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王爷》 不要忘了我 元柔 咳咳,大家好久不见啊,哇系大家日思夜想的元柔!(请自动配上巨星登台的音效) 好啦,正经一点,前一阵子丫柔的身体不太好,所以休息了一小段时间,大家没有忘记我吧!我只是……只是生病,不是自动愿意消失的,呜呜呜!不要忘了我!拜托~(抱大腿) 在此,奉劝各位长期盯着电脑的各位大大,记得一段时间就要爬起来“蛇”一下,丫柔就是太长盯着电脑又没有起身运动,才有了眩晕这个毛病,这症状还挺麻烦的,发作起来的时候,哇!有没有玩过天旋地转之类的游戏机啊?就是那种感觉。丫柔良心建议,宁愿多动,不要让眩晕症状找上你! 说到《桃花王爷》,讲的是我亲爱的狱魔儿的故事。其实狱魔儿这个人是以我朋友为范本,她的个性就是像书里写的那样--好吧,我必须承认,耍赖欺负她的人就是我(嘿嘿,她真的挺好逗的),另一个小妹也是我朋友的范本,至于小妹的故事就在下一本书喽! 大家猜猜,三皇子湳王到底是否还活在世上?〈↑看完这本书一定会有的疑惑〉 大家可以把猜想放到丫柔的部落格上,丫柔会“亲切”地回答喔! 元起缘灭*柔语轻喃: 〔好吧,我承认我是懒鬼!但我还是会去看部落格的啦>〃<相信我!顺便一提,那篇大风王朝是丫柔闲暇的时候写的,所以,有看到的人,请勿催稿!对,尤其是你!学妹,不要躲,指的就是你!〕 楔子 夜空中点点星光,街道上,属于夜的美丽也正在绽放着。 一排排华丽的屋宇下挂满了五颜六色的灯笼,人来人往,热闹繁华的景象并不亚于白天。 远处灯光照耀不到的小楼里,一扇扇的木门被一群穿着黑色劲衫的男子快速拆卸,没一会儿工夫,四周的门扇全给拆得只剩下框架。 接着黑衣人动作俐落的搬来一扇紫色绣布的四折屏风及一张铺着深紫色锦布的宽敞大椅,等全都布置妥当,阁楼里的八名黑衣人同时收手低头,全退到屏风后静静站着不动。 不一会,静谧的空间里响起脚步声,一抹颀长的身影出现在楼梯口,淡淡的星光下,照映出一张绝美的脸庞,斜飞的凤眼、张扬的剑眉,挺直的鼻与一张红艳的唇,若不是那双凤眼里隐含的气韵太过强势,光凭那张脸蛋,很容易被误会成是一个貌美的姑娘。 来人凤眼微眯,目光扫向不远处那灯火阑珊的街道,走起路来一步三摇的走到紫椅前,手里拿了把扇子,一转身落坐,整个人就像没骨头似的靠躺在椅背上。 “开戏了没?”那张诱人的红唇一开口,声音却是不同于柔美相貌的低哑。 垂手站在后方的某个黑衣人迈前一步。“禀王爷,尚未开锣。”冰冷无绪的声音,说的话倒是有几分趣味。 珩王曜玄凰扯高唇角,眼角扫过答话的人一眼后便不说话,一行人就这么对着黑漆漆的夜空等候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曜玄凰原本慵懒的神情一变,凤眼里闪烁着点点光芒,看着不远处那抹在屋檐上跳跃、几不可见的黑影,“来人啊。”一手往旁边一伸。 方才说话的黑衣人也不知道从哪生出一个筒状物,恭敬地递给主子。 曜玄凰一笑,双手微微使劲,那筒状的物事就被拉成了两段,开口处都有着一块琉璃镜,这是海外进贡来的千里镜,他兴致高昂地将一面放在右眼上看着前方。 突然间,他眉头高高的扬起,毫不在乎的将千里镜往旁边一抛,一旁立刻有人上前接住。 他双眼盯着不远处已经开始喧嚷的地方,只见两道黑影在夜空中划过,随即一道黑影急起直追,很快地缠上了其中一个奔逃的黑影。 曜玄凰纤长的手指在颔间轻抚着,唇角微微一勾,接着他双唇一抿,一道急促的啸音自他唇间发出,眨眼间,他人已消失在阁楼里,而身后八个侍卫几乎在同一时间不见。 原本缠斗在一起的黑影突然插入一道人影,让肩上驼着个人的黑影趁隙奔离。 星光下,曜玄凰和持剑的清秀少年站在屋檐上互相对峙着。少年始终闯不过他的阻隔,只能眼睁睁见原本追逐的黑影在眨眼间飞去,气愤的甩开手中的长剑。 “柔儿!”大声嘶吼一声,少年不顾危险,催动体内所有的真气,闪过阻碍,顿时化为一道黑色流光就要追上前去。 曜玄凰眼里闪过一抹光芒,只是冷笑了下,如鬼魅般,眨眼间就追到少年身后,一扬手狠狠击向对方的后颈。 少年瞬间失去了意识,整个人自高处坠下,撞破了几片屋瓦后坠地不起。 八个侍卫迅速围绕在少年身边,曜玄凰这才轻飘飘地自屋宇上跃下,见对方身下渗出了血迹,却一点也引不起他的丝毫怜悯,凤眼眯了下,挥挥手。 “带走。” 躺在地上的少年被扛了起来,一眨眼,所有的人影全都消失,只有破落的屋瓦能证明曾经所发生过的一切。 第一章 辰曦瑞泽三年 辰曦国,是陆上最强大的国家,拥有最肥沃丰饶的土地。全国被划分为十六个大州城,每一州城的掌管者皆称城主,城主之职多半世袭,全是天子近臣。皇都日晏四周的州城以北斗七星为名,分别掌管着护卫皇都之责。 此刻某处凉亭里,一身单薄白衫的曜玄凰懒懒地靠在石椅上,地上跪着两名娇美的女子,纤纤素手正覆在他腿上轻揉着。 他身边还站着两名穿着暴露的艳丽女子,一个打扇扇风,另一个则拿着已经切成一口大小的水果,目光迷恋地盯着男子的容颜,每当他咽下口中的水果,便会马上抬手再喂他一口。 小径里,穿着深蓝色锦衫的中年男子快速地走到亭子里,他一靠近,那四位美人儿已先一步退了出去,他取出袖中物递给主子。 曜玄凰瞄了眼纸上的内容后,眯了眯眼,随手一扬,纸片就像风化似的在空中变成了纸沙,风一吹,立即消逝。 “人呢?” 叶子豪恭敬地低着头,“一直关在地牢里。” 曜玄凰的眉头蹙了下,“那家伙还有用,去吧。”要是他没记错的话,五天前把人扛来的时候,好像伤得不轻。啧!也不早说,麻烦。 “是。”叶子豪领命,快速地退开。 等到他一走,四个美人儿又轻轻嫋嫋地步入亭内,继续方才的动作,其中一人抬眸望着他,轻捶打的素手不禁顿了一下。 迷恋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停在那张俊美狂肆的脸上,一颗心加速的鼓动着。这男子,如同天上的神只,是她们只能远观而不能亵渎的人啊! 他是辰曦国珩王,当今圣上的胞弟,也是玉衡城城主,如此尊贵的身份,她们这些如地上污泥的女子哪有资格陪伴在他身边?就连侍寝也不够格。 在场的四个女子,不光只有她有这种想法,其余三人也都是这么想的,所以她们的动作举止虽然都带着娇媚,却不敢大胆引诱他,因为她们都知道,眼前这个男人注定不属于任何人。 不一会儿工夫,方才离去的叶子豪已回转,这次脚步显得急促了点,四个美人见状,识时务的快速地离开。 叶子豪快步走到主子身边,附耳低语了两句。 曜玄凰原本慵懒的神情一变,丹凤眼底闪着讶异,而后转换成一种难以言喻的光芒,颀长的身子缓缓地自椅子上起身,慵懒的下令。 “走吧。” *** 女子自醒来后,除了疼痛之外,还有满心的彷徨与不解。 头上有着厚厚缠布的她半躺靠在柔软的靠枕上,目光扫过四周,清秀的脸庞上有着明显的迷茫不解。眼前的一切,为什么看起来如此陌生? 坐在床边的老伯大概是大夫,正在为她看诊,才想开口说话,就有人推门而入。 突然被掳来的老大夫抬眼看清楚来人,连忙跪到地上,“草民参见王爷。” 女子闻声,偏过头,一眼就看到了走进来一名男子,紫衫玉冠,俊美的容颜再加上一身尊贵的气质,他……是谁? 曜玄凰走到床边坐下,随意挥手示意大夫起身,“姑娘的身子如何?” 他在亭子里接到消息,天权城城主宇文怀燕要他把人好生供养着,才让总管去处理一下,这才发现原来四季阁的二少爷竟是个姑娘家,更没想到她一醒来就喊头疼,还抓着人不停地问她是谁。 这下可好玩了,怀燕现在下了棋,结果他一插手,棋子坏了一半,要让怀燕那死狐狸知道他坏了事,肯定会记恨在心里。 “姑娘的头受到撞击,气血瘀积、行血不顺,出现忘记一切事物的症状,这伤得日久休养,过段时日等伤收口后,多带姑娘回到熟悉的地方,有可能勾起姑娘的记忆。”老大夫话说一半留一半,他曾在师傅的书上看过这种症状的病人,的确是有人可以想起往事,但也有人就这么过完一辈子。 “你是谁?”躺在床上的少女偏着头看他,眼底有着防备。她对这个人……没有半点印象,隐隐约约她感觉到自己似乎不喜欢他。 曜玄凰听到老大夫说的话,表面上看似面无表情,心里却开始冒出了主意。狐狸只说让他把人留下,也没说用什么方法,既然丢事给他,那他惹点事来玩也不为过吧? 一抹邪气在眼底一闪而逝,丹凤眼里原本的邪肆轻狂不再,反而染上了一丝丝忧光,反手握住那还放在床旁的纤腕,“茉儿,你真的忘了我吗?” 这话一出,房里的人全都懵了,尤其是站在曜玄凰身边的总管叶子豪。什么时候四季阁的二少爷改名了?探子传来的消息,这女子明明叫狱魔儿,还有……王爷这是什么意思? 躺在床上的少女一听他喊名字,整个人立刻坐挺,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然后不解地皱着眉,“我、我叫茉儿?你是谁?我又是谁?这里到底是哪里?”脑海中一片混乱,她想要思量,可越想头越痛,脸色益发苍白,冷汗直落。 “王爷,小姐思虑过重,恐对身子造成伤害。”老大夫在一旁见了,赶紧出声提醒。 曜玄凰一伸手,毫不客气地将茉儿给揽进怀里,一手轻抚着她的背,吃足了嫩豆腐,“茉儿,你别这样,是我不对,是我的错。”实话说,她现在会变成这样的确跟他有关系 “……”叶子豪把自家王爷的表情尽收眼底,那张俊美过火的脸上写满了戏谑跟恶趣的光芒……他立刻垂下眼眸,不着痕迹地退开几大步,自我催眠,他什么都没看到。 少女先是愣了一下,接着下意识的开始挣扎,手臂一震,先是将他禁锢自己的双手给撑开,然后一掌拍向他的胸口将他逼退,另一手则化拳成掌,直劈向他的脸。 曜玄凰眯眼,对于袭向他胸前的那一掌不闪也不躲,一手在半空截住她纤细的手腕,轻轻一扯,又将她给抱回怀里。 “茉儿,你有伤在身,别动气,都是我的错,没想到你那一跌,竟把自个儿都给跌忘了,连我也忘了……”紧抱着怀中僵硬的身子,曜玄凰的表情跟语气里的悲伤完全是两码子事。 少女使劲的想挣开他,感受到他的体温熨在自己身上,一股莫名的燥热跟不悦从心里冒出来,她气急败坏地扯着他背上的衣衫,“放开我!你到底是谁?” 曜玄凰乐得跟她玩拔河,任凭她怎么用力,双手就是紧紧锢着她,只是怀中人终是病猫一只,挣扎了好一会儿,就开始气虚体弱,无力地偏头靠上他的肩膀。 享受够了逗猫的乐趣后,曜玄凰的表情一变,抓着她的肩膀跟她面对面,脸色变得忧伤,定定的凝视着她好一会儿,才幽幽开口道:“茉儿,我是你未婚夫,你真的忘了我吗?” *** 房内一片诡异的寂静,叶子豪此时已经退到房门口,房间里两个服侍她的婢女同时也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王爷还有床上的姑娘。 少女闻言,眉头狠狠的拧在一起,“什么?你是我的谁?我……”甩甩头,她什么都想不起来,脑海中一团乱。 曜玄凰轻柔地抚着她的头发,“你是茉儿,吴茉儿,是我曜玄凰未过门的妻子,我们从小就是青梅竹马,你忘了吗?”从现在起,她就叫吴茉儿,他的新玩具。 叶子豪忍不住发冷汗。王爷口中的未婚妻三个字,可是把他的神经全勾紧了。王爷现在到底是在打什么主意?好歹也先知会他一声啊! 吴茉儿?柳眉还是没松开来,眼底闪烁着疑惑的光芒,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觉得对这名字没有一点归属感,而且眼前这人……真是她的未婚夫? 乱七八糟的想法在脑海中乱窜了好一会儿,她对视着曜玄凰的目光。他脸上忧伤的神情不像假的,而且方才他一进来,好像就很担心地看着她? “你真的是我的未婚夫?你叫什么名字?我……”摸摸自己头上的缠布,有些无措地咬着下唇,透露出一丝彷徨跟无助。“我为什么会受伤?我什么都想不起来。” 上当了。这是房里头除了曜玄凰以外的人,心中同时浮现出来的想法。 曜玄凰先是叹了口气,轻柔的让她半躺到靠枕上,细心地为她掖好了被子,才道:“你会受伤都怪我,我是玄凰,你以前都叫我凰哥哥。” 茉儿原本静静的听着,但一听到“凰哥哥”三个字,眉头忍不住又皱了起来,心里突生一股烦躁。凰哥哥?这个称呼未免太…… 曜玄凰从她的表情看到明显的抗拒,眼底快速闪过一抹恶趣的笑意,再抬眸又是一派忧伤情深的模样,不管她的反应,继续说道:“前些日子,你为了点事跟我起了性子,咱们闹了些口角,你生我的气,闷不吭声的就跑了,你一个姑娘家,也没出过远门,就是懂了点武,就这么跑出去,真让我担心。 “你在山上遇了盗匪,你性子烈,为了守节硬是跟盗匪对上了,幸好我及时赶到救了你。” 再说得简单一点就是--你跟我耍脾气,结果你自己扛着包袱跑了,脾气坏又不懂事,运气不好遇上盗匪,还好我赶去救你,不然看你要怎么办。 他虽然在解释,可是听在茉儿的耳里,却觉得他根本就是认为全是她的错,刺耳极了,但看着他,他又是一脸真诚样,她的心顿时一乱,觉得是自己多想了。 “那我爹娘呢?” 曜玄凰一愣,顿了下之后才拍拍她的手,“你都忘了以前的事了,伯父、伯母早就过世了,咱们的婚事是伯父去世前订下的,这些年来,你都住在我的城里,待过些日子,你的身子好了点后,我们就回城,看看是不是能勾起你的回忆。”能勾起来才有鬼。 才知道自己是谁而已,就同时听见爹娘早已逝世,茉儿心里不由得一酸,眼眶也红了。“我知道了。” 曜玄凰又在床边陪她说了几句话之后才离开,剩下茉儿一个人静静的躺在床上。 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爹娘过世,她的眼泪便忍不住的往下掉,又怕被房里的两名婢女发现,她只敢拉着被角,无声地啜泣着。 两名婢女发现了她抖动的肩膀,两人对看一眼,当作不知道,低下头继续做着自己份内的事。 离开了茉儿的房间,曜玄凰的表情又恢复成原本的邪肆狂扬,再也不压抑半点天生的贵气,斜眼睨着跟在身后的叶子豪。 “叶叔,脚挺长的嘛。” 对于主子这句明褒暗贬的话,叶子豪聪明的选择不回应,只是低着头跟在他身后。 曜玄凰轻哼了一声,“方才我说的话可都听清楚了?” “王爷,想让姑娘待在身边,随意一个身份便成了,何须拿您自个儿来说嘴?”叶子豪不懂,为什么王爷给茉儿小姐安排了这么尊贵的身份? “两个原因,一个是本王高兴,另一个,与其去安排一个莫须有的身份给她,还不如让她顶了别人的名号,这样如果有人找来,也不会怀疑到她头上去。”方才他跟茉儿说的,一半真一半假。 虽然这门婚事皇室有所记录,但满朝上下都不知道他这位珩王曾有过一位未婚妻,不过他的未婚妻却看上当今的天子,放弃自身吴家的身份,以威武大将军义女嫁给了皇上,入主中宫,反正他都被抛弃了,借用她一下名号也不为过。 “这事交给你去办了。” “是。”虽早猜到王爷会把事情丢给他,叶子豪嘴唇动了动,犹豫了下还是开口问:“王爷,这……宇文城主的意思只是要您把人留下。” 宇文城主跟王爷两人,一个架走了人家的姐姐,另一个则直接把妹妹变成他的未婚妻,真是…… 曜玄凰懒懒地打个呵欠,耸耸肩,“那狐狸事情可多了,下了盘棋,本王尚派不上用场,只好自己找点乐子。” 咦,敢情一切只是为了好玩而已? 叶子豪听得是满头乌云。 唉!明知自家王爷的劣根性,干么还自讨没趣的问。 不出三天,别院里所有的奴仆都知道王爷身边多了一位未婚妻,而这消息,也从别院传回玉衡城里。 此刻玉衡城主的未婚妻吴茉儿小姐,正坐在一只花孔雀的对面,纳闷又怀疑地打量着对方。 曜玄凰面对她的注目,一点也不觉得尴尬或不适,拿着银叉子叉起一块香甜的桃子递到她嘴边。“茉儿,来,多吃点,你以前最爱吃桃子了。” 说谎话溜到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茉儿很不习惯地看着嘴边香甜的桃子一眼,眉毛拧了下,自己伸手接过,“我自己吃。”语气有些清冷、疏远,没半点对待青梅竹马未婚夫的感觉。 曜玄凰目光一闪,眼皮一垂,神情有些低落,那样的表情,惹得在场除了茉儿之外的女人,心都跟着发疼了。 看他这样子,茉儿眉头反而皱得更紧,眼底闪过一抹不耐烦,似乎以前也常常有人这样子,让她觉得满心不悦却又发作不出来。 有人?那个人是谁?脑海中突然闪过的想法让她一怔,低头仔细回想着,试图想要在一片空白的回忆里挖掘出一些什么东西。 曜玄凰瞧她想得专心,又拿起另一根银叉子,叉起一块又甜又大的桃子,塞进嘴里,好整以暇地瞅着面前苦思的女人。 嗯……桃子真甜!丹凤眼满足地眯了下,同时也回想起昨晚探子交给他的东西,上头满满的全是这位元二少爷的消息。 狱魔儿,四季阁冬阁阁主,一直以来以男装示人,在外人看来她就是个清秀的少年,只不过她的性别也从未特意隐瞒,有心打听还是能知道她是个女儿身;性子偏冷,经常替其姐狱甯儿办一些得罪人的事,对待其姐的态度也常常不耐烦,现在看来,失忆并没有改变她的个性,因为她心里的想法根本就藏不住,全写在脸上。 “曜公子,我真的是你的未婚妻?你是谁?我的爹娘是谁?我没有其他的兄弟姐妹吗?我们为什么又会订下亲事?我爹娘又是怎么过世的?我跟你又是为什么起争执?”虽然他说他是她的未婚夫,但她对他一点也没有亲近的感觉,隐隐之中反而有些厌恶。 她是失忆,但没变笨。 姑且不论自身对他的感觉,就连服侍她的人,态度虽然严谨,却恭敬不足,而且还带着一股从里到外的排斥生涩,如果她真是她的未婚妻,为什么这些人会用这样的态度对待她? 面对一连串的逼问,曜玄凰不惊慌不讶异,只是伸手勾了勾,一直站在角落当柱子的叶子豪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走上前做伪证。 “小姐,恕老奴多嘴,王爷是辰曦国当今圣上的胞弟、御封的珩王,也是玉衡城主,而您是开国功臣吴中廷的嫡系子孙,吴大爷虽未在朝堂上效力,但一直定居在玉衡城,膝下唯有您一个女儿而已。 “大爷和大夫人一次外出时,不幸染病逝世,临终前将您托付给王爷。”吴家人是真,吴家的确也只剩个女儿,但那个女儿不是眼前的她。 “是这样吗?”茉儿细想他说的话,觉得不太可能造假,毕竟其父是开国功臣,随意打听一下就知道是不是真有这个人。 她一抬眸,看到对面那张祸水般的俊颜,觉得好像有点熟悉,彷佛以前也有一个长得非常漂亮的人坐在她身边看着她,难不成真是他? “我为什么跟你吵架?”方才叶总管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曜玄凰挥挥手,周围的奴仆随即退下,他这才轻叹口气,起身坐到她身边,伸手牵起她放在腿上的柔荑。 面对他亲昵的举动,茉儿皱着眉头,扬手就想挥开他的桎梏,但转念又想到两人的关系,硬是忍了下来,只不过表情还是有些难看。 她绝没想到自己为难的表情可是逗乐了曜玄凰,但他还是装出一副深情的模样,更不忘趁机多吃些豆腐,捏捏她的小手,“都是我的错,那天只不过是两个大丫头靠得我近一些,你就不高兴,跟我吵嘴了几句,你就跑了。”言下之意,指她太会吃醋。 茉儿越听眉头皱得越紧,想也不想就用力的把手给抽回来。“靠近是指多近?又做了什么必须靠近的事才让我不高兴?”心中莫名有簇火焰冒了出来,就算真忘了对方,但他名义上是她的未婚夫,怎么可以跟别的女人靠近?还近到让她气得不顾一切的离开? 曜玄凰没料到她是这种反应,怔愣了一下,“嗯……只是帮我穿衣服的时候,不小心跌到我身上而已。”他随便想了个丫头勾引他的招数敷衍。 “你没有手自己穿衣服吗?为什么还要丫鬟帮你穿?”茉儿清冷的脸庞染上怒意。 “……”曜玄凰抿抿嘴。这下可好玩了,没想到掰出来的未婚妻竟真是个醋桶。“我是个王爷。”这些贴身伺候的事情,自小就是这么安排的。 “王爷就了不起?还是没有手?”茉儿倏地站起来,不屑地睨着他,轻嗤一声,“我爹娘当初肯定是病迷糊了,居然把我交给你这只中看不中用的孔雀。” 天性使然,在她失去记忆以前,她就饱受亲姐狱甯儿顶着一张花容月貌惹她生气,但碍于是自己的姐姐,不能出手揍她,只能气在心里,因此即使失忆,她潜意识里对眼前这只花孔雀就没这么忍耐。 暗地里不知道是谁发出压抑的笑声。 “嗯……这样说岳父、岳母不太好喔。”曜玄凰纤长的食指在她面前晃了晃,一脸温柔的笑意。 不过这样的笑容看在茉儿眼里,就跟街上的地痞流氓一样讨厌! “哼!”她冷冷瞪他一眼。 “真是个小醋桶,本王答应你,以后穿衣服这事,就换小厮来帮我,成了吧?”某人像逗猫似的逗上瘾了。 他脸上的笑,让人觉得十分刺目,茉儿微微眯眼,“你爱找谁穿就找谁穿。我还有别的亲戚吗?”她下意识并不想要嫁给这个人,所以想找寻其他亲人。 “没有。”曜玄凰一摊手。 她努力想,额际倏地传来抽疼,她伸手揉着,一双大手也跟着按上来,眼角一瞥,方才还把她气到头痛的人,又眼巴巴的一脸心疼的凑上来。 看了就心烦!忍着气,茉儿不停的深呼吸,却也没推开他的手,一会儿后才道:“你老实说,以前是不是这样常气我?”这种感觉……该死的很熟悉! 不是我。曜玄凰摸着她的长发,像在摸小猫般抓起她一绺发丝玩着,“嗯……不是。”以前不是他,所以他不承认,但以后会不会,可就不知道了。 茉儿没好气地从他手里把自己的头发给抢回来,“不要动手动脚的。”越看他的脸,她心里就越有股冲动想要打他一顿。 “好茉儿,别气了,再气下去皱纹都跑出来了。”曜玄凰对她的严厉警告是左耳进右耳出,伸手点了点她的眉间,一脸关心的劝说,似真的很关心她。 茉儿觉得后脑杓一阵阵发疼,受伤未愈的身子容不得她这样发怒,脚下有点发软,身子才踉跄了下,一双有力的臂膀就将她整个人拦腰抱了起来。 “你干么?”她非常不习惯跟男人这么亲近,一只手连忙推着他的胸膛。她以前虽然是冬阁阁主,但从来不用应付那些好男色的男人。 曜玄凰以不容拒绝的力量紧锢着她,“抱你回去啊。”长脚一跨,就这么招摇的抱着她往她的别院走去,一点也不在意一路上有多少人见状看傻了眼。 “放我下去!”茉儿气急败坏地推打着他,只是掌心下的肌肉坚硬如铁,他不痛,她却打到手痛。 抱着她,不知为何他突然觉得心有点痒痒的,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但她不停叫嚷着,实在有点吵,他一直隐忍的脾气终于冒出头,低头给了她一个足以颠倒众生的笑容,然后食指一扬,直接点了她的昏穴。 聒噪声音不见了,大爷他这下可开心了,一边对别院里的侍卫、奴仆抛媚眼,一边抱着怀里那个早就昏过去的女人晃来晃去,他一点也不觉得手酸,甚至还抱着她去书房,一脸正经地在部下们错愕的目光中跟他们议事…… 直到叶子豪看不下去了,才上前提醒自家主子,怀中女人还是个重伤初愈的病人,需要多休息。 曜玄凰这才收手,甘心地抱着她回到她的房间躺好。 而那个昏迷的人,一点也不知道在这段时间内她是出够了风头,也让所有人都知道--王爷又找到了新玩具了。 第二章 休息几天后,因为自小习武的关系,茉儿的身体状况已经慢慢好转,除却还想不起来自己是谁。 这一夜,她睡着之后,别院里突然冒出了好几名黑衣人,其中一个对四周摆摆手,四周的黑衣人全退到一旁,剩下领头的那个无声无息地走进房里。 