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夫有理》 楔子 【楔子】 加拿大,河滨别墅区。 “幼歆,你乖乖在这里和小朋友们玩,妈咪要去招呼客人,知道吗?” “喔。” 钱幼歆点点头,目送母亲走向结满彩带与灯饰的庭园另一端,和一对显然已经迟到的客人打招呼。 十一岁的她头戴碎钻发饰、穿着粉红蕾丝洋装,打扮像个小公主般华丽贵气,原本便白皙秀丽的小脸蛋还盛重地薄施粉妆,已经依稀可见女孩长大将会出落得如何标致动人。 不只有承袭自母亲的美貌,身为钱家唯一的掌上明珠,钢琴、芭蕾、美术等等才艺她自小学到大,寒暑假时跟着曾任职空姐的母亲周游列国更是家常便饭,寻常人渴望将来努力赚钱好有能力吃到、玩到、用到的一切,只要钱幼歆开口,疼爱她的父母自会让她享有。 就像今天,不过是小孩子的普通生日,人都在加拿大别墅度假了,母亲还特别帮她办了生日派对,除了左右邻居、父母在加拿大的友人,当然也包括她马术夏令营的所有小玩伴,收到的礼物更在大厅堆出一座小山。 可是她一点都不开心。 因为她在“欧德私立学苑”里最要好的同学柯钰卿,今年和家人赴瑞士度假,不能一同参加夏令营,也无法参加她的生日派对,而且,她最爱的爹地也缺席了。 原本爹地每年暑假至少都会安排十天至半个月的长假陪她,从来不会错过帮她庆生,可是前天的一通电话让他匆忙赶回台湾,连再见都来不及和她说一声。 她知道,肯定有什么事发生,因为连妈咪都心神不宁。 今天早上爹地打电话来跟她说完生日快乐,妈咪便接过电话和爹地说话,还刻意远远避开她走到屋外。 她透过窗自看见妈咪皱眉又慌张的表情,但一进门,妈咪又换上笑脸,她也知道,就算自己开口问也问不出什么。 所以她今年的生日愿望不再是想要什么、想去哪里,她希望自己快快长大,成为和爹地、妈咪一样的大人,让他们别再把她当成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有烦恼也不跟她说,反而让人更担心。 “candice,你看我画的是什么?” 一个小了她两岁、一起参加马术夏令营认识的男孩jerry,开心地拿着一张鬼画符似的涂鸦过来献宝。 “这是什么?好丑!”坐在钱幼歆身旁的小女孩抢先开口,一脸嫌恶。 “你才丑!” jerry不甘示弱,马上顶回去,小女孩唇角一垮,立刻哇哇大哭,幸好她母亲立刻前来慰哄,将人带开,钱幼歆才免去噪音轰炸。 “丑吗?”jerry看来十分在意她的意见。 钱幼歆摇摇头,看着图画册上用色大胆、笔触奔放的蜡笔画,弯唇浅笑。 “很漂亮,画的是我吗?” “嗯。” 听她一眼认出,jerry圆润可爱的脸庞绽放笑容,立刻喜孜孜地撕下画纸递给她。 “送你。祝你生日快乐!” “谢谢你,jerry。”钱幼歆收下画,在他颊畔轻轻一吻。“这是我今晚收到最美丽的礼物。” “你喜欢,以后我每年都画给你。”jerry笑呵呵地说:“candice,等我长大,你做我的新娘子好不好?” 钱幼歆先是一愣,然后看着整整比自己矮上七、八公分,模样像娃娃一样圆润可爱的小男孩。 “如果你长大以后变成一位有名的画家,我可以考虑做你的新娘子。”她不想伤这个可爱小弟弟的心,留给他一线希望。 “嗯,我一定会当个很有名的大画家,然后跟你结婚。”jerry人小志气高,立刻保证。 “哼,当画家?真是个傻瓜!” 一声冷嗤从后方传来,钱幼歆转头一看,似乎是站在自己左后方,双手环胸、背倚大树的那位陌生男孩发出来的。 对方只高她一些,可能大她几岁,浓密有型的眉宇下,一双在黑夜中宛如猫眼闪烁神秘晶光的狭长眼眸,正冷冷注视着她。 钱幼歆突然想起,他好像是邻居亲戚,昨天刚从台湾来到加拿大,准备在这里就读的小留学生。 嗯,她明白了。 要离开父母寄住别人家念书,他心情一定很不好,来这里看见大家热热闹闹的,感觉更糟,可是他再难过也不能拿无辜的jerry出气。 “jerry不傻,他很聪明、很有绘画天分,将来一定能成为大画家。”钱幼歆走到他面前,无所惧地仰头说:“请你跟jerry道歉。” “嗯,请你跟我道歉。”jerry也跟了过来。 “我说实话,为什么要道歉?”大男孩冷笑回应:“今天来这里参加生日派对的,哪个不是有钱人家的小孩?父母全力栽培我们是为了挑选接班人,不可能让我们自己决定将来要走哪条路,就连结婚对象也没有让我们自由选择的余地,你们两个不认清自己的身分,只会妄想,不是傻瓜是什么?” 钱幼歆和jerry嘴巴相继张了又合、合了又张,半天吐不出一个字回呛,因为对方拉拉杂杂的一大段话,钱幼歆听来似懂非懂,jerry更是鸭子听雷,完全不懂,很想回嘴,但又不晓得该说什么才对。 “反正,我将来一定会当大画家,跟candice结婚。”jerry不管三七二十一,再宣告一次。 “你确定?”大男孩冷笑,见不惯jerry看来备受父母呵护、不解世事的天真。“搞不好将来candice会是我的新娘子也说不定。” jerry瞪大眼,没想到情敌这么快就出现了。 “你乱说,我才不会嫁给你。”钱幼歆双颊热红,心跳怦怦。 “不是你会不会,而是我要不要的问题。” 大男孩突然倾身向前,吓得钱幼歆后退一步,jerry个头虽小,却也立刻挺身将心上人护在身后,恶狠狠地瞪视着情敌。 大男孩眉一扬、手一伸,无视jerry,直接越过他头顶,轻抚钱幼歆纤柔如丝的黑发。 “我想要的东西,从来没有得不到的,明白吗?candice。” “我不是东西!” 钱幼歆还来不及挥开大男孩的手,他已经快一步收手,噙着一抹诡谲笑意转身离开。 “candice是我的新娘子!”jerry不服气地朝他背后嚷完,转头看向钱幼歆,皱眉问:“candice,你为什么说自己不是东西?” 钱幼歆一怔,忽然明白男孩刚才嘴角那抹笑不为别的,就为了她这傻瓜胡里胡涂损了自己一句还不自知。 “不是,我——” “啊!” 似乎是两、三个女人同声惊叫的音量吓了她一跳,她循声望去,竟然发现母亲倒卧在草地上,一动也不动。 “妈咪!” 钱幼歆吓坏了,立刻朝母亲飞奔而去。 这一瞬间,她从天堂堕入地狱,无忧无虑的快乐童年,就此终结。 第一章 十七年后,台湾。 楚胜沅签妥办公桌上最后一份文件,下意识瞄了手表一眼——六点五十分。 自从去年升任为“福源餐饮集团”执行长,他似乎再也没有七点以前用餐的纪录,这么久了,至今还没习惯新的晚餐时间,今天忙得连中午都找不到空档吃饭,难怪肚子已经开始严重抗议。 不过,他和未婚妻约好看七点二十分的电影,扣掉开车过去的时间,根本挤不出用餐的时间,看来只能买点东西进场再吃了。 “看什么电影?真是浪费时间。” 他淡淡嘀咕一声,好看的修长剑眉微起波澜,但也随即平复,收拾公文包的速度不曾稍稍慢下,很快便离开办公室开车赴约。 算了,毕竟是未婚妻头一回主动开口邀约,都要结婚了,彼此还不曾哪天单独相处超过两个小时,的确有点说不过去。 幸好,他的未婚妻柯钰卿性格乖巧听话到近乎懦弱,从来不敢抗议他的冷落,也不会要求一堆,这也是他无异议接受这门商业联姻的主因。 从小他就被再三叮嘱没有选择伴侣的自由,又亲眼看见堂哥为了女人失去所有,从太子爷沦落到工地工人,最终被女人抛弃,夹着尾巴滚回家的狼狈丑态,爱情与面包何者重何者轻,他心里早有定论。 反正对他而言,妻子不过就是个合法床伴、传宗接代的工具,不用太能干、不必太多话,进得厨房、入得厅堂,不会丢他颜面,懂得闭紧嘴乖乖做个成功男人背后的女人,简单就能稳坐楚太太的宝座。 他对柯钰卿没什么特别感觉,就是门当户对,家人喜欢,他不讨厌,至于爱不爱的,他没那份闲工夫理会,好友说的什么一生至少该体会一次为爱不顾一切的疯狂快感,他半点兴趣都没有。 人生就该操之在己。 别人看来他是按父母之命结婚,其实在这之前,他可是亲自过滤了几十位名媛人选,不看家世,只看对方的乖巧与顺从,因此柯钰卿才会雀屏中选。 毕竟他不排斥和父母一样商业联姻,但绝对不想象他们夫妻那样每天硬碰硬、吵闹不休过日子。他强势,所以结婚人选必须绝对柔顺,他不想三天两头在公司吼完下属,与商场敌手拚完你死我活后回到家,还得听女人唠叨、和老婆开战。 基于这些理由,他选择了在自己面前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的女人当老婆,只求耳根清静,让他能尽全力在事业上冲刺,亲手将“福源餐饮”推上更高峰,证明某个人当年见识浅薄,将大鲸鱼看成了小虾米…… 蓦地,楚胜沅皱起双眉,不悦地拂去脑中身影,下一秒,车子已稳当停要在一间连锁发廊前。 这栋五楼店面为柯家所有,一楼店面出租,二楼以上便是柯家人起居空间,位置刚好居于他的公司与电影院中间,十分顺路。 楚胜沅没兴致进门拜访,打电话通知柯钰卿下楼上车,算算时间,刚好能赶上电影开映,一分钟都不浪费。 “对不起,可以麻烦你在前面那间加油站停一下吗?我想上厕所。” 楚胜沅蹙眉望向上了车不到四分钟的未婚妻。“刚刚在你家怎么不先解决好再下楼?” “刚刚不想,现在才想……” 柯钰卿嗫嚅回话,细致小巧的巴掌脸上满是困窘,双手紧张地拧着蕾丝裙,双颊红得像能拧出西红柿汁。 他没多说,靠边停下,看着未婚妻小跑步冲进厕所,就像后头有恶鬼狂追一样。 “跟我在一起有那么可怕?” 楚胜沅扪心自问,和柯钰卿相处已经尽量和颜悦色、收敛脾气,当她像采访记者一样温和相待,她还像只怕猫的小老鼠,要是拿出自己在公司时冷肃严厉的真面目,还不吓得屁滚尿流?真是没用! 他抿唇看向窗外车水马龙,心头顿觉空虚。 唉,这样的女人,恐怕一辈子都难以让他动心。 “砰!” 蓦地,车门被人猛力打开又重重关上,力道之猛连车子都震了震,楚胜沅吓了一跳。 他立即将视线移向驾驶座旁,没想到向来端庄文雅的未婚妻竟敢如此莽撞对待他的爱车,但映入眼帘的居然不是柯钰卿,而是一位陌生的美艳女子。 “你——” “开车!”不待他说完,对方抢先开口。 “这不是出租车。”他的爱车跟“小黄”明明是天差地别。 “我知道。”女子非常自动地系好安全带,视线不看他,而是车后。“有人在追我,如果你不想爱车被撞成废铁,最好少废话,快开车!” “你——” “叭——” 楚胜沅才开口,后头立刻传来一声喇叭长鸣,接着从后视镜瞧见一辆黑色休旅车疾速朝他驶来,丝毫没有踩煞车的打算。 “shit!” 没有任何余裕思考或质问,楚胜沅加足油门快闪,但对方仍旧紧咬他车尾不放。 “你到底做了什么让对方死咬不放?抢劫、杀人?”保命之际,他不忘问清楚自己会不会成为“共犯”。 “你电影看太多了——右转进巷子!” 楚胜沅几乎是反射性地按照她的命令转动方向盘,等他意识到,车子已经开进窄巷。 该死!“万一是死巷——” “放心,这里我熟。”女郎安抚他,淡笑说:“出了巷子记得往右转——别回头,专心看前面开车,我可不想和一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陌生人一起撞成稀巴烂。” 楚胜沅紧握方向盘的双手冒出青筋,思绪清明的脑袋难得当机,因为她不只说出口,还倾过身扳正他的脸庞,向来不习惯让陌生人近身的他瞬间呼吸一窒,却阻止不了她身上传来的淡淡依兰幽香窜入鼻中,萦绕胸臆。 “不要随便碰我!”虽然她的手达成目的后早已放下。“还有,那句话应该由我说才对。” “哪句话?” “不想和一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陌生人一起撞成稀巴烂。”他没好气地回她。“别忘了,连累无辜旁人飚车玩命的祸首是你,不是我。” “呵,说得也是。好吧,我叫钱幼歆,有钱的钱、幼稚的幼、歆羡的歆,记清楚了吗?” “我为什么要记住一个陌生人的名字?” “因为……”她故意停顿一会几才说:“万一情况不对,我会扑过去保护你,假如我死了,好像没家属能认尸,你如果幸运存活,麻烦帮个忙造坟立碑,ok?” 不ok,你的死活关我什么事? 依照自己向来独善其身的作风,他应该毫不犹豫回她这一句。 但这回,楚胜沅选择保持沉默。 虽然不知道是真是假,自己落入险境也是被她所害,但是“我会扑过去保护你”,这句话的确很动听。 而“没家属能认尸”,让他无法落井下石。 这一瞬,他分了心,迅速却仔细地凝睇身旁女子一眼。 似血般灼人视线的红缎削肩洋装,合身包裹住她凹凸有致、惹火的魔鬼身材,流苏裙襬下一双匀称无瑕的美腿,平坦小腹、高耸胸脯、迷人锁骨,随之而上是一张明眸皓齿、艳色绝伦的精致娇颜,即便以他的高标准来衡量,都称得上是一位上等美人。 “小心!” 钱幼歆的惊呼让楚胜沅的视线倏地调回车前,飞快转动方向盘闪过前方挡道的小轿车。 “好险!”就差那么一秒,肯定撞上。 任凭他处事再镇定,遇上这种无法掌控的意外,还是冒出一身冷汗。 俗话说:红颜祸水,果然,绝色红颜带来的可是足以让人灭顶的大洪水,只看一眼就差点让他莫名其妙地英年早逝。 “你到底是得罪了什么人?”他由后视镜瞧见对方还紧跟在后。“报警了没?” “报警?我可没那么傻。”钱幼歆皱皱鼻,一副不以为然。“我只是路见不平,拿颗小石头砸一个暴力男的后车厢,结果他出气的对象就从他女人转到我身上。幸好他只看到我背影,你再开快点,我们避过他就没事了,要是叫警察来处理,备案留下数据,那才叫自找麻烦。” 你没事,我的车牌可是被记住了。 这句话楚胜沅想在心里,没说出口。 因为她顾虑得没错,既然对方没看清楚她长相,躲过这回就没事,要是找来警察当面对质,难保下回冤家路窄,麻烦不断。 至于他,麻烦向来如影随形,不多这一个,真有胆找上门,自己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最好有能耐一次整死他,不然肯定反过来被他玩死。 “坐稳。” 楚胜沅话才说完,车子马上以破百的速度在车道里穿梭,发现时速还在继续往上窜,原本还算冷静的钱幼歆再也镇静不了,脸色开始发白。 “慢一点!”最怕坐云霄飞车的她快吐了。 “慢?只有高速才能甩掉对方。”算她幸运,挑中了他这辆近千万的超跑。“除非你想一整晚都跟对方在路上周旋,试试到底是他先拦住我们,还是我们先撞车?” 钱幼歆考虑了一秒,咬牙认了。 “好,我把命交给你。”她说得潇洒,可是一只手紧紧抓着握把、一只手紧扣安全带。“这下,你算得上是我的『生死之交』了。” “你还真容易交朋友。” 她苦笑道:“平常不容易,不过这搞不好是我死前最后一次交朋友的机会,应该要把握一下。对了,朋友,我好像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我姓楚,楚胜沅。” 他回答了,但已经时隔数分钟。 这期间他可是专心飚车,一直紧追在后的黑色休旅车根本追不上超跑,早就不见踪影。 “谢了,楚胜沅,你救了我一命。当然,也救了你自己一命。”钱幼歆也发现两人已经摆脱追兵。 “我可不是自愿。”他不忘提醒她这个铁铮铮的事实。 “抱歉,我也不是故意拖你下水。”她心虚吐舌讨饶。“只是刚好你车子停在那几、刚好没锁门,我脑袋还没有个完整想法,人已经先一步上车,你就当我在帮你口行一善吧!” 他俊眉一挑。“你帮我?” “呃,你帮我。”她这个人很好商量的。“这样好了,看在第一天认识你就为我赴汤蹈火的分上,我请你吃顿好吃的作为报答。” “我是被你逼着赴汤蹈火。”想到方才数回差点撞车的惊险剎那,他还心有余悸。“还有,我们不是第一天认识,是根本不认识——” “我叫什么名字?”她飞快发问。 “钱幼歆。”他反射性回答。 “看吧,你明明就认识我。”她大方地拍拍他肩头。“不管你交不交我这个朋友,我不喜欢欠别人人情的感觉,就让我请你吃顿饭作为答谢,不必客气。” “不必了,我不——” “饿”字还没出口,楚胜沅的肚子便像是存心害他出糗似的,很不配合地咕噜大响。 “其实呢,我要请你吃饭的餐厅,刚好也是我工作的地点,你就送佛送上天,我保证那里东西好吃,我也绝对不会没付钱就落跑,好吗?” 非常不好。 第二章 以他多年来看人的眼光,加上男人的第六感,这个钱幼歆绝对是朵带刺玫瑰,娇艳却危险,最好避而远之才能明哲保身。 “……地址?”脑袋才那么想,自己却已经开口问了。 楚胜沅也不知道,为何明知道该拒绝,却还给这个麻烦女人搅和的机会? 只是,车子早已偏离市区,这条路看来根本不像会有公交车或出租车经过,真在这里把她“放生”,结果在新闻里看见“被害者钱幼歆”六个大字出现,不只白白浪费自己先前救她的宝贵时间,也免不了恶梦连连。 况且,他真的饥肠辘辘,一样要找个地方吃饭。 再说,刚才自己肚子叫得像打雷,难得她能面不改色,当作没听见,替他保留颜面,向来不惹闲事的他就破例一回,送佛送上天吧! “地址是……” 像怕他反悔一样,钱幼歆飞快报上地址,楚胜沅也不啰嗦,真的一路将人送到餐厅口。 “你进去随便找个位子坐,想点什么吃都可以,我买单。”钱幼歆瞄了眼手上白色腕表,解开安全带。“我已经迟到六分钟,不跟你多说了,bye!” 说完,她开门下车,身姿轻盈宛如红蝶,从餐厅右侧一个转弯便翩翩消失于夜幕中。 也就是说,她根本没走进那间餐厅。 照这么看来,没有什么免费晚餐了。 楚胜沅却没调头离开,把车停要,进入钱幼歆介绍的这间餐厅。 其实他一周前才和未婚妻来过这间高级酒吧,听说是她朋友和人合伙经营,他还算喜欢低调简约的优雅布置,餐点也合胃口,既然都来了,不妨就进去吃顿饭。 不过,有件事得先解决。 他坐下点完餐,拿出手机拨给未婚妻。正如他所料,柯钰卿对于被他半途丢包一事完全不敢吭声,已经自行搭出租车回家,他以临时有急事返回公司处理为借口,她也没质疑。 既然人在她朋友的店里,他没忘了问她要不要过来一起吃饭,还是改看更晚的电影?幸好未婚妻很识相,明白他明天还要上班,便说好改天再约,他也乐得能一个人悠闲独享用餐时光。 老实说,今晚在街头玩命飞车虽然事出突然,差点莫名其妙丢了小命,不过乐趣远大于陪未婚妻去看什么爱情电影,长期累积在体内的沉重压力像是瞬间得到发泄,顿时轻松不少。 原本在脑中纠结的公事——下一波拓展新店计划、处理敌手高薪挖角自家主厨、实验室提出的新商品成分调配与成本取舍等等问题,在那段时间里他忘得一乾二净——连未婚妻的存在也是。 直到此刻,体内依然存留不久前经历的刺激与紧张,耳朵里彷佛仍盘桓着钱幼歆一开始的镇静指挥,到后来紧张惊呼的话语。 脱序的约会、危险似火的美人、玩命的飞车追逐,对于从出生至今被保护良好,从来与“冒险犯难”四个字绝缘的他,或许会成为永生难忘的回忆。 因为今晚过后,他的人生又将步回安全正轨,为了救人一不小心会让自己非死即残的蠢事,就让那些善心人去做,而他,从来不信什么积福造德上天堂的虚话,只有双手能掌握的一切才是真实。 看吧,什么善有善报?他难得善心大发一次,送佛送上天,“佛”却溜了,方才飚车违规的红单不晓得要吃上几张,连顿免费晚餐都没捞到,助人果然是件吃力不讨好的—— “先生,帮您送上餐点和红酒。” “红酒?”楚胜沅抬头看向打断他思绪的服务生。“送错了,我没点。” “是我们钢琴师送的。”服务生笑容可掬地回答。“还有,这是她交代我拿给您的。” 楚胜沅接过服务生递过来的纸条,等服务生离去才摊开看—— 嗨,楚大善人: 晚餐的费用我已经买单,红酒送你压惊,万一酒力不胜需要代理司机,请在纸条背面写上地址,本人兼差奉送到府。 用餐愉快!钱幼歆 才看完,一阵轻快如流水涓涓的美妙旋律便在餐厅内回响,楚胜沅望向白色钢琴,由这个角度,他刚好能清楚瞧见琴师的模样。 钱幼歆在红色洋装外加了一件纯白蕾丝罩衫,乌黑柔长的浪漫鬈发绾成了气质发髻,露出她白皙的颈项,修长十指轻盈地滑过黑白键盘,姣好容颜上有着沉醉于音符中的柔美笑容,暖黄灯光下,悠扬音符中,野艳的红玫瑰化身为高雅的白蔷薇,判若两人。 像是意识到楚胜沅因她瞬间怔忡的眸光,钱幼歆专注琴面的目光突然朝他扫来,俏皮地轻眨一下右眼,又装作若无其事地移回视线。 那一眨,媚眼生波,楚胜沅多年未曾兴起一丝波澜的心湖,微微地泛起波动。 此时的他绝对料想不到,自己的人生将因为这个突然闯入的女人,从此翻起滔天上浪。 一周前。 富丽堂皇的欧式餐厅里,钱幼歆身着最新一季名牌礼服,坐在圆桌的主位,正由主厨亲自服务,为她片下鲜美烤鸡上最令人垂涎欲消的精华部位。 突然,煮熟的火鸡幻化为一只红冠大公鸡,振翅咕咕叫着朝她飞扑而来,闪避不及的她被啄中额头,吓得从座位上摔落—— “咕咕咕~~” “唉哟。” 这一摔,可把人摔醒了,钱幼歆哀叫地坐直身,呆望前方,哪有什么豪华餐厅? 在她面前是一堵即使涂上新漆、仍然依稀可见大小壁疮的墙面,而打断她美梦的不速之客,昂然又是房东婆婆养大斤院里的那只大公鸡,到现在还咕咕叫不停,害她从单人床上摔下来,麻痛由屁股一路蔓延到背脊。 她揉着腰坐回床上,拿起闹钟一看,指针刚跳到凌晨五点,躺平想睡个回笼觉,却已睡意全消。 “唉,算了。” 她下床梳洗,烤了两片吐司、煎颗蛋,再从冰箱拿出美乃滋细密挤上一层,完成了她这十多年来百吃不腻的营养早餐。 “爸,早安。” 推开窗,她迎向清晨微风,妇着不漫慢洒上一片薄金的灰蓝天空,仿拂真能看见父亲遥望她的慈祥笑脸。 