 她倒抽一口气,匆忙说:“对不住,我突然想到还有其他重要的事情,还是先告辞了。” 见她想溜,程伯陶朝奴仆使了个眼色,要他们快点将人给蒙进屋里。 一看见奴仆靠近,颜采翎什么也顾不得了,直接转身就跑。 这里离热闹的大街不算太远,只要她到人多在地方去,他总不可能还强硬地将她拉走吧? 可其中一名奴仆仿佛猜出她的意图,不仅迅速拦截她的去路,还抓住了她的手。 “不,放开我!” 她的惊声喊叫吓了奴仆一跳,而趁他稍微松手的机会,颜采翎挣脱了他,迅速逃开。 慌忙中,她只要瞧见有路就跑,幸好她正好跑到巷弄多的地方,随后追来的奴仆一时之间搞不清楚她究竟钻进哪一条路。 颜采翎慌慌张张地跑着,一心只想远远地逃开,结果仓惶中不小心绊了一跤,整个人狼狈地跌趴在地。 难忍的疼痛让她皱眉闭了闭眼,还来不及喘口气,整个人忽然被一股力道强硬地抓起来。 她惊呼一声,却什么都来不及看清楚,就被强硬地塞进一辆马车,随即一个高大的身影也跟着进来,还砰的一声关上车门。 “不!放开我!放我下去!”她挣扎惊嚷着,心想要是真被强硬地带进程家,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够了!安静一点!还是你真的希望我把你扔回街上?” 听见冷冷的低喝,颜采翎一僵,停住了所有的挣扎抗拒。 她不敢置信地抬起头,果然看见了一张这几日一直不断浮现在她脑海中的阳刚俊脸。 “上……上官公子?” 上官政宗望着眼前模样有些狼狈的人儿,浓眉紧紧蹙起。 今日他到街上办点事情,没想到竟然会遇见她。 这两日,他总在不经意的时候想起她,想着她温暖澄澈的上眸,想着她坚定认真的神情……不断、不断地被她的身影给纠缠着。 刚才,乍然听见有些耳熟的惊嚷声时,他还以为是自己这两日总想着她,就连耳朵都产生了幻听。 想不到正打算走进已等在一旁的马车时,就见她仿佛逃避什么追赶似的,惊慌失措地奔来,还狼狈地跌了一跤。 看着她跌倒的那一幕,他的心莫名地揪紧,在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之前,就已经出手将她给抓上了马车。 此刻盯着她那惊诧的神情,他的内心对于自己做出这样的举动,其实也感到同样的震惊。 什么见义勇为、打抱不平,根本就不是他的作风,可是一向懒得管闲事的他,看见她落难,却做不到一贯的无动于衷。 马车外隐约传来脚步声,似乎有人追逐了过来。 他微微掀开车窗的帘子望去,果然瞧见几个奴处方模样的人一边奔来,一边四处张望地在寻找什么。这些家伙,大概就是刚才追着她的人吧? 颜采翎也察觉了外头有人追过来,虽然没有瞧见是谁,但她直觉认为应该就是程家的奴仆。 她紧张得脸色微微发白,用恳求的目光望着上官政宗,求他别将她交出去,而她那样的眼神让上官政宗的心绪一阵浮躁。 “回府!”他对外头的车夫下令。 “是。” 车夫立刻稳稳地驾驭马车,一路往上官家前去。 颜采翎松了一口气,怯怯地开口道:“多谢上官公子。” 他为什么救她?尽管她很想知道答案,却连问出口的勇气也没有。 为什么要救她--这个问题也浮上了上官政宗的心头。 倘若一贯的冷静之下,他多半不会插手管闲事,然而刚才他未经思考,就已在情感的驱使下冲动地出了手…… 等等!情感的驱使? 闪过脑海的几个字眼,让上官政宗的胸口一震。 他以为自己是个冷心无情的人,以为“感情用事”这种事情对他而言根本不可能发生,然而一遇上她,他就仿佛变了个人似的,一切都不对劲极了。 明明不希望被任何人扰乱他的心绪,却总是无法克制地想着她,明明希望她离自己愈远愈好的,却忍不住出手救了她。 这是生平头一回,他因为一个女人彻底失去了冷静自持。 他极度不习惯这样的感觉,却没有办法阻止这一切的发生,只能烦躁地任由这样的感觉在心度蔓延…… 上官政宗皱紧眉头,心里有些后悔救了她,但却又隐约知道若是同样的事情再度发生,自己恐怕也还是会忍不住这么做。 浮躁的情绪让他什么也不想说,而颜采翎的心绪纷乱,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两人就在沉默的气氛之中抵达了上官家。 上官政宗将颜采翎带进大厅,让她在桌边坐下。 尽管他在心中不只一次地自问为什么不将她随便放在街边,让她自己离开就好,却偏偏做不出那样的事情。 他沉着脸,从一旁的柜子里,翻出一罐膏药,扔到她面前的桌上。 “这是?”颜采翎怔怔地问。 “伤药,你的手不是受伤了吗?” “咦?”颜采翎这才想起什么似的,低头查看自己的手。 刚才跌那上跤,她虽然感到疼痛,但还没来得及查看自己是否受伤,就被他强硬地抓上马车了。后来也因为她满脑子都是他的事情在打转,完全忘了自己跌倒的这件事。 这会儿经他一提醒,才发现自己确实受了伤,右手的掌心和前臂部分有些破皮,甚至渗出了些微血丝。 “自己会处理吧?”上官政宗冷声问道。 虽然他也可以喊奴仆来帮忙,但要是那么做了,岂不是让更多的人知道他竟然也会出手救人?他可不想那样。 “嗯,我可以的。” 颜采翎打开药罐,试着帮自己上药,然而因为伤在右手,她必须以不惯使的左手来上药,再加上他在一旁盯着,让她的心情莫名紧张,结果动作异常笨拙,连简单的一件事情都做不好。 上官政宗的眉心愈皱愈紧,最后终于忍无可忍。 “够了,等你弄好天都黑了!” 他一把将膏药取走,接手上药的工作。虽然他的神情严峻得有些吓人,但动作却是相当轻柔。 颜采翎的双颊愈来愈热,无法不去注意到他正触碰着自己的肌肤。他的手有些冰凉,让她感到舒服。 趁着他为她上药的时候,她悄悄地抬眸,望着近在眼前的阳刚俊脸。靠他这么近,让她的心口的怦跳也跟着剧烈起来,就连呼吸都变得有些急促困难。 为什么,这个人总是冷着脸? 为什么,他总是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 他究竟有着什么样的过往?而她究竟该如何,才能更靠近他一些?当颜采翎满脑子都是这些念头在打转的时候,上官政宗上好药,黑眸一扬,目光正好与她对上。 望着她那双盈满温暖与柔情的目光,他霎时愣住了。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住,他没办法移开视线,就这么一瞬也不瞬地望着她娇俏甜美的容颜。 被这么一双柔情似水的美眸凝视,他的胸口蓦地掀起一股暖暖的骚动,而那股暖意愈来愈强烈,仿佛就快要融化他心中那堵冰墙…… 一察觉自己心中的动摇,上官政宗皱紧了浓眉,硬生生地移开视线,借由将药膏收起来的举动从她身边离开。 “刚才那是怎么回事?什么人在追你?”这话才一问出口,上官政宗又再一次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的失常。 对象若是换成了其他人,别说他根本懒得多管闲事,即使是顺手解了围,也不可能还将人给带回来,就算真的带回来,也不可能会在乎她的伤势,更别提还亲手为她上药。 第五章 一连串的举动,简直失常到了极点,而他这会儿甚至还破天荒地关心起她发生了什么事。 关心--他已经不记得自己上一次产生这样的情绪,究竟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 上官政宗皱紧了眉头,虽然很不愿意面对现实,但他也不是个感觉迟钝的笨蛋。他心里很清楚自己会变成这样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他心中那道自以为坚不可破的界线,被这个女人轻易地闯入了…… 倘若不是如此,怎么会唯独对她没办法维持一贯的冷静从容,又怎么会如此在意着她的一切? “我……我上回曾说过我爹得罪了程家少爷的事情,因为实在没办法做到他提出的条件,所以特地去请求他高抬贵手……” “你以为他会答应?未免太天真了!” 颜采翎咬着唇儿,低声说:“我本以为他会答应的,想不到他却想强行将我带入屋里……”如今想来,那程伯陶肯定是刻意支开小伍,好对落单的她下手的。 “你是笨蛋吗?”上官政宗忍不住咬牙叱骂。 如果刚才他没有正好经过,如果他没有出手相救,如果她真的被人带进了程府,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这一连串的“如果”,让上官政宗怒气翻腾。 光是想像她可能会遭人轻薄、欺负,他就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指节喀啦作响,有种想要揍人的冲动。 颜采翎被他这么一叱喝,心里既难过又委屈,眼眶霎时变得湿润。 她用力地眨了眨眼,强忍住泪水,直觉要是在他的面前掉眼泪,只会让他更加的厌烦。 “对不起,给上官公子添麻烦了。”她嗓音哽咽地说。 想起上回他怒吼着不想再见到她,她的心就掀起一阵刺痛。刚才他还愿意出手相助,她就应该知足了,实在不该再存着任何期待。 “我……我先告辞了……” 她那泫然欲泣的神情,让上官政宗的胸口一紧,见她打算离开,他的神情再一次凌驾于理智之上,让他不假思索地拦住了她。 “你就这样离开?想到解决的办法了没有?” 颜采翎低着头,神情沮丧。