轻轻推开虚掩的门扉,被黑巾遮住的脸只露出一双漂亮的眼睛,眼神闪烁了下,只手轻弹,躺在床上的茉儿身体震动了下。 黑衣人悄悄来到她身边,拉下脸上的黑巾,伸手戳戳那个躺在床上被他点了穴的人儿。 “我给你机会,要是不想跟我走,你就起来说一声。” “……”她不但动不了,也开不了口,是要她怎么拒绝? 黑衣人笑眯了凤眼,“我数到三,你不说话就代表你要跟我走了。” “……”床上的人狠瞪着他。 “一……二……”把黑巾拉好,一反手,把床上的人儿扛上了肩,“三!” 然后,他大摇大摆地走出房门,对一旁几个人比了个手势,一行人便快速地撤离这座别院。 *** 黄沙遍布的官道上,有一队人马正快速地往西边奔去。 此地是辰曦与左边邻国安夏的交界处,安夏、衡州与代州的位置正好形成一个三角形,也是贸易发达的商业重镇,官道上不时可以看见大批来自安夏的游牧商人以及辰曦的商队。 走在这条官道的,大部份都是商队,但这个队伍却不一样,仅有四名背上扛着大刀的剽悍男子,骑马护卫在马车四周,那马车看起来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的标记,但内行人一眼就能分辨出那车厢可是黑漆木所制。 一般来说,昂贵的黑漆木都是制成上等家具,少有制成马车,再加上四个大汉所骑的马跟拉车的马匹,都是少见的高壮骏马,所到之处吸引不少注目。 车厢里,两个人正在大眼瞪小眼,小眼的那个人,穿着素色蓝色衣衫,一张脸漂亮得足以称为祸水,另一个大眼的,也是穿着一袭蓝色长袖儒裙,清秀的面容上满是怒意。 小眼坚定的望着大眼,大眼里的怒火更加炽热,要是眼神能化为长箭,这个小眼祸水早就万箭穿心死了千万遍。 茉儿忍不住气恼的抓起马车上的靠枕就往对面那个人丢去。“说!你打算把我带到哪里去?为什么不经过我同意就带我出来?” 她快被这个男人给气死了!一觉醒来,她居然就躺在马车里,这也就算了,这个不要脸的色胚居然还躺在她身边抱着她一起睡!当下她想也不想就赏他个拐子。 他醒了之后,居然还一副理所当然的摸样,真是气死人!“我有问过你啊!”曜玄凰回得理直气壮。 火冒三丈还不足以形容茉儿现在的心情,银牙暗咬,她让他这副痞样气得快得内伤,“问你个头啊!”甩开身上的薄毯子,她二话不说扑上去就开打。 车厢里传来一阵乒乒乓乓的吵杂声,马车外四个护卫加上车夫心知肚明的彼此对看一眼,然后转开目光,当作没听到。 行道上的人虽然听见了声响,但见人家护卫还有车夫都一副没事样,也没心思多管闲事。但还是有人爱凑热闹,硬是拉长耳朵听了一会儿,但都只听到低沉的呜咽声还有东西的撞击声。 马车里已是一片狼藉,上好的瓷器全被人粗暴的拿来当对付某人的武器,碎了一地,连摆饰精美的食盒玩艺儿也全摔烂了,毯子、靠枕全被茶水给染了色。 此刻那个施暴的人正气呼呼地被人压在马车上。曜玄凰微喘着气,眸底还真有些惊色,他没想到这只小猫撒起泼来这么可怕。 双手紧握着她的手腕,颀长的身子压在她柔软的身子上,头发有些凌乱,“你、你发起脾气还真吓人。”他是好气又好笑,从小到大,他第一次被女人打,更别说这女人从小练武,方才他背上挨了几下,还真有点疼。 “你还敢说!”茉儿习武的本能还在,腰部一拱,想把身上的人给拱开,无奈却怎么也挣不出他的箝制。 喔!眼前的小猫已经变成了炸毛的猫。“茉儿,乖乖乖,不要生气,我是想带你出来散散心,给你惊喜的。”曜玄凰可不希望她毁了这辆马车,这可是皇家特制,要是把马车给弄坏了,接下来的路程辛苦的可是他们俩。 茉儿挣扎了好一会儿,没力了,只能恶狠狠的瞪着他,“哪有人散心是趁半夜时把人给绑走的?” 曜玄凰很想再说一次他有问过了,不过看她的眼神,皱皱鼻,还是放弃。“我想给你惊喜,你以前脾气没这么坏。”张口就是谎话连篇。 茉儿一听他讲起以前,心里就一阵闷,“多亏了你,我才会把以前的事都忘光了。”说到底,他才是害她失去记亿的凶手。 “好了,别生气了,我们和平相处。”他还有正事要办,没空陪她打架解闷,想了想,再补上一句,“跟以前一样。” 茉儿瞪着他不说话,好一会儿之后,脸上的怒气渐渐收起来,又换上一贯清冷的表情,“你还要压着我多久?”人都被他带出来了,她还能怎么办? 曜玄凰灿烂一笑,有些不舍的松开她的双手起身,其实压在她软绵绵的身上,触感还挺不错的。 转了转被捏疼的手后,茉儿快速坐起来,看也不看对面的男人一眼,独自躲到最角落。 一时之间,马车里变得静默无声。 “这里是哪里?”她突然问。 掀开窗帘的一角,他看着窗外的黄沙大道,“代阳附近的一个小城,我们要在这玩一段时间。” 马车里的两人又没话了。茉儿本身就不多言,而对曜玄凰来说,她本来就是打发时间用的玩具,根本就不在意,之所以带她上路,不过是想要让叶子豪多一点时间去处理一些事情罢了。 茉儿不发一语地坐着,整理自己的仪容,一心想把对面那个人当作不存在,可是她才梳了两下头发,就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她深吸口气,不理! 可窸窣声越来越大,惹得她越来越烦躁,手指不自觉一用力,木梳瞬间在她手里断成两半,她气怒的转头瞪向那个一直发出怪声的人。 就一眼,便让她愣住,随即双颊染上红霞,将手中的梳子扔出去,“你在干么?”双手遮住眼睛,又气又羞的大叫。 曜玄凰才刚把衣服随意套上,赤裸着胸膛,身前的小几上放着一块铜镜,两手正忙碌的在脸上涂抹着。 看了她的反应,他先是邪气地一笑,抖抖肩膀,“爷的身材不错吧?” 茉儿没想到他会回这句话,一时之间不知该笑还是该气,放下手,见他一副自满的摸样,无奈一叹。他自个儿都不在乎了,她干么害羞? “你在干么?”她这才注意到他手上还拿着另外的事物,他原本身上穿的那件暗纹锦罗蓝衫也被丢到一旁,改换上另一件普通商贾的锦织衣。 曜玄凰埋头在镜前,“修点容,这张脸皮子太好了,容易引人注目。”他的脸长得跟母妃可说是一模一样,要是给熟人瞧见了,马上会被认出来。 这一次出门,他想摆脱某些人的眼线,只从暗卫里调出四个护卫--红、黑、青、白,少了服侍的丫鬟跟小厮,以至于大爷他得第一次自己穿衣服,穿得七七八八,易容这块,他出门前学了,不过现在也忘光了。 茉儿看他涂过来、抹过去,只是将脸上的皮肤弄得越来越黑而已,实在看不下去,她上前抢过他手上的粉饼,“你是想改变一下容貌别那么扎眼?” “嗯。”扎眼?曜玄凰瞄一下镜中的自己,他原来的容貌会扎眼吗?用着无辜的眼神望着她。 茉儿暗叹了口气。这种无奈的神情怎么这么熟悉?难不成他们两人以前就是这样相处的? 甩开疑惑,茉儿快速帮他上妆,先将他脸上厚厚的粉给擦掉,再重新抹上淡淡的一层,不过这次连脖子、手背都抹上了相同的颜色,再拿起一旁的眉笔,将他的眉画得更加粗犷,颊上点上细细的雀斑,再拿起一旁特制的泥胶,将他细致的五官都修得粗犷些,待一切都弄好了以后,再顺手替他把衣服系紧穿好。 曜玄凰有一瞬间的呆愣,低头看着面前忙碌的女人,微冷的手指轻触着他的脸颊,眼神清亮正直,就像两颗黑琉璃一样剔透,莫名地,他心里有一阵骚动。 “好了。”茉儿退开一些,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随即一怔。咦,她好像很习惯做这样的事? 脑海中闪过一些片段,好像是她穿着男装,眼前坐着一个人,她也在帮那个人做着改变容貌的事…… “啊!”一股刺痛窜过,疼到让她忍不住抚着头痛叫出声。 “怎么了?”曜玄凰快速来到她身边。 “我的头……好痛。” 曜玄凰低头看着她苍白的面容,眸底精光一闪,他记得大夫曾经说过,她脑海中尚有瘀血,所以影响到她恢复记忆,若是强行回想过去,就会引起头痛。 伸手在她的太阳穴还有风池穴轻揉着,“你又在想些什么?大夫不是要你顺其自然吗?” 茉儿痛到无力地靠在他怀里,“我知道,我不是故意的,帮你化妆的时候,突然觉得好像、好像以前也曾经做过一样的事。”那些片段自然而然的窜进她的脑海里,不是她故意要回想的。 “嗯,以前你常帮我化妆,带我到街上玩,那是年少的事了。”依查到的资料,他明白她回忆中那个被易容的人是她姐姐。 茉儿顿了下,语气放软,“原来是你……”她虽然想不起过往,却总是在他身上找到熟悉感,让她开始相信他,相信两人真是未婚夫妻。 曜玄凰抱着她,“你休息一下,待会儿就进城了。”看着她闭上眼睛,一股促狭的笑意忍不住从眼底冒了出来。 茉儿依在他的胸前,颊边不由得泛起红晕,有些不好意思地想退开,但是他环在腰上的手又是那么的温热,她竟舍不得离开。 *** “主子,到了。”马车外,四名护卫之一的青恭敬地道。 曜玄凰搀着还有些无力的茉儿下了马车。马车停在扬安城里的一间客栈前,四个护卫这才发现主子易了容,与以往张扬的俊美完全不同,变成了一个五官阳光俊朗的男子。 店小二一眼就看出是贵客,快速甩着肩头上的巾子,一面哈腰躬身的迎上来,“客官大驾光临,里头请!” 青上前一步隔开店小二跟主子之间的距离,“我们要单独的一间小院。” 闻言,店小二笑弯了眼,“是,没问题,小的这就去向掌柜说一声,领了钥匙再带几位贵客过去。”哇!一开口就说要住单独的小院,这种有钱人可不是天天碰得到的。 店小二动作迅速地去向掌柜通报,闻言,胖乎乎的掌柜也是一脸欢喜,很快就把小院的钥匙交给店小二,还特别交代他要好好服侍客人。 没一会儿,他们几人就住到小院,掌柜的还特地请了几个丫头进来帮他们把房间给整理干净,然后每个人怀里都揣着半两银子的打赏,笑嘻嘻的走了。 茉儿的头仍隐隐作疼,进了小院就进自己的房间休息,而曜玄凰几人则去小院里附带的小书房。 进了书房,曜玄凰坐在椅上,其他四个人则全部散开,无声无息地贴在书房的四根大木柱后,透过刻花的窗子紧盯着外面。 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确定窗外闪过两道黑影后,四人才退回书桌旁。 “主子,人走了。” 曜玄凰点个头,青随即从袖里掏出一张图卷,将纸图摊开后,赫然出现的是安夏边境、代州、衡州三个地方的地图,密密麻麻的地图上,还有红蓝黑三色小旗帜的图案。 “嗯,那边有什么消息传来?”曜玄凰盯着地图上的红旗跟黑旗,脸色十分凝重。 “宇文城主让主子您自个儿作主,另一盘棋他会下得漂亮,湳王一事,也略有眉目。”青从怀里掏出一张小纸条递给主子。 曜玄凰阵色一黯,将纸条丢到杯子里,很快的茶水就将纸条浸湿了,上头的字也迅速化成了墨水溶入茶水中。 湳王是皇家胸口永远的痛。二十年前先皇时期曾经发生过兵乱,当时皇叔曜义不服先皇即位,起兵攻入皇都日晏,兵荒马乱之中,甫出生不久的三皇子也就是湳王曜玄翰被叛兵掳走,从此下落不明,先皇耗尽心力也找不回他。 他这一趟出门,一方面是摆脱眼线,另一方面是为了剿灭在安夏跟代州边境作乱的盗匪,这群盗匪一年多前出现,并且藏在安夏境内的夏山里,占山为王,自称为黑匪,每一次出去抢劫,手臂上都会系着一块黑巾。 红上前一步指着地图上的黑旗,“这些是盘踞在安夏边境夏山上的黑匪,这些年边军也曾大规模的抓捕黑匪,只是这些黑匪十分狡猾,每每军队出动,他们就立即退入夏山,安夏军队也会收到风声,禁止我军踏入安夏国境。” “据探子回报,黑匪与安夏军里的人有勾结。” 曜玄凰讽刺一笑,“怕是不只安夏军吧?”手指轻轻地在桌上敲两下,“这两年,本王时不时听到黑匪风声,但代阳城却仅在年初上报过几次,剿匪却是无声无息,不光如此,那几个拚死上折子的御史、推官也一个个消失,哼,怕是我这位主子太没脾气,才让人收买到眼前来了。” 他故意冷眼旁观,就是想看看那些暗藏心思的家伙什么时候才会露出马脚,太平日子过久了,人都变贪了,黑匪出现不闻不问,居然还跟黑匪搭上线,这几个脑满肠肥该死的东西! “安夏太子那边有消息吗?”曜玄凰看着地图上的军队跟匪徒位置,若是安夏军队已经被黑匪拉上了同一条线,凭代阳城附近的军队是不够镇压的,再者,还有入安夏边境等问题,发兵夏山只怕会引起两国的战争。 “没。”红简单地回答。 他点点头,思忖了好一会儿才道:“青、红,去查查这代阳还有哪个官没被染黑;白、黑随时注意安夏太子的消息,咱们安排的行商什么时候能到?” 白在心底算了算,“行商经元葳再绕至安夏边境回来,约莫还要半个月的时间。” 半个月……曜玄凰看着桌上的布图点头,“时间够了,去吧。” “是。”四人同时颔首退下。 曜玄凰的目光停留在地图上,表情越加冷冽,嘴唇微掀,“皇叔,就让我看看你这二十年做了些什么好事,哼!” 突地,耳尖的他听到了轻微的脚步声,快速将桌上的地图收起藏回袖中。 咿呀一声,茉儿正好推门而入。 “茉儿,怎么了吗?”他马上换上一副关心的模样,还上前伸手搀住她。 茉儿抬眸看他,“我肚子饿了。”她在房里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吃食跟洗漱的热水。 “我忘了,现在就去吩咐。”曜玄凰习惯性的转头想叫人,这才想到他身边唯四个跟出来的护卫都让他安排了工作。 茉儿也发现他的动作,看了下小书房,“那四个人呢?” “去办事了。”啧!人带得太少。 “那我们去外面吃吧。”茉儿想也不想地说。 曜玄凰随意点点头,拉着她的手往客栈的前楼走去,“对了,在外别唤我的名,叫我的字,雁德。” 茉儿听了,眉头只是蹙了下又马上松开,扭头看了他一眼,“嗯,知道了。” 轻装来到这里,易容又不唤真名,他并不是带她来这里游玩的吧。心顿时一沉,仔细回想从她醒来到现在为止,两人之间的一切,脚步凝顿了下。 “雁德,我家……真的没有半个亲戚了吗?” “没有。”真正身份的当然有,不过这虚假身份则没有。犹豫了一会儿,茉儿还是停下脚步转头看着他,“雁德,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们的亲事?” 曜玄凰愣了下,扬笑宠溺的揉揉她的头发,“没有。怎么突然这么问?”她该不会是在马车上这么刺激了一下,想起了什么吧? 茉儿静静地回视着他的双眼,黑瞳就像两潭深水映出曜玄凰的脸,渐渐地,曜玄凰也敛起了笑容。 “雁德,如果你不喜欢这桩婚事,那我们就想办法解除婚约吧,反正我忘了以前的事,现在对你也没有什么男女之情,解开了,对你我都是好事。” 她实在没办法自欺欺人,她曾试着想要把他当作未婚夫看待,却怎么也没办法接近他。 “我是失忆,不是变笨。”他们之间的疏远,只怕比那些下人好一点而已,更别说他对她所做出的一些亲昵动作,总带着一丝陌生。 曜玄凰噗哧一声笑了出来,“你以为,我们的婚事是想解就能解的吗?”他放开了手,她这样想也好,戏才有办法演得真。 “不然呢?”她又没有父母,解除婚约她同意不就可以了? “光凭我的身份,若是没有当今圣上颔首,谁敢解约?”当年那女人嫁给皇兄,不知费尽了多少心力才成功的。 茉儿没想到这一点,“那怎么办?” 曜玄凰一脸奇怪地摸摸自己的下巴,“你那么讨厌我?”从小到大,除了皇后那女人,还没人像她这样迫不及待想远离他的样子。 茉儿歪着头想了一下,久久才勉强地摇头,“不是讨厌你,只是觉得……就是一种感觉,你长得太漂亮,脾气也不是很好,我们不适合。”让她下意识的就是不想要靠近他,甚至觉得不要靠近他才是对的。 曜玄凰大概明白她这种心态从何而来,约莫是她那个花魁姐姐惹的祸,那叠资料里可没少了她帮她姐做的事,也同时说明那女人有多任性。 “解婚约一事不太可能,你别多想了,我……”他假意轻叹了口气,目光有些忧伤地看向远方,“我早就习惯了。” 茉儿还是第一次见他露出这样的表情,不禁心头拧了下,咬着下唇不语。也是,想他贵为王爷,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却因为父母之命,不得不与她订亲。 看过镜中的自己,长得普普通通,甚至还没他别院里的丫鬟漂亮,真是有点委屈他了,虽说她自己也不是很想嫁给他,但总是她父母惹的祸,要不是她父母以功臣之后托孤,他也没必要答应这门婚约。 想来他其实也算是被强迫的,不知为何,茉儿突然有点同情起他来,觉得自己该对他好一点。 “以前你还不是和我这样过,习惯就好。”她姐她都受得了了,他相信自己跟她姐比起来,好相处了几百倍。 “我……” 茉儿为难地皱着眉,还想说些什么,但曜玄凰哪肯给她开口的机会,拉着她的手臂就走。 “你别拉我。”她挣扎地想甩开他的手。 “我是扶你。”曜玄凰才懒得听她说那些废话,硬是拉着她往前厅走去。 *** 黑夜,不带一丝光彩,仰望着漆黑无星的天空,有种无形的压迫感。 一簇火苗窜生,风轻抚,火苗跟着摇曳不定,低低浅浅的,在墙上映出了一高一低的身影。 “主子,珩王从别院离开了,目前下落不明。”那低俯在地上的人对站着的人说道,声音极为低哑粗糙,就像被磨过的铁器一样的难听。 “砰当!”不知道什么东西被挥落在地面,传出不小的声响。 “叶子豪呢?”一直高高在上的人冷冷的开口。 “他回到玉衡城了,据探子的消息,他带回了寻获珩王未婚妻的消息,现下正在布置城内,准备迎接未来的珩王妃。” 站着的男子低头沉思了好一会儿,“他的确是有个未婚妻。”清冷一笑。 那笑声冷入骨髓,让低俯在地上的人打了个寒颤,态度更加恭敬地跪在地上。 “把人找出来。”男子冷声命令。 “是。” 第三章 来到这里三天了,茉儿唯一的想法就是,曜玄凰带她来纯粹是因为少了--个服侍他的丫鬟吧? 这位大爷当初决定轻装简从的就出发,结果衣服也不会穿、头发也不会扎,把自己搞得乱七八糟,她实在看不下去,主动帮他把衣服拢紧、头发扎好,这是个错误的开始-- 从此以后,这位大爷进入她的房间都不用先征求她的同意,七早八早叫她起床只为了帮他穿衣服,她三番两次的抗议,却只换得对方一句-- “你是我的未婚妻,你不做谁帮我做?” 茉儿气得心中发苦,无奈打又打不过他,耍赖也耍不赢他,更狠不下心不理他,最后只能咬牙切齿的做他的贴身丫鬟。这种又气又怒但是又拿他没辙的感觉,真是该死的熟悉! “茉儿、茉儿!”曜玄凰扯着嗓子在院子里鬼叫着。 她整个人倚在窗前,看着窗外淅沥沥的大雨,假装什么都没听到。 “茉儿--”曜玄凰拉长音再叫,声音由远而近飘进房间里,然后几乎在她身边。 茉儿转头瞪了身后的人一眼,“干什么?不会口渴吗?” 曜玄凰笑咪咪地坐到她旁边,“你不应我,我只好一直叫喽。”耸肩解说,懒洋洋地靠在柔软的靠枕上,未系紧的衣领露出了白色的里衣。 她这才发现这位大爷又把衣服穿得松松垮垮,皱着眉,下意识地伸手帮他把腰巾解开,“站好!”拉着他的手让他站起来,细心地先将衣袍抚平后,再将腰巾缠好。 曜玄凰垂眼看着那个仅仅只到他胸前高度的女人,唇边泛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跟她相处了几天,觉得她真的很有趣,好几次,他明明看见她气得都想动手打他了,似乎想起了什么,硬生生地缩回手,气红着脸帮他穿衣梳发。 老实说,看她道种吃瘪的样子,他心里……啧!就是有一种无法形容的喜悦,瞧她清冷的面容变成无可奈何的模样,哇,真是有趣啊! 她是标准的嘴硬心软,逗她他还真是逗上瘾了,戏演久了,要不是有责任在,他还真以为自己就是她未婚夫。 反正正事还没开始,他还有大把的时间可以逗弄她,也许她看姐姐狱甯儿看久了,面对他这张俊脸丝毫不动心,帮他穿衣服也不会像其他人一样脸红心跳,就像她只是在做一份她应该做的事情而已,他猜测,这跟她身为四季阁冬阁阁主有关。 豆阴暗的日光透过窗棂淡淡地洒进房里,落在她的脸上,光线很柔和,将她的皮肤照映成一片白皙,嘴唇微抿,表情很认真,一双手绕过他的腰间,为他缠好腰带,两人距离这么近,他唇边的笑意不禁加深,狭长的凤眼晶光闪烁。 豆茉儿很自然的将他腰上的玉牌系紧,然后退开一步,一抬头,正好看见他直盯着自己看,“干么?”他又在想什么歪主意? 独“没有。茉儿,你整天待在屋子里不闷吗?”曜玄凰笑问。 家茉儿瞅了他一眼,然后慢慢将目光转向窗外的大雨,意思不用说也很明白。 曜玄凰摸摸鼻子,整个人又懒洋洋地半靠回窗前的榻上,“过两天等雨停了,我带你上街去玩。”他算好时间、算好地点,就是没算到老天,来了几天都在下雨,他们只能窝在屋子里。 “我没兴趣。”懒得理他,她拿起方才放在榻上的书籍,当作身边没人一样,自顾自的开始看书。 曜玄凰也不吵她,两个人各自倚着靠枕,一个专心看书,另一个专心看人。茉儿原本想无视他的存在,只是一股灼热的目光一直黏在她身上,捏着书皮的手指一紧,极力要自己冷静下来,继续忽略他。 曜玄凰当然注意到她的小动作,轻笑一声,目光移到她拿的书本上,眉一挑,倏地伸手夺过她手中的书本。 “七十二疑难杂症?你去哪找到这本医书的?”手中的书,正好停在失魂症这一页。 “我请店小二帮我找些特殊的医书。”茉儿不悦的瞪他。跟蛮子一样,说也不说一声就动手抢。 曜玄凰随意翻了两页,“这种民间小书你也信?等回到玉衡,到我的书房,你爱看什么书就有什么书。”他顺手将陈旧的书册塞进怀里。 茉儿见了,才想伸手把书抢回来,又听到他问道:“你看这些杂书做什么?大夫不是要你放宽心,这种事急不得吗?” 举在半空中的手微微一顿,清澈的眼眸闪过一丝脆弱,“我只是想……”心慌意乱的她总是无法安心,好像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所以才急着想找回自己的过去。 厚实温热的手掌轻轻搭上她略凉的手心,微微使力一拉,她就落入男人的怀抱里,怔愣的瞬间,腰上多了另一只手臂,紧紧抱着她。 “我不就在你身边?别想太多了。”曜玄凰温热的气息吹抚在她的发上。 心一动,茉儿僵硬地偎在他怀里,他的体温透过轻薄的夏衫熨烫了她不安的心。是啊,就算这门婚事并非他所愿,但他们未婚夫妻的身份却是铁一般的事实,这么一想,僵硬的身躯渐渐放软。 “嗯。”他的怀抱带来一丝安全感,茉儿察觉到他蛮横行为中蕴含的关心,不禁微微一笑,心里泛起淡淡的甜意。 曜玄凰抱着柔软的她,鼻间传来一股淡淡的馨香,眼底闪过一抹笑意,手臂微缩,让那副娇软的身子更加贴近自己,好看的薄唇情不自禁高高扬起。 身边多一个未婚妻……滋味也不坏嘛。 *** 茉儿满脸无奈地坐在一张华贵的黑木椅上,左边围绕一群穿着绸衣、长相秀美的丫鬟,右边则坐着漾着俊朗笑意的未婚夫。 那些丫鬟手上都捧着铺着红布的盘子,每一盘都摆着银饰或金器,有赤金的簪子、水银的流苏、通体碧绿的玉簪,琳琅满目。 “茉儿,来瞧瞧这些东西喜欢吗?”曜玄凰从盘子上挑起一串碧绿的玉项链,脸上挂着痞笑递给她。 茉儿在心里轻叹了口气,不甚在意的瞟了一眼,才淡淡回道:“还可以。”这两天,这位大爷很尽责的当一位散财童子,带着她逛遍了扬安城的街道,到处洒钱。 他们住的那座小院,没几天的时间,东西就堆到没地方放,只好把隔壁的小院也租下来摆放他买的东西,吃最好的、住最好的、买最好的,今天有钱大爷说,她的身上太素了,所以带她来买点装饰的小东西。 店东家站在一旁,闻言,表情僵了下。他可是把店里最值钱、最华美的东西都捧出来了,居然只换到这位姑娘的一句还可以? 