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监抢当爸》 第一章 摆脱了新古典主义的包袱，介于古典与现代之间，这栋充满折衷风格的建筑，正是知名时尚品牌“莫兰迪”位于美国纽约的集团总部。 因为还不到上班时间，总是人来人往的大楼难得寂静冷清，这时候，女人的高跟鞋敲击地面时所发出的脆响，显得格外清晰。 足音不疾不徐，规律而从容，她长驱直入的踏进华裔设计总监宋晓涛的专属办公室里，最后停在米白色的意大利小牛皮沙发前。 美目居高临下，专注且玩味的端详着睡在白色沙发上的男人…… 他五官抢眼而分明，挺直的鼻梁宛若刀凿，嘴唇薄而有型，那是一张好看的东方脸孔，介于粗犷与阴柔之间，匀称自然的肤色让俊挺的脸庞多了几分阳刚之气。 他是宋晓涛，全球时尚圈最年轻有为的设计总监，也是让莫兰迪稳坐时尚女装品牌帝王宝座的最大功臣。 毕业于帕森设计学院，拿过美国genart前卫时装奖、国际时装新兴之星大奖，这两年更是打破纪录，连续获选为美国设计协会cfda最佳女装设计，因为他，莫兰迪成为许多名媛贵妇衣柜里不可缺少的经典品牌。 他也是所有名门千金最想征服的男人，只是至今却无人成功。他无可取代的才气，无与伦比的帅气，让他截至目前为止还不知道“追求”两个字怎么写，最拿手的则是“拒绝”，但不管他摆出怎样生人勿近的嘴脸，女人依然不顾后果前仆后继的倒追他，那是种近乎疯狂的执着，彷佛这个地球只剩下他宋晓涛一个男人。 洁西卡觉得很庆幸，因为她喜欢钱的程度，远胜过喜欢男人。 当然，她也喜欢宋晓涛的设计，因为那能让她赚进大把大把的钞票！ 在莫兰迪工作的人都知道，没有经过允许，绝对不要随便踫宋晓涛的设计图，偏偏她就不信他那套，难不成摸了设计图就会烂掉吗？骗肖欸。 正要捻起一张设计图仔细端详，大掌地压住纸张，利刃般的眼神警告性的瞪着她的动作—— “不要踫我的设计图。”原本躺在沙发上的宋晓涛已经正坐起身，撂下警告的同时，双手忙不迭的将视若生命的设计图，一张张谨慎而小心的收拢成迭。 “嗟，小气鬼。”她悻悻然的嘀咕。 洁西卡.莫兰迪是集团的现任执行长，也是宋晓涛的继姊。由于已故的母亲、祖母都是华人，所以她也有张东方味浓厚的脸孔。 双方父母都是第二段婚姻，两人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他们一个掌管集团营运、一个主导品牌设计，完美而融洽的合作在业界蔚为佳话，殊不知这两姊弟关起门来说话的气氛，可是一点都跟融洽没关系。 “小气也好过你的卑鄙。”他记恨她昨晚设计他出席宴会，让那些聒噪的纽约女人对他上下其手。 “我是怕你闷坏了，找你出去透透气。爹地带阿姨去西班牙旅行，我这当姊姊的总要替阿姨照顾你。”涂着红色甲油的纤指轻佻的揩揩他的俊脸。 偏头闪开她无聊的举动，微眯的黑眸迸射出浓浓的警告—— “照顾？我看你是找我出去坐台卖笑。要是价钱谈得拢，我被扒光送上某人的床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吧？”宋晓涛咬牙切齿。 耸肩，洁西卡不承认也不否认。“昨天晚上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干么把安妮小姐骂哭？你知不知道，她父亲可是下一届纽约市长选举里最被看好的候选人。” “就因为她父亲是下一届纽约市长选举里最被看好的候选人，所以她的香水就可以那么臭？”他毫不婉转的说。 “再臭有你脸臭吗？”她忍不住调侃。 他冷笑道︰“显然还不够臭，因为你还死赖着不走。” 翻了一个白眼。冷静冷静冷静……她是来说正事的，不是跟他来吵架的。“莫兰迪全新亚洲概念旗舰店决定落脚在台北。” 干他屁事？就算她要把店开到非洲草原也不关他的事，能够令他在乎的，就只有设计。 “你去。”洁西卡说。不是询问，是命令。 她希望这间旗舰店不只是一个单纯的营运据点，而是能成为整个亚洲地区的指标与焦点。 要想达成这个目标，首先就得在宣传手法上创新—— 要引起注目其实不难，只要把宋晓涛这位年轻有为、广受女性欢迎的设计总监丢到台湾去，一切就能通通搞定。届时不只台湾，整个亚洲区的女性们肯定都会深陷宋晓涛的时尚风暴中无法自拔，莫兰迪想不成为焦点都不行。 难的是，该用什么方法把他丢过去？ “不去。”他不假思索的断然拒绝。 这女人好像永远搞不清楚他这个设计总监该做什么、不做什么，老是自己想怎样就怎样。宋晓涛没好气的白她一眼，懒得多费唇舌。 “为什么？” “没空。”简单扼要。 纽约春夏时装周就快到了，整个时尚圈都等着看他宋晓涛能端出什么令人惊艳的服饰，他得专心构思他的设计，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去台湾帮她搞什么旗舰店，况且，什么时候旗舰店的筹备工作也归他这个设计总监管了？他可不记得自己的年薪有增加。 “你知不知道时尚精品圈现在有多竞争？就算是大品牌展新店，也要努力创造话题，将来才能创造获利。” 讲得冠冕堂皇，说穿了，不就是要他去贩卖美色招揽目光。哼，洁西卡这女人果然黔驴技穷了，每次就只会打他美色的主意，没创意。 “既然如此，集团执行长亲自操刀规划，不是更能显示出我们品牌对亚洲市场的重视？”他挑衅的睨她一眼。 问题是，她没有令贵妇名媛垂涎的青春肉体，也不叫宋晓涛。 “就当作是对那些盛情拥戴你的女人们回馈一下也不行吗？” “我把我呕心沥血完成的设计贩卖给她们，让她们拥有梦寐以求的美丽，银货两讫，我还要回馈她们什么？顶多就是觉得她们很有眼光罢了。” 对于自己的设计，他向来很有自信，喜欢，是应该的；不喜欢，肯定是对方眼光有问题。 “我不管，消息已经放出去了，台湾的名媛淑女们也都引领期盼着你的出现，为了维护集团名声，你、非、去、不、可！”洁西卡任性且独裁的说。 “我是莫兰迪的设计总监，不是牛郎。”宋晓涛非常好心的提醒她。 秀眉高挑，“呵，你还知道你是设计总监而已，我是你老板，我叫你去，你就得去。”她也很好心的反过来提醒他谁是老大。 “不去、不去、不去。”固执的他一连说了三个不去。 洁西卡被他的固执气得猛翻白眼，忽地，眼角余光看见他整齐摆放在一旁的设计图，她灵机一动，冒着事后可能会被杀死的危险，跨步上前将全部设计图拿在手中，接着快跑到窗边，推开一扇气窗，作势就要将设计图往外扔—— “住手，你这该死的女人到底在干什么？那几张可是最新的春夏装设计图！”完全没料到她会这样做，宋晓涛当场被激怒，气急败坏的吼着。 他最痛恨别人随便踫他的设计图，更遑论试图把他的心血当垃圾丢。 “一句话，去不去？不去，我马上松手让它变成废纸！” “你敢？！”几乎要咬断一口白牙。 “你可以试试看。”洁西卡凉凉的建议。 宋晓涛恶狠狠的瞪着她，双方对峙着…… 对于他来说，每张设计图都是他视若生命的瑰宝，是独一无二的创作，要是被她往窗外这么一撒，昨晚的心血就全部白费了。 不能试，他怎么能拿他的宝贝设计去赌，这个女人有多疯狂，他不是不清楚，为了达成目的，她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别说是毁掉几张设计图，就算是放把火烧了莫兰迪总部她都敢。 尽管不甘心，可为了他的宝贝设计图，他也只能选择让步，“台湾旗舰店所有开幕筹备事宜由我来负责，这样可以了吧？快点把设计图还给我。”他急着要拿回和他生命一样重要的设计图。 偏偏洁西卡仍把设计图抓得死紧，说什么都不给。 “我都已经答应了，你还想怎样？快点把我的设计图还来。” “谁知道你会不会唬我，为了慎重起见，这几张设计图暂时放在我这里接受最严密的保管，要是你跟我玩花样，我就把你的设计图当成废纸，一天一张的放在我的桌上垫、餐、盒。” 宋晓涛忍无可忍，随手抓过一本杂志正想往黑心的洁西卡身上砸，但那女人已经滑溜的夺门而出，沿途还留下一串令人气恼的奚落嘲笑。 “shit！”他狠狠的踹了桌子一脚。 “什么，雅秋出车祸了？！” 接到经理打来电话的时候，身穿花洋装、脚踩人字拖，浑身渡假风的黎蔚雅正坐在南下的高铁列车车厢里，准备前往垦丁渡假去。 大学毕业后就在“理舍公关”担任专员的她，平常工作十分忙碌，鲜少有机会和家人一起去旅行，这次，她一口气排了五天年假，还不惜重金订了垦丁的渡假饭店，就是希望能和家人尽情享受难得的假期，哪里晓得，这通电话即将成为她美好假期的终结者—— “她怎么样了？要不要紧？”黎蔚雅紧张的问。 “性命无忧，但脚部骨折住院开刀，暂时无法上班。” 她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不好！”电话那端的经理突然失控大叫，“方雅秋住院，莫兰迪的案子时限迫在眉睫，你说，这哪里好？” 时尚品牌莫兰迪旗舰店的开幕项目，是理舍公关的年度大case，这个案子关系着未来两年的公关合约跟七位数的利润收益，负责的窗口就是方雅秋。 “但至少雅秋保住性命了。” 对黎蔚雅来说，人生除死无大事，能保住性命是最重要的，其它都是次要的，毕竟，要是连命都没有了，什么都是屁。 “问题是，我们公司就要丢大客户了！负责主导这次莫兰迪旗舰店筹备事宜与开幕活动的不是别人，恰恰是他们那位赫赫有名的华裔设计总监miltonsong，他对之前的企划内容很有意见，而刚刚老总接到miltonsong的最后通牒，说今天之内要是再没有拿出令他满意的企划，就要立即中止所有合作关系，另找新的公关公司配合，偏偏现在方雅秋受伤住院，你说，我们不是要完蛋了吗？” “吼，这个miltonsong怎么可以这样，合约都签了现在又想毁约，难不成他们想付违约金？”黎蔚雅气愤的说。 “黎蔚雅，你是脑袋进水吗？违约金才多少钱，对莫兰迪这样的国际大品牌也不过就是九牛一毛，相较于两年的公关合约跟七位数的利润收益，丢了这个客户，我们理舍才是损失惨重，是金钱与面子的双重打击，不然你以为我干么急着打电话给你？” “啥？！”黎蔚雅不是很懂经理的意思。她不就是打来抱怨的吗？ “你在哪里？” “高铁车厢。”她如实回答。 “到什么站了？” “下一站是桃园。”一整个不疑有他。 “下车。假期取消。你马上在桃园站转搭北上列车回台北。” “啥米——”黎蔚雅瞠大双眸，不可置信的发出一声悲鸣。 第二章 “我管你是啥米还是虾米，谁叫你是方雅秋的职务代理人，方雅秋不在，当然是你回来接手她的工作，她说她都有定时把工作进度交代给你，现在全公司就你最了解这个案子，所以你快点回来，公司生死存亡之际，你别跟我说你还有心情去渡假。” “可是……”可是她都已经在高铁列车上了欸，再说，方雅秋哪有定时把她的工作进度交代给她？最好她很了解这个案子啦。 “别可是了，老总说了，没把你叫回来，我跟你就等着一起被开除。”话落，经理很有气势的挂了电话。 开、开除？！ “喂、喂、喂……经理经理——”黎蔚雅心都要凉了。 她怎么会这么歹命？好不容易挤出假期，原以为可以无忧无虑的度过这五天，结果现在因为一通电话就通通泡汤！吼，她上辈子是卖国了还是怎么了，要不然怎会人生如此坎坷？ 黎蔚雅一整个很想在高铁车厢里昏死给大家看。 可就算真的昏死了又能怎样，她黎蔚雅也就是一个仰人鼻息、领死薪水的小专员，哀怨归哀怨，为了保住那赖以维生的五斗米，也只能忍痛放弃假期。 唉，人歹命不是没有原因的…… 含泪挥别她亲爱的家人和美丽的垦丁，黎蔚雅拎着行李在桃园站乖乖下车，转搭高铁北上列车返回台北，认命的回公司上班去。 拜速度之赐，不到一个小时，她已经走进理舍公关办公室。 “蔚雅，我的好蔚雅，我就知道你是最有责任感的！”经理感激涕零。 她被动的让经理抱在怀里，其实有满肚子的无奈。 她不是最有责任感，她只是不想丢了工作，更不想承担搞砸生意的恶名，毕竟，两年的公关合约和七位数的收入可不是她这个小专员赔偿得起的。 虽然很闷，但，工作吧！ 放下行李，黎蔚雅坐在位置上，打开计算器，接着启动连她自己都会害怕的工作狂人模式，开始绞尽脑汁的发想莫兰迪的开幕活动企划案。 精品酒店的总统套房里，宋晓涛打从醒来后，就一直占据靠窗的那张长沙发，他彷佛进入忘我的境界，身体一动也不动，唯独握着画笔的右手一刻也不得闲。 他不是在涂鸦，而是忙着将脑中源源不绝的灵感，一点一滴融入到他准备在纽约春夏时装周发表的女装设计图里。 这趟台湾行，本来就不是心甘情愿的，且初抵台湾的那一天，又在洁西卡计划性的安排下，成了全台媒体追逐的焦点，让他非常不满。 他可以忍受在服装秀的最后，骄傲的站在伸展台上，接受大家的掌声，除此之外的过份注目，都是他所讨厌的。 因为他很清楚，大家只是盲目的迷恋他的脸，还有他的职业，拿掉这两者，他就不信外界对他这个人还有一丁点兴趣。 为了避免被媒体追逐的情况再度上演，打从住进饭店，除了和旗舰店筹备事宜有关的开会行程外，他哪里都不去，整天就窝在这张沙发上，专注的画着设计图，饿了叫客房服务，吃饱了继续忙他这个品牌设计总监该忙的事情，透过电话遥控总部的设计部门，完全不管台北时尚圈已经因为他的到来，开始陷入疯狂。 要不是亲眼目睹，戴维实在很难想象，在时尚界赫赫有名的宋晓涛，私底下居然这么宅！ 台湾欸，夜生活多采多姿的一个岛屿，连他这个老外都知道，没道理宋晓涛这个在台湾出生长大的人会不知道、不去享受一下呀。 其实昨天宋晓涛一度上演暴走，像只被困在牢笼的野兽那样，恶狠狠的不断质问在饭店外守候的媒体滚蛋没。 他觉得，那极有可能是因为昨天灵感没来敲门，宋晓涛很烦躁，临时需要发泄情绪的出口，瞧，今天灵感来了，不就乖得不得了哩。 只是，他得暂时打断他跟灵感的约会了…… “milton，你该准备更衣出门了。”戴维柔声提醒。 戴维是洁西卡的首席助理，她特地派他来台湾协助宋晓涛完成旗舰店的筹备与开幕，所以，他现在是宋晓涛的助理。 只是，宋晓涛似乎认定他是个监视者，而不是助理。 宋晓涛置若罔闻，依然专注于画他的设计图。 “milton？milton、milton……”叫了许久，最后戴维没办法了，凝聚浑身的力量扯开嗓门吶喊——“milton！”宛若雷鸣。 终于，忙碌的右手停了下来，宋晓涛端起一张老大不爽的臭脸，凶狠的瞅着戴维，“也许把你的声带割掉，我的耳根子会清醒一点。” 闻言，他连忙捂住自己的喉咙，露出像女人般惊慌失措的表情说︰“天啊，千万不行，那会闹出人命的！”小指还高高的翘起。 宋晓涛狠狠的翻了一个大白眼，很无言。 受够了、真的受够了！明明外表就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大男人，为什么戴维的举止动作偏偏就是这么娘，看在眼里，实在不舒服极了！ “你可不可以不要这样，我看了很不舒服。”他忍无可忍的说。 一脸无辜，戴维无意识的用右手食指踫左手食指…… 看着那宛若小女孩的举措，一股空前强烈的无力感袭来，宋晓涛没好气的长叹一声，起身离开沙发，索性来个眼不见为净。 “你要去哪里？你该更衣准备下楼了。”戴维急忙追上去。 他皱眉回头问︰“有什么事吗？” “三点要跟公关公司的人踫面，讨论开幕活动的企划内容，我已经预约好饭店的会议室了。”戴维的手指俏皮的比了个三的数字。 宋晓涛顿时很想拿刀砍掉那三根碍眼的手指。“前天不是才开过？” “但是你对内容很不满意，退了企划书。你说了，对方今天要是再不能拿出好的企划内容，就要终止合约，另外找合适的公关公司配合。” 经戴维这么一提醒，他总算想起来有这么一回事了…… 不是他故意吹毛求疵，是活动企划跟服装设计一样，讲求的是创意与新鲜，要能给人眼楮为之一亮的感觉，偏偏负责的公关专员也不知道是天生脑袋不好还是怎样，光记得打扮自己，却忘了妆点她的企划书内容，好的idea一个都没有，尽想一堆愚蠢的内容，两次踫面开会，都让他觉得自己的生命被浪费了。 如果只是找当地的名人剪剪彩，再让媒体来拍拍照，这种没创意的八股小事需要花大钱请公关公司吗？莫兰迪又不是笨蛋。 “把会议室取消。我想喝杯咖啡，待会到中庭的咖啡厅谈就好，在会议室看那种没营养的活动企划书，根本是对会议室的亵渎。”宋晓涛毒舌的说。 女人是该会打扮，但脑袋空空更令人害怕，他不奢望看到什么令人赞叹的企划内容，他只很清楚的知道，他的耐心只会到今天为止。 五分钟，最多五分钟，五分钟后他将会给她迎头痛击，然后撤掉合约、终止合作，当作是对她上次企图把两颗挤得快要瘀青的胸部凑到他身上的惩罚。 “我马上打电话去取消会议室的预约。” “我想冲个澡。若是时间到了，你先下去安排好座位。”他不忘提醒，“不要踫我的设计图，我待会自己收拾。” “是。” 出租车在酒店大厅外的车道停下，掏出钱包付了车资后，黎蔚雅带着她牺牲假期、午餐与午休、呕心沥血赶出来，还热腾腾的企划书，气势雷霆万钧的从出租车上走了下来。 