能够想得到的办法,全都行不通,或许她和爹娘真的只剩下搬离京城一途吧! “我……我不知道还能怎么办了……” 望着她那心乱如麻、无助脆弱的神情,上官政宗只觉胸口刺痛得难受。 尽管对这样的情绪感到恼怒,但他也知道如果放任这样的情绪不管,只会让自己更加烦躁,就像这两日他总是无法克制地一再想着她一样。 不行,不慎让一个女人闯进他的心里已经够糟了,若是他不想让这种无法保持冷静从容的情况持续下去,就得从根本解决。 他的黑眸深深注视着颜采翎,沉默了片刻后,最后开口道:“我可以答应给你几坛‘翡翠酒庄’的酒。” “真的?”颜采翎惊讶地瞪大了眼,有点有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当然是真的。我可以给你几坛酒,甚至不收你任何银子,但是相对的,你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颜采翎屏息地问。 “那就是……”上官政宗一瞬也不瞬地盯着她,缓缓地说道:“我要你永远都别再出现在我的面前。” “什么?”颜采翎僵住。 他要她永远都别再出现在他的面前? 虽然上上次,他也曾怒吼着不想再见她,但那时她还能当作他是一时情绪恶劣才那么说,然而这回……他那认真严肃的神情和语气,显示他确实是打从心底不想再见到她。 心口蓦地掀起一阵难以扼抑的绞痛,在她能做了任何反应之前,泪水就已不受控制地溢出眼眶。 “啊?” 就连颜采翎也被自己汹涌的泪水给吓着,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就这么睁着美眸,任由泪珠一颗颗地淌落。 上官政宗没想到她会掉眼泪,他震惊地望着她的泪颜,内心忽然强烈地动摇了起来。 有那么一瞬间,他差一点就伸出手为她拭去眼泪,事实上,如果不是她匆忙别开脸,自己胡乱抹去颊上的泪水,他恐怕真的已经那么做了。 “说……说得也是呢!”颜采翎拼命压抑住情绪,努力想以轻松的语气来化解掉眼泪的尴尬。“上官公子上一回就已说过不想再见到我,对于我自己有多么惹人厌烦,我也是有自知之明的……”就是因为觉得她太过厌烦,他才会改变主意,愿意拿几坛酒打发她吧! 望着她勉强扯出的笑容,上官政宗的胸口蓦地一阵揪痛,几乎要怀疑自己是十恶不赦的坏人了。 他的喉头一阵紧缩,仿佛想说些什么安慰的话语,却又因为从不曾这么做过,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结果,是颜采翎开口打破沉默。 “我明白了,我答应你。上官公子愿意伸出援手,我已感激不尽,我一定会谨记上官公子的要求,不会再出现在你的面前。” 听着她的承诺,上官政宗却是不自觉地咬紧了牙。 这该是他最想要的结果,但为什么听见她的承诺,他却觉得心里瞬间一空,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为了掩饰自己的情绪,他冷硬地别开脸。 “既然如此,那就跟我来吧!” 只要如她所愿地给她几坛酒,往后他们之间就不会再有半点交集,而他也可以重新找回原本冷静淡漠的自己——没错,这就是他要的结果,他相信自己这么做绝对没有错。 可那又是为什么,此刻他的脚步和心情却是如此的沉重…… 上官政宗带着颜采翎来到“翡翠酒庄”的酒窖,一踏进去,醺人欲醉的酒香就扑鼻而来。 偌大的酒窖里,原本有几个伙计正在做活儿,一看见主子以及他身边的陌生姑娘,一个个全都怔住了。 他们的脸上写满了惊诧,但尽管心里诧异不已,却没有人多嘴说半句话。 不仅如此,他们深知主子不喜有人在身边打转的孤僻性情,不需等他开口吩咐,全都极有默契地暂时放下手边的工作,退了出去。反正除了酒窖之外,他们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做。 眼看那些伙计一看见上官政宗就全部退了出去,刻意回避的意味是如此明显,那让颜采翎的胸口一紧,感到难受极了。 难道过去这二十多年来,他一直过着这样孤绝的生活,身边没有较为亲近的人?难道他从来不会感到寂寞? 光是想象那种孤零零的滋味,颜采翎就觉得难以承受,她真的极难想象他的每一天究竟是怎么过的? 不论喜怒哀乐,若有人能够分享,日子才更有意义呀! 颜采翎跟在上官政宗的身后,望着他的背影。忍不住又在脑中擅自想象着他究竟承受过什么样的伤害与痛苦,而那股想要给他温暖,想要抚平他伤痛的念头也再度窜起。 可是……他根本不容许她接近…… 一想到他要她往后别再出现在他面前,颜采翎的眼眶又是一阵湿热。 察觉自己似乎又快掉眼泪,颜采翎很努力地压抑情绪,而由于她太专心于眨去眼中的水气,没注意到前方的他突然停下脚步,整个人就撞了上去。 她秀挺的鼻硬生生地撞上他厚实坚硬的背部,一阵突来的疼痛,让她努力想忍住的泪水就这么掉落。 上官政宗一回过头,就看见她蹙眉落泪的模样,那楚楚可怜的神情让他的胸口一紧。 “你……没事吧?”他开口问道。 “没、没事!”颜采翎连忙摇头,瞥见他正蹙着眉头望着自己,大概是受不了她的笨拙吧! 在他的眼里,她大概是个一无是处,只会给他添乱的麻烦精吧? 颜采翎越想情绪越低落,为了怕自己再这样下去又会不争气地掉眼泪,她赶紧开口随意说些什么。 “既然‘翡翠酒庄’酿造出这么多的上等美酒,为什么上官公子不轻易卖给客人呢?”她开口问道,除了想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之外,这个问题其实也是她心中不解的困惑。 “为什么要卖?”上官政宗反问的语气,仿佛她问了什么可笑的问题。 “因为……既然酿造出这么好的美酒,那么让更多人品尝、得到更多人的赞赏,不是很好吗?” “我不需要别人的赞赏。”上官政宗轻哼了声,一向我行我素惯了的他,从来不在乎闲杂人等的评价与看法。 “为什么?”颜采翎忍不住又问。 上官政宗一愣,神情有些僵硬。 若是回答这问题,又将无可避免地触碰到他不愿让人窥知的内心情感,他一点也不想这么做。 “这与你无关。” 他冷淡地回答,宛如泼了颜采翎一盆冰水,让她觉得有些难堪。 “对……对不起……我又多事了……”她沮丧地道歉。 她究竟在做什么呀!他摆明了不想多谈自己的事情,她却总是脱口探问,也难怪他会厌恶得巴不得她远远地驱离了…… 看着她落寞难受的神情,上官政宗咬牙移开视线,知道要是再这么盯着她,自己的心情又要受到严重的影响。 够了!既然他和她已达成了约定,往后不会再见面,那么此刻任何的情绪波动都是多余的。 “尝过翡翠酒庄的酒妈?”他转移话题地问。 颜采翎闻言赶紧打起精神,摇了摇头。 “没有,听闻翡翠酒庄的酒宛如琼浆玉液,有钱都不一定能买到,更遑论我只是个平凡的百姓,更不可能有机会尝过了。” 上官政宗取来一瓮酒,一打开,浓郁的酒香立刻弥漫开来。 “想不想试试?” “我?可以吗?”颜采翎有些惊讶,没想到他会这么问。 “让你喝就喝,少啰唆。” 给她一点事情做,总好过她一直问些他不想回答的问题,或者一直用落寞可怜的神情来扰乱他原就难以平静的心绪。 颜采翎正好也希望可以做点什么来让自己别一直想着他的事情,况且她虽然不曾喝过酒,但是对于闻名遐迩的美酒,她也颇好奇究竟是怎么样的滋味。 “喏,喝吧!” “谢谢,那我就不客气了。” 颜采翎接过他斟来的一杯酒,怀着好奇的心情啜了一口。酒液入喉,没有预期中呛辣的滋味,反而十分芬芳醇厚。 “真是好喝!”她由衷地赞叹,忍不住又啜饮了几口,不知不觉地喝掉了一整杯的酒。 见她的脸上带着惊喜的笑容,上官政宗以为她的酒量还不坏,于是又斟了一杯给她。 由于已经知道它有多么好喝,这一回不像刚才试探性的啜饮,颜采翎想也不想地再度凑到唇边,一口气喝光它。 见她喝得这么急,上官政宗的俊脸难得露出一丝愕然。 “等等,你别喝得这么急。”他虽然已阻止,但她已经将杯中的酒液一口饮尽了。 瞧她喝酒的气势,让上官政宗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倘若她不是因为拥有海量不会轻易喝醉,就是她根本不知道喝这么猛会有什么后果,而他只觉答案是后者。 他皱起眉头,有些担心地盯着她,毕竟他这些酒虽然极为顺口,却有着强烈的后劲啦! 要是她的酒量不好,照刚才她那种宛如喝茶水似的迅速灌进喉中的动作,恐怕要不了多久就会醉了。 果不其然,颜采翎忽然间觉得整个人热了起来,脑袋变得昏沉,就连视线也不知道为什么变得模糊。 “咦……奇怪……” 她眨了眨美眸,神情透着一丝娇憨的疑惑,不明白为什么眼前的俊脸由一张变成两张,由两张又变成了四张…… “你……别动来动去……头会晕……” 她轻声咕哝,但其实上官政宗根本动也没动,是她的身子开始摇晃,脚步也踉跄的。 就在她乏力的身子快摔倒的时候,被及时拉进一堵宽阔的怀抱中。 “你小心一点!”上官政宗低喝了声。 低头一看,就见她的双颊酡红、眼神迷蒙,那纯真的神情带着无邪的诱惑,让他瞬间觉得自己的体内燃起一簇火焰。 那股骚动来得如此迅速而猛烈,让上官政宗皱紧了眉心,努力抑制住不该产生的悸动。 “你连站都站不稳了,先到一旁去坐着。” 他将她扶到一旁的椅子,让她坐好,然而就在他正打算松手退开之际,她的双手却牢牢地揪住他的衣襟,不让他离开。 “为什么……你这么讨厌我……为什么……”颜采翎的脑子犯晕,思绪打结,心里的话未经思索就脱口而出。 上官政宗根本不想回答她的问题,他沉声道:“你先在这里等会儿,我让人给你准备醒酒茶,喝了之后你很快就会好过一点了。” “翡翠酒庄”除了酿造美酒佳酿之外,还有独家的醒酒茶,效果极佳。尽管她的酒量差,但刚才也仅喝了两杯,因此只要让她喝过醒酒茶再休息一会儿,很快就能恢复清醒了。 上官政宗想要扯开颜采翎的手,她却反而抓得更紧。 “快放手!”他蹙眉低喝。 “不要……不要……”颜采翎摇了摇头。 虽然脑袋昏昏沉沉的,但她还记得他不想再见到她的事。 只要一想到往后就不能再见到这个让自己怦然心动的男子,她的胸口就疼痛极了,那些不断自心底涌出的不舍全化为泪水,扑簌簌地落下。 在一股冲动情绪的驱使下,她主动将脸蛋贴上他的胸膛,即便只有这短暂的一刻也好,她想要更多接近他一点。 上官政宗僵住,黑眸瞪着在怀中磨蹭的人儿。 她肯定醉了才会做出这样的举动,他知道应该快点将她推开,却又有些眷恋她所带来的温热。 此刻她的脸颊在他怀里磨磨蹭蹭的,让他的胸膛仿佛被燃起一团火,整个胸口热烫了起来。 生平头一次,他感受到自己的心正火热地跳动着,而这种难以言喻的感受,全都是因她而起。 “你就这么不想见到我……我就……这么惹人厌吗……” 听见她呓语般的咕哝,上官政宗的黑眸闪动这复杂的光芒,甚至不自觉地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 她绝对不会知道,其实她一点也不惹人厌,她也绝对不会知道,他之所以想要将她驱离,是因为她已太过靠近他的心…… 他咬了咬牙,努力想抑制胸中燃烧的炽火,气息因而变得粗重。 颜采翎仍贴在他的胸口,醉眼迷蒙地低低絮语着。 “虽然知道你巴不得不要再见到我……可是我……我却总是想着你的事……一直、一直……一直想着你……” 听到她吐露这番话,上官政宗的胸口一震。 原来,她也和他一样,这几日满脑子都在想着他的一切? 心底那股翻腾汹涌的情绪变得更加猛烈,让他再也按捺不住想要碰触她的渴望。 他伸手轻抚着她的脸颊,那肌肤一如想象中的柔嫩。 凝望着她那迷蒙氤氲的眸子、温柔娇嫩的神情,一向冰冷的黑眸,也逐渐炽热专注了起来。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她嫣润的小嘴,就见那花瓣般的唇儿正微微开启,轻吐着醉人的气息。 一股冲动涌上心头,让上官政宗情不自禁地倾身,缠绵地吻住了她,火热的舌头在她喘息之际乘隙采入她的唇间,尝到了她口中酒的气味。 身为酒庄的主人,他自然有着千杯不醉的好酒量,然而现在光是品尝着她甜美的滋味,他就觉得醉了。 醉得迷糊了的颜采翎,似乎并没有意识到他们正在做什么,她只觉得脑袋越来越昏沉、身子越来越热烫,简直就像染了严重的风寒。 像是怕自己会疲软无力地摔跌在地,她下意识地伸出纤细的双臂,搂住他健硕的身躯。 她的拥抱,让两人的身子紧紧贴在一块儿,这般亲昵的依偎让上官政宗的胸口更加炽热,忍不住加深了这个吻。 直到察觉怀中的人儿几乎要在他的怀里融成一滩水,他才终于结束这个火热绵长的亲吻。 他低着头,与她额抵着额,黑眸一瞬也不瞬地注视着她,大掌更是爱怜地轻抚着她泛红的脸颊,此刻不论他的神情或是举动,都带着前所未有的温柔。 明明她是他最不想招惹的类型,明明她总是让他情绪浮躁,可是她却偏偏让他如此的心动。 过去从没有人能够看穿他的内心,也从来没有人用那种暖如春风、柔情似水的目光凝视着他,点燃他胸中炽热的火焰。 活了二十多年,能够让他产生这样强烈情绪波动的人,也只有她一个。 一股想要拥有她、将她留在身边的渴望油然而生,和他原先想要将她远远驱离的决定相违背。 霎时之间,两股互相矛盾的念头在他的心底激烈地对抗,让他陷入前所未有的挣扎之中。 到底他该怎么做? 上官政宗感受到自己内心强烈的动摇,而他发现,甚至就连此刻要他松手放开怀中的人儿,他都几乎做不到…… 颜采翎醉得迷迷糊糊,根本分不清现实或幻觉,尽管初次的亲吻被他夺去,但她其实毫无察觉究竟发生了什么,而她的小手仿佛自有意识似地在他的胸膛游移着,那举动简直像是在玩火。 就在上官政宗打算再度吻上她的唇时,她却呓语般如泣如诉地轻喃—— “……我会遵守约定……往后绝对不会……不会再出现在你的面前……这样就……如你所愿了吧……” 听见她的话,上官政宗僵住,胸口的那团炽火放佛被浇了盆冷水。 如他所愿? 是啊!将她驱离,回到过去那样冷静孤绝的生活,确实是他原先的打算。 既然他都已经亲口提出那样的交换条件,她也已经点头承诺,那么就这样发展下去,不正是如他所愿? 但……这样的结果,真的是他想要的吗? 耳边仿佛传来了质疑声,让上官政宗的内心产生强烈的动摇,这辈子他还不曾有过这般天人交战的矛盾和挣扎…… 颜采翎缓缓地睁开眼,思绪有些混沌。 好不容易恢复了清醒,她赫然发现自己身处在一个陌生的房里。 这是哪里?她为什么会在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她惊愕地坐起身,还没搞清楚到底怎么一回事,房里的一名丫鬟见了她的举动,立刻靠了过来。 “小姐醒了?”丫鬟和善地询问。 “我……呃……我……”颜采翎的脑中有太多问题想问,一时间不知道该从何先问起。 看出她的疑惑,丫鬟微微一笑,主动开口解释。 “奴婢名叫雀儿,是上官家的丫鬟,刚才小姐喝醉了,主子便吩咐雀儿给小姐喝醒酒茶,让小姐在这里暂时歇息。” 经她一提,颜采翎立刻想起了自己在酒窖中喝了两杯酒的事。 她还记得自己喝了酒之后,脑袋发晕,浑身发烫,意识迅速陷入涣散,后来发生了什么……她都不记得了。 “我昏睡很久了吗?”颜采翎问。 “不,并没有多久,还不到半个时辰。”雀儿据实回答,上官家的醒酒茶功效极佳,很快就发挥了作用。 “那……上官公子呢?”颜采翎忍不住又问。 “主子已经出去了。” “出去?”这个回答让颜采翎一讶。 “是的。小姐放心,主子已经命人准备了十坛酒,还交代了下来,说是等小姐醒来之后,就将小姐和那些酒送回去。” 听了丫鬟的话,颜采翎的心一紧。 他将一切都安排好了,完全依照他先前的承诺,而他不等她酒醒就先行离开,大概也是因为不想再见到她了吧! 强烈的沮丧与懊恼涌上心头,她刚才真不该喝酒的,结果就这么醉倒,没能最后好好看他一眼。 往后,她就得遵守自己的承诺,不再出现在他的面前,也就是说,这辈子可能再也不会见到他了呀! 颜采翎的美眸一黯,心口泛起难以遏抑的痛楚。 尽管她马上能够带着“翡翠酒庄”的酒回去,帮助爹娘解决这阵子以来最苦恼的问题,可是她的心情却完全雀跃不起来。 “小姐,马车和酒都已经帮您准备好了,请吧!”雀儿开口道。 “嗯。” 颜采翎点点头,尽管心中再怎么不舍,也么有任何理由赖着不走。 她怀着异常纠结的心情,在雀儿的带领下,离开了上官家。 自从她踏出房门的那一刻起,就有一道目光,一瞬也不瞬地注视着她。 上官政宗紧蹙着眉头,盯着她的身影。 交代丫鬟照顾她后,他根本没出去,只是打从心底升起抗拒情绪,让他不想直接面对分离。 望着她走出上官家大门,有那么一瞬间,他差点按捺不住冲动地上前拦住她,而当她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之外时,他觉得自己的胸口仿佛突然间被人刨空,一股前所未有的痛楚狠狠撕扯着他的心。 他浓眉紧皱,咬牙切齿,在心中烦躁地低咒。 明明他只是恢复过去早已习惯的生活,可为什么……此刻他却有顿失某个重要珍宝的感觉…… 回想起刚才她醉酒时吐露的话语,回想起她红唇甜蜜的滋味,生平第一次,他有了想灌醉自己的冲动…… 当颜采翎返家后,才发现自己“失踪”的这段期间引起了一些骚动。 原来稍早小春匆匆带了些字画前去程家,却被轰了回来,并说她早就已经跑得不见踪影。 得知她下落不明,爹娘担心极了,赶紧四处去寻找,就在他们急得差一点要报官的时候,她总算回来了。 看她不仅平安无事,还带了十坛“翡翠酒庄”的酒回来,爹娘都不禁大感诧异,仔细一问,才知道原来是程伯陶意图将她强行带入府里,她在逃跑的途中正好被上官政宗给救了回去。 颜采翎没有多提上官政宗和她约定的条件,只说他见她为了这件事情苦恼不已,终于点头答应给她一些酒。 由于先前就知道女儿曾经带着小春去向上官政宗求情,因此颜天孝并没有觉得女儿的这说词有什么奇怪之处,倒是得知程伯陶竟然意图对女儿不轨,让他大为发火。 他原本气呼呼地打算替女儿讨公道,但颜采翎连忙阻止。就怕事情闹大了不好收拾。 为了大局着想,颜天孝勉强按捺住怒气,依照程伯陶的要求送上“翡翠酒庄”的酒,想不到那家伙除了收下那些酒之外,竟然还提出了其他的要求。 “什么?他要纳采翎为妾?”黄翠娘震惊地望着丈夫,他才一返家,就带回这么骇人的消息。 “是啊!说什么他等了这么多天,可以不追究,但是他要纳采翎为妾,还要我们准备准备,过几天就要来提亲!”颜天孝气得七窍生烟,原本尚未痊愈的病容反而看来气色好了些。 “怎么……怎么会这样?”颜采翎脸色苍白地问,被这个突如其来的状况搅得心里直发慌。 “岂有此理!那个程伯陶简直是欺人太甚!”黄翠娘气极了。 “就是啊!虽然我冒犯他在先,但是他接连提出的条件一个比一个离谱,实在太过分了!”