只是,记忆中父亲的笑脸,似乎越来越模糊… 毕竟自从十一岁生日那天,父亲车祸亡故后,她就只能从照片和家庭影片追忆慈父身影了 还记得那天,父亲为了追回掏空公司、意图卷款潜逃国外的大舅,一边联络警方、一边赶赴机场,却在涂中发生严重车祸,当场伤重不治,结果,还是让大舅逃脱了。 承受不住大哥背叛、丈大惨死的接连打击。母亲在生日派对上昏倒送医,紧接着大病一场,病愈后,精神状况时好时坏,而父亲的公司在群龙无首、周转不灵之下,终究走向倒闭末途。 突然间,她成了童话故事“莎拉公主”的真实版主角,虽不至于从公主沦为女仆,生活却由天堂坠入凡间。 豪宅卖了抵债,母女俩搬去基隆和外婆挤一间小公寓,从私立贵族小学转入公立小学,放学后写完作业,只能和外婆一起做家庭代工补贴家计,原本课后排满的才艺课全成了过往云烟,当钢琴家的梦想从此成了妄想。 别说出国读音乐学院,就连大学文凭她都得之不易。高三那年,外婆小中风,幸好及时送医拾回一命,可是后续的医药费和复健费断了她的升学路,加上母亲精神状况不稳,毫无谋生能力,她只能放弃升学赚钱养家,经过好几年才重拾课本,以在职进修的方式拿到大学文凭。 其实,她大可不必过得那么辛苦。 因为经营进出门贸易的“明顺企业”千金柯钰卿,和她是从小学到现在的好友,即使她不曾开口,柯钰卿也三天两头想塞钱给她,但是除了外婆中风住院那一次,她实在筹不出医药费才不得不接受好友资助之外,再苦再累也没伸手向任何人借过钱。 因为钱财好还、人情难偿,而且好友父母在她家道中落后,非但不复以往亲切热络,还在电话中三番两次言语奚落,指她是为了想得到什么好处才巴着他们女儿不放,要她认清自己身分。 当时午纪小、傲气高,她当真气得拒接柯钰卿电话,但胆小又从未独自出过远门的好友不知道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一个人远从南部跑来基隆哭给她看,淹没了她的傲气和自尊,结果朋友就一路做到现在。 但是在钱财方面,她说什么也不愿用到柯家一分一毫,以免落人口实,就算有借也有还,所以即便有位名媛好友,生活一样过得苦哈哈,右手拿薪水、左手支付生活开销,每个月勒紧裤带过日子。 两年多前,卷款潜逃国外、失踪多年的大舅,传来在异国犯罪入狱的消息,当年卷走的数亿资产早被他花个精光,走投无路之下,竞然还有脸托人越洋向外婆求援,完全不知道为了他闯的祸,妹夫过世、妹妹精神失常,一家老小早穷得没有隔夜粮,就算有,也不会浪费在他这人渣身上。 可是再怨再气,终究是怀胎十月生下的独子,外婆嘴里说不管他死活,心里仍旧免不了担忧难过,身体不好又郁郁寡欢,之后没多久就病逝。 负担不起北部昂贵的生活费,又无法一四小时看顾母亲,和柯钰卿商量后,她决定搬回几时旧地,将母亲安置住进南部疗养中心,自己则在郊区找了间分租的雅房。 虽然要和房东一家以及其他两名房客共住一栋老旧透天膺,隔音差、隐私低、离上班的地方又远,不过有个和善、三不五时送鸡蛋、请吃免费晚餐的房东奶奶,加上又是全区最低廉的房租,她已经没什么好抱怨了。 “小歆,早啊!” 开朗的招呼声响起,钱幼歆将头探出阳台围墙往下看,年近七旬的房东奶奶站在后院鸡舍前,正仰着头对她笑咧嘴。 “郁奶奶早。”她甜笑挥手。 “今天晚上我要做茶碗蒸,要不要替你留一碗?” “要。”钱幼歆笑开,一点也不客气。“奶奶,您做的茶碗蒸比去口本料理店吃还美味,一碗不够,要帮我留两碗哩!” 郁奶奶笑眯眼。“好,那有什么问题。女孩子能吃才是福,下一万别像我们家小婷一天到晚为了减肥这个不吃、那个不吃——” “奶奶,抱歉,我有电话,先不跟你聊了。” “喔,没关系,快去接。” 听见手机唱起专属某人的旋律,钱幼歆挥挥手向热情老奶奶说一声,后者不介意地微笑点头,她才返身回房。 “真稀罕,不到太阳晒屁股绝不起床的柯大小姐,今天是哪根筋不对劲,起个大早打电话向我问安?” 早从铃声听出是好友来电,钱幼禽定拿起手机便微笑询问。 “唉,不是起个大早,是根本没睡。”手机那端传来柯钰卿娇柔无力的轻叹。“幼歆,怎么办?我好像真的心动了。” “很好啊,心不动,人就死了。 “……”手机那端闷了两秒。“一点也不好笑。我烦到都失眠好几天了,你认真一点好不好?” “好,不说笑,认真、认真。”钱幼歆拉来椅子坐下。“不过,心动不是件好事吗?毕竞你和楚胜沅原本是因为商业联姻才订婚,根本没感情基础,既然你开始对他有感觉、心动了。就好好经营彼此关系,让他也爱上你,不是皆大欢喜?” 第三章 “唉,问题就在这几。我对楚胜沅除了敬畏,其他什么感觉也没有,让我动心的男人不是他。”柯钰卿幽怨叹道:“幼歆,我不想嫁进楚家——不对,应该说我绝对不要嫁给楚胜沅,你说,我该怎么办?” 钱幼歆愣住了。 一个多月前,没有男友的柯钰卿突然说要订婚,给她的惊吓都没这回来得大。 性格软弱的柯钰卿,这辈子大概就只有在和她做朋友这件事上最坚持,其余大小事全任由强势的母亲搓圆捏扁,没主见也不敢有意见。 将来不是恋爱结婚,而是由父母“指婚”,好友对于这件事早有心理准各,也没多大反感:自己虽然不赞同,可也不能逼着人家造反,何况精明的柯家两老精心挑选的对象,应该也不会多差。 事实证明,柯钰卿的未婚夫条件在黄金单身汉里真是数一数二。 好友都跟未婚夫“不熟”了,她这个被严格禁止参与任何柯家人交际场合的“地下朋友”也很识相,一次也没跟楚胜沅碰过头,但是为了好友未来幸福看想,她私底下也在网路上google了这位“福源餐饮集团”执行长的所有资料。 “福源餐饮集团”在食品业的触角相当广泛,除了进口各国食品,还经营连锁品牌餐厅,一客一千多元起跳的客单价,竞然也得提前一、两个月预约,她下班时常顺路经过其中一家分店,没有一天门口不是大排长龙。 而餐厅,便是楚胜沅在年前独排众议、一手创立,长红的业绩让这位含着金汤匙出世的太子爷成为富二代成功典范,可说是年轻有为,前途一片看好。 除了有钱、有才干,很幸运的,他还不胖不秃也不丑,虽然称不上是美男子,但是身形匀称高伟、容貌端正,尤其是清俊脸庞上那双如黑耀石般深邃幽亮的眼眸,看似精明内敛,仿佛能洞悉人心,更加令人印象深刻。 就网路上搜寻到的所有资讯来说,钱幼歆不得不承认,柯家势利两老严选出来的女婿果然不同凡响,让性格内敛;软弱的好友去自由恋爱,大概八百辈子都不可能主动靠近楚胜沅这种男人,更别提交往、结婚。 不,这也说不定。 因为她认定一辈子都会被父母牵着鼻子走的乖乖牌,刚刚竞然开口说绝对不要嫁给楚胜沅?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还是她对好姊妹性格的认知其实差很大? “幼歆,你怎么不说话?”柯钰卿语气十分焦急。 “不是我不说话,是无话可说。”这回轮到钱幼歆叹气。“小姐,这种事你早该在答应订婚前考虑清楚,现在这么说能怎么办?我又不会什么魔术仙术,能带你穿越回订婚宴前,何况我出主意有什么用?你有胆把刚刚那段话原封不动转告你爸妈吗?” “……唉,我不敢。”冗长沉默后,柯钰卿悻悻承认。 “是吧?”钱幼歆早知道答案。“楚家可是妹爸妈精心挑选、费尽心思才巴结上的亲事,尤其是伯母,为了博得楚胜沅好感,原本不许你做家事,说是双手白玉无瑕才是富贵命,结果听说楚胜沅厌恶十指不沾阳春水、连道菜也做不出来的娇娇女,二话不说就把你送去恶补厨艺,双手烫出好几个包,看得出来她有多重视这门婚事。你不嫁,除非你看中的对象条件胜过楚胜沅。” 钱幼歆停顿一下。“当然,我指的条件不是外表和能力,是家世和财富。所以呢?让你春心荡漾的男人,身价比楚胜沅还高?也是集团小开?” “没有,他……”柯钰卿吞吞吐吐,有些难以启齿。“唉,他没有显赫家世,也不是什么集团小开。是拿人薪水的财务经理。” “嗯,财务经理也分很多种,如果是在跨国大企业,前途看好,或许还有商量余地。他在哪间公司上班?” “呃,天福生命企业……”柯钰卿越说越小声,像防人偷听似的。 “天福生命——”钱幼歆隐着隐着,脑袋倏地一阵麻。“生命企业?钰卿,应该不是我想的那种公司吧?” “嗯,应该就是为现在脑袋想的那种公司。” “所以真的是在葬仪社工作?”钱幼歆惊讶地大嚷。“柯钰卿,你脑袋坏掉了?别说你爸妈不同意,我也不同意!立刻把你心底那棵刚冒芽的爱苗连根拔起,想都不用想!” 柯钰卿立刻不平抗议。“怎么可以这样,职业不分贵贱。在葬仪社工作有什么不好?人家也是大公司、赚正当钱的。” “是,他在葬仪社工作没什么不好,但是如要嫁给他过下半辈子就大大不好! 瞬间由富入穷的日子有多苦、多难熬,钱幼歆比谁都清楚,当然得苦口婆心劝回迷途羔羊。 “钰卿,你从小到大养尊处优,没过过苦日子,根本不知道为了家计每天十元、五元都要斤斤计较,心已经飞进牛排店,口袋里的钱却连一碗阳春面都买不起,那种感觉有多悲哀。” “我——” “如果为了和那个男人交往要跟楚胜沅退婚,你爸妈百分百会气到和你断绝亲子关系!”钱幼歆太明了柯家两老有多势利。“还有,你有没有想过,万一对方看在为是明顺企业千金的分上才跟你示好,要是知道捞不到什么好处,立刻拍拍屁股走人,到时候娇哭都来不次。” “他向我示好?”柯钰卿苦笑道:“刚好相反,本来他对我不错,一知道我是明顺董事长的女儿,对我反而变得好冷淡。” “对如冷淡才是应该。”钱幼歆松门气,幸好对方好像人不坏。“和楚胜沅的婚约怎么说也见过报,知道的人不少,看来他是个知进退的人,明白君子不夺人所好的道理。” “不懂,他不是那种会在乎外界眼光、看法的普通人,他——很特别。” 说起心上人,柯钰卿声音里满是甜蜜,眼里泛着崇拜光芒,只是手机另一端的好友看不见。 “他像是理在砂砾里面的钻石,越是处在龙蛇混杂的环境,越显现出他的与众不凡与独特气质。有时有点高傲、偶尔有些邪气、绝对不算平易近人,可是一温柔起来会让人连自己叫什么名字都忘光光,和他沉默地对视,心跳就会加快,待在他身边什么事都不做,也觉得好幸福——” “幸福?等等——”大事不妙!“钰卿,听起来你对他根本不只是动心,是已经爱上了。” “……是吗?其实我也这么觉得,只是不敢确定。”唉,谁教她都二十八了,只被追过。还没爱过。 钱幼歆白眼一翻,这下问题大了。 “到底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我们明明三天两头联络,怎么我一点都不知道有这一号人物存在?” “唉,细节不重要,重点在于要怎样才能让我爸妈答应解除婚约?”柯钰卿连忙转移话题方向。“我反覆思考了几天几夜,终于想到一个两全其美的好办法,就是找人去勾引楚胜沅,拍到他劈腿的照片,要求他主动退婚。我爸妈再贪财,应该也不至子强逼我跟刚订婚就搞外遇的男人结婚,对吧?” “对,如果计划实行起来能有娇想的那么顺利的话。”钱幼歆提醒好友。“不是说楚胜沅重事业胜过女人,你们相亲后见而不到五次,别说爱,连喜欢都说不上,就由双方家长谈妥婚事,他居然和娇一样没意见?你长得像洋娃娃一样漂亮可爱,都没能让那男人心动,要找一个不只能在短时间内吸引他目光,最好还能让他主动毁婚的杀手级美女,谈何容易?何况对方还要你信得过、确定不会事后扯你后腿才行,不然反过来被她威胁不是更麻烦?” “是啊,幸好那样的杀手级美女,我就认识一个,而一我肯定她一定会为了我的终身幸福使出浑身解数诱惑楚胜沅,无论如何部不会出卖我——只要她肯点头答应的话。” “时间不早了,我要准备上班——” “幼歆,拜托~~” “我才拜托你呢,叫我去勾引你的未婚夫?” 钱幼歆脑子随便一转,就猜出好友指的是谁。 “柯怀卿,你是嫌我这根肉中刺不够显眼,非要壮大成为为爸妈的眼中钉才够刺激是不是?这什么朋友,挖坑逼我跳?” “对不起,可是为不跳进来帮我离开。我就得在火坑里煎熬一辈子。” 柯钰卿知道自己的要求强人所难,无奈情况迫切,条件符合、自己又信得过的也只有她了。 “楚家叫火坑?为跟葬仪社那个男人在一起,才叫跳进火坑!”钱幼歆忍不住为条件优秀的楚胜沅抱不平。“何况对方不是刻意跟你疏远了。你还闹什么毁婚? “我能不能跟那个人在一起是另一回事,重点是我不想跟楚胜沅生活一辈子,我怕他。” “怕他?”钱幼歆皱眉追问:“难道他会使用暴力?” “不是。我也说不上来,应该是说他给人的感觉很难亲近,每回见而都是我说一句才勉强回上一句,彼此都不说话的时候,气氛冷得像被关进冰窖一样可怕,真的会让人坐立难安。” “真的有那么恐怖?” 钱幼卿听不出到底是真的,还是好友为了要她帮忙才这么说?因为网路照片里的楚胜沅看来斯文帅气,实在不像有那么难相处。 “真的!约会次数越多、压力越大,一想到要见他就害怕。嫁给一个对自己没感情、连话都吝于多说几句的老公我越想越觉得人生无望。幼歆,我真的不想嫁给楚胜沅,拜托你帮帮我,求求你……” 钰卿哭了。 好友嘤嘤啜泣的声音透过手机传进钱幼歆耳中,她心里难受,连鼻头都开始发酸。 “真是的!所以我一开始不是叫你多想想吗?”无端被卷入一场大麻烦,该哭的人是她吧? “呜……” “唉,别哭了,好啦好啦,管它是火坑还是冰窖,我都为你跳,拜托你!” 刚脱口答应,钱幼歆背脊立刻窜起一阵恶寒。 啧,真是不祥之兆! 凌晨快两点钱幼歆刚爬上三楼的住处,巴不得一进房立刻爬上床睡它个三夭两夜,结果钥匙还来不及插进锁孔,门就忽然自动大开—— “小姐,我差点没被你吓死。”钱幼歆抚着胸口,庆幸开门的不是贼,而是柯钰卿。“都几点了,你怎么还在我房里?” “结果怎么样?”柯钰卿拉她进房,锁上门,立刻挑急询问。 “就为了这个在我房里空等一整晚?”想也知道她是直接从加油站坐车过来,央求房东奶奶帮忙开的门。 “嗯,简直度口如年。” 钱幼歆笑叹一声。“唉!你就不能先回家,等我明天一早给你消息!” 从她答应帮忙好友摆脱未婚夫到今夭,刚好一个礼拜——呢,过了凌晨,又多一天。 这些天来,柯钰卿辛苦巴结楚胜沅的母亲和妹妹,全是为了将他的嗜好、过去交往什么条件的对象等等相关资料探听清楚,才好施展“色诱之计”。 出乎两人预料的是,楚胜沅这位豪门小开似乎没什么特别嗜好,虽然爱车,但是名下从来没有一部以上的名车,一年多前转手的旧车是十八岁时买入,整整用了十年才汰换,一身的名牌服饰也是他母亲逛百负公司时的战利品,买什么就穿什么,从来不自行添购。 第四章 除了工作上不得不的应酬,楚胜沅完全不跑趴、不进夜店、不玩女人、不收藏任何名品,硬要说他有什么嗜好,可能就是不断扩张事业版图,看着餐厅一间、一间开,公司盈余报表里的数字不断往上攀升,还有—— 钢琴。 听说,楚胜沅的奶奶是钢琴家,小时候祖孙感情好,常常一个教琴、一个练琴,却因为小孩子童言童语说将来也要成为刻琴家,楚爷爷立即下令不准他再练琴,直到几年后,楚奶如临终前代为求情,楚爷爷才网开一面,准他偶尔弹琴娱乐。 后来,他赴英国读书,曾经短暂和一名就读音乐学院的豪门千金交往,但是还没来得及见对方家人一面,恋情就无疾而终,之后再也没见过楚胜沅碰琴,不过他休息时爱好播放钢琴曲来放松心情的习惯倒是未变。 能给的资料就这么一点点,根本无从拟定什么完美的诱敌计划,她只能硬着头皮上阵。 总之,头一回见面就要让楚胜沅印象深刻,所以两人想了个英雄救美之计,柯钰卿是故意“尿遁”,才能制造让她上车的好机会,而那个所谓开车追逐的男人,是柯钰卿请来帮忙的一位欧吉桑。 不只如此,她身上还带了卫星定位器,方便欧吉桑一时跟丢也能随即抄捷径来到他们车后,继续制造逼车压力,否则那辆老旧休旅车哪里跟得上楚性沉开的超跑,逼他一路将人从市区载到郊区?恐怕不到两、三分钟就被楚胜沅发现危机解除,将她踢下车说再见了。 至于钢琴师的角色,则是故意迎合楚胜沅的喜好而客串。 她的正职是行销幼理,不知道有多少年没练过琴,但是身上像有钢琴魂,手指一触碰琴键就活了起来,到钢琴教室密集练了四晚,指导老师也不信她己经中断练习十多年。 昨晚她到餐厅“排练”,顺手又不怯场,大方答应柯钰卿让她去试弹几天的店老板,只听一次便肯定她的琴艺,刚好原本的琴师受伤,因此当下便谈妥由她代班一个月。 而今晚,她感觉得到,楚胜阮的视线停留在她身上的时间,绝对比桌上的美食多。 “等你明天给我消息,今天我又要失眠一整晚。”柯钰卿拉她到落地窗边的双人座沙发上坐下。“你在餐厅的弹琴时间不是只到十点,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钱幼歆无奈耸肩苦笑。“没办法,因为楚胜沅酒量实在太浅了。” 他真的喝光了她送的那瓶红酒。 虽然他酒品不错,醉了不吵不闹,安静趴在桌上唾,但是他没按自己纸条上的交代,把住址写在纸条后,她只好在“下班”后到他那桌陪坐,无聊看着他的睡脸直到餐厅打洋。 “餐厅打烊后你不会把他丢在那里不管,任由他睡到天亮吧?”柯钰卿担心追问。 “怎么可能?就算我不理,餐厅里的人也会想办法弄醒他。”钱幼歆脱下白色罩衫,挪了个舒服的坐姿。“关门前我摇醒他,扶他回停车场领车,安全送他回到家,自己才又搭计程车回来。” “没进他家吧?” “当然。”钱幼歆大概猜到好友担心什么。“我没那么傻,他一个人住、又喝得半醉,扶他进门虽然有机会偷拍到几张引人误解的照片,但万一他突然兽性大发我可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若弄假成真你是能顺利脱身,我可就完了。 “怎么会完了,你不是很欣赏他?”柯钰卿甜笑着调侃好友。 “这几天我们一起研究楚胜沅的个人资料,你一直夸他洁身自好很难得,严肃一点没关系,劝我多考虑一下,不要放弃这么优秀的结婚对象,反正你现在又没男友,如果跟他弄假成真不是两全其美?” “我是说从含着金汤匙出世的富几代来说,像楚胜沅那样没有任何不良玩乐纪录的男人很难得,以商业联姻对象来说算是不错,和你在一起很好。和我?那就惨了。” “惨了?为什么?” “别忘了,楚胜沅和你一样,结婚对象不是看你们爱不爱,而是由长辈挑选和谁结婚对家族最有利,我怎样也绝对排不进楚家的新娘候补名单,千么自找麻烦?” “如果他很爱你,那——” “那也一样。”钱幼歆非常有自知之明。“飞上枝头变风凰的白口梦作一次就够,再有嫁入豪门当少奶奶的妄想,我就是傻子。” 闻言,柯钰卿心一揪,连忙附和点头。 “嗯,想想还是你说得对。楚胜沅的妈妈不是很好相处,他们家的饭碗肯定不好捧,你演戏就好,千万不要爱上他,我不想害你再受伤。” 想到好友的前一段恋情,柯钰卿不敢再说笑,立刻投下反对票。 嫁入豪门、重回上流社会,年轻时的钱幼歆确实怀抱过这样的梦想,也以此为条件挑选交往对象,自己还帮忙带她参加名流的私人聚会,顺利认识一位条件不错的小开。 但是交往是一回事,能不能修成正果又是另一回事,谈了两年恋爱,到头来却出现“新娘不是我”的老戏码。 爱情和事业之间一选一,最后男方挑的不是真爱,而是门当户对的富家女,对方父母不只椰榆好友是癫虾蟆想吃天鹅肉,还恶毒地指称她母亲精神状况异常,搞不好会遗传,条件差到连当他们儿子的小老婆都不够整。 “放心,我早就断了豪门梦。”钱幼歆倒是轻松以对。“年轻的时候日子太苦、脑袋不正常,才一会希望早早嫁个有钱人脱离穷海,现在我都二十八了,还不懂靠人人跑、靠山山倒,只有靠自己最实在的道理,那我这十八年全算白活了!挑男人啊,有担当比有钱更重要。” “嗯,我也这么觉得。” “不过,太穷也不行。”钱幼歆起身为自己倒了杯水喝。“贫贱大妻百事哀,如果要两个人穷在一块几,那还不如像我现在这样,一个人自由自在。” 柯怀卿不以为然地接口说:“你上段感情结束之后,追求你的爱慕者也没少 过,里头应该不乏有担当又有点钱的男人。可是你一次机会也不给他们,不交往,哪里知道适不适合?” “不是我不给机会,是没一个让我有感觉。”钱幼歆坐回沙发上,伸长双腿舒展一下。“没动心,我有什么办法?总不能因为对方条件好,不管喜不喜欢都交往一下吧?” “我希望有担当、有钱又能让你心动的那个男人能快快出现。”柯钰卿说完觉得好像有哪里怪怪的,一顿,又改口道:“呃,等你帮我解决掉楚胜阮之后再出现。” “解决掉?”钱幼歆皱眉笑语。“说得好像我是女杀手一样。话说在前头,我可是不献身、不献心、不保证勾引楚胜沅成功!一切尽人事、听天命。” “嗯。” 如果好友献身又献心,她才头大,那肯定是弄假成真了。 “总之,今天晚上算是顺利成功了,楚胜沅肯定对我印象深刻。”这一点,她有十足把握。 “嗯,打铁趁热,我会再去查楚胜沅明天的行程,好安排你和他巧遇——” “不用了。”钱幼歆神秘眨眼。“明天他会打电话给我,而且非得和我见而不可。” “为什么?”问完,柯钰卿倏地瞪大眼。“难道他对你一见憧情,马上提出约会?” “不好意思,你朋友我的魅力好像没那么大。”钱幼歆从包包里拿出一支黑手机。“他的手机在我这几,等他明天酒醒发现,一定会拨电话过来,不就能顺理成章制造第二次见面的机会?” “偷他手机?这样好吗?” 柯钰卿脸色发白。这算不算窃盔罪?自己算不算共犯? “什么偷?我是‘捡’到。”钱幼歆好笑地捏捏好友脸蛋。“知道我有多努力帮你了吧?别忘了你答应我的,明天要带我去“鉴定你的心上人,要是我认为对方一点也配不上你,不管你脸色要变白还是变青都没用,我绝对会全力制止你跟他往来,做好心理准各吧!” 