身上不再是早上那袭洋溢着渡假气息的花洋装跟人字拖，此刻，她身上穿的是专业的ol套装和高跟鞋。 她特地跑回家换的，毕竟等等要见的，可是时尚圈赫赫有名的华裔设计师miltonsong，第一眼的专业形象很重要，不能太刚硬强势，也不能过度花稍轻佻，简单的粉色上衣外搭深色套装，最能表现公关人员刚柔并济的特质。 会如此慎重不是没有原因，毕竟她现在要打的是一场只准成功不许失败的超级战役，攸关公司能否拿到那张两年的公关合约跟七位数的利润收益，所以，哪怕她现在很紧张，也不能转头落跑。 但有一点很幸运，miltonsong会说流利的国语，所以她不用担心自己的破英文会词不达意。只要把握几个重点，将企划概念明白传达，让对方知道理舍公关将会竭尽所能的完成任务，剩下的就看天公伯决定了。 站在饭店大门口，她先是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再缓缓的吐出，恳求诸方众神保佑后，黎蔚雅鼓起勇气迈开步伐，走向位于精品酒店一楼的中庭咖啡厅。 她跟miltonsong的助理戴维约好三点整在这里踫面，原本是约在饭店的会议室里，是临时改到中庭的咖啡厅。 其实不管改到哪里对她来说都一样，反正都是打仗，她只希望待会miltonsong能因为谈话地点在优雅喝咖啡的场合，而暂时把犀利大刀收起来，给她的企划书一个机会，也给双方一抹继续合作的曙光。 因为是第一次见面，彼此都不认识，怕认错人，黎蔚雅打电话联系戴维，告知他，她已经抵达，并等待着。 “是黎蔚雅小姐吗？” 听见有人用带着外国口音的国语说自己的名字，伶俐的黎蔚雅赶紧循声找到说话者—— “你好，我是黎蔚雅，你就是戴维吧？” “对。嗨，你好。”他笑咪咪的对她挥了挥手，声调微扬。 一如印象中的老外，戴维长得很高大，但动作略显秀气欸，瞧他对她挥手的模样，有种说不出来的女性化。 “初次见面，请多多指教。”黎蔚雅礼貌的拿出名片，和戴维交换。 “方小姐的情况还好吧？” 电话里，戴维得知原本负责这个案子的方小姐车祸住院，以至于所有的工作将转由这一位黎小姐接手。 “已无大碍，目前在医院休养。” “那就好。听到这不幸的消息，我真的感到很遗憾，希望她能够早日康复。”戴维微蹙着眉，发自内心的感到遗憾。 “我一定会代为转达给方小姐，收到你的关心，她一定很开心。” 双方又闲聊了一些轻松的话题，听得出来，戴维对台湾的夜市文化感到很新奇又困惑，为什么要三更半夜去逛夜市？东西真的那么好吃吗？还是台湾人在睡眠的时候比较容易感到饥饿？ 他的困惑让她莞尔，为了解除他的疑惑，黎蔚雅遂说︰“找个下班时间，我带你去。” “哇，真的吗？那真的是太谢谢你了！”戴维满脸欢喜不已，“你先坐着稍候一下，milton马上就来。” “好的，谢谢。” 戴维招呼她先入座，转身踩着比女人还女人的步伐，婀娜离开。 这几年的职场经验，黎蔚雅看过形形色色的人，觉得这个戴维感觉还挺真诚有趣的，心想，如果身边的人都这么好相处，也许，miltonsong并没有她以为的那么可怕。毕竟，物以类聚，不是吗？ 紧绷的心，稍稍抒解…… 不过她还是把握时间，将眼前的企划书重点式的扫瞄一回，免得待会口头简报的时候卡住，那可糗了。 第三章 很快的，戴维去而复返，“黎小姐，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这位就是我们莫兰迪的设计总监miltonsong。” 一听到传说中的miltonsong大驾光临，又因戴维身形的阻挡，黎蔚雅来不及看清楚对方的脸孔，便赶紧推开椅子站了起来，弯着身子，必恭必敬的将手中预备多时的名片，朝尾随在戴维身后的男人递了出去—— “您好，我是理舍公关的黎蔚雅，这是我的名片，请多多指教。” 修长的指掌闯入黎蔚雅的视线范围，接过了她递去的名片，一道低沉的男声跟着响起，“你好。” 好好听的嗓音，像大提琴，低沉而有魅力。 就在她噙着笑容站直身体，抬头看向传说中的miltonsong时，黎蔚雅笑容瞬间僵硬，整个人顿时被面前这张脸孔给狠狠吓得愣住…… 宋、宋晓涛？！ 当这个名字跳出脑袋的瞬间，时间彷佛凝结，尘封的记忆被陡然掀开，过往画面像是电影急速飞掠而过，在分离的那天戛然而止。 黎蔚雅怔怔望着他，黑白分明的眼眸瞠大至极限，心防劈哩啦的裂了条缝，思绪停顿，原本该热络说着客套话的嘴巴，不可置信的微张，陷入一阵哑然…… 这是怎么回事，她不是来见莫兰迪的设计总监miltonsong吗？为什么看见的会是宋晓涛——她多年不见的青梅竹马兼初恋情人？ 难道说，莫兰迪的设计总监miltonsong和宋晓涛是同一个人？！ 这消息太令人震惊了！黎蔚雅一时无法消化，有好长一段时间，她就这样像个傻蛋似的无法言语，只能眼楮眨也不眨的瞅着他。 有多久了？他们分开有多久了，少说也有十来年了吧？ 因为宋妈妈工作的调动，他在国中毕业那年离开了台湾，而她也因为家里的变故，搬离了两家比邻而居的房子，一直以为这辈子再也无法见到他，没想到……没想到居然会在这么奇妙的情况下，无预警的重逢。 她好开心、好兴奋、好激动，心跳得好快，她感觉到自己浑身起了鸡皮疙瘩，甚至开始不住的发抖，两只眼楮也热了起来…… 又惊又喜的张口欲喊，“晓——” 那个“涛”字还来不及说出口，一道不带感情与温度的嗓音轻扬，“milton，如果你比较习惯讲中文，可以称呼我宋总监。” 话落，黑眸冷冷的瞅了她一眼，径自拉开椅子入座。 冷漠的眼神、冷漠的态度，当场将黎蔚雅满腔的热情冻结。 这、这是怎么回事？他该不会是忘了她吧？可是，她明明在他眼中看到跟她相同的惊讶与不可置信，怎么会突然…… 他的反应让她太过错愕，以至于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我知道我长得很帅，但黎小姐我只打算给贵公司五分钟，而你却一直在盯着我看，完全没打算要谈企划案的样子，如果是这样，那我现在就可以直接宣布双方合约终止。”他冷酷而傲慢的说。 这不像是她认识的晓涛，不像！ 记忆中的晓涛对人很好的，尤其是对她，但眼前这个男人却好冷漠、好无情、好疏离、好陌生。 难道，是她错认了？他只是和晓涛长得神似，并不是他…… 原本信心满满的黎蔚雅，突然有点不确定，心情像是洗三温暖，忽冷又忽热，又像是搭了云霄飞车，上一刻冲得老高，下一秒却落到最低—— 也许真的是错认了。 这么想，总比他忘了她，来得让人好过些。 “看来你根本没有诚意要跟我谈企划案。”话落，原本已经入座的miltonsong突然起身作势离去。 黎蔚雅猛地回过神，想起今天的任务，急忙拦住他，“等等——” 冷淡的眸子一瞅，“我不喜欢有人浪费我的时间。” 赶紧收束心绪，恢复理智，压下心里的苦涩，她鞠躬道歉，“很抱歉，我失态了，烦请再给我一次机会，容我为你简报。” 她脸色有些苍白，眉心微拧，强作镇定的等待他的决定。 片刻，一脸孤傲的milton终于重新坐回椅子上。 她暗暗松了一口气。这次，黎蔚雅不敢再因为私事而让自己失态，将企划书放到milton面前，赶紧把握时间准备开始口头简报。 可她才正要张口，milton已经扬起手，“闭嘴，我有眼楮。” 精简扼要的六个字，霸道的制止了她出声，只见milton大人径自翻开企划书，低头审阅里头的内容。 闭嘴？！ 他居然叫她闭嘴！这、这是哪一国的礼貌呀！黎蔚雅简直不可置信。 看来她错了，戴维或许好相处，但这个milton肯定不是吃素的，而且非常需要加强他的礼貌。 算了，今天他是老大，再说，搞设计的人难免有那种唯我独尊的骄傲，不要跟他一般见识。 说服自己，按捺下火气后，她又偷偷瞟了正在看企划书的他一眼，一个疑问冒了出来。他真的不是宋晓涛吗？可明明就很像呀，那看东西的姿势表情，跟记忆中的宋晓涛如出一辙啊。 所以，他是真忘了她了？这个结论，让黎蔚雅心情沉重到极点。 须臾，发现自己又再度走神，她暗暗斥责自己，连忙把目光从他脸上挪开，将自己从低潮中捞起。 稍稍平复情绪，面前的男人又说话了…… “哼，又是媒体访谈？”嗤之以鼻。 “你是莫兰迪的灵魂人物，在时尚圈拥有高知名度，媒体当然会想要采访你、邀请你上节目。”黎蔚雅解释道。 “要不要连综艺节目也一起安排算了？反正我知名度高嘛。”自我解嘲。 miltonsong挑剔的机车态度，让黎蔚雅对他的印象有些扣分。 她忍不住偷偷咕哝，“拜托，综艺节目长期制作经费不足，请你当嘉宾，那对原本就捉襟见肘的制作费，根本是雪上加霜，我才不想害人。” 浓眉倏地挑得老高，“你说什么？” 一怔，“啊？”发现miltonsong在看她，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蠢事，当下，黎蔚雅只想掐死自己。 吼，她怎么会把心里想的事情给说出来，白痴欸！ 怕会激怒这位机车的宋总监，她赶紧开口说明，“因为邀约太多，不建议全盘接受，所以，我依据属性跟内容做了筛选，这三个都是目前台湾该类型最优质的节目，两个时尚类，一个是谈话性节目，以他们的制作水平，呈现出的效果与内容肯定不会让你失望的。”她也是有筛选的，可不是阿撒布鲁的节目都让他去。 瞧她说得信誓旦旦，milton忍不住嘲讽，“你是电视台股东？” “当然不是。”一颗头摇得像博浪鼓。 “所以是收了电视台的好处？”要不怎么会如此强烈建议？ “才没有——”黎蔚雅激动低喊。 怎么可以这样污蔑人？她向来都是本着良心，用她的专业在做事情，才不是因为收了制作单位好处才这样建议，她很清廉的好不好！ 宋晓涛瞟了她一眼，将她的气恼看在眼里，接着又低下头，继续翻看手中的企划书。 之前的方小姐也曾力劝他接受媒体邀请，不过，方小姐是这样说的—— “milton，你长得这么帅，又是国际品牌的设计总监，到时候，一定可以引起轰动，搞不好还可以转行当艺人呢，呵呵呵呵……”笑得花枝乱颤。 当时他为方小姐下了个注解——自以为聪明幽默的愚蠢女人。 同样一件事，之前负责的方小姐满嘴的你好帅、上综艺节目肯定很红，完全都没有用专业的角度在思考，反观黎蔚雅，虽然是不满的嘀咕，但听得出来她是有在用脑袋思考，知道什么可行什么不可行，并非只是盲目制造轰动话题。 她的企划书也很完整，该有的都有，比起方小姐七零八落的大作，明显精致、专业很多，若能顺利执行，应该可以创造不错的公关效益。 忽地，他的目光落向“校园座谈”这个标题，标题下写着活动目的与细项说明的段落里，有一小句话吸引了他的目光—— 那些设计背后的事情。 这话像是一颗小石头，丢进了他平静的心湖…… 自从站上时装界顶峰，大家都习惯看见他光鲜亮丽的成功表面，谁还管设计背后的事情？这肯定是整个企划书里最冷门的项目，公关效益奇低，不过，他喜欢，他喜欢“设计背后”这四个字。 一抹几不可见的微笑，匆匆自宋晓涛脸上一掠而过。 “你想把秋冬时装周的大秀原封不动的搬到台湾重现？”再开口，他又是那一脸机车的样子。 “对。” “这样劳师动众有什么意义？”她以为要copy一个舞台这么轻松吗？ “为达成真正的目的，我需要宋总监的协助。”目光诚恳的凝视着他。 黑眸微眯，“什么？” “请您让融合台湾元素与莫兰迪品牌精神的全新设计，出现在这场服装秀上，庆祝并纪念这家旗舰店的开始，借以区隔这场秀与纽约秋冬时装秀的差异。” 她希望他能为这次活动设计几款有意义、有话题的服饰，届时活动结束，可陈设在旗舰店的一隅，成为这家店的精神指标，而不仅仅是把纽约秋冬时装周再度呈现而已。 他没有表示应允与否，只是神情淡漠的瞅着她，“这就是你的企划？” “对。” 低头看了看手表，“时间差不多了，就这样吧！”长指合上面前的文件后，伸手一推，文件回到黎蔚雅面前。 “您看完了？”望着被推回来的企划书，黎蔚雅有种大事不妙的感觉。 他完全没有提到校园座谈的事情，该不会是没注意到吧？ 跟媒体采访邀约不同，这个校园座谈活动是她在网络上搜寻到某个学生的文章，书写自己对milton来台事件的兴奋与期待，才有了座谈的企划发想，因为她认为，milton是一个极为成功且出色的设计师，一路走来肯定经历了不少事情，如果能够听他分享他的设计路，对那些拥有设计梦想的孩子而言，肯定是个很棒的学习机会，比办十场跟贵妇的茶会还来得有意义。 可是，他看了企划书之后提都没提，显然一点兴趣都没有…… 也难怪，一个享誉国际的大人物，平常工作都忙不完了，哪有那种闲工夫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像莫兰迪这样的集团，一定很在乎活动执行后的媒体价值公关收益，而这样的座谈活动根本不符合期许，是她太一厢情愿。 似是对她的发问很不爽，他挑高浓眉，“你对我的阅读能力有怀疑？”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目光被他左手上的一道伤痕给吸引了，她顾不得再问他对校园座谈的想法，伸手抓住，“这伤是怎么来的？” 只见milton皱着眉，冷冷瞅着她，“你还有心情问我这伤是怎么来的？你应该担心的是这份企划书到底能不能过关。我说过，今天是最后期限，我是宁可付违约金，也不跟不专业的人合作。” 第四章 对，他说的没错，眼下，她该担心的是公司能不能保住这个客户，而不是追问他手上旧伤痕的原因，都怪她太心急了，看到milton和宋晓涛有一模一样的伤痕，她就忘了什么比较重要了。 “对不起。”黎蔚雅怅然的放开他，重回话题，“我不是质疑你的阅读能力，而是想问关于校园座……”话音戛然而止。 不听？！根本不听，他背对着她，无礼的径自离开。 傻眼。她不懂，怎么会有这么无礼的家伙？ 他才不是她的晓涛，她的晓涛是个有耐心的好人，聆听是他最擅长的，哪像这个人，傲慢自大又难相处！ 望向他的背影，黎蔚雅站在桌旁，整个人几乎要被挫败与苦涩给淹没。 看来，她真的惹恼他了，而她的企划也不能让他满意，这下子她不只丢了这次的合作，就连未来两年的合约跟七位数的收益也跟着泡汤了，老总跟经理知道了，肯定要昏倒。 她自我解嘲的笑了笑。 就在她收拾东西准备回公司宣布这个坏消息时，忽地，以为已经远去的milton停下脚步，头也不回的淡淡开口说—— “座谈的时间、地点和主题确定后，就联络戴维。秋冬时装周的作品，我会请纽约总部整理好，下次开会，我要看到应有的执行进度。”话落，milton踩着沉稳的步伐，从容离开中庭的咖啡厅。 像是原本溺在水中被突然救起，黎蔚雅老半天回不了神，原本要放回包包的企划书就这样一直被握在手中，整个脑袋也嗡嗡作响。 他、他看到了，而且也答应了，所以，现在是奇迹出现吗？那是不是能够再给她一个奇迹，一个他没有忘记她的奇迹？ 下一秒，她摇头嘲笑自己天真贪婪，一天出现一次奇迹已经很幸运，怎么可能有两次？真的是太贪心了。 离开饭店后，她头重脚轻的走在路上，心里五味杂陈，保住合约很开心，但是他，让她难受极了…… 手上的伤疤，宋晓涛也有一个，就算是长相极为相似，总不可能连伤疤都一模一样吧？ 不懂，在正常的状况下，对于一个曾经占据生命大半时光的人，会这么容易就遗忘吗？ 如果答案是否定的，那她就更不懂了，晓涛为什么要装作不认识她？是因为分开太多年了，陌生了，所以不当她是朋友了？ 一股前所未有的郁闷横亘在胸口，沉甸甸的教人快要喘不过气来。她也不想这样无谓的猜测，可脑袋就是忍不住胡思乱想，因为，她真的一直很想念他，很想、很想…… 包包里的手机响了，她打开包包拿出电话，压抑住情绪按下通话键，“喂？” “啊！蔚雅，你真的太棒了，我爱你啦！我就知道你可以帮公司保住莫兰迪这个大客户，刚刚miltonsong亲自打电话来说，要继续双方的合作关系……”电话那端的经理正兴奋的热情轰炸她的耳朵。 黎蔚雅完全无法插话，只好让经理尽情发挥，直到挂电话前，她才问︰“你知道雅秋她住在哪家医院吗？” “联合医院。你要去看她？” “嗯，去探望她，顺便转达客户对她的关心。” “喏，还有我的，记得叫她好好休养，早点回来上班嘿。”经理很实际的说。 “是，我会转告她的。不过，经理，听到上班两个字，会害她病情加重吧？”黎蔚雅抛开苦涩，莞尔调侃。 在宋晓涛尘封的记忆里，一直有个女孩。 像只跟屁虫，又像块牛皮糖，更像张虎皮膏药，打从有记忆以来，女孩就一直死命的黏着他，甩都甩不掉。 一起游玩、一起上学、一起开心、一起生气，就连吵架都是一起的。 知道那种感觉吗？看似无可奈何，其实又带着一股化不开的甜。 女孩有着最软腻的甜嗓，每天总会晓涛、晓涛的喊他不下千次，常常让他觉得困惑，想不透，到底有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可以让她每天不厌烦的喊着他的名字。 可她喊他的声音，真好听。 