颜天孝也几乎被气炸了。 看着愤怒的爹娘,颜采翎忧心地问:“那……现在该怎么办?” “采翎,你放心。”颜天孝毫不迟疑地说:“爹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答应这样的条件,绝对不会让你去做那家伙的妾。” “女儿不是担心这个。”颜采翎摇了摇头,她打从心底就相信爹娘不可能那么做。“我担心的是他不会善罢甘休呀!” “是啊!咱们现在该怎么办?”黄翠娘也忧心忡忡。 “惹上那样的人,也只能算我们倒霉,看来真的只有离开了。”颜天孝叹了口气。 “恐怕也只有这样了。”黄翠娘也附和地点点头。 就算他们的心里再怎么舍不得住了数十年的地方,但是为了保护心爱的女儿,一切都是值得的。 “事不宜迟,咱们尽快收拾收拾,这两日就离开吧!”颜天孝说着,开始在心里盘算有哪些东西能带走,有哪些东西必须尽快变卖。 除了家中的东西之外,还有店铺里的一堆字画必须整理。幸好先前他们本就做好可能得搬走的准备,已经收拾了大半,顶多再多花个一、两日应该就可以处理妥当了。 眼看爹娘心意已决,颜采翎的脸色微微发白。 他们终究……还是得离开京城吗? “都是我不好,如果我没有去找程少爷,也不会这样了……”她低着头,神情沮丧地说。 “傻孩子,别自责。”颜天孝安慰道。“这不是你的错,说起来都得怪爹,如果当初爹没有冒犯他,也不会生出这些麻烦了。”或许是早就做好最坏的打算,这会儿,他倒也没有受到更严重的打击了。 一旁的黄翠娘开口道,“好了,现在不是你们争着自责愧疚的时候,既然非走不可,那就早点收拾收拾,尽快离开吧!” 颜采翎点点头,一颗心却跌至谷底。 尽管她答应了上官政宗不再出现在他的面前,但是也曾暗暗想过既然两人都住在京城,或许哪一天还能在街上不经意地瞧见他的身影。 然而一旦离开京城,那他们这辈子恐怕就真的不会再见面了…… 一股强烈的失落涌上心头,让她觉得仿佛有一条条带刺的藤蔓狠狠捆缚住她的心,那尖锐剧烈的痛楚,几乎让她承受不住…… 第六章 隔日正午,上官政宗独自一人前往“悦记饭馆”。尽管家中有厨娘负责烹煮每日三餐,但今天格外想上街透透气。 这会儿他正坐在靠窗的位置上,整个人笼罩在一股抑郁之气中。饭馆的伙计知道他讨厌闲杂人等的脾性,因此没敢在他的附近打转,正好这会儿他比以往更不想和任何人交谈,因为他情绪无比恶劣。 沉默地望着楼下大街熙来攘往的人,他的眸光晦暗,浓眉禁皱,胸口泛起一阵阵恼人的疼痛。 为什么会这样? 二十多年来,他早该习惯自己一个人,可是自从目送颜采翎离开之后,他的心就一直空荡荡的,疼痛难受。 成功地将她彻底驱离之后,却如此热烈地想念着她,想念她喝了酒之后醉态可掬的摸样,想念她主动磨蹭他胸膛的情景,想念她红唇甜美芬芳的滋味…………. 她的身影将他的心思占得满满的,同时也让他发现,原来自己一个人的感觉是如此的孤寂。 他愈是逼自己不去想她,心中的思念就偏偏愈是加深………… 就在上官政宗烦躁得连动筷的情绪都没有的时候,隐约听见饭馆伙计和附近的客人悄悄嚼舌根,从他们说话的态度和语气来看,那个客人应该是和伙计十分熟识的好友。 “咱们饭馆过阵子恐怕就要更忙了。”伙计说道。 “为什么?” “因为咱家少爷要办喜事呀!” “什么喜事?” “咱们少爷要纳城东一间字画铺颜老板的女儿为妾。” 听见这个消息,上官政宗震惊的僵住,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纳妾?字画铺老板的女儿?” “是啊!”伙计点头说道:“好像是咱们少爷见了那位颜姑娘的美貌之后就心动了,这样的事情也不是头一回了,谁让咱们少爷就爱美丽的姑娘。” “你家少爷想要,那颜姑娘就得嫁吗?” “小小一间字画铺,哪惹得起咱们少爷?不论愿不愿意。最后八成还是得乖乖就范吧!” 伙计说完之后,转身忙着去招呼其他的客人了。 啪的一声,上官政宗手中的筷子因为骤升的怒气,硬生生被折成两截。 一想到程伯陶那该死的家伙正觊觎着颜采翎,妄想要得到她,他的胸口就燃起了熊熊怒焰。 前所未有的愤怒让她握紧了拳头,指节咯咯作响,脑中唯一的念头就是--他绝对不允许任何人夺走她! 上官政宗乘上马车,命车夫前往城东颜家的字画铺,一下马车,却见字画铺的大门紧闭。外头还挂上了停业的告示。 他皱起眉头,正想在附近找个人问问情况,刚好看见一抹熟悉的身影缓缓地走过来。 是她! 上官政宗的黑眸一瞬也不瞬地紧盯着那抹身影,像是连眨眼都舍不得似的,但她似乎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并没有发现他。 颜采翎踏着沉重的步伐,缓缓前往字画铺。 昨日爹娘下定决心要搬离京城之后,就立即加快收拾的动作,现在一切都已经打点得差不多,预计明日一早就要走了。 一想到即将离开,她的心里就难过极了。为了怕爹娘瞧见她的表情会担心,她只好随便找了个借口,自己一个人跑出来。 但又不知道该上哪儿去才好,于是便道字画铺这里来走走。 “真的就要离开了……”她幽幽轻叹。 对于这间她一出生就有的字画铺,她的心理好生不舍,而除了对这间字画铺深厚的情感之外,更让她舍不下的,就是上官政宗了。 即便自己心中的爱恋不可能获得回报,她还是渴望能在离开前再见他一面,可是她都已经承诺过不会在出现在他的面前了,况且,他根本也不想见她…… 心中的痛楚,让她的眼眶一阵湿润。 为了怕自己会当街落泪,颜采翎很努力想要压抑住心中的伤痛,却在不经意的抬头之际,看见了心中念念不舍的身影。 那……那真的是他吗? 颜采翎试着眨了眨眼,发现他还在那儿,并不是她的幻觉,但即使如此,她还是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是老天怜悯她心理的难受,所以让她在离开之前,如愿地再看他一眼吗? 眼看上官政宗迈开步伐朝自己走来,颜采翎脑中闪过自己对他的承诺,她咬了咬唇,强迫自己转身跑开。 他肯定只是凑巧经过这个地方而已,她实在不应该自作多情地认为他是特地来见她的。 能够在离开之前见他一眼,她就该知足,况且他已经够厌恶她了,若是她在守承诺,岂不是让他更讨厌她吗? 见了她的反应,上官政宗皱紧浓眉,三步并作两步地追了上去,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上……上官公子?” 颜采翎惊讶地瞪大了眼,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拦下她,而他的大掌正牢牢握着她的手腕,两人肌肤相贴的部分变得好烫。 上官政宗不发一语,强硬地将她拉上停在一旁的马车,砰地一声关上车门,阻断她的去路,不让她再有机会从他的身边逃离。 “上官公子?”颜采翎不知所措地望着他,美眸因为情绪过了激动,微微闪动着水光。 “怎么?将我当成了妖魔鬼怪,避之唯恐不及?”上官政宗低沉的噪音透着一丝不满。 听见他的话,颜采翎的心口一阵揪疼。 “不是这样的……明明是你……要我别再出现在你的面前……”浓浓的委屈霎时涌上心头,让颜采翎的泪水来不及克制就这么低落。 一想到自己的泪水可能让他更加厌烦,她急忙想要伸手拭去,但上官政宗的动作却更快。 他的大掌抚上她的脸,指尖轻轻为她揩去拿一颗颗泪珠。 他……他这是在做什么? 颜采翎倒抽一口气,惊讶地望着他,简直不敢相信此刻正用专注的目光注视着自己的人,真的是上官政宗。 此刻的他的神情和动作是这么温柔,温柔得让她控制不住地掉下更多泪水,而那些晶莹的水珠被他轻柔地拭去。 “这一定……只是一场梦吧……”她喃喃低语。 “说什么傻话?” 凝视着她那双柔情似水的眼眸,上官政宗再也按捺不住胸中澎湃的情绪,倾身吻住她的唇。 心中压抑的情绪,在这一刻全爆发开来,他火热的舌撬开她的唇,探入她甜美的口中,强悍地撷取她的甜蜜。 颜采翎被他热烈的举动吓着了,思绪一片混乱,除了呆呆地任由他的舌与她的丁香舌交缠之外,没办法作出任何反应。 他……他在做什么……他……在亲吻她? 颜采翎的心跳强烈得几乎快蹦出胸口,对她来说,现在一切简直就像一场梦,但即使只是梦也无所谓了! 在这一刻,她只想抛开一切的顾忌,全心地沉浸其中,因为她很清楚自己很快就要离开京城,离开他了。 想到往后将不可能再见到心里恋慕的人,她就心痛难当,绝望的心情让她放下了矜持与羞怯,不但任由他为所欲为,甚至还有些笨拙地回应他的吻。 她的反应,让上官政宗忍不住愈吻愈深,愈吻愈狂野,直到感觉怀中的人儿快要喘不过气,他才勉强松开尚未尝够的唇儿。 他爱怜地抚着她的脸,就见她的美眸氤氲迷蒙,唇儿娇艳欲滴,那意乱情迷的神情看起来更是诱人。 想要拥有她、独占她的念头一旦升起,就就再也无法遏止。 倘若不是遇见她,他恐怕永远也不会知道,自己的心中原来藏着这么火热的情感,而既然已深知自己的心意,他是断不可能让她离开了。 一想到有其他男人觊觎着她,他胸口的怒火就炽烈狂烧。他绝对不会允许任何男人碰她一根寒毛,她只会是他的,只能是他的! 颜采翎逐渐从意乱情迷之中回过神,一想到刚才那个火热的亲吻,她的双颊霎时红烫似火,心中即羞又困惑。 为什么……他为什么要吻她? 