她说完打了个呵欠。“不跟你说了,今天晚上过得太刺激,我好累,先去洗澡了。你呢?己经跟家里报备过今晚要睡我这里?” “嗯,跟我哥说了。” 钱幼歆点点头。“那你先睡吧,不必等我。” 她说完便拿着换洗衣物进入简陋的浴室,摆好浴盆盛水,靠在洗手台旁等着、等着便发起呆来。 老实说,倘若不是自己已经答应好友要帮忙,今晚过后,她应该要跟楚胜沅那个男人保持安全跟离,一辈子都是没有任何交集的陌生人才好。 因为,她在楚胜沅身上嗅到了危险讯息。 今晚的飞车追逐让她明白,楚胜沅绝对不像外表那般斯文无害,那男人是座活火山,是惊人的自制力与事业心让他将全副精力发泄在工作上。 和胆怯的钰卿不同,对于商业联姻这件事,与其说他是听从父母之命,不如说大有可能是他自己分析、判断后的决定,只是刚巧符合长辈们的要求。 要这种谋略深沉的男人,犯下破坏自己生涯汁划的错误,除非能勾动他的真心。 可是他一旦动情,她怕自己也会把持不住、坠入注定的心碎深渊。 唉,她这可不是祀人忧天。 楚胜抚多金、有张迷人的俊拓脸庞,是从他和钰卿订婚后她就知道的事,到钰卿要求她帮忙勾引他之前,自己对这个男人的了解仅只如此,无所谓什么好感、反感。 但是在这之后,从钰卿搜集来的资料里看来,他拒绝一毕业便空降自家集团的管理职位,自愿到别家公司从基层学起,在短短几年内爬升到老板的左右手,再辞职回自家集团,在各部门间轮流学习,直到去年才点头接手执行长职务,如此积极进取的工作态度和严以律己的行事作风,让她十分佩服。 加上他明明有游戏人间的条件,却没有趁婚前纵情声色享乐,更是难能可贵,在自己心中的印象分数自然攀升不少。 就连她和钰卿从电影中借用的这招强迫式“英雄救美”,最担心的见死不救、半途丢包、兽性大发。这些无法预料的突发状况最后一个都没发生。 楚胜沅虽然冷酷又诚实地说是被逼的。但是从头到尾没有对她这个莫名其妙扯他一起同生共死的女人恶言相向,救了她、送她回餐厅,君子地没有乘机对故意穿着性感的她揩油讨任何回报,连乘机要电话都没有,换成其他女人,也会对这样的男人有好感吧? 尤其是对自己美貌和身材向来相当有自信的她,在车上穿着又露事业线、又露修长美腿的性感洋装。楚胜沅并没有多加注意、表现出半点惊艳,反倒在她上台弹琴后才流露赞美,重艺胜于色,这点更是大加分。 真的,除了出身豪门这个缺点,她暂时找不到楚胜沅这个男人可以挑的毛病,心里的天秤完全往一边倾斜。 跟这样的男人玩弄心计,真的很危险,一不小心,被勾走的可能是她的心。 “钱幼歆千万要把持住,绝对不可以重蹈覆辙!” 她握拳,小小声地瞥惕自己。 没错,比起前男友,楚家的财富更加可观,两人的差距更大,楚胜沅和她就像同极的磁铁,越想靠近、排斥的力量越强硬,再怎么努力也无法合而为一,绝对不能为那样的男人动心。 第五章 早上十点半,楚胜沅坐在自己可以眺望公园美景的观景窗前,品尝亲手现煮的咖啡。听着环绕音响播放出的优美音乐,悠闲自在。 接手执行长职务后,他的第一个重大决策,就是在最快的时间内将厂办分开,搬入新大楼办公,再以公事太繁忙、家里与公司距离太远为由。买屋搬出那个乌烟瘴气的家,求得耳根清静。 就连每周末得固定回家住一晚的规矩,也因为订了婚而有转圜余地。 “约会”成了他最好的藉口,只要把未婚妻约出来吃顿午餐再送她回去,接下来的时间全是他自己的,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就算什么都不做,只是躺在床上听音乐,也胜过回家听父母又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吵得不可开交。 没错,父母一夭不吵才是怪事。 记忆中,好像从父亲抱回同父异母弟弟的那天开始,他们夫妻俩就水火不容。 也是,丈夫在外头逢场作戏也就算了,竞然还弄出人命来,做老婆的怎么可能善罢干休? 但是天天吵、夭天闹,最后还将他拉进战火,这才冤。 为了让他成为比弟弟更优秀的经营人才、巩固他的继承地位,国小一毕业,母亲就坚持将他送到国外的亲戚家寄读,每回打电话问的不是他过得好不好,而是成绩如何,再三叮嘱的不是要保重身体,而是谁家有钱就跟谁家的孩子交朋友,将来的结婚对象由不得他挑选这件事,不到十岁就一路替他洗脑到现在。 好笑的是,当时楚家连在台湾的百大企业都排不土,却以世界级富豪继承人的教养方式要求他,整个求学过程回忆起来。只有水深火热四个字能形容。 相较之下,同父异母的弟弟反而幸运,想学什么就学什么、想读什么就读什么,早早便撂话对进公司帮忙没兴趣,不理会爷爷和父亲以不让他继承家产的要胁,照样按自己兴趣去做游戏软体设计师,娶了个口籍老婆定居美国,逍遥自在。 结果,他根本没有竟争对手,继承集团是理所当然。 可是成了唯一继承人,加诸在他身上的期待更大、要求也更多,虽然他乐于工作,但如果连假口都无法自我掌控,做一些能让自己快乐的闲事,人生也未免太无趣。 他低头看了眼腕表,差不多该扣电话约未婚妻吃饭,下午再约好友去健身中心运动一下,晚上—— 嗯,也许再去昨天那家钢琴酒吧坐坐。 不过,今晚可不能再像昨晚那样,听琴品酒,心情太放松,一不留神就喝光了整瓶红酒,虽然不至于宿醉头疼,但是喝醉昏睡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昨晚幸好是钱幼歆唤醒他、送他回来,否则让餐厅人员来赶人,那可就难堪了。 好吧,今晚过去看看,如果她在,就向她道个谢,毕竟昨晚醉得迷糊,印象中,他好像一上车又昏睡过去,到家后似乎是她拜托大楼保全送他回住处,自己好像从头到尾都没表示就上楼,的确很失礼。 当下。他决定好今天的行程,心情愉悦地伸手摸向挂在椅背上的西装外套,下一秒,眉头却皱了起来。 奇怪。手机不是放在外套口袋? 他翻遍口袋都找不到手机。猜想大概是昨晚被自己随手搁在屋里哪个角落,便拿起客厅电话拨打自己的手机号码,可是话筒里已经传来拨通电话的声音,室内却是安静无声。 瞬间。他明白了一件事,手机不在房里任何角落,而是丢在外头了。 虽然手机里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图片、影片,通讯资料他也都有备份的习惯,但是隐私多少还是会因此外泄的感觉奇差无比,看来人果然不能一时放纵,麻烦立刻上门—— “喂?” 那支黑莓机有九成新,楚胜沅原本己经不抱持拾获的人会接听电话、物归原主的希望,正要放下话筒,另一端却传来应答的声音。 “你好。”他听出是女人的声音。“我是——” “楚胜沅,对吧?”钱幼歆己经等了一早上,藉口也想好了。“你手机掉在餐厅,同事以为你是我朋友,通知我帮你拿了回来。” “是钱幼歆?”其实,他己经有九成确定。 “嗯,是我。”听他喊出自己名字,钱幼歆忍不住弯唇。“你有没有空?要不要现在过来拿你的手机?” “我过去?”去哪几? “不然呢?别以为故意掉手机就可以拐我去你家,我这个人很不随便的,就算我们是“生死之交』,你也还在我的观察期之中,明白?” 非常明白。 楚胜沅哑然失笑,看来自己被当成故意留下手机,好找藉口再跟她见面的搭搭讪高手了。 “钱小姐,你好像有点误会,我这个人也非常不随便。”他以同样的口吻回答她。“手机不是故意留下,而是不小心遗失。还有,我不记得自己和你称得上是生死之交,应该说,我们连朋友都还算不上,明白吗?” “嗯,非常明白。” 钱幼歆不以为意。他如果轻浮地因此上钩,才反而令人大失所望。 “楚先生,既然我们不熟,想想我还是别跟陌生男人见面比较好,我把手机送到警察局办失物招领好了。喔,差点忘了,那支手机我领回来到现在都没碰过,如果哪里坏了,我可不负责,警方找不找得到失主,那也不关我的事,反正我不认识你,打扰了——” “钱幼歆!”听出她要挂电话,楚胜沅忽然喊人。 “千么?”她就不信他能继续保持冷漠。 “好,我们见面,告诉我你人在哪几,我过去拿手机。” 听她的意思分明是想弄坏他的手机再送去招领,奇怪的是,他只觉得她的反应孩子气又好笑,却不生气。 “为什么我要告诉一个陌生人我人在哪里?” “是不应该。”他没发现自己唇角上扬,露出笑意。“或者我晚上再去找你们餐厅经理,透过他从为那里拿回手机比较好?” “……那我就先拿你的手机塞马桶,再捞出来还你。” “那我录音。到时候再麻烦娇换支新的给我。” “喂,我真的是好心没好报——” “只是玩笑,我没录音。”她的扼腕让他笑出声。“说吧,我要去哪坐找你?” 钱幼歆没继续逗他,报出一串地址要他记下,但他越写越觉得地点有些奇怪。 “这个地址好像是——” “我还有事,不说喽,bye!” 楚胜沅还没问完,话筒己经传来断线的嘟嘟声。 “真是性急。” 他嘀咕一声,挂上电话,洗好咖啡杯便回房更换外出服,从更衣镜里,他发现镜中男人精神奕奕、笑意明显。 明明是被人半要胁着去领手机,打乱了原本排定的周末行程,为什么自己心里没有一丝不悦,还乐于赴约? 楚胜沅浅蹙眉,不由得深思。 似乎一碰上钱幼歆那个女人,他就会不由自主地被她搔出自己圈围的红色警戒线,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事,他完全无法预料。 这感觉有点热悉。空气里弥漫危险氛围,似乎是因为—— 他被吸引了。 在上一段感情结束多年之后,以为再也不会为任何女人产生波动的心,竞然又起了变化。 虽然仅是短短的相处和一次通话,不过他确实感受到自己对于既能冶艳、又可高雅的钱幼歆,的确产生一种男人对于女人的狩猎欲望。 既然如此,两人之间,连朋友都不该做。 他不需要随时会消失的爱情,只要能实在掌控于自己手中、令众人称羡的能力与财富。 所以,今天将会是他最后一次和她见面。 镜中男人的笑颜变为淡漠,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卧房。 按着地址来到钱幼歆交代的地方,楚胜沅不只皱眉,摺痕深得能夹死一只蚊子。 “天福生命企业”。 他在心头默念眼前的公司招牌,这时候头顶要是飞过一群乌鸦,他也不会觉得奇怪。 公司旧厂就在这附近,他不定时过去巡视时常会路经这里,也算熟门熟路,所以钱幼歆要他抄下地址时,才会有些愕然,怀疑自己到底是听错还是记错?再想确认,她已经挂断电话。 什么地方不好约,竞然约他到葬仪社拿手机? 更糟的是,这间公司的董事长不是别人,是以前地方上赫赫有名的大翔头任夭福。 据说他小时候,父亲公司规模尚小,“白道”人脉还没拓展开来,曾经乖乖上缴保护费给大角头旗下的小弟好些年,纵使大角头已经金盆洗手,在地方上的势力还是不容小觑。 他和大角头的几于任奇雄同年又是读同一间小学,对方年纪虽小,块头可是高壮威武,就算不提他喊水会结冻的角头老爸,光靠他自己的黑道长相就足以在学校走路有风,没人敢招惹。 当时父母不止一次警告他,无论何时何地碰到任奇雄,能闪则闪、能躲则躲,最好连正眼都别对上,千万别跟黑道继承人有任何交集,万一起冲突,父母可没胆上门讨公道,搞不好还得送礼赔罪。 自到现在,他们楚家和任家没有任何瓜葛,白贴处理无论公私均由另一间葬仪社负责,这恐怕是他生平最接近任家人的一次,要是让父母知道,肯定立刻叫他离开。 钱幼歆为什么会选在这里交还手机? 恶作剧? 或者她晚上当钢琴师,早上在葬仪队弹手风琴? 还是她的什么亲友往生,正在谈事,不得不约来这里? 反正想也没用,他拿出旧手机,按下自己落在钱幼歆手上的手机号码,两声后电话通了。 “喂?” “我到了。”他站在离天福生命企业大门还有几公尺远的地方。“你人在哪儿?” “在你上头。” 我上头? “我现在站在人行道,上头顶着天,别告诉我始会飞——” 话说到一半,楚胜沅自动消音。 因为知道是一回事,反射动作又是另一回事,在质问钱幼歆的同时,他正抬头往上看,还没看到天,先看到半个身子探出夭福生命企业的三楼窗口、正挥手和自己扫招呼、笑容比太阳还灿烂的她。 “危险,回窗里去!” 等他意识到,话己经焦急地喊出口,他瞧见钱幼歆一愣,继而笑得比方才更加甜美迷人,点点头便消失在窗前。 “想不到你那么关心我,该不会是被我迷住了吧?” 看着她缩回窗里,楚胜沅刚松口气,手机里传来的暖昧话语又让他笑不出来。 “想太多,我是怕你一不小心摔下来会压到我。”他违心之语说得又快又稳。 “是吗?” 钱幼歆不信。 小小年纪便尝尽人情冷暖、看遍各种脸色的她,自从在前男友身上看走眼、跌过一次跤之后,察言观色可是更加谨慎用心。 楚胜沅的反应太真实,明明就是担心她,事后再补上口不对心的话,只会更加突显他在意她、却又不想让她知情的事实。 看来,很幸运的是,自己刚好是楚胜沅喜欢的类型。 不幸的是,即使彼此互相吸引,她不想受伤,所以必须努力抗拒诱惑,楚胜沅似乎也是重视商业联姻带来的利益胜过美色,没有“出轨”的打算,才会急于掩饰对她的好感。 第六章 唉,这场色诱之计,无论要诱人还是被诱的,看来都会很辛苦。 “我待会几还有事,麻烦你先出来还我手机。”楚胜沅决定速战速决。 “我现在还有事,麻烦你进来等我一下。”钱幼歆当然不会这么简单让他逃脱。 “你进去就跟柜台小姐说,你是刚才来找孙经理的钱小姐的朋友,我事先己经交代对方带你过来。还有,待会几进来麻烦配合一下,最好只听不说,就当是报答我帮你拿回手机的小恩。bye!” “喂!” 钱幼歆再度迅速切断通话,待他再拨过去,手机已经关机,分明就是要他非进去里头不可。 “这是什么情况?” 楚胜沅不至于不悦,但是有点闷。 从昨晚到现在,他好像都被她牵着鼻子跑,除了爷爷和爸妈,敢指挥他往东往西的,她算第一人。 明明昨晚才初见面,她和他说话的口吻却像是相识多年,难道真当他是“生死之交”了? 依他的个性,为了拿回一支手机而服从别人命令这种事,是绝对不可能,直接转身走人,向电信公司通报挂失,一样能按照他来时的打算,日后再也无须跟钱幼歆有任何瓜葛。 楚胜沅潇洒转身,可是走没两步,脚像生了根,迟迟无法跨出第三步。 还有,待会几进来麻烦配合一下,最好只听不说,就当是报答我帮你拿回手机的小恩…… 就是这几句话害他走不开。 莫非她又惹上了什么麻烦,才不得不来到这里? 任家这几年殡葬业做得有声有色,规模不小,但到底是真的“弃暗投明”,还是在台面下继续混黑的,他并不清楚,如果这里其实是黑帮大本营…… 想到钱幼歆昨晚才路见不平,就算她真的白目到得罪黑帮大哥,自己也不觉得奇怪。 看来他的第六感果然没错,钱幼歆根本是个麻烦综合体。 瞧她刚刚看见他像看见救星一样喜孜孜,该不会真把他当救兵吧? 唉,这女人真是令人头疼! 很头疼,却又无法置之不理。 安真是完完全全的陌生人也就哭了,偏偏和她是安熟不熟、互相有点小恩小惠的奇怪交情,看来无论是龙潭还是虎穴都得闯一闯,才能搞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下了决定,楚胜沅一刻拨通电话给特幼,交代自己的行踪,以防万一,然后硬着头皮走进极有可能的黑道大本营…… 从外头真的看不出来,楼高五层的天福生命企业总部的布置绝对让人完全无法联想到殡葬业。 一入门,迎面而来的是假山流水的中式庭园,陈设也走中国风,装演典雅,接待处的小姐穿着改良式翠绿旗袍,声音甜美、身材好,客户一进门立刻走出柜台迎接,楚胜沅差点以为自己是进了高级招特所。 听说任天福只是挂名老董,这间公司从草创至今都是由他的独子任奇雄一手包办,光是懂得将环境布置得如此雅致,氛围如此祥和宁静,让十之八九怀抱悲伤前来的客户得到片刻纤解,就让他对印象中那个大块头的黑道之子有些改观。 不过,他没漏掉另一种可能。 如果这坐兼做黑道大哥们暗地里集会的大本营,这种“招待所”风整更加理所当然。 怀抱着谨慎之心。楚胜沅跟着接待小姐来到三楼的财务经理办公室,想像着门一开,搞不好己经坐着好几个刺龙刺风的黑衣人等着和他谈“赎金”……但进门一看,办公室里除了钱幼歆,只有一位穿省铁灰色笔挺西装、看起来午纪约莫三十上下、俊逸相貌里透着一股贵气的斯文男人坐在她对面。 “楚胜沅,你来啦?” 钱幼歆挥挥手,招呼他在自己身旁坐下,似乎很高兴可以选择不予理会的他并未真的掉头走人。 楚胜沅才想中明自己可是非自愿,脑子里骤然闪过她的请求,便又把话吞回,先看看她究竞在搞什么鬼。 另外,他也没漏看斯文男子听见钱幼歆碱他名字的瞬间,那一闪即逝的奇怪眼光。 毕竟听说过他的名字、好奇多看一眼不奇怪,但是那一眼里闪过敌意,肯定有古怪。 自己认人的眼力还算不错,这个男人他根本不认识,食品公司和葬仪社也不至于有什么业务恩怨吧? 他决定静观其变,先弄洁楚情况再说。 一坐下,钱幼歆突然牵住他右手,突如其来的举措让他微愣,却仍旧按兵不动,任由她握着,看她下一步到底还想干么? “孙经理,证据已经这么明显,这下你总该相信我了吧?”钱幼歆对着坐在她正前方的财务经理孙奕迦,含笑询问。 “无所谓信不信,反正一切与我毫不相干。”孙奕迦冷淡回应。“只要你认为对得起自己良心就好。” “真的和你毫不相干,千么还问我对不对得起自己良心?”钱幼歆笑容更加甜美。“我真的不懂你为什么要那么死心眼,死不承认?只要你敢于追求所爱,大家不是皆大欢喜?” “哼。” 孙奕迦冷哼一声。原本表情还算温和的脸庞瞬间冷下。 “我和你无话可说,现在是上班时间。既然不是你家死人、没生意好谈,请滚。” “你这是什么口气?”楚胜沅打破缄默,不悦回应。“你们天福企业是这么做生意的吗?” 虽然不明白这两人之间到底有什么恩怨,可是在葬仪社工作还诅咒别人家里死人,这算什么?缺业绩缺成这样? “当然不是。” 孙奕迦仿佛练过变脸,面对楚胜沅的愤怒质问,表情瞬间变得和蔼可亲,还眼露悲悯。 “抱歉,原来楚先生大驾光临是谈正事来的?请问是要处理府上哪位的治丧事宜?” “你说什么?!”竞然诅咒到他家来了?! “有什么不对吗?我们这里是葬仪社。既然您是来赏我们生意做的客户,那不是家里死了人要办丧事,难道还来找我们承办喜事?”孙奕迦看来谦恭有礼,只有嘴角那抹浅笑透露出他的恶意。“或者您是想办冥婚?我们虽然没接过这种工作,但是可以为您破例承办。怎样?有没有给您宾主如归的好感?欢迎日后多多惠顾。” 多多惠顾…… 葬仪社叫人多多惠顾,和诅咒人全家死光有什么差别? 面对对方毫无理由的敌意,和接连而来的恶意暗喻,楚胜沅再也按捺不住脾气,盛怒起身—— “你——” “用不着理他。”钱幼歆快一步起身拉住楚胜沅,先安抚他,再看孙奕迦。 “敢爱不敢说,可惜你空有一张利嘴。” 撂下话,钱幼歆半强制地将楚胜沅一起拖出孙奕迦的办公室。 “你先走,我还有话问那个男人。” 看她的情况是没有什么性命之忧了,倒是那个三番两次出言挑衅他的家伙,不开口像个气质优雅的贵公子,一张嘴吐出来的全是让人气到吐血的尖酸话语,面善心恶,摆明了看自己不顺眼,他倒要去问个清楚,看看是什么时候犯到那个小人! “先跟我走,有什么话待会几问我就好。” 钱幼歆拉着他往电梯口走。要是让他再进去找孙奕迦嚷嚷,戳破两人根本不是男女朋友的关系,不就杠费她扮演小三的辛苦? 没错,孙奕迦对楚胜沅的敌意全是因为她。 一早,钰卿实现承诺,带她来见心上人——也就是孙奕迦。 孙奕迦虽然没拒绝出来一起吃顿早餐,但真的只是纯吃饭,聊的话题比小学生还无聊,场面冷到她这个陪客都快冻伤,要真能看出他和钰卿之间到底有没有火花,那她肯定练就了高深的通心术。 结果一餐饭吃不到半小时便草草结束,不过也让她听到今天孙奕迦到公司加班的消息,一确定楚胜沅要来找她拿手机后,她灵机一动,瞒着钰卿,独自跑来测试孙奕迦的真正心意。 她告诉他,自己爱上了好友的未婚夫,和楚胜沅两情相悦,即使不被楚家长辈认同,她做地下夫人也愿意,假使他不希望钰卿知情后大受打击,不如对钰卿展开追求,到时候各自成双、两全其美。 不过,孙奕迦果然是见过世面的人物,听了她的发言却镇定如初,直到楚胜沅真的出现,若无其事的神情才出现破绽。 看来对方一开始就看穿自己是来帮好友试探他的反应,压根几不信楚胜沅会背叛未婚妻跟她在一起,想不到她真能找来楚胜沅,演出“铁证如山”的戏码。 人都来了,手再一牵,任他再佚齿也不得不信。也是真的被她这个不久前才和钰卿一起吃饭,随即又去招惹人家未婚夫、彻底背叛好友的小三气到,才一会一边说着与他无关,却义气不过,忍不住把“奸大淫妇”一路往死里骂吧? 生平头一次,她被人骂得很开心。 不是为自己开心,而是帮忙钰卿确认她不是单恋,所以开心。 虽然不熟,可是她对孙奕迦这个人的整体印象不错,外貌无可挑剔。嘴巴也够厉害、够强势,和口拙懦弱的钰卿刚好互补,再加上她上网查了一下天福生命企业,发现也不是她想像中没前途的小小葬仪社,公司规模不小,做财务经理少说也有百万年薪,虽然是远远比不上楚胜沅,不过也不至于让钰卿过贫苦生活。 既然如此,只要他能真心对钰卿好,她这反对票就愿意收回,改投赞成票了。 所以目前最重要的,就是快快解除钰卿和楚胜沅之间的婚约。 婚约取消,钰卿不再是别人的未婚妻,孙奕迦应该就会表明心迹,有情人终成眷属吧? 唉,扛着两个人的幸福,她责任真是重大…… 钱幼歆一路边思索,一边拉着楚胜沅下楼,完全没发现自己将他牵得有多紧、多么理所当然。 “你到底想拉我去哪里? 都离开天福大楼了,她还拉着自己往前冲,眼看再往前就是马路,楚胜沅只能反握她的手,将她往回拉,这一拉,钱幼歆便扑进了他怀里。 “鼻子好痛……”一头掩进楚胜阮厚实胸腔,第一个遭殃的就是她的翘鼻。 “让你往前冲,被车掩到更痛。”楚胜沅嘴上这么说,还是不免担心,马上扣住她下巴往上仰,仃细察看。“没流鼻血,应该还好。” 见他对自己的关心溢于言表,钱幼歆心头暖暖的,鼻子好像也没那么痛了。 “呵!” “笑什么?” 刚刚还在喊痛的人,下一秒却笑了,他果真搞不懂女人。 “因为开心,所以笑。”她仰头望省他笑。“因为你来找我,所以笑:因为你配合,所以笑;因为你为我打抱不平,所以笑;因为看着你觉得很开心,所以笑!” 因为你笑,害我收拾好的心又乱了…… 楚性沉没说出口,想尽快平复心绪,却徒劳无功。 “我的手机。” 他往后站,拉出两人距离,伸手讨手机,打算快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女,以免越陷越深。 “你不是有事要问我?”看穿他又开始构筑防线,钱幼歆反问。“不想知道刚刚是怎么一回事?” 非常想知道: 只是他有预感,了解越多、介入越深,越难跟她划清楚河汉界。 第七章 “算了,就当走在路上遇到疯狗。”楚胜沅转头瞪向孙奕迦办公室的三楼窗口,没好气地说:“反正天福这辈子休想做到我们楚家的生意,我一定会活得比他和这间公司长寿!” “看来真是把你气到了。” 将他“物尽其用”,害他被骂,钱幼歆心里也有点内疚。 “抱歉,其实是因为一点小误会,才连累你和我一起被人敌视。那位孙经理不是什么坏人,他开骂,反而更值得欣赏。” “欣赏”这两个字传入楚胜阮耳中,还真是说不出的刺耳。 “敢爱不敢说,可惜你空有一张利嘴。” 他突然想起,两人临走前,钱幼歆最后向那男人撂下的一句话。 “莫非你喜欢那个姓孙的,找我来制造和你交往中的错觉,故意激对方吃醋表态?”这个设想合情合理,只是让他心头更加郁闷。 “你说呢?” “哈,原来你是被虐狂。”看来是。“我奉劝你,最好别跟那间公司里的任何人有关联,天福生命企业的董事长当年可是地方上的大角头,据说公司里雇了一堆他当年的小弟和更生人,那个孙经理看起来也不是个普通角色,到底是黑是白最好先摸清,不要看人家长得帅就一头栽进去,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你担心我?”她心里甜甜的。 “并没有。”他自己明白,这分明是违心之论。“手机——” “你猜错了,孙经理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我喜欢的人不是他。” 她拿出楚胜沅的黑莓机,牵起他的手,轻轻放入他温厚掌心。 “我喜欢的人是……” 钱幼歆神秘眨眼,笑着挥了挥举在胸前的右手,随即转身,踩着轻快脚步,头也不回地越过马路,转入小巷,消失在楚胜沅的视线中,未竞的话语随即消散如风。 为喜欢的是谁? 理智让楚胜沅没拦下她,也没开口问,疑惑却像不断扩展的蜘蛛网,将他的心层层紧裹,让人透不过气。 无论她喜欢谁,都与他无关。 他己经有了未婚妻,婚期只剩下两个多月,不该有任何变化,也不许有任何差错。 至于钱幼歆,不过是他生命中的过客,她能不说一句“再见”,潇洒离开,自己当然也能就此遗忘对她曾有的心动记忆。 没错,有什么好闷的?一切就此打住,才是这段婚前荒唐插曲的最佳结局。 脑子想通了,心结却没那么容易打开。 楚胜沅将目光由她消失的街角收回,转身走回停车处,眼不看了,脑海里的巧笑情影却无法轻易抹除、说忘就忘。 “叮。” 坐进车内的他正要发动引擎,手机忽然传来简讯铃声,拿起一看,萤幕上竞然显示出“钱幼歆”三个大字。 原本以为她也想从此断了联络,走得从容潇洒,想不到她早已将手机号码输入了他的黑莓机,楚胜沅的心顿时复杂得难以言喻。 “你。” 他打开简讯,简简单单只有一个字,看得他一头雾水。 “你?”他看了又看,眉心又皱了。“什么意——” “我喜欢的人是……” 分开前,钱幼歆未竟的言语忽然浮现他脑海。 “我喜欢的人是——你。” 楚胜沅喃喃念出,胸口来不及浇灭的星点爱火,瞬间燎原。 什么叫喜欢? 苦等一个人电话整整三天,洗澡不忘把手机带进浴室,睡醒了立刻确认有没有未接来电,到后来,几乎每隔几分钟便不由自主拿起手机确认有没有未接来电?有没有讯号?还白痴地试打自己的手机,那就是—— 喜欢。 如果还忍不住主动先打电话过去约人家见面,那肯定是—— 爱。 “钱幼歆,你真没用。” 钱幼歆无聊地凝望着玻璃水杯上的倒影,苦笑自嘲。 没错。她芳等了楚胜沅三天,因为等不到他的电话,她干脆自己打过去约他见面,而且没等人家回答好还是不好,留下“不见不散”就挂断电话。 不谈其他,她承诺好友一定要成功诱惑楚胜沅,拍下证据帮忙解除婚约,当然不能轻易和他就此断绝联系。 何况,她也的确很想再见他一面。 这是玩火,她当然明白。 楚胜沅不是能和她天长地久的男人,他是闪闪发亮、让人珍藏的高级饰品,自己则是普通、廉价的塑胶汤匙,用过即丢,也没人觉得可惜。 不是自卑心作祟,而是她深痛伤过一回才明白,不是她自认为没什么不如人、值得别人珍惜,对方就会横得珍惜她,那些夭之骄子心目中的完美娇妻,考虑的不只是个人条件,还有她背后能带来什么样的财富或权势。 财富与权势她全都没有,有的只是一位住在疗养院的母亲,普通人家都不一定能接受这样的媳妇进门,何况是豪门? 这是她一开始就清楚明白的事,也确实警告过自己千万要把持住,只是怎么也想不到,原以为受过伤、才及难再起彼澜的平静心湖,一遇上楚胜沅便抓起大海啸,完全碎不及防。 她一向不信什么命中注定、一见中情,但是轮到自己头上,不得不信了。 才动心、刚爱上,还来得及藉由时间熬过那把初燃的情火,但接触越多、爱积越浓,不得不分开的时刻到来,她一定又是被舍弃、痛不欲生的那个人。 够聪明,就要自私地为自己多想想,反正努力过了,既然楚胜沅不为所动,就宣告计划失蚊,把烫手山芋丢回怀卿手中,全身而退,别再学暇蛾扑火。 可惜。她从来不是个聪明人。 因为再度动情,让她忆起失去爱人的苦,说什么她也不希望钰卿明明爱着孙奕迦,却被逼看嫁给楚胜沅,经历比自己更凄惨的椎心之痛。 如果楚胜沅真的对她一点感觉也没有,那还无话可说,偏偏她清楚感受到彼此互相吸引的强烈电流,明白自己能够完成任务,又怎么能无视姊妹淘的终身幸福,将钰卿推入火山口,只顾自己逃脱? 想想,牺牲她一个人,成就一对佳偶,其实还挺划算。 “默,真的不来吗?” 她看看表,八点六分,离和楚胜沅约好的晚餐时间,已经超过一个半小时。女服务生过来询问她好几次要不要先点餐?看她的眼神一回比一回带了更多怜悯。连她自己都觉得相当不好意思,终于点了壶水果茶。 她明明跟楚胜沅说了,她一定会等他过来一起吃晚餐,不见不散。 意思是,他不来,她今晚就不吃饭,他应该明白吧? 当然,如果这三天他已经用超强意志力消灭对她的好感,决定不要节外生枝,那么就算她饿着肚子等到店门关了,他也不会出现,更不会感到任何心疼与愧疚。 好惨! 只是这么想,她的心就开始微微疼了…… 傍晚快五点,福源餐饮集团总部所有主任级以上千部接到六点开会的通知,也没说明会议主题是什么,只知道主持会议的是比老总裁更难缠的执行长,所有人便开始到咧等,没人有心情出去吃顿饭,只能焦躁却漫无目的地一边猜、一边准备所有可能被查问的资料。 结果,会议真的没有任何主题。 六点整,楚胜沅一进办公室,便由和他同行的特助佟宗相拿出一个做好的签筒。让在场所有干部一一抽取,结果大家摊平签纸一看,立刻遍地哀号——当然,只敢“哀”在心里,顺便好好“问候”了楚家祖宗八代一番。 不是要各人报告自己的职务内容,也不是找来干部们听他逐个数落哪坐做得不好、哪里需要改进,更不是要讨论什么公司新发展,纸条的正面只有数字,背面则是执行长的提问,数字是上台报告的顺序。而第一个人抽到的问题就是—— 请说出执行长上任后进行的多项改苹。是否有任何缺失与尚需改进之处?提出积极、正面建言者加薪一千元起跳,无意见者减薪五百元,阿谀奉承者调降一级。 思考时间,三分钟。 第一个倒霉鬼是已经怀孕九个多月的会计主任,看完签纸后的三分钟内脑筋一片空白,唯一的念头只希望自己肚里怀了个孝子,立刻让她阵痛送医待产,拯救母亲一水深火热中。 可惜,她的孝子一点动静也没有,想装痛又自知缺乏演技。硬着头皮上台表演完呆滞三分钟、下台一鞠躬,一立刻决定将“不孝子”未来要喝的奶粉品牌调降一级。弥补老妈被扣的五百元月薪。 会计主任抽到的还不是最麻辣的问题,可想而知会场气氛有多惊心动魄。即使在场全是干部级大咖,事关薪水与职等,却找不到一个人能带着从容神色上台,所有人轮番上阵,全是一副慷慨赴义的壮烈表情。 会议从六点一路开到九点多,好不容易听见负责记录的佟宗相宣布散会,所有人的表情都像死过一回又重生,离开会议室的脚步像逃离地狱一样仓呈,就怕走太慢又被执行长叫住。 “看来我爸以前真的是让这些老员工过得太安逸了,以后安多来几次这种震撼教育才行。” 最后一个离开的人事经理耳朵够利,听见执行长幽幽地吐出了这句话,当场打了个冷颤,立刻决定要提前一年办理退休,免得退休金还没领到,就先暴毙在下回的“震撼教育”。 “那你下次开会前,最好叫来医护人员一旁待命,有人昏倒或是脑溢血之类的,应该是迟早的事。这种会议偶尔来一次,可以让他们把松懈的神经再度绷紧,增强工作效率,常开就是扰民了。” 佟宗相合上笔电,目光锐利地扫过上司一眼。“况且这方法对于想转移注意力的你来说,似乎成效不大,你还是另想新点子比较好。” “我要转移什么注意力?” 楚胜沅神情淡漠,明明被人一语道破心事,表情却没丝毫变化。 “开会期间你瞄了好几次表,其他人可能认为你是嫌上台报告的人言语乏味、浪费时间,所以出现这种不耐烦的小动作。但是在我看来,你是和人有约,心里想去,但是为了某种原因又不能去,所以拉了一群人当垫背,陪你水深火热,对吧?” “……哼。” 沉默了数秒后,楚胜沅冷笑,不承认也不否认。 “果然被我说中了。” 佟宗相推推银框眼镜,一副早已了然于胸的睿智神色。 “你知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表情很欠揍?”楚胜沅瞪他一眼。 “嗯,我想也是。”他完全不以为意。“如果你肯告诉我,能让你这么犹豫不 决的人是谁,不该赴约的原因又是什么,我十分乐意让你揍几拳出气,如何?” “不如何。” 楚胜沅起身往外走,佟宗相随即关灯、锁门,抱着笔电跟上。 “有事憋在心里,小心会得内伤。”就算碰了个软钉子,佟宗相依旧不死心。 “再说,除了我,你还能跟谁商量?” 这倒是实话。 而这个事实让楚胜沅更加感慨。 佟宗相不只是他的特助,也是他的亲表弟。 第八章 被送出国当小留学生期间,住在小阿姨家的那几年算是他最幸福的日子,当时小阿姨还没生下二表弟,身为独子的佟宗相像个小跟屁虫,除去自己上学时间,几乎都粘在他身边,甩都甩不开。 后来他到英国求学,没几年,佟宗相也选择到英国读大学,二话不说就拎看行李跑来和他同住,两人相处的时间、共有的回忆远远超过和他有血缘关系的父母、手足,彼此的感情自然胜过亲兄弟。 所以,当他接任执行长,发现前任特助相当“尽忠职守”,将他一天行程、与客户应对、参加宴会有哪些女人上前和他多说几句等等,无论公私全向爷爷报告,他毫不手软,立刻挖了一个很大的坑推对方跳下去,再以工作上发生严重疏失为由辞退对方。 纵使爷爷知道是他存心故意也没辙,而且他更快一步在爷爷指派新人选前,将任命终宗相为新特助的人事命令发布出去,连名片都已印好,再通知人在英国工作的佟宗相辞职回台就任。 当然,被“知会”得莫名其妙辞去工作、回台湾做什么特助的佟宗相,接到电话当场气得跳脚。但气归气,隔天他仍然向公司递出辞呈,做好职务交接便收拾行李回台湾,成为自己的左右手。 若要问自己在世上最亲近、信任的人是谁?不是生他的父母,也不是亲手足,而是这个从来不曾在他需要帮助时让他失望的小表弟。 “不是我不跟你商量,是没有拿出来商量的必要。” 回到自己办公室,门一关,楚胜沅才回答表弟的问题。 “真的没有商早的必要,你就不会这样心神不宁了。” 佟宗相在沙发上坐下,将笔电随意搁在身旁,眼睛始终注意着表哥神情的细微变化。 “我早就注意到,你这两、三天有点怪,工作时从来不会心不在焉、记自己行程比我这个特助还清楚的人,竞然会忘了要飞去香港参观美食展的事,临时跑回家拿护照?而且我发现你不止一次对着自己的手机发呆,像在等谁打电话来,还是想打给谁又下不了决心拨出去——” “我是花钱请你来工作,不是请你来观察我的。”楚胜沅没好气地打断他。“我也是普通人,偶尔没记性、发个呆,有什么奇怪?” “别人没记性、发呆不奇怪,换成你楚胜沅就奇怪。”佟宗相硬想打破砂锅问到底。“如果我没料错,应该跟你三点多接的那通电话有关吧?你还故意支开我去财务部拿报表——难道跟女人有关?” “你那么爱八卦,干脆晚上去报社兼差当狗仔算了。”这家伙根本是他肚子里的蛔虫。 “当你这台工作机器的特别助理,我连和女人吃顿饭、好好约会一晚的恋爱时间都挪不出来了,还兼差?要是害我过劳死,看你怎么跟我妈交代!”套不出话, 佟宗相乘机抱怨一下也爽。 “对着我啰嗦一堆,不就是想休假?明天通知土经理,下周由他陪我去北京出差,你不用跟,一个礼拜的空档随便你要约多少女人吃饭,吃到撑死也没人管你。 “一言为定,不准反悔。”佟宗相双眼立刻发亮。“首先,我要先睡它个三天三夜。跟到你这个魔鬼,工作超级多,连休假都会临时被你叫回公司,能睡到自然醒的日子少之又少,害我这几个月来黑眼圈没消过——” “那你还在这里啰嗦什么?”楚胜沅乎往大门一指。“没你的事了,快点回去睡觉。不要在这里吵得我不得安宁。” 楚性沉当然懂得表弟是在担心他,不过有些事他自己都还没理出头绪,又怎么说出来一起商量? “你不说,我也要走了。” 这么明显的逐客令,佟宗相没有一牡不悦。依然含笑来到他面前。 “最后的最后再听我啰嗦一句,不要把自己绷得这么紧,生命是你自己的,苦也是一天、乐也是一天,钱很有用处,可惜它是死的、冰的,绝对没有办法陪你笑、陪你哭、给你真正的温暖。无法取舍的时候就问问你自己的心,问它现在最想要的是什么?然后,选择能让你快乐的就对了。” “佟宗相,你要不要考虑去当神父布道算了?”他真的觉得表弟很会说教,非常有潜力往这方面发展。 “不要。比起上帝,我更爱女人。”佟宗相一口回绝。“走啦。明天见。” 楚性沉点点头,目送表弟带上门离开,下一秒,发现自己的目光己经停在手表上。 “唉!” 他长叹一声,深深躺入柔软的牛皮椅背,疲惫地闭上双眸。 事情哪有表弟说得那么简单。 如果能让他快乐的事。将会引起家人的强烈反对,无论公私皆会牵动一连串兵荒马乱的效应,甚至完全颠覆他完美安全的人生规划,未来变得危险、无法控制,那么,要他怎么随心所欲? “算了,反正己经这么晚,钱幼歆等不到人,应该早就气得离开,以后也不会再打电话来自讨没趣了——” 是啊,这样的结局最好。 不要有开始,就不会有结束,谁都别欠谁、别负谁,平行走完彼此不会再有交集的人生就好。 可是……为什么他的心,一点都不开心? 晚上十点十分,应该离开公司就直接开车返家,一面享用晚餐、一面关心晚间新闻的楚性沉,怎么也想不起来,为什么自己会把车子开到这间异国料理餐厅附近? 但是,当他将车停在人行道旁的空位,从车里望见坐在餐厅落地窗边神情落寞的美丽女子,馄饨的神智顿时清明。 原来如此。 最终他的理智还是败给了他的心,不能确定钱幼歆己经离开,他无法死心。 但来了,更糟。 她没打半通电话来催人,以为她己经离开。结果她还在,安安静静坐在那几,脸上除了落寞,没有一丝不悦与怒气,像静夜里悄悄绽放的昙花,温婉优雅,更加惹人怜爱,他原本摆荡不定的心,瞬间失控,朝钱幼歆飞奔而去,拉也拉不住…… 十点半,餐厅打烊时间己到。 钱幼歆终于死了心,不好意思耽误别人下班时间,拿起帐单到柜台结帐,匆匆离开。 结果,楚胜沅没来,连一通电话也没有。 她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接近他,他却决定。不再和她纠缠不清了吗? 自己当然不会被拒绝一次就轻易放弃,可是楚胜沅简简单单就能控制住自己,无视于她,相较之下,自己似乎比较悲哀。 情绪低落的她走出店门,无精打采、闷闷地低着头往公车站的方向走,想着自己还能找什么理由,再次厚着脸皮接近楚胜沅—— “地上是有金条吗?” 突然听见似乎近在咫尺的男人声音,钱幼歆猛然回神,警戒地煞住脚步。 “餐厅打烊了?” 一抬头,看见和自己只有两步距离的男人。钱幼歆对于他的问题没点头也没回应,满脸意外,一时无法反应过来。 “我好饿。”楚胜沅按着自己的肚子苦笑。“现在说吃晚饭好像太迟了。小姐,愿不愿意赏光陪我去吃宵夜?” 钱幼歆凝望他,心情一阵复杂。 都己经完全放弃希望了,他却突然出现,可怜兮兮地说肚子饿,一声道歉都没有,还自以为幽默,用那什么老掉牙的口吻约她吃宵夜?教人义气又好笑…… 不过,他终究还是来了。 因为能够想像他有多犹豫为难,结果还是和她一样,抵抗不了想见对方的念头而来,所以,她不气了,只剩下满满的欣喜。 “为什么不吃?”她故作生气地微嘟唇。“我一直在等你,饿到前胸贴后背了。先说好,我要请你吃晚餐你不来,现在是你请我吃宵夜,你付钱,我一毛部不出。” “没问题。” 楚胜沅笑着,喜欢她叫他请客时理直气壮的语气和生气勃勃的模样,这几天用尽方法仍旧定不下来的纷乱思绪和烦躁心情,因为想见的她就在眼前,瞬间平静下来。 不,不是平静,而是掀起更大的一波上浪,顷刻间淹没了那些比起来根本微不足道的思绪…… “楚胜沅,你别笑!钱带够了没有?你最好有心理准备,我会吃很多、很多补回来,没钱付就把你押在店里洗碗——” 楚胜沅大步一跨,来到她身前。 他手一伸,钱幼歆什么都还来不及反应,己经被紧紧拥入他的温暖胸怀。 “对不起。”楚胜沅在她耳畔轻声道歉。 究竟有多久不曾向任何人说过这三个字? 五年?十年?甚至更久? 环境教导他不能示弱,认错就是低头向别人承认自己犯下失误,即使有错,他也会用尽方法将错硬扳回对的,所以一向只有别人向他认错的分。 他小心翼翼踏出每一步,跨出去了就绝不回头,对于自己踩下的每个脚步都有绝对的自信,唯独这一次,眼看着是错误,他还是一脚踏入危险。 明明是被豢养的赛马,却放任自己像匹脱缓野马,奔向向往的草原,不愿去想一时贪乐,被发现后必须面对的沉重后果,这完全不是他楚胜沅瞻前顾后、稳扎稳打的行事作风。 为什么?明明是个才见过几次面的女人,明明自己不是那么容易为谁心动的性格,为什么一遇到钱幼歆,理智管不住身体,想念她的笑、想听她的声音想要紧紧拥抱她? 除了名字,他对她一无所知,却依然一头陷入爱情深渊。 唉,这女人简直是一朵美丽而毒艳的瞿粟花,光是吸入扑鼻而来的甜香,就足以让他神魂颠倒。 “楚胜沅?”钱幼歆在他怀中轻唤。 “嗯?” “你喜欢我。” 不是问句,而是斩钉截铁的肯定句。 他来赴约,代表真的喜欢她,当他完全不在乎路人眼光,在大街上紧紧拥住她钱幼歆心里明白,这男人和自己一样,已经不只是喜欢了。 “嗯。” 楚胜沅不否认,自己会在这坐,就是铁证。 “连今天一起算,我们也才见过三次而。” “嗯,不过才三次。” “但是感觉……像是已经认识三年了。” “嗯。” 不是随口附和,他真的也有这种感觉。 “我们这样,就叫做一见钟情?” 所以无关认识时间长短,他们注定一旦相识、便要相爱。 “我感觉比较像是被突然扑上来的狐狸精施了法术。” 这样想,他比较能安慰自己无法用常理解释的疯狂失控。 “喂,扑上来的好像是你吧?” 钱幼歆不客气地往他背部敲一拳。现在是谁把谁抱住不放的? “呵,好像是。” 听见他笑,她也笑了,心里却微微泛酸。 没有人比她更明白,即使相爱,两个人也不会有未来。 别说彼此之间的门自差距。一旦知道和她相遇不是偶然,而是处心积虑的计谋,楚胜沅一定不会原谅她。 原本只是想偷取他的一点点喜欢,结果一不小心,却偷了他的心。 即使自己也付上真心,依然无法获得原谅吧? 对不起。 钱幼歆在心里悄悄说看。 为了钰卿的幸福,即使对不起,她也不能就此收乎。 他们两个只能往前走,谁都无法回头了。 第九章 晚上六点钟,下班铃声早在一个小时前响起,但是行销部里没人敢收拾东西回家,全都忙着装填、包装明天公司新品发表会的派样礼——除了位高权重的行销经理。 “厚,这种事不是应该外包给别人做?我们是行销助理,又不是来做家庭代工,这根本就是压榨劳工!” 已经重复一下午的劳动工作,齐薇薇的粉嫩圆脸早就气红了,行销经理前脚刚拎起昂贵的名牌包离开,她后脚马上从椅子上起身。跺脚抗议。 “薇薇,你小声一点,万一经理折回来听见,你就真的是欠压榨了。” 钱幼歆好心提醒同事,手上装填乳液的动作没停过。 