听着听着，要是哪天少听了几回，还真是浑身不对劲。 那个女孩，曾经夺走他的初吻，还四处宣扬将来长大要嫁给他，让他年纪轻轻就被迫死会，不仅如此，她还霸道的将她的身影，填满他青春年少时的记忆，不管是一开始的青梅竹马，还是到后来的纯爱初恋，女孩弥补了来自单亲家庭的他很多情感上的缺乏。 然而随着他的离开，女孩也跟着从他的生命里彻底消失，足足有十来年之久。 她，就叫黎蔚雅，这张名片的主人。 宋晓涛专注的望着夹在指尖的名片，目不转楮的瞪着那三个字，每每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一次，情绪就更沸腾几分。 记得从戴维口中乍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时，他的心抽了一下，那时他还自我解嘲的想，肯定是同名同姓。毕竟，天底下哪有这么神奇的事情，一个几百年没回过台湾的人，不回来便罢，一回来就遇见故人，这会不会太幸运了点？ 直到刚刚见了面，他才愕然发现，原来，天底下真有这么神奇的事情，不是同名同姓，是他真的遇见她了，遇见他的女孩了。 长大了，昔日那个满脸稚气的小女孩已然亭亭玉立，尽管眼楮还是圆滚滚的、鼻子秀秀气气的、嘴巴娇娇俏俏的，但在经过社会的历练、岁月的洗礼，他在她身上发现的不是小女生的气息，而是轻熟女的味道。 也因为见了面，他才明白，原来，他远比自己以为的还要想念她。 很开心、非常的开心，比他拿到时装大奖还令人开心。但，他更生气—— 一把隐忍多年的怒火，轰地从身体里冒了出来。 为什么生气？ 还不都是因为她—— 那一年，单亲家庭的他刚从国中美术班毕业，因为母亲工作的异动，他又太年幼，不得不跟着母亲一起离开台湾前往美国。 老实说，他不想走，他想跟她在一起，他们从小到大没分开过，他害怕面对没有她的日子。 可是，一个国中刚毕业的臭小子有什么能耐做决定？还是念书的年纪，傻不隆咚的，即便不想，还是得走。 也许是因为分离在即，那阵子的情绪实在糟糕得可以，他们大吵一架，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冷战就这样发生了。 出发前往美国那一天，黎家的每个人都来为他们母子送行，独独没有她。 “阿姨，怎么没有看到雅雅？”他焦急的问。 “雅雅一早就出门了，说是跟同学约好了要去学校打球。”黎母说。 先是怔了怔，下一秒，他的心情顿时跌到谷底…… 坏丫头，可恶的坏丫头，明明知道他今天要走了，连声再见也不对他说，居然还跟同学跑去学校打球！他好失望，非常非常的失望。 带着没能面对面说再见的遗憾，他到了美国。 等一切安顿好后，他赶紧给她写了一封信，告诉她，自己在美国的联络方式。 可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错？他迟迟等不到黎蔚雅的回信，于是急忙又写第二封信到台湾，可眼看大半个月过去了，她还是没回信。 他不死心，又提笔写了第三封、第四封、第五封、第六封、第七封……他拼命的写了一整年的信，全都石沉大海，她连一个字都没有回给他。 他永远忘不了那一年每天怀抱期望打开信箱，却又希望落空的感觉，他觉得自己被遗弃了，被黎蔚雅残忍的遗弃了，绝望冰冷的攫住了他，让他整个人在异乡痛苦得快要死掉。 他死心了，不再写信了。 虽然时间会淡化痛苦，但伤口始终没有痊愈，就像颗不定时炸弹似的蛰伏在他心里。 就在刚刚见到她的时候，没有痊愈的伤口蓦然痛了起来，唤醒了他曾经有过的痛苦。 他气她的无情、气她的遗弃，所以，明明看见她眼里的惊喜、明明自己也激动着，却还故意冷漠的装作不认识，狠狠将她满腔的热情冻结。 谁知道这个黎蔚雅也真是个俗辣，他故意装作不认识，她居然也就真的忍住不跟他相认，哪怕她快要被满腹的疑问给吞噬，却还是没用的只敢旁敲侧击，不敢直截了当的问他，真是个胆小鬼！ 所以呢，她打算以后每次开会踫面，都继续跟他演最熟悉的陌生人？ 想到那个画面，想到她的鸵鸟，想到她也不是真的那么在乎他，宋晓涛顿时一阵恼怒，当场捏烂手中的名片，用力往垃圾筒丢，起身离开沙发走向窗前，瞪着窗外生着闷气。 一旁的戴维一边接听美国总部打来的电话，偷偷观察他，心里很是困惑—— milton怎么了？为什么跟公关公司的黎小姐踫面后，回来就这样阴阳怪气的？ 捏着人家的名片，一看就是一个小时，脸上表情也很玄妙，像是陷入了什么久远的回忆似的，先是扬起微笑满脸陶醉，接着又痛苦得双眉打结，现在则是像个闹脾气的小孩，兀自生闷气。 戴维有看没有懂，满脑子问号。 难道，黎小姐骚扰他了，就像之前的方小姐一样，企图把挤得快要瘀青的胸部靠向他？ nonono，他本能的摇摇手指，不可能，他戴维在江湖打滚这么多年，好歹也练了点眼力，黎小姐不是那种人，刚刚等待的时候，她还把握时间低头猛k自己的企划书，认真的模样活像是个要应考的学生，跟之前那个忙着搔首弄姿的方小姐根本是天壤之别。 再说，就算milton真的被骚扰了，以他毒舌的程度，不会输啦！ 所以他现在是怎样，男性更年期提早到来？ 戴维有点后悔刚刚没有留在现场听两人开会。 “milton，洁西卡有话跟你说。”他将话筒举向他，扬声喊道。 是，他在跟洁西卡讲电话，因为要跟她报告进度，但milton不肯理睬，工作自然落到他这个助理身上。 “我现在不想跟她讲话。”臭着脸扫来一眼犀利。 “可是……”吼，milton又不是不清楚，洁西卡不是那会种善罢罢休的人。 “你跟她说我现在要出门！”没好气的吼。 戴维赶紧传话给洁西卡，接着转述洁西卡的话——“她问你要去哪里？” 如此反复几次，宋晓涛忍无可忍抓来话筒奋力挂上，终结所有麻烦。 戴维双手捂胸翘着小指，面露惊慌的不安望着他…… 他、他居然挂洁西卡电话，好样的，真的活得很不耐烦。 宋晓涛连指责戴维的娘娘腔都懒了，“我出去一下。” “去哪？” “出去寻找灵感。”抛下这么一句话后，他转身离开总统套房。 找灵感就找灵感嘛，这么凶是要吓死人吗？戴维可怜兮兮的拍拍胸口。 病房里，方雅秋正大口大口的吃着黎蔚雅带来的只果，看起来精神不错。 虽然出了车祸，还挨了刀，但是能够把莫兰迪这个麻烦客户甩掉，任谁都会神清气爽精神好！ “蔚雅，都是我不好，居然这种时间出车祸，害你的假期跟着泡汤了。”一脸抱歉的对她说。 “没关系啦，你又不是自己愿意出车祸的，好好休养比较重要。” “嗯，谢谢你的只果，好脆好甜哩。”方雅秋笑了笑，继续大口吃只果，心里却暗笑黎蔚雅是傻蛋。 第五章 当初听到莫兰迪这个大客户上门的消息，她就打起如意算盘，想说要是案子做得好，以后她方雅秋在公司就能走路有风，为此，她不惜牺牲色相对老总死缠烂打的，终于让老总点头把案子交给她。 第一次看见传说中的miltonsong后，她一方面觉得自己简直赚到了，另一方面则是觉得自己真是笨死了。想要走路有风，与其替公司卖命，还不如给自己找个好男人来得实际，miltonsong年轻帅气又是个国际知名品牌的设计总监，跟了他，那才真的是走路有风！ 为了自己的下半辈子，她把握机会，每次开会都打扮得漂亮亮，还拼命对他示好，可那家伙也不知道是眼楮瞎了还是天生木头，居然看都不看她一眼，不只狂退她的企划书，还放话要终止合作，害她差点被老总骂死。 幸好就在紧要关头，她发生车祸，才能名正言顺的把莫兰迪这个烂客户甩掉，只是这下子就换黎蔚雅倒霉喽，嘻嘻。 唉，黎蔚雅也不能怪她坏心眼啦，谁叫她居然在她水深火热的时候，还计划着要出去渡假，她不抓她当代罪羔羊要抓谁？这下好了吧，不只假期泡汤，还得小心捧着莫兰迪这个大客户，只能说黎蔚雅自己活该！ “对了，我今天跟莫兰迪的人开会，戴维听到你车祸住院，说感到很遗憾，要我跟你说，祝你早日康复。” “啥，那个死娘娘腔？”方雅秋一脸鄙夷。 她的反应，让黎蔚雅有些错愕，觉得不厚道，忍不住替戴维说话，“别这样说嘛，他只是动作女性化了点，人挺好相处的。” “他是gay！”咬牙切齿。 “动作女性化不一定是gay啦！你又知道了？” 方雅秋翻了个白眼，露出那种用脚指头想也知道的表情。“他是，百分之两百是，我还知道他的男朋友是谁呢！说出来保证吓死你。” 好吧，就算戴维真是gay好了，又有什么关系？黎蔚雅对这八卦一点也不感兴趣。 但方雅秋怎么容许她不感兴趣呢。 “听着，他的男朋友就是miltonsong！”投下一枚震撼弹。 蓦然，黎蔚雅瞪大眼楮，惊愕又困惑的望着方雅秋。 “嘿嘿，吓到你了吧！我可不是胡说八道，是戴维自己亲口跟我说的。” “好端端的，戴维干么跟你说这个？”黎蔚雅对她的话抱持怀疑的态度。 “那是因为——”她蓦然住嘴。 “因为什么？”纳闷的看着方雅秋。 该死，总不能跟黎蔚雅说，因为她一直对milton热情示好，惹得戴维吃醋了，警告她别再白费心机骚扰他的爱人。 当时听到这个消息，她是又惊又愕，milton那么潇洒有魅力，怎么可以是gay！ 她一千个一万个希望这消息不是真的。可如果milton不是gay，为什么会对她的示好无动于衷？好歹她方雅秋也是要身材有身材、要脸蛋有脸蛋的小尤物一枚，男人没道理会不对她心动啊，除非……对方喜欢的是男人。 所以，她相信戴维的话，认为milton跟他是一对。只是这样一来，她之前的努力全都变成了白工，她想到就吐血。 “反正我没骗你，他们两个真的是一对。服装设计师都快成为gay的天职了，而我们这些女人全输给戴维这个男人了啦。”方雅秋摇头叹息说。 好男人本来就不多，现在连男人也要来跟女人抢好男人，她真是越想越不爽！ 瞧方雅秋说得信誓旦旦，黎蔚雅纵使怀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索性保持缄默。 但心情确实受到了影响…… 毕竟，当初她跟他可是有过一段纯纯之爱，曾经温柔真诚凝望她的人，怎么可能会突然改变性向？ 十三年的空白真的如此可怕吗？让他们之间横着一条无法跨越的鸿沟，也让他不认识她这个初恋情人，现在，就连性向也变了。 天啊，今天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日子，老天爷非得一口气给她这么多震撼吗？黎蔚雅苦笑。 “我看你好像很累，是不是又被退企划书了？”方雅秋忍住想上扬的嘴角，故作同情的问。 她耸了耸肩，“是有点累，不过幸好最后惊险过关。” “我真是对你很不好意思，把这样的烫手山芋丢……等等，你说的惊险过关是什么意思？milton没有退你的企划书？”拉尖的嗓音，泄漏了方雅秋的错愕。 “是呀。怎么了？”黎蔚雅疑惑的望着她，不解她为什么听到消息之后突然变得激动，而且好像不大高兴哩。 稳住！方雅秋握紧拳头，片刻，勉强扯出一抹僵硬的微笑，“恭、恭喜。”接着又忍不住说︰“其实时间也差不多了啦，你也知道的，客户都这德行，刚开始总是没来由的狂退企划书，非得把人狠狠刁难过了，最后才肯点头。 “偏偏老总就是爱穷紧张，我都跟他说没问题的，他不信，还把我骂得狗血淋头，结果现在不是应验了我说的吗？不先试试水温怎么晓得客户的脾胃，你说是不是？” 方雅秋平时好胜心就强，什么都要跟人比，更遑论是工作，好不容易争取成为公司最大客户莫兰迪的负责窗口，结果一直很不顺利，发生车祸后，本以为接手的黎蔚雅也会尝尽苦头，没想到事情出乎意料的顺利，她心里不好受，讲话自然酸溜溜。 黎蔚雅听出了她话中的酸意，但她这个人向来不喜欢搞对立，再说，她也能够体会方雅秋的情绪，所以选择沉默，由着她去发泄。 可她的沉默，反而让方雅秋更恼，稍晚，她一走，方雅秋马上气得猛捶床。 可恶！可恶！可恶！原以为黎蔚雅也会跟她一样被狠狠刁难，没想到那个milton居然没有退她的企划书？这让方雅秋简直气坏了。 这下好了，她动弹不得，而黎蔚雅即将完成年度大案子，下一次人事异动，老总搞不好就要让她升官了。 原本是要丢掉麻烦，结果反倒帮了黎蔚雅，真是始料未及。 明明没吃午餐，刚才在医院也只陪着方雅秋吃了半颗只果，回到家后的黎蔚雅却也不觉得饿，遂想说等晚一点饿了再吃。 来到客厅，打开电视，让喧闹驱走寂寥，沙发上的她随手翻出包包里头的企划书，原想大概抓一下整个案子的执行进度时程，谁知，想起下午的讨论情况，下一秒，脑海中便全是那男人的身影…… 她站起身，快步走回房间，从柜子里找出了大相本。 一翻开，里头密密麻麻的旧照片里，主角全都是他和她。 几乎是她一出生，他就在了，喏，从医院回来的她，被前来道贺的宋妈妈抱在怀里，一起入镜的就是大她两岁的晓涛。瞧着照片中他瞅着她的困惑表情，黎蔚雅忍不住笑了出来。 “呵呵呵……这个小傻瓜。” 随着页面的翻动，她把他们一起走过的十三个年头，跟着复习了一遍。 里头不乏他们一起游戏生活的点点滴滴，其中，有一张是幼儿园小班的她在晓涛生日的时候，公然强吻他的证据。 情景有些模糊了，但，兴许是往后的日子常常被拿来当作戏谑调侃的话题，当时对话的内容出奇的清晰—— 宋妈妈打趣的调侃她。“雅雅，你怎么可以偷亲我儿子呢？” “因为我以后长大要嫁给晓涛啊，我当然可以亲他。”她一派认真的口吻。 “哈哈，我真是幸福，这么早就当婆婆啦，两位亲家好。” 宋妈妈的幽默，让三个大人笑成一团，她搞不清楚他们在笑什么，只顾着牵紧身旁的晓涛，不住小声的对他说︰“你以后一定要娶我喔，知道吗？” 随着年纪渐长，要嫁给晓涛的话虽然不再时刻挂嘴上，但他们的交情还是那么铁，铁着铁着，一段牵牵小手的纯纯之爱就萌芽了…… 她一直以为他们会永远这样好下去，哪里晓得他会突然去了美国，而且一分开就是她半个人生。 不是没设想过重逢的画面，只是，她想的跟现实根本不一样，她以为他们会热情拥抱对方，哪里晓得会是冷漠的故作陌生。 看着远去的青春，黎蔚雅突然觉得眼楮热热的，视线跟着模糊一片…… 忽地，客厅的电话铃铃作响，她放下相本抹去湿润，快步走向客厅，一把接起电话—— “妈咪！”一句甜甜的妈咪，喊得黎蔚雅心都软了。 黎蔚雅的姐姐黎蔚娴是个空姐，常常世界各地的飞，她不在台湾的时候，照顾女儿黎巧心的工作就由黎蔚雅来负责，不管幼儿园有什么活动，通通都是黎蔚雅代表出席，对黎巧心来说，她也算是半个妈，小丫头干脆不喊她阿姨，而是妈咪妈咪的喊，也省得每次幼儿园里的人问她是她的谁，还要费心解释一堆。 “巧心，你怎么打电话回来了？吃过晚餐没？” “吃过了，马麻带我去吃好好吃的一大粒面。”六岁的黎巧心开心的说。 呃，一大粒面？面还有一大粒的啊……应该是意大利面吧！黎蔚雅哑然失笑。 “妈咪，我知道你赚钱钱很辛苦，你工作要加油喔。” “好，我一定会加油很努力很努力的。”她觉得好窝心。 接着，电话换到大姐黎蔚娴手中，“喂，蔚雅，你回去公司后怎么样，事情搞定了吗？” “嗯，很惊险的搞定了。” “那搞定了就来玩吧！” “不行，经理已经把我的假期取消，而且这个案子马上得开始，这个客户不好惹，我得绷紧神经呢。” “是哟，那就不能勉强了。唉，难得我们同时排出假期，结果却是这样，我要在心里咒骂你客户。” “少了我是不是很寂寞呀？”黎蔚雅笑嘻嘻的说。 “呿，是很清静。”黎蔚娴吐槽。 “吼，姐，你怎么这样？” “哈哈哈……” “对了，晚上别给巧心喝太多水，免得半夜要上厕所，还有，她很会踢被子，饭店的空调温度要注意，另外啊——” “停！黎蔚雅，黎巧心好歹也是我的亲生女儿，你留点面子给我这个当妈的行不行？我可是服务业界的女王，会不知道怎么伺候这小丫头吗？”黎蔚娴调侃说。 “是是是，你们母女就趁这几天，好好的母女连心一下吧，记得把我的份一起玩喔！” “喔，黎蔚雅，你很恶心欸，谁要玩你的份啊。” “嘘，注意！你不可以在巧心面前讲那些话，小心她去幼儿园乱说。” “哈，你这个阿姨真的比我像妈了。” “那是因为我知道巧心是你的心头肉，你有班不在台湾的时候，我当然要用心的呵护她，而且我不想让幼儿园老师用怀疑的口吻跟我讨论巧心偶尔神来一笔的奇怪用语。” “谢谢啦，回去会记得给你带礼物的，你要垦丁的风还是沙还是水？” “黎蔚娴，不要刺激一个假期泡汤的人。”温声警告。 她就是喜欢逗自己的妹妹咩。“哈哈，好啦，你也别难过，巧心说你一个人在台北好可怜喔，所以我们只打算玩个两、三天，提早回台北陪你，这几天，你就忍耐一下。晚上回家自己小心，没啥事了，就这样。” 第六章 “姐——”黎蔚雅突然唤。 “还有什么事吗？” 踌躇一会儿，她鼓起勇气问︰“……我记得你有个同性恋的同事对不对？” “对啊。就上次我车子坏掉，开车送我回家的那一个。怎样？” “他是什么时候知道自己喜欢男人的？会不会有人原本以为自己喜欢女生，后来才发现自己是同性恋？”黎蔚雅好奇问。 “我不是很清楚，但这种情况也不是不可能，毕竟大家都从小就被灌输一些刻板印象，就算很早发现自己跟别人不一样，也会碍于旁人的眼光而选择压抑自己。