眼脸低垂,用余光偷偷打量这对陌生男女。这男的长得相貌堂堂,身子高挑精瘦,女的嘛,长得不丑,但顶多就是清秀能见人而已,这两天,扬安城里都知道来了一对贵客,专挑贵的、好的、精致的买,花起银子来从不心疼,这扬安最热闹的一条街,可让这位公子买了半条街去。 听说对方是辰曦皇商王氏的公子,偷偷带未婚妻出来玩的。原本他还以为这是无稽之谈,现在看来传言不假。也是,身为皇商的弟子,什么好东西应该都看过了,怪不得看不上他店里这些东西。 “店家,这些我家茉儿看不上眼,没有好东西吗?”曜玄凰自小在皇宫长大,这些贵重的金银之物,在他眼里真的不算什么,至于旁边的女人不为所动,也是应该的,以前身处在纸醉金迷的青楼楚馆,她有什么没见过的? “这、这……”店家犹豫了一下,心里头正在拔河。他的确是有些珍藏的好东西,但是不太方便拿出来。 曜玄凰没漏看他的迟疑,低首望着自己的指尖,唇边扬起一抹若有似无的讽笑,茉儿眼角余光扫到了,不禁在心底打了个突,眉头轻轻拧了下。 曜玄凰再抬头,又是一脸痞样的笑容,“茉儿,看样子这里没什么好货,可惜,想帮你偷办点嫁妆都这么不顺。”无奈的撇撇嘴,拉起她的手就想往外走。 茉儿紧抿嘴,很想缩手,但因见着他的表情,还是乖乖地待在他的掌中。 “嗯。”虽不知他在搞什么鬼,但她不会笨到现在扯破他的谎言。 她大概有点了解,他带她来这里,绝不是他说的想给她惊喜那么简单,应该是有别的事要办,拿着她当幌子就对了,她有点生气地偷捏他的掌心。 感觉到她的抗议,曜玄凰轻轻一笑,揽着她纤细的肩膀往外走,靠在她耳边低语,“茉儿,别担心,娘要是看你有这么多身家,一定不会再找藉口拖延我们的婚事,我王雁德定要娶你过门。” 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让耳尖的店东家听得一清二楚,心痒难耐,脑袋瓜子快速转动。姓王?哎呀!他应该真的是王家的子弟!要是他把东西给脱手了,那些人也不会知道,到时候多少可以偷一些下来,上面的人要是说话,只要把其余的钱交出去,应该不会有事。 “王公子,请留步!”贪念还是胜过了理智,店东家只想着一转手可以赚多少钱,完全忘了那些人的吩咐。 曜玄凰转头,一脸疑惑地看着他,“店东家,难道不买……就走不了?” 店东家挂着笑脸,三步并两步追上去,“王公子,您说的是什么话,咱们店可不是黑店,是小的想起来库房里还有些精贵的东西,您要不要瞧瞧?” 曜玄凰拧眉撇嘴,状似考虑,握着茉儿的手却轻捏了下,茉儿看他一眼,收到他的讯号,轻叹口气,“雁德,看看吧。” 店东家听她开口说话了,笑眯了眼,“还请公子跟小姐稍等,小的这就去库房取出来。” 待店东家一离开,茉儿立刻把手抽了回来,静静走回厅内,找了张椅子坐下。 曜玄凰看着空虚的手心,扬扬眉,走到她旁边坐下,亲自倒了杯茶水给她,“生气了?” “你会在意吗?”她的确是生气了,如果他先跟她说有正事要办,她不会不配合,他却什么都不告诉她,硬是把她拖来,这种感觉很差。 “当然会。”不怕她生气的脸孔,他硬是牵起她的手把玩着,边对着她挤眉弄眼。 茉儿板着脸,不笑也不看他,但也没把手抽回来;曜玄凰知道她嘴硬,笑了笑,从一旁丫鬟端着的盘子里挑出一个银色镶嵌着玫瑰色宝石的戒指,套进她纤细的手指,她的手指摸起来粗粗的,指节上有些薄茧,这是长年习武拿剑所留下的。 一旁服侍的丫鬟机伶的上前斟茶递水,另外几个同时把盘子放到桌上。 在手上被挂了第四个金镯之后,茉儿终于忍不住开口,“够喽!” 低醇的笑声响起,坐在他身边的茉儿可以看见他喉结上下滑动的样子,眼底也闪过淡淡的笑意。 厅里一直注视着两人的丫鬟们悄悄红了脸,目光都停在带笑的男子身上,心中暗忖,富家公子,容貌长得俊朗,对未婚妻又那么好,要是能跟在他身边,当个小妾也比她们在这端盘子好。 妄想变凤凰的丫鬟,每个都热情地上前帮忙添茶,一时间,曜玄凰身边莺莺燕燕的,好不热闹。 茉儿看了暗自觉得好笑。这男人就算易了容,遮去了那原本堪称祸水的俊脸,但一身气质就是与一般人不同,光是笑容仍旧足以魅惑人心。 静静坐在一旁,看着这些丫鬟们围绕在他身边,她并没有动气,目光反而变得柔和,然后变得深远,好像透过他在看什么人…… “在想些什么?”曜玄凰微微使力,故意捏疼了她的手,想唤回她的注意。 恍惚的神智瞬间归位,茉儿怔愣看着他,一会儿后才闷闷的回说:“没什么。” 方才离去的店东家这时候又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一名手中捧着精致盒子的男子,男子容貌平平,没什么引人注意的地方。 店东家一想到这笔买卖将会得到钜额,眼睛都快笑眯了,“王公子,这就是我方才说的精品。”伸手掀开了盒子。 霎时,厅里几个丫鬟都发出惊呼声,珠光宝气还不足以形容盒子里的物品,锦红色的绸布上,躺着几件极为精致、镶嵌着宝石的物品,流苏簪上鹅蛋大的宝石、碧翠却又通透的玉环、温润白皙的羊脂白玉、拇指大小的黑色珍珠项链,颗颗圆润,一看就知道不是凡品。 这满盘的宝物看得人都傻了,就连茉儿也有些动容,不过盒子里最特殊的是一把掌心大小的匕首,柄的部份镶嵌着一颗硕大的红宝石,鞘上刻着十分精致特殊的花纹,错落地镶着一颗颗指甲般大的金刚石。 茉儿一见到这匕首就很喜欢,伸手就想拾起来细看,也没发现到那捧着木盒的男子眼底闪过一抹厉光。 “的确很漂亮。”曜玄凰的手越过她,快一步拿起匕首旁边的簪子,另一手握住她的手。他挑中的簪头,有一层层银花堆叠出来的落樱,流苏般地垂落,闪着一片熠光,可以想见插在发上,会是如何的摇曳生姿,引人注目。 他把簪子拿在手中把玩了一下,又放回去,拿起旁边的黑珍珠项链,细细地打量,接着又拿起盒中的羊脂玉镯,反手就戴在茉儿的手上。 “这几样都不错,给爷包起来。”他指着那套黑珍珠的项链还有簪花,又随意指了旁边盘子上几套昂贵的饰品、戒指等等。 店东家笑得脸都开花了,主动拿出精美的木盒配那些东西,算了算价钱,这些东西总共要价将近十万两银子。 茉儿在一旁听了,鬓边的青筋跳了下,却没说话,低头看着那个还戴在她手上的羊脂玉镯,原本戴着的赤金镯链早被取下,想当然耳,也全都包了。 他们要离开时,店东家不但亲自送到门口,还随着他们的轿子走了一段路,一路上,店东家都不忘要他下次再来。 回到店里后,店东家把刚刚赚得的银两揣在怀里,直接来到店后隐蔽的暗室,才想把那厚厚一叠的银票放到自己的箱子时,身后就传来一道冷哼。 他顿时打个寒颤,回头就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你怎么跟过来了?” 那人缓缓走到他面前,就是方才跟着店东家去见化名王雁德的男子,“你下次再胆敢自作主张,我就杀了你!” 店东家先是让他的话吓到了,随后不高兴地撇了撇嘴,“你不是也看到人了?不过是个富家公子,紧张什么?”心里很不以为然。 “闭嘴!”厉喝一声,那男子眼睛赤红地瞪着他。 店东家心里一颤,低下头不敢再说什么。 室里气氛僵凝了许久,那男子才再开口,“这一次是好运,这阵子安夏太子正在彻查黑匪之事,你最好安份点,不然……”阴恻恻一笑,“这金楼再换一个主子也不是什么难事。” 这蠢人!要不是他在那堆精品里放了个测试的物品,对方没什么反应,他才不会放那两个人离开。 店东家越听越心惊,背后的衣服全都让冷汗给浸湿了,等到那男子走出去之后,他才敢喘口气,软软地靠在墙上。 都是他的错!要不是他一时贪心,也不会惹来这些亡命之徒,现在大家都在同一条船上,他想下船,已不可能了。 *** “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该对我说?”回到客栈小院,茉儿忍了一路的话马上迸了出来。 曜玄凰没回话,一路拉着她进到厅里才松手。“有些事,你不知道比较好。” “这么说,你根本不是带我来这里游玩的!”她方才在金楼里就已经察觉到这个事实,现在虽获得证实,她的心里却比方才更加不舒服。 “你可以当成我带你来游玩,顺道办事。”曜玄凰笑笑地说,可眸色却带着一丝丝的冰冷。 面对他的态度,茉儿胸口闷闷的,沉着一张脸,二话不说,转身就回到自己的房间。 曜玄凰也不在意她难看的脸色,耸了个肩,独自绕回书房,而红、白、青、黑四个护卫已经在里头等着他。 见他入内,四人站起来就要行礼,曜玄凰挥手阻止。 “事情处理得如何?” “回爷,扬安城里除了县丞一脉被收买,其余推官虽说在黑匪劫案中有些不清不白,但都没沾染过深,其余之人,多半是敢怒不敢言,怕惹祸上身,步了那几名御史的后尘,反是负责驻守辰曦西边边境的几名小将,都让黑匪给染黑了。”红这些时日在扬安城明察暗访,明白其实扬安城表面看起来繁华,但内在却已经千疮百孔。 “太平日子过久了,人心果然就不安份。”曜玄凰出口语气很轻,但却让房里四个人都低下头,同时拿出边境地图平铺在桌上。 “商队呢?”曜玄凰看着窗外,眸里闪着精光。 “回爷,商队已接近夏山山脉,路上有好几个路人探过,属下跟踪其中一路探子往夏山而去。黑匪窝里也传回消息,黑匪大当家已经定了主意,只待商队经过夏山。” “属下已让卫将军以商队头子的名义,向安夏边境申请护卫,引出安夏军内的黑匪,安夏太子已经暗地里平安到达附近城镇,业已调取其他四城兵将,只待我方将鱼儿引上钩后,一举歼灭。”黑一边说一边指着安夏国内几个城镇,一一说明现在的情况。 曜玄凰站着聆听了好一会儿,取下一直悬挂在腰间的玉牌丢给黑护卫,“带着虎符回玉衡城,调齐一千兵马,与李将军说明此地情况,还有,让他安排随时接替扬安城的人选。”再偏头看着红,“通知李氏的族长,他们六房已殁。今日我去金楼时,见到他们李氏六房的家传红石匕首。” 红闻言神色阴暗不明,眸底染上一抹悲伤。他本身就是李氏一族,六房算起来是他的堂兄,这一次王爷会亲自出马,也是因为黑匪造成两国太大的损伤,几个月前,一直旅居在安夏国的六房,起了心思想迁居回到辰曦,没想到在行经夏山附近就遇上了劫匪,六房一行三百多人,无一幸免。 此事震惊玉衡城,李氏一族是皇商之一,出了这种事情,对辰曦还有安夏两国的商人来说,都是莫大的损伤,人心惶惶,造成辰曦的商贾都不愿再前往安夏国做买卖,久而久之,自是对安夏、辰曦两国带来了纠纷。 扬安城隶属代阳,而代阳则是玉衡城的属城之一,这些责任自然全落在身为玉衡城城主--曜玄凰的身上,只不过先前一直碍于夏山在安夏国境内无法有所突破,如今安夏国也受到了影响,安夏太子这才急急忙忙地处理。 “是。”红低声应道。 “爷,那茉儿姑娘?”青多嘴问了一声。王爷如今调动兵马,那也代表着扬安城会出现大批的剿匪行动,身边带着一位姑娘家,十分不妥。 曜玄凰顿了下,“留着吧。”手指轻扬了下。 “是。”四人同时应声,低头快速退了出去。 之后的好几天里,曜玄凰并没有主动去找茉儿,而茉儿也都没有出现在他眼前,一开始他并没有在意,直到第六天还是没看见她,他不禁开始纳闷了。 “她这阵子都在忙什么?” 他没说出名字,但红知道他问的是谁。“茉儿姑娘这些天一直待在房里,除了服侍的丫鬟之外,只有店小二时不时会去姑娘的院子。” 曜玄凰马上想到那一天从她房间拿到的医书,他马上起身走向茉儿的院子,正巧看到店小二从她的院子出来。 茉儿穿着一袭淡蓝色水袖罗裙,浓密的黑发上只用水蓝色缎带将长发斜斜地扎起来,脸上漾着轻柔的笑意跟店小二说话。 “很谢谢你小二哥。” 店小二局促地抓抓头,脸上微红。他还是第一次遇到对他这么客气的客官,而且还是个女的。“茉儿姑娘客气了,小的不过是帮您点小忙。” 这是个淳朴的人。茉儿心上划过这个念头,唇边的笑意就更柔了。“小二哥,这是我的一点心意,算是谢谢你这几天的奔波。”她从怀里掏出一个小锦囊,里头放着一两银子。 店小二也知道这些富贵人家打赏都是装在锦囊里,红着脸,手心直冒汗,瞧人家姑娘家一只手悬在空中好一会儿了,才回过神来,急忙伸手去接,却不小心握住了她的手。 茉儿也没想到店小二会握住她的手,错愣了下,快速地缩回手。 “茉儿姑娘,真是抱歉,我、我我不是故意的!”店小二急忙解释。 她顿了下,看他涨红了脸、慌乱的模样,也知道他并非故意,于是淡淡一笑,轻摇头,“没事。” 这一幕,莫名刺痛了曜玄凰的眼,薄唇抿了下,随即大步向前,一把抓住了茉儿的手臂。 茉儿吓了一跳,没想到曜玄凰会突然来她的院子,“怎么了?” “没事。”他眉峰轻挑,一手勾住她的肩膀,偏头看着店小二,“怎么店小二会跑到后院来?”环绕的手臂彰扬着明显的占有欲。 店小二在客栈里也好些年了,已是个人精,一眼就看出来这位公子眼里的不悦,马上低头躬身,“小的是替茉儿姑娘办事。姑娘,没事的话,小的回前头去了。”语毕,脚底抹油溜了。 待那个看起来碍眼的人一走,曜玄凰脸上又挂起了笑,“你叫他办什么事?” 斜睨了红一眼,红很识相地快速退下。 “没什么。”茉儿拨开他的手,转身就往里头走去,对他的态度冷淡极了。 手心空空的,曜玄凰眼底闪过不悦,不去细想,甩头就回到自己的院子。 第四章 安夏国夏山 “大当家!大当家!”手上绑了个黑巾、穿着一身武打短衣的汉子风风火火地冲进黑匪寨的大厅里。 厅里头,大当家正坐在虎皮椅上,腿上左右各坐着一个半裸的美人,坐在下面两旁的二当家、三当家也都在饮酒作乐,身边一样有歌女唱歌跳舞,一片欢乐的气氛中,突然插进这个二愣子破坏了气氛。 本来埋首在美人胸脯间的大当家气呼呼地抬头,把手上的杯子一扔,砸向那汉子的头,扯开喉咙大骂,“叫魂啊!俺还没死哩!” 那汉子被酒杯砸破了头,又捱了一顿臭骂,整个人惊恐的往地上一跪,“大当家,狗子不是故意的,狗子有急事要报啊!” 奶奶个熊啊!他就想说山下那群兄弟为什么没人肯上山报讯,原来大当家在这作乐,来报讯只会扰了大当家的兴致,惹来一阵责骂,那群王八羔子,真没义气! “狗子?嗯?哪边的?”大当家有些醉眼迷蒙,咂咂舌。 一旁坐在下首的二当家,一边玩弄着怀中美人,一边抽空回他,“山下守备的,怎么会上山来?” 狗子哪敢讲实话,说这一路上山没半个人拦他,这不就代表其他人都打了主意要他当炮灰,这时候把人给供出来,肯定得罪整个寨子的人,不用等出草抢劫,只怕晚上睡了再也醒不来。 “小的有急事要向大当家报告。大当家,在军里头的弟兄传来消息,后天有一批商队要过境,已经请了边军当护卫,兄弟们动好了手脚,到时候都是自己人。” 狗子一口气说完来意。其实也是他自己贪心想要来邀功,不然也不会被当枪使。 大当家摸摸下巴,粗鲁地推开坐在腿上的美人,挥挥手让音乐停下,“都退出去。” 两个狼狈摔在地上的女人吭也不敢吭一声,拉紧了半褪的衣裳,跟着其他人一起退下。 “你还不滚?”看那个傻不隆咚还跪在地上的什么狗子,大当家拿起另一个酒杯又扔了过去。 这次狗子学聪明了,杯子还没扔到就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等到人都走光了,三位当家半醉的神色一敛,表情随即变得极为严肃。 “大哥,这笔买卖真要干?皇商王氏也不是好惹的,咱们这些年赚的还不够吗?”说话的是黑匪的三当家,身材瘦小,是三个人里头负责出谋策划的那个。 大当家眯了下眼,几不可闻地轻叹口气,“干,为什么不干?主子要咱们弄得钱粮,如今也不过才达到一半。” 提到主子这两个字,二当家跟三当家的脸色顿时一黯。 “大哥,这么多年了,主子的愿望还有可能实现吗?那张椅子上坐的人,都换了一个了。”二当家的语气迟疑不定。 “俺怎么知道,主子要俺干啥就干啥,再说咱们都已经是匪了,有差吗?”大当家嗤笑一声,“想走?主子会给咱们机会走吗?” 二当家跟三当家对看一眼,同时叹了口气。要不是当年一念之差,跟错了主子,他们也不会落草为寇,成了有家归不得的人。 一时间,厅里三人都没说话。大当家拿起桌上的酒杯,大口灌进辛辣的酒液,同时也把满腹的不平给吞进肚子里。 “别说这些了,快商量怎么行动吧。”说再多也改不了他们的命运,反正都是在刀口上舔血过日子,过得了今天就得偷笑了。 “是。” *** 茉儿现在对曜玄凰的感觉很复杂,起初,她一直无法理解爹娘为什么会替她订下这门亲事,再加上他表现出来的任性行为,在在让她觉得他只是个被宠坏的王爷。 但是来到扬安城之后,他却又对自己显露出一份关心还有责任,慢慢地,她也就接受有这个未婚夫的事实,但当她好不容易愿意信任他的时候,他的做为又推翻了自己对他才刚产生的信任。 来安城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他半句口风也不肯透露,也不愿解释他为什么要易容,到底是怕什么人发现他的真实身份?甚至在她询问的时候,他还用冰冷的态度要她不要再追问。 这让她觉得十分的不舒服,她要好好的想想,所以这些天她对曜玄凰不闻不问,也不主动过去找他,暗地里其实还带着一分赌气,看这样他会不会主动来找她。 又过了几天,茉儿依然没到曜玄凰的院子,但她发现帮她带书的店小二却突然换人了。 “之前的小二哥呢?”她接过对方递来的书,忍不住追问了一句。 与前一位淳朴的店小二相比,现在这个则是一脸眉清目秀,一副机伶样。“小牛哥约满了,掌柜的发了笔钱,让小牛哥回家娶媳妇,孝顺牛妈去了。”笑嘻嘻地解释。 前两天也不知道为什么,大掌柜的突然把他从跑堂的提作店小二,给了小牛哥一大笔银钱,说是他平日辛苦,让他早些回乡娶妻孝顺长辈,然后小牛哥就欢天喜地拿着钱走了。 “嗯。”原来如此。茉儿点点头,也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一样掏出锦囊打赏之后,打算回自己的房间看书。 “又买了什么书?”曜玄凰的声音突然从旁边冒了出来,拿在手心里的书本也被抽走。 “你没事了吗?”茉儿也不生气,只是偏过头看着他,一瞬间,觉得他有些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 曜玄凰翻翻手上的书,这一次不一样,是本游记。“事情都办完了。”书在手指上翻转着,上前和她并肩走着,用眼角余光瞄她。 这么多天,她仍是不吭一声待在自个儿的院子里,要是以往那些女人,早就用尽所有办法来缠着他,瞧她一脸不在意的样子,倒是他闷了几天。 压下心里的郁闷,曜玄凰脑海中又回想起她对之前那个店小二的笑,牙根微微泛着一点酸味。 茉儿跟他走了一段,都没听到他说话,纳闷地抬头看他,他脸上挂着人皮面具,与她第一次帮他易容时的样貌差不多,是红护卫带来的,省得他天天早起在脸上抹妆,遮住了他那张俊美得过火的脸,也同时遮去他的脸色,让他的肤色永远都是健康的麦芽色。 灵光一闪,她恍然大悟地抓住他的手,“你的手怎么没有涂色?”方才她觉得怪异的地方就是这里,他的脖子抹上了易容膏,但双手却仍白皙透亮,跟脸上的肤色完全不搭。 曜玄凰眉峰轻蹙,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这么大意? 茉儿拉着他往旁边小路上的石椅坐下,向他伸出手,“易容膏?” 曜玄凰从怀里掏出来给她。易容膏虽然可以改变肤色,但只要汗水过多或碰到水,容易被洗掉,所以他都会带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 “你还在气本王?”他竟先耐不住性子直接问。 “我没有生你的气,你有事要办不是吗?”她虽然不高兴,但还是分得出事情的轻重缓急。 他感受着她带着薄茧的手心在他手背上轻轻推揉着,看着自己原本白皙的手背肤色渐渐加深问:“你没有生气,为什么这几天都不来找我?”语气带着自己也没察觉的不满,像在撒娇似的。 茉儿疑惑地抬眼看他,“你不是要我别问?”盖上盖子,掏出手绢将指尖上残余的膏粉擦拭干净,“我看你有事要办,就不去吵你。”她只是照着他的话做。 曜玄凰仔细地盯着她的眼睛,黑溜溜的眼里,没有半丝虚假,证明她说的都是实话。“我还是第一次遇到像你这样的女人……”他禁不住低喃。 身边来来去去的女人,要是处在相同的立场上,一定会追问到底,哪像她这么沉得住气。 “第一次什么?”他说的太小声,她没听到。 “没什么。”像怕泄露心事,曜玄凰别开眼。 “什么时候会忙完?晚上早点睡吧。”她想要回到她的出生地看一看,说不定可以想起些什么。 曜玄凰眼睛闪烁了下,“你怎么知道我很晚才睡?” “我看到的啊,晚上我要睡的时候,你房间还亮着,有时候半夜渴了,醒来喝水,你也都还没睡,事情很重要没错,但身体也很重要,不要累坏了,尽力做到自己该做的事就好。”她这些天不是白过的,想到了未婚夫的身份,她私底下也打听过这边境有什么麻烦,才知原来这里匪贼闹得很严重。 虽然不知内情,但是七七八八地拼凑一下,大概了解到他来扬安城应该就是为了处理这批匪贼。 “你都有在注意我、关心我?”一扫阴霾,心里微微地发暖,莫名感到一股喜悦。这是第一次,有人告诉他尽力就好,而不是一定要做到。 茉儿没好气地瞪他,“废话,你是我未婚夫,不关心你我关心谁?” 她说得理直气壮,这一番话也用力地撞进了他的心。 他可以算是天子之下的第一人,皇兄什么都办得到,所以他这位珩王也应该要有治世之才,成为国家栋梁,不论他付出多少都是应该的,凡事只有做到最好,没有做不到。 而靠近他的女人想要的都是他身边的那个位置,付出再多的温柔情爱,都掩藏不了那份藏在肚子里的不纯粹心思,既然如此,他又怎么会对那些女人付出真心? 没有人知道,看到皇兄为皇后空虚六宫,他的内心有多震撼,皇后跟皇兄的感情如此深刻,有时候他都会忍不住羡慕。身边人众多,但没人看透他内心的寂寥,皇兄贵为天子,都能得到皇后一心与他相伴,他呢?什么时候自己也可以遇到那个把他放在心里第一位的人? 现在,他是不是遇上了? 茉儿见他用奇怪的眼神盯着自己瞧,不免疑惑地问道:“怎么?” “没事。”曜玄凰甩去心里那堆奇怪的想法,也许是拖了快二十年的事情将要结束,他最近总是会胡思乱想。 “没事的话,我先回院子去了。”说完,茉儿拿着书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曜玄凰看着她的背影,黑眸深邃无波,却闪过一丝迷茫、一丝慌乱,最后这些情绪又全部沉淀到最深处。 红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身后。“爷。”王爷似乎真的对茉儿姑娘有些不同,这不是一个好现象。 “后天的事都准备好了吗?” “李将军已经将兵马调到城外五百里,准备接替的官员也全部带到,安夏太子也已经动身了。” “嗯,等后天行动结束后,领着扬安四衙两百官卫将那些黑匪置办在城里的产业都给拿下,凡是反抗者,杀!投降者论罪判刑,通知下去,凡是黑匪,当场诛杀!”曜玄凰语气轻淡,却含着浓浓的杀意,令人不寒而栗。 “是!” *** 两天后,整座扬安城震荡不已。 黑匪在出草抢劫皇商王家商队的时候,反被边军给追捕;当黑匪出了夏山到达辰曦国境时,上千兵马随即将他们团团包围,引发一场恶战。 