读完在职专班,拿取大学文凭后,她便进来这间本土新创的化妆品公司担任行销助理,虽然就像齐薇薇说的,因为人手不多、工作很杂,三不五时就被指派去支援东支援西,不过待遇还算不错,她就当是多方学习,从来没理怨过加班。 但是今天,她的心情其实比薇薇还焦躁。 因为今天是她和楚胜抚交往满一个月的纪念日,说好要一起到她住处庆祝,让他尝尝自己还算颇有自信的厨艺,煮顿好吃的请他。 虽然,所谓的住处,其实不是她真正居住的地方,而是借用柯钰卿一位好友还没租出去的小套房。 这是在引诱楚胜沅计划之前就设定好的,虽然拍几张照片或录几段可以误导别人相信他劈腿的证据之后,她就要闪人,可是总不能为了不让真实住处曝光,就一直拒绝男方送她回家的要求,只要是正常人都会觉得其中有鬼吧? 加上钰卿认为她超简朴的住处实在是“穷味四溢”,搞不好楚胜沅一看见就当场清醒,加足马力远离她这个穷酸女,弄个假住处更是必须。 于是她从善如流,收拾简单行李先过去住一阵子,反正不用付房积,家具、家电一应俱全,就肖是免费的度假。 而今晚,或许是她住在那间套房的最后一夜。 楚胜沅不太喜欢照相,这一个月她勉强他拍的几张合照,钰卿看了都觉得不具说服力,可以说是朋友,要说女友就太勉强了。 至少要张接吻照,这个她也知道。 楚胜沅不是没吻过她,问题是,接吻时她怎么瞒着他搞自拍? 婚期只剩下一个半月,没有让她慢慢来的时间,和钰卿商量两人决定使出下下招,在套房里装了针孔摄影机,今晚楚胜抚和她的所有互动都会被录下来,只要从中截图冲印照片,她的任务就此结束。 和楚胜沅之间不该开始、没有未来的恋情,也会在今天划下休止符。 所以,她心情非常复杂,既期待和楚胜沅见面、又不想和他见面。 虽然希望能和他像小夫妻一样,一起做菜、一起吃饭,饭后窝在沙发里共享两人世界,就算只能享受一次也好,可是这一次便是结束,之后自己再也见不着心爱的他最幸福与最悲哀的时刻偏偏共存,安她如何抉择? 稍早她己经打电话告诉楚胜沅可能会晚一点下班,要不要干脆再用加班这个理由当藉门,打通电话直接跟他推掉今晚的约会算了? 钱幼歆看着满桌的瓶瓶罐罐,东西大多已经装好,剩下的部分大概再半个多小时就处理完毕,比起几乎都是七、八点才离开公司的楚胜沅,她下班还算早,来得及煮顿两人份的晚餐。 算了,过了今天。还有明天,这件事拖越久,对她、楚胜沅、柯钰卿,都是折磨,不属于自己的男人,再舍不得,还是该放手,这样对谁都好。 “铃~~” “幼歆?”齐薇薇拍了拍她的肩。“你的手机一直在响,你没听见吗?” 钱幼歆被同事唤回神,这才听见手机在响。 “不好意思,装得太专心了。”她真的乎都没停过。 “快接吧!我去上个厕所。”齐薇薇才说完,人己经冲出办公室。 “喂?”钱幼歆看了来电显示,是楚胜沅。 “你还在加班?” “嗯,大概还要半个小时才能收。” “是吗?难得我提早下班,结果换你加班这么久。” “你下班了?” 交往这一个月来,两个人晚上约会几乎都是从八点以后开始,这还是他头一回这么早下班。 “嗯,暂时先把没做完的公事扔下,明天处理,因为想再多点时间和你在一起。” 听见他这么说,钱幼歆既开心又难过,心中五味杂陈,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好吧,半小时是吗?你慢慢来,不用急,我先去买点东西,再过去接你,bye!” 过来接我? 钱幼歆纳闷地看着已经结束通话的手机,怀疑自己刚刚是不是一时耳背,听错了什么? “又不知道我工作的地方,要到哪里接我?”楚胜沅没问过,她当然也不会主动吐实。 她按了回拨健,想想不对,随即又切断,把手机放回皮包。 现在回拨,万一楚胜沅反问她公司地址,岂不是更麻烦?反正等下班再打过去问他人在哪几,自己过去和他会合就是。 既然已经下定决心赴约,在今晚解决一切,钱幼歆不再多想,专心工作,结果比预计时间还提早十分钟,她己和同事把派样品分装、包装要当,终于能离开公司。 “幼歆,”怎么还不下班?” 齐薇薇都收拾干净准备走人了,发现她呆坐在那几望着派样品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神情有点落寞。 “喔,我也要走了。” 钱幼歆笑得尴尬,想到下班等于要去见楚胜沅“最后一面”,实在是举步维艰,巴不得派样品能多到让她加班到明天。 “要不要一起吃饭?今天领薪水,我请你吃大餐。” 齐薇薇知道她虽然一个人住,可是薪水除了生活开销,还要付房租和母亲在疗养院的费用,很吃紧,于是好心约她。 “谢谢,不过我今晚跟人有约了。” “喔,那就改天吧!我先走了。” “嗯,明天见。” 送走了同事,钱幼歆也开始收拾东西下班,和警卫伯伯打过招呼,知会他启动保全,她踩着有些沉重的脚步走出公司大门,拿出手机拨给楚胜沅。 “喂?”几乎是铃声一响,他便接听。 “我下班了。你人在哪几?”她边说边看有没有计程车经过,好拦停搭车过去会合。 “我?你转头看右前方。” “右前——” 还没说完,钱幼歆刚移到前方的视线,已经瞧见某个停车格内,居然停着一辆和楚胜沅的超跑似乎一模一样的车,她无法置信地上前想确认车牌,驾驶己先一步开门下车。 “你的表情真好笑。”楚胜沅站在车旁,含笑瞅看她的诧异目光。“简直像见到鬼一样。” 不错,真是见鬼了! 钱幼歆怎么也想不透他为什么会知道她的工作地点?难道—— “你为什么会知道我在这里工作?你找人调查过我?”这个可能让她顿觉心寒。 没想到,楚胜沅笑容掩去,表情比她更不悦。 “你想到哪里去了?” 楚胜沅来到她面前,取出皮夹,从中拿起一张名片递给她,钱幼歆接过一看,竞然是她的名片。 “记不记得,上回我们开车去台中夜游买卤味的时候你抢着付帐?这张名片就是那时候掉了,被我捡起来。我以为突然出现能给你惊喜,结果你好像不开心?居然还以为我调查你?” “不是不开心,只是我一时被吓到……” 明白是自己一时粗心造成,钱幼歆不敢去想之后该怎么办,只能先安抚他。 “你没问过我工作的地点,突然跑来,我当然会那么想,因为电视都那么演嘛,算我错,不要生气,好不好?” “什么算你错?本来就是你错。”他故意板起脸孔装生气。 “是,都是我的错。”她挽住他的手撒娇。“你大人有大量,就原谅我这一次。以后我不敢了。” “不敢才怪!”他宠溺地轻捏她鼻尖。“从认识到现在。你欺负我从来没有客气过。” “我哪有?”她听然笑语。“好啦,我们继续站在这里争下去,晚餐就要变宵夜了。跟你在一起老是晚吃饭,害我一个月就胖了一公斤。” “有吗?”楚胜沅打量女友曼妙身段,明明婀娜依旧。“就算有胖,也胖得刚刚好,你放心,比起骨感的女人,我更喜欢丰满型的。” “最好等我胖了十公斤,你还能这么说。” 两人说说笑笑上了车,过了两条街,钱幼歆才发觉车子行驶的方向似乎不是往她的临时住处。 “胜沅,到我住的地方,应该在刚刚那个路门右转才对。” “我知道。”楚胜沅胡她神秘一笑。“改地点了。” 改地点? 钱幼歆脑袋突然一片空白。 计划怎么办? 摄影机己经装好,浪漫的玫瑰、增添气氛的香氛蜡烛也买好,她都已经下定决心,要在今晚了结一切,不再继续这段不该开始的恋曲,爱神偏又来作乱,非要她爱越深、伤越重,让楚胜沅更加恨她吗? 趁他现在还未向她坦白有未婚妻的事实,两个人都各怀秘密,那么事情揭穿时,她至少还能拿这当理由,证明他虽然喜欢自己,却还未爱到愿意向她坦承一切、解除婚约和她相守,让自己的内疚能减轻一些也好。 虽然她的确私心希望能继续依恋在这男人身边,但是再这样下去,彼此感情越深,事情只会更加复杂难解,绝对不是好事,她很清楚。 “不是说好去我那里?食材我都买好了——” “加班那么累,回去还耍下厨太辛苦。”楚胜沅语气满是怜宠。“我想了想,还是去我那几,路上会经过你说过好吃的那间口本料理店,我已经吩咐店里准备两人份的外带餐,待会几我们直接带回去吃,轻松省事,又能多一点时间相处,两全其美。” 可是这样就录不到影、截不到照片…… 他的理由太贴心,钱幼歆找不到拒绝的藉口,一个头两个大,不知道明天要怎么面对一心以为过了今晚,就可以顺利恢复“单身”的柯钰卿。 “另外,我有一些很重要的事想跟娇说,在家里,我会比较自在。” “什么事?” “关于我们两个未来的重要大事,等吃完饭再说。” 楚胜沅不知身边人内心的纷乱纠结,还故作神秘地留下引人遐想的伏笔。 关于我们两个未来的重要大事…… 到底会是什么事? 钱幼歆注视他说完后隐约有些凝重的侧脸,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吃完半盛的一餐,钱幼歆像只慵懒的波斯猫般侧躺在男友的大腿上,两人边聊边看她喜欢的偶像剧,没有甜言蜜语、激情拥吻,宁民家常,却让她感觉特别幸福,仿佛她真是这个家的女主人,可以如此理所当然地赖在心爱的丈大怀里,直到永远…… 第十章 但是当电视剧结束,钱幼歆也不得不由甜蜜幻想中醒来。 其实她整晚想了无数可能,其中提出分手排第一,毕竟谈恋爱和结婚对象不能混为一谈,婚期近在眼前,楚胜沅不能继续脚踏两条船,哄完她开心,接下来就要哄她和平分乎吧? 所以,她刚刚以“交往满月纪念”做藉口,硬是卢他拍了张甜蜜亲吻的照片,背景还是挂在他家墙上的一幅名家真迹画作,回头只要把自己的脸打上马赛克,就能将照片当铁证交给钰卿处理了。 现在,她反而希望楚胜沅如自己所愿,主动提出分手、弃她而去,证明他其实没那么爱她,这样她就不用担心自己帮了好友,却伤了他的心。毕竞以他的条件,和钰卿解除婚约后,不怕找不判更好的对象,今后需要暗舔伤口的,只有她一个人就够了…… “你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要跟我说?” 隐约察觉楚胜沅似乎在等待开口的适当时机,有些犹豫不决,她千脆主动问。 “呃,嗯。” 望着前一秒还赖在自己怀里,下一秒却突然正襟危坐、一脸慎重,像在等待他宣布什么大事的女友,楚胜沅明知不可能,却又觉得她仿拂己经知道他即将宣布的大秘密。 “知不知道为什么从认识到现在,我从来不过问你的工作、家庭环境等等私事?” “不知道。”钱幼歆摇摇头,其实心里想着,应该是因为那些一点也不重要。 毕竞平凡如自己,只会是他生命中的过客,不可能成为他楚胜沅的妻子,外在因素自然一点也不重要,也多亏他不过问,她编好的那些敷衍谎话才不用说出口。 “因为,我没打算让自己喜欢你到想和你结婚的地步。” 虽然早己料到答案,可是看着自己爱上的男人,毫不犹豫地当面说出这个事实,钱幼歆以为已筑起防卫的心房,还是被深深捅一刀,痛得她全身一颤。 “还有,在认识你之前,我己经订婚了,有一个下个月就要结婚的未婚妻。” 在说出这些事之前,楚胜沅早已先一步紧紧握住她的乎,生怕惊人事实让钱幼歆大受冲击,没等他说完就气得夺门而出,毕竞认识至今,她的脾气可是跟温婉柔顺从来扯不上边。 但是,她的反应出乎他意料之外的平静。 她不吵、不闹、不追问,只是苍白着脸,安静地凝视他,像是在法官宣判前,就已经确认自己是唯一死因,没有任何异议。 “怎么不问我,为什么和别人订婚,还跟你交往?”她的反应让他不得不起疑。“你不生气?难道你早就知情?” 早在你认识我之前,我就已经知道。 这是事实,但钱幼歆只能摇头,不能在他和钰卿解除婚约前,泄露任何可能引他怀疑的蛛丝马迹。 “当然生气。” 她故意将他推开,从沙发上跳起,摆出气恼神态,强打起精神演戏。 “不过,你是跟我开玩笑的吧?楚胜沅,在交往纪念日开这种玩笑,真的一点也不好笑,很无聊!” “我也希望只是玩笑。”他相信了她的理由。“可惜,不是玩笑。幼歆,我真的和别的女人有婚约,虽然我一点也不爱她,我们之间和她刚才看的狗血剧一样,只是商业联姻……” 楚胜沅将自己的身分、和柯钰卿之间的婚约,一五一十向她交代清楚。 钱幼歆虽然早就知道,还是不忘装出惊讶、痛心的表情,然后等着他说出分手。终结原本就不可能属于她的短暂爱情。 “……幼歆,你能原谅我对你的隐瞒吗?” 望着楚胜沅起身站在她面前,像在等待末日审判的严肃表情,钱幼歆的心在滴血,明白原谅一出口,他们之间就真的划下休止符了。 “要获得原谅的人,是我。”她浅笑,如荷花初放股淡然。“是我跳上你的车、是我先说喜欢、是我什么都不问就决定要爱你,胜沅,你不需要请求我的原谅,这一个月因为有你,我过得很幸福。” 钱幼歆握住他的手,希望分手前自己能留给他洒脱的印象。 “虽然我们之间只能到此为止,但是我不怨你,真的。”她强撑笑脸,泪水已经快涌上眼眶。“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不会硬赖着当小三,好,我们分——” “手”字还来不及从她嘴里说出,楚胜沅已经低头寻着她的唇,密密封住。 因为出人意料,怎么也不觉得他是个谈完分乎还有心情来个激情一吻道别的男人,钱幼歆蹬大眼,脑袋一片空白。 但是楚胜沅可不让她放空太久。 他热烈地吻着她比蜜桃更甜的唇瓣,唇舌吮吸间发出令人脸红心跳的湿濡声响,双手更是不同于这一个月来的斯文守礼,直接撩高她洋装裙摆,纵情地在怀中性感诱人的惹火胴体上四处放火。 “等、等等……” 钱幼歆好不容易拾回言语能力,人却早己被放倒在沙发上,身上的平口洋装,更是早就简简单单地被人剥下扔到桌脚去了。 楚胜沅宛如烙铁一般热烫的唇,一路由她敏感的耳垂吻下来,他是听见了,但完全置之不理,重新掳获她的唇,硬是勾出她小猫般的迷醉娇吟,逼她抛去理智,陪他一起陷入欲望深渊…… 两个小时后,“战场”经历客厅、卧室、浴室,然后重回楚胜沅那张柔软大床,钱幼歆已经喊得又干又哑,连翻个身的力气都没有,只能乖乖靠在楚胜沅光裸的胸膛上,就着他的手迫切地喝完整杯水解渴。 “还好吗?” 男人仿佛十分宠溺关心的间候从钱幼歆头顶传来,像是已经完全遗忘不久前自己是如何刁钻地让怀中人欲仙欲死、深陷欲火、一路不断讨饶,在地狱与天堂之间几度来回,才被折腾成现在这副气力用尽的虚弱模样。 “不好……当然一点都不好。”钱幼歆回头狠狠瞪他一眼。“既然已经袂定要分手,为什么还要这样对我?” 她不是没想过今晚两人可能会发生亲密关系。 住处早己布置得灯光美、气氛佳,加上自己有心引诱,能拍下证据,万一擦枪走火,她也无怨无尤,毕竟自己是真心爱着这个男人。 谁知道,一切变得荒腔走板,场景换成他家,他坦白自己已有婚约,让她清楚面对一选一、自己再度被舍弃的事实,却又悍然夺走她的所有。 究竞楚胜沅是将她的身体当成了这段感情的临别贴礼,还是认为如此一来,就能让自己心甘情愿留下来当他的地下情妇? “分乎?我什么时候说过这个?”他冷冷回应她的问话。 “不分手,难道要我当见不得光的情妇?”想判他作此打算,钱幼歆更加心酸。 “你愿意?” “当然不愿意!我知道自己没有当豪门少奶奶的资格,但是也绝对不会作践自己去当一个见不得光的情妇。”她一口回绝,悲伤地陈述事实。“就算现在你抱着我,一旦分手,我们就是完完全全的陌生人,连当朋友都不可——” 没给她继续撂话的机会,楚胜沅再度狠狠吻住她,甚至像动了怒,咬住她下唇,她既疼,又有股说不出的酥麻快 感。 气恼自己对他一撩拨便敏感万分的反应,钱幼歆狠狠反咬他一口,非要逼他吃痛放开自己不可。 淡淡的血腥味在两人唇舌间散开,双方都尝到了微微的腥味,但是楚胜沅不松口,反而吻得更深更缠绵,让她又心乱又迷醉,再也无法忽视彼此之间这股致命的吸引力。 瞬间,一个她不愿去想、更不希望发生的可能,如电光石火闪过脑海,揪紧她的心。 “陌生人?你认为我有可能会让一个即将变成陌生人的女人,在手机坐留下和我接吻的照片,还不做任何防护措施,让她有机会生下我的孩子,为自己留下身陷丑闻的证据?” “我——” “听我把话说完上”楚胜沅快被她气貌了。“分手?门都没有,情妇这种麻烦的东西我更不需要,不过有一点你说对了,在我家人眼里,你绝对没资格做我楚胜沅的妻子,但是怎么办?我偏偏就只想要你坐上那个位置!” “为什么?”她红了眼,不懂他为什么那么傻? “为什么?” 楚胜沅重复她的问话,宛如猫眼股神秘的狭长眼眸危险地醚起,明显透露出他的不悦与怒气。 “除了我莫名其妙爱惨你这个竞然敢跟我说分手的女人,还能为什么?!” 是啊,除了爱,还有什么原因能让楚胜沅这位天之骄子像坏了脑袋,对着她钱幼歆说爱她、想娶她为妻? 如果他是那种会随便许下承诺的花花大少就好了…… 可惜的是,这一个月的相处,足够让她明白楚胜沅不是那样的人。 这男人或许在公事上谨慎小心、步步为营,可在感情上,他看来像座死火山,其实暗地里流动着比谁都炙热的滚滚岩浆,一旦找到出口,再难止住他的热情! 楚胜沅是真心爱她。 不过问她的过去、不在乎她无法给予他未来任何助益,也明白为了像她这种平凡女人解除婚约,将在楚家引起怎样的轩然大彼,他依然爱她、要她,澄澈眼眸里没有一丝犹豫,满满的全是她身影。 如果真是上天注定的相遇,此刻的她一定会觉得好幸福,偏偏两人相遇、相恋全是一个策划好的阴谋,纸包不住火,当他知道真相,会愿意原谅她为了好友害他、依然爱她如昔吗? 不可能。 换成是她,也无法轻易原谅,何况她还答应过怀卿,无论如何都不会扯后腿,说出设计楚胜沅的事。 他现在越爱她,将来只会恨她。 一想到眼前这双对自己充满爱恋的眼眸,将来会用如何冰冷的目光注视她,强忍整夜的泪水再也无法压抑,汩汩不停地涌出,止也止不住。 “现在是感动,还是被我爱上有那么令人难过?”楚胜沅有些被她涌泉股的滚滚泪水吓慌了。“别哭了,还是你哪里痛?” 她不说,就只是哭,楚胜沅千脆自己来,先确认刚刚的血腥味全来自他的嘴,自己没有真的咬伤她,接下来可能被他粗鲁弄伤的,除了四肢,还有—— “不用看了,我没事。” 钱幼歆泪稍歇,连忙制止他令人越来越害羞的检查。 “真的没事?”他其实非常乐意继续下去。“没事就不准再哭,好像被我爱上令人痛不欲生一样,我除了脾气不好一点,其他条件没那么糟吧?” “很糟……” 楚胜沅额头快冒出青筋。他爱上的女人竞然觉得他很糟?! “我——” “我好爱你!” 他的抗议还来不及说出口,钱幼歆忽然扑上来抱着他告白,大大满足了他刚刚才被同一个女人重重刺伤的自尊心,连唇角都不由自主地得意上扬。 “你总算说了一句人话。”他大方地紧紧回拥,心情好极了。“等我顺利解除婚约,就能和你光明正大交往,虽然免不了会遭到一些反对,不过你放心,没有人能动摇我要和你在一起的决定。” 听他说得越坚定。钱幼歆越心虚。 第十一章 “胜沅,无论将来发生什么事,你一定要记得,我爱你的心是真的。” “嗯。”他安抚地轻揉她的背。“你担心我家人的反应吧?别担心,无论将来发生什么事,既然决定光明正大和娇在一起,管他前面挡路的是什么,都由我负责净空,你什么都不需要改变,只要开心待在我身边就好,明白吗?” “嗯。”她明白,不明白的是他。 最先挡在他们两人未来之前的,不是他的家人,是她。 依他的个性,一定会坦白表明他爱上了别人,所以无法和钰卿结婚。 依钰卿母亲的个性,要是发现从中作梗的人是她,不知道会怎么将她往死里整,不管这桩婚事结不结得成,先将她在楚胜沅心目中的美好印象消灭殆尽再说。 不爱的时候毫不在乎,一旦爱了,她怎么也不希望楚胜沅除了恨她、怨她,更瞧不起她,想起她的时候只剩不屑。 顺利完成“任务”的那一刻起,她也不得不主动结束这段感情。 再舍不得、再贪恋他的宠爱,她无能为力也不该试图阻止已经开始进入倒数计时的离别时刻…… 确定婚约解除之后,她会彻底退出楚胜沅遥不可及的世界,不能成为阻挡他大好前程的挡路石,算是多少弥补一开始就不怀好意设计他的歉玖。 “对不起,我爱你,所以只能离开你。” 钱幼歆紧紧拥抱他,在心里重复一遍又一遍这句最想说、却无法当而告沂他的话。 她,只能无声消失。 隔天,没有知会父母一声,楚胜沅下班后单枪匹马奔赴柯家。 “非常抱歉,因为我爱上了别人,所以必须取消和钰卿之间的婚约。” 没什么等待好时机这种闲情,楚胜沅一开口就是被柯家人当场拿扫把撵出门也怨不得人的惊人发言。 幸运的是,柯家父子一起出国处理公务,坐在他面前的只剩柯家母女,两个人听完了,一时反应不过来,全是一脸呆滞。 其实一早,柯钰卿已经收判钱幼歆传来一张和楚胜沅亲吻的“证据”。 她打电话过去问,幼歆还说或许用不着忙着为这张照片打马赛克,掩饰她身分。因为楚胜沅过阵子就会主动提出解除婚约,但她说的是“过阵子”可不是今夭。 楚胜沅开口就说他爱上了别人,难道他指的是幼歆? 那幼歆呢?该不会也一头栽进去了吧?! 一想到自己的猜测大有可能,柯钰卿就头皮发麻。 明明这两个人像是两座冰山,不是会轻易爱上任何人的性情,为什么一遇上却成干柴烈火,一发不可收拾? 能顺利解除婚约她是很开心,但如果得牺牲好友的感情,岂不是要她一辈子良心难安? 她好想打电话给幼歆确认,但是眼尾余光扫到母亲铁青的脸色,她又没胆地缩脚坐好,低头装孬,一动也不敢动。 “解除婚约?不可能。”柯母一口回绝。“胜沅,男人在外头逢场作戏,一时晕船也是情有可原,但是上了船记得下船,否则再小心也会翻船。话说回来,玩乐的女人和娶进门的老婆,条件可是完全不同。不是我自夸,我们家钰卿人漂亮又聪明,气质修养都是顶尖,最难得的是她温柔贤慧,没有半点你讨厌的那种千金小姐的娇气,绝对是打着灯笼也挑不到的最佳媳妇人选……” 柯钰卿在一旁听看母亲把自己捧上天,越听头越垂,巴不得地上能突然冒出一个黑洞将她吸进去。 