当然也有的人发现得晚，像fankie他就是大学时才真正意识到自己的性向，听说他中学的时候还交过不少女朋友哩。” 所以，即便曾经是她的初恋情人，也有可能喜欢男人。 意识到这一点，黎蔚雅的心倏地窒了窒，接着失速往下坠，感觉自己的身体好像突然破了一个大洞，无以名状的挫败，紧紧笼罩住她…… “好端端的，干么突然对同性恋好奇起来了？你该不会是喜欢上哪个同性恋者了吧？蔚雅，千万不要去挑战自己的魅力，因为，性取向那种东西不是你努力就可以改变的，你别给自己找麻烦，知道吗？”黎蔚娴不免有几分担心。 “噗！瞧你紧张的，我只是好奇问问，因为这次客户的联络窗口，有个很女性化的外国男人，我同事一口咬定他是gay，所以才会好奇问你这些问题，你想象力不要这么丰富好不好？”她故作轻松的说。 “不是就好。现在很多gay真的很出色，想不让女人喜欢都难，但是真的不要这样给自己找麻烦。” 是啊，很出色，国际大品牌的设计总监呢。黎蔚雅怅然的想。 “你在干么，吃过晚餐了吗？” 她答非所问，“姐，你还记得宋晓涛吗？” “晓涛，当然记得，就我失联多年的妹夫嘛。” 当年黎蔚雅的必嫁宣言可是让大家印象深刻，姐妹俩相处的时候，黎蔚娴便老是戏称宋晓涛为妹夫。 只是，教她纳闷的是，都十多年过去了，蔚雅怎么会突然提起这个人？ “分开这么多年，你还记得哟？” “拜托，十多年的邻居欸，又不是十天的泛泛之交，怎么可能会不记得，你当我脑子进水啊。”黎蔚娴话锋一转，“也不知道我这妹夫去美国过得好不好，我三天两头飞美国，怎么都遇不到他呢？我有几句话要跟他说，一直找不到机会。” “你要跟他说什么话？” “当然是问他什么时候要来娶你啊！哈哈哈。” “吼，黎蔚娴……” 敛笑，她认真的问︰“好端端的，为什么突然说起他？” “没、没有啦，就是刚刚在整理房间，看到以前的照片，突然想到。” “你也真是死心眼，还想着他呀？” “不是啦，就说只是看到照片突然想起这个人而已。” “我决定了，下回我到美国，我要在机场广播寻人，也许哪天真联络上了也说不定呢！”黎蔚娴笑嘻嘻的说。 “记得把脸遮起来，我怕画面到时候会变成新闻，传回台湾。” 挂了电话，黎蔚雅啼笑皆非的坐在沙发上，心酸酸的，觉得需要做点事情来转换心情。去便利商店吃泡面吧！顺便买包专用垃圾袋。 走在路上，黎蔚雅不断的在想，宋晓涛和戴维是恋人的事情…… 这样的转变是有点令人惊讶，但，姐姐也说这种情况不是不可能发生，她该接受这个事实才对。 再者，都过了那么久了，就算当初感情再好，空白了十三年也多少会变陌生，如果互不相识是他所希望的，那就这样吧！ 黎蔚雅死命的压抑胸口那股随时要崩裂的难过情绪，故作潇洒的对自己说。 她现在该做的，就是调整好心态，把他当客户，好好工作，把这个案子顺利完成，胡思乱想就不用了。对，就是这样。 才刚这么想，上天却像是存心要考验她似的，一抬头，困扰她多时的身影，居然见鬼的就在眼前—— “这、这会不会太突然了？我都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呢……”她不安的喃喃自语，胸腔里的氧气像是瞬间被抽光，脑袋跟着缺氧无法思考。 现在该怎么办？转头跑掉，还是要故作陌生的和他擦身而过，去做她自己的事情，可他现在也算是她的衣食父母，不打声招呼好像说不过去。 黎蔚雅皱了皱眉，表情困扰得似是在思索什么宇宙生命的大难题。 宋晓涛也被眼前的人影震慑住了，不过就是来买包烟，哪里想到就会阴错阳差的遇到她，心又在沸腾了……他隐藏住自己的激动情绪，不动声色的瞅着双眉揪紧的她，准备看她的反应来应变。 她的手微微发抖，心跳有些急促，她不断的叫自己稳住，直到找回理智。 不能跑，更不能故作陌生，就算他不想承认两人是旧识，但他是莫兰迪的设计总监，现在跑了，下次开会踫面的时候岂不是更尴尬吗？ 说服自己之后，她尝试扯出笑容，故作镇定的缓缓上前，不冷不热的打招呼。 “晚安，宋总监，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真巧。” 她保持安全距离的客套，让他挑高了眉，不发一语，冷冷的瞅着她。 看来她还是打算继续当她的鸵鸟！宋晓涛冷笑，心里冒火。 “我去买点东西，再见。”说完，她头也不回的赶紧转身进入便利商店，偏偏好奇心太旺盛，对他会有什么反应很好奇，忍不住回头偷觑，却愕然发现，他、他怎么也跟进来了？ 但他不理她，越过满脸呆傻的她径自走到柜台，买了一包香烟。 遭到无视的黎蔚雅暗嘲自己多心。人家他是来买烟的啦，不是跟着你进来的，少在那边往自己脸上贴金。 但，心里那股不断涌上的失望又是怎么回事呢？ 甩甩头，她再次命令自己务必镇定，走向摆放泡面的商品陈列架，专心选购她名副其实的“晚”餐。 就在她拿起一碗泡面时，低沉的男音蓦然在她身侧响起—— “我也要一碗。” 这五个字刚上过黎蔚雅的耳膜，她旋即露出一脸惊骇宛若见鬼的表情，不可置信的看向说话的男人。 四目交会，无声中，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彼此之间隐隐扩散着。 见她迟迟没有反应，他直接拿了一碗泡面往她怀里塞。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令黎蔚雅困惑得不得了，愣了老半天又像个傻子似的搔搔头，才嘀嘀咕咕的走到柜台去结账。 “难道是身上台币不足？”有可能，他住在酒店，很多服务刷卡便可以付账，确实不需要带着多余的台币在身上。也罢，就是一碗泡面，她不是那么小气的人。继而抬头对店员说︰“我还要一包十四公升的垃圾袋，谢谢。” 给了一张五百块让店员找零，黎蔚雅捧着泡面硬着头皮来到他面前。 “你的。”然后像他身上有超级病菌似的远远弹开，低头跑到座位区去，默默的打开包装，准备她的晚餐。 忽地，暗影近身，还跟她做着同样的动作，她微愠的想，他现在到底是在演哪一出戏？是以宋晓涛的身份出现，还是在扮演莫兰迪设计总监的客户角色？ 如果是前者，那也太可笑了吧，不是不认识吗？为什么还要阴魂不散？ 倘若是后者…… 气势一蔫，她认了，谁教这年头讲的都是客户至上，她可不想冒着丢case的风险来质疑他什么。 不知道是第几次她不解的看他，他依然镇定又从容。无计可施，她索性去添热水，他也如法炮制，然后，他们两个就在面对街道的座位区，莫名其妙的肩并肩坐着。 玻璃隐约映照出两人的身影，黎蔚雅觉得这一幕有种说不出来的奇怪，是一种可怕的撩拨，会让她的心再次不受控，必须要远远闪开。 不管，赶快吃完，赶快回家。 正想要撕开碗盖，一只大掌往上一压，他那薄棱的嘴巴吐出话来，“时间还没到。” 黎蔚雅有种错觉，仿佛两人瞬间回到记忆中的某个时间点，画面里就像现在这样两碗泡面还有他和她，她永远急性子，而他总是那个负责踩煞车的人。 蓦然，眼眶不争气的热了起来…… 她别过头去，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现在的模样，却不住的透过前方的玻璃，偷偷打量身边的他，她发现自己根本摸不透这个男人，在分开这么多年后。 黎蔚雅这什么表情，一副好像他把她欺负得很惨的样子，他又没有怎样，只是要她等面熟一点而已，是她老是心急。唉，怎么会这样，明明长大了，却又像是没长大。 一抹连宋晓涛自己没察觉的疼惜涌上…… 片刻，“好了。”他收回手，撕开自己面前的碗盖，取出免洗筷，慢条斯理的吃了起来。 吸吸鼻子，黎蔚雅也撕掉碗盖，安静的吃着泡面。 两人之间横着寂静，只有吃面的声音点缀着…… 许久，“为什么没有回信？”宋晓涛终于忍不住追问让他耿耿于怀的事情。 握筷子的手僵在半空中，她纳闷的别过头来望着他，活像他说了什么外星语，“什么？” 一把无明火烧了起来，他放下筷子，恼火的转头看向她，“信。我从美国写回来的信！” 他只差没有把脸贴到她眼前，好让她清楚看见他盛载在眼底，几乎要溃堤的强烈不满。 被他的怒意吓了一跳，黎蔚雅勉强咽下嘴里的那口面，吶吶说︰“……我没有收到。” 宋晓涛很错愕，“没收到？连一封都没有？” 怎么会这样，他明明隔三差五就是一封，整整写了一年，怎么会连一封信都没有收到？他肯定住址没写错，因为他们两家是比邻而居，门牌号码就上、下号的差距而已。 她眼神蓦然黯了黯，“应该是因为搬家的缘故。” “搬家？为什么？” 事实上，宋晓涛离开台湾没多久，黎家就发生了恶耗。 在一次外出途中，黎家夫妇意外车祸身亡，留下了两姐妹，那个暑假简直是黎蔚雅这辈子最黑暗的一段时间，先是生离又是死别，幸亏有阿姨的照料，顿失双亲的姐妹俩才不至于流离失所。 乍听到这消息，宋晓涛许久都没有说话，他怎么也没想到，阿姨跟黎叔居然已经辞世。 他对于自己的小气与幼稚感到自责，光顾着气恼她、怨怼她的遗弃，却没想到远在台湾的她正遭遇到人生极大的伤痛。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有写信回来……”她有些虚弱的说。 如果当时有收到他的信，应该会觉得安慰不少吧，可惜…… “嘘，别说了。”几乎是不假思索，他伸手一把将这个令人心疼的小女人搂进怀里—— 瞬间，仿佛有微弱的电流，不住的在两人之间流动。 不同于记忆中的单薄，她被圈在一个厚实的胸膛里，呼吸的当儿，爽冽的男香扑鼻，黎蔚雅闭上发热的眼楮，贪婪享受这一刻。 她压抑着不让情绪崩溃，却抑制不住激动引发的微颤，宋晓涛无声的叹息里，满满是对她的怜惜与不舍。 第七章 “……我还以为你不记得我了。”她闷闷的说。 “记得。”怎么可能不记得，他是那样惦念着她，就算是后来强硬的把关于她的一切丢进匣子里上锁，那匣子，还是摆他心里最深处。 怀里的她抬起头，委屈又气恼的望着他，不忘挥了两拳以兹回报，“记得还跟我演陌生人！”害她活像是个傻子，一颗心被他提上又拽下。 “光说我，你自己还不是很鸵鸟？明明知道是我，我不承认，你就打算龟缩着也当作不认识我这个人吗？”他不满的质问她。 “不然呢，你现在是莫兰迪的设计总监，高高在上呀！我——” 屈指往她额头弹了一下，“不要讲这种话。” 不管他当什么做什么，他还是宋晓涛，而她也还是黎蔚雅。什么都不会改变。 捂着发疼的额头，黎蔚雅凝望着他，蓦然，她笑了…… “好怀念喔！”以前，他也常这样动不动就弹她额头，真不敢相信，十三年后重温这种滋味，感觉会这么的开心。呵，他真的是她的晓涛。 “傻瓜。”他没好气的说，嘴角却不住的扬起。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喂，戴维，什么事？” 听见那名字，黎蔚雅挂在嘴边的笑容倏地僵凝，一个她不愿想起的事实，硬是从她脑袋里跳了出来——他和戴维是一对同性恋人。 兴许是因为并着肩，当戴维慌张的声音透过手机传到宋晓涛耳里时，也隐隐擦动黎蔚雅的耳膜，那句“你去哪里了？”活像是情人间那种牵挂式的紧迫盯人，让她没来由的一阵胃部紧缩。 “我不是跟你说了？我出来寻找灵感。”没好气的答。 “可是时间已经不早了，应该要回来盥洗，准备休息了，你不回来，我怎么有办法睡觉？” 对戴维来说，照顾品牌的灵魂人物宋晓涛是他此行职责所在，要是milton有什么闪失，洁西卡肯定会叫他这个助理卷铺盖走人。 “你想睡就去睡，关我什么事，我有拦着你吗？”宋晓涛觉得莫名其妙。 洁西卡这女魔头，派个奸细在他身边兜来转去也就算了，居然还管很宽，也不想想，对于他的卧底埋伏，他都已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是还想怎样，要不要干脆在他身上装个gps卫星定位仪算了。 而且，为什么非得要在这种时候打电话来打扰他？ “可是……” “可是我现在不想回去，等我想回去了，我自然会回去！”宋晓涛挂掉电话，对着黎蔚雅孩子气的抱怨，“没看过比他还罗唆的人。” 她扯着略显僵硬的笑，低头回避他的眼神。 心抽着，痛楚缓缓蔓延开来…… 完全是恋人间的对话，完全只有宋晓涛与戴维的世界，根本就没有她的立足之地，黎蔚雅当机立断—— “你还是快点回酒店，时间不早了，我也要回去了。”低着头不看他，飞快的收拾面前的泡面碗筷。 “我送你。” 她扯出僵硬的笑，“不用啦，我就住这附近。你请便利商店的员工帮你叫出租车回酒店，车子来之前，就在这里坐着等。先走了，掰掰。” 故作轻松的拿起新买的垃圾袋，黎蔚雅前脚才跨出便利商店，后脚，宋晓涛追了上来，一把握住她的手，不容拒绝的说︰“你刚才是从这方向来的，所以往这边走应该没错吧？” 他的手就像带着一股微弱的电流，随着体温，传进她身体里，泛起战栗。 她怯怯的望向他。 老大不爽的挑眉，“什么表情？以前我也是像这样牵着你的手走路回家。” 他目光澄澈，像觉得这是再稀松平常的一件事，专注的眼神令她不禁有种回到过去的错觉，以至于忘了挣开他，任由他牵着自己往前走。 瞬间，一股微小而确切的幸福包围着她。 但，为什么有罪恶感？ 为什么会觉得自己好像偷了戴维的幸福似的……感到罪恶。 直到睡前躺在床上，她都还为此内疚着。 是她被相认的喜悦冲昏头了，以为他还是以前的晓涛——或许某部份是，但某部份已经不是——严格来说，他已经不完全是以前的晓涛了。 黎蔚雅，不可以这样，从现在开始，他不属于你，你们只是朋友，老朋友。 能够找到他真正的感情归属，她应该替他高兴的，为什么会觉得有一丝心酸惆怅呢？ 黎蔚雅拉起棉被，将缩成虾米的自己盖住，心里五味杂陈。 当某人躺在床上辗转难眠的时候，城市里m精品酒店的总统套房里，宋晓涛却像个期待远足的小孩子，兴奋得睡不着。 他好喜欢她靠在他怀里的感觉，十三年的分离，在那一瞬间，仿佛都获得了慰藉与平复。 他一边画着设计图，一边想着她的身影，笑容没停过，握在手中的笔就像是着了魔，停不下来。 她是他的缪思女神！ 但，旁边那双目光实在该死的碍眼！ 戴维翘着莲花指，双手盘胸轻抵下颚，一脸古怪的瞅着宋晓涛—— 出门前气呼呼，进门时笑眯眯，习惯了milton的帅气臭脸，突然看他这样笑眯眯的，还真是觉得说不出来的诡异。 一道不爽的警告目光狠狠扫来，“看够了没？看够了就滚回你房间去。”少在这边打扰他构思他的设计。 走，当然要走，他都快要困死了，要不是他在外溜达迟迟不回来，现在他早泡完澡，敷着面膜躺在床上，舒服的享受睡前一个人的宁静了！ 莫兰迪的台湾分公司就坐落在敦化商圈的商业大楼里，相较于纽约总部的庞大阵容，这是个小而美的编制团队。 听到品牌的灵魂人物要来，他们原本要大张旗鼓的弄间豪华办公室好给宋晓涛使用，但被他一口拒绝了。 他是为了台北旗舰店的开幕而来，最多最多不会待超过两个月的时间，花一堆工夫搞间豪华办公室给他这个过客，实在不符合经济效益，把所有精力拿去规划旗舰店还比较实际。 再者，他下榻的m精品酒店不只有最棒的view，还有最先进的商务设备，不出门，也可以轻松工作，甚至跨海遥控在纽约的设计部门。 他会踏进台北分公司来，通常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跟旗舰店的负责团队开会，听取最新进度。毕竟，为了开会把公司的大队人马找到饭店去也太过劳师动众，还是他自己过来比较节能减碳又省事。 会议室里，例行的进度报告正在进行，因为工程进度落后的缘故，气氛从一开始就不大妙。 “……目前进度落后不少，可能要做最坏的打算把开幕的日子延后。”硬着头皮讲出这句话后，这位香港分公司派来支持的汪经理不安的低下头。 会议室里的空气顿时凝结…… 宋晓涛单手支颐，玩味的瞅着对方，眼楮眨也不眨。 许久，眉目清朗的他微掀薄唇问︰“你知道我最拿手的是什么吗？” 会议室里，大家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仍是由这个倒霉的汪经理代表回答，“是设、设计衣服。” “错。是‘拒绝’。针对你刚刚的提议，我的回答就是，不。”强悍而霸道。 猛然抬头，“可是……” 敛起笑容，脸色陡然一沉，宋晓涛神情一改先前的惬意，怒声教训—— “没有可是！在发现进度落后的第一时间，你就应该要求对方立即增派人手，把握每分每秒，哪怕是拼了老命也要把进度给我赶上，现在所有的事情都照着进度走，就卡着旗舰店的工程，你居然敢要我把开幕的日子延后？” “……”江经理瑟缩成一团。 “去把合约给我翻出来，请公司的法律顾问好好研究，随时准备诉讼事宜，告诉对方，如果不肯加派人力赶工，到时候赶不上开幕的日子，那莫兰迪绝对提告。还有，派人二十四小时在现场给我盯着，哪怕是一根木头、一根钉子、一个把手、一片陈列架，通通不准偷工减料！” “……是、是。”他浑身冷汗直冒。 “现在，开幕日期需要延后吗？”宋晓涛凝声问。 “不、不需要，我马上请包商增派人力赶工。” 最后，这场会议没有一个人是笑着走出会议室的，宋晓涛脸色凝重，其他人则一个个灰头土脸。 大家都彻底见识到，莫兰迪的设计总监确实不只会设计衣服，“拒绝”也非常拿手！ 一肚子气的宋晓涛刚走出会议室，黎蔚雅就踩着急促的步伐一路从外头奔进分公司的办公室，他循声别过头去，正好看见脸蛋红扑扑、鼻头渗着薄汗的她朝自己奔来。 “对、对不起，我来晚了。”不住的喘气。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她一心一意奔向自己的模样，刚才还大发雷霆的他顿时心头一暖，忍不住勾起嘴角莞尔调侃—— “满头大汗，你是去跑了马拉松才过来的吗？” 深邃的黑眸揉着笑意，透着一股无法形容的魅惑，看得黎蔚雅心中小鹿乱撞，老半天才能勉强吐出一句回答，“当然不是。” 宋晓涛挑眉，“还是跑错了地方？”他失笑道︰“我不是让戴维通知你今天在公司开会吗？”说完，他伸手揩了揩她渗着汗珠的俏鼻。 亲昵的举动，让刚刚才见识到他发飙的员工各个瞠目结舌，就连当事人黎蔚雅也被他吓了一跳，缩了缩肩膀，脸红心跳的赶紧解释，“我是去看座谈会跟服装秀的场地，又去拿vip邀请函样本。” 他眯起眼楮瞅着她，“那你在外头跑肯定又没撑伞了。跟你说过多少次，外面太阳那么毒，你是没中暑不甘心吗？” 从小就是这样，每次夏天出门，不管黎阿姨怎么叮咛，她总是开了门就一溜烟的跑得不见人影，没有一次记得带伞，非要晒到满脸通红几乎中暑了才甘心，他念她，念着念着，不知不觉，叮咛她带伞成了他的工作，而后的每个夏天，他就像唱片跳针似的不断念着，连她都笑他像是坏掉的音响。 旷职十三年，重新担纲却不见丝毫生疏，宋晓涛很是得意。 虽是数落，却充满了呵护之情，黎蔚雅何尝不心动，可是当她看见一旁的戴维，所有的心动都变成了心虚。 她暗暗斥责自己—— 黎蔚雅，你到底在干什么？宋晓涛只是把你当成老朋友，不要忘了，他已经有恋人了！ 死命管住自己的心，她力持冷静的扬起合宜但稍嫌疏远的浅笑说︰“宋总监，我们还是把握时间赶紧开会吧。” 宋晓涛为她突然改变的态度困惑的看了她一眼，须臾，“好。”率先转身朝会议室移动。 “来，黎小姐，这边请。”戴维挂着笑容说。 “谢谢。” 整个会议过程，她都刻意避开他的眼楮，因为害怕一被他专注的眼神看着，自己就会像奶油一样彻底融化。 她谈了个异业结盟，把座谈委托“新绝杂志社”办理，由他们提供场地筹办座谈，内容将会刊登在对方的杂志上。 “这是新绝提供的场地，差不多可以容纳五百个人，时间订在这个周末下午三点钟，届时会安排一位引题的主持人……这个是服装秀的场地，设计师已经丈量过现场，舞台模式会比照纽约时装周……” 第八章 说不出哪里古怪，宋晓涛边听着她的报告，时不时睐她一眼，总觉得她在对他刻意保持距离。 为什么？他们不是最要好的朋友吗？ “……宋总监觉得如何？”黎蔚雅问。 宋晓涛回过神，定定的看着她拿在手中的扇子。 这是准备给服装秀vip的邀请函。他喜欢她这个点子！但“宋总监”这个称呼很刺耳，他不喜欢。 “问人家问题，眼楮不是应该看着对方吗？”宋晓涛伸手把东西取了过来，扇柄轻敲了她的脑袋一记，继而佯装自若的仔细端详又端详手中扇子。 她根本不敢看，怕看了又要走神。况且，戴维就在一旁啊，他怎么可以在戴维面前对她做这样的举动？这让她觉得抱歉又尴尬。 不理睬他的抗议，她继续维持自己的专业向他说明，“到时候快递送到vip的贵宾手中，抽掉绳结打开，扇面这里就会写着服装秀的时间、地点、dresscode……等等相关的讯息。” 他满意的点点头。“嗯，很不错。” “这两天麻烦把vip客户的联络方式先给我，我必须先把邀请函送到大家手中才行。” “戴维，这件事情你记得处理，叫他们今天就整理好，寄到蔚雅的信箱。” 蔚雅？什么时候称呼改了？灵敏的戴维隐约嗅到一股不寻常。按捺着好奇，语气一如往常般的回答，“是。” 宋晓涛继续把玩着手中的扇子，忽地手势一转，他摇着扇子，对黎蔚雅轻送凉风。“凉不凉？” 仿佛回到小时候的夏天，在放学时的校园操场旁的大树下，因为她耍赖，无奈的他只好像现在这样，拼命帮她扬风，只是那时候他拿的是课本，现在拿的是准备拿来当邀请函的扇子。 黎蔚雅受宠若惊的望了他一眼，闪神低喃，“……凉。”下一秒，意识到戴维的眼光，她心一抽，赶紧往后闪，压抑心里的悸动，故作冷情的说︰“贵、贵公司的会议室里本来就有冷气，当然凉。” 她的回答让他不满意了。“冷气是机器，我是人，含意不一样。嗟，真是不可爱！”宋晓涛没好气的收起扇子。 黎蔚雅被他的一举一动弄得坐立不安，好不容易会议结束，她赶紧收拾东西，恨不能马上从宋晓涛跟戴维两人之间火速离开。 然而收拾到一半，脑袋蓦然想起，不对，今天下午安排了模特儿fitting，地点就在这里。 唉！黎蔚雅心里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中午了，一起吃饭吧。” 她刚站起身，听到他的邀约，身子连忙往后退了一步，拉开距离，以避免溺死在他迷人的魅力里。 “不、不用。”她紧张拒绝。 宋晓涛挑高眉，若有所思的望着她，不懂她在紧张什么。 “下午约了模特儿要fitting，我把资料放在公司没带出来，而且杂志社说要寄座谈会初拟的题目让我尽快确认，所以得回去一趟。” 好，他知道莫兰迪这个案子让她很忙，但是，总是要吃饭的不是吗？ 他试着说服她，但她仍旧坚持，他有点气馁，“好吧，记得要去吃饭。” “嗯。” “戴维，去楼下帮她买把伞。” “不用——”黎蔚雅一口拒绝，发现宋晓涛表情有点难看，她赶紧解释，“我下楼就跳上出租车，下车又很快进公司，晒到太阳的时间不多，不用麻烦。” 不过，戴维还是送她去搭电梯，而这让她不由得浑身紧绷。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milton这么照顾人。” 她尴尬傻笑，“是、是吗？” “你跟milton是不是以前就认识？”他单刀直入问。 黎蔚雅蓦然一怔。戴维是不是察觉到什么了？ 可她真的没有想要介入他们之间……她连忙解释，“是邻居，我们以前曾经是邻居，就只是这样而已，真的！” 这时电梯抵达，黎蔚雅连忙抛下一句再见，仓皇躲进电梯里，火速按下关门钮跟楼层，让电梯载着自己以着最快的速度离开戴维的视线范围。 戴维站在电梯前，翘着招牌小指，对于黎蔚雅的行为感到百思不解。 邻居就邻居嘛，为什么要心虚的落荒而逃呢？ ……除非，他们两个不只是邻居，而是比邻居还要亲近的神秘关系。 像是发现新大陆，戴维当场眼楮发亮，下一秒，娘里娘气的捂嘴窃笑。 下午，一群高挑纤细的模特儿，鱼贯的走进莫兰迪台湾分公司，准备参加服装秀前的fitting。 宋晓涛特地让人空出两间会议室，一间当作临时更衣间，另一间则是规划了段动线，好让模特儿穿上衣服走个台步，当作筛选依据。 对于要穿上自己设计的衣服的人选，他是很挑剔的，所以坚持亲自出席今天的fitting。 他的原则是，模特儿的脸蛋不用美，但体态身段绝对要够优雅，如此才能将莫兰迪女装的经典与别致展现出来。 先是针对哪位模特儿该穿什么样的衣服做了一番讨论，随着换装完毕，模特儿一位一位的走出来，宋晓涛和秀导边看边不时针对细节交换意见，确认该搭什么配件、穿什么鞋子，最后还要拍照存档。 因为实际穿上衣服，跟想象难免会有误差，所以，也不是每位模特儿都ok，黎蔚雅就必须负责做好纪录，等一切结束后，再私下告知经纪公司。 忽地，摆在一旁的手机发出震动。 “抱歉。”她赶紧抓起手机退出会议室接听电话。“喂，姐，什么事？” “吼，我被抓飞了啦，你人在办公室吗？我现在马上把巧心送到你那边。” “啥，你又被抓飞了，可是我不在办公室，在客户这边耶。” “那怎么办？”幼儿园因为肠病毒停课，保母又有事请假，眼下又得赶着去航训中心报到…… 无奈轻叹，“也只好送她过来，总不能让巧心一个人在家，我把地址传给你，记得帮她带她的涂鸦本出来。”她叮咛。 “蔚雅，谢谢你！你真是我的救星，我们十分钟后到。”黎蔚娴感激涕零。 结束通话，黎蔚雅走进会议室时，宋晓涛抬头看了她一眼，确认她归队后，又继续跟秀导讨论。 约莫十分钟，她再度出去，把黎巧心接上来。“巧心，待会进去一定要安静，知道吗？” “嗯。” “一句话都不可以说喔！你乖乖的，待会工作结束，我们就去吃冰淇淋。” “嗯，一言为定喔！” “当然。”她对小丫头笑了笑，比了个噤声的动作，偷偷的把小家伙偷渡进会议室，将她安顿在角落自己画图，再默默的归队，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似的继续工作。 殊不知，她两次离开，宋晓涛都注意到了。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她一走，他就无法专心，非得见她回来，他才能心安。 就在fitting进入尾声之际，黎巧心神色不安的走向黎蔚雅，“妈咪，人家想要尿尿……” 一道突兀的童音，让现场所有目光都落向黎蔚雅和黎巧心。 “对不起、对不起。”尴尬的她向大家道歉后，赶紧牵起小丫头，“走，妈咪带你去洗手间。” 宋晓涛像是被点了穴，怔怔的看着那一大一小的身影消失在门后。 妈咪？！ 那、那个小女孩是黎蔚雅的女儿？她结婚了？！ 不只青天霹雳，他还感觉到自己的胸口像是破了一个大洞！ “宋总监？宋总监……”秀导喊着恍神的他。 “戴维，让大家先休息一下。”抛下这句话后，他转身走出会议室。 片刻，在前往洗手间的长廊上，黎蔚雅牵着黎巧心走了回来，看见宋晓涛就站在前面，她表情不安的硬着头皮上前自首，“对不起，宋总监，因为家里临时没有人可以照顾她，所以……” 他目不转楮的看着小女孩，从那圆圆的眼楮、可爱的小嘴、肉肉的鼻子，依稀可见小时候的黎蔚雅，顿时心中五味杂陈。 “你几岁了？”他语气涩然问。 黎巧心转头看着阿姨，继而又看看宋晓涛。 “巧心，这是晓涛叔叔，叔叔在问你话，要自己回答才有礼貌。”黎蔚雅轻声教促。 “叔叔你好，我是黎巧心，我今年六岁了。”仰着天使般的脸庞，她用娇甜的嗓音回答。 “有没有人说你长得好可爱？” “叔叔也好帅。”黎巧心俏皮的缩了缩肩膀。 宋晓涛被她的回答跟举动逗笑了，但只有他知道自己心里有多闷。 “对不起，耽误大家工作的进度，我们还是赶快进去吧！”黎蔚雅抱歉道。 “好。”走在这对母女身后，宋晓涛望着这一大一小的身影，他第一次觉得后悔，后悔自己为什么这么晚才重新踏上台湾的土地，后悔自己这么晚才跟她重逢，后悔…… fitting顺利落幕，模特儿们各自回到另一个会议室更衣，黎蔚雅则趁此机会跟秀导和几个不被采用的模特儿进行沟通告知。 宋晓涛刚走出会议室，突然有个模特儿往他手心里塞了一张纸条，用性感的唇无声的对他说︰“我等你电话。”旋即娇媚的离去。 冷漠的看向那串数字，他下一个动作便是揉烂它，往垃圾桶丢。 没多久，先是模特儿们鱼贯的离开，接着黎蔚雅牵着黎巧心也准备离去。 “巧心，跟晓涛叔叔说再见。” “晓涛叔叔掰掰。” 原本站在窗前眺望街景的宋晓涛闻声噙着笑，上前摸摸她的头，“再见喽，小美女。” 不管哪个年纪，被称为小美女总是开心的，黎巧心笑弯了双眸，雀跃的拉着黎蔚雅的手离开莫兰迪台湾分公司。 宋晓涛望着，静静的望着…… 曾经信誓旦旦说要嫁给他的女孩，在时间的流逝下，已经嫁给了别人，他心中有说不出的怅然若失。 “好可爱的小女孩喔，像洋娃娃似的。”戴维一副爱死了的样子。 宋晓涛认同他的话，那是一个非常可爱的小女孩，有黎蔚雅小时候的影子。 “黎小姐看起来很年轻，我一直以为她未婚呢，没想到居然已经有一个六岁的女儿了，该不会是像你们说的……‘同一张脸’？”戴维歪头思索，一副不甚确定的模样。 他没好气的说︰“童颜。像儿童般润泽的脸。” “对，就是童颜！”戴维兴奋的说︰“milton，你说，黎小姐今年几岁了？” “二十六岁。”几乎是不假思索的答。 扳扳手指，“哇，那她不就二十岁就当妈妈了！”戴维发出完全惊叹。 听戴维这么一嚷，宋晓涛也才意识到。是呀，二十岁，她居然这么早就遇到了那个想要携手一辈子的男人了…… 看来，她应该很喜欢对方。 是谁？是哪个幸运儿获得了她的爱？他不想这样猜，但心里就是酸酸的。 “唉，这么年轻就当单亲妈妈，不只要工作，还得养女儿，黎小姐还真是不容易。”戴维感叹说。 猛然回头，“你说什么？谁是单亲妈妈？”宋晓涛激动追问。 戴维惊骇地退了一步，不解的望着他，“当然是黎小姐啊！我们不是正在谈论她吗？” 第九章 “你怎么知道蔚雅是单亲妈妈？” “因为我看到小丫头在画画，就跟她聊了几句。她画了一大一小两个女生，我问她画里的人是谁，她说是去垦丁玩的马麻跟她，我问她怎么没有画爸比，她就嘟起嘴，对我摇摇头。我问她什么意思——” 他急切的问︰“她说什么？” “她说她没有爸比。”戴维一副快要哭了的样子，觉得自己怎么会问了一个这么糟糕的问题。 没有爸比……所以，她是一个人带着小孩。 宋晓涛心疼的闭了闭眼楮，双拳紧握。 是夜，宋晓涛躺在总统套房的大床上，辗转难眠。 他是来自单亲家庭的小孩，从小就看着母亲辛苦的周旋在工作与他之间，几度分身乏术，他比谁都清楚那种无法对外人道的辛苦与无奈。 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为什么黎蔚雅一个字都没有对他说？又为什么她会一个人带着小孩？ 孩子的父亲呢？难道他都不管，就这样放任她们母女俩辛苦生活？ 这个笨丫头，她是眼楮糊到蛤仔肉吗？怎么给自己挑了个这么不负责任的烂男人，居然放任她们孤女寡母的自生自灭，这教他如何不心疼？ 宋晓涛心痛得快要不能呼吸，握着拳头正坐起身，愤怒的捶着床—— “不行，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这样！” 如果那个男人不能负起保护的责任，那么，他来，他宋晓涛来保护她，保护她的女儿！ 但是，他该怎么做，才能够顺理成章的把她们母女俩纳入自己的羽翼下，接受他的保护呢？ 下一秒，他抓起床头的电话，按下戴维的房间分机号码，“戴维，我问你，如果你要让一个女人完全属于你，你会怎么做？”不忘补充说明，“我是替我朋友问的。” “……milton，你知不知道现在几点了？”戴维的声音除了浓浓的睡意，还有被吵醒后想怒又不敢怒的痛苦。 “快点回答我！我朋友很急。”事实上是他很急。今天晚上没有想出来，他没办法睡着。 叹了一口气，“你把题目再说一次。”他刚从睡梦中被吵醒，没听清楚。 敢要他把话说第二遍，要是平常，宋晓涛肯定开骂，不过现在情况紧急，他没时间骂人，赶紧将方才的问题一字不漏的重新说给戴维听，还不忘强调这个问题是他朋友要问的，不是他。真的！ 戴维在心里冷笑。嗟，此地无银三百两，明明就是他自己想问！ “跟你朋友说，追求她，让她心动。”这不是用脚指头想也知道的事情吗？ “追求？！”宋晓涛感到困惑且为难，踌躇了老半天，又问︰“你知道该怎么做吗？” “你、你不会？”戴维再度受到惊吓。 突然意识到一件事，他都忘了，这位在时装界呼风唤雨的莫兰迪设计总监只有被女人追的份，这辈子恐怕还没送过哪个女人玫瑰花呢！他甚至怀疑，milton知不知道玫瑰花这种东西。 “我干么要会，这又不关我的事。”宋晓涛极力撇清。 “好，你朋友的事情。那你朋友知道世界上有种东西叫玫瑰花吗？”戴维语带调侃的问。 “废话！” “买一束玫瑰花，去女方家站岗，记得，就算是刮风下雨大地震，也要坚持，站个十天半个月，女孩子心都会软一半。当然，前提是她如果对你有意思的话。” 有，她当然有！ 他感觉得到，黎蔚雅对他并非无动于衷。 只是，他不懂，有时候她会突然变得若即若离，为什么？难道是因为被上一段感情伤害了，所以对男人产生防备？ 如果是这样，他更要加倍的对她好，并且让她明白，他不只不会伤害她，他还会对她好，会对她的孩子好。 她可以放下防备，来到他身边，接受他的保护。 “巧心，先去穿鞋鞋喽，我们要出门了。” “好。”黎巧心蹦蹦跳跳的跑到玄关，坐在地板上，乖乖的自己穿鞋子。 是，她又得带着孩子去上班了，没办法，在保母回来之前，她都必须如此，只希望老总的脸色不要太难看。 她帮巧心准备了有声故事书、涂鸦本、绘本，让她可以安静的做自己的事情。 “妈咪，我好了！” 听见黎巧心的呼唤，她拎起东西，套上高跟鞋，拉着小手出门去。 “妈咪，为什么我没有高跟鞋？”她也喜欢漂亮的高跟鞋。 “因为你是小朋友呀，年纪太小穿高跟鞋，会跌倒喔。” “可是我也想要有高跟鞋……” “那巧心就得快快长大，等长大了，妈咪就买高跟鞋送你。” 话落，她按下公寓一楼的大门锁，门一开，当场被杵在外头的人给吓到了。 “晓、晓涛？” 