参与这次出草的黑匪就将近有两百人,而辰曦军则是一个活口都不留,将两百多名黑匪当场格杀!黑匪的首领则是被生擒活捉,但三当家却趁着兵荒马乱之际逃了,不知去向。 在此同时,安夏太子领兵踏进夏山,将山上的土匪窝给剿了,处理完毕,安夏太子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杀回安夏边军大营,将已经染黑的安夏军全给抓了出来,当场在军营里行军法,镇压住那些蠢蠢欲动的贪欲之人。 曜玄凰也没有闲着,虽然边境的黑匪用不着他亲自上阵剿灭,但是城里的就不同了,他雷厉风行,领着一百亲军将所有已经染黑的官兵全部抓起来,并领着衙卫快速将所有黑匪安置在城里销赃的店铺全部查封。 等到所有有罪的官员被关进大牢后,他又连忙发出一道又一道的城主令,命人接管整座动荡不安的扬安城,而他则是日夜审问那些官员。 纵使曜玄凰早在剿匪时将一切该处理的事情都事先想了一遍,但难免有些小意外,所以这些天他都住在官衙里善后。 官衙的密室里,只有一撮小小的烛火燃烧着,曜玄凰坐在一张木桌后,易容的人皮面具早已经取下,他静静地坐着等候。 会儿,外面传来一阵阵铁链拖地的刺耳声响,随着声音接近,有几个人同时出现在密室门口。 第一个走进来的是一个满脸落腮胡的胖壮男子,他全身的衣服染满了灰尘与淡淡的血渍,手上铐着一副铁枷锁,脚上的链子还加了一颗沉重的铁球,他被两个高大的护卫架着进来,看到曜玄凰的那一瞬间,原本灰败的脸色褪得更加惨白,眼神浑浊,掺杂着许多复杂又惊慌的情緖。 第二个被拖进来的模样也跟胖壮男子一样狼狈,不同的是身形瘦多了,但一脸尖嘴猴腮,也不是好人模样。 曜玄凰看到这两人,心里涌起难以言明的感受。护卫将两人架到他面前,就收手退开几步,没了护卫的力量支撑,两人重伤的身子拫本就扛不住沉重的铁枷锁,只能无力地蹲跪在地上,仰头看着他。 “好久不见了,两位齐将军。”曜玄凰缓缓地启唇道。 跪在地上的两个人,正是黑匪里的大当家跟二当家,他们同时也是二十年前辰曦叛国一案中失踪的将领,两人同姓齐,当年有大齐将军与小齐将军的美称。 没想到当初意气风发的将军,如今居然沦落到这么可悲的地步。曜玄凰垂下眼脸,内心欷吁不已,不论皇叔当年所做的事情是对是错,但以个人魅力来说,他的确胜过父皇,所以才领得当年辰曦好几位名将跟着他做了蠢事,至今仍无法自拔。 跪在地上的两人听到这样的称呼,脸色更加难看,那曾经熟悉的名字,他们已经抛弃了二十年了。 “人事物已非,一子落错,满盘皆输。”大当家--大齐苦笑着挤出这句话来。 “他在哪里?”曜玄凰也不拐弯抹角,直接追问。他费了那么多心思剿匪,又让安夏太子活捉他们,可不是真要叙旧,他要的,只是皇叔的下落。 “不知道。”惊愕过后,大齐反而冷静下来。这也许是他盼望很久的解脱。 “你花了几年的时间,一手创立了黑寨,为皇叔卖命积财,赚的是辰曦人的血泪,杀的是你当年要保护的无辜人民,做的则是叛国叛家的蠢事,你会不知道他在哪?”曜玄凰越说神色越冷,一双眼就像利刃一样直戳进大齐的心窝里! 大齐涩然眨眨眼,原本就已经垂下的双肩更加颓废无力,“我也只是满盘棋中的一颗子,一旦没用了,就能直接丢弃,他那样的人,又怎么会让我知道他在哪里?” “我们不知道主子在哪,这些年,每次都是主子派人上山取银两。”一直不说话的小齐也开口了,表情是说不出的平静。 这些年来,伤天害理的事情做多了,有这么一天,他们早就预料到了。 曜玄凰沉默不语,久久之后,他才偏头对隐在自己身后的青点个头;青拿了本簿子上前,一一询问这些年他们做过的坏事,而曜玄凰则是静静聆听。 青问一句,他们就答一句,表面上看起来没有任何隐瞒。 一个时辰后,待问清楚他们想知道的事情后,曜玄凰就打算要离开。 当他人要走出密室的那一刻,大齐又开口道:“给我们一个痛快吧。” 辰曦国律法严明,像他们这样的山匪盗贼,除了严刑之外,判死是一定的,更别说他们是为了凝聚叛国资金才去当山匪,他们会先被绑在刑场上三天三夜,让众人丢石唾骂,才处以腰斩之刑。 曜玄凰脚步只稍稍停顿了下,然后又向前行去,淡淡地丢下话,“我给你们痛快,谁给那些被黑匪所杀的亲属痛快?” 大齐脸色一白,整个人无力地软倒在地上。 离开阴暗的密牢之后,曜玄凰的心情还是很差,青一直紧跟在他身后,也看出主子情绪不佳。 曜玄凰回到官衙内,立刻写了一封密摺交给青,“你立刻赶回皇都,将这封信亲自交给皇上。” “是。”青接过手,不罗唆立即走人。 曜玄凰静静地坐在椅子上,脸色却更加难看。那两个人所说的话,他只信了一半,他们应该知道皇叔如今的身份,即使在这时刻还是不肯说出口。 那代表了有两个可能,一是他们真的不知道皇叔在哪,但这可能性不大,有那么大笔的金钱往来,怎么可能像他们所说的只是派人来山上拿走?另一种就是,皇叔很有可能已经靠近皇权的中心,离他们所想的事成只差几步路而已,所以他们宁死也不愿意出卖他!这两种可能,曜玄凰比较偏向后面那种,一想通这点,他马上写了奏摺通知皇兄,要是他所想的成真……平静了许久的辰曦又有一场内战要开打了。 坐在椅子上想了又想,现在唯一可以追查的,就是金钱这一块,这么庞大的金额,不可能没有半丝消息走漏,再加上那些被夺的奇珍异宝,只要能寻获一样,就有机会跟着线索找到皇叔,虽然可能性不高,但总是一个机会。 *** “老爷,被剿了,全部都被剿了!”不知明的远方,一名脸色苍白的中年男子慌乱地对站在前方不动的人说道。 那是个体型福态、穿着昂贵华绸,一副富家老爷打扮的男人,平时对外总是和善慈爱的五官,如今却狰拧地扭成了一团,眼底有着不可置信的暴怒。 沉默一会,“哼,真不愧是曜家的子孙,就这么迅雷不及掩耳的把人都给拿下了。”眼睛微微发红,富老爷的手紧握成拳,用力得青筋都浮了出来。 “老爷,现在该怎么办?”被捉的那些人没有一个留活口啊! 富老爷阴沉地看他一眼,“怕什么?不是将后尾都收干净了吗?让那几个近日安份点,再清一次,别留下任何线索。”跟了他那么多年,这么一点小事就把他吓成这样,真没用! 中年男子对他的眼神很是惊惧,害怕地低下头,“小的知道。” “老爷、老爷。”一道娇柔的嗓音从门外响起,紧闭的房门也让人给推开来。 一名十分貌美的妇人走了进来,看到两人在里头谈事情,先是愣了下,然后才漾起笑容,款款生姿地走到富老爷身边。 “夫人。”中年男子恭敬地退到一旁。 “怎么下床了?身子不是不适吗?”富老爷连忙向前几步搀着她,语气有些心疼。 美妇听到丈夫关心的话语,双颊微微一红,“妾身没事了。老爷跟总管在谈事吗? “没事,谈些生意上的事情,怎么了吗?” 美妇轻柔一笑,“前厅里来了个大人,说是要同您谈办义学的事情。” 富老爷宠溺地捏捏她的手,“这点小事打发下人来说就好了,还要你这位夫人亲自来找为夫?” “妾身只是想顺道来看看您,听下人说您这些日子都在忙,就是在忙义学的事吗?”美妇怎么好意思说出心底的话,她是看丈夫好些天都没去看她,自己想他,所以才亲自走这一趟。 她没说出口,但富老爷倒像是知道她的心事一样,笑着摇头。“就你心眼多,走吧,一块去前厅。”偏过头看着退到一旁的中年男子。“王总管,跟着我一块过去吧。” “是。” 富老爷这才细心地搀着夫人一起往前厅走去,一路上两人说说笑笑的,好不愉快。 到了前厅,一个年轻人从椅子上起身,对着富老爷拱手:“见过王老爷。” 王老爷跟着王夫人一块笑吟吟地迎了上去。两方人开始热烈讨论起即将要举办的义学。 第五章 所有的事情都已经告一段落,曜玄凰带着茉儿回到玉衡城。 原本一天的车程,硬是被磨成了两天,就是因为曜玄凰在扬安买的那堆东西,三辆马车都塞不下,严重拖慢了行程。 玉衡城位于内陆,又正好临近边境的山脉,有天然的屏障当作防护,造景多以自然的山林美景为主,造城的时候,也没有过份破坏山林,所以整座城看起来都是绿意盎然的。 茉儿第一眼就喜欢上这座城,处处都可以看到绿油油的--片,让人看了心情都好了起来,当她被带到据说是她以前的家的时候,她更喜欢那个家。 五进的大宅院,宽敞又舒适,没有太多奢华的摆饰,原本她住的院子后方还有一大片的竹林,每当风吹竹林传来沙沙声响,都让她有种熟悉感。 “雁德,这里以前真是我住的地方吗?”茉儿回到自己的闺房,看着一旁摆设的书架还有房中的装饰,都是以粉色为主,感觉上跟自己有些格格不入。 走到一个摆满小娃娃的柜子前,伸手轻轻一碰,指尖上便染了细尘,茫然地看着四周,这里让她感到陌生,她反倒还觉得那片竹林比较熟悉。 “当然。”这里可是货真价实吴家的房子,曜玄凰暗笑在心里,这里的钥匙还是他特意去跟皇后娘娘借来的,当然也大概跟她提了一下。 茉儿随意打开一个小柜子,是一套桃红色衣衫,她疑惑地拿起来就在自己身上比划着,衣服尺寸跟她差不多,可是颜色让她有点无法接受。“这是我的衣服?” “当然,不然是谁的?”幸好她跟皇后的身高体型差不多。 “这里好脏,要整理一下。”茉儿又打开其他的柜子瞧了瞧,大部份都是空着的。奇怪?她的东西呢? “你不住在这里,跟我一起住在城内。” “为什么?”茉儿讶异地看着他。 “你爹都已经过世了,我怎么可能放你一个人住在城外?”她可是他的新玩具,不可能把她放在离他这么远的地方。现在似乎有别的理由,他不愿细想,总之,他在哪,她就在哪。 “但是……”茉儿还想抗争一下。 “没有但是,走快点。”曜玄凰拖着她走,掌心的力道控制得很好,不至于会弄疼她。 “曜雁德!”他又开始不讲理了!茉儿倔着性子,脚下一使劲,让整个人的重心往下沉,不让他就这么轻易拉着她走。 曜玄凰老大不高兴地回头瞪她。这丫头怎么没在扬安的时候来得乖巧? 新被派来假装茉儿从小到大贴身丫鬟的四只猪……啊不是,是四支竹--云竹、雾竹、雨竹、霜竹,训练有素地退开三大步,处理完事情又跟回曜玄凰身边的叶子豪也非常快速地退开。 “你这丫头!在扬安不是挺听话的吗?这下又在闹什么脾气?”曜玄凰不高兴地瞪着眼。 茉儿甩不开他的手,也不浪费那个力气,顺手就拖住柜子的一角,抵抗他的蛮力,“你去扬安剿匪我当然不烦你,回到我家了,为什么还要听你的话?”她真的动气了,这人一点也不尊重她!“反正你不是有一堆侍妾在城里服侍你,不差我一个!”她可没忘记当初她离开的原因。 这下可真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你就是这样才负气乱跑,弄得自己脑袋空空!”曜玄凰气笑了。是谁在她面前多嘴,她怎么会知道他城里有侍妾?森冷的目光扫向那四只猪。 “你们四只猪还挺大胆的,才到小姐身边没两日,什么话都敢乱说了。” 四支竹马上跪到地上,“城主,奴婢们不敢!”她们什么都没说啊! “你别怪她们,是我问店小二的。”茉儿对这几个听说自小服侍她的丫鬟很是维护,这两天相处下来,这几个丫鬟对她喜欢吃的、讨厌吃的,衣着打扮什么都很符合心意,更让她相信这四个丫鬟真的是跟她从小相处到大的。 叶子豪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茉儿姑娘看起来已经完全被王爷洗脑了,现在跟她说什么都先信一半,这些丫鬟派来之前早已经在城里密训过一段时日,配合查到的资料,让她们熟记茉儿姑娘的习惯、喜好。 曜玄凰一愣。店小二?“你怎么会问他这些问题?”是对她脸红的那个?还是后来来的那个? “你说是丫鬟服侍你换衣服,我不太信,所以就问了店小二,他找了几本书给我看,说那种叫做侍妾。”想到这一点,茉儿心里也很不舒服,想到他碰别的女人的手又摸着自己,眼底不由得带着一丝厌恶。 这一眼,点燃了曜玄凰胸口的怒火!她居然敢用这种眼神看他?脑海中又浮起那天看见她对店小二扬起的轻淡笑意,凤眼里顿时染了红丝。 “啊!”茉儿突然被用力扯了一下,手腕上传来一股剧痛,还来不及生气,整个人就被拦腰抱了起来。 下一刻,他们两人的身影就在四根竹子和叶子豪的面前消失了。 叶子豪看着飞掠而去的背影,摸摸下颔的胡子,“走吧,把姑娘的东西收一收,回内城去。”看样子他要提早回去把那些“妖魔鬼怪”先收拾掉才行。 另一边-- 曜玄凰一气之下,抱着茉儿往玉衡的天屏山脉而去,一路上都是足点树梢飞掠前进,茉儿在他怀里看呆了。她也会轻功,却没办法像他一样,两、三丈才点一次树梢,而且踩的又是轻柔的叶子,每一跃都是十几丈的高度。 横冲直撞地跑了山林地一圈之后,曜玄凰胸口的怒火才稍微消了些,脚尖一转,带着她越攀越高,直到山里某一处平台才停下。 一到这,曜玄凰把她一扔就不理她了,迳自跑到山壁的小洞里。 茉儿对他孩子气的举动无话可说,哼了一声,转过头去看着这个地方,这里应该是天屏山脉的某一座小山,有着人工开挖的痕迹,半山半壁的模样,还有一处平地,平地上种植着一些稻米,风吹来,黄澄澄的一片摇曳,颇有几分农家乐的趣味。 顺着那些稻草望出去,她忍不住惊呼一声,整座玉衡城出现在她面前,她惊喜的走到崖边,扶着崖边的栏杆眺望,映入眼帘的先是一大片玉衡城外的稻田,闪耀着金黄色泽,还有些如蚂蚁般微小的人影黑点穿插其中,再来就是玉衡的外城,然后就是那座矗立在中心点的宏伟内城,内城以白色为基底,看起来十分宏伟庄严。 跟城主的性子一点也不搭。 茉儿脑海中突然冒出这句话,越想越乐,忍不住低头捂嘴轻笑着,自顾自的看着美景,一点也没有注意到那个脸黑黑坐在山洞里的人。 曜玄凰本来以为她会进来道歉,没想到他坐了半天,还是没等到人,脸色黑了一大半,忍不住自行出了山洞,看到她笑得高兴,剩下一半的脸也黑了。 黑脸神阴险的一笑,怀着不好的心思,他无声无息地走到她背后,正想伸手推她一下,吓吓她。 怎知一阵风刚好吹来,她的长发随风摆荡,系在脑后的蓝色缎带也跟着在风中飘扬,他的心头顿时又有一种痒痒的感觉,好像那一天他抱着她的感觉。 此时茉儿回过头,看见他就站在身后,又想起自己刚才在想的事情,忍不住大大地扬起一抹笑。 一样清秀带着清冷的五官,一笑起来,就像是绽放在月夜中的星光,微弱却自有它的美,淡淡的、柔柔的、软软的,眸底的笑意掩也掩不住。 就这么一眼,紧紧地勾住了他的目光,再也无法移开,顺着她的笑,他也跟着开心的扬起唇角。 他的笑容跟茉儿的完全不能比。凤眼微弯,俊美的容颜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比起之前带着促狭、邪气的笑容,这个笑带着一丝丝的孩子气,却美得让她的心狠狠地缩了下,他的眼神带着她不懂的流光转动着。 第一次发现,原来这个人真的长得很漂亮,美得足以勾魂摄魄。 相视一会儿,茉儿在他越来越炽热的目光下,不由自主地红了脸,莫名地有些心慌,先一步撇开眼。 他赢了!曜玄凰得意地笑了笑,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漂亮吗?” 茉儿不知道她指的是哪一个,是他,还是这里的美景?她依旧全身发热、红着脸,被握着的手心觉得一阵滚烫,动了动,他却将她的手握得更紧。 她不好意思地转身背着他,把视线放到远方。“很漂亮。”她都不知道自己说的是人还是城了。 他主动地贴上她的背,让她整个人都落入他的怀里,双手往栏杆一撑,限制住她的行动,“这里是我找到的地方,可以看见整座玉衡城。”他没有说的是,这里的一草一木,还有那些山洞,都是他自己亲手种的、动手开挖的,而她是第一个来到这里的女人。 想到女人这两个字,他又想到她方才讲的话,“你跟那店小二感情还真好。” 话中带着酸意。 茉儿听了一愣,偏头看着他硬扯出来的笑,突然伸手往他脸上一掐,“笑得那么假干么?还不是你先惹的。”要不是他不说实话,她也不用去找店小二打探消息 素手扬起带来一股馨香,再听到她的话,唇边的笑意加深,狭长的凤眼亮晶晶闪烁着,两只手臂趁她不注意时,抱住她的腰。 “茉儿,好茉儿,跟我回城吧。”戏演久了,好像真的上瘾了,他想要她陪在身边。 茉儿抿抿嘴,“那些侍妾呢?”属于她的,就不可以有别人碰,这是一份深植在她心里的想法,但是谁告诉她的呢? 一张清丽绝美的容貌突然出现在她脑海,仅仅一闪而过。她是谁? 曜玄凰没发现她的不对劲,得意地笑着,“放心,等我们回去,叶叔大概都已经处理好了。”其实他身边的侍妾真的不多,被塞进来的女人倒是不少,趁着这一次清一清也好,太多眼线也是让人心烦。 茉儿本想开口问他有关于印象中那个女人的事情,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话到嘴边又收回去,硬是转了个话题。“雁德,我有比较亲近的朋友吗?”或许那个女人是她的好友。 她的朋友都在驰州,应该说姐妹,这当然不能告诉她!但--“有啊,皇后娘娘,她跟你也是从小到大的朋友。”还是你这身份的原主。 “皇后娘娘漂亮吗?”会是她吗? 曜玄凰摸摸自己的脸蛋,“比我差一点。”低头对她痞痞一笑。 茉儿没想到他会这样讲,忍不住笑了,“臭美,皇后娘娘你也拿来说笑。”第一次听到男人说自己漂亮的。 他挤眉弄眼地逗弄她,“我说的是实话,哈哈……”双手抱着她恣意地朗声大笑。 他的笑感染了她,她也张口笑出声,“呵呵……” 风声将他们两个的笑声带得好远、好远。 这一刻,彼此之间就像增长了什么,明白两人之间有些不一样了…… *** 等到太阳西下,曜玄凰才带着茉儿回到内城。 他一回到内城,马上就发现不对劲,有好些个生面孔的丫鬟婆子,还有几个一看就知道是宫女仪态的女子。 “王爷,您终于回来了。”叶子豪一接到他们回来的消息,马上从内城的大厅冲了出来,一副解脱的模样,只差没流下几滴泪。 曜玄凰心中警戒一起!叶叔这个样子他很久以前看过,是那个魔星还在的时候。 “别告诉我她来了。”他满怀希冀地看着叶子豪。 叶子豪苦着脸摇头,“正在厅里等您呢!还说要见见您的‘未婚妻’。”他还刻意加重“未婚妻”三个字。 得!摆明纯粹就是来看热闹的。 “怎么了?”茉儿不解地看着他们两个。 曜玄凰扯扯嘴角,“你的好朋友来了。”情绪明显不是很高兴。 茉儿倒是很兴奋,才知道有个好友,没想到人就来了!“我们快去见她。”她扯着他的手臂,兴匆匆地往叶叔刚逃出来的方向而去。 来到大厅,还没进门就看见厅外那一层层的护卫,过了护卫又是一层太监内侍,再经过一层宫女,好不容易进了门,左右两边又各自站着一排仪态万分的女官。 而厅里头,就那么一个人是坐着的,想也不用想,这女人一定是皇后娘娘。茉儿好奇地打量她,的确是一位非常美艳的女子,那身赤红的凤袍穿在身上,有股说不出的雍容华贵,头上的凤头金钗闪闪发光,衬托出她不凡的身份。 她在打量皇后,皇后也在打量她。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皇后明显愣了一下,没想到会是这么一个相貌平平的姑娘,再一细看,看着她的眼神是好奇跟探索,没有一丝惧怕,目光清亮,不像个小家碧玉的普通姑娘,反而有几分贵族女子的味道。 再看到曜玄凰牵着她的手,眼珠子飞快地转了转,看样子玄凰对这女子颇有几分在意。于是皇后对一旁的女官使了个眼色。 “咳!珩王莫忘了礼数。”女官非常贴心地提醒两个站在厅里的人。 曜玄凰冷冷地斜瞪她一眼,女官被这一眼看得心惊胆跳,气虚的低下头。 茉儿这才意识到应该要施礼,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做,突然想起丫鬟们都是跪下拜见身旁这位珩王的,暗忖对皇后娘娘行礼应该也相差不远吧?于是她双腿一弯,就要跪到地上。 见状,原本端坐着摆样的皇后连忙站起来,“不可!”她只是想开玩笑而已,要真让她跪下,玄凰肯定会扒了她的皮。 曜玄凰早已拉住茉儿的臂膀不让她跪下,“皇后娘娘跟你说笑的,你还当真啦?”看向皇后的眼神冷冽得很。 皇后尴尬地笑了下,“好妹子,我跟你说笑的,怎么当真了,哈哈……”她亲热地走上前勾住茉儿的手臂,不着痕迹地把曜玄凰给挤开。 “我忘了很多事情。”茉儿不好意思地解释着。仔细地打量皇后的五官,跟她想到的那个人不一样,那那个人到底是谁? “嗯,连皇后是你的好姐妹都忘了。”曜玄凰安抚地摸摸她的头,也顺便给皇后一点提示。 有这么好的身份掩护正好!皇后坏坏地一笑,“好妹子,我们好久不见了,来来来,我们今晚一定要聊个通宵。” 茉儿迟疑地看了曜玄凰一眼,曜玄凰虽然很想宰了皇后,但为了不在她面前露馅,还是笑着点头。 “走走走,我们去聊聊。”皇后很高兴地拖着茉儿就走。嘿嘿!她早就等着这么一个人出现来欺压玄凰,看她怎么带坏这小妞。 见皇后离开,宫女跟侍卫们也赶忙跟了上去。 明知那女人不怀好意,但还是得让她把人带走,曜玄凰没好气地瞪着慢吞吞进门的叶叔。“谁通知她来的?” 叶子豪无辜地耸肩,“小的只是将借用身份的事情告诉皇后娘娘一声,皇后娘娘便吵着要来见见茉儿姑娘。”天知道,这位主儿从小到大就不是好伺候的,当了皇后之后权力更大,加上皇上又将她给宠得无法无天,他一个小小的总管,能怎么办? 眼看主子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未免被迁怒,他马上转移话题,“王爷,宇文城主传消息过来,有人潜进天权城,找到了狱甯儿的行踪,狱魔儿失踪一事也被掀了出来。” “谁?”狱魔儿藏在他这里的事情除了怀燕那狐狸之外没人知道,现在又替她改了名,再加上她自个儿丧失记忆,除非见了面,不然不可能轻易戳破这个谎言。 曜玄凰的心里突然闪过一丝害怕,万一有一天,茉儿知道他一直都在说谎,那她会怎么办?这阵子相处下来,他了解到她是个很真的人,越是真的人,越讨厌人家欺骗她,万一…… “是四季阁狱澄儿的贴身护卫。”叶子豪曾经查过这位墨夜的事,顶多只找到他与茉儿姑娘同拜一位师父,剩下的都是一片空白。 “绝对不能让他见到茉儿。”只要别让她看见熟悉的人、事、物,她想起来的机率就会降低,尤其遗忘的时间越久,就越有一辈子都想不起来的可能。 叶子豪顿了下,“王爷,恕我直言,您是否……太入戏了点?”王爷该不会忘记茉儿姑娘只是一个过客,说难听点,茉儿姑娘只是一个压在玉衡的人质。 曜玄凰斜睨着他,“那又如何?”他只是顺着心意走,这天下,他想做的事,谁可以拦?就连皇兄都欠他一份情。 看样子王爷自己心里有数了。“小的什么都没说。”算了,王爷的事王爷自个儿会处理,他还是当他的小总管就好。 “我叫你去追查那些东西,现在有下落了吗?”曜玄凰不想再多想,转而问起另一件比较重要的事。 “我已经请几位遗失珍宝的商者列了明细,小的看了看,都没有在市面上流转,除了两个叫得出名的稀世珍宝,剩下的金银物事,再怎么珍贵都可以拆卸卖掉,宝石等等也可以拆下来,唯一比较特殊的是清郡王遗失的一座碧玉观音像,还有北方大族所遗失的火貂皮衣。”这碧玉观音像是千年寒冰雕刻出来的,当然没办法打碎来卖,火貂皮也是世上罕有,拥有的人屈指可数,这两样都可以当作线索。 “嗯,就这两样追下去,怀燕那里还有什么状况?”这些人,没有一刻安份的,有人出了头,剩下的就跟着冒出来。 “天权城界有许多不明人士混了进去,宇文城主让王爷您安心处理这儿的事,另一边他会稳稳地拿下,顺便将那些潜藏多年的老鼠给一次逼出来。” 