她要真有那么好,为什么会被人退婚退得毫不犹豫? 这也就算了,最惨的是,倒追还追不上孙奕迦…… “我承认,钰卿的确是相当优秀又难得的理想对象。”这点楚胜沅不否认,否则当初自己也不会挑中她。“但是无论钰卿条件多好,如同我一开始说的,我爱上了其他女人,不排除日后会和她结婚,所以我坚持要解除这段婚约。” 不排除日后会和她结婚?! 柯钰卿偷瞄了楚胜沅一眼,好想问他说真的还是假的? 看不出来这个冰山男不爱则己、一爱惊人,如果幼歆真能顺利取代自己成为楚家少夫人,那就真的是好人有好报,自己也不必良心不安了。 “你——”柯母脸垮下,但随即又硬挤出一抹宽容浅笑。“解除婚约的事,你跟父母商早了?他们也都同意?我想,应该不可能吧?” 对于这点,柯母可相当有自信。“相信你自己也清楚,从你爷爷到你爸妈对我们家钰卿有多满意,他们都不是好说话的人物,眼光更不是普通地高,你爱的女人不代表他们也喜欢,想解除婚约,你应该先跟他们谈好再——” “不用谈,因为他们绝对不会同意。”没错,他比谁都了解自己家人。“可是不管他们同不同意,结婚这件事除非我愿意,否则没有人能硬逼着我进户政事务所办理登记。相信伯母您也知道,订婚这种事并不具有任何法律效力,我是来通知您,不是来请求您同意。” 听听看这是什么话?莫名其妙来谈退婚,理直气壮得像是理所当然一样,对长辈说话一点也不客气。 所以说,除了有钱之外,她一点也不喜欢这个未来女婿! 偏偏,她又超爱他将继承的庞大财富,而且依家坐现在的情况。绝对死也安巴住这个金龟婿不放,不然—— “钰卿,人家都上门谈退婚了,你都不说句话吗?” 她气急收坏地用手肘撞了撞坐在身旁的女儿,这时候不哭到对方内疚、暂时打退堂鼓,她哪有时间想方法挽回这门亲事。 “我……” 突然被母亲点名。柯钰卿脑袋空空,被母亲一瞪,更是紧张,想都不想便将自己心中的最大疑惑脱口问出。 “你真的会跟她结婚?” 问题才出口,柯钰卿立刻惊觉大事不妙,肯定要挨骂了。 “老公都要被人抢了,你还有心情关心他要不要跟那个该下十八层地狱的狐狸精结婚?”她真快被这个笨女儿气到爆血管! “妈,感情的事本来就不能勉强,你不要随便诅咒人家。” 柯钰卿忍不住小声抗议,好友明明是最好心的天使,一定会上天堂的。 “钰卿,谢谢你能体谅,无论你提出任何补偿要求,只要是合理范围内我都愿意接受。”楚胜沅对她的确于心有愧,因此更加感谢她的宽容。“对你,我很抱歉。但是正如同娇所说的,感情的事不能勉强。对你刚刚的问题,我想,如果没有意外。不久之后我应该会和幼——” “啊!” 柯钰卿惊叫一声。总是慢一拍的反射神经,这辈子头一次抓准时机发挥作用,她及时飞扑过去捂住楚胜沅的嘴。 “幼?” 柯母灵敏地没漏过重点,再加上女儿反常的举止,虽然觉得不大可能,还是要确认才行。 “你女朋友的名字,应该不会刚好叫做钱幼歆吧?” 一听母亲吐出这三个字,柯钰卿的心都凉了半截,连楚胜沅挥开她的手都无知无觉。 “你怎么知道?”楚胜沅从钱家母女身上嗅出不对劲。 “我怎么知道?因为那女人是我这个笨女儿从小到大最要好的朋友!这个该死的狐狸精!连朋友的老公都抢,简直不是人!” 柯母气炸了,眼明手快,立刻伸手抽出女儿摆在口袋里的手机。 “妈!” 柯钰卿伸手要抢已经来不及,看见母亲滑动屏幕、调出相簿,她已经快哭了。 “果然是她。” 柯母原本只是想找出女儿和钱幼歆的合照让楚胜沅确认,没想到一眼就瞧见楚胜沅和钱幼歆亲密接吻的照片,气归气,却也让她脑筋一转,立刻想到两全其美的妙招。 “你看,这个阴狠的女人,竟然还寄这种照片来向我们家可怜的钰卿耀武扬威 不给女儿中途拦截的机会,柯母一把将手机塞进楚胜沅手中,双手一展,将女儿紧紧抱入怀中。 “呜~~钰卿啊,你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怎么都不跟妈说一声?”柯母厉害地表演三分钟掉泪。“早就跟你说不要跟那个每回一看到有钱男人就主动送上门的女人做朋友,你就是心软,才会被她吃定,连你的未来老公都照抢不误。她妈妈是疯子,她肯定也有遗传。才会做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我可怜的女儿啊……” “唔……”柯怀卿想解释这天大的误会,但是完全无法从母亲怀里挣脱。 “胜沅啊,你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会让钱幼歆那个坏女人的当?那女人是穷疯了,才会把歪病筋动到自己好朋友的未婚夫身上,她爱的是你们楚家的钱,不是你。” 柯母使出吃奶的力气箍紧怀中妄动的女儿,即使暂时闷昏也好过被这笨女儿多嘴坏事。 “不可能……” 楚胜沅喃喃自语,可是手机里不只有昨晚的照片,连先前出游的合照也都有,真是幼歆不断寄来向钰卿“示威”的吗? 就算他能为她寄出这些照片找到合理藉口,但是他“楚胜沅”三个字一点也不普通,既然是从小到大的好朋友,不可能不知逍好朋友的未婚夫叫什么名字,可是从头到尾,她一次也没向他确认过有没有婚约、认不认识柯钰卿? 当他昨晚提起和柯钰卿之间的婚事,她一开始的表现的确过于平静,像是早己之情。那么说分手,也不过是她欲擒故纵的手段吗? 他不愿意那么想,但是目前摊在眼前的一切全指向同一个答案,让他心如刀割。 “你不信就去问她,问她敢不敢发毒誓说她不知道你是钰卿的未婚夫!她专门勾引有钱男人,前男友也是个小开,不过人家脱明,早就识破她的真面目,我记得钰卿手机里有一段帮那女人庆生的录影,那个钱幼歆许愿要嫁进豪门——” “够了!”楚胜沅再也无法在这里耐着性子听她往下说。“我会把事情弄清楚。今天就先告辞了。” 他说完便放下柯钰卿的手机,快步离开柯家,一心只想快点找到钱幼歆,问明事实真相。 既然已经顺利把人激走,柯母也放开女儿,先去把门锁好。以防楚胜沅去而复返,听见她接下来要告诉女儿的话。 柯钰卿真的被闷得头发晕,重获自由之后立刻用力大口呼吸,昏沉的脑袋才渐渐清明。 “妈,你误会了。是我拜托幼歆去勾引楚胜沅——” “啪”的一声,指印烙在柯钰卿粉嫩的颊,也打掉了她来不友说出口的解释。 “你到底什么时候才会懂事?”柯母恶狠狠地怒瞪她。 “你知不知道为了这门亲事。我费了多少功夫打点楚家上下、低头巴结楚胜沅他妈?那么好的男人你不要。让给钱幼歆那女人?你叫她去勾引楚胜沅?如疯了吗?” “我不喜欢楚胜沅,跟他在一起,我很痛苦。”柯钰卿手按着热烫左颊,边说边掉泪。“妈,其实我有喜欢的人了,虽然他现在只当我是朋友,可是我真的很喜欢他、想跟他在一起。拜托您答应退婚,成全我好不好?” “好什么好?喜欢能当饭吃吗?你要是挑个比楚胜沅更有钱的,我夸你棒,马上退婚。你喜欢什么人?身价比楚胜沅高?” 看女儿摇头,柯母火气一下子翻烧三倍。 第十二章 “之前是担心你藏不住心事,会让楚胜沅起疑,所以不敢告诉如,既然你这么不懂事,我就老实跟你说,现在你没有挑人的权利,赖也要赖进楚家门!因为你爸的公司出了大问题,急需一笔庞大资金周转,卖掉美国资产说要转到中国投资全是假的!为了不让风声外泄,让你平安嫁进楚家,我们家现在全靠烧那些钱在撑颜面,就等你嫁进楚家,看在你这个新娘子的分上,楚胜沅一定会帮忙你娘家度过难关——” 柯母忍不住伸手戳了戳女儿的脑袋。“结果你看看你做了什么好事?竞然把能拯救我们家的财神爷往外推。你是跟钱幼歆那个穷鬼混久混坏了脑袋是不是?你嫁给楚胜沅,我们家就风平浪静,嫁不成,就是破产,全家去睡大马路,如想嫁谁?嫁游民、嫁乞丐啦!” 破产…… 这两个字真的叮到柯钰卿。 破产有多可怕?她一路看着钱幼歆从天堂掉入地狱,再如何辛苦的从地狱爬回人间,当然明白。 她一自很佩服钱幼歆的坚韧与不服输。换作她遇到同样情况……应该只会哭,一筹莫展吧? “真的……有那么糟?”她希望母亲是骗人的。 “我骗你干什么?”柯母捶胸顿足。“我真是命苦,养到你这个没用、只会扯家人后腿的女儿。像你哥多懂事,为了预防万一,立刻去追罗蜜鸥那个男人婆—— “预防万一?难道哥不是真心喜欢罗蜜鸥?!她是我小学同学,是个热心又善良的好女孩,哥他怎么可以——” “为了我们家,有什么不可以?”柯母立刻扫一断她的抗议。 “虽然那个罗蜜鸥粗鲁又没气质,但是看在罗家家境就比楚家差那么一点点的分上,你哥就这么为我们这个家牺牲了。你呢?不只家境,楚胜沅连外貌、能力都是一流的,爸妈要你嫁他可是一点都不亏待你,你有什么好怨?” “我——” “你什么你?”柯母将手机交还给她。“你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叫那只小狐狸精看在如对她不离不弃那么多年的分上。把老公还给你,不管你要用哭的还是跪的,一定要求她答应跟楚胜沅一刀两断,能让他恨她更好。” “我不能那么做。”她把手机当烫手山芋推还给母亲。 “你不那么做,难道要言睁睁看着我跟妹爸乎牵手去跳楼?!” “妈!”柯钰卿害怕地抱紧母亲。“您不要说这种话吓我……” “我不是吓你,要我过那种流浪街头的苦日子,我宁愿去死!”见威吓奏效,柯母说起话来愈加幽怨。“钰卿,算妈求你,公司出问题的事再瞒也瞒不了多久,你哥跟罗蜜鸥更是八字都还没一撇,只有你去挽回楚胜沅,才能拯救我们家。爸妈老了,要东山再起谈何容易?我从小到大一天苦日子都没过过,妈知道你是个孝顺的孩子,一定不会眼睁睁看爸妈倒下,对不对?” “我……”柯钰卿被母亲恳求的眼光牢牢凝视,心里乱成一团,无论“对”或“不对”全都难以启口。 无论是哪种选择,她最不愿意伤害到的人,已经因她受伤…… 郁奶奶在楼梯门上上下下了好几次,想了想,终究还是忍不住去敲钱幼歆的房门。 “奶奶,有事吗?” 钱幼歆来开门,眼睛红红的,待在里头的柯钰卿更不用说,早就哭成大花脸。 “我没事,是你们两个发生了什么事,哭成这样,需不需要我帮忙?”郁奶奶关心地轻抚钱幼歆脸庞。“幼歆啊,谁欺负你?奶奶没办法,还可以找我儿子、我媳妇、我孙子——” “奶奶,谢谢,我们没事。”钱幼歆感动于郁奶奶的关怀,但是这件事谁也帮不上她们。“我朋友养了很多年的一只狗病死了,我们聊到她,忍不住就抱在一起哭了。” “原来是这样。”合情合理,郁奶奶相信了。“唉呀,狗和人一样,时间到了就得走,做人不要太执着、要放开,留不住的,再哭再难过,也没办法再回到你身边,你们两个要想开,不要再哭了,哭多了伤眼睛,知道吗?” “嗯,知道了。” “没事就好,那我走了,你们两个继续聊,不过要聊开心的,不要再提那只狗了。” 交代完,郁奶奶安心下楼,钱幼歆也把门锁上,回到柯钰卿身边。 其实,柯钰卿哪里养过狗?一切不过是钱幼歆临时找来搪塞的藉门。 可以说是第六感吧?她今天没回那个临时租处,一下班便自奔这个虽然有点偏僻、有点简陋,却能带给她安心的住处,但手机没电让楚胜沅根本连络不上她。 直到柯钰卿跑来,她才知道发生了什么大事。 她真的没想到,楚胜沅昨晚才许下承诺,竞然今晚就直接跑去柯家要求退婚,还当着柯家母女的面说要娶她。 那男人……是真的很爱她。 她从来不敢奢望自己能拥有楚胜沅的爱,那样的男人即使心动应该也只是玩玩,结果他不玩,不是完全拒绝,就是彻底付出,他给出了真心,让她切切实实地握在手心。 但那是因为他不知道有色诱之计这件事,更不知道她不只穷,还有个在国外坐牢的舅舅,和在疗养院接受长期治疗的母亲。 在知道这些之后,再热的爱情,也会慢慢熄灭吧? 她不是早就清楚明白,那么完美的男人不可能属于自己? 偷来的东西,终究是要物归原主,这才是对的。 “钰卿,就照你妈说的做吧!” 听见好友的决定,柯钰卿惊愕地抬头看她。 “照我妈说的做?”柯钰卿忙不迭地摇头。“不可以,要我嫁给我不爱的人,帮忙度过我们家的大危机,我无话可说,但如果前提是要牺牲你,我做不到。你不要再继续骗我了,不只楚胜沅爱你,你也爱他,是我一手促成你们相恋,又要一手拆散你们,我这么做一定会下地狱!” “想太多了,就算没有你,我跟他也不可能会有结果,因为我们之间距离太大、阻碍太多。” “怎么会?他都亲口说要娶你了。” “结婚不是那么简单的事。”钱幼歆含泪笑叹。“就像刚才郁奶奶说的:做人不要太执着、要放开,留不住的,再哭再难过,也没办法再回到妹身边。楚胜沅的世界太美好,不是我想去就能去的地方;但我的世界太悲哀,我不希望他过来。从我和他相遇的那一刻起,就注定我们不能在一起,这是我早就知道的事,现在不过是多背一点骂名,我没关系,真的。” “被自己喜欢的人恨,怎么可能没关系……”柯钰卿忍不住抱着她哭。“呜…我不可以为了让我们家不破产,跑来抢你的老公,我要去跟楚胜沅说,所有烂主意部是我出的——” “你疯了!”钱幼歆赶紧拦住她。“破产不是好玩的事,如果嫁给楚胜沅,得到楚家的资助。你们柯家就能安然度过这次危机,拜托你不要再考虑我、考虑那个让人摸不清心思的孙奕迦,我保证楚胜沅是个一旦结婚就不会再三心二意的好男人,真的是很不错的结婚对象,你们婚后慢慢培养感情还来得及,你那么好,日子久了他一定会忘了我、爱上你,跟他会幸福的。” “呜……听你这么说,我更觉得自己要是真的嫁给他肯定不是人……”她揉着眼。哭得更凶。 “唉,你不是人。总比眼睁睁看你妈当鬼好。”钱幼歆感慨地叹气:“你妈是那么心高气傲的一个人,如果要她沦落到一无所有的地步,真的会生不如死吧?虽然我不喜欢她,但她总归是你妈,我也不想眼睁睁看着她去跳楼。话说回来,楚胜沅原本就是你的未婚夫,要说抢,也不是你抢了我老公,而是我抢了你的未婚夫。” “是我求你抢的……” “记得就好。”钱幼歆勉强自己露出微笑。“现在,我不过是物归原主,只希望以后你心里不要有疙瘩,就算发生过这样的事,我们依然是最好的朋友,好吗?” “可是——” “没有可是。”钱幼歆知道她心肠软,这件事只能由自己决定。“我明天会接楚胜沅的电话,你妈跟他说的一切我会全部承认,他一定会很伤心,你要多多安慰他,别让他太难过,趁这个机会让他感受你的宽容体贴,对你内疚更深,加上你的家人一定会想尽办法催婚,婚事应该能照常进行——” “那如呢?”柯钰卿哭丧着脸,心疼地拉着她的手。“幼歆,你就只为我和我的家人想,那你看着自己心爱的男人和自己最要好的朋友结婚,这种事情你怎么吞得下去?我是来叫你骂我,叫我自己负责收拾一切,不要连累你,结果你反而跟我妈站在同一阵线,委屈自己成全我,这算什么?” “我也不知道这算什么?只能说,我和你联手导了一的烂戏,我们都受伤了,结果事情又绕回了原点。但最无辜的不是我和你,是楚胜沅,不是吗?我们还能抱在一起哭,可是他昵?他的痛苦难过,一定不输给我们,既然我没有力最扶起他,只能由你代替我们去向他败罪了。” “所以结论是……我嫁?” 钱幼歆忍着心痛点头。“我不小心让楚胜沅知道了工作地点,所以明天一早我就会到公司递出辞呈——” “没有必要做到这种地步。” “有必要,一定要让他找不到我、看不到我,才能更快忘记我、接受你。” “幼歆,我真的很对不起你……”柯钰卿嗓子都快哭哑了。“早知道结果还是一样,一开始我就不应该拖你下水……” “别哭了。”钱幼歆从面纸盒里抽出最后一张而纸递给她。“真的觉得对不起我,就忘了孙奕迦!努力去爱楚胜沅,只要你们两个结婚以后过得很幸福,就算对得起我了。你放心,我很坚强,不会有事的。” 同是女人,柯钰卿怎么会不明白好友是忍着心如刀割的痛,反过来强颜欢笑安慰自己。 先不管自己,一边是家人、一边是比亲姊妹还亲的知己,自己究竟该如何抉择才是对的? 这几天,福源集团内部一片祥和之气,笑声不断。 那个总是突然冒出来抽查下属有没有偷懒、三不五时下班后才通知开会的可怕执行长,一口气请了半个月的长假,最常被他盯紧做事的千部们简直比自己休假还开心。 唯独休假的那个人,一点都不开心。 只留一盏昏黄灯光的客厅里,楚胜沅浑身洒气地躺在沙发上,迷离目光锁定手机荧幕上巧笑倩兮的美丽女子,心痛如绞。 “……好,我说,我的目标是嫁入豪门——” 短短只有一分多钟的录影短片,无论他看再多次,都是断在这句结束,而说这句话的不是别人,是钱幼歆。 在被柯怀卿母亲戳破一切的隔天,钱幼歆终于接了电话,对于柯母的一切指控,她完全不否认,也承认她早就知道他是柯钰卿的未婚夫,而她是蓄意接近,还反问他:既然爱她,应该不会介意这些小事吧? 不介意?不,他当然介意! 第十三章 所以他们吵了一架,钱幼歆不只挂断电话,还拒接电话。他忍着,就不信她不主动向他承认错误、求他原谅,结果还没等到她的人或电话,就先收到柯母传来的这段影片,他一时火大,直接打去她公司找人,才知道她已经辞职,赶去她的住处,早已人去楼空。 然后,一晃眼又过去一周…… 事实很明显,他被甩了。 那个口口声声说爱他的女人,谎言一被戳破,连求饶、弥补都嫌麻烦,直接弃他而去,又去另寻新目标了吧?怕他纠缠不休,竟然选择彻底消失…… “钱幼歆,算你狠!” 他按下删除健,不让自己继续迷恋她甜美的身影,起身进浴室冲洗,准备赶到婚纱公司。 应该是柯钰卿的母亲向他母亲透露了一些什么,家人临时次定将婚礼提前半个月,他无异议,绝口不提之前想解除婚约的事。 这是他欠柯钰卿的。 被好友和未婚夫同时背叛,她没有怨言,依旧安安静静陪伴他身边,但是他看得出来,她眼神透露出的无助与浓浓哀伤。 他不爱她,或许这辈子都无法给她爱情,但至少他能帮她和她的家人保住衣食无忧的富贵生活。 是啊。他已经知道柯家周转不灵,急需大笔资金艳注的消息——就在他去柯家提出解除婚约后的第三天。 他请表弟私下调查柯家,是为了看看有没有谈解除婚约时能够使用的有利筹码,却找到一个超级大的把柄,但他已经没有解除婚约的必要,所以他没将消息外泄,甚至帮着柯家瞒着他父母。 这是他们自己挑的亲家,是好是坏都怨不得人。而他,既然己经无心,娶谁都无所谓,那就让柯钰卿进家门。算是他对她的补偿。 反正。一切不过就是回到原点。 他一把拉开窗帘,外头阳光灿烂,透过玻璃射入的口光亮得刺眼,可惜照不入他心头阴暗湿冷、痛得渗血的角落。 从外表看来,刮掉胡渣、点过眼药水的他,目光灼灼、神采奕奕,完全不像是深陷情伤的男人,加上一身帅气西装衬出他硬挺修长的身形,谁也看不出他已经多夜失眠,身心俱疲,或许下一秒就会倒下。 就算要倒,他也会选在没人看见的地方。 拍拍脸,振作半静申,他拨了通电话让表弟怜宗相过来接送,毕竞酗酒加失眠还开车?他可不想拿自己和别人的性命开玩笑。 十多分钟后,佟宗相开车过来,楚胜沅上了车。车子却迟迟没发动。 “你现在是想叫我参观你新车的内装吗?” “我是在给你冷静的时间。”整宗相白他一眼。“你真的要跟柯钰卿结婚?我知道你对她有愧疚,但是错的是那个叫钱幼教的女人,不是你,要补偿柯钰卿的方法有很多,犯不着把自己当礼物吧?” 自从表哥突然请长假,连他这个特助也没事先知会,他就知道出事了。 他连着几天厚省脸皮杰门都无功而返。终于有一晚,外头下着大雨,表哥良心发现,不再继续请他吃闭门羹,两个人一边喝酒一边聊,他才知道,倒霉的表哥又遇上了坏女人。 当年在英国,表哥的初恋对象也是因为有个家世好上数百倍的追求者出现,她毫不犹豫,立即提出分手,再也不回头。 这回的对象虽然不是又跟别人跑,可是因为贪图表哥的身价而背叛好友、刻意抢人。并没有比较好。 而且看看表哥一身玉树临风、神采飞扬的模样…… 唉,依自己当年陪伴他走过情伤的经验来看,这个人太骄傲、不愿在人前示弱。外表看来越是特意打扮得光鲜亮阴,心里的伤口越是烂到生蛆。 “哥,我觉得你真的不要太冲动下决定,婚礼延期都不够了,还提前?你没有把这些事告诉大阿姨吧?不然我帮你说——” “不准到我妈面前胡说八道。”楚胜沅不悦警告。“我是找你来当司机,不是心理医生,事情我己经决定,你不要再来搅乱,开车。” 他说完便闭目养神,摆明了不想再听任何规劝,佟宗相只能无奈地耸肩,乖乖开车上路。 “哥,你精神好像不是很好,要不要喝杯咖啡?我记得这条路转角有间咖啡厅可以外带,要不要我去买?” 上路十多分钟后。佟宗相在红灯前停下,瞧见表哥在打呵欠,好心提出建议。 “也好。”楚胜沅有点精神不济的感觉。“待会几你找地方停车,我下去买,顺便透透气。还有,你用的什么汽车香氛?臭死了,明夭换掉。” 经他这么一说,佟宗相也觉得车内好像有股淡淡怪味。 “奇怪了,我没放什么香水啊?到底是——” 佟宗相一怔,转头往后座一看,一棵被闷死的茉莉盆栽就在他座位正后方,摆到他都忘了,原本盛开的数十朵茉莉一夜枯萎,清香成了怪臭。 “你干么买盆花在车内摆着烂?”楚胜沅随着表弟的视线,也看见了那棵茉莉。 “不是我买的,是一个叫茉莉的怪女人送的。” “不要玩弄别人的感情,小心会有报应。”楚胜沅阴森森地扫他一眼。 “我没有,我真的已经改邪归正很多年了!那女人跟我一点都不熟,我连她一根手指都没玩。”那眼神立刻让佟宗相感到一阵恶寒,马上撇清。 “最好是这样。”楚胜沅下巴微抬。“绿灯了。” “喔!”佟宗相松了口气,真是被绿灯给救了。 车子转过弯,便远远看到咖啡厅的大招牌,因为前方没有停车位,楚胜沅只好先下车,让表弟去停车,自己买完咖啡再沿路过去找他。 