无论她怎么想,也没有任何的答案,而尽管她渴望得到回答,却没有勇气问个分明,只好改而问她心中的另一个疑惑。 “上官公子不是要我别再出现在你的面前吗?那么为什么……为什么还要拦下我?” “既然我那些酒并没有解决你爹的麻烦,那么咱们之间的那个约定,自然也就不算数了。”上官政宗随口扯了个借口,也不管它是否合理。 颜采翎一怔,原来他已经知道了,那么……他或许也听说了程伯陶想要纳她为妾的事情吧? 一思即此,颜采翎就想起了自己明白即将离开京城一事。 “我……我得走了……还得回去帮忙收拾一些细软,我和爹娘……明日就要离开京城了……”话一说出口,胸口萦绕着满满的苦涩与不舍,再度让颜采翎的眼眶湿润了起来。 相对于她的落寞难受,上官政宗闻言则是一脸震惊地盯着她。 “离开京城?” 见她点了点头,上官政宗的浓眉皱了起来。 “是因为程伯陶打算要纳你为妾的事?” 颜采翎再度点头,说道:“虽然我爹娘没打算答应。但也知道他恐怕不会善罢甘休,所以也只能出此下策。明日一早,我们就要走了……” 明日一早?上官政宗的心仿佛被一只锋锐的箭矢狠狠刺入,立刻掀起一阵剧烈的痛楚。 “我不允许你这么做!谁准你离开的?”他咬牙低喝。 她闯进了他的心里,让他爱上了她,就想这么一走了之?不!他会允许她这么做才有鬼! “呃!”他出乎意料的反应,让颜采翎诧异地怔住。 他的俊脸忽然逼近,近的几乎要与她的鼻尖想贴,那双灼热的黑眸像是锁住猎物的豹子,闪动着势在必得的光芒。 在他这样的注视下,颜采翎几乎忘了呼吸,而他阳刚的气息让他不由得想起了刚才那个火热的亲吻,脑中一阵强烈得晕眩,让她根本没法儿好好地思考了 “用过午膳了吗?” 她都已经思绪混乱了,他还忽然扔出这个与刚才的话题毫不相干的问题,让她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呃?午膳……已经在家中用过了……”她讷讷地回答。 “那咱们去喝茶吧!” “嘎?”这个意料之外的邀约,让颜采翎陷入更深的困惑中, 上官政宗也没等她开口答应,就径自扬声向外头的车夫吩咐道:“到‘悦记饭馆’去。” 颜采翎满心困惑地被带到“悦记饭馆”,实在猜不透他究竟想做什么?为什么要带她到这里? “呀!上官老板,今日再度光临,真是本店的荣幸啊!”店小二推起了满脸的笑容。 上官政宗是京城中所有饭馆、酒楼都想要拉拢的对象,为的当然是“翡翠酒庄”所生产的上等美酒。 尽管目前他并没有和任何一间饭馆或酒楼合作,似乎也无意如此,但是老板早交待过了,只要上官政宗一上门,一定得要好好招呼才行,毕竟只要能保持和善的关系,将来就无不合作的机会。 “上官老板,这会儿想要点些什么?”店小二亲切的询问,同时忍不住多看了同行的姑娘一眼。 过去上官政宗到这儿来,若不是与友人相聚,就是独自一人前来,可从没见过身边有任何姑娘出现,让他想不对这个姑娘的身份来历好奇也难。 “先给我一壶茶,还有,你们老板在吗?我有点事想和他聊聊。” 听见上官政宗的话,店小二讶异地证了好一会儿,才立刻说道:“上官老板请在这儿稍等一会儿,小的这就去帮您请咱们老板过来!” 上官政宗主动要找老板,这可是破天荒不曾发生过的事情啊!该不会是突然改变心意,愿意和他们饭馆合作了吧? 店小二不管耽搁,先跟掌柜的知会一声之后,立即去请老板过来。 一等店小二离开,颜采翎再也按耐不住心中的疑惑,低声问道:“上官公子,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上官政宗望着她,黑眸闪动着浅浅的笑意。 “你只管在一旁看着、听着就是。” 约莫一刻钟之后,一名年仅五十、身材微胖的男子匆忙前来,他正是程伯陶的爹--程霆东。 “上官老板光临本店真是蓬荜生辉,今日--” 上官政宗伸手阻止他在说下去,有些不耐地说:“这些客套话就免了。” “是,上官老板真是个直率之人。不知道找我有什么事情?”既然上官政宗不喜欢拐弯抹角,程霆东就直接问个分明。 他的眼底充满了期望,猜想上官政宗可能终于想通了,愿意将“翡翠酒庄”的就供应给他们饭馆。 上官政宗先喝了口茶,才缓缓说道:“几日前,‘东兴酒楼’的胡老板特地上门,想要跟‘翡翠酒庄’合作,我瞧他倒是挺有诚意的。” 程霆东闻言脸色一变,没想到听见的不是他期望中的好消息,反而是个令他错愕的噩耗。 在京城里,许多酒楼,饭馆都将他们“悦记”视为竞争对手,而其中最虎视眈眈的就是“东兴酒楼”。 前阵子,“东兴酒楼”延揽了一位知名的掌勺大厨,因此从他这儿抢走了不少熟客,让他气得牙痒痒的。 若是胡承德那家伙当真说服上官政宗将‘翡翠酒庄’的酒卖给他们,恐怕“悦记”京城第一的地位就有危险了! 不行!他怎么能任由这种事情发生? 不过话说回来……一向对于生意人合作半点兴趣也没有的上官政宗,怎会突然改变态度? 虽然程霆东无法捉摸上官政宗的心思,但直觉上官政宗似乎也不是真心想跟“东兴酒楼”合作,否则又何必特地前来知会他? 看来,上官政宗八成是另有目的,而主动说出这件事,恐怕也只是为了透露他手中握有多么大的筹码吧! “上官老板不知道有何吩咐!”程霆东涎着笑脸问道。 上官政宗冷冷一笑,这种时候,这家伙狡猞的心思倒是省了他不少唇舌,正好他也不喜欢迂回曲折地说话。 “最近令郎倒是给我了添了一些困扰……”他缓缓开口。 听见他的话,颜采翎的美眸闪动着惊讶的光芒。 他……他可是要帮她解决程伯陶的事情?为什么?他不是一向对帮助人兴趣缺乏吗? 当这个疑惑才刚掠过脑海,颜采翎就不禁想起了刚才在马车中的亲吻,还有他温柔拭泪的举止,以及灼热似火的目光,那让她的一颗心剧烈地怦跳起来,几乎快蹦出胸口。 可以吗?她可以在心中存着些许期待吗?她可以期望他对她……也有着同样的心思吗? 颜采翎的心绪霎时激动不已,胸臆间的骚动怎么也无法平静。 程霆东对上官政宗的话感到诧异,微微皱眉问道;“那个兔崽子闯了什么祸,冒犯了上官老板?” 这几日他儿子突然说要纳个小妾,对象还只是个普通老百姓的女儿,这件事已经扰得他有些烦心了,想不到那小子竟然还惹上了上官政宗? 儿子任性妄为的个性,总是让程霆东感到苦恼,都怪他对于独生子自幼就太过纵容与宠溺,再加上因为事业忙碌而疏于管教,有时候连他这个当爹的都拿那小子没辙。 上官政宗转头望向身边的颜采翎,一边凝视她美丽的容颜,一边开口道:“程少爷近日一直不断地骚扰我所喜爱的女人,还口口声声说要纳她为妾,实在是让我感到相当困扰。” 听见他的话,颜采翎的俏脸瞬间涨红。 虽然她心想他肯定只是为了帮忙才故意这么说,但这样的话仍是让她的心跳更加狂乱剧烈了。 “什么?上官老板喜爱的女人?”程霆东一阵诧异,目光忍不住望向上官政宗身边的女子。“原来……这位就是颜姑娘?” 刚才他虽有瞧见与上官政宗同桌的姑娘,但因为满脑子想着要与“翡翠山庄”合作的事,所以根本没有心思多看她一眼、 这会儿仔细一瞧,果然是个容貌娇美的姑娘,也难怪自己那个喜爱美色的儿子会想纳她为妾。 倘若没有利益上的冲突,他本来还打算随儿子高兴,但这会儿扯上了上官政宗,他就没办法等闲视之了。 “前阵子,程少爷因为细故撂话要报复她爹,这会儿竟又说要纳她为妾。” 上官政宗沉下了脸色,就连语气也透着明显的不悦。“令郎的举止一再地挑战我的耐性,而我这个人一向没什么耐性,倘若在这样下去,或许我该考虑再约‘东兴酒楼’的胡老板好好坐下来谈一谈。” 这番话得威胁意味浓厚,程霆东立即脸色大变。 “不!”他连忙说道:“上官老板尽管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管束我家那兔崽子,绝对不许他在去骚扰颜姑娘或是她的家人!”开什么玩笑?怎么能让“东兴酒楼”坐收渔翁之利? “此话当真?” “当然!绝对千真万确!”程霆东忙不迭地保证。 “最好如此。” “一定如此!我保证一定会好好地教训那家伙一顿!”程霆东转头对颜采翎说道:“颜姑娘,犬子给你和府上添了不少麻烦,实在万分抱歉,我一定会要他当面向令尊和姑娘道歉的。” 颜采翎还没来得及回答,上官政宗就沉着脸,以阴凉冰冷的语气说道:“当面道歉就不必了,最好令郎能离她和她家人愈远愈好。” 光是想到程伯陶觊觎着颜采翎,他就绝不希望那家伙再出现她的面前! “是是,我一定要他能有多远就闪多远!”程霆东迭声允诺,额角都冒出了冷汗。 他原本就觉得上官政宗是个不易应付的对象,这会儿更加确知这个年轻人确实不好惹,倘若真要与这男人为敌,恐怕自己只有认输的下场。 “记住你的承诺,否则后果如何,程老板心里应该清楚。” 撂下话,留下茶水的银子之后,上官政宗便带着颜采翎离开,一刻也不想让她再与程家的人有半点交集。 第七章 出了“悦记饭馆”,一乘上马车,颜采翎立刻向上官政宗道谢。 “多谢上官公子,你真是帮了一个大忙。”她由衷地感激,相信爹娘得知这个好消息,一定会很高兴的。 对于不必搬离京城,不必再承受程伯陶恶意的刁难,她的心里自然也欣喜万分,而刚才在饭馆里因为听见上官政宗的话而激动的情绪,在稍微平复下来之后,她便在心中提醒自己还是别存着奢望。 他怎么可能真的如他所言的喜爱她?不,不会的,如果他真的喜爱她,又怎么会提出要她别再出现的条件呢? 至于他究竟为什么要吻她……颜采翎咬了咬唇,不许自己多想,免得自己的心会更无法自拔地陷溺下去。 “上官公子的恩情,我一辈子都会感激不尽,往后,我会遵守先前的承诺,不会再出现在——” 她的话没了下文,红唇被上官政宗的长指点住。 “我刚才不是说了,不准你离开?” 颜采翎的唇被他的指尖轻轻地摩挲着,这个挑情的动作,让她的双颊染上红晕,一颗心不受控制地剧烈怦跳,“那我……我究竟该如何?明明要我别再出现的是上官公子呀……” 上官政宗凝视着她的容颜,俊脸有着异常认真的神色。 “没错,是我要你别再出现在我的面前,谁料得到你虽然不在我的眼前,却出现在我的心里。” 听见他的话,颜采翎讶异得说不出半句话来,一颗芳心也因为油然升起的希望而剧烈地颤动着。 “明明想将你驱离的,偏偏让你住进了心里;明明这辈子都没打算让任何人跨越我在心中所划下的那条界线,偏偏你不但闯了进来,还硬是盘踞在我的心头不肯离去。你说,我怎么能放你走?怎么能让你离开?” 这翻话已清楚明白地表露了他的心意,那让颜采翎的心几乎快蹦出胸口。 本以为他厌恶她,想不到情况却正好相反……心底那以为永远不可能实现的美梦,忽然间成真了,让她发而有种不真实感。 这一切……真的不是梦吗? “别又哭了。”上官政宗抚着她柔嫩的面颊,那泫然欲滴的神情让他的心里好生不忍。 “我……我只是太惊讶……我没想到……你……你真的不是厌恶我?”她忍不住想再听见更确定一点的回答。 “当然不是,如果真的厌恶你,别说是帮你了,我连看都懒得看你一眼。如果真的厌恶你,我更不可能会对你做出这样的事情……”他低声说着,再度倾身吻住她的唇。 他的低语还有他的亲吻,让颜采翎的心一阵悸动,整个人几乎要瞬间融化在他的怀里。 她闭上眼,柔顺地承受他的亲吻,甚至还在他缠绵地挑吮着她的红唇时,主动为他分开唇齿,迎入他火烫的舌。 两人的舌瓣热烈地交缠,彼此相通的心意,让他们的情绪激昂,愈吻愈难舍难分。 很快的,光是亲吻实在难以抚平上官政宗胸口的那团炽火,他的大掌情不自禁地抚上她的身子,隔着衣料爱抚她曼妙的胴体。 颜采翎害羞极了,虽然有些心慌,但却一点儿也没有厌恶的感觉,甚至还在他放肆抚弄酥胸时,自唇间逸出令她双颊烫红的呻吟。 随着愈来愈火热的亲吻与抚触,上官政宗感觉他体内蠢蠢欲动的欲望就快要彻底失控了。 他咬了咬牙,勉强自己停下一切的举动。 以目前的情况来看,要是再放任自己顺着欲念而为,恐怕他会忍不住在马车里就要了她。 他可不希望与她初次的翻云覆雨,是在这样不舒适的地方,她值得更好、更珍惜的对待。 “采翎……” 他搂着怀中的人儿,在她的耳畔轻声低唤。那带着感情的嗓音,让颜采翎的心悸动不已。 上官政宗抚着她布满红晕的俏脸,黑眸用着仿佛可以就这样一辈子注视着她的热烈目光,紧紧地锁住她含情的美眸。 “嫁给我吧!采翎,当我的娘子,一辈子留在我的身边。” 听见他的求亲,颜采翎心中胀满了狂喜,双颊的红晕也更深了。 尽管在心里呐喊过无数次愿意,但她仍羞涩地轻声道:“那得……得要我爹娘答应……” “就算他们不答应,我也要定了你!” 他那霸气的宣告,让颜采翎的心都醉了,而她那含情脉脉的目光,让上官政宗忍不住再度倾身覆上她的红唇,以炽烈如火的亲吻让她明白,他对她到底有多么的认真。 既然已确定了彼此的心意,上官政宗便不想浪费时间,很快就正式登门向颜天孝提亲。 对于这样出乎意料的发展,颜氏夫妇都惊诧极了。 他们也曾在心中怀疑上官政宗是不是像程伯陶一样,以什么为把柄来要胁、逼迫女儿,但很快的他们就从这对年轻人彼此凝视的眼神中,感受到热烈的情意。 既然知道女儿已经爱上了上官政宗,再加上上官政宗虽然性情冷僻孤傲,但对待女儿却是呵护有加,那让他们欣慰地点头答应了这门婚事。 订了亲之后,成亲的日子也订了下来,就在下个月底。 由于有了未婚夫妻的名分,上官政宗不论上哪儿去,都会带着颜采翎同行。 眼看他们小俩口的感情如胶似漆,颜氏夫妇感到欣慰又宽心,相信他会是女儿值得依靠的终身归宿。 这一日,上官政宗带颜采翎到饭馆去用膳,这会儿马车正载着他们返回上官家。昨儿有一批上等美酒刚酿造完成,他打算让她带一坛回去孝敬她爹。 在平稳行驶的马车中,他亲昵地握着她的手,黑眸凝视着她娇美的容颜,怎么也看不腻。 真是不可思议,光是有她在身边,光是这样轻握着她的手,他就有种如沐春风的愉悦与温暖,而那些都是他以为自己这辈子永远不可能体会到的感受。 心里荡漾的暖意,让他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了。 自从有她在身边之后,他再也无法忍受一个人独处的孤寂。倘若不是基于尊重她爹娘所选的黄道吉日,他恐怕早已迫不及待地与她拜堂成亲,让她成为自己名副其实的娘子了。 就在上官政宗打算将她拥入怀中,温存亲吻的时候,马车停了下来,看来是已抵达了上官家。 正打算下车时,却传来奴仆迟疑的声音。 “主……主子……” 上官政宗疑惑地问:“怎么了?” “有位自称是主子叔叔的男子,想要见主子。” “叔叔?”上官政宗讶异地挑眉。 颜采翎一听心里感到有些好奇,她从没听说他还有个叔叔,本以为他已没有其他亲人了呢! 上官政宗的眉头微皱,想起了这个几乎忘了的人——小他爹三岁的叔叔,上官宇泽。 他和颜采翎下了马车,就见一个年近五十的男子伫立在眼前,那五官轮廓,让上官政宗想起了爹。 仔细想来,这个叔叔已经离家整整十年之久,也难怪在上官家才待了七、八年的奴仆并不认得他。 “有什么事?”上官政宗连客套话也没说,直接开门见山地问。 上官宇泽立刻皱起眉头,不满地问:“你这是什么态度?” 面对这番质问,上官政宗的神色依旧淡漠。 “我的态度不劳您费心,倘若我记得没错的话,十年前您被祖父赶出上官家的大门时,不是已经断绝了与上官家的关系,甚至发誓这辈子不再往来了吗?”上官政宗冷冷地说。 尽管这阵子因为有颜采翎在身边,他不再时时散发出冷傲孤绝的气息,但他的温情只对她而已,至于那些无关紧要的闲杂人等,他仍是连稍微敷衍一下都感到极度不耐烦。 十年前不光彩的往事被提起,让上官宇泽的表情一阵铁青,咬牙切齿地瞪着上官政宗。 “如今你又找上门来,究竟有什么事?”上官政宗讨厌拐弯抹角,深知叔叔必无无事不登三宝殿,索性直接问个清楚。 见他如此的态度,上官宇泽也懒得跟他迂回了,他开口道:“我要你将‘翡翠酒庄’交出来。” 听见这样的要求,上官政宗的唇边扬起一抹嘲讽的笑意。 “大白天不要说梦话,倘若没别的事,你请回吧!” “什么?你这是什么态度?什么梦话?你给我搞清楚!你这个杂种、私生子,根本没资格继承家业!‘翡翠酒庄’应该是我的才对!” 这出乎意料的叱吼,让本已打算揽着颜采翎进屋的上官政宗停下脚步,而颜采翎原本就对他们叔侄针锋相对的态度感到困惑,这会儿听见这样的话,更是诧异地瞪大了眼。 什么杂种?什么私生子?虽然她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这种恶意伤人的攻讦让她的胸口燃起了怒气。 就算只是陌生人,说出这样的话也够可恶的了,更遑论这个人还是上官政宗的叔叔,那就更过分了! “你说什么?”上官政宗沉声问道。 “哼!我说你不过是个私生子,身上流的根本就不是上官家的血,没有资格继续占着‘翡翠酒庄’不放!”上官宇泽吼道。 当年他对于爹一直有意将“翡翠酒庄”交给大哥上官宇彦深感不满,认为自己不过是晚出生几年,凭什么不能继承家业? 为此他总是看哥哥、嫂嫂不顺眼,后来意外听见嫂嫂身边的贴身丫鬟说溜了嘴,得知上官政宗根本是嫂嫂私通旧情人生下的杂种,知道实情的爹和哥哥为了面子才封住这个消息,一直隐忍不发。 他得知这件事之后,立刻以此为要胁,要逼爹和哥哥将“翡翠酒庄”交给他掌管,想不到他们竟然全盘否认,即使他找了丫鬟来对质,那丫鬟也矢口否认。 在别无证据之下,他非但没有如愿以偿,反而还被狠狠训斥了一顿。 极度不甘心的他,恼羞成怒地决定和外人联手想要夺走“翡翠酒庄”,不料还没成事就被爹知道了。 爹一怒之下将他赶出家门,而他也从此和上官家断绝往来。 这十年,他到江南去做生意,娶了个富家千金,原本日子过得还不坏,他也因此从来没想过再度回来京城。 然而,前阵子他的生意失败,家产几乎快花尽,快走投无路的他,便又想起了“翡翠酒庄”。 几年前,他就辗转听说了爹和兄嫂都已去世的消息,而上官政宗不仅只是个晚辈,还是个跟上官家毫无血缘关系的人,因此他认为前来讨回“翡翠酒庄”也是天经地义的事! 只要拥有了银子赚不完的“翡翠酒庄”,还怕他下半辈子不能吃香喝辣吗? “你是你娘与旧情人私通所生的儿子,身上流的根本不是上官家的血!你只不过是个私生子!” “你以为随便说个几句,我就会相信?”上官政宗冷哼道。 “倘若不信,你可以问问当年你娘身边的贴身丫鬟。哼!再说了,你以为你爹娘为什么自幼就对你不理不睬?天底下有哪一对爹娘会对自己的亲生儿子感到嫌恶、厌烦?除了你爹娘根本不相爱之外,更重要的原因是你根本就不是你爹的儿子!而你娘据说因为旧情人非但不认这个种,还狠心要求你娘打掉腹中胎儿,如此的无情对待,让她也将心中的憎恨转移到你身上了吧!” 颜采翎闻言倒抽一口凉气,虽然她曾在心中猜测他究竟有着什么样的过往,但没想到竟是如此残酷。 她的胸口狠狠揪紧,为了他自幼承受的伤害感到心痛极了。 相对于她的震惊与难过,上官政宗虽然也对这件事情感到相当诧异,但脸上的表情却没有太大的变化。 