曜玄凰点点头,沉吟了下才又说:“派人潜到各部官员身边,有异动立即通知我,守着几个老将,别让那些老不死的又燃起雄心壮志了。” 说到最后,他脸上不自觉带着讥讽。 “下去吧。”曜玄凰摆摆手,辛苦了一阵子,他要好好休息,那些人现在也耍不出什么花样来,还不如趁机好好陪着茉儿玩好了。 他想得很美,可惜,事与愿违。 第六章 长长的河道上,一艘艘画舫来往穿梭,沿岸的春光水色,看得人心里一阵舒畅,但这些人里,却不包括曜玄凰在内。 船头处,茉儿跟皇后两人还真的像一对好姐妹,手拉着手嘻嘻哈哈地说笑,对一旁的美景指指点点。 “皇后娘娘什么时候要走?”曜玄凰恶狠狠地瞪着女官,那个破坏他计划的女人,都待了两天了还不回皇都。 女官苦笑道:“小的不知。”她比珩王还希望主子能够回去,但是皇后娘娘现在可是玩上瘾了,在皇宫里被关久了,好不容易出来一趟,皇后娘娘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回去? “皇上怎么说?”曜玄凰看着巧笑倩兮的两人,心里大概有了想法。 “皇上说,皇后娘娘在深宫待久了,还请珩王多多体谅。” 曜玄凰瞟她一眼,“是不是那帮老臣又说了什么?” 皇兄独宠皇后这可是开国以来第一回,这让后宫的势力严重衰退,也同时影响了朝廷的平衡,只是皇兄深爱皇后,绝不可能纳新妃子伤皇后的心,那帮老臣乍然失去后宫消息,每个都揣测不出圣意,也平添了许多恐慌。 前两年帝后刚成亲的时候闹得凶,后来皇兄不得不使出铁血手段震压,威吓了几个不知死活的世族之后,那些老臣表面上才安份一点,不过私底下动作还是不少,现在看来,皇后想来凑热闹是真的,来散心也是真的。 “前几日几位大人联名上书,说皇上后宫空虚,皇上子孙不旺会伤国之根本,实为皇后善妒不容新妇,皇后失德,恳请皇上为国着想,多纳新妃为曜氏开枝散叶,并除去皇后之位,让贤德之妇上位。”皇后知道这件事后,在后宫气得摔破了好几个杯子,只差没拿把剑去砍了那几个上书的大人。 曜玄凰感到有些头痛。怪不得皇兄会把皇后送到这里来,怕是皇兄也动怒了,又想敲打敲打这些不安份的家伙。 皇后这两天陪着茉儿到处玩,看来心情好多了,她本来就是在玉衡城长大的,当然知道哪里有好吃好玩的。 “欣蓝,你对玉衡城真熟悉,我都忘光了。”茉儿有些失落地说着。 皇后安抚地拍拍她的手,“当然,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你住在玉衡城,我当然也是。”她其实不太赞同玄凰这样欺骗茉儿,万一哪天事情拆穿了,肯定会造成不小的伤害。 这两天跟茉儿相处下来,她也很喜欢她,觉得她看起来虽然冷情,但其实性子很率真,也很容易同情别人,可惜了,这么好的一个姑娘家,居然被那个人给拐走了。 皇后突然有点心虚,日后要是谎言被戳破,她也是欺骗者之一,这么一想,她不禁有些后悔,早知道就不来这一趟了,唉! “欣蓝?”茉儿伸手推推她,“怎么了?我叫你好几声了。” 皇后连忙摇头,“没事,那个茉儿……过两天我就该回去了。”她还是早点离开的好,别牵扯太深,日后茉儿也比较不会怪罪她。 “这么快啊?”茉儿有些舍不得。 “我是一国之后,怎么也不能放皇上一个人冷冷清清的过日子吧?”拍拍她的手,皇后找了一个非常有力的理由。“对了,你对玄凰有什么想法?”突地,她凑到她耳边小小声地问。 “他是我的未婚夫啊。”茉儿不解地睁着眼。 皇后为难地抓抓头,“不是,我的意思是,你对玄凰有什么感觉?”傻孩子,完全被骗了,帮不了你真的很抱歉! 茉儿脸儿一红,偷觑了后方还在跟女官说话的曜玄凰一眼,“嗯,一开始不是很相信他,也不是很喜欢他,但这些日子相处下来,觉得他其实就像个大孩子,老需要人哄着。” 这些天来,皇后白日里都缠着她,她也没时间跟曜玄凰单独相处,所以曜玄凰都是趁着夜晚,偷偷溜到她的房里找她。 两人其实也没有做什么,就只是坐着聊天,说说白天都在做些什么,或是下棋,然后说说笑笑,等她累了,他就会主动说要离开。 皇后一看到她脸红,就知道她已经陷下去了,而且还有部份原因是因为自己。 她相信,如果一开始没有这层未婚夫妻的身份,玄凰要进驻茉儿的心只怕没有这么快,现在是因为茉儿心底先认定了他们的关系,所以情感上才会这么快就接受玄凰。 她有些担心,自己算是一出生就认识玄凰,也知道玄凰其实没表面上看起来这么人尽可夫……嗯不对,是随便,通常都是玉衡城的城臣塞给他女人,他也懒的说什么就接受了。 现在看来,玄凰对茉儿是真的有几分心思,只是不知道能不能长久? “喂,你霸占这么久了,可以把她还给我了吧?”曜玄凰等不到茉儿回到身边,只好主动出击。 皇后睁大眼睛瞪他,“喂什么喂!”这家伙,还是跟以前一样惹人厌! “哼,你早点回去吧,别以为皇兄宠你就真的无法无天了。”曜玄凰才不管她眼睛瞪得多大,拉着茉儿就走。 “你怎么这样跟欣蓝讲话。”茉儿明显和皇后是同一国的。 才两天就熟到叫名字了?曜玄凰想起皇后的破坏力,内心拚命的摇头,不行! 他不能让单纯的茉儿学坏,一定要把她跟皇后分开。 他马上装作委屈地撇开头,“你都顾着陪她。” 茉儿为难地看着皇后跟他。皇后是她的好友,好不容易才出宫一次,下次再见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可是…… “算了,本宫可怜你,茉儿就还你吧。”皇后第一次看他这样,好气又好笑地说道。 茉儿丢给她抱歉的一眼,皇后不在意地摆摆手,让一旁的宫女搀着先走开,等旁人都走了,茉儿才拉拉还在耍脾气的男人。 “别这样,欣蓝好不容易才出来见我。” “以后又不是见不到面,等咱们大婚的时候,就到宫里住一段时间,让你看到不想看。”曜玄凰倏地回头,打趣地对她说着。 茉儿脸一红,“乱说什么。” 伸手想推开他,却让他正好抓住,将她整个人拉进怀里。 曜玄凰低头靠在她耳边吹气,“说实话。”满意地看见怀中人羞得脸跟耳朵都泛红了。 茉儿拿他这个性没辙,只能红着脸拚命瞪他,越瞪,他笑得越张狂。 皇后远远地看着他们相处的模样,突然间也开始想念起皇上了,嘴角翘了翘,嗯,是真的该回去了。 *** 皇后在玉衡城停留了几天之后,终于离开,还给玉衡城一片清净。 曜玄凰原以为皇后离开后,他就可以好好的跟茉儿相处,没想到茉儿却拉着他在城里四处走,说是要找回以前的记忆,弄得他头疼不已。 往日花心的珩王,如今身边只剩下一名清秀的女子,这样的事情怎可能不引起所有玉衡臣子的注意,特别是那些送侍妾进内城的臣子,同时也猜测到她应该就是前阵子叶总管退回侍妾的原因。 日子就这么无风无波地过了一个月,在这段日子来,玉衡的老臣不是没想过再把女人塞进内城,只是这一次跟往常不同,以往随便塞,叶总管都会点头无条件答应,这次,不管是软的还是硬的,叶总管就是扳着一张脸,不让那些居心叵测的女人再进内城。 这么一来,大家都不高兴了。凭什么让一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未婚妻独占王爷?尤其是那些老臣们,想到当今天子只有皇后一人,让他们攀不了关系已经够火冒三丈了,现在连珩王也这样,要他们这些世族大家如何自处? 原本就闹得风风火火的斥后案,这把火也烧向了玉衡城,而茉儿首当其冲成了众矢之的的罪魁祸首,世族藉着御官的名号上书,将茉儿批评得像是祸国殃民的祸水一样。 在外城这些流言流窜得特别快,没几天就传到了内城,只是叶总管下了死令,谁要是胆敢擅议主子之事,当场仗毙!所以目前为止,茉儿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变成玉衡的大罪人。 “这些个老不死的!”曜玄凰冷笑看着手中的摺子。 在他面前的桌案上,还有另外厚厚一叠,全是玉代两道御官所上的摺子,写的都是指责皇后与吴氏茉儿享独宠,对辰曦国会造成多大的问题,还把历代先皇全都搬了出来,讲得好像他们不纳妃妾,就对不起列祖列宗一样。 站在一旁的一位秀气男子拧着眉头道:“王爷,依属下之见,此事不单纯。” 叶霖身为玉衡的属臣之一,与其父叶子豪历经两代帝王,很敏锐地察觉到事情似乎不太对劲。 曜玄凰唇角微勾,扫过那叠摺子,“洛水,谁动了心?”修长的手指一一点过摺子上的名号,低垂的眼眸闪过一抹冷厉的寒芒。 叶霖身边站着另一名同样俊雅的男子,脸色凝重地回道:“左卿与驻城骠骑将军,户部王大人与工部陈大人,这些人近日常常联系私会,骠骑将军甚至动了几名小将的驻守位置,工部陈大人更与皇都左相大人频频鸿雁传书。” 在场的几个人脸色都变了,唯有曜玄凰露出轻松的笑。 “王爷,左相与左卿系出同门,这一脉相承联系着国内十六州大大小小的官员,若真犯了糊涂,国政运行将滞碍难行。”书房里唯一一个年近不惑的男子脸色沉重,眼底有丝怅然。 他是玉衡城的右卿,同为曜玄凰的臂膀,也同样是辅佐过先皇的老臣之一,当年叛乱一事,他支持了先皇,没想到过了二十年,左卿还是放不下他的野心。 “何叔,你早该看清他了,左相陈氏一脉,当年支持的一直是叛贼,先皇仁慈,没一口气诛其九族已经是大恩,如今二十年过去,先皇所留下的路……还是得走下去。”曜玄凰冷冷的提醒他。 先皇当年留下陈氏最后一脉,是想给他们一个机会,没想到这些人依旧贼心不死,皇叔点了火,他们就迫不及待想要泼上油,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何宇文心里一震,默默低下头,“微臣知道。” 叶子豪同情地看着他,他大概可以了解何宇文的心情,当年他跟何宇文还有陈左相都是同一批的进士,彼此之间虽无同袍之情,却有同袍之义,眼睁睁看着对方一步步往死路上走,不免欷吁。 曜玄凰才没有心思去想这些,对他来说,胆敢挑战皇权,就是自找死路!更别说这一切不安的种子,是当年先皇亲自埋下的,留下陈氏最后一脉,就是要引出那个当年在战场上生死不明的皇叔,现在果然上勾了,那还需要留情吗? 他起身走到藏在书房里的暗格前,起出了早就摆放在暗格里的锦黄织布,转头凝视着众人,“这是先皇密令,听旨!” 房里的人全跪了下来,异口同声地喊道:“参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曜玄凰摊开黄澄澄的圣旨,“明犯强威者,虽远必诛!”黄色的锦布上,用鲜红色的绣线简简单单的绣着这几个大字,那鲜红色的诛字,代表了太多、太多的意义。 众人心里不禁一震,何宇文更是闭上眼,跪着的身躯似是更加佝偻。 “谨遵圣令!” 外城风风雨雨,内城却是一片祥和安静,茉儿在内城里过得十分顺心。 “茉儿,这几天比较忙,你想我了吧?”一样戏谑不正经的话,一样出自那位俊美得过火的王爷口中。 曜玄凰总算在忙碌之中得了空,特意来到未来城主夫人住的凝星院里,找他的未婚妻培养感情。 两个人正坐在一棵老梨花树下,梨花树上系着一个用绳子悬挂的藤椅,藤椅上铺了厚实的绸布,坐躺在上面也不会不舒服,而且藤椅做得够大,三个人也坐得下,只是现在椅子上的两人却是紧紧地缠在一起。 曜玄凰赖皮地将那个娇柔的身子抱在怀里,两手都勾着她的腰,下巴顶在她的发上,其中一只手还很不安份地在她背上摩挲着。 茉儿无奈地叹口气,天气有些微热,身边这个大懒人又是紧紧黏在她身上,热得她忍不住伸手将他推开点。 曜玄凰错愕的看着她的动作,凤眼里流泻出一股悲伤,偏过头去,背影一瞬间变得有些暗淡孤寂。 “你嫌弃我了?” “……”茉儿伸出一只手,在他后脑杓上比划着。 曜玄凰虽然背对着她,但透过地上的影子,却能看清她的一举一动,嘴角一弯,“枉费我对你一往情深……唉!”哀怨又落寞的语气,只要是女人听了都忍不住想同情他。 茉儿原本是以掌对着他,现在换成了拳头,她想想敲哪边比较痛? 看她还在比划,曜玄凰暗笑到肚子都疼了,突然一个转身,将她狠狠地抱在怀里,用力地揉着。 “茉儿、茉儿,我的小心肝啊!你怎么可以嫌弃我?”嗯嗯,真软、真香!这几天一直处理那堆老不死的事情,总算抽出时间逗她玩了。 “你走开!”茉儿努力地想抵抗来自他的侵略。 “茉儿!你居然叫我走开?!”曜玄凰低下头,看着她气红的脸蛋,危险地眯眼一笑,噘起嘴用力往她红嫩的小嘴上一啵! 茉儿傻了,只能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瞅着他,同时感受着唇上还残留的余温;她那双清灵的大眼直瞅着曜玄凰,引得他看到入迷,摸摸她的脸颊,心里一阵柔软。 低下头,薄唇轻轻地触碰她的脸颊,让她浑身一震,羞赧地想推开他,一抬眸,对上他深邃的黑眸,他的眼底漾荡着丝丝春意,流光转动,让她看得有些痴了。 曜玄凰带着自己也不知道的温柔与认真,轻轻地覆上她微启的唇,原本笑闹的吻,渐渐地加深,舌尖划过她柔软的唇瓣,深深探进她的唇里。 这吻就像火苗似的窜烧,席卷了茉儿所有的神智,让她的脑袋化成了一片浆糊,身体又软又麻,唇里品尝到的都是他的滋味。 曜玄凰肆意地尝遍她口中的甜蜜,直到察觉到怀中人儿快喘不过气了,才依依不舍地离开她的唇,改由在她的嘴角贪心地啄吻着。 她轻喘着气,脸色红艳艳的,眼底有着羞恼,却又有掩不住的喜悦。 曜玄凰当然是看透了她的情绪,薄唇移到她的耳边,轻咬一口她小巧的耳珠,在她轻颤的时候,靠在她耳边说:“这下不嫌弃我了吧?” 茉儿咬着唇,斜瞪他一眼。这人!这时候还说这种逗人的话!气羞地槌打他的胸口一记。 “哎啊!”曜玄凰一脸痛苦地捂着前胸,“好疼、好疼啊。” 茉儿被他逗弄得真不知道该笑,还是该认真打他一顿才好。曜玄凰抓着她的手,贴在自己的胸膛上。 “你打疼我了,快帮我揉一揉。”大掌覆在小手上,拚命地吃豆腐。 “你正经一点!”实在拿他没办法,茉儿忍着笑意,小手轻轻地在他胸口上揉转着。 他眨眨眼,笑意灿灿,“我很正经。快揉,别偷懒!”他凶她一声。 茉儿忍不住笑了,明知道他不会痛,但也顺着他的意,很认真的在他胸口揉着,不过时不时会趁机捏他一下,他也很配合的继续啊啊叫着。 这片小天地里,两人上演着春意盎然、春意绵绵的一幕,凡是人都知道不要去破坏气氛比较好,但就是有人不知死活。 叶子豪站在院子门口,脚步左移右点,苦着一张脸,叹口气。“我一定要去吗?”他想要争求最后的获免机会。 站在他身后的叶霖跟李洛水异口同声道:“对!” 叶子豪又连续叹了好几口气,用力摇摇头,才小心翼翼地跨出脚步,慢吞吞地往在梨花树下调笑的情人走过去。 茉儿看到他走过来,连忙推推那个把头枕在她腿上的男人,“叶叔来了,你快起来。”脸色微赧,不好意思让人看到这个情景。 曜玄凰一手扣在她的腰上,鼻间嗅着她独有的香气,满足地闭着眼,心里突然冒出了一个念头:要是可以跟她一辈子这样过,似乎也不错。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他吓了一跳,还在怔忡间,就让她轻推了一下回过神来。 “什么事?”懒洋洋的语气,一点也没让人听出他心底方才的震撼。 叶子豪额筋抽了抽,“王爷,朝堂的时间已经到了。”他的珩王居然跟小姐顾着玩,都忘了下午还要上朝跟那些老臣斗法了? 唉唉唉,他在心里为主子暗暗摇头。珩王自己十之八九还没发现到,他已经对茉儿小姐动了真情,以后这结,该怎么解啊? 曜玄凰不动如山地赖在茉儿怀里,茉儿禁不住叶子豪可怜兮兮的目光,伸手又推了推腿上的大头。 那颗大头心不甘情不愿地爬了起来,她顺手将他散乱的发丝用手指梳整。看着近在咫尺的脸庞,心头又浮上了一层层的满足。 “咳咳!”眼看着两人的目光又黏在一起了,叶子豪不得已只好出声提醒。 一个上午的好心情就这么被打坏了,曜玄凰没好气地瞪他一眼,“走走走,想上朝堂我就让你今日上到高兴。”咧咧嘴,一脸不悦地走了。 叶子豪很无辜地低下头,跟在王爷屁股后面也离开了。 茉儿坐在藤椅上笑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忍不住摇了摇头。真像个孩子。 方才为了怕别人看见她与曜玄凰亲昵的模样,所以她把四竹都打发到别的地方,连暗卫也遣走了,现在就剩她一个人坐在摇摆的藤椅上自得其乐,摇椅轻晃,加上梨花树下的清凉,让她眼皮越来越重,不知不觉就这么靠着椅背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耳边突然传来一阵刺耳的“刷刷刷”声,她睁开迷蒙的睡眼,只见不远的树下站着一名穿着内城男仆蓝衣的男子,他手上拿着一支竹扫把在扫着地上的落叶。 茉儿掩嘴打了个呵欠,正要起身回房的时候,那名男仆却突然转过身面对着她。 一看到那男仆的五官,茉儿一愣,那人有着黝黑的肤色,棱角分明的轮廓,英俊粗犷,重要的是,他看起来很眼熟!那男子也定定地看着她,目光不移也不闪,茉儿更是纳闷。 “你……是谁?”他好眼熟,是谁?以前曾经见过面吗? 男子好像没料到她会这样问似的,脸上短暂地闪过愕然,“魔儿?你认不得我了?” 茉儿疑惑地望着他,方才他是叫她茉儿?是以前认识的人吗?“你是谁?你认识我?我、我两个月前伤到了头,很多事都不记得了。”她解释道。 男子顿了下,眼底闪过恍然大悟的光芒。原来她得了失魂症,那这样一切都说得通了。男子刚毅的面容上扯起淡淡的笑。 “原来你忘了,怪不得你……我是你的师兄。”墨夜打听了许久,终于找到狱魔儿的下落了,他千辛万苦地潜进内城,就是想要找寻魔儿,原来她被玉衡城主藏在内城,给了她假身份再加上失忆了,难怪她没主动联系他们。 “师兄?”茉儿惊讶地站了起来。她第一次听到师兄这个字眼,不对!“你是我师兄?为什么雁德从没跟我说过我还有一个师兄?” 墨夜眼底闪着怒气,“他怎么敢跟你说?他不过是个骗子!” “什么?你在说什么?”茉儿脑中有些混乱,为什么她会听不懂师兄在说什么?雁德是骗子? 墨夜丢下手中的竹扫把,走到狱魔儿身边。“我们快走吧,澄儿等你的消息等到快疯了。”先把她带走再说。 茉儿紧张地缩回手,慌乱地看着他,“走?要走去哪里?为什么要走?你为什么会说雁德是骗子?你真的是我师兄吗?” 墨夜没想到她会是这样的反应。“魔儿,你真的记不得我了?没关系,我们先离开这里,一切等见到澄儿再说,趁现在暗卫还有婢侍都不在,我们快走。” 茉儿慌乱地退开好几步,直觉地摇头,“我不要走。”雁德,雁德不会是骗子,不可能!这个自称是她师兄的人才奇怪吧! 墨夜冷静地看着她,“魔儿,相信我,我们先走,我之后再跟你解释。” “不要!你若真是我师兄,那你就跟我去见雁德!”茉儿紧咬着唇,莫名感到心慌意乱,脑海中好像有什么东西就要一触即发,这让她好害怕!害怕什么?她自己也不知道。 墨夜听到远方传来的脚步声,知道和她一起离开的时机已经过了,恨恨地一咬牙,“魔儿,不要太相信曜玄凰,他不是好人,你千万要记住!有人来了,我先走,有机会再来找你!” 脚步声越来越近,墨夜知道不能再拖了,看了她一眼,转身快速地消失在她眼前。 “你不要走!你跟我说清楚啊!”茉儿着急地追了几步后停下,一脸茫然,心底则回荡着对方离去前说的话-- 不要太相信曜玄凰,他不是好人。 为什么他会说雁德骗了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七章 离开的曜玄凰完全没料到会有人混进来跟茉儿说话,他现在所有的心思全专注在另一场战争上。 一行人走到裁决城务的玉殿,这跟皇帝的金銮殿有异曲同工之妙,只是名称上有所不同而已,一样是城主坐在高位,左右两旁是文武首官右卿与左卿,剩下的官员依序排下。 进殿之前,曜玄凰走到偏殿里换上皇室的服饰,身为辰曦国的王爷、城主,服饰与颜色都有规定,不能随意乱穿。 “王爷,驰州与权州两界已经掀起兵事,宇文城主调动了兵马,追缉叛贼,各州都有人马浮动,湳王一案,也有了线索。” 曜玄凰脸色闪过一丝伤感,“终于有了三弟的下落,欧阳理还是逃不了当棋子的命运,任人摆布。”讽刺一笑,想当年,欧阳理也是军中有名的大将之一,没想到今日也会沦落到这般田地。 也是,对皇叔来说,用不上的便是弃子,对他们来说,又何尝不是? “城里动了吗?”曜玄凰低头不经意似的拍拍胸前那只四爪飞龙,头上的金丝玉冠随着他的动作而轻轻摆动,划出一道道金光。 “左卿与陈将军与厉大人几人都已经动了,前天连夜将府里的幼子弱女以各种名义送出城,人马出了衡州后便各自朝四方分散,陈将军暗地里调动了亲卫进城,乔装成百姓的模样分散,再由负责安排内城护卫的厉大人安插进来,今日殿外……有五百禁军都是他们的人。”叶子豪轻叹口气。人心不足蛇吞象,陈家一而再、再而三的做出背主的事,皇上与王爷,怎么可能容得了他们? “父皇当初给的机会,看来陈家并不想要。”曜玄凰眸底透着寒意,“将那些擅逃者押入地牢,事后再究其责,今天有好戏上演了。” “王爷,今日殿上凶险,让臣替您易容吧。”明知道王爷武功高强,但世事无绝对,叶子豪对他以身犯险很是不安。 “不用,本王打算好好看看,那些平常自称忠臣的是如何的忠心!”邪邪一笑,曜玄凰取下镶嵌在壁上的长剑挂到腰上,长长的剑穗在他腰间摇晃着,血红色的缨络像朵花绽放着。 叶子豪见他拿定主意了,也不多话,默默跟在他身后走进玉殿。 进入殿里,一串的跪拜礼仪之后,曜玄凰稳稳地坐在椅子上,笑睨着下方站着的十来名臣子。 叶霖与李落水先是针对黑匪一事禀告,众臣子表面上都很认真的参与讨论,最后就是涉案官员的处置。 原本早就该处理的,只是黑匪一案牵连过多,与其他州城也有相关,又加上先前追捕剩余黑匪等等杂事,直到现在才提出。 玉衡城位于衡州,而代阳也是属城,不论是政务与官员上的分配,都与玉衡息息相关,更别说上任的官员,如今代州的涉案官眷,多少都与自家有些利益相关,所以官眷的处置便成了重点。 两派人马在殿里争论不休,很自然地分成了左卿一派与右卿一派,右卿一派认为应该从严究办,而左卿一派却认为罪不致死。 曜玄凰坐在椅子上看戏,直到叶子豪自殿外进来,才懒懒地开口道:“都别争了,两州凡与黑匪有涉的,一律斩首示众,其余家眷依罪流放。” 两派人马这才方休,彼此不甘心的对看一眼,悻悻然退回原位,曜玄凰对叶子豪使个眼色。 “如无事上禀,就此休堂。”叶子豪上前一步说道。 陈左卿连忙出声,走上前躬身道:“禀王爷,如今斥后一案扰乱十六州,王爷身为皇室子孙,切不能容妒妇毁去血脉,臣等恳求王爷大婚同时广纳妃妾,以为皇室凋零血脉开枝散叶。” 他话才刚落,身后一干左派也同时下跪,大声喊道:“恳请王爷为皇室着想,广纳妃妾以开枝散叶。” 殿堂里,气氛变得有些诡异,十来名城臣跪了一半,剩下的另一半站到了何宇文的身后,冷眼看着。 戏总算开演了。曜玄凰冷冷一笑,眉一挑,“斥后一案,为何会扰乱十六州城的安宁?本王想,你们都是功臣,皇后入主中宫两年,已为皇家产下龙凤双胎,皇上与皇后年岁尚轻,日后定还有子嗣,这不是开枝散叶是什么?”缓缓地站起来,语气凌厉地问道。 “王爷息怒,臣等是忧心皇室正统血脉的传承。”陈左卿并不退缩。他们陈家忍了二十年!二十年来,陈氏一脉虽未断绝,但在朝堂上却处处被打压,就算位高如大伯父成了左相,还是有个右相压着吗?