高大英挺的宋晓涛捧着一大束花，芳馥的香水百合衬着红艳的长睫玫瑰，高雅又美艳，他潇洒的转过身来，正想要给黎蔚雅一抹迷人的笑，突然，鼻子搔痒到了最高点，隐忍多时的喷嚏，就这样杀风景的冒了出来—— “哈啾！” 不行，打了第一个，喷嚏大军便大举进攻，宋晓涛根本招架不住，一连又打了好几个喷嚏。 “快把花给我。”这家伙是怎么搞的，他忘了他对花粉过敏吗？黎蔚雅赶紧上前拿走他手中的花束，可他还是打个没完，甚至连眼泪都冒出来了。 “妈咪，叔叔是喷嚏怪吗？为什么一直打喷嚏？”黎巧心觉得不可思议。 “叔叔怎么会是喷嚏怪？他是因为吸到花粉，鼻子不舒服。”解决完小丫头的疑问，她转头关切，“晓涛，你还好吧？需不需要去医院？” 宋晓涛很想故作潇洒的说自己很好，可偏偏鼻子不听话，害他涕泪齐飞，狼狈得形象尽失，对此他不是不懊恼的。 “先到我家去，喝点热水看看会不会好些。”黎蔚雅建议。 “嗯。”他揉着痒得受不了的鼻子，跟着她走上了位于三楼的黎家。 他坐在客厅，鼻子还在作乱，黎蔚雅赶紧端着一杯热开水，蹲在他面前，“慢慢喝，如果还是不行，就到耳鼻喉科给医生看一下吧。” 他没有接过，大掌直接包覆住她的双手，就着她的手将杯子凑到嘴边，小口小口的喝着…… 许久，虽然鼻子还是蠢蠢欲动，但至少眼泪不流了，喷嚏也收敛了。 “好点了吧？” “嗯。” “你也真是的，明知道自己对花粉过敏，怎么还捧着花？” “你不喜欢？”宋晓涛可怜兮兮的望着她。 “……花，是要送我的？” 深邃的眼眸直直的望进她眸底，“这里有第二个叫黎蔚雅的女人吗？” 他、他送她花？！ 黎蔚雅顿觉心慌，想要抽回拿着水杯的手，可偏偏他不让，两只大掌紧紧的箝住她的双手，四目交会，心跳如擂鼓，气氛暧昧…… 讨厌，她就是对他专注的眼神没辙，他为什么还要这样望着她？ 就在她被这双眼楮瞅得几乎要喘不过气来之际，突如其来的稚嫩嗓音，打断了一切，及时解救了濒临心跳停止的她—— “妈咪，你上班要来不及了！”黎巧心惊呼。 黎蔚雅赶紧看看手表。糟糕，的确来不及进办公室打卡了。 “蔚雅，对不起。”都怪他这该死的鼻子，居然耽误了她上班的时间。 “没关系，待会进办公室，跟经理说一声就好。你好点了吧？” “嗯，好多了。走吧，我送你去上班。” 下了楼，距离公寓不到五十公尺的停车格里，停着一辆休旅车。 “哇，好大的车车。”六岁的黎巧心发出赞叹。 宋晓涛抱起她，安置在后座，还帮她系上安全带。 “叔叔，这是什么？” “安全带。每个人坐在车上都要系着安全带，这样才安全。” “我陪着她一起坐好了，免得她乱开车门。” “不用担心，我设定了中控锁，车门得从外面开启，小朋友坐在车内是打不开的。” “巧心，你可以吗？” 她笑眯眯的说︰“嗯，妈咪，我会乖乖的。” 平常不是搭捷运，就是坐娃娃车，这还是她第一次坐上这么大又这么舒服的车车，黎巧心两只眼楮充满了期待与兴奋。 宋晓涛帮忙打开车门，让黎蔚雅坐上副驾驶座，再绕过半个车身，坐上驾驶座，发动引擎，握着方向盘，慢条斯理的驶入车流。 他看看旁边的她，又从后照镜看了黎巧心，突然想起，这画面不就是以前黎蔚雅常挂在嘴巴上的一家三口吗？他咧开唇，满足于这小小的幸福。 蓦然，电话铃声响了，是黎蔚雅的手机。 她打开包包拿出移动电话，按下接听键—— “黎蔚雅，你怎么到现在还没有进办公室？你十点不是要去莫兰迪开会吗？你不要跟我说你还在睡觉，信不信我会把你剁成肉酱，然后……” 唉，什么时候经理的情绪才能不要这么激昂啊，每次接她电话，不只耳膜很受伤，就连要找空档说话也是个难题。 驾驶座上的宋晓涛，将内容听得一清二楚，忍不住直皱眉，趁着车子停红灯，一把拿过黎蔚雅手中的移动电话—— “你好，我是miltonsong，因为关于开幕酒会我有些疑问，所以紧急找了黎小姐过来商讨，林经理不介意把人借给我一点时间吧？” 清清冷冷的嗓音，听起来虽称不上凶狠，但很有他的存在感，教人很难漠视这声音的主人，原本还劈哩啪拉的对方顿时陷入一阵空前的安静。 “林经理，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如何？”宋晓涛不疾不徐的问。 “……没问题，没问题。” “谢谢。有机会的话再跟你当面致意。那就先这样，再见。” “是，再见，再见……” 结束通话，他将移动电话还给黎蔚雅，看见她满脸疑问的样子，他酷酷的说︰“我不喜欢有人对你讲话不礼貌。” 话落，他开着车子，奔驰在街道上。 像是有什么东西，撞进了黎蔚雅的胸口，她怔怔的望着掌握方向盘的宋晓涛，想要压抑对他的心动，偏偏，心，却不听使唤…… 车子不是抵达理舍公关，而是来到了宋晓涛下榻的m精品酒店。 “怎么到这里来了？” 无辜的挑挑黑眉，“关于开幕酒会我有些疑问，紧急找了黎小姐过来商讨。” 他用方才告诉林经理的话来回答她，吸吸仍有些搔痒的鼻子，“走吧！你吃早餐了吗？我还没，快饿死了，我们边吃边开会。” 没等她应允，宋晓涛将车子交给饭店的泊车小弟，理所当然的一手拉着她，一手拉着黎巧心，缓缓走进了大厅，搭上直达总统套房的电梯，来到他居住的楼层。 “叔叔，你家好大好大……”这是黎巧心第一次见识到如此气派的地方，不由得发出孩子气的赞叹。 “虽然叔叔住在这里，但这不是叔叔家，叔叔的家在美国。” 美国她知道，马麻工作的时候常常搭飞机去美国。 “那叔叔为什么住这里？”她歪头着问。 “因为叔叔来台湾工作，没地方住，所以只能暂时住这里，不然，叔叔可以去住你们家吗？”宋晓涛故意问。 “不可以。”黎巧心马上摇头说。 他当场有种被箭射到的感觉。 第十章 “为什么？”他忍住眼角的抽搐问。 “没有多的床床啦！”小丫头天真的答。 当下松了一口气……幸好是因为没有多的床，而不是因为讨厌他才直接判他出局，这理由他倒是可以接受。 “好了，巧心，你去那边画画，妈咪要跟叔叔工作开会了。” “先等等。”宋晓涛走到一旁的几桌前，拿起电话，“戴维，你可以上班了。请管家准备三人份的早餐过来，其中一份是给小朋友的，那一份摆盘要童趣一点，吸引人一点。” 他不觉得这种要求有什么超过，事情本来就是这样，东西不是营养好吃就好，第一眼的印象也很重要，就像衣服，舒适好穿很重要，但第一眼的认知将会决定它是否被购买。 可黎蔚雅听了很傻眼。食物为什么要童趣一点？又不是玩具。 她不想为难厨师而出声说道︰“不用麻烦了，我有帮巧心准备了巧克力牛奶面包，我也不饿，你吃就好。” 但宋晓涛不予理会，径自挂掉电话。 不一会，门铃响起，他走去开门，先是戴维走了进来，尾随在后的是这间总统套房的专属管家，他推着的推车上头摆了各式各样的食物，每一样看起来都美味得令人食指大动，其中一份的摆盘果然如他所要求，非常的卡哇伊。 “看起来好好吃哟……”黎巧心的目光完全被这些美味的食物给掳获。 “巧心，来，跟叔叔一起吃早餐，这个炖蛋超好吃的哟。”宋晓涛怂恿。 她还没开口，黎蔚雅赶紧制止，“巧心，你自己有巧克力牛奶面包！那是叔叔的早餐。” “巧克力牛奶面包可以明天再吃。”他说。 “巧克力牛奶面包有保存期限，大人应该当好榜样，不可以教她浪费食物。”黎蔚雅很坚持。 可是，巧心明明就很想吃，瞧，那圆滚滚的眼楮是那样期待的望着餐盘里的炖蛋，还有一旁点缀着新鲜草莓的优格！宋晓涛想再抗议。 “叔叔，妈咪有说过，小朋友不可以浪费食物，我要听话。”她打开巧克力面包的包装，准备乖乖吃她的早餐。 见她这么听话又懂事，宋晓涛心软得一塌糊涂，当下更想满足她这小小的口腹之欲，灵机一动，“巧心，你会不会玩交换游戏？” “什么交换游戏？”眨着大眼楮，她好奇的问。 “你用你的巧克力牛奶面包跟叔叔交换炖蛋跟优格，这样就不会浪费食物。” 没等黎巧心开口应允，宋晓涛张嘴就咬，她手中的巧克力牛奶面包顿时缺了一大块。 “啊，我的面包！”小丫头大叫。 这一叫，让所有的人都傻了……这、这算哪一招？ 满嘴面包的宋晓涛无辜的看着黎蔚雅，那眼神仿佛是在说——怎样，我已经吃了你女儿的早餐喽！不想她饿扁，你就答应呗。 天啊，他几时变得这么无赖来着？眼前这个男人是她认识的宋晓涛吗？黎蔚雅错愕得完全说不出话来，不禁啼笑皆非。 一旁的戴维别过头，双肩颤抖，拼命的忍住笑。 “戴维，你还在发什么呆？儿童座椅呢？不快点拿来，巧心怎么吃早餐？”咽下面包，他立刻吩咐。 “是，马上就来。”戴维赶紧去张罗儿童座椅。 不错嘛，专长“拒绝”的宋晓涛虽然跩得不知道怎么追女孩子，但使些小把戏倒是挺有慧根的，简直是无师自通！他在心里替宋晓涛按了一个赞。 “好了，都坐下吧。” 原本说是要边开会边吃早餐，可黎蔚雅才刚要开口，就被他制止—— “嘘，吃早餐的时候讨论工作会消化不良，有什么事情，等吃完早餐再说。” 冠冕堂皇一句话，让她不得不闭嘴，她却仍吃得胃部紧缩。因为她发现自己其实搞不太懂今天的宋晓涛——应该说，重逢后的宋晓涛，她真的摸不透呀。 好不容易吃完早餐，他总算甘愿讨论公事了。其实也没啥大不了的，就是例行的进度报告，跟一些细节的确认，不到半个小时就结束了，却让黎蔚雅感觉好像奋战了许久似的。 就在她准备带着黎巧心告辞的时候，他又开口了—— “你要带巧心去公司上班？” 不然呢？黎蔚雅古怪的看他一眼，“对。” “让她留在这里吧，你去上班，我帮你照顾小孩。”宋晓涛突然建议。 “啥？！”她吓得眼珠子瞪得像差点要掉出来。 “相信我，没有哪个老板会希望员工带着小孩去上班，他们肯定会怀疑员工到底有没有专心工作，还是说你丢了工作也不在乎？”他淡淡的瞅着她。 当然不行，虽说只是五斗米，但也得折弯了腰才有，哪能不在乎！ “可是……”她也不该把小孩丢给他。 一个大品牌的设计总监，每天不知道有多少事情要忙，要他帮她看孩子，这么好意思呢？ 明白成年人总是顾忌太多，怕不好意思、怕亏欠别人，这时候小孩子直觉的好恶，反而更容易解决问题。 宋晓涛于是直接朝黎巧心下手—— “巧心，如果妈咪去上班，你跟叔叔留在这里，可以吗？叔叔可以讲故事给你听，陪你画图，也可以带你出去玩，我们让妈咪专心工作好不好？等妈咪下班了，再过来接你回家。不然，妈咪的老板要是生气了，她就没有工作了，没有工作就没有钱，没有钱钱就不能买东西给巧心吃……” 黎巧心仔细听了他的话，心想，其实，她也不喜欢去妈咪的公司，那个总经理伯伯会用恐怖的眼楮一直瞪着她，经理阿姨还会扯着嗓门说话，好吵，再说，她也不可以害妈咪没有工作。 经过小小的比较之后，她觉得留在这个晓涛叔叔这边似乎好多了。 “好。” 向来不喜欢理睬陌生人的黎巧心居然说好？黎蔚雅傻眼。 “好乖，那我们跟妈咪说再见吧，跟妈咪说，要努力工作喔，下班早点来接巧心回家。” 黎巧心甜甜的跟她道别，而宋晓涛推着她，一路将她推出了总统套房。 “你专心工作，把小孩交给我这老朋友你可以放一百二十个心。加油！” “晓涛，如果有什么问题，记得随时打给我。”她不放心的叮咛。 “好。”说完，门砰地关上。 这时，一个嗓音软软的自宋晓涛身边响起—— “叔叔，你喜欢我妈咪对不对？”小脸蛋上出现了刚刚没有的精明。 他发现，他好像太小看这小妮子了！ “你怎么知道呢？”他点了点小丫头的鼻子，把问题抛还给她。 “因为你送妈咪花，男生送女生花，就是喜欢她。”一副经验老到的样子。 宋晓涛蹲下身子，让视线与她的视线对上，“谁告诉你的？” “小莉说的，她的小阿姨每天都收到很多人送的花，那些人都喜欢她。” 啧啧啧，这年头的幼儿园小朋友都在交流些什么呀！他好生纳闷。 “那有很多人送花给你妈咪吗？”一旁的戴维好奇问。 “当然。有好多好多。”小手奋力比了个好多的手势。 宋晓涛当场脸黑了一半…… 戴维则是一脸同情。 “可是我不喜欢他们，所以我妈咪也不喜欢他们。”小丫头很有自信的说。 “那你喜欢叔叔吗？如果叔叔说，我想要当你的爸比，像你妈咪一样疼你，可以吗？”他索性直接问小女孩意愿。 微眯起眼楮，“我同学小胖的爸爸很厉害啊，你可以比他爸爸更厉害吗？” 啧啧啧，这丫头是遗传了谁呀，这么精明，还知道谈判哩。 “当然可以。”他很有信心。 “那你会带我去动物园玩吗？你会把我扛在你的肩膀上吗？你会带我去骑脚踏车吗？你会放风筝吗？你会带我去吃麦当劳吗？你会……” 黎巧心将她从同学那里听到的爸爸会做的事，全都拿来问了宋晓涛一遍，问得他当场哑口无言。 吓到了？ 不，是心疼—— 心疼这个小女孩只能默默的听着同学炫耀自己的爸爸，暗自羡慕，就像他小时候一样，总是偷偷的羡慕着别人有爸爸。 “那不算什么，叔叔都会。而且叔叔还会一件别人的爸爸不一定会的事情。” 灿亮的眼楮瞪着他，“什么？” 他扬起了得意浅笑，“叔叔会做漂亮的衣服给你穿，像白雪公主一样的漂亮衣服，不，比白雪公主的更漂亮。” 小脸亮起了光辉，“真的？”白雪公主啊……“那我想要哆啦a梦的衣服也可以吗？” 宋晓涛脸上三条线。这小丫头够狠了，居然大材小用到这种地步，好歹他也是时尚圈赫赫有名的miltonsong！ 算了，别说是哆啦a梦了，就算是蟑螂装，只要她想要，他也会做给她。“可以。” “真的？” “当然是真的。不过，做衣服之前得先画设计图，不如，我们现在就来画哆啦a梦衣服的设计图，然后下午叔叔带你去动物园玩。”宋晓涛说完，伸手把小丫头圈在腋下，飞快的冲向沙发，当场逗她咯吱咯吱的笑。 哈，看不出来这个罹患耐心缺乏症的milton，居然还挺有当爸爸的潜力！ 赞！ 不过，哆啦a梦是什么玩意儿？ 等milton完成，他一定要po一张照片到他的脸书上昭告众家好友。戴维如是想。 不就是去动物园嘛，虽然是新手，但两个大男人难道会搞不定一个六岁的小女孩吗？ 可是当宋晓涛发现戴维没有加入的打算时，他开始觉得情况可能有点不妙。 “你不下车？”他不可置信的瞪着戴维。 当然不！太阳那么大，会晒出雀斑哩，而且……“我又没有要追人家的妈咪，应该不需要抢着当爸吧？”戴维说得理直气壮。 “可是——” “milton，现在是考验你的时候，好好跟你未来的女儿享受天伦之乐，学习怎么当一个好爸爸，结束了打电话给我，我再回来接你们。拜拜。”不让宋晓涛有机会命令他，戴维咻地开着休旅车开溜。 “戴维、戴维！”他气急败坏的叫。 “叔叔，我们还不去买票吗？”黎巧心已经迫不及待。 好你个戴维.道格拉斯，可以再没道义一点！宋晓涛腹诽，转过身，藏住不安挤出笑容，牵起她的小手，故作强悍的宣布，“动物园，出发！” “耶，出发——”她跟着喊。 时间约莫两点半，夏天的太阳真不是盖的，把人晒得头晕眼花，只想躲在冷气房。但是小丫头似乎不怕热，活力充沛得不得了，宋晓涛只好舍命陪丫头，她几乎是进了园区就一路往前冲，每种动物都看得津津有味，他不敢有丝毫松懈，拼命在后头追，就怕一个不小心，她会跌倒了还是走失了。 “叔叔，企鹅在那边！” 怕她会中暑，赶紧喂她喝一口水，锁上水壶，“走。” “叔叔，我们去看无尾熊。” “没问题。” “叔叔，我要看熊猫！” 糟糕，在哪个方向啊？宋晓涛赶紧拿出园区地图仔细寻找，一找到熊猫的所在地，赶紧带着黎巧心杀过去。 就这样，两个人顶着烈日满动物园跑，小丫头开心得不得了，一路上叽叽喳喳的像小麻雀，好几次宋晓涛都忍不住暗忖，小孩子的活动力怎么这么恐怖啊？可看着她欣喜发亮的小脸，他也只能咬牙跟她拼了。 第十一章 “叔叔，人好多，我都看不到。”她可怜兮兮的望着他。 怎么可以让她失望呢？宋晓涛二话不说，蹲下身去，“上来，坐在叔叔的肩膀上，叔叔把你举高高，这样就可以看到了。” 小丫头喜孜孜的爬上他的肩膀，在被举高的剎那，她兴奋的直欢呼，尤其看到其他小朋友羡慕的眼神，她骄傲到一个不行。 “叔叔，去幼儿园的时候，我一定要跟小胖他们说，我也有被举高高！”语气满是得意。 宋晓涛咧开嘴笑了……他终于明白，什么叫做甜蜜的负荷。 整个下午的超量运动，就算是金顶电池也有电力耗尽的时候，终于，黎巧心累了。怕精神不济的她，一个没扶好会掉下来，他索性抓下她，转而将她抱在怀里，信步走向游园专车搭乘处，准备回到可爱动物区。 因为，黎巧心想看斑马。 但一上车，凉风徐徐，没多久，刚刚还满场飞奔的小丫头，就倒在他的怀里睡着了。 “你女儿睡着啦？” 宋晓涛转过头去，看见一个带着儿子的年轻妈妈。 他对她有印象，可能是小朋友喜欢的动物差不多，整个下午他和黎巧心一直踫到这对母子。年轻妈妈一直想跟他攀谈，说自己是单亲妈妈，还问他是不是单亲爸爸，更主动说下次有机会可以一起带小孩出来玩。 他当然知道对方在打什么主意，态度始终不冷不热也不答腔，但这位单亲妈妈显然像打不死的蟑螂。 “流汗没有擦干会着凉喔。”她热心的作势就要伸手帮忙。 他本能扬手隔开，“谢谢，我自己来就好。”拒绝年轻妈妈的好意，他掏出口袋里的手帕，帮黎巧心擦了擦汗。 悻悻然的缩回手。“你们要回家了吗？待会要不要一起吃晚餐？我要带我儿子去吃麦当劳。” “不了，我们要去接我太太下班。”宋晓涛想，这样应该拒绝得够清楚了。 