但是当楚胜沅一转身,视线从路上转到咖啡厅,不偏不倚地瞧见站在落地窗内的服务生,他的一颗心差点蹦出胸口。 那是—— “幼歆?” 一递出辞职单,钱幼歆马上急着找工作,幸好结果非常顺利,两份工作衔接得刚刚好,连一天失业都没有。 咖啡厅服务生的薪水虽然没之前当行销助理高,但是性质单纯又不需要加班,对一身心俱疲的她,不失为过渡时期的好工作。 只是她想都没想到,一向只去高级餐厅的柯家人,竞然也会造访这种小咖啡厅。 “柯育仁?” 她刚和轮班的同事交接,送咖啡和蛋糕过来,才发现坐在靠窗情侣座的居然是柯钰卿的大哥,和一位短发的俏丽女郎。 她一双眼不着痕迹地打量了柯育仁的女伴一眼,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对方有点眼热。 记得钰卿似乎说过,为了预防万一,连她哥哥柯育仁都相中了一头肥羊,但柯家人把她当毒蛇猛兽,防她像防贼,就连说起这件事也是支支吾吾、含糊不清 从外貌来看,柯育仁的女伴打扮偏中性,根本不是他喜欢的性感丰满类,也不像是什么名媛,全身上下没半样喊得出名头的名牌,可是看桌上摆的那束大红玫瑰,“肥羊”又似乎是这名女子没错。 她该不该多事,提醒对方小心羊入虎门? “没你的事。”像是看穿钱幼歆心中的犹豫,柯育仁立刻紧张起身。“蜜鸥,这里太吵了,我们换个地方。 “吵?还好吧?何况人家咖啡都送——” “蜜鸥?“欧德”的罗蜜鸥?”钱幼歆突然插话。 “我是。”罗蜜鸥望着她,一脸纳闷。“小姐,我们认识吗?” “我是钱幼歆,你的小学同学。”难怪她觉得眼熟。“小时候你常笑我和柯钰卿是双胞胎,总是粘在一起。有一次班上的男同学抢走我的铅笔盒不还,你帮忙抢回来,要他跟我道歉,结果他掀你裙子、被你毒打,后来被朱学长知道——” “朱立业抄扫把赶来要帮我,结果人已经被我打趴在地,而且——” “他后面跟了一大片黑压压的人群,都是沿路看见他狂奔。学他拿扫把跟来助阵的。”场面太盛大,钱幼歆全今难忘。 “对啊,他小学的时候人缘超好。”罗蜜鸥记起来了。当时那可是个大事件。 “明明每天一副拽样,大家就是崇拜他、喜欢他,以为他被欺负,气到要拿扫把扫人,一堆人也跟着要帮忙出气,瞎跑一通。结果全校最后被叫到礼堂训话,回去我还被他骂到半死,说我一个人祸害全校,明明那些人都是他招来的,你说说看,我是不是有够无辜?” “嗯,都是我害你的。”她发现,罗蜜鸥一点也没变,还是当年那个热情,直率的小女孩。 “哪是,错的是那个抢你东西又掀我裙子的臭男生!”罗蜜鸥笑开。“幼歆,好久不见了,从你转学之后就没连络了吧?难怪随你和育仁认识,你和钰卿感情特别好,一定还有连络。老实跟你说,刚刚我还在想是不是育仁劈腿,倒霉遇上两个女朋友一起出现,才会急着拉我离开?” “怎么可能。”柯育仁急忙否认。 “是啊,怎么可能?我又不是有钱的千金小姐。”钱幼歆话中有话。 “钱幼歆!”柯育仁厉色警告。“说话之前最好三思,另任害了我妹又来害我!” “伤害钰卿的是你们,不是我。拿自己妹妹的一生幸福去换取家族利益,你还配做人家大哥吗?”钱幼歆无惧于他的威胁,直言反驳。 罗蜜鸥不知道他们两个在打什么哑谜?更糟的是,她今天是来提分手的,却根本找不到机会开口。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她没慧根猜答案,千脆开口问。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没什么比这句话形容柯家更恰当,你千万别上他们的当。” “钱幼歆!你给我住口。”柯育仁拍桌起身,不复温文。 “你们敢做还怕人家说?” 钱幼歆不理会他的警告,澄澈眼眸坚定地望向罗蜜鸥,不许自己眼睁睁看着一个好女人毁在势利的柯家人手中,无奈牺牲的,有她和钰卿就够了! “柯家投资失利,急需大笔资金注入,你绝对不是柯育仁喜欢的类型,只是他相中的‘肥羊’——” “你——” 柯育仁恼羞成怒,斯文全毁,举乎便朝钱幼歆挥去—— “住手!” 罗蜜鸥惊讶大喊,来不及起身制止,幸好有人快她一步扣住柯育仁的右臂,否则以他的力道,钱幼歆十之八九会受伤。 “楚胜阮?” 一认出阻止自己挥巴掌的人,柯育仁面色死灰,嚣张气焰顿时灰飞烟灭。 因为前几天,楚胜沅的特助表弟曾经到公司找他,表示楚胜沅已经知道柯家陷入破产危机,虽然没们算毁婚,但是他和他爸妈如果仗着女儿即将嫁进楚家,继续 过着一掷千金的豪奢生活,即使成为亲家,楚家也不保证会出手相幼。 所以他急着约罗蜜鸥出来、向她求婚,多道保障也好,想不到碍事者接几连三出现,真倒霉! “你敢动她?信不信我三天内就让你们柯家彻底垮台,灭掉你们翻身的所有希望!” 柯育仁一脸愕然。不是听说钱幼歆还算讲义气,一个人担下他那个笨蛋老妹为了悔婚想出来的什么烂计?楚胜沅应该恨死这个女人,怎么还为她向他这个未来妻舅撂狠话? 第十四章 “胜沅……” 没想到在经历那么恶劣的分手之后,楚胜沅还会出手相助,钱幼歆抿抿唇,神情欲言又止,虽然感动,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别误会。”楚胜沅冷冷凝视她。“我只是见不惯有男人出手打女人,不是为了你才这么做。” “我知道。”钱幼歆咬咬唇,忍住泪。硬是逼自己换上职业笑容。“楚先生,谢谢帮忙。请问需不需要帮您带位?” 她笑了,楚胜沅的脸色反而变得难看。“你在这里工作?” “是。不需要我带位的话,请自行入座,谢谢。” 钱幼歆说完便转身背对他,来到罗蜜鸥身边。 “蜜鸥,刚刚我说的都是真的。感情的事一步错、步步错,你帮过我,我绝对不会骗——” “钱幼——” “你吼什么?” 柯育仁才开口,楚胜沅立刻吼回去,光是气势就将前者完全压下去。 “总之,他对你不是真心的。” 说完这句话,钱幼歆退后一步,面对两个男人。 “抱歉,打扰了,请慢用。” “你跟我走!” 钱幼歆正要离开这个复杂的风暴中心,但刻意和她保持生疏的楚胜沅,下一秒却像龙卷风似的二话不说一接将人拉出店外,留下烂摊子让罗蜜鸥和柯育仁自己收拾。 “放开我,现在是上班时间!”钱幼歆想挣脱,但无奈他手劲之强,自己根本敌不过。 “有差吗?反正对你来说,工作想辞就辞、想换就换,换一个男友就能换一个工作,不是吗?”他终于在餐厅外面的走道停下脚步,回头冷嘲。“反正为了避免我上门纠缠,既然这个地方已经被我发现,你也差不多该换下一份工作了。” 她不反驳,为了他好,这是必须的,否则他会忍不住一而再地来见她,就像她也会忍不住像个傻瓜,呆呆跑到他住处痴望,哪怕只是短暂闪过一个黑影,什么都看不清,她也觉得满足。 “嗯,说得也是。”她只能顺着他的话。“我看下回应该找个远一点的工作吧。到台北应该不错,工作多、有钱人更多,或许能找到比你更好的对象。” “或许能找到比我更好的对象?这就是你一点都不试图挽回我的理由?” 如果他心底还对这段感情怀有一丝奢望,也在亲耳听她说出这句之后,完全破灭了。 “是吗?真抱歉。浪费了你这么多时间才发现我不够好。”他松手放开她,彻底心寒。“可惜的是。像如这种背叛朋友、玩弄别人感情的女人,大多会落得众叛亲离、一无所有的地步。” “那也是我的事。用不着你管。”她佯装无所谓地笑,心底早已被泪水淹没。 “没错,从今以后,我们只是陌生人。”即使胸口像被插了把刀似地剧痛,楚胜沅仍旧挺直腰杆,冷漠地说:“还有,我和柯怀卿下周就要结婚,希望你不要不识相,跑来参加婚礼。钰卿心肠软,不代表我也是,如果你再靠近我们,别怪我将你的事翻出来广为流传。连根拔断你的豪门梦!” 他说完立刻转身走人,不让自己再有一丝留恋。 这一次,真的是彻底结束了…… 钱幼歆目送他走远,感觉他沉重的每一步像是踏在自己心上,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众叛亲离、一无所有…… 不用等以后,她现在不就是如此? 即使她和怀卿说好两人感情依旧,但是在楚胜沅和怀卿结婚后,必定会彻底封杀她,她失去了工作、失去了最好的朋友,也失去了最爱的男人。 她好想追上前紧紧抱住他,告诉他一切真相、求他原谅,但是想到脆弱的钰卿,她办不到。 泪水像断线的珍珠不断滑落,无论她如何努力擦拭,依旧争先恐后夺眶而出。 确定楚胜沅己走到看不见她的甜离,从分手那天一路累积到此刻的林力与伤痛忽然爆发,无视子路人的侧目,她蹲在路边放声大哭,不懂自己究竞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老天爷要让她一再受苦、一再与幸福擦肩而过? 找不到地方暂停的佟宗相,又绕回了咖啡厅附近,忽然瞧见一个蹲在地上理头痛哭的长发女子,本来想好心下车询问她需不需要帮忙,但前面一辆车先停下,一位发色和五官轮廓像是混血儿的高大男子,己经和女伴一同下车关心,他也就打住念头。 约莫一分钟后,终于瞧见快步走在人行道上的楚胜沅。 “哥!” 佟宗相拉下车窗喊人,等楚胜沅上车,才发现他两手空空。 “咖啡呢?” 楚胜沅一愣,完全忘了要买咖啡的事。 “不想喝了,直接去婚纱公司吧。” “……喔。” 失恋的人行事作风怪异也是情有可原,佟宗相没多问,省得讨骂挨。 “刚刚你在咖啡厅附近有看到什么奇怪的事吗?我找不到停车位,绕了一圈回去,看见有个女孩子蹲在马路上哭得好惨——” “停车。” “什么?” “我叫你停车!” 被表哥突然一吼,佟宗相吓了一跳,看后头没车便立刻靠边停,刚停好,就见楚胜沅下车往回跑。 “哥。” 佟宗相连忙下车追人,谁晓得他会不会跑一跑,一个想不开就冲到大马路上去? 但是楚胜沅没有出现佟宗相担心的惊人之举。他在刚才和钱幼歆分开的地点前停步,步道土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 “呵,我在期待什么?”他苦笑自嘲。 他明白自己在期待什么。 如果钱幼歆真的在他离开后大哭,代表她并不像在他面前表现的那样绝悄无又,或许她有什么苦衷、或许一一 可是,什么或许都不存在,她不在这几,表弟看见的应该是别人,只有他还可悲地自欺欺人,放不下,离不开。 “哥!” 在佟宗相的惊喊中,楚胜沅忽然觉得一阵头晕眼花,冷汗直冒,随即便失去意识,昏了过去。 幸好,楚胜沅只是中暑,加上过度疲劳。 佟宗相赶紧将他送医,听完医生的诊断,这才安心,也才想起还在婚纱公司痴等新郎过来的柯钰卿,连忙打电话通知她。 “他看起来……憔悴。” 柯钰卿看着躺在病床上的虚弱男人,虽然已经知道他身体没什么大碍,吊瓶点滴、休息一下就会恢复健康,但是他心里的伤口,只怕一辈子也难痊愈。 而这一切,全是她害的。 不可以、真的不可以再这样将错就错下去…… “当然憔悴,他都不知道有几天没睡好了。”佟宗相越想越气。“柯小姐,你知不知道你那个朋友的下落?不去痛骂她一顿,我实在气不过,怎么会有那么不要脸的女人?!” “不准你说幼歆坏话。她不是什么不要脸的坏女人!” 终宗相被骂得一愣。“她抢你未婚夫,你还替她说话?” 她摇摇头,自责地说:“是我不好,差一点就真的要抢了她老公,我才是坏女人。” “蛤?!”侮宗相头皮发麻,越听越觉得内幕重重。“她抢你未婚夫是因为你抢了她老公?喂,别告诉我为是人家的小三,所以她才会来勾引我表哥报复你?” “不是那样。”让她投胎三次也生不了那种胆。 “那是怎样?” “等楚胜沅醒过来,我会跟他说清楚。” 独自待在婚纱公司等待的时间里,她已经想明白了,心里做好即使破产,也会坚强地承担一切的准备。天塌了,应该是她和家人一起扛,不应该让无辜的幼歆陪她一起活受罪。 “你说,我在听。”楚胜沅突然开口。 他早就清醒,只是此时此刻实在没有心情陪未婚妻话家常,才会故意装睡。 “我……”柯怀卿有些支吾,抬头看了站在床侧的件宗相一眼。 “宗相,你先出去。” “喔,那我去喝杯咖啡再回来。”反正他是表哥的心腹,迟早会知道事实真相。 “现在你可以说了,你和钱幼歆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楚胜沅心里并没有表面那样平静,急于知道她方才说的是怎么一回事。 “是。对不起,其实幼歆她真的很爱你,是为了帮我,才装成一个只爱豪门的拜金女。” “假装?”他十分存疑。“你还不知道吧?你妈有寄一段影片到我手机,那是钱幼歆生日——” “她许愿要嫁入豪门?”柯钰卿摇头苦笑。“谁没有年轻、想法走差的时候?你不知道幼歆那时候过得有多苦,可是她从来没开口要我资助她,什么都靠自己来,她努力读书充实自己,不骗不抢,想靠自己的能力赚大钱,想要嫁给有钱人,飞上枝头变风凰,提早脱离贫困生活,让家人好过,这样的想法你可以说她天真,但没有人有资格苛责她。 “何况,她前男友就是一个有钱却没有肩膀的贵公子,她被重重地伤过,早就打消那个念头。她根本不想嫁入豪门,甚至想远离豪门,这次要不是我求她帮忙勾引你,她根本不会靠近你——” “求她勾引我?”他听出重点。“为什么?” “因为,我爱上了别的男人,不想嫁给你。” 柯钰卿不隐瞒了,从自己如何在电话中请求钱幼歆帮忙,结果好友却弄假成真爱上他,直到事情被揭穿,为了避免柯家破产,自愿退出,连工作都辞了,只希望他找不到人更加心寒,才能尽快遗忘这段情,将全副心思慢慢移转……一切的一切,全都诚实说出来。 楚胜沅的心情是说不出来的复杂。 一个以嫁入豪门为目标的女人,为什么从头到尾没跟他要过什么珠宝、名牌包?两人己经发生亲密关系,也拍下亲密照片,就算分手,也该趁婚前向他勒索一些分手费,这么容易就放走好不容易钓上的大鱼,怎么想都不像是经验丰富的小三。 这是他最想不通的一点,现在终于明白了。 如果从头到尾她接近他的目的都不是钱,一切就合理了。 知道那晚钱幼歆!上他的车,不是什么命中注定的相遇,而是从那刻起就开始设计他,说心里完全没有疙瘩是骗人的。 只是气归气,他却不得不承认,中了美人计的这段时口,因为有她的热情陪伴,让生活乏味到只剩工作的自己,重新拥有一段既快乐又充满活力的甜蜜时光。 虽然她一开始居心不良,但也不过是想拍点照片骗人,不为钱,只是为了帮忙好友解除婚约。结果照片拍了,反而变成柯钰卿母亲拿来诬赖她的证据,真的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事关柯家破产与否,而且以柯钰卿的个性,不可能毫不心虚地自视他双眼,俐落说出这么一大篇谎话,这一回,他相信自己不是又被骗,事实应该正如同她所言。 “胜沅,无论将来发生什么事,你一定要记得,我爱你的心是真的。” 是啊,他差点忘了,她曾经哭着这么告诉他,他答应了,却忘得一干一净。 第十五章 只是,这能怪他吗?她的演技实在太佳,说分手就转身不回头,一副毫不留恋的态度,他没被气到吐血升天就不错了,哪有心情想她背后是不是有其他苦衷。 何况,天晓得世界上竞然会有人讲义气讲到这种地步?简直是傻! 帮忙色诱朋友的未婚夫,让自己身陷险境也就算了,既然身心都给了他,他也表明想娶她为妻,无论如何都该紧紧攀着他,脱离贫穷生活,怎么能为了朋友家人自折羽翼,担下抢夺好友未婚夫的小三污名,做出“让夫”这么愚蠢的事?! 钱幼歆这女人实在是—— 唉,让他义气又心疼。 “总之,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太儒弱,幼歆为了保护我,一而再地挺身站在我面前,为我牺牲,她真的是世界上最好的朋友,所以我不能抢走她最爱的男人。我不想再看她难过了,你要责怪要怨。全针对我,请你原谅幼歆。” 柯钰卿站起身,诚恳地道歉,泪眼汀汀地说:“胜沅,幼歆什么错都没有,唯一的错就是交到我这个软弱的朋友。我保证,她是真心爱你,她决定放弃你真的很无奈。除了我的原因之外,还有一点,就是她怕当你和你的家人知道她家人的事,会和她前男友一样鄙弃她,所以她不敢面对。可是我觉得,你应该不是那种人,如果是你,或许一点也不会在乎——” “不用灌我迷汤。”他肃颜装冷,其实心里极想知道幼歆害怕他知道的究竞是什么事?“如果你愿意详细说出她家人和前男友的事,我答应考虑看看,要不要原谅她。” “嗯,我原本就次定要告诉你那些事。只怕你没有绝对能保护她不受伤害的认知,就和幼歆复合,要是又再分手,我怕她伤得更巫,真会终身不嫁。如果你没有那样的觉悟,请你只需告诉她你原谅她,解除她的内疚,千万别再招惹她,不然一一” “不然怎样?” “不然,我绝对不会放过你!”柯钰卿怕归怕,还是握紧双拳,鼓足勇气瞥告他。“你别看我这样好像很没用,如果你存心报复而伤害幼歆。我会每天到你公司闹,跟你拚命——” “够了。”他伸手示意她住口,不想继续被吊胃口。“我心胸没那么狄隘。为了感情的事搞报复。我表弟就快回来,如果你不想让幼歆的事被第三者听见就坐下快说。” 柯钰卿立刻乖乖坐下,有些不廿愿地抿抿唇,才缓缓将钱幼歆从家变父亡、破产,到母亲住进疗养院、舅舅在国外犯法被关,和被前男友的母亲嘲笑,认定她有不良基因,最好别结婚生子等等恶毒批评。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楚胜沅。 “我保证,幼歆很正常,比我还正常,她妈妈也很可怜,是遭受太大打击才会崩溃,可是幼歆很坚强,和她妈妈不一样。至于她有个通缉犯舅舅,更不是她愿意,她——” “不用继续往下说了,现在我非常了解她为什么会选择放开我,的确也不失为明智之举。” 明智之举? 柯钰卿心凉了。 难道她看错人? 原以为楚胜沅和幼教的前男友不一样,为了能光明正大和幼歆交往,不管家人同不同意便独自来她家提退婚,也算有担当、有肩膀,结果一听说幼歆有个精神失常的母亲和通缉犯舅舅,为了楚家名声省想,马上就决定放弃和她复合? “我真是看错人了!”她好失望。“你决定放弃幼歆才是不智之举!” 她连再见都不想说,转身便要离开病房。 “谁说我要放弃?” 柯钰卿征了,惊喜地回头。 “别高兴得太早,关于幼歆母亲和舅舅的事,对我来说的确不算什么,但是对我家人来说,却是难以接受,我母亲会说出口的话,绝对远比她前男友的母亲更恶毒、更伤人。” 柯钰卿的笑容逐渐消失。 “还有,我爷爷和我爸更不可能给幼歆好脸色看,因为托你母亲的福,她许愿嫁进豪门的影片,他们手上似乎也有。可能还听说了她前男友的事——当然,是你母亲说的版本。总之。在他们眼中,幼歆就是贪图楚家财产的拜金女,她想跟我在一起绝对是四面楚歌。所以我才说,她选择离开我,也不失为明智之举。” 听到这坐,柯钰卿脸色更难看。 “所以,就算我退出,你和幼歆之间还是不可能了?”呜……幼歆的命怎么那么苦…… “可不可能的决定权……”楚胜沅从病床坐起身,注视着她说:“帮我告 诉幼歆,我把决定权交给她。” “交给她?” 他点点头。“告诉她,关于你们设汁我的事,我可以一笔勾销,但是她轻易把我让给你的事,我心里的气很难消。” “可是那是因为我——” “不过,我愿意再给她一次机会,回到我身边。”他打断她的解释。“如果她觉得对不起、伤了我的心,就自己来为我疗伤。可是,一旦决定回来,就没有再次逃开的机会,如果她还想钻回安全的龟壳里,我也会把她挖出来、拉回身边,逼她面对那些尖酸刻薄的现实、鄙视的眼光,闪为我不可能为了她和所有家人断绝往来。想做我楚胜沅的妻子,要能挺起胸膛,敢承受一切,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和说法,没有那样的决心和贡气,即使再相爱,最后也只剩互相埋怨。所以,到底要正面迎击还是继续逃?你告诉她,我让她执定。” 柯钰卿脸上慢慢有了笑容,眼眶却湿润起来。 真的像幼歆说的,楚胜沅的确是个很好的结婚对象。 前提是,如果他爱他的结婚对象。 她感受得到,他是真心爱着幼歆,所以即使恨不得幼歆立刻来到他身边,还是忍住,反而要她转达那些话,把要不要重续前缘的选择权交到幼教手上。 “谢谢你,我希望幼歆能鼓足勇气来到你身边,更希望你们两个能幸福,才能减轻我对你们的歉疚,所以我一定会努力把她带到你身边。那我走了,再见。” 楚胜沅点点头,没留人,因为他知道,一离开送院,柯钰卿一定会在第一时间去找钱幼歆,转达他的话。 唉,早知道他不该跟幼歆说那些气话。 原本以为不可能。现在却百分之百肯定,表弟见到的那个蹲在路边大哭的女人。一定是她。 听见他说的话,她应该能停止伤心哭泣吧? 其实他虽然生气,仍然渴望亲自去找她,替她拭千泪,可是听见柯钰卿说出幼歆自小到大的遭遇后,他却无法一意孤行将人带回身边,因为即使他愿意为她挡风遮雨,除去一切障碍,也无法二十四小时待在她身边,制止别人随意吐出的伤人言语和轻视目光。 走向他的道路是一片平坦,但是和他并肩走向未来的道路,肯定崎岖不平。 他已经伸出手,幼歆愿不愿意握住?老实说,他也没把握。 因为,他曾经违背相信她的承诺。 但是。这一次,只要她愿意走向自己,这一生。他再也不会放开她的手。 一个半月后。 