如果这个帝王与他们陈家无法共存,那就只好再选另一个主子! 厉大人跟陈将军两人跪在一起,低着头,两人用眼角余光对看着,陈将军眼里闪烁着不安,厉大人轻轻地对他点头,他这才吁口气,安静地跪在地上,等待那个时间降临。 “左卿大人,你此言何解?什么叫正统血脉?当今圣上可是先皇嫡长子,这可是天下人皆知,更别说是皇室玉牒之证!”何宇文沉脸怒喝。 “右卿大人,我并未质疑皇上,你别血口喷人!”陈左卿毫不退让地怒视着他。 “报!”两方人马眼看就要第二次战起来,殿外的禁军突然跑了进来。 “什么事?”曜玄凰拢起眉,斜看着叶子豪。 叶子豪轻摇首。 冲进来的禁军跪在殿内,双手捧着一封帛书,“战报!初州,山州、从州有叛军作乱,三州燃起烽火,皇都使者敕令十六州七城戒备!” 这话就像炸弹似的炸开了花,震得所有人都愣住,连曜玄凰也没料到会有这种情况。 何宇文快一步上前拿了战报帛书呈给曜玄凰,曜玄凰接过手打开来看,上面写的果然是叛军作乱的军情,手上青筋浮现,怒气勃生。 原以为一切都在掌握中,没想到皇叔居然会挑这个时机举兵作乱。 “传令下去,让卫将军立即点齐五千兵马,立即赶往初州支援;叶霖为监军统领;何右卿传令让玉衡、初白交界商家退避战事,派金信骑兵赶往交界,疏散百姓;李洛水,内外城的治安就交给你了。”曜玄凰快速地安排所有事项。 众人正要低头应声的时候,陈左卿却笑了。 “哼……哈哈哈,果然如此!曜玄凰,这一件件事务派下,有哪一样是我陈家的?你居然如此无视我们,那又何必将我们留在这座牢笼里?” “陈宣!王爷面前休得放肆!”何宇文大喝。 陈宣撇撇嘴角,“我岂止是放肆,我还要放箭!”话落,他用着不同于平常文人的速度冲向大殿门口。 几个陈氏一派,知情的都跟在他身后跑,不知情的却是一脸慌乱地看着他们,不知所措。 外面开始响起兵器的交击声,一排排的弓箭手从外涌进殿里,尖锐的箭头在日光下闪闪发亮,一支支的凶器全对准了殿上的人。 “陈宣啊陈宣,当年先皇手下的棋子,走不走,却是可以随你们陈氏的心意。”曜玄凰摇摇头,嗤笑一声。 陈宣就像是摆脱了所有的束缚一样,放声大笑,一手指着曜玄凰,“先皇、先皇!先皇四处打压我陈氏一族,这二十年来,我陈家一脉,多少稚儿无辜死去?你们曜家子孙是人,我陈家就不是吗?你暗地派人潜藏我家,以为我不知道吗?”若不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有稚子死于非命,到了命悬一脉的地步,他们何至于如此? 何至于如此! 叶子豪微愕地转头看向曜玄凰,只见曜玄凰冷冷一笑,“别找藉口了,让本王瞧瞧你的本事吧!”手一扬-- “刷刷刷刷、啪啦啦啦”的声音直响,只见玉殿二楼的栏杆暗处,站满了一排排的弓箭手,只是每人右袖上系着一条红巾,手中的弓箭全是对准了以陈宣为首的几人。 “放箭!” “放箭!” 曜玄凰和陈宣的声音同时响起。 “咻咻咻!”离弦的飞箭在大殿里飞窜,杀声震天价响。 “杀!” 早有准备的曜玄凰跟叶子豪等人穿上了备好的护甲,曜玄凰抽出了手中的长剑,杀气横生,殿内与殿外成了一片修罗战场!远远的,位在内城后方的院落里,四处站满了一个个穿着黑色铁甲的兵卫,神情肃穆地守卫着他们最重要的人。 茉儿心神不宁地坐在房里,自门外望出去,一排排的兵卫让她看得心烦,外面传来隐约的喊杀声,让她更加不安。 在那个人离开后没多久,就来了几个护卫,说是要带她去安全的地方,然后就带着她一路走到内城里最偏远的院子。 “霜竹,你去探听一下消息。” 霜竹点个头,快速地出去,房里的气氛十分压抑,所有人都静静地等待着。 过了大约一个时辰,才看到霜竹匆匆忙忙地跑回来,脸色有些苍白,但唇角却有笑意。 “小姐,王爷已经控制住情况了,几位叛匪都已经被拿下,王爷待会儿就会过来。”霜竹对着一脸焦急的茉儿说道。很多话她都没有多嘴,方才她去打听消息,随着几个兵卫靠近玉殿,就可以看见遍地的死尸,即使到现在,血腥味好像还在她的鼻间,让她隐隐作呕。 茉儿看得出来她脸色不对,“你去休息吧。”只要知道情况控制住就好,略略安心后,又想起了不久前看到的那个人。 她的心里有几分不安,虽然不知道该不该相信那人说的话,但是她直觉认为对方不会伤害她,甚至……她对那个人还有种很熟悉的亲切感。 仔细回想,似乎就连第一眼看到曜玄凰的时候,都没有像那个人带给她这么亲切的感觉。 她很想追问曜玄凰对方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可是……恍惚的咬着下唇,她有些害怕听到曜玄凰的答案,这是为什么? 照理来说,曜玄凰是她最亲密的人,她为什么还会有这种惶然不安的感觉? 从白天等到了天黑,房里都点上了烛光,还是没看见曜玄凰的身影,她在四竹的服侍下随便吃了点东西,直到要入睡了,才看到他的人影。 一看到他,茉儿眼眶微微一热,什么都没说就直接扑进他怀里,紧紧抱着他。 曜玄凰以为她害怕,安抚地拍着她的背,“没事了,都已经处理好了。”要处理的事情太多,拖到现在他才有空过来。 茉儿依旧紧紧抱着他,把头埋在他怀里不说话。 他不会骗她的,不可能,不会的,一定是那个人乱说话,她要相信雁德才对。 曜玄凰在房里停留的时间并不长,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叶子豪就追过来了。 “茉儿,你好好休息,不要胡思乱想,现在事情很多,过两天我再陪你。”曜玄凰温柔地将她颊边的长发勾到耳后,在她额上落下轻轻一吻。 茉儿点点头,眼底的光芒有些黯然。 他却没有察觉到这一切,交代了四竹好好服侍小姐后,便跟着叶子豪离开了。 他们走的同时,也将守在外面的兵卫带走了一大半,仅留下几个守着院子。 茉儿看着窗外的月光,坐在椅子上发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最后在霜竹的服侍下,她才上床休息。 *** 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扰得人无法心安。 睡梦中的茉儿额际上布满了汗珠,不安的动了动身子,眉头紧扭着,似乎正陷在什么恶梦里不可自拔。 “嗯……唔……”薄薄的被子在她手中拧成了团,痛苦地低咽。 今夜负责值夜的雨竹跟霜竹在隔壁小间听见了她的呻吟,掀开被子急急忙忙地冲过来探望。 “小姐?小姐?”雨竹见她情况不对,连忙上前想推醒她。 两人在床边喊了好一会儿,但是茉儿没醒,且脸色越来越苍白,豆大的汗水将被褥染湿了一块。 “你快去通知王爷,我在这里守着。”雨竹转头对着霜竹道。 霜竹快速点个头就离开,雨竹走到一旁拿起巾子浸湿了水,拧乾后回到床边,细细地将茉儿脸上的汗珠擦掉。 这一切茉儿都无所觉,只是在睡梦中不停地痛苦低鸣,身子轻颤,脸色越见苍白。 不出多久,曜玄凰就来了,一看到茉儿的模样,一个箭步赶到她身边。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他轻柔地抚开茉儿脸上的乱发,轻轻地握住她放在被外的手,手掌心感到一阵阵的冰冷,让他心底一抽,语气凌厉地斥问。 雨竹跟后面赶来的霜竹对看一眼,“王爷,奴婢们也不知道,小姐睡到一半,突然开始这样。”雨竹开口解释。 “快请城医过来。”曜玄凰轻轻地拍打茉儿的脸颊,不停地在她耳边温柔的低喊:“茉儿、茉儿,快醒醒,茉儿。”她的情况看起来很像是梦魇,把她叫醒应该就不会有事了吧?曜玄凰在心底这么想着。 昏昏沉沉中,熟悉的声音渐渐传入那一片黑暗,缓缓地将她深陷的神智从黑暗中引领出来。 茉儿倏地睁开眼睛,整个人从床上弹坐而起,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茉儿?” 曜玄凰坐在床沿担忧地望着她,站在他身后的雨竹跟霜竹,一样用着忧心的眼神看着她。 茉儿先是怔怔地看着他出神,有一瞬间,曜玄凰从她眼中看到了陌生,心底倏地骤生一种恐惧!那是一种将要失去她的感觉,于是他想也不想地便伸手抱住那个还在轻微颤抖的身子。 “茉儿,茉儿你到底怎么了?”有生以来第一次,他感觉到自己的心跳跳得这么大声,快得几乎就像要从他的胸口蹦出来一样! 好一会儿,茉儿才回过神,茫然的目光里渐渐有了光彩,她这才看到了床旁的霜竹,还有匆匆自门外进来的雨竹跟另一名男子。 “雁……雁德?”她这才发现,曜玄凰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她房里,而且还紧紧抱着她,脸一红,急忙地推开他,“你这是干什么?”旁边还围着一堆人呢! 曜玄凰没有马上放开她,而是低头看了她好一会儿,然后才松开手退坐到一旁霜竹拿来的椅子上。 “林城医,上前帮小姐诊脉吧。” 被雨竹急急拖进来的正是玉衡城的城医,先是对王爷行过礼之后,才走到床边细心地为茉儿诊脉。 茉儿一脸疑惑,但在曜玄凰的示意下,还是乖乖地伸出手让城医诊脉,霜竹趁这机会靠到她的耳边跟她解释方才发生的事,茉儿讶异地睁大眼睛,神情更加疑惑了。 曜玄凰的目光一刻都没有从林城医的脸上移开过。林城医先是微微蹙眉,才抬眼细心观察茉儿的脸色。 “小姐这种情况多久了?”他问道。 茉儿摇摇头。睡着的事她怎么会知道呢? 倒是霜竹开口代为回答,“今夜是头一回。” 林城医沉吟了下,又让茉儿伸出另一只手诊脉,一会儿后又让茉儿背过身去,检查两个月前所受的伤,翻开黑溜溜的发丝,他看见头皮上已经愈合成红疤的伤口,在伤口四处按压了一下。 “嘶!”茉儿痛呼了一声。 他眼神闪烁了下,抬眸看了城主一眼;曜玄凰垂下眼眸,不着痕迹地轻点个头。 “小姐可还记得方才梦境里有些什么事或人?” 茉儿咬咬唇,仔细回想自己方才到底梦到了什么,想了很久,脑海中还是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 “小姐脉象正常,应该只是偶尔梦魇,臣待会开些安神的汤药让小姐服用就没事了。”林城医收手退到一旁说道。 “嗯,你先下去,你们两个服侍小姐整理一下。”曜玄凰浑手让城医先退下,“茉儿,你换个衣裳,我待会儿再来看你。” 茉儿正觉得衣服跟被褥都湿黏黏的很不舒服,闻言,便高兴地点点头。 曜玄凰宠溺地摸摸她的头,这才起身退出房间。 第八章 曜玄凰穿过花厅来到外厅,果然看见了叶子豪跟林城医的身影。 林城医脸色凝重,一手执笔正坐在案前写药方,雾竹跟云竹也匆匆赶来服侍,站在一旁等药方。 林城医先将药方递给两名女侍后,才转头对曜玄凰道:“王爷,茉儿小姐的情况十分不稳定。” 他微微一窒,沉静地望着他,“能医好吗?” 林城医思量了一会儿,“王爷,茉儿小姐的伤似乎有变化,小姐当初受伤时,伤部隐隐有滞血未消,过了这么久的时间,小姐的身体在自行吸收那些滞血,只是依臣之见,血块似乎过大,且停在主要的血脉上,如今血块移动,影响了小姐的血脉与记忆,造成小姐感到头部疼痛与梦魇,再这么下去,只怕小姐会有性命之危。” 曜玄凰沉着脸,原本俊美的容貌染上丝丝煞气,凛冽之气自身上漫出,双手紧握成拳,心底一丝丝地抽痛着。性命之危?性命之危?! 是他,是他亲手伤了她…… 林城医从没见过这样的珩王,一时之间畏惧地不敢多言。 叶子豪也很惊愕,怎么好好的突然就变得有生命之危? 林城医迟疑了一会儿,才又开口道:“王爷,恕臣多嘴,依臣之见,许是有人触发了小姐旧有的记忆,才引起伤部血脉流动,影响了小姐。” 曜玄凰的手一抖,抬眸看着他,“你说……这是有人勾起茉儿的回亿,才引发的?” “是的,小姐现在这种情况,若是那人再继续故意引发她旧有的回忆,小姐的病症会加深,血脉压积会引发头部剧疼,严重点便会致命。”林城医沉重地说明现在的情况。 “叶叔,茉儿身边有多出什么眼生的人吗?” “小姐身边的人都是安排过的,还有暗卫守着,没有任何异常。”叶子豪倒是想起了另一件事。“王爷,莫不是宇文城主那天说的人?那名叫墨夜的侍卫?” “他入城了?”曜玄凰仔细回想茉儿中午跟他相处的时候还很正常,难道是在他离开的那段时间出了事? “暗探曾在皇都探取到他的消息,但他好像发现了我们的人跟着他,把人甩开后,隐了踪迹。” 食指在桌面轻弹,曜玄凰神色一冷,“捜!将他视为叛匪,将他的特征发布全城,定要把他拿下。” “是。”看来王爷对茉儿小姐真的很在意。 “城医,茉儿现在这种情况,有办法医治吗?”曜玄凰一颗心不由得直往下沉,就像浸在冰冷的湖水中,冷冷冰冰的。 要是茉儿真恢复了记忆,那他该怎么办?在她的记忆中是否还会有他的存在? 双手紧握,薄唇紧抿成一条线,他不容许这种事情发生!茉儿是他的! “其实,依微臣之见,最好是搭配银针渡穴,助小姐将血脉冲散,但十分危险,若是有个万一,今后小姐不是沉睡不醒,便是丧命。”这种病症,林城医这辈子也是第一次遇到,现有的医书所提到的例子少之又少,实难拿来做为医治的范本。 “若是银针渡穴散血成功,那小姐的头疼梦魇之症自会痊愈,也有八成的机会可以恢复记忆……” 林城医的解说顿了下,瞄了一眼王爷阴沉沉的脸色,又想起叶总管特意交代他小姐的情况,再对照王爷现在的表现,他连忙又补充道:“还有另一个方法,跟银针渡穴是完全相反的,便是银针封穴!” “将欲散的过大血块停在小姐的伤处附近,让小姐自体本身花费长久的时间吸收,只是这方法会让小姐在血块消散前,都不可能有恢复记忆的机会,而且时日一久,恢复的机会就越低。” 这方法有伤医德,小姐原本就是被改换了记忆的人,现下若是这么做,等于是将小姐的过往一举抹煞掉。 “……”曜玄凰不语。 林城医跟叶子豪对看一眼,两人心底都认为,自家王爷一定会选择第二个方法,毕竟以王爷对小姐的感情,怎么可能会冒着失去她的危险选择第一个? 曜玄凰觉得胸口像是有根针一样慢慢地扎进心底,一寸一寸地感受到疼,从胸口慢慢地蔓延至四肢百骸,让他窒息。 听到这两个方法时,他应该想也不想的就选第二个,但是脑海中却不停地浮现出茉儿失落的表情,还有那双信任的眼睛。 “若……若是用第二个方法,那要多久的时间血块才会散去?”喉间一阵苦涩,他艰难地吐出这句话。 林城医先是讶异了下,然后思考了半响,“这……微臣也不敢说,依照先师手札纪录、小姐血块大小推测,短则一、两年,长则十年都有可能。” 又是一阵无语,林城医已经说出了他身为大夫该说的话了,能做最终决定的,不是他。 曜玄凰的耳朵突然动了动,不远处有脚步声由远至近,瞥了一眼,“现在有办法控制住小姐的情况吗?” “短时间内可以。”意思是有段时间给你考虑。 “先下去吧。” “是。”林城医和叶子豪一起躬身退下。 掀开花厅的帘子,茉儿换了一套白色里衣,简单地在外面套了水蓝色的衣裳,脸色还是有些苍白的朝曜玄凰走去。 他心底一痛,赶上前扶着她,“怎么不在房里等我就好?” 茉儿勉强地勾勾嘴角,“没事,我想都醒了,不如出来走一走,才不会一直胡思乱想。”她想,也许是那个人说的话才让她作了恶梦吧? 想到了那个人,茉儿的目光停在曜玄凰完美的侧面上,眼脸低垂,手心渗出薄薄的细汗,欲言又止。 “白天的事吓到了?”曜玄凰取笑地伸手刮刮她的鼻子,不着痕迹地套问她的话。 以往的茉儿不会想那么多,所以会顺着他的话讲,但是今天的茉儿不知道为什么特别敏感,就是知道他在打听白天他们分开后发生了什么事。 她想了又想,最后还是一咬牙,抬眸看着他,“雁德,我、我、我是不是有一个师兄?” 曜玄凰仅有一瞬间的失神,一眨眼又恢复原本的表情,眸底有几分讶异,“你怎么突然提起他?”话说得好像他早就知道有这个人一样,但目光却在她没看到的时候,变得非常冰冷。 茉儿一愣,“我真的有个师兄?”说不清心底是什么感觉,原来那个人真的是她的师兄,但看雁德的样子,又不像是存心骗她,会不会是他跟师兄有什么误会? 曜玄凰点点头,“当然,要不你以为你的武艺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你跟他同时都拜在人称剑侠的原震手下,而原震早在两年前就过世了。”笑笑地说着,促狭地对她眨眼,“你见到墨夜了?”果然是他! 茉儿不好意思地点头,“嗯,午时你离开之后,师兄便来找我,你……”迟疑地抬眸望着他,“跟师兄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小心翼翼地问着。 曜玄凰一笑,“的确是有些误会,我当初跟师兄说一定会好好照顾你,后来却害你负气离开,他可能知道你摔伤了头,才对我这么不满,连见我一面都不肯。” 回想到林城医方才的话,心底一沉。 看着她的目光微黯,大掌轻缩,将她的小手整个藏入手心里。 “茉儿。”一定要快点找到墨夜,万一墨夜强硬地勾起她的回亿,那她的命……心里一震! “嗯?” 想说话的唇突然间感到特别干涩,咽了口口水后,曜玄凰才开口,“茉儿,如果说……有机会让你恢复记忆,你愿意吗?”不在意的时候,他可以恣意地毁去她所有的过往,但是现在心里多了她,他却不敢这么做了。 越是在意、越是喜欢、越是……怜惜,他就越不敢妄为,若是终有一日,她想起了一切,会不会因为他随意地抹煞她的过去而恨他? 想到她会用着憎恨的目光看着他,他就无法接受,一颗心就像是被一只手抓住一样,缩疼不已。 “真的吗?我当然愿意!”茉儿欣喜地说着。谁喜欢当一个没有过去的人?空白的记忆有时候让她很没有安全感,白天又让师兄这么一说,她更想寻回自己的一切 相对于她的高兴,他的目光一点也不为她而喜,反而是心痛,茉儿不懂他为什么会这样。 “雁德?” 曜玄凰伸手抱着她,“茉儿,倘若我跟你说,恢复记忆的代价,很有可能是一辈子沉睡不醒,或着是丧命呢?”抱着她娇软的身子,他下定了决心。 他可以忍受一年、两年甚至是十年后她或许会恨他,但是他不能接受她马上想起一切或永远沉睡,他想要陪在她身边。 她的笑、她的怒、她的无奈、她的心软,这一切的一切,怎么可以拿那机会来赌?万一她再也醒不过来,那他该怎么办? 已经动了心,怎么可以将他孤独地抛在这里?忍受这没有她的世界? 豆茉儿一愣,抓着他背后的衣裳,“雁德,你把话说清楚,什么叫永远沉睡?” 豆挣扎地想退开他的怀抱。 独曜玄凰却将她抱得更紧,下巴抵在她的发顶上,缓缓地将方才林城医所说的两个方法都讲了。 家说完之后,两人都无语,只是静静地抱在一起。 茉儿觉得自己现在的思绪一片混乱,很不甘心,又很生气,她只是想要找回过去而已,为什么有这样多的问题?她也很害怕,换回记忆的代价,有可能是付出她的生命,但是…… 蓦然间,她突然感受到掌心下的轻微颤抖,先是一愣,而后才知道他为什么会颤抖,目光瞬间柔得就像能滴出水一样。 他把选择交给了她。“如果我说,我愿意赌这个机会呢?”她的声音有些低哑。 “我会告诉你,我不准!我宁可让你气我,怨我,也不让你有机会离开我!” 茉儿眼眶一热,“为什么不让我离开你?反正你不是很多侍妾?” 曜玄凰抓住她的肩膀低头望着她,凤眸里微微赤红,“只剩下你了,要是你再抛弃我,那我不是要孤家寡人过一辈子了?” 没有明言出来的爱,却让人感受到话语里的真,茉儿笑得连泪水都忍不住滚落,捏了捏他的肩膀,“那我不是惨了,要让你绑住一辈子?” 曜玄凰听到她这句话,就已经知道了她的选择,控制不住地扬起大大的笑脸,用力地把她抱进怀里,紧得没有一丝空隙,“嗯!谁让你是我未婚妻!”心满意足地贴在她的耳边说着。 “是啊,谁让我爹娘当年识人不清,我认了。”回抱着他,茉儿把眼泪抹在他的衣服上,算是为她的记忆小小报仇一下。 两人相拥着,彼此心里都在激荡着,听着他的心跳,茉儿从白天开始就慌乱的心跳渐渐稳定下来,在他的怀抱中感到温暖,整个人放松下来后,倦意也跟着袭来,眼皮开始打架。 “谢谢你肯放弃过去,陪在我身边。”在她睡着之前,这句话隐隐约约地飘进她的耳里。 然后,她满足地勾起嘴角,在他怀里蹭了蹭,软软地回一句,“谁让我这么喜欢你。”然后闭上双眼,沉入梦乡。 曜玄凰嘴角的笑只差没有咧到耳边,低头吻上她的额。“我也是。” *** 过了几天,玉衡城里还是有些骚动不安,陈左卿叛乱一事,还是流入了寻常百姓家中,幸好曜玄凰派人镇压得快,所以城里并没有引发什么大事。 另外还有就是初州、山州、从州三州之乱,军情也十分紧张,而衡州跟初州的交界更是布下重兵,以防乱兵闯入衡州地界。 有许多小道消息一直在民间窜流着。有人说,举兵的是二十年前失踪的二皇子,也有人说,是因为百姓不堪苛政而举兵的,再来就是皇都方面,位高权重的陈左相居然逃到初州帮助叛匪,而皇帝极有可能御驾亲征。 这些事情都有人向曜玄凰报告,曜玄凰也没有刻意制止这些流言,只是做他应该做的事情。 他跟宇文怀燕所负责的事情已经做完了,剩下的就是皇帝的事。而他最近除了处理陈家所留下的余波之外,就是等着墨夜的出现,他必须先将事情跟对方说清楚,以免墨夜好心做了坏事,刺激到茉儿,害她的病变得更严重。 另外,湳王一事也有了下落,二十年来,终于有了一个明显的线索,原来当年湳王被叛军带走后,曾经在驰州出现,还把他交给四季阁里的一个姑娘,不过那姑娘也离开很久了,最后关于她的消息,是有人看到她出现在沿海附近的州城里。 曜玄凰现在就只是在等待墨夜出现,将事情讲开了以后,他就要带着茉儿一起去天权城,沿海几个城市不少,只有一个名字可以做为寻人的依据,他要赶过去帮忙,顺道跟在天权城的狱甯儿把事情谈开。 茉儿的事情,他已经先写在信上交给宇文怀燕转给狱甯儿,狱甯儿回信臭骂了他一顿,要他马上滚到天权城去说清楚讲明白! 虽然有些不爽对方的口气,但毕竟是他理亏在先,再加上狱甯儿将要嫁给宇文怀燕,所以他只好忍耐,谁让她是茉儿的姐姐,之后极有可能必须以表姐的假身份出现,以免刺激到茉儿。 事情过去的第五天,当曜玄凰正在陪茉儿用午膳的时候,墨夜终于出现了。 茉儿有些不安地看着他,曜玄凰笑笑地拍拍她的手,“我去跟他说清楚,你乖乖吃饭。”其实,他也有点好奇墨夜对茉儿到底是什么心思?居然会冒着这么大的危险闯进内城里救人。 茱儿点点头,“你好好跟师兄解释。” 他在心底苦笑了下,“嗯。”他的确是该好好解释,闹到这般地步,还不是他自己找来的。 离开了凝星院,曜玄凰让叶叔找来城医跟他一起去见墨夜,走进大厅里的时候,他看见那个昂然站在厅中的身影。 虽然茉儿跟他形容过墨夜的相貌,但他还是略略吃惊了一下,那通身的气度,实在不像是一个普通的护卫而已,再转念一想,难怪他敢孤身一人进城救人。 墨夜盯着他的目光实在称不上友善,嗯……可以说是鄙视再加上恼怒。 “请坐吧。”曜玄凰在大厅的主位上落坐。 墨夜冷冷一哼,“王爷客气了,墨夜来此,只是想将师妹带回去,还请王爷放人。”语气里不无讥讽的意味。 曜玄凰也不生气,“坐吧,事情已非你我能控制,听完之后,你若还是要带走茉儿,我便不阻挠你。”他见墨夜虽然气愤,但眼神还是十分清朗,并没有那种爱人被抢走后的感觉,可以确定对方真的只是把茉儿当妹妹在疼。 墨夜顿了下,转身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等到两位休兵了,林城医这才从角落走出来,简单明了地把茉儿的病情说明一遍,同时也把医病的风险都说清楚。 