果不其然，年轻单亲妈妈脸上当场闪过悻悻之色与尴尬…… 下了游园车，他抱着黎巧心边缓缓走出园区，边腾出一手拿手机打给戴维。 “快点把车开过来，巧心睡着了，我们在大门口等你。”旋即结束通话。 收起电话，他调整一下姿势，好让怀里的小家伙能更舒服的靠着他。 等待时，他忍不住想，看不出这个小不点，这样抱着还挺有份量的，今天是他抱都觉得沉，如果换作黎蔚雅…… 宋晓涛摇摇头，心中涌上不舍，想要为她分担的想法更强烈了。 不一会，戴维开着车子来了，因为黎巧心睡着了，无法系安全带，宋晓涛担心车子行进的时候她会滚到椅子下去，于是陪着坐上了后座。 “睡着了？” “嗯。冷气不要开那么强。”他细心叮咛。 戴维暗自窃笑。不错嘛，真有几分爸爸的模样了。 进了市中心，黎巧心突然恍恍惚惚的醒了过来，揉着眼楮哑声问︰“叔叔，我们要去哪里？” 他看看手表，差不多是下班时间了，“去接妈咪下班好不好？” “嗯。”她点点头。 “那再睡一下，到了叔叔再叫你起床。” 黎巧心又倒了下去，枕着他的大腿，沉沉的睡着。 望着天真的睡颜，宋晓涛感觉自己心里有某一部份变得柔软了…… 对于扮演父亲这个角色，他发现他比自己想象的还要进入状况。 城市的这端。 一整天，黎蔚雅都显得有些坐立不安，几乎是每隔一段时间，就会不自觉的看看计算机屏幕下方的小时钟，要不就是检查手机是否有宋晓涛的来电。 没错，她担心，担心从来没带过小孩的他，能不能罩得住黎巧心。 所以一到了下班时间，她立刻跳了起来，将工作往包包里扫，准备回家继续打拼，现在，她得赶快去解救宋晓涛，希望他还没被小孩子搞疯。 毕竟，要一个没带过小孩的大男人，照看鬼灵精怪的六岁小女孩，这确实有点难度。 打了卡，推开办公室的门，黎蔚雅搭着电梯往下，就在她刚跨出理舍公关所在的这栋商业大楼时，前方不远处的路旁传来熟悉的呼喊—— “妈咪，我们来接你喽，快上车吧！”眼熟的休旅车上，黎巧心从降下的车窗里探出头来，小手对她不住的挥舞，企图吸引她的注意。 黎蔚雅见状，赶紧踩着高跟鞋，碎步上前。 黎巧心退开，后座的车门打开了，她不疑有他的坐了上去。一上车，才发现宋晓涛也坐在后座，开车的是戴维。 “你们去哪了？” “动物园。叔叔带我去动物园看企鹅、熊猫，还有无尾熊。”黎巧心开心得不得了，“叔叔还说明天要带我去放风筝。” 黎蔚雅抱着她，既感激又抱歉的看向宋晓涛，“我看，明天我还是带她去上班好了，这样实在太麻烦你了。” 他别过头，用一种讳莫如深的表情瞅着她。 麻烦？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一刻这样讨厌“麻烦”这两个字，黎蔚雅说这种见外话，分明是不把当他自己人！ “妈咪，可是我想跟叔叔去放风筝……” “我也想带巧心去放风筝，我不想失信于她，再说，我们两个明天还要继续做哆啦a梦的衣服。” “嗯，没错！”黎巧心开心的呼应。 “至于你，专心的把莫兰迪的案子给我办好，每个细节务必要完美无缺。”话锋一转，“放心，我不会把这可爱的小东西抓去卖的，别人想买，我还舍不得呢！是不是呀，小巧心……” “哈哈哈哈，叔叔，不要，会痒啦，妈咪……妈咪救命啊！” 整个车厢都是宋晓涛和孩子嘻笑的声音，黎蔚雅莞尔的看着这一幕，忍不住的想，如果将来他有自己的孩子，他肯定会是一个好爸爸，一个宠小孩的爸爸。 “巧心，晚餐想吃什么？”宋晓涛问。 “我们可以去逛夜市吗？”负责开车的戴维忍不住说。 打从来到台湾，他就一直很想去逛夜市的，可是都没机会，好不容易今天很清闲，而且人都在外面了，不去白不去咩。 “啊，我之前答应说要带你去的，可是一直没有履行诺言！”黎蔚雅突然想到自己许下的诺言。 “所以就今天去嘛，好不好？”要不是因为在开车，戴维肯定要像许多女孩子那样扭起身体了。 “可是我想带巧心去吃麦当劳。”他讨厌人挤人。 “叔叔，麦当劳改天吃，我们今天先去逛夜市，拜托拜托……”黎巧心对宋晓涛神秘的眨眨眼楮。 这鬼灵精的小妮子不知道在打什么歪主意？他很有兴趣知道。 “好吧，就依你喽。”点点小女孩的鼻尖。 “耶，叔叔最棒了！我爱你。”黎巧心是行动派的，说完就给了宋晓涛一个香吻，完全把他打败。 等戴维停好了车，四个人或前或后的缓缓走向人声鼎沸的夜市。 “老师说，人很多的时候，要两个两个一组。所以……”她走向宋晓涛跟黎蔚雅，分别拉过两人的手，将他们的手迭在一起，并对他眨眨眼楮，“叔叔跟妈咪一组，不可以放开手手喔！”仔细叮咛后，她转身拉起戴维的手，“戴维叔叔，你跟着我，我负责带你去吃好多好吃的。来，出发！”她拽着戴维的手，马上就往前冲去。 “等一下，巧心！”黎蔚雅正要上前去制止，左手却传来力量拉住她，她回过头，发现宋晓涛紧紧抓着她的手，而且还不是一般的手牵手，是十指交握。 他无辜的说︰“巧心说要两个两个一组，而且不可以放开手。” 好样的黎巧心，还知道帮他制造机会，也不枉今天下午他对她又扛又背又抱，把她“惜命命”。宋晓涛简直乐翻了。 “可是他们两个……”一个是小孩，一个是人生地不熟的老外，真是个危险的组合。再说，为什么她得跟他一组？ “真弄丢了再来着急吧！” 她皱眉，“你都不担心戴维吗？”好歹戴维也是他的恋人。 宋晓涛一脸莫名其妙的反问︰“我干么要担心他？” 戴维那么大一只，还是个醒目的老外，想走丢可是有难度的，何况他身边还有个台湾小女孩，大家不多看他们两眼才怪。 “可是他是你的……”恋人。黎蔚雅实时住嘴。夜市人潮汹涌，总不能在这种地方，帮他出柜吧！ “干么话说一半？”宋晓涛没好气的问她。 “没、没事啦。” “没事就走，我好久没逛夜市了，带我去吃点好吃的。”他敦促她。 “你可不可以先放开我的手？” 看了眼两人十指交握的手势，他说不出来的满意，哪可能放开！ 他端出黎巧心的小圣旨，理直气壮的说︰“不行。巧心说不可以放开手，我们要遵守规定。” “宋晓涛！”黎蔚雅表情困窘的抗议低嚷。 他充耳不闻，拽着她的手径自迈步往前走，逼得她只能碎步跟上。 不是没有试着抽回自己的手，可她越挣扎，他就拽得越紧，最后，她只能自暴自弃的由着他用这种亲密至极的方式，紧握自己。 这还不算什么，接下来更教黎蔚雅傻眼的是，宋晓涛什么东西都只点一份！ “吃。”他把咬了一口的胡椒饼凑到她嘴边。 “不要。我要自己买一个。”一人一口太暧昧了。 霸道的拉回她，不让她买。“不行，你以前有说过，逛夜市吃东西就是要一人一半，这样才可以同时吃很多样。”宋晓涛拿以前的事情当说词。 问题是，以前他们两个是青梅竹马兼小情侣，当然是你一口我一口，而现在他们只是旧识、老朋友怎么可以？黎蔚雅瞪他。 “快点咬一口，不然我们就站在这里不走。”他使出完全无赖手段。 “小姐，免歹势啦，一人一口，感情才会长久。”操着台湾国语的老板娘，笑眯眯的说。 吼，他们又不是……黎蔚雅很糗，巴不得快点闪人消失，偏偏宋晓涛死不走，对于自己成为老板娘的关注焦点很是得意。两人对峙到最后，她认输气呼呼的咬了一口，他这才眉开眼笑的把胡椒饼拿回自己嘴边，得意的又咬一口。 “好不好吃？” 本来想赌气说难吃，偏偏老板娘也在殷切等着她的回答。 黎蔚雅只好诚实回答，“……好吃。” 宋晓涛勾唇笑了笑，又凑来胡椒饼要她再咬一口，她没好气的睨了他一眼，乖乖张口。 “你现在是在演小鸟吗？用啄的啊？再咬一口。” 她真的快要疯掉了！尤其旁边还有老板娘把他们两个的互动当偶像剧在看，黎蔚雅只得赶紧狂咬一大口，脸颊热辣辣发烫，拉着宋晓涛速速走人。 她越气恼，他笑得越乐，让她忍不住气质尽失的抡起粉拳赏他一记痛快。 “很痛欸！”宋晓涛抗议。 “活该。” 面线两人吃一碗、润饼两人吃一卷、虾仁煎两人吃一份、饮料两人喝一杯……嘿嘿，甘草番石榴总可以各吃各的吧！ 就在黎蔚雅打着这样的如意算盘时，宋晓涛抱着整包甘草番石榴，捏着一小片，先咬一口，然后凑到她嘴边要喂食。 “为什么我得吃你的口水？”她老大不爽的抱怨。 第十二章 宋晓涛也不恼，径自吃掉那一片番石榴重新拿了一小片，这次，他先凑到黎蔚雅嘴边，她才咬了一小块，他便将剩下的往自己嘴里扔。 她瞠目瞪他，他却得意扬扬，让她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似是想起什么，宋晓涛二话不说，拉起她的手就往前走。 “啊，我先说，我吃不下了喔，你别想又要我帮你吃一半。”被拉着往前走的黎蔚雅不住的表态。 千辛万苦的突破拥挤人潮后，两人来到射气球的小摊贩前。 “还是小熊维尼？”宋晓涛睐她一眼问。 她表情一怔，对于他还记得她喜欢小熊维尼这件事感到诧异又惊喜。 一股难以言喻的喜悦瞬间从身体里涌了出来…… “嗯。”她笑着点点头，仿佛自己又回到那段青涩稚嫩的岁月。 黎蔚雅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所有的人都迷恋万年不败的hellokitty，她偏偏就是喜欢这胖嘟嘟的小熊维尼，喜欢它爱吃蜂蜜的习性。 “老板，准备帮我打包那只小熊维尼。”宋晓涛一来就指着架子上那只小熊维尼。 “哈哈哈，帅哥，卖臭屁，三盘全破再打包都不迟。”老板凉凉调侃。 好吧，到底是要拿出真功夫了，宋晓涛聚精会神的捏着飞镖，先是掷了三根试试功力——“咦，不错喔，十几年没摸飞镖了，没想到手感还在。”他得意的说。 老板老神在在，觉得那只是一时好运而已。 “晓涛，加油！”黎蔚雅为他打气。 她甜美的笑颜，伴着期待的眼神，让他有片刻的失神，想要满足她愿望的念头出奇的强烈，瞄了架上的小熊维尼一眼，誓在必得的他决定打铁趁热一鼓作气。 只见他一口气连续将手中的飞镖，往板上的气球扔掷而去，爆裂声响啵啵啵啵……简短而有力，黎蔚雅听得兴奋不已，一旁的老板脸色则是完全惨绿。 靠，今天是什么诸事不宜的日子啊？老板心里哀鸣。 “老板，老板，打包喽！”宋晓涛用很欠揍的口吻叫着老板。 秉持着和气生财的老板虽然心里在滴血，还是勉强挤出一抹笑容，把小熊维尼打包奉上，违心的说下次再来。 黎蔚雅抱着胖嘟嘟的小熊维尼，弯起了优美的唇线…… 实不相瞒，她的小熊维尼都是宋晓涛射气球赢来的，连同今天这只，已经是第三只喽！ 瞧她爱不释手的模样，一点也不在意穿着套装的自己抱着小熊维尼的画面，有多么违和。“第几只了？”宋晓涛不经意的问。 “第三只。”她记得可清楚了。 “好极了，刚好凑成了一家三口。”他意有所指的说。 “嗯？”她不解的投去一眼，疑惑的瞅着他。 笑而不答。宋晓涛低头看了看手表上的时间，“走了，该去把那两只‘流浪动物’给找回来了。” 刚要牵起黎蔚雅的手，不知哪来的一股力量推了她一把，猝不及防的她整个人就这样撞进了他怀里—— “啊！”她吓了一跳。 宋晓涛赶紧保护的抱住她，目光飞快的梭巡罪魁祸首，忽地，他看见一抹调皮的熟悉小身影隔着些许距离冲着他贼兮兮的笑。 啧，顽皮、真顽皮！不过，他喜欢这小丫头的顽皮。性感的唇微勾着笑意。 收回视线，转而看向怀里的女人，“没事吧？”他低头凑在她耳边问。 热气搔拂着她的耳，亲昵得令她心跳不住的加快，两颊跟着泛起羞红，“没、没事。” 压下因激动而引起的战栗，黎蔚雅赶紧站稳身子，想要离开这令人昏眩的诱人胸膛，然而环着她的力量却没打算松开，依然不动如山的圈着她的身体。 “晓涛……”她虚弱的低唤，慌乱的仰头看向身前的男人，两只眼楮像指针，不住的左右游移。 “怎么了？”他很坏，好整以暇的望着她，问她怎么了，却没有解围的打算，静静的欣赏着她脸上的红潮，漫至衣领下看不见的地方。 喔喔，再不停止，有人就要因为脸红而昏倒了。 宋晓涛啄了她嘴唇一口，松开手臂转而拉着她的手准备离去。 他、他吻了她？！ 捂着遭到偷袭的嘴巴，黎蔚雅的表情震惊得像是被雷打到，怀里的小熊维尼也差点掉了，手忙脚乱的胡乱抓回，目睹这一幕的宋晓涛没来由的很得意。 因为，是他让她变成这样的。他喜欢看她傻傻的样子…… 直到车子抵达公寓楼下，黎蔚雅都还处于被偷吻的震惊里无法回过神。 因为白天玩得太累，又逛了那么久的夜市，回家的路程还走不到一半，黎巧心就睡着了，是宋晓涛自告奋勇的帮她抱着完全睡瘫的小丫头，一起回到了位于公寓三楼的黎家，要不然，依她这恍惚的样子，两个人没在楼梯间摔个四脚朝天才怪。 “房间怎么走？”踏进她家，宋晓涛问。 回过神，她伸手往前一指，“前面右转那间就是。” 小丫头被送上了床，发出一声软软的嘤咛，他帮她拉上哆啦a梦的卡通被子，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才起身离开，一转身，就看见黎蔚雅站在房门口，手中还抱着小熊维尼，一副傻不隆咚的样子…… 轻轻带上房门，宋晓涛在她面前站定，她始终半垂着视线不敢看他，因为她一直没有从方才那记轻啄的吻里回过神来，对他的行动感到困惑不已。 以为他会说些什么，孰料，他什么也没说，就这样静静的站在她面前…… 仿佛永无止境的沉默包围着两人，让她没来由的一阵紧张，急着想打破这样的沉默，只得佯装自若的开口，“今天真的很谢谢你帮我照顾巧心，没想到你对孩子这么有一套，看得出来她是真的很喜欢你。”看了看手表，“时间很晚了，你快回去休息吧，路上小……”心。 最后一个字，在他突然抓住她手腕带来的讶异里打住—— 她像只不安的小动物，紧张的眨着眼楮匆匆瞥他一眼，又仓皇垂下眼睫。 “雅雅，”沙哑的嗓音低低的唤着她的小名，“那你呢？你还喜欢我吗？” 黎蔚雅仰起头，瞪大双眸，错愕的瞅着他。 没等她回答，他抓住她的手腕，低下头去，饺住了她的唇瓣。 不同于稍早蜻蜒点水的轻啄，这是一个吻，一个轻柔的吻，像是藏着千言万语般的吻。她可以感觉到他温热的唇瓣正贴覆着自己，感觉到他是用怎样的力道在吸吮、啃咬着她的嘴唇。 这不是他们之间的第一个吻，在许久许久之前，他也曾吻过她—— 在放学后的美术教室，他无预警的凑过来，在她唇上留下他的温度。 原来，她一直想念着这个温度、想念着和他唇瓣贴合的亲密…… 他停下吻，拉开了一点距离，定定的注视着被吻红唇瓣的她。 她感觉到他的目光，就落在她身上，令她没来由的紧张万分，动弹不得，觉得自己被困在他意图不明的目光里，连呼吸都感到困难。 她，脸颊微微发烫，宛若孩子般困惑的表情看在宋晓涛的眼里感觉好无助，好想要……欺负她。 念头一起，行动便刻不容缓—— 抓开她手中的小熊维尼，他不想让他们之间隔着第三者，哪怕那只是一只绒毛玩偶也不许，因为，他要他们的拥抱只存在彼此。 “我的小——”熊维尼。 她的惊呼，被吞噬在另一个吻里。 他单臂环住她纤细的腰，将她圈在他的怀抱里，恣意品尝着她，不问自取的探入，狂狷而霸道的交缠，让这个吻瞬间充满了深层的暧昧氛围。 他已不是当年那个含蓄吻她的男孩，是个男人，一个大胆得令人心醉的男人。 都是他的气味，她的呼吸、她的口腔全弥漫着属于他的阳刚气息，强烈得令人昏眩。 煽情的挑逗、放肆的掠夺，这陌生的一切令黎蔚雅着迷且手足无措，然而抓住他衬衫的小手却没有推开他，反而在不知不觉间攀上他宽阔的肩膀，在不知不觉间紧紧的交横在他颈后。 他知道她在发抖，但她却没有推开他，而是选择依附他，这让他受到鼓舞，搂着她一阵天旋地转，她被推顶到了墙上—— 吻还热烈不休，炽热的大掌迫不及待的在她的身躯上游走，接着，束在套装裙子里的上衣被抽了出来，狡猾的大掌从衣摆钻进，贴着她的肌肤游走爱抚，为她掀起一片陌生的战栗，在她身上点起了火苗。 就在她快要不能呼吸的时刻，他放过她被蹂躏掠夺得很惨的小嘴，转而吻上她细腻的颈脖，她神智迷乱的仰着脸，无法遏抑的喘息着，完全沉浸在他撒下的情网中。 然而就在那带着力量的大掌摆脱了束缚，一把攫握住她柔软的胸房时，黎蔚雅罢工多时的脑袋里，跳出了一个名字——戴维？ 她狠狠的倒抽一口气，使尽所有的力气推开宋晓涛，瞪大眼楮错愕的看着这个喜欢男人，却又对她搂抱亲吻的宋晓涛。 难道，他是双性恋者？ 意识到这个可能的黎蔚雅，表情震惊得像是被雷打到。 “雅雅？”双眸漫着情欲的他，面对她突如其来的拒绝感到不解。 “我们不可以这样，不可以、不可以……” 她颤着声，一连说了三个不可以，还在他们之间拉出了安全距离，拒绝他的靠近，这让宋晓涛不解且难受。 “为什么不可以？” 他喜欢她，她也喜欢他，十三年前是这样，十三年后还是如此，若不是这些年的分开，当初跟她一起生下黎巧心的男人会是他，而不会是别人！ “为什么？因为你不可以这样对我，也不可以这样对戴维！” 他怎么可以一边跟戴维当恋人，一边又对他亲吻搂抱？ 戴维是男人，她是女人，就算他……就算他可以喜欢男人也可以喜欢女人，但是他无法接受这样的宋晓涛、接受这荒谬的三角关系！ 天啊，戴维还在楼下的车上等着他，而她却跟他……黎蔚雅为自己刚刚的投入与忘情感到懊恼、羞耻且内疚。 “雅雅，什么意思，这关戴维什么事？”明明就是他跟她的亲密，怎么好端端的扯出个戴维来了？ “为什么不关他的事？