倘若叔叔说的全都是真的,那么对于为什么自幼爹娘从没给过他半点温情,倒是有了合理的解释。 “我是私生子,然后呢?”他淡漠地问。 “这还用问吗?既然你只是个杂种,就没有资格继承上官家的一切!还不快将‘翡翠酒庄’交出来!” 上官政宗并没有被激怒,甚至还冷笑地说:“说到底,你如今再度返回京城,就是和当年一样,对酒庄起了贪念吧?” 心里的盘算被当面揭穿,让上官宇泽有些狼狈,但他恼怒地否认。“别含血喷人!我只不过是要取回原本就属于上官家的东西!” 上官政宗轻哼一声,这理由虽然说得冠冕堂皇,但是他的贪婪和野心全写在脸上了,恐怕连三岁小孩都骗不过。 “就算我与上官家毫无血缘关系,但既然这些年来‘翡翠酒庄’归我所有,那就与你毫无干系,你一文钱都别想从这儿挖走。” “你……你这个身上流着龌龊血液的家伙,竟敢说出这样的话来!”上官宇泽怒气冲冲地咒骂。 上官政宗的目光淡漠如冰,任凭叔叔说得再怎么恶毒,他仍是一副事不关己、漠不在乎的神色,仿佛他们在谈论的是某个与他无关的人。 这么多年来,关于那些对他的议论,不论是好是坏他从来就没兴趣理会,而那些言论也从来没能影响他一分二毫,即便是现在,他心中唯一在乎的也只有身边的人儿。 他转头望向颜采翎,想看看她是什么样的反应,就见她的俏脸因怒气而胀红,浑身发抖,气呼呼地瞪着上官宇泽。 “够了!您凭什么这么说?太过分了!”颜采翎忍无可忍地站出来。 上官政宗一怔,黑眸闪动着诧异的光芒。 虽然他相信温柔善良的她,不会因为刚才那些话而动摇对他的情意,但没想到她会这么生气。 “就算您说的都是真的,但那些都不是他可以选择的,您凭什么拿这些事情来指责、污辱他?酒庄是他这么多年来,靠自己的本事经营的,您凭什么突然出现说几句话就想夺走?” “你……你……”上官宇泽瞪着她,突然间被一个晚辈,而且还是个姑娘激动地指责,让他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上官政宗在诧异过后,看着她为自己气得七窍生烟的摸样,黑眸不禁闪动着温暖的光芒。 “说够了吗?如果你想说的话已经说完了,那就请离开吧,我这里不欢迎不速之客!” 扔下这句话之后,上官政宗不再理会叔叔,他揽着颜采翎转身进屋,而关上大门后,还隐约听见上官宇泽在门外怒声大吼着“绝对不会善罢甘休”之类的话。 即使已经进入屋内,颜采翎仍旧气愤难消。 “太过分了!怎么可以说得那么难听、那么伤人?”那样满怀恶意的人,有什么资格当人家的长辈? 相对于她的激动,上官政宗显得冷静多了。 “我没有很在意他的话,你也别气了。” 对于他究竟是不是私生子,他自己其实并不怎么在乎,反正还有什么比他过去二十多年来活在孤寂之中还要糟的? “我怎么能不气?那实在是太过分了!” 除了对于那些恶言恶语感到气愤之外,涌上心头的是更多的心疼。 从刚才那些话,她不难猜出他自幼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当其他的孩子每天在爹娘的疼爱中长大的时候,他却总是遭到冷漠的对待,那对一个渴望关爱的孩子而言是多么残忍的伤害! 正因为从小在那样毫无温情的家中长大,他才会总是用冰冷疏离的态度拒人于千里之外吧? 想着想着,颜采翎的眼眶就泛起了泪光,那股难以压抑的心疼,让她忍不住主动伸出双臂抱住他。 打从初识他不久,她就有股想要温暖他的冲动,而这会儿她更是恨不得用自己满腔炽热的情意,让他的心不要再有半丝的冰冷。 她主动的拥抱,让上官政宗的胸口发热。 想到一向温柔的她,竟为了自己而大动肝火,他高兴、感动极了,而此刻她的拥抱、她的安慰,更是让他暖进了心坎底。 这样一个女人,他如何能不爱? 上官政宗轻抚着她的脸,低下头来亲昵地与她耳鬓厮磨。 “上……上官公子……” 颜采翎有些害羞,即使是自己主动投怀送抱的,但他灼热气息的靠近仍让她无法克制地脸红心跳。 “咱们都已经订了亲,下个月就要拜堂了,还喊我上官公子?”上官政宗不满意地说。 颜采翎脸上的红晕加深,她虽然也曾想过同样的问题,可是先前“上官公子”喊习惯了,突然要改变,她总是羞得有些开不了口。 “采翎,我想听你喊我的名字。” “政……政宗……”颜采翎终于脸红地轻唤了声。 听见她用娇羞的嗓音喊了自己的名字,上官政宗胸口的那把火燃烧得更加炽烈了。 他的黑眸一瞬也不瞬地注视着她,轻轻拉起她的手,贴在自己的胸口。 颜采翎几乎要醉倒在他深浓的目光下,而他强劲规律的心跳,透过她的掌心传达过来,仿佛一下又一下地撞击在她的胸口。 …… 直到狂喜的那一刻同时降临,他们仍亲昵地相拥交缠,舍不得离开彼此温热的身躯…… 第八章 即便已被上官政宗断然拒绝,上官宇泽也没有打算要放弃夺取“翡翠酒庄”的计划。 对家产快耗尽的他来说,这是个翻身的大好机会,再加上多年来心中的积怨,更让他执拗地非要夺得酒庄不可。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不惜毁了上官政宗的名声,反正他和这个侄子之间从来也没有半点情分可言。 他刻意将上官政宗的身世说出去,而这件事情果真在京城引起百姓们的议论纷纷——原来,上官政宗是个私生子,和上官家毫无血缘关系,但却霸着“翡翠酒庄”这么多年,占尽了便宜。 这些流言蜚语,自然也传进了上官政宗的耳里。 他虽然对那些无聊的议论毫不在意,却不希望他所爱的人儿还要她的家人因此感到困扰。 为了不让这件事情继续没完没了地闹腾下去,几日之后,他主动找上投宿于客栈的上官宇泽。 一看见他找上门来,上官宇泽扬起一抹得意洋洋的笑容。 “怎么?终于感到羞愧,要来归还‘翡翠酒庄’吗?” 上官政宗并没有被这番恶言讽刺给激怒,他的神色仍是一贯的淡漠,也依旧懒得跟他不在乎的人多说半句废话。 “你这么想要‘翡翠酒庄’的话,我可以给你。”他直接道明来意。 “喔?当真?”上官宇泽有些怀疑地眯起眼。 虽然这是他想要的结果,但上次上官政宗是一口回绝,这会儿却答应得如此干脆,让他不禁多疑了起来。 该不会……这小子心中另有什么阴谋诡计? “你有什么条件?说吧!”上官宇泽开口问道,猜测他可能会提出什么狮子开大口的要求来作为交换。 “没有条件,你想要‘翡翠酒庄’,拿去便是。” 上官宇泽对于他毫不恋栈的态度感到难以置信,但是看他的神色,又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 上官政宗冷眼看着他那多疑的神情,嘲讽地嗤笑了声。 “怎么?这会儿我要给,你却不敢拿了吗?” “谁……谁说我不敢的?我求之不得!”上官宇泽有些恼羞成怒地吼道。 不管怎么样,既然这小子愿意交出“翡翠酒庄”,那是再好不过了。 他眯起眼望着上官政宗,眼中闪动着贪婪的光芒。 “不只酒庄,还有上官家的府邸,你也得让出来才行。” “可以。”上官政宗依旧答应得相当爽快。 事实上,在决定交出“翡翠酒庄”的时候,他也有了离开上官府邸的打算,这几日早已处理妥当。 他在城东买下了另一幢宅院,虽然不比原先的上官家气派华丽,但也算雅致舒适,最重要的是离颜家很近,相信颜采翎会喜欢的。 “那好,这会儿你答应了,可别又后悔。”上官宇泽提醒。 “我不会后悔的。”上官政宗用毫不迟疑的语气说道,并将带来的地契等物交了出去,没有半点不舍。 他这辈子唯一做过后悔的事,就是先前将颜采翎从他的身边驱离,幸好这会儿她又再度回到他的身边。 他心里唯一重视的就是她,唯一不愿失去的也是她,至于其他的一切,对他而言全是身外之物。 况且,让出“翡翠酒庄”,搬离上官府邸,不代表他就将一无所有,关于将来的一切,他的心中自有盘算。 “你想要酒庄、想要府邸,全部拿去便是,但我话要说在前头——从今以后,我与你再无任何关系,将来若是酒庄经营不下去,可别回头来找我。” 听见他的话,上官宇泽猖狂地哈哈大笑。 “哈!你疯了吗?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光是“翡翠酒庄”出产的酒,就等于是白花花的银子,拥有了酒庄他就等于有赚不完的钱,哪可能会经营不下去? 只要一想到往后坐拥金山银山的情景,上官宇泽就乐得合不拢嘴了。 “我言尽于此,今日我就会搬离上官府邸。” 扔下这句话之后,上官政宗转身离开,实在没兴趣再跟这个贪婪愚蠢的人再多说些什么。 离开客栈之后,上官政宗接了颜采翎,前往他刚买下不久的新住处。 “觉得这里如何?喜欢吗?” 颜采翎还不知道这是谁的住所,不过打从一踏进大门,她就被屋内别致优雅的一切给吸引,尤其最喜欢庭院中那片花林,看起来美丽极了。 “喜欢,但这里是哪儿?” “是我们将来的住处。” “咦?”这个出乎意料的回答,让颜采翎讶异地怔了怔。“那原先你所住的那间府邸……” “原先的屋子还有‘翡翠酒庄’,我已经决定全都交给那个人了。” 尽管他没有指名道姓,但颜采翎知道他说的就是上官宇泽。 “这样……好吗?”她轻蹙着眉头。 她并不是想要过问或干涉他的决定,只是不管怎么样,那是他住了二十多年的地方,总有些割舍不下的情感吧! 当初她以为自己必须和爹娘一块儿离开京城时,心中的不舍有多么强烈,她可还记忆犹新呢! “别担心,就算把那些全给那个人,将来的生计也不成问题的。” “我不是担心这个问题,而是为你感到惋惜呀!