听完之后,墨夜赤红着眼睛瞪着他。事情的轻重他当然分得出来,比起恢复记忆,自然是留下一条命要紧,但是,了解归了解,却依旧解不了心头之恨! “你把我一个好好的妹妹变成了这副模样,你可满意了!”他要如何向乾娘交代?该死的! 曜玄凰默然。“……事情也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他当初并没有想到会变成这 墨夜愤恨地瞪着他,久久之后才又开口道:“日后你若是敢负心于她,我会拚尽全力夺取你的性命!” “此生,她都会是本王的王妃,唯一的妻。”曜玄凰郑重地申明。 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交会,对视了许久,墨夜因为怒气而紧绷的身躯才缓缓地放松。 “我想见魔儿。”墨夜无奈地暗叹口气。这事情要是让澄儿知道了,她会如何伤心,亲姐姐却不得不变成表姐,以便能接近魔儿。 更别说因为谎言而不得不接受这个人陪在魔儿的身边,还有乾娘和其他人,要是被他们知道了……又是一个大麻烦。 曜玄凰对叶子豪点个头,叶子豪快速地退下去,不一会儿工夫,就看到他领着茉儿进厅里。 茉儿看看曜玄凰,再看看墨夜的脸色,安心了,看样子两人已经将误会解释清楚了。 “师兄。”她笑吟吟的来到墨夜身边。 墨夜看着她这么灿烂的笑,一时间有些恍惚,他从没看过这样的魔儿,显得有些娇憨。 “魔……”下意识地还是想叫她原本的名字。 “茉儿,墨夜已经原谅我了。”曜玄凰抢先一步打断他的话。 墨夜一顿,暗地咬牙,忍着气对她淡笑,“嗯。” 茉儿笑得更加开心,“太好了,师兄,其实雁德不是故意的,你别生他的气了,何况城医说我还是有机会恢复记忆,只不过时间久了一点而已。” 墨夜看她这副被人卖了还替人说话的样子,不由得心里一阵气苦。这丫头怎么从小到大都没变?外表看起来冷冰冰只是骗人而已,这下可好了,因为失忆,把她原本的性子全露了出来,这样以后肯定会被曜玄凰吃得死死的。 “师兄?”茉儿偏头不解地看着他。 墨夜苦笑了下,“没事,日后你们有何打算?”曜玄凰恐怕到现在还不知道魔儿的另一个身份。 “前些天就该施针为茉儿治病,现在与你解释清楚了,过两天等茉儿身体调养好,施针之后,就带着她去天权城,茉儿的表姐将要跟天权城主成亲,我要带茉儿过去认认亲人,再带着她一路到沿海几城办事。” 曜玄凰绞尽脑汁才又说服了茉儿,说狱甯儿跟狱澄儿是她出了五服之外的远亲,从小到大只见过几次面,所以他才没有提起她们。说一个谎……真的是要千千万万个谎来圆。 而茉儿现在对他的话深信不疑,对于多出几个远亲表姐还是很期待的,而且她听曜玄凰说,这个表姐可是驰州最有名的青楼花魁,一定长得很美! “那你们的婚事?”墨夜也知道狱甯儿将要嫁人的事情。 “等事情都解决了,我会请皇上赐婚。” 墨夜大概知道他口中的事情与三州之乱有关,点点头,无奈又心疼地看着魔儿,“我与你们一起出发到天权城。”他也要去参加亲事,还要看看到了天权城后,曜玄凰看到魔儿的亲人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谢谢师兄!”茉儿很高兴能有个亲人陪在身边,想了想,勾起抹笑,对着墨夜道:“师兄,你别担心,虽然我没了过去,但我会珍惜未来跟大家的每一个记忆,以后,我不会再忘记你们了。” 这话说得厅上所有人心都软了,曜玄凰看着她的目光,温柔得腻人;墨夜复杂地看她一眼,最后也只能化作一声长叹。 “嗯,以后别再忘记我了,傻……茉儿。”大掌覆上她的发顶,就像兄长一样轻柔又疼宠地揉揉她的发。 茉儿笑着点头,然后跟曜玄凰的目光对上,眼睛灿灿生光,唇瓣绽放的笑意,比三月的春天更加迷人。 曜玄凰看了不由得有些痴了。这一瞬间,他很庆幸,庆幸那些甜蜜却又带着歉意的谎言,因为这样,她才会在他身边。 第九章 那是怎样的一个画面?就像是多吸一口气都会破坏这一幕一样,让人不由得屏息。 湛蓝的天空下,一片柳树轻垂摇摆,绿荫底下,站着三个各有千秋的美人,一位是穿着一件繁复花纹绦红色衣衫的女子,长发随风飘扬着,那双眼眸,盈盈如水,眼角却略略往上扬,红菱般的唇弯弯地翘起,看似妩媚,却又有种出尘仙子的纯真。 站在她身边的,同样是一个五官漂亮得不可思议的男子,剑眉星眸,就像凤凰一样的耀眼美丽,却不带着一丝阴柔之美,一身白袍的他,姿态如松,傲气逼人。 最后一个,剑眉下是一双斜飞的凤眼,有种阴柔之美,薄唇轻勾,就有一种说不出的邪魅,深紫色的衣袍上,一只四爪飞龙在他胸前张牙舞爪,凛凛生风,硬是将他五官那份阴柔之气压下,反衬出一身贵气。 三个人站在一起,让一旁站着的人都看出神了,无法将目光从他们身上移开,就像谪仙下凡一样,令人如痴如醉。 而那谪仙般的三个人,正在说着跟他们气质完全不符的话语-- “你这不要脸的下三滥!居然把我妹骗得团团转!”那穿着绦红色衣衫的美人自然就是与天权城主定情的狱甯儿。她现在正用着与美貌完全不搭的凶恶语气咒骂着曜玄凰。 穿着四爪飞龙袍的当然就是曜玄凰。“事情都到这个地步了,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意义?”某方面来说,他真的无法想像茉儿会是眼前这女人的妹妹,眼角余光扫向白袍男子,又是一个让他吃惊的事实。 白袍男子名叫安夜寒,是七星城主之一,负责掌管瑶光城,更重要的是,他居然是狱家姐妹的大哥--亲大哥! 这件事他刚刚才知道,也吓了一跳,这一切当然要从狱家三姐妹的娘狱清红说起-- 原来当年狱清红跟上一任的瑶光城主安驲吵架,二十年前,正好是兵乱的时期,安驲不幸着了人家的道,跟一名妓女发生了关系,狱清红知道后,大受打击,于是离家出走来到驰州。 原本她只是想离家一阵子疗伤而已,但是越想越生气,最终觉得,安驲虽然是被人家设计的,但是却没人逼他去青楼妓院。好!你喜欢去青楼是不是?老娘就自己开一间! 因此才有了闻名辰曦国的四季阁,说开了,就是一对夫妻意气用事后的结果。 而狱清红不爽跟自己的孩子分开,独留下安家的独子安夜寒给安驲之后,带着当年仅两岁的狱甯儿跟狱魔儿一起去驰州。 堂堂的城主夫人去当一间青楼的老鸨,这事传出去怎么得了?所以安家封锁了所有的消息,同时安驲也试着带妻子回家,但狱清红倒是开上瘾了,迟迟不归,安驲有愧于心,也不敢强逼她回家,又怕妻子在欢场上遇到什么男人真被勾走,只好早早把城主的位置甩给了安夜寒,专心地当起狱清红的入幕之宾,而后才会又生了狱澄儿。 这一家子闹得都是什么事啊? 曜玄凰在心底颇不以为然,那也是当年兵乱,要不,这种事怎么可能瞒得住? 早让言官的唾沫给淹死了! “你们如果不想解决事情想吵架,就滚远点!”安夜寒冷冷地看着面前的两个人。 狱甯儿嘟起嘴,一脸不甘地嘟囔着。从小到大她就怕大哥这张冷脸;曜玄凰也是摸了摸鼻子,不再出言挑衅。 七星城主里,最难惹的就是他了,有些人是面冷心热,只要顺了对方的意,什么事都好商量,可他却是面冷心也冷,铁法不容情的一个人。 “大哥!是这厮太过混帐了,你看他把魔儿欺负成这样,而且、而且编那是什么谎话?以后魔儿怎么办?”狱宁儿气红了眼。魔儿当初要不是为了救她,也不会落在这个居心叵测的坏人手里! “你平常也没有少欺负她。”安夜寒冷冷地戳她一刀。 嘶!狱甯儿气瞪着他。“大哥!你到底帮谁啊?”一直帮那个不要脸的说话! 安夜寒无视她,直接对能负责的男人道:“玄凰,此事你的确做得不美,日后你打算怎么办?”已经发生的事情就是发生了,事后这样气呼呼的大骂有什么用? “茉儿的情况我方才已经跟你说过了,恢复记忆绝对不可能,我不会拿茉儿的命来赌!我已经向皇上请摺,待事情告一段落后,让茉儿以吴氏之女的身份嫁给我。”他告知他的打算。 “为什么?”狱甯儿才不赞成妹妹嫁给他! 两个男的一起无视她。安夜寒点头同意,“嗯,这是最好的处理方式,到时再以娘家表亲的身份送她出嫁也是一样。” “大哥!”狱甯儿气急败坏的看着他。 “不然呢?你是要让魔儿以吴茉儿的身份活着,还是拿她的命去赌?把事情说破了对魔儿有什么帮助?再说,不是永远都无法恢复记忆,等就是了。”安夜寒只用了几句话就堵得她哑口无言。 狱甯儿咬着下唇,红着眼,愤愤地瞪了两人一眼,“你都帮他说话!魔儿是我们的妹妹,你真是绝情!”话落,拎起裙摆快速地跑走了。 安夜寒看着她跑远的背影,轻叹口气。“玄凰,我将妹妹交给你了。”这几个妹妹,自小就让娘给带走,每个都像娘一样让人不省心。 曜玄凰慎重地点头。“我会好好照顾她的。” *** 曜玄凰跟茉儿在天权城逗留了一段时间,这段时间里,狱甯儿没少当棒打鸳鸯的棒子,一直将茉儿霸在身边。 曜玄凰一再忍让,终于还是受不了,趁着某天狱甯儿去试嫁衣的时候,带着茉儿悄悄地离开了。 茉儿虽然很舍不得,但是她也感觉得出来狱甯儿似乎很讨厌曜玄凰,想了想,还是跟着曜玄凰离开了。 官道上,他们两人一骑地奔驰着,茉儿拢紧了身上遮沙的薄披,好奇地问他,“雁德,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去太州,那边的探子传来消息,有一个疑似媚娘的女子出现在那里。”曜玄凰心里隐隐有丝期待。 原本接到的消息,是说一位七、八年前离开四季阁的嬷嬷有可能知道媚娘的下落,现在更好,安夜寒跟狱清红确认过,才知道,原来那个嬷嬷就是媚娘本人,只是后来她改名换姓,四季阁里都只称她叫陈嬷嬷,而不知道她以前的花名叫媚娘。 他有一种预感,只要找到了媚娘,就能够找到失踪二十年的曜玄翰! 靠在他胸前,茉儿可以感受到他的期盼,伸手轻覆上他抓着马缰的手背,“嗯,老天爷一定会遂你所愿的。” “希望如此。”曜玄凰加紧催促胯下的骏马,骏马嘶鸣一声,如箭离弦般地直射而出,疾速地朝他们所冀望的地方奔去。 进了太州境内,马上就有他们的人前来迎接,看到是谁来迎接他们的时候,曜玄凰暗叫声糟糕。 来人是一位长得十分艳丽的女人,穿着一身火红色的衣衫,腰间还系一条红色的长鞭,看见曜玄凰的身影后,脸颊上也泛出了红晕。 女人对于自己的所有物被觊觎都是很敏感的。茉儿一下就察觉到那女子看曜玄凰的神色里带着情意,心里不悦,扭头看着身后的男人。 “她是谁?” “太州州史的女儿,应该是为了媚娘一事而来的。”他解释道,同时在心底臭骂太州州史,怎么会让她来带路? 余艳艳看着坐在骏马上的男人,又是心酸又是开心,她一直都很喜欢珩王,原本以为她的身份足够当他的侧妃了,没想到一个多月前,她突然收到消息,说王爷已经找到喜爱之人,将身边的侍妾全部遣散了,跟皇上一样,只钟情一人。 接到这消息后,她的心都要碎了,伤心了好一阵子,不过她没想到他居然会突然来到太州!她的目光从他身上移到他身前的人,仔细打量后,不甘心地暗咬银牙。这么普通的一个女子,会是王爷的心上人?她不信。 曜玄凰对她迷恋自己一事很是清楚,以前见过两次面,都是在皇家宴上碰面的,他还曾经好玩地逗弄过对方,故意对她很温柔,扰乱对方的春心,不过现在看到她一脸不甘地瞪着茉儿,他就后悔了。 “她看我的眼神……不是很友善,你确定没招惹过人家?”茉儿现在看他的眼神也非常的不友善。 “没有,你相信我。”现在当然是打死也不能承认!他们说得很小声,彼此靠得很近的低语,看得余艳艳眼里直冒火光,立刻策马上前,打断两人的亲密。 “艳艳参见王爷。”声音甜得都能滴出水了。 余艳艳身后带来的几个护卫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惊愕地看着自家小姐。要知道,小姐漂亮归漂亮,但性子傲得很,好些个公子喜欢她,她都看不上眼哩,没想到心这么大,原来看上王爷了。 茉儿更加不高兴了,脸色微沉。 曜玄凰安抚地握住她的手,轻捏了捏,“余姑娘,在外就叫公子吧,我们现在就出发吧。”语气平淡,连看她一眼也没有。 余艳艳心里一酸,她当然也看见王爷的动作了,勉强勾起嘴角,“是,那这位是?” 她打探的语气让曜玄凰非常不爽,脸色一沉,“汝等称为夫人即可,出发吧。” 余艳艳脸一僵,低头应声,“是。”策马回身,对身后几个护卫挥挥手上的马鞭,“出发!” 几个护卫都不是瞎子,看到小姐转过来的脸色那么狰狞,很聪明地闭上嘴巴一句话都不说,马上催促着马匹快速奔驰。 曜玄凰骑的是皇家所饲养的宝马,跑起来比起他们都快,他越过余艳艳来到一个护卫身边。 “已经确定对方的身份了吗?” 护卫瞥一眼身后阴沉着脸的大小姐,“是,属下们进村里打探过,容貌与瑶光城尚主夫人所说的极为相似,据了解,对方已经嫁给一位李姓老鳏夫,搬到此地定居已经有七年的时间,两人育有一子,平日在村子里做人极为低调,算得上是村子里的优渥人家。”抱歉了,能够在王爷面前露脸,比起讨好大小姐有用多了。 曜玄凰多看他一眼,“嗯,不错。”能审时度势,看样子余州使除了疼女儿之外,也不是完全的无能,把手下的人调导得还可以。 护卫脸上一喜,“谢王爷!”心里已经乐得开花了。有王爷这么一句不错,回去后还怕不升官? “那村子离这多远?” 护卫在心底折算了一下,“如若快马加鞭,约莫两天的时日可以到。”他瞟了眼王爷怀中的姑娘,看起来是个普通的弱女子,这行程她可能受不住。 茉儿感受到他的目光,偏头回视着他,确定对方眼里并没有恶意之后,才露出笑靥,“那就骑快点吧,我受得住。” 看见她的笑,那护卫愣了一下,脸上不知怎的泛起了红晕,急忙地转回头,直视着前方。 “是!” 曜玄凰有些不满地探手捏捏她的腰,茉儿回头赏了他两颗白眼,对他凶恶地咧咧嘴。他被逗笑了,宠溺地摸摸她的脸,将披风系得更紧,以免风沙刮粗了她的皮肤。 一行人除了夜晚住宿之外,剩下的时间都是在马背上度过。 每次住宿休息时,余艳艳都想办法要接近曜玄凰,但在万花丛中生活过的曜玄凰哪看得上她那几手,俐落的抱着茉儿进房,丢下一句不得入内,就硬生生断了她的念头。 气得余艳艳不知道摔坏了多少客栈里的杯子,还好钱赔得很爽快,客栈老板还很大方的再送了一盘杯子进去让她摔。 两天后,他们照着行程到达小村子附近的山路上,时至中午,曜玄凰看了看天色,就让众人在原地下马休息吃饭。 连赶了两天的路,路程又颠簸,茉儿不是不累,她自己不知道而已,对以前的的她来说,这样根本算不了什么,只是她被曜玄凰呵护久了,身子也娇贵了起来。 “喝点水。”曜玄凰解下马背上的水壶递给她,心疼的看着她被烈日曝晒后的脸颊都红了。 茉儿接过手灌了几口才还给他,旁边一道带刺的光芒戳着她的后背。抿抿嘴,她也有些无奈。 这两天下来,她从一开始不高兴未婚夫被人盯着不放,到现在,反而是同情起对方了。未婚夫的态度这么伤人,她真佩服对方可以忍受。 曜玄凰对余艳艳的态度只差没在脸上刻几个字:我很讨厌你,不要靠近我! 吃过了午饭,也休息够了,正当他们几人想要继续赶路的时候,曜玄凰却挥手要众人安静,他神色凝重地蹲靠在地上,两手平放在路面。 手心传来一股很轻微的震动,他眼底闪过不解,沉思了下,站起来左右张望,他们现在正处在半山腰的山路上,而山路就只有这一条。 他看准另一边浓密的树林还有半人高的野草,“把马牵到里面去,马嘴用绳绑起来,快一点!”拉着马缰,牵起茉儿的手,他先一步朝草丛堆走去。 身后几个人疑惑地对看一眼,碍于曜玄凰的身份,他们也不敢多问,跟着牵起马走进草丛里。 曜玄凰领着他们走了一段不算短的路,将马绑在一旁的树上,“等会儿千万不要出声,静静地跟着我就好。” “是。” 他们将马绑在树林深处,然后又悄悄地潜回去方才停下来休息的地方,曜玄凰看了看四周的大树,抱起茉儿,挑了其中一棵高树跳了上去,很隐蔽地将两人的身影都藏在浓密的枝叶后。 这几个护卫都不是傻子,一看情况就知道出事了,其中两个同时拉着余艳艳,跟着躲藏到另外一棵树上,另外几个也全部躲藏起来。 茉儿偎在曜玄凰的怀里,隐约中似乎知道有什么事情发生了,心跳得有些快。 曜玄凰抱紧她,靠在她耳边低语:“没事。” 众人在树上等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然后不远处开始传来轰隆隆的声音,众人脸色一变!上过战场的都知道,那是一大群马匹靠近时会发出的声响!如今三州之乱尚未平息,全国军情警戒中,不可能有如此大批的队伍结群而行,那那些人是? 藏在树叶间,曜玄凰居高临下一看,远方带起了沙尘,一群约莫四、五十人、穿着黑衣的队伍迅速地奔驰而来,凤眼微眯,看着那群人由远而近地经过山路,而那些人穿过他们面前的道路时,夹带着一股浓厚的血腥味。 曜玄凰脸色一变!仔细地打量那些人的衣着打扮,黑色的衣物不好辨识,但好几匹马都被鲜红的汁液染了身,几个人手中的长刀上也都染满了鲜红色血液。 茉儿捂着口鼻,浓烈的血腥味扑鼻而来,让她忍不住反胃,紧紧皱着眉头,直往曜玄凰怀里缩去。 等到那些人都走远了,再也听不到马蹄声,众人才从树上下来。 “王爷!事情不对劲,陈媚娘所住的村落,就在这山脚下不远处。”护卫之一靠了过来。 曜玄凰同样也想到了这件事,“快走!” 大伙的脸色都很难看,二话不说回头牵马,快速地赶往陈媚娘所住的村子。 原本茉儿觉得方才那批人经过时带来的血腥味已经够浓厚了,直到靠近村庄她才知道,方才的味道仅仅是十分之一而已。 屠村! 马上几个人的脸色或青或白,小村子里,四处可见飞溅的血迹,还有倒地的尸体,那些尸体的表情都十分惊恐,眼珠子瞪得大大的,彷佛在诉说着他们的不甘心! 村子里是一片脆异的寂静,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死寂,就像是这个地方已经没有任何生机,让人毛骨悚然。 余艳艳虽然会武艺,但她一个千金小姐哪曾看过这种场面,从马背上溜下,蹲到一棵树后就开始吐了。 “陈媚娘住哪?”曜玄凰看到这些,脸色也很难看。方才那些黑衣人一定是来这里屠村,一定是因为陈媚娘…… 护卫领着他快速来到村尾其中一间青砖盖的大屋,大门已经被砸开,门板上还挂着一具尸身,曜玄凰掩着茉儿的眼睛,不想让她看到这些恐怖的惨况,茉儿却推开他的手,对他摇摇头。 曜玄凰叹口气,拉起她的手往里面走去。 穿过前庭的小院子,一进到厅里,就看到一个约莫十二岁的小姑娘躺在血泊之中,另外一边的小门里躺着一名五十岁左右的男子,也早就断气了。 “王爷,这位就是陈媚娘的丈夫。”护卫指着地上的男子。 “把陈媚娘找出来!” “是!”四个护卫散开来到每一个房间去捜索。 茉儿看着那个躺在血泊中的小姑娘,眼眶忍不住一红,“是不是为了灭口才……”语气哽咽得说不出话来。方才进村的时候,她就已经看到很多小孩子躺倒在村子口。 “是。”曜玄凰心底早已经翻起滔天怒火!皇叔,这就是你所想要的吗?你想要当这个国家的王,却是如此对待你的百姓?你于心何忍?于心何忍! 茉儿抿着嘴,一颗晶莹的泪珠滚落在地上,她蹲下去伸手轻轻地将那小姑娘还映着惊恐的双眸阖上。 “王爷!找到陈媚娘了!”护卫的声音从后院响起。 曜玄凰快速来到后院,两个护卫正围绕在一个倒地的妇人身边,从她身边的血迹来看,足以想见对方应该也死了。 线索又断了! 曜玄凰闭了闭眼,“通知余州史速速来处理,你们几个辛苦一点,先将死者聚集在一起,到时候以火焚烧。”心底十分失落,莫非三弟真的与他们皇家无缘,才会这样波折重重。 “是。”护卫之一离开去传讯,另外一个则去屋外通知其他人帮忙抬尸体。 “为什么要焚尸?”茉儿不解地望着他。 “这么多尸体,如果不快点处理,只怕会引起瘟疫,将尸首聚在一起,与官衙里的纪录核对死者身份后,就地焚烧,才能保持这里干净,此村靠海,要是引发了疫病,将是一发不可收拾。”曜玄凰解说着,难掩语气里的疲惫与失落,还有脸上的痛心。 茉儿伸手抱住他。“雁德,我相信天无绝人之路,一定还有机会的,不是说过湳王曾经出现在驰州,只要走过,必有痕迹,再努力一点,一定会找到他的。” 曜玄凰不语地抱紧她。茉儿就这么闭上眼,静静地靠在他怀里,一会儿后才睁开眼,她正好面对着陈媚娘的尸身,看了几眼,心里有一种怪异的感觉。 怎么好像有地方看起来怪怪的?是哪里? 她偏头看了好--会儿,就是觉得不对劲。“雁德,你看,陈媚娘的尸身是不是有点奇怪?” 闻言,曜玄凰也转过头去盯着陈媚娘的尸体,两人方才都离得有些远,此时靠近一看,脑海中同时闪过一道灵光! “是血!”两人异口同声说道。 躺在地上的陈媚娘是腹部中刀而亡,地上蔓延着血摊子,不对劲的地方就是那摊血,应该是像湖泊形状地散开,但这血迹左右两边却都硬生生地断开来,好像有什么东西挡住似的? 仔细一看,这血泊断开的地方有缝隙,曜玄凰伸手一探,有风,下面有东西! “茉儿,你退开点。”曜玄凰伸手将陈媚娘的身体往旁边推。 茉儿退了两步,却怎么也不肯再退了,就是站在他身后。 陈媚娘躺卧的地方下,正好有一个小巧的木把手,紧贴在地上面,上面已经让鲜血浸湿了,曜玄凰将把手从地上拉起来,试拿了下,把手有些沉,他一用力,哗啦啦地带起一片血液跟尘土,把手紧黏着一大块图形覆土的木板,露出了底下的深坑。 而坑里头,一个约莫六、七岁的男孩子红着眼睛瞪着他们,紧咬着牙关浑身发颤。 “啊--”男孩看见躺在他们身后的陈媚娘,发出刺耳的尖叫声后,从洞里跑出来扑到曜玄凰的身上。 “娘!”他用力地槌打曜玄凰的身子,神情狂乱。 曜玄凰一震,抬起惊喜的双眼跟茉儿对看,两人都看见了彼此眼中的喜悦。 突然间,茉儿的眼角余光似乎扫到一抹刺眼的亮光,下意识地顺着那道光芒看去,下一刻,她惊愕地睁大眼睛! 阳光下,后院的小仓房后面,站着两名黑衣男子,手上各拿着一把弓弩,弩上的箭闪烁着冰冷的光芒,对准着曜玄凰。 “雁德!”叫声凄厉,她想也不想地扑向前-- 曜玄凰在看到她惊恐的目光时就知道出事了,正想转过头,电光石火间,后面那两名埋伏的杀手也射出了箭! 锐利的破空声传来,来不及了! 下意识地闭上眼睛抱紧眼前的孩子,身上传来一股沉重的推力,一睁眼,茉儿惊惧含泪的面容在他靣前飞跌出去! “茉儿!”撕心裂肺般的痛一瞬间在他胸口炸了开来! 茉儿被箭直接射中肩膀,整个人被箭弩的力量带着向后摔倒在地上,突如其来的剧痛让她差点喘不过气来。 方才那孩子的尖叫已经把护卫引回来,一听到王爷的嘶吼,加快脚步地冲进后院,正好看到茉儿推开王爷的那一幕,想也不想地提刀冲向那两个还想放箭的杀手。 曜玄凰冲到茉儿身边,箭穿透了她的肩膀,将她钉在地上,淡紫色衣衫已经被鲜血染红一片。 “茉儿、茉儿……”他慌乱地看着她,不敢轻易伸手触碰她,眼睛早已泛红。 失血过快让茉儿的脸色顿时变得一片惨白,看着他心痛慌乱的模样,心里不舍,她艰涩地出言安慰,“我没事……” 你不要哭……但这句话还来不及说出口,她就沉进一片黑暗之中,什么也看不见了。 第十章 天权城内一片寂静无声,每一个奴仆都小心翼翼地做着自己手边的事。 十天前,珩王突然带着身受重伤的吴小姐来到天权城求医,据说那时候吴小姐已经剩最后一口气。 经过城医的抢救,总算是把命给留住了,可还是昏迷不醒,而他们心目中美若天仙的未来城主夫人狱甯儿,则在看见受伤的人之后,居然不顾形象扑上去就想打人,幸好被英明的城主给拦下来。 