你明明跟戴维在一起，怎么可以还来招惹我，让我变成介入你们两个感情之间的第三者？你这样会不会太自私了？” 宋晓涛愣住了，呈现一种惊吓过度后的当机状态，以至于一时间无法理解黎蔚雅话语里的意思，直到脑筋运转恢复，他第一个提出的质疑是—— “你疯了吗？戴维是男人，我也是男人，我怎么会跟戴维在一起？”他又不是同性恋！ 她看着他激动的表情，疑惑。好像不是假的欸……“你没有和戴维在一起？” “没有！从来没有，我喜欢的是女人！”莫名其妙被指控为同性恋，宋晓涛真觉得自己冤枉到了极点。 “可是……”方雅秋说，消息是戴维亲口告诉她的。 “到底是谁在造谣？谁告诉你，我跟戴维是恋人的？”他现在恨不得抓出这个造谣者，鞭数十，驱之别院。 “我的同事方雅秋——就是之前负责莫兰迪这个案子的人。” 浓眉高高不满的挑起，“方小姐？” “嗯，她说，是戴维亲口跟她说你们是恋人。” 第十三章 愀然变色，“戴维？” 好好好，好啊你个死戴维！居然敢扭曲他的性取向，捏造这样的谣言。 宋晓涛二话不说从口袋里拿出移动电话，按下戴维的号码—— “milton，你不会是要告诉我，你今天晚上不回酒店了吧？”在车上等的戴维接起电话就是不客气的揶揄。 “上来，你现在马上给我滚上来，三楼右手边这间。快！”低吼完挂掉电话。 在等待戴维上楼的时间里，两人目光对上，他二话不说拉过她，在她的惊呼声中解开裙子的钩环和拉链—— “晓涛！”她压着裙子，难以置信的瞪着他。 天啊，他、他、他怎么会这样，都什么时候了，他还脱她裙子？ 好，他承认，他确实很想跟她发生什么，但那是之前，在她还没推开他之前，还没指控他和戴维的关系之前。 现在，他只是想帮她整理服装仪容。 “放手，我只是要帮你把衣服穿好。还是说，你宁可我戳瞎戴维的眼楮，也不让我帮你把衣服穿好？”他目光凛凛的望着她，不像是开玩笑。 她半信半疑的松手，他果然迅速的帮她把衣服扎好，重新拉上拉链扣好钩环。 他不许他以外的男人，看到她衣衫不整的样子。 黎蔚雅脸红得像是要爆炸，许久才吐出一句尴尬的谢谢。 楼梯间传来脚步声，宋晓涛打开大门，让外头的戴维得以顺利进屋来，然后再度迅速关上。 吼，他好歹也是个成年人，用脚指头想也知道，milton迟迟没有下楼，肯定是在跟人家搂搂抱抱，只是，他们两个搂搂抱抱，好端端的叫他上楼来做什么？ 戴维纳闷的看看表情严肃的宋晓涛，又看看脸上泛着诡异红潮的黎蔚雅，决定主动发问—— “两位找我有何重要的事情？”他用着自以为俏皮的口吻问。 宋晓涛将黑眸眯成一道危险的细线，杀气腾腾的问︰“戴维.道格拉斯，请问，我跟你是一对恋人吗？” 只是杀气腾腾已经很客气了，要不是为了留戴维一条小命好好回答，否则，他早就狠狠踹这家伙两脚，然后把他从三楼丢下去。 “……milton，你疯啦，我跟你？” “我也很希望是我疯了，才会听到这种谣言，因为，我怎么可能会跟你在一起呢？”宋晓涛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 “可是，你明明跟雅秋说，你和他是恋人。”黎蔚雅提出疑问。 雅秋……啊！是之前那个挤乳沟的方小姐。想起好像真有那么一回事后，戴维秀气的掩着嘴，大笑起来，“哈哈哈。” 宋晓涛忍不住了，抬腿踢了他屁股一脚。“笑，你还敢给我笑？你现在马上给我讲清楚。” “呀，milton，你怎么可以踢人家的屁股？”戴维翘着莲花指捂着屁股，一副自尊心受创的惊叫连连。 “你今天不讲清楚，我不只踢你屁股，我还会宰了你！”冷冷威胁。 戴维见苗头不对，赶紧躲到黎蔚雅身后，也不瞧瞧自己这么大个儿，躲在娇小的黎蔚雅身后，画面有多么不伦不类。 “是男人就出来说话，不要躲在雅雅后面。” “如果当男人要挨揍，我情愿当女人。”他是个很惜肉的人。 “你——”要不是怕伤了黎蔚雅，他真想扑上去痛扁他几拳。 “这件事不能全怪我，是方小姐先怀疑我的性向的。”躲在黎蔚雅身后的戴维说。 他知道自己行为女性化，但是，也不是每个行为女性化的男人，就一定是同性恋。他是男人，一个动作秀气的男人，他是一个动作秀气但喜欢女人的男人！ 可方雅秋的态度让他太不爽了！就算他戴维真的是同性恋好了，她有必要用那种好像他身上带着艾滋病毒的轻蔑眼光来对待他吗？ 是谁跟她说同性恋跟艾滋病毒是划上等号的呢？愚蠢至极。 为了捉弄她，他灵机一动，决定捏造这个谣言打击她。 试想，还有什么比他这个令她不屑的娘娘腔，跟她最欣赏的男人milton在一起的消息，还要来得令人挫败呢？ 当然，也不是光戴维自己说，事情就能变真实，谣言能够成立，有很大的原因是方雅秋太过自信所推波助澜的—— 那女人自我感觉良好到不行，以为这世界上就她一个人美翻天，全天下的男人都要喜欢她，不喜欢她的，肯定性向有问题。 是以当戴维这样说，她也理所当然的以为，宋晓涛之所以会没有看上美翻天的自己，肯定是因为他喜欢男人的缘故。 “所以，你是骗雅秋的？” “整整她喽，谁叫她不礼貌。” “你整她，有必要拖我下水吗？你到底是报复她还是报复我？” “你也算是渔翁得利了，至少后来方小姐就没继续骚扰你了。” “啧啧啧，最近成语学得不错嘛，还知道渔翁得利。” “因为我是发自内心的喜爱中华文化呀！”戴维话锋一转，“怎么了，大费周章的把我叫上楼，就是为了这件小事？” 哼，小事，因为这件小事，让他被污名化了！ “有人认为我周旋在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之间的行径太不可取！”宋晓涛悻悻然的白了黎蔚雅一眼。 “我以为事情是真的嘛！”她窘迫的低下头说。 “黎小姐，听我说，这件事情绝对不是真的，打死我都不可能喜欢坏脾气的milton！”戴维只差没有跪下来对天发誓。 “你否认就否认，不需要倒打我一枪！”什么叫做他坏脾气，嗟。 “现在疑问解开了，我可以走了吗？” “滚，用你最快的速度。”宋晓涛下逐客令。 为了避免他冷不防的又在自己屁股上补一脚，戴维依然躲在娇小的黎蔚雅身后，拿她当掩护，缓缓的向门口移动，等一拉开门，旋即头也不回的夺门而出。 戴维走后，偌大的空间里，又剩下她和他了…… 她紧张的低下头，双手手指几乎被她自己扭成麻花。 宋晓涛看不下去了，强势拉开她的手，一左一右的往自己腰际环—— 与其让她继续这样扭疼自己的手，他宁可她把手拿来拥抱他。 “你知不知道你让我很伤心？” 他的话，让原本忙着挣扎的她蓦然停下动作，仰起头不解的望着他。 “我们以前不是一直在一起的吗？虽然没有逾矩，但我抱过你、吻过你，我喜欢男人还是女人，你不是应该很清楚的吗？怎么会觉得我是同性恋？” “那是因为……” 她当然有过困惑，可是姐姐的同事franki就是一个血淋淋的真实例子——以为自己喜欢女的，也曾经和女性交往过，可后来才发现自己真正喜欢的是男的。 她以为，他也是这样的情况嘛！ “因为什么？”她最好有好理由。 黎蔚雅只好将franki的例子向他和盘托出。 “你……我真的是被你打败！”宋晓涛感到好气又好笑，“现在你总该相信了吧？还是要我做点什么表明我的性向？” “对不起啦！” 其实，这件事也让她备受煎熬，光是想到他性向转变，让她再也无法像过去那样被他喜欢，她就难过得好几个晚上都睡不着觉，尤其看到他跟戴维站一起就心痛如绞，她也不好受，幸好，现在真相大白，一切都只是误会！ 抵着她颈窝的宋晓涛忍不住咬她一口，以示惩戒。 “唔，会疼欸，做什么咬人？” 下一秒，他张嘴含吮着他咬过的地方，温柔的对待着。 “晓涛……” 他给的亲昵，让她又开始有种站不稳、近乎晕眩的感觉，心跳得急促。 “为什么吻我？”她忍不住问。 许久，他离开她的颈窝，抬起头来，“为什么不可以吻你？”他喜欢吻她，她也喜欢他的吻，这就是最好的理由。再者—— “我们从来就没有分手，不是吗？”他挑眉瞅着她。 这句话，让她感动得久久无法言语，不住的反复品味…… 我们从来就没有分手，不是吗？ 当初他离开台湾的时候，他们并没有分手，是必然存在的距离让他们尚在萌芽的纯纯之恋暂时歇止了，现在，只是重新启动再次进行而已。 对宋晓涛来说，他和她一直都是在一起的。 就算他们曾经失联、就算她曾经和某个男人有过小孩，但现在，他只想让他们在一起，永远的在一起，他会像以前一样爱她，也爱她的孩子。 “明天我会来接巧心，然后送你去上班。早点睡。”他摸摸她的脸庞。 就在他转身要离开的时候，黎蔚雅喊住了他—— “晓涛。” “什么事？” 她快步上前，踮起脚尖，双手捧住他的脸庞，献上了一记轻吻，“晚安。” “我不要走了，我今天晚上要留下来，你是故意的，你这样我怎么舍得走？”宋晓涛故意耍赖，拼命的想往屋里走。 “不行，快走、快走，邻居都要被你吵醒了。” 就这样推推挤挤了半天，她总算把这男人推出门外。 这个晚上，黎蔚雅躺在床上，好几次都兴奋得想要欢呼。想到他的亲吻、想到他的拥抱、想到他对她说的话……啊，好幸福好幸福。 那是爱的感觉，她被他爱着，也爱着他。 第二天，他来接巧心，顺便送她去上班。 一开门，黎蔚雅就笑了…… 宋晓涛依然捧着一束花，但不同于昨天早上完全暴露在危险中，今天，他显然是有备而来，眼镜、口罩、手套一应俱全，手中的花束更是拿得老远。 “你在做什么？” “戴维说，只要是女人都喜欢花，尤其是在美好的早晨，这会让女人的心情一整天都愉快。”当然，他还是以朋友的名义去问的。 “可你不怕过敏又发作吗？” “放心，我有全副武装，喏，快点把花收下。”宋晓涛敦促。 她啼笑皆非的接过花束，内心不是不感动的。 “喜不喜欢？”他问。 “喜欢，很喜欢。”不是没有被追求过，也不是没有收过花束，但这肯定是她这辈子收过最棒的花束。 因为，这花里有他无与伦比的心意！ 虽然不是自己的孩子，但要疼爱黎巧心，宋晓涛发现这一点都不难。 她是那么的鬼灵精怪又可爱，完全的收服了他的心。 只是……他是被她收服了，但他要收服她，似乎难度比较高。 同样都是单亲家庭的小孩，宋晓涛可以感觉得出来，六岁的黎巧心其实是非常渴望父爱的，光从她把同学对她炫耀过的父亲形象巨细靡遗的牢记在心，就可以清楚明白。 但即使这么渴望，黎巧心也不是对谁都可以喊爹，六岁的她也有自己的一套审查标准。 他懂，因为他也曾经这样审视每个出现在母亲身边的男人。 逼迫威胁绝对不是一个好方法，为了建立长久良好的关系，宋晓涛决定努力的展现他想要成为她爸比的诚心，满足她对父亲的渴望。 约莫傍晚四、五点钟的国父纪念馆，少了燠热的暑气，多了一份向晚的悠闲，宋晓涛带着黎巧心正在这里放风筝。 看着在自己的手中一动也不动的风筝，却在叔叔的手里轻松扬向天际，黎巧心崇拜得不得了…… 第十四章 “叔叔，你好厉害喔！我要我要。”她蹦蹦跳跳的在宋晓涛身边绕着，快乐的嘻笑着。 “来，要抓好喔，不然顽皮的风筝可是会跑掉的。” 因为她年纪小，他怕她抓不住，让她的小手勾着缠绕风筝线的手把时，他并没有完全放手，弯着身子和她一起抓着，融洽的身影，俨然就是一对父女。 黎巧心兴奋的笑着，小脸迸射出光芒…… 宋晓涛揉揉她的发，“好玩吗？” “超好玩，我喜欢风筝。”她率直的说。 “只喜欢风筝呀，那有喜欢叔叔吗？” 转过身，软软的身子偎向他，小丫头啄了他脸颊一口，“我最喜欢叔叔了。” yes！这样就对了啦，要一直喜欢下去，喜欢到愿意喊他爸比，那么一切就更完美了。 这句发自内心的喜欢，让宋晓涛所有的疲累都获得抚慰。 手机响了，他稍稍退开接电话，仍不忘腾出一只手帮忙勾着风筝，“喂？” “宋总监，您好，我是理舍的黎蔚雅，刚刚传了一份媒体名单给您，这些是已经确定会出席活动的，另外尚未决定的媒体朋友，我会继续努力。另外，明天下午三点的座谈会，我会在一点半的时候到酒店接你一起前往会场……” 或许是因为在办公室里，黎蔚雅的口吻有种一板一眼的公事化，宋晓涛听着听着，突然兴起了一个念头，嘴角微扬，三字宣言就这样脱口而出—— “我爱你。” 电话那端，原本滔滔不绝的女声突然停住了，老半天都没有声音。 带着笑意的嗓音又说。“黎小姐，我说，我、爱、你。” “宋总监，我、我知道了。”电话那端的黎蔚雅故作镇定答，像是害怕被旁人听出端倪似的小心又谨慎。 可他没打算就这样放过她，挑着眉，不满的问道︰“就只是知道？你不说点什么吗？” 原本用肩膀夹着电话的黎蔚雅转而伸手握住，微窘的闭了闭眼楮，“……我、我也是。”含混的答。 “什么？你说也是什么？”宋晓涛故意又问。 吼……“你等等。”她匆匆撂下一句话。 电话那端隐约传来了一阵奔跑声，他感到莫名其妙的瞅了移动电话一眼，疑问之际，须臾，带着微喘的嗓音再度响起—— “我、我也爱你。” 他可以想象，电话那端的她一定正躲在一个无人的角落，捂着嘴巴，用气音小心告白的模样。 他笑了，听见她的回答，他满意的发出一串朗笑。 “这样你开心了吧？分明是存心整我。”她娇嗔薄怒的抗议着。 “我没叫你偷偷摸摸的，你可以大大方方的呀！” 最好是她可以大大方方的让大家知道她跟宋晓涛的关系啦，在执行案子的时候跟自己的客户大谈恋爱，这样很不专业啊！ 再说，她不想他们的事情变成大家茶余饭后的话题，她想好好呵护这段空白了十三年又再度串起的感情。 “你在外面？巧心呢？有乖乖的吗？” “乖，乖极了，我们正在放风筝呢！” “羡慕……” “乖乖上你的班吧，黎小姐。”宋晓涛打消她的念头，转而对不远处的黎巧心说︰“巧心，妈咪打电话来了，来，跟妈咪说上班加油！” 须臾，熟悉的嗓音传来—— “妈咪，我们在放风筝喔，风筝飞好高，你要努力赚钱钱喔！” 唉，为什么风筝飞好高，她就要努力赚钱钱咧？黎蔚雅被黎巧心的童言童语惹得啼笑皆非。 电话发言权又回到宋晓涛身上，“好了，该挂电话了，再说下去，我们的风筝就要掉下来了。待会去接你下班。”话声刚落，他对着手机送了一记飞吻，这才结束通话。 黎巧心瞅着他，很不客气的当场吐槽说︰“好肉麻喔……” “爱，那是爱，我就是很爱很爱你妈咪，也很爱很爱你这个小东西。”他动手搔她痒，毫无意外的小家伙很快就宣告投降了，咯咯的笑歪了身子不说，还满脸红通通。 “热不热，叔叔去买水给你喝？” “嗯，要好凉好凉的喔。” 还挑哩！点点她的鼻子，伸手召来坐在一旁拿笔电办公的戴维帮忙拉住风筝，宋晓涛起身离开去买水。 横眉冷对千夫指，俯身甘为孺子牛。他宋晓涛就是这句话最好的范例。 身为时尚圈赫赫有名的品牌设计总监，跑腿买水的事情几时轮得到他？但黎巧心给了他一个难能可贵的机会，让他可以体会那种为了孩子努力付出的父母心，哪怕是跑腿买水，做来也是甘之如饴。 就在宋晓涛离去没多久，有人喊住了黎巧心—— “黎巧心！” 循声别过头，她看见了幼儿园的同学小胖。 “你知道我上礼拜去哪里了吗？” 耸肩，“不知道。” “我爸爸带我去香港迪斯尼乐园玩！我们搭很大很大的飞机，咻地就从台湾飞到香港去喽，我有看到米老鼠跟唐老鸭，超酷的，我爸爸说，下次要带我去美国的迪斯尼玩，那里肯定比香港的更赞。”炫耀完，“你在这里做什么？” 翻了一个小白眼，“放风筝。” 这个小胖成天光顾着吃跟炫耀，都不大动脑子的，就连“事实摆在眼前”也不懂，两只眼楮是没看到她的风筝正飞得老高吗？ “你的风筝好小喔，我的风筝比较大，待会肯定飞得比你的高，因为我爸爸非常会放风筝。对了，你跟谁来的？” 本想回答“晓涛叔叔”，可是看到小胖臭屁的嘴脸，黎巧心索性说︰“我爸比带我来的。” “啥，他是金头发的外国人啊，怎么可能会是你爸爸，你少骗人了啦黎巧心，羞羞脸，我改天一定要跟小莉她们说，说你骗人，明明就没有爸爸……”小胖瞟了戴维一眼，狠狠嘲笑她。 凝起脸，“我就是跟我爸比来的，这个外国人是我的戴维叔叔，跟我爸比一起工作的叔叔，我的风筝是因为飞得好高，看起来才好小，你懂不懂？”黎巧心生气的说。 “那他在哪里？你把他变出来给我看啊！” “我爸爸去买水要给我喝。” “看，明明就是说谎，你根本就没有爸爸。” “有，我有！”黎巧心快要抓狂了。 “喔喔喔，好了好了，不要吵架，巧心，不要跟朋友吵架，小朋友，你也不可以这样跟巧心说话，大家要相亲相爱。”戴维赶紧安抚两个杠上的小孩。 “我才不要跟他相亲相爱，他笑我没有爸爸。”她很受伤。 “你本来就没有爸爸啊，不然你说，他有带你去动物园吗？他有把你扛在肩膀上吗？他有带你去骑脚踏车吗？你们有一起去吃麦当劳吗？人家我爸爸他通通都有——”小胖跩得不得了的说。 黎巧心一下气不过，愤怒的捏着拳头嚷道︰“当然有，我爸比有带我去看企鹅、无尾熊跟熊猫，我们有去动物园，爸比他还把我举高高！我爸比很好，比你的还要好一百倍一千倍……” “那你叫他出来跟我爸爸比啊！” “我就说他去帮我买水啊！” “所以你是骗人的。” “才不是，我才没有骗人……” 黎巧心气得都哭了，还激动到浑身发抖，戴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刚要拿出移