住了这么多年的地方,经营了这么久的酒庄,就这么拱手让人,岂不是很可惜吗?” 上官政宗扬起嘴角。心中没有半丝惋惜:相较之下,能够得到她真诚的关怀与担忧,他反而觉得收获更多。 “有什么好可惜的?这世上我最想要的已经拥有了,其余的一切对我来说并不是那么重要。”他一边说着,一边用专注的目光凝视着她。 从他的神情和语气,颜采翎明白他口中所指的“世上最想要的”就是她,那让她瞬间羞红了脸。 然而,尽管对于他炽烈的情意感到喜悦,却不免为他感到担忧。 “把那些交出去给他,真的好吗?” “放心吧!就算没有那些,我要养活你也绝对没问题的。” 颜采翎的俏脸又是一热,说道:“我又不是担心这个问题,就算往后没有奴仆,就算凡事都必须亲自动手,我也无妨的,真的。” 她本来就不是什么娇生惯养的金枝玉叶,若是奴仆成群,事事有人伺候,说不定她反而难以适应呢! 对她来说,能够为心爱的人亲手打理一切琐事,也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幸福,她真的一点都不在乎将来究竟富不富裕。 上官政宗看出她的心思,唇边扬起一抹微笑。 “抱歉,你那贫贱夫妻的梦,恐怕这辈子都没办法实现了。”他是如此的爱她,宠她、呵护她都来不及了,怎舍得她过不好的日子? 看出他态度的笃定,颜采翎问道:“莫非你心中已另有盘算?” “可以这么说,所以你尽管放心吧!将来的日子只会比现在更好,你只管相信我就行了” 颜采翎点点头,眸光真诚地望着他。 “我当然相信你。”她毫不迟疑地答道。虽然还不知道他的盘算是什么,但她绝对相信他。 她眼中盈满了全然的信任与缠绵的爱意,让上官政宗的胸口一阵悸动,情不自禁地将她搂进怀中,低头覆上她的唇。 温存的亲吻和耳鬓厮磨,让彼此的身子逐渐发烫。 “我还没带你去看咱们往后的寝房呢!一块儿去瞧瞧吧?”上官政宗在她耳畔哑声低语。 他那充满诱惑的语气,透露出他想做的可不只是瞧瞧寝房这么单纯。 颜采翎羞红了脸,却没有抗拒地任由他牵起她的手,走向其中一间寝房。 结果,她根本没能好好打量将来的寝房,因为才一踏进房、关上房门,她就立刻被他顺势压在门板上,她的红唇也随即被他攫获。 火热的亲吻,让颜采翎浑身发软,她无力地靠在门板上,纤细的双臂紧紧搂着他的颈项。 “我爱你……采翎……” 吻与吻之间的深情低语,让颜采翎的心都醉了。 “我也爱你……好爱你……” 她吐露的爱语,一如往常地让上官政宗胸口发烫,那股想要与她真实结合的渴望也更迫切了。 他动手解开她的腰带,将她的衣裳褪至腰间,并扯下了那件贴身的兜儿。当那对美丽的玉乳暴露在眼前,立刻被他火热的唇舌恣意品尝。 …… 接下来的两个月内,京城的气氛相当热闹,因为发生了好几件让百姓们津津乐道、议论纷纷的事情。 起初,上官宇泽在取得“翡翠酒庄”之后,为了赚取大把大把的银子,将酒庄的酒大批大批地卖给京城里的各间酒楼、饭馆。 霎时之间,京城内一片欢腾,百姓们涌入各间酒楼饭馆,享用“翡翠酒庄”的上等佳酿,那让老板们赚得开心,客人们喝得满意。 然而,这样的情况维持不到半个月,就立刻出了状况。 原先“翡翠酒庄”所醸好的酒,在那半个月几乎全卖光了,而当初上官政宗将酒庄交给上官宇泽时,那些工作了十多年的酿酒师傅也跟着请辞,并没有留下来。 现在“翡翠酒庄”雇佣的是一批新的酿酒师父,他们的技术不够纯熟,再加上又没有独家的酿酒秘方,结果出产的酒品质糟糕极了,别说是要跟其他酒庄的酒相比,甚至还变得更差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翡翠酒庄”很快便失去了光环,没有人再对它感兴趣,最后那些劣等酒也只能落得贱价抛售的窘境。 后来,上官政宗与颜采翎成了亲,不久之后,京城新开了一间饭馆,是由江南知名“凤祥饭馆”的少东韩少磊所开,同样名为“凤祥饭馆”。 在新饭馆开张的头一天,韩少磊大方招待每位前来用膳的客人上等美酒一杯,而客人们喝了之后,全都惊奇不已。 那酒的滋味,就和原先“翡翠酒庄”的上等佳酿一模一样。 原来,当初那些经验老道的酿酒师们,全都跟着拥有酿酒秘方的上官政宗一块儿离开,另起炉灶。 上官政宗开设了一间新的酒庄,取名为“新生酒庄”,意即他从此与过去的一切彻底斩断,展开属于他和心爱妻子全新的人生。而既然与他有着难得好交情的韩少磊要在京城开设饭馆,他自然乐于与好友合作。 在他们两人联手之下,什么“悦记饭馆”、“东兴酒楼”,全部不是对手,不出半个月就被打得落花流水,而“凤祥饭馆”也稳坐京城第一饭馆的宝座。至于“翡翠酒庄”,距离倒闭之日已是不远。 此刻,在京城“凤祥饭馆”二楼的包厢中,上官政宗与好友韩少磊一同痛快畅饮。 韩少磊端起面前的酒杯,说道:“这回能够顺利在京城打响‘凤祥饭馆’的名号,真是多亏有你大力相助,来,我先敬你一杯。” “彼此彼此,咱们算得上是互相帮忙了。”上官政宗也朝他举杯。 爽快地一饮而尽之后,他发现韩少磊正盯着自己。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不,没有什么不对,只是……”韩少磊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才又接着笑道:“只不过短短几个月的时间,想不到你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神情柔和许多,不再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了。” 上官政宗闻言一笑,并不否认。 事实上,别说是其他人了,就连他自己也清楚地发现,自己不再像以往那么的冷漠孤绝、厌恶与人打交道,尤其每当他想起心爱的女人时,脸上总是不自觉地扬起微笑。 “呵!这样瞧起来虽然是亲切多了,但我一时之间倒是有些不习惯呢!”韩少磊半开玩笑地说。 “那你最好快点习惯。”上官政宗笑道,他相信只要有心爱的人儿在身边,他这种“症状”只会愈来愈明显。 “哈哈!没问题!” 两个好友把酒言欢,不过聊了将近半个时辰之后,上官政宗的心思开始不受控制地飞到家中娘子的身上。 才不过与她分开半天,他就觉得异常想念。 韩少磊看出他的心不在焉,不以为意地笑笑。 “好了,饭馆这边我还有许多事情要忙,你也快回去陪心心念念的嫂子吧!” 上官政宗点点头,也不否认自己心里确实念着家中的人儿,与好友告别后,他快步走出了“凤祥饭馆”。 上官政宗一返回家中,就见心爱的娘子正伫立在一株花树下,欣赏着树梢绽放的花儿。 他快步走了过去,自背后将她搂进怀中。 颜采翎在他的怀里转身,朝他绽开甜美的微笑。 “今日不是除了酒庄之外,还要上‘凤祥饭馆’一趟,全都忙完了吗?”她关心地问。 “都忙完了,不过就算是还没忙完,也想回来见见你呀!” 这番坦率的话语,让颜采翎的俏脸泛红,美眸带笑地望着他。 “怎么了?”上官政宗笑问。 “真难想像现在的你,和几个月前的你,会是同一个人。” 她不禁想起了他们刚相遇不久的情景,那时他还总是一副冰冷淡漠、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呢! “呵,刚才少磊也这么说。” 上官政宗收拢双臂,将她抱得更紧,真恨不得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这样就能随时随地都在一起了。 他亲昵地以下巴摩挲着她柔细的发丝,说道:“拥有你之后,每当回想过去那些年,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活的?” 自从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与胸口的温热之后,简直觉得过去的自己就像只只有空壳的躯体,恍如一抹冰冷游魂似的存在。 “答应我永远待在我的身边。” “咱们都已经是夫妻了,我当然会一辈子待在你的身边呀!”颜采翎用理所当然的语气回答。 “不,不只有这一辈子,还有下辈子、下下辈子,咱们也要在一起。”上官政宗语气认真地说。 “呵,这么贪心,连下辈子和下下辈子也要呀?”她开玩笑地说。 “那是当然,你生生世世都是我的!”他霸道地宣告。 听了他的话,颜采翎唇边的笑意加深,心底甜滋滋的。她静静地依偎在他的怀中,唇间发出一声满足的轻叹。 “如果真能这样,那就好了……” 她又何尝不渴望能够生生世世都和他在一起?倘若能够那样,那她肯定生生世世都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女人。 他们的目光交会,彼此深情相望,两张脸逐渐接近,最后也不知道是谁先主动的,两人的唇急切地贴在一块儿,缠绵火热地亲吻着。 究竟有没有来世,或许没有人知道,而下辈子的事情更不可能真的能事先约好,但是至少这辈子,他们一定会好好地相爱、好好地相守,因为两个人在一起的每一刻,都是如此的幸福、如此的甜蜜、如此的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