茉儿的情况,其实就是失血过多,再加上刚受伤时他们所处的小村根本就没有大夫,拖延到医治时间,伤口本身又受到了感染,让她高热不退,才变得那么严重。 曜玄凰在太初城停留了两天,等到茉儿的情况稍稍稳定一些之后,马上带她回天权城找城医医治。 他身上还是十天前那套深紫染血的锦袍,头上的金冠早就不知道哪去了,几绺长发垂落,眼睛里一片血丝,下巴上的青须都冒了出来,整个人是少见的狼狈与颓废样。 “玄凰,你去休息一下吧。”宇文怀燕看他这个样子,心底也不好受。 曜玄凰就像没听到一样,依然坐在床边,握着茉儿冰凉的小手,出神地凝视着苍白的她。 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了解什么叫做痛彻心扉,第一次发现,生命居然是这么的脆弱,只差一点,只差一点她就要香消玉殡在他怀里…… 他害怕,真的害怕! 他原以为自己对茉儿的感情还不到生死相许的地步,只知道自己很喜欢她,甚至可以说是爱她,直到差点失去的那一刻,他才知道他是很爱、很爱她,失去她对他来说居然是这么可怕的一件事,让他差点疯狂。 狱甯儿在一旁撇撇嘴,要不是每次吃饭都有怀燕压着,她很怀疑这个人是不是还记得要吃饭。虽然她对他还是很不满,但看在他对魔儿情深的份上,她就不计较他害魔儿失忆跟受伤的事了。 宇文怀燕摇摇头,带着狱甯儿出去。 听到关门的声音,曜玄凰僵硬的身子才动了动,缓缓地俯下身,靠在茉儿的颈边,鼻中萦绕的是浓厚的药味,微微地偏过头,薄唇轻触着她纤细脖子上跳动的脉搏,眼睛一热,两道热液不受控制地滑出紧闭的双眼,轻轻地没入了她的衣领里。 跟父皇的逝世不同,他知道那是必经的过程,就算是帝王也难逃一死,加上父皇晚年身子多病,他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就算是伤痛,也还能自持灵台清明,但是她不同,她真的把他吓坏了。 茉儿从沉沉的睡梦中醒来当下,第一个感觉到的就是脖子上那炽烫得足以灼人的吻,耳边听到隐约的吸气声,苍白的唇微微一弯。 “雁德……” 气若游丝,若不是全心放在她身上,他也不会听到。 闻声,曜玄凰身子一震,偏过头去,紧贴着她的面容,由上而下地凝视着她清明的双眼,“茉儿……”声音瘖痖。 茉儿凝视着他通红的双眼,眼底一阵不舍,这么近地看着他,也发现了他的狼狈,心里一阵酸涩,主动亲亲他的嘴。 “我没事。” 曜玄凰眸中映水,低头轻轻回吻她,脱掉靴子后躺在她身边,避开她的伤口抱紧她,“以后不可以这样吓我。” 茉儿淡淡一笑,“好。”他眼底的害怕、伤心,她都看见了,心底一暖,“我只是想保护你。” “不要有下一次。”他宁可自己受伤,也不愿意看见她受伤。 “好……”柔柔一笑,眼底充斥的都是对他的情意。 曜玄凰将她揽得更紧一些,现在他终于可以安心了,多日来的疲惫一下子全涌了上来,眼皮越来越重,就这么抱着她,沉沉地睡着了。 茉儿偏头看着他的睡脸,轻轻地靠在他的胸口,缓缓地闭上双眼,陪着他一起入梦。 *** 茉儿转醒之后,伤势也跟着好转,在所有人细心的呵护下,她养伤也养胖了一圈。 半个月后,她终于想起来一件事。 “雁德,那个孩子呢?”还记得她受伤前找到的那个孩子,应该就是陈媚娘的儿子。 曜玄凰正陪着她坐在屋外晒太阳,“怎么突然问起他?”顺手把摆在一旁小几上切好的苹果递给她。 “就是想到,那孩子呢?”茉儿看了看,摇摇头。她已经胖了好多,再吃下去,她怕自己会走不动。 “那孩子……”曜玄凰想到那个受到极大刺激的男孩,不禁轻叹,“过两天就要送回皇都,皇上已经指了一户人家收养他。” 茉儿疑惑地看他,“为什么送到皇都?”她原本还想把孩子带在身边,年纪小小就遇到了这种事,令人心疼。 “那孩子……应该说陈媚娘,她是陈氏旁支一脉的后人,当年她是特意被送到驰州藏在青楼里的。”这又牵扯到了陈家的事情,这孩子怎么说也是陈氏的后人,万一又被有心人给利用,会是一个麻烦,还不如将他带到皇都,在天子底下监看着。 “什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曜玄凰拍拍她的手,缓缓地跟她解释她养伤这段期间发生的事情-- 原来陈媚娘当年算得上是皇叔最信任的相好之一,皇叔当年起兵的时候,就已经安排好后路,原本是想跟着陈媚娘一起退到元葳国去,但没料到七星城主会这么快就赶到皇宫,情况失去控制,皇叔在逃亡途中突然下落不明,而被劫走的湳王,就这么辗转地落到陈媚娘手中。 陈媚娘当年不过只是个十五岁的小姑娘,被安排到青楼已经很不愿意,又怎么肯多带一个累赘在身边?但那时候风声紧,她没办法把小孩子带出城卖掉,只好忍耐着养他。 好不容易找到机会,她把孩子带到牙行,随便开个价就把孩子给卖了。 在青楼里待了十年,她看透了很多事情,也了解到皇叔从来只是把她当成一颗棋子,但她明白,总有一天皇叔会来找她要湳王,因为那孩子是很好的棋子。 只是她已经变了很多,也明了自己当初的想法有多自私,又怕给四季阁带来麻烦,所以找了一个还算中意的对象赎身离开,过起相夫教子的生活。 就在半年多前,她突然发现村子里多了好几个眼生的人,而且频频跟她打听她的往事,她警觉到事情不对劲,从那时候起就开始防范,只是后来事情也失去了控制,她跟丈夫孩子都无法逃离村庄,所以只好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偷偷挖坑,好为夫家留下一滴血脉。 “这些事情都是她事先写在信里面的,她把信藏在孩子身上,就是想要我们发现的时候,能够饶过这孩子。”曜玄凰当然一眼就看透了陈媚娘的用意。 茉儿轻轻叹气,“她也算是得到报应了,而且她不惜牺牲自己也要保护孩子,想来真的很伟大。”难怪所有人都死在前厅或偏室,只有她一个人死在后院,原来是要以自己的尸身来挡住孩子的藏身之处。“那湳王?” 曜玄凰一笑,“只要找到信上她所提到的牙行,再找到当年的纪录,就可以找到三皇弟的下落了。”经过了这么多年,这次总算有点线索了,再追查下去,一定可以将三弟给带回来。 “那就好。”茉儿知道湳王是他心里的一个疙瘩,以前曾经听他说过,要不是阴差阳错,当年被抱走的应该是他。 “过阵子,皇上赐婚的旨意也下来了,我们参加完宇文大婚后,就该动身回玉衡了。” “嗯。”茉儿脸色微红,有些害羞。昨晚他才跟她说过,等回到玉衡城,就该准备他们两人的婚事了。 “害羞什么?早该办的,若不是你受了伤,我们赐婚的旨意也该一起下来。” 曜玄凰促狭地笑道。 “皇后娘娘到时候会来为我送嫁吗?”茉儿没有其他的亲人,也不好意思麻烦狱甯儿她们这几个远亲。 曜玄凰嘴角抽搐了下,“皇后不得随意离开中宫殿,放心吧,到时候狱甯儿她们姐妹都会来为你送嫁,还有安城主也是。”前两天他才跟安夜寒谈到这件事。 所有人都同样责怪他,要不是他的谎话,茉儿就能光明正大的以安魔儿的身份嫁给他,而不是用吴茉儿,不过也还好,他捏造的身份也不算太低,只是没亲人送嫁。 这个年头没亲人送嫁是一件很羞辱的事情,为了这一点,狱甯儿指着他的鼻子不知道臭骂了多久。 “这样好吗?虽然是表兄弟姐妹,可是你不是说我们是出了五服以外的表亲?”那么淡薄的血缘,她不好意思麻烦人家。 要知道送嫁不仅仅是人来而已,还要为她添妆,她又要嫁给皇子,添妆的物事自然不然太过落俗,这都要花费一笔不少的钱呢。 “放心吧,这事还是狱甯儿主动提的,安夜寒也同意了。”应该说,同意的是他。 “嗯!”茉儿这才露出安心的笑容。 曜玄凰看着她的笑,心口就涨满了浓浓的暖意,低下头,撷取了这朵笑花,深深地将他所感受到的幸福传递给她。 两人唇齿交融,彼此之间流窜的爱意虽然从没有说出口,但心底却早已知晓。 若是不爱他,又怎么可能会舍命为他挡那一箭? 若是不爱她,又怎么可能守在伤重的她身边,难受哭泣? “茉儿、茉儿……”曜玄凰抱紧她,含着她的唇轻喊着她的名字。 茉儿虽然羞赧,但还是很热情地回应他,勾着他的脖子,露出她最甜美的笑。 这一刻,曜玄凰很想笑,他也真的笑了,“呵呵……”低沉的笑声在她的耳边响起,就像一首悦耳的曲调,动听又令人迷醉。 “你是我的茉儿。”不管她是不是会有恢复记忆的一天,她永远都要留在他的身边。 “嗯,所以你以后不准有侍妾喔!”茉儿眨眨眼,难得调皮地打趣着。 “哈哈哈……”曜玄凰放声大笑,一反手,在她腰上捏了一把,笑吟吟地看着她,“好!那以后就你帮我换衣服了!” “才不要。”想到那个画面,茉儿羞红了脸,想推开他。 “不行,就这么说定了!”他才不管她的反抗,她羞红的模样,让他心波荡漾,邪气地一笑,含着她的耳珠低语,“大不了我也帮你换衣服。” “啊,我才不要!走开--”茉儿捂着耳朵,趁他不注意推开他,一弯身从他臂弯里逃了出来。 “过来,我现在就帮你换衣服,来来来!”曜玄凰全身火热,一脸兴奋地追着她。 他那表情,让茉儿笑得快直不起腰了,一边绕着桌子跑,一边娇笑着逗弄他。 远处,狱甯儿的身影藏在隐蔽的一角,又是欣慰又是难过地看着茉儿粲笑的脸庞。 “别难过了,至少她得到了幸福。”宇文怀燕温柔地劝着。 狱甯儿没好气地白他一眼,“这是骗来的幸福!”她一直是这样认为的,所以才没办法对曜玄凰有好感。 宇文怀燕淡笑,“走吧。”将手递到她面前。 狱甯儿回头再看一眼茉儿,难过地低下头,投入他的怀抱中。宇文怀燕半抱着她离开。 “她是我妹妹耶……”狱甯儿哭红了眼睛。她真的很伤心,从小到大相依为命的魔儿,居然认不得她了,明明是亲姐妹,却得要用这种身份相见。 宇文怀燕当然知道她的不舍,但这种事也是两难,命跟回忆,只能选择一样,已经选了命,说再多也是没有意义的。 “我讨厌曜玄凰!”狱甯儿在心底决定,这辈子她要讨厌曜玄凰到底! “好,我知道,你就努力讨厌他吧。”宇文怀燕只能默默支持妻子的决定,至于实质上的行动,他可是爱莫能助。 *** 两个月后 玉衡城 当朝唯一一个王爷大婚了!这是举国上下都欢腾的事情,皇上还特意遣了皇室的仪仗当作新娘的送嫁队伍。 这一天,原是白色城墙的玉衡城,被漫天铺地的红色绫布覆盖,满城欢庆城主大婚,街道上每个人都喜气洋洋的。 新娘子则从皇都出嫁,是天子所赐的荣恩与圣典,比照了皇朝公主出嫁时的行程而走。 不过,有人高兴,也有人不高兴,大婚的隔天,负责扫街的人发现,除了烟火的碎屑之外,还有一种垃圾最多,就是破碎的瓷碗杯盘,据说破碎的,其实是一颗颗少女心啊! 回到婚礼,玉衡城大开,准备迎接送嫁队伍,城中两排的道路上站满了看热闹的人潮,先进来的就是去迎亲的玉衡城主,今天的曜玄凰不免俗地穿上了金红色闪亮亮的皇子婚袍,他满面春风地策马领着十六名陪同迎娶的人昂首阔步地走作前面,后面就是公主的送嫁仪仗。 先是六人持扇,然后就是公主的乐师仪仗,乐声震天,热闹极了,然后进城的就是十六人所抬的花轿,花轿雕饰着一朵朵代表富贵的牡丹花,漆金带银,贵气至极。 “哇!好漂亮的花轿啊!”人群里响起惊呼声。 花轿过后就是一长串抬嫁妆的队伍,惹得众人又是一阵惊呼声,比起前一阵子的天权城主大婚,这次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一抬抬的嫁妆自城门外涌进来,迎娶队伍都到内城门了,外城门的送嫁队伍还没走完。 平民百姓何曾见过如此奢华的婚礼,全都兴奋的大叫拍手,同时对未来的城主夫人充满了敬佩,这不是普通人家能够办到的。 迎娶的队伍来到内城里,大婚是在内城的玉殿举办,原本皇子结婚应该是在皇都举办,但由于曜玄凰还身兼城主之位,所以理当以城主礼在玉衡城举办,而王爷的生母文太妃,今日就在玉殿里等着新人对她拜堂。 曜玄凰下马后在门口等着,喜娘将新娘子牵出花轿,缓缓地引到他的身边,将她的手放进他的掌中。 曜玄凰紧紧地握着她的手,脸上的笑比三月的挑花还要动人;手终于握到那双熟悉的大掌,茉儿紧张的心才稍稍纾解,交握手心,微微黏腻,有些汗湿,让她的心狂跳不已。 出嫁前一天,瑶光城的尚主夫人还特意去她的房里,跟她解说新婚之夜夫妻敦伦之礼,现在两人肌肤相触,让她回想起尚主夫人所说的话,羞得脸色红艳艳的一片,手心微缩,却让他抓得更紧。 “吉时到--”礼官的声音响亮如铃。 曜玄凰紧握着她的手,穿过一层层的回廊、小庭,然后领着她一起来到玉殿外,身后也跟着一大批官员家眷,狱甯儿几人也在其中。 “新人到--”场面倏地安静下来。 玉殿里,那高坐在紫漆木上的文太妃有些迫不及待地望出去,看见了儿子欣喜的面容,还有跟儿媳妇紧握的双手,心里一动,眼睛泛红。 她终于等到了儿子大婚的这一刻。 “新人拜堂!” 随箸礼官的声音,曜玄凰牵着茉儿的尹款步来到玉殿中央,昂首看着母妃,对她欣喜一笑。 文太妃可以感受到儿子是发自内心的欢喜,欣慰地点头拭泪。 “一拜天地--”正式的拜堂礼开始。 茉儿的视线望出去都是一片红,脖子上的凤冠压得她有些头晕眼花,但身边的男人却是紧紧握着她的手,一次也没放开过。 不知道叩了多少首之后,她终于听到送入洞房!手心一紧,他领着她一起前往两人日后要同住的院落。 负责招待的叶子豪等人就带着宾客前往另一个偏殿吃喜宴,剩下跟随的不是喜娘就是新娘的至亲。 回到了新房后,曜玄凰接过喜娘递来的机杼掀了红头盖,看见了他满心期盼的新娘,目光柔情似水。 茉儿先是眯了下眼,对上了他的目光,盈盈一笑,有些娇羞、有些喜悦。 喜娘将两人的衣摆打了一个结,代表永结同心,再拿出剪子将他们的头发各剪下一绺放进一个锦囊里,这代表结发夫妻。 接下来就是新郎出去敬酒了,曜玄凰不舍地看一眼娇妻,然后在狱甯儿的催促下,慢吞吞的离开了。 茉儿这才在丫鬟的服侍下将大红的嫁裳跟厚重的凤冠取下,洗漱过后,换上了另一套一样红艳的便袍,头发也是轻软地盘在脑后。 “茉儿姐姐,恭喜你了。”狱澄儿眼睛红红的。她在驰州接到消息之后,一直都很难过。 狱甯儿在一边拉了她的衣袖一下,“你也真是的,大婚之日怎么可以哭哭啼啼的!”她也很舍不得妹妹顶着别人的身份嫁出去,但事已成定局,再说也没用了。 狱澄儿勉强笑了笑,“茉儿姐姐,对不起,我太高兴了,所以失态了。” 茉儿很贴心地递上一块方巾,“没关系,我知道你是为我高兴,谢谢你们特意来参加我的婚礼。” 狱甯儿心里也很失落,抬手摸摸她的头,“你是我的妹妹,这是应该的。” 狱澄儿抹去眼角的泪,从怀里拿出一个四方的木盒,“茉儿姐姐,这送给你。” 茉儿一笑,伸手接过来打开一看,愣了一下,精致的木盒里,放了厚厚的一叠银票,每一张上面都是万两开头,这少说也有二十万两呢! “澄儿,这、这是?”怎么突然给她这么一大笔钱? “茉儿姐姐,这些钱给你留在身边使用,万一王爷对不起你,你就拿了钱回来找我们。”狱澄儿对曜玄凰也是颇有怨念。 “……”茉儿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顿了下,有些僵硬地笑笑。 狱甯儿也拿出藏在怀里的木盒子,“茉儿,这是我送你的成亲礼物。” 又是木盒? 茉儿这次迟疑了一下才接过手,打开一看,这次不是银票了,而是一瓶瓶小瓷瓶。“这是?” 狱宁儿得意一笑,“这是毒药,要是曜玄凰敢对不起你,你随便挑一罐给他吃,就够让你有时间跑回来找我们了!” 茉儿手心一抖,差点没把整盒的药给抖掉了。 狱甯儿抓紧机会,跟狱澄儿两个一直灌输她一些若是曜玄凰对不起她,她应该怎么做之类的观念。 茉儿听得头晕,到后来都快被洗脑了,直到天黑,新郎都回来了两人还不肯走。 最后是新郎的脸也黑了,她们才不甘愿地离开。 门一关上,房间里顿时多了一股难言的暧昧,茉儿低着头,不敢直视他焚烧着火焰的双眼。 曜玄凰一笑,感受到她的紧张,拿起交杯酒来到床边,茉儿抿着羞赧的笑意接过手,两人的手臂互勾,仰头一起喝下交杯酒,再将杯子往床底一丢。 一仰一合,代表夫妻以后也会和和美美。 曜玄凰坐到她身边,轻柔地牵起她的手,“娘子,是不是该帮我换衣服了?” 他对她眨眨眼。 茉儿噗哧一声笑了出来,这么一笑,反倒让她没那么紧张了,心底一软,还真的伸手为他解衣。 颤抖的小手慢慢解开他的腰带,他的眼底像有火一样燃烧着,炽热的凝视着她,然后她的手移向他的胸前,手心一抖,不经意地抚过他胸前的凸起,下一刻,她整个人就被打横抱到床上。 “哇!”惊呼一声,还来不及反应,一张唇就霸占了她所有的呼吸。 然后……就是风光旖旎的新婚之夜-- 隔天,他才在妻子的柜子上发现了那两个姨子所送的大礼,气得将两个木盒给扔得远远的。 不过,他不知道的是,他的小妻子居然又偷偷地把它们给捡回来了。 番外篇之我是吴茉儿 这是在茉儿跟曜玄凰成亲很久、很久以后的事了。 话说有一天,茉儿正陪着小女儿一起去她跟曜玄凰的秘密山洞游玩,负责送她们母女上山的,是已经十六岁的长子曜书绯。 五岁的曜书香调皮捣蛋,让茉儿头疼不已。 玩了一会儿,茉儿累了,曜书香却还皮得不像话,她只好放弃,当作没看到,自顾自地坐在一旁休息。 曜书香折腾完种在山上的稻子之后,又跑回来山洞里抱着母亲撒娇。 “母妃,陪香儿玩嘛!”曜书香有一张完全承袭于她祖母的美貌,才五岁而已,五官就极为精致娇美,长大了肯定会是个美人胚子。 茉儿揉揉鬌角,“香儿,你把稻子都玩光了,当心你父王生气。”女儿的性子像她父亲,听母妃说,曜玄凰小时候也是闹得皇宫不得安宁,现在可好了,女儿也将她折腾得不得安宁。 曜书香才不怕哩!她是家里最小的公主,两个哥哥疼她入骨,更别说是把她当成宝呵护的父王。 说来也怪,曜玄凰生的两个儿子、一个女儿,每一个他都疼到骨子里去,但是每一个却都比较爱母亲。 而恰巧,曜玄凰最爱的也是他们的母亲,所以当孩子还小的时候,就常常可以见到他跟两个儿子抢人,好不容易等儿子都大了,一个不注意又来个小的,也是跟他抢人,他很想用对付儿子的那一招,把她丢出门去就好,但是看着女儿跟妻子一双一模一样的眼睛时,心都软了,只好把妻子让给女儿。 “母妃、母妃?”曜书香使出她的绝招,赖在母亲的怀里咿咿呀呀的撒娇。 茉儿爱怜地拍拍女儿的头,牵起她的手往山洞外走,“好,母妃真是怕了你,别再破坏东西了,这里的东西都是你父王一手做的呢。” “好!”曜书香娇脆地应道。 这些年来,茉儿常常跟曜玄凰来到这里休息,所以这里的东西也变多了,除了那些稻米之外,旁边还有一亩花田,然后就是一些孩子们玩的玩具,小木马、秋千等等,还多了一棵应儿子要求所种的果树。 什么果他们不知道,这么多年来,也没看到那棵树开花结果,两夫妇也没奢望可以吃到什么水果,就当种树一样养着。 曜书香没一刻安静,站到树下的秋千前,扬着笑脸,“母妃,帮香儿推推!” 使唤得十分顺口。 茉儿好气又好笑地睨她一眼,走到她面前捏捏她的鼻子,“原来是想要母妃帮你推秋千,坏丫头。” “母妃,你最好了啦,快点、快点咩。”曜书香想要玩秋千只能靠别人,因为她那双小短腿还不够力,只好可怜兮兮地望着母亲。 茉儿笑着走到她身后,先是抱着她坐上秋千,然后再伸手轻轻地推动。 “哈哈哈……我飞起来喽!好高!还要再高!”曜书香银铃般的笑声响遍了山崖,茉儿也跟着忍不住笑开来。 目光不经意地看向山崖边的栏栅,淡淡一笑,突然想起了很多年前,第一次跟着丈夫来到这里的情景。 茉儿望着别处,没看着秋千已经过来了,一个不小心,秋千用力撞上了她!“啊!”茉儿痛呼一声摔倒在地,好巧不巧的,地上正好有一圈围着树的石头,她的后脑杓撞上石头,一下子就把她给撞晕了。 曜书香也从秋千上摔了下来,幸好她摔在曜玄凰特意为她挖的软沙子上面,除了手心磨破有点痛之外,没什么伤。 一回头,她看见倒地的母亲,惊愕地睁大眼,愣了一下之后才跑到茉儿身边,一眼就看见了茉儿后脑流出的血丝。 “啊!母妃!”曜书香吓坏了,哭叫着扑在茉儿身上,只是不管她怎么叫,茉儿都没有反应。 曜书香哭哭啼啼的不知道该怎办,她好怕母妃死掉!该怎么办?对了!哥哥! 她在身上胡乱翻找着,找到了一个小小的木竹子,上面绑着一条引线,这是昨天她跟哥哥要来的信号烟花。 曜书香涕泪纵横的爬起来,小跑步来到栏栅旁边,照着哥哥昨天教的指示拉开引线,“轰”地一声,小木竹里冒出了一个东西向天空射去,带起了一阵粉红色的烟雾。 丢下小木竹,曜书香又急急跑回母妃身边,摇了几次还是没醒过来,她害怕地放声大哭。 “母妃!母妃……呜呜啊啊……” 没一会儿工夫,收到消息的曜书绯跟着弟弟曜书亦急忙地赶到了。 “母妃!”两兄弟一个箭步赶到母亲身边。 “你抱书香,我背母妃下山!”曜书绯看见了母亲后脑杓上的伤口,一弯身,把母亲架到了背上,急忙地往山下冲去。 曜书亦抱起了妹妹紧跟在后。 回到了内城,因为王妃受伤的关系,又引起一阵小混乱,城医看过之后,只说幸好是小伤,多休息就是。 曜家三兄妹守着母亲,一步都不敢离开。 过了半个时辰,茉儿才醒过来,三兄妹马上围到她身边。 “母妃、母妃你没事吧?”曜书绯紧张地看着她。 茉儿看着眼前三张熟悉的脸庞,三个孩子脸上的焦急跟心疼都尽入眼底,目光沉沉,静默了一会儿之后才摇头,“母妃没事。” 曜书香扑进她怀里抽噎着,“母妃,你吓坏香儿了。” 茉儿拍拍女儿娇软的脸颊,“母妃不是故意的,香儿乖。” “香儿,哥哥带你出去,母妃身上还有伤,让她好好休息。”曜书亦伸手抱过曜书香。 三兄妹又陪着茉儿说了几句话后才离开。 茉儿坐在床上,有些出神地看着房里的景物,久久之后才叹了口气,抚着后脑已经包起来的伤口。 “伤脑筋……怎么这时候想起来了呢。”她低声喃喃自语着。 砰的一声,紧闭的房门突然被粗暴地推开来,一抹颀长的人影快速地朝她而来。 那人,凤眸里染满了焦急,一张俊美的脸庞上都是心疼不舍,快速地来到床边,伸手在她身上四处摸着。 茉儿一愣,嗔笑地睨着他,“你干什么呢?我没事。”是了,这个人,是跟她结缡十六载的丈夫啊。 曜玄凰确定她身上没别的伤之后,才心疼地看着她扎着白布的头,“怎么这么不小心?以后都不准去了。” 茉儿静静地凝视他,眸底有丝光芒幽幽地闪动;曜玄凰一开始还没发现,过一会儿才注意到妻子的目光。 这种眼神,很多年前他似乎也见到过一次,顿时心一凛!该不会是这么一摔…… 曜玄凰心乱地抓住她的肩膀,试探地唤了她一声,“茉儿?” 他眼底的害怕,茉儿看得一清二楚,小心翼翼的模样,惹得她心口一疼,深深地吐了口气,再一眨眼,又回复到他熟悉的模样了。 “嗯?” 曜玄凰一颗心还是快速地跳啊跳的,好一会儿之后,才将她抱进怀里,“方才在想什么?”不会的,城医说过了,经历太久,想起往事的机会已经微乎其微了。 “没什么,只是想……这么多年来,我似乎没告诉过你,我好爱你。”茉儿靠在她熟悉的怀抱中,满足地轻叹。 曜玄凰胸口一热,环着她的手臂收得更紧,“没关系,我早就知道你很爱我,我委屈一点,也爱你。” 茉儿气笑了,捏了他手臂一下,“真敢说。” “当然喽!我最爱的茉儿。”曜玄凰放心了,看样子应该像城医说的,这一辈子她都不会再想起以前的事了。 茉儿伸手抱紧他的腰。是的,这一生,她就是茉儿了,曜玄凰的王妃--吴茉儿。 《本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