楚、柯两家联姻破局的消息才陡决地传开,由于双方都未公布解除婚约的原因,一开始,各种谣言传得沸沸扬扬,包括楚家老大其实是个同志、柯家千金和黑帮有染等等,但随即便因为柯家面临破产一事爆发,而变得理所当然。 这期间,楚胜沅刚好因为公事出差,离开台湾半个多月,回来后,一切风平浪静,再也没人提及他毁婚一事。一手促成这桩婚事的父母因为于心有愧,暂时不在他面前吵吵闹闹,生怕独子从此谈婚色变,开始演起恩爱大妻,对他来说,也算是因祸得福。 只不过,他等待的人,一直没出现。 日子恢复既往,在家人看来他一切生活如昔,只有他自己知道,这副躯壳里少了一颗充满活力的心,而带走那颗心的人,似乎完全没有前来归还的打算。 “唉。” 他叹口气,放下咖啡,赖在窗前想得再久,思念的人也不会突然来到他面前,既然是他自己说要把选择权交出去,也只能抱持希望继续等待。 至于现在,少了和未婚妻约会的藉口,难得无须应酬的周末假口,又得回去看爸妈演的尴尬的恩爱大妻戏码了。 不过说真的,肉麻总比听他们失妻吵架来得好。只希望那对老夫老妻能将这戏长长久久地演下去,最好演到后来弄假成真,家里就太平了。 只不过,幼歆要是有勇气和他走下去,家里的太平日子恐怕过不了多久。 但是。他会很开心。 即使吵吵闹闹,还是一家人,虽然不容易,但只要幼歆愿意和他一起努力,他有信心,总有一天爷爷和爸妈都会了解幼歆的好,愿意接受她。 现在只希望,幼歆不会辜负他的期望,早点鼓起历气走向他。 “铃~~” 他刚拿起车钥匙,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拿起一看,是佟宗相打来的。 “喂?” “哥,你准备好了没?我在楼下等你!” “等我?今天有安排要参加什么应酬吗?”楚胜沅愣了愣,今天的行程表明明空白,难道自己看错了? “没,大姨叫我跟你一起回去,说中午要去吃大餐,所以我过来接你一起去,少开一辆车,省油又环保。” “你什么时候变成环保志工了?”楚胜沅放下车钥匙,边说边开门。“好吧,那我搭你的车。车子停在哪几?” “你从大楼出来往石手边走……” 楚胜沅按着指示,很快看见佟宗相的车停在路旁,他快步上前,开门坐进副驾驶座。 “好了,走吧!”他关门,系上安全带。 “地址呢?” 听见耳畔的询问。楚胜沅全身一颤,不敢置信地转头看向驾驶座上的人—— “幼歆?” 怕是自己思念太深、产生幻想,楚胜沅伸手掐住自己大腿,痛得要命也喜悦得要命,因为这不是幻觉,也不是梦,她确确实实就在自己眼前。 “嗯,是我。”钱幼歆凝望他的眸光一样写满思念。 “我可以把你出现在这里,解释成你已经决定回来我身边吗?”其实,他已经明白答案了。 “嗯,我不逃了。”她点头,伸出双手包覆住他厚实的左手。“胜沅,谢谢你愿意原谅我,即使知道我妈和我舅舅的事,还告诉钰卿你愿意和我在一起。我已经做好心理准各而对一切,这一次,我会紧紧抓住你。” “无论谁来抢,你都不让了?”这点他很在意。 “不让了。”她摇摇头,法然欲泣。“再好的朋友也不让,天塌下来也不让,拿枪逼着我也不让。我明明知道你那么好,却要离开你,真的好痛苦,我再也不愿意为谁退让,我努力过要放开你,不想让你难做人,可是你伸手拉住我了,所以,我也可以拉住你吧?” “当然可以。”他反过来紧紧拉住她双乎,故作不悦地问:“只是你考虑太久了吧?既然痛苦,为什么不早一点来见我?难道你不知道,见不到面,不只你痛苦,我也一样痛苦。还有,不许哭,把眼泪给我吞回去,不知道我看了会心疼吗?” “嗯。” 第十六章 见不到她,他很痛恨见她掉泪,他会心疼……其实有些担心他已经对自己漫慢淡了的钱幼歆好开心,忍不住倾身向前抱住他。 “对不起,我只是希望能在你家人问起我职业的时候,至少能说出一个听起来还算不错的工作职称,而不是二十八岁了还在咖啡厅打工。幸好我找到一个不错的新工作,是『吉兆精品集团”旗下公司的行销业务,福利好,薪水比之前在化妆品公司多了三分之一,昨天顺利熬过一个月的试用期,今天我就来见你。 “可是,你怎么会坐在宗相车上?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你表弟一个月前透过钰卿约我出来见面,跟我说了一些你的事,问我扫算跟你继续还是结束……我们因为这样认识的。” 楚胜沅脸微红。想也知道,那家伙肯定把他被初恋女友抛弃、和她分手后伤心酗酒的事全说出来,好博取幼歆同情,真丢人。 “你那么努力拓展事业,原来是为了让初恋情人刮目相看?”钱幼歆抬头问。 “嗯。”楚胜沅不右认。“因为我不服气,想让对方后悔,可是这个念头在认识你之后,突然从我脑袋里消失,再也没想起过。说来好笑,我们根本没有再联络,己经成了陌生人,无论她知不知道我现在的成就、有没有心存遗憾,对我来说一点意又也没有,就算她因此想和我复合,我也已经失去当年的感觉,所以我发现,我不是对前女友仍有留恋,而是跟当年无力挽回的自己呕气,很幼稚,对吧?” “不幼稚,我喜欢不服输的男人。”钱幼歆摇摇头,目光爱恋地缠住他。 “呵,我的确不喜欢认输。”他笑厂,闪为有她在身边。“对了,宗相人呢?刚是他打电话叫我下来的。” “他走了。”钱幼歆坐直身,深呼吸了一口。“今天,由我陪你。” 楚胜沅深深凝望她一眼。“所以,你不只做好了来见我的准备,也打算跟我一起回家,面对我家人?” “嗯。”钱幼歆微颔首,眼神无比坚定。 “我话说在前头,这一去,我就当你已经要和我共度一生。” 闻言,钱幼歆双颊微染红霞,但是坚定眼光不变,说明了她的决心。 “当然,也保证我家人绝对不会轻易接受你,在他们承认为是楚家人之前,恶毒的话、尖酸的批评,只会多不会少。” “我想也是。”她苦笑耸肩。“换成我是你爸妈,也不可能轻易接受像我这种媳妇进门,我已经做好挨骂挨打的准备。” “挨打倒不至于,我爸妈没那么暴力。”楚胜沅轻抚她的脸。“唯一会打人的爷爷,不打女人。他当真破戒要打,我也会挡在你前面,这点你用不着担心。” “嗯。”因为他的承诺,钱幼歆心里甜滋滋。 “不过,你要有觉悟,一旦决定和我在一起,就算你痛苦到想逃,我也会把你拉回身边,逼你面对。我要大家明白,不是我的眼光出问题,或是一时被美色迷惑,是因为你够好、够优秀,我才选择你。要他们相信,你不是贪图富贵才来到我身边的,我们相遇、相爱,纯粹因为你心肠太好,好到近乎蠢,根本没有算计别人的才能。” “你这算夸我还是损我?”她好气又好笑,伸指直戳他胸口。“至少算计你我成功了。” “成功?”他故作高傲地扬起下巴。“用简讯示意你喜欢我这类型男人的时候,其实是真的对我一见幢情了吧?真正有手段的女人,才不会像你傻乎乎的,等时间到了迫在眉梢,逼急了才为了拍照主动吻我,还顺着我要了你,差点就真的赔了夫人又折兵,还好意思说自己算计我成功?” 钱幼歆心虚又害臊地缩回手,不可否认,自己是有做小三的本钱,却少了手段,幸好她爱一的是楚胜沅,否则真的是偷鸡不着蚀把米,只有和钰卿抱着哭的分了。 “明明缺少当狐狂精的天分,还傻傻地为朋友两肋插刀,也不是和你门当户对的名门千金,明知道我这么蠢、和我在一起会很辛苦,你还爱我、还想把我娶回家?你也一样不聪明。”她回嘴讨回点颜面。 “那你就错了!”楚胜沅带笑凝娣她说:“我选中的女人虽然不够精明,也不是什么名门千金,却没有半点输人。比起有家人为后盾,全力栽培、无忧无虑长成的温室花朵,靠自己从困境挣扎求生,一路跌跌掩掩仍坚持走到我身边的你,才是最适合移植到我身边、最坚韧的那株野玫瑰。幼歆,别人不相信没关系,但是你一定要相信自己够优秀、没有哪里不如人,你跟我在一起不是麻雀变风凰,因为你本来就是风凰,而我们的婚姻,就是让你重生的那把火,无论苦乐,有我陪你。” “嗯。” 钱幼歆笑了,好不容易忍下的泪水又在眼眶里打转。 她知道楚胜沅爱她,但是从来不知道,原来在他心里那么瞧得起她,将她摆在和他平等的位置上,他将她根深抵固的自卑连根拔除,为她打下最够力的强心针,即使浴火,她也不怕不痛了。 “改天,带我去疗养院看伯母。”他伸手拭去她喜极而泣的泪水。“要我家人去提亲是不可能了,不过我答应你,婚礼我一定会排除万难,让她出席,看你穿着白纱走到我身边,成为我楚胜沅的妻子。” 由于母亲起伏不定的病情,钱幼歆即使希望,也不敢奢望另一半会同意在婚礼时邀请母亲出席,想不到他竟然愿意这么做,让她好感动,心里对这男人的爱意更深了。 “胜沅,谢谢你。”她扑上去抱住他。 “谢什么?这本来就是理所当然的事。还有,别哭了,你打算哭成一张大花脸去见我家人?那还真是勇气十足。” 她抬头瞪他一眼。却也真的破涕为笑。 没错,她不能再哭。 前面还有场硬仗等着她,为了深爱她、相信她的楚胜沅,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当钱幼歆取代佟宗相出现在楚家,除了他们俩,其他人像是瞬间被下了定身咒,顿时鸦雀无声,无法置信地死盯住他们,至少快半分钟才一一回神。 “爷爷、爸、妈,相信不用我介绍,你们已经看过幼歆的照片或影片,知道她是谁。不过,既然是第一次见面,还是应该正式介绍才不失礼数。这位是钱幼歆小姐,即将和我结婚的对象。” 楚胜沅率先打破屋内死寂,一开口就切重点。 “哥——” “不想以后和我一样被“指婚”,就管好你自己的嘴,回你房间去。” “我又没有说我反对——” 楚静仪才刚开口向大哥抗议,马上接收到四面八方投射来的警告视线,立刻乖乖闭嘴。端起喝到一半的果汁杯离开客厅,省得扫到台风尾。 “幼歆,还不打招呼?”楚胜沅暗地紧握她的手一下,为她打气。 “伯父、伯母,爷爷。” 除了刚刚逃回房的楚家小妹对她的眼光还算和善,其余的人全是一副巴不得光用视线就把她撵出门的嫌恶眼神,即使如此钱幼歆仍然面带微笑,在男友的鼓励下开口喊人。 “哼,谁是你爷爷?”楚爷爷脸一撇,明摆着看都不想看她一眼。 “钱小姐,你的心愿是嫁入豪门吧?”楚父跟着轻蔑掀唇道:“我们楚家的门不够豪华,供不起如这尊大佛,还是请你另找他门,这里不欢迎搞不清楚自己身分的人随意进出,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没错,我们楚家不可能接受她这种媳妇。”楚母难得完全附和丈夫的说法。 “爷爷、爸、妈,你们似乎搞错了一点。”楚胜沅不动气,淡笑说:“不是幼歆够不够资格进楚家门,而是当她跟我走到你们面前,无论你们把她骂成一文不值,甚至拿钱砸她,都改变不了她会成为我老婆的事实。你们唯一能决定的是,要接受她,还是连我一起赶出楚家门?” 钱幼歆难掩诧异地转头凝视身旁的男人,想不透自己究竞有什么好。竟然能让这么出色的男人为了她舍弃一切? 只是—— 不久前他不是明明说,不可能为了她舍弃家人? “胜沅,难道你为了这个女人,连辛辛苦苦怀胎十月生下你、最爱你的妈都不要了?”楚母立刻大打悲情牌。 “妈,您怀胎十月生下我的确很辛苦,但是您最爱的不是我,也不是静仪,而是爸。”他感慨道:“妈,当我在台湾的时候,您的心思从来不在我们兄妹身上,每天不是逛街做脸、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就是和成群贵妇聚会,巩固自己在上流社会的交际圈,为的就是让爸不敢小看你对那些企业家夫人的影响力。为了抓住爸,你付出太多时间与心血,剩下来能分给我们兄妹的关心与爱护,少之又少。” 他叹口气,继续说:“后来,因为二弟的出现,你变本加厉,我在你眼里成了争一口气的工具,即使我不愿意,爷爷和爸也觉得太早,你还是坚持送我出国念书。可是你没有陪在我身边,而是把我像孤几一样丢给阿姨照顾,打电话来说的不是想我,或是问我有没有吃苦?您想知道的从来只有我的成绩、交了什么有钱人的儿子,好拿来向爸炫耀,证明我才是楚家最有出息的继承人。至于我喜欢什么?想跟谁在一起?到底快不快乐?你从来不问,也不知道,只会吩咐我怎么做。” “我……”楚母脸色苍白,从来不知道独子对她的埋怨竞然有那么多。“我…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你好。” “真的是为我好?”他摇头苦笑,无话可说。“妈,我已经做了三十年为你而活的乖儿子,接下来的日子,不能为自己而活吗?难道我这辈子只能为了讨你欢心活着。做只言听计从的应声虫,一辈子苦闷到死?” 楚母再度张嘴,却吐不出半句话为自己辩驳。 儿子眼里的悲哀太沉重,那是他从未在自己面前流露出的脆弱,让她头一回惊觉自己或许真是个失职的母亲,哑口无言。 “胜沅,这是你一个做儿子的该对母亲说话的态度吗?”楚父见妻子战败垂肩。立刻拍桌指责儿子。“要不是你妈坚持送你出国、早早栽培你,你会有现在的能力与成就?明明知道这女人是爱慕虚荣才会缠上你,身为父母的我们能不逼你回头是岸吗?竞然说要就连你一起赶出楚家,真是枉费我们——” “幼歆不是爱慕虚荣的女人,你不信我的话,可以找柯家母女当面对质,那些全是柯怀卿的母亲为了让你们讨厌幼歆,加油添醋扯的谎。”楚胜沅打断父亲的指责。“何况,难道爸您真的希望我和您走上一样的路?为了壮大家族财产、势力,娶个自己不爱的女人,吵吵闹闹过一生?” “你说的是什么话?”楚爷爷动怒了,手中拐杖跺地有声。“你以为楚家只剩你一个继承人吗?我看开了,这年头孙女也能继承家业,我把公司交给静仪,好过看你转手全败在那女人手上。” “我不要——” 一直偷偷躲在楼梯角落偷听的楚静仪。这时吓得立刻冲下楼。 终章 “我不要继承公司,我对经商一点兴趣也没有,要我像大哥那样没口没夜地工作,打死我都不要!”她一把抱住母亲,哀求。“妈,您答应过不会逼我去公司上班,说话要算话,不然我要跑去美国找二哥收留,也不要回来了。” “你们兄妹俩真是要气死——” “爷爷,如果我愿意签下放弃财产同意书,即使跟胜沅结婚,楚家财产也不会落在我手上,这样您会放心一点吗?” 钱幼歆不愿意让楚胜沅一直站在前头保护自己,主动抛出让楚家人全都为之一愣的震撼发言。 “幼歆,你不必——” “我想要这么做。”她看着为自己抱屈的楚胜沅,嫣然笑语。“反正我想嫁的原本就不是福源集团的楚执行长,而是楚胜沅这个男人,与其从你这里继承任何东西,我更希望你身体侧康,能够陪我到老。” 她坦然地迎视楚家人的目光。“抱歉,我的出身让大家不喜欢,可是就像胜沅说的,我们已经决定结婚,我会尽全力改变大家对我的看法,相信我对楚家的财产没有任何企图,你们有任何防堵楚家财产流向我的方法都可以提出,大家可以拿出来研究。不过基本的生活费、孩子的尿布钱、教养费,这些我坚持胜沅至少得分担一半,我不养靠女人吃饭的小白脸。” “噗嗤!”楚静仪忍俊不禁,笑着朝她竖起大拇指。“大嫂,说得好,我投你赞成票!” “谢谢你。”一声“大嫂”让钱幼歆感动不已。 “那就这样了。我想今天给大家的冲击太大,我和幼歆勉强留下来吃饭,怕大家都会吃得很尴尬,所以等过几天,大家情绪平复一些,再坐下来好好吃顿饭、仔细谈谈,今天我就先带她离开了。” 楚胜沅说的也是事实,没人想在恶言相向后还得同桌吃尴尬的午饭,加上楚家三老还得紧急商量对策,没人强留,就这么让他们两人走出楚家大宅。 “放弃财产继承的事,为什么不事先跟我商量。” 一开车离开大宅,楚胜沅立刻问她。 “你怎么不多为自己想想?万一我——” “没有万一。”钱幼歆伸手制止他往下说。“你要答应我,从今以后身体比工作重要,我需要的不是亿万家产,而是你楚胜沅。” “好,我答应你。”他无奈又怜爱地拉下她的手亲吻。“但是你也不需要太委屈自己,讨好我爷爷和爸妈他们,知道吗?” 她俏皮眨眼。“你放心,我只是放弃财产继承,将来嫁入你们家该吃、该喝的。我可不会客气。你喝燕窝,休想只喂我白开水。” 他笑问:“万一哪天楚家像柯家一样潦倒,只剩白开水好喝呢?” “你放心,由奢入俭我经验半富,打不倒我。”她打趣。“还有,万一将来我赚的钱比你多,我也不会要你放弃财产继承权,只要你在心里小小感恩一下,娶到我真的是好福气就行。” “我现在就已经觉得自己好福气了。” 刚好停红灯,楚胜沅头凑过去,才想讨个香吻,钱幼歆的手机偏偏不识时务地响起。 “喂?嗯,我就是candice……” 大约听出是公事,一换绿灯,楚胜沅便将车靠边暂停,免得吵杂车声打扰心爱的未婚妻讲手机。 况且,知道幼歆过去的经历后,他也做了一些调查,小整了一下她前男友,还因此意外发现一件令他不得不相信缘分早已注定的事,忽然很好奇她到底还记不记得那件陈年旧事? “怎么了?干么看着我笑?” 结束通话,钱幼歆发现车内静得出奇。一转头就瞧见他目光望着自己打转,笑得不怀好意。 “candice?” “我的英文名字就叫candice。”她以为他是好奇这个名字。“现在这间公司同事们都互相喊英文名。不好听吗?” “不,好听。”楚胜沅笑勾唇角。“对了,你跟jerry还有连络吗?” 钱幼歆一愣,片刻才回神。 “我跟你提过jerry的事吗?你怎么知道我跟他连络上?”她明明记得没有啊! “你真的跟他还有连络?”他随口问问,没想到居然是真的。“那小子该不会还在垂涎你。” 看她脸一红,不用说他就知道答案了。 “真是的!早告诉他你长大一定是我的新娘,还不信?到现在还纠缠不休。” 他醋桶大翻。“立刻到你家拿身分证和印章,明天户政事务所一开门,我们就去登记结婚,让那小子永远死了跟我抢老婆的心!” 早告诉他你长大一定是我的新娘。 钱幼歆愣愣望着他猫般的眼眸,和模糊记忆中,曾在她生日宴上大放厥辞,向jerry呛声将来会娶自己为妻的冷酷男孩脸孔,一瞬间重叠—— “我想要的东西,从来没有得不到的。明白吗?candice!” “在我家人眼里。你绝对没资格做我楚胜抚的妻子,但是怎么办?我偏偏就只想要你坐上那个位置上” “你敢动她?信不信我三天内就让你们柯家彻底垮台,灭掉你们翻身的所有希望!” “无论你们把她骂成一文不值,甚至拿钱砸她,都改变不了她会成为我老婆的事实。你们唯一能次定的是,要接受她,还是连我一起赶出楚家门?” 没错,是同一个人! 那种死性格完全没变,从小到大,说话的语气那样盛气凌人,偏偏她就吃这套,爱惨了这男人,就算食言而肥也不管,嫁定他了。 “原来你有恋童癖,竞然对十一岁的我一见钟情?” 虽然觉得他应该就是当年的男孩,但她还是想听他亲口证实,故意逗他。 “老实说,当时你真漂亮。”知道她想起来了,楚胜沅也笑着回想当年。“戴着碎钻发饰,身上穿着粉红蕾禅洋装,还化了妆,真的像小公主一样华丽又贵气,我的确有点惊艳,可是看见大家都围在你身边讨好你,我心里就有气,忍不住就想去挫挫你的威风。” “啧,个性真差劲!”她故意皱眉摇头。“以后请随时注意身教,我可不想将来小孩子和你一样,就爱欺负喜欢的女生。” “后来我知道那天你爸车祸过世,我也很良心不安好不好?”他脸色微郝。“我不是送了你一束玫瑰道歉了吗?为了摘那束花,我可是被花刺扎了好几下。” “放在我桌上那束玫瑰是你送的?”她记得那束花。“你又没署名,谁知道是你放的。” “写了你也不知道我是谁。难道要写——将来安娶你的楚胜沅送。” 钱幼歆笑出声,真是如此她恐怕会吓得立刻将那束花抛出窗外,当他是变态。 “你知道吗?我妈住院时。她的朋友好心要接我去照顾一阵子。我已经知道爸爸车祸过世的消息,回家收拾衣物时,看见摆在书桌上的那束玫瑰,还以为是我爸显灵送我最后的生日礼物,我抱着那束玫瑰痛哭了好久,即使手被扎伤。也舍不得放开……” “早知道我该先除刺的。”他听了好舍不得,伸手将她揽入怀里。“不对,早知道将来我会这么爱你,那时候就该开始『爱妻培养计划”,把你拐回身边好好调教。” “呵,听起来好变态。”她在他怀中哄味一笑,抬头撒娇地轻吻一下他唇瓣。 “不过,我喜欢你这个想法。哪天我们真的穿越时光、回到从前,你别忘了要在第一时间来到我身边,别留下我一个人。” “嗯,我一定会在第一时间赶到你身边,告诉你外婆,我是她未来的孙女婿,要她立刻收拾行李带着你和你妈跟我走,然后十三岁就开始我的;‘爱妻培养计划’,瞒着我爸妈用零用钱金屋藏娇,好不好?” “呵,好。”她笑着,和他在一起,就算胡扯也开心。 “放心,从今以后,我们是命运共同体,现在到未来,不管我们有没有孩子,你的身边全少都会有我在。除了死神,谁也没有办法把我们分开,candice注定是我楚胜沅的老婆,唯一能诱惑我的女人。” 钱幼歆笑着,又哭了。 因为她知道,这男人对自己向来说话算话,就连小时候随口说将来要娶她的承诺,也即将成为事实。 她深信,只要有深爱自己的他一跳鼓励、陪伴,即使浴火,她也能重生。 为了坚定选择和自己共度一生的爱人,无论自己到底是麻雀还是风凰都无关紧要,她只知道,这男人给了她一双梦想的翅膀,再高、再远的地方,她也会随他一起飞,直到…… 【全书完】 注:相关书籍推荐: 01、呛辣小冤家之一《舍你娶谁》; 02、呛辣小冤家之二《夺夫有理》。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shu)】 【豆豆小说阅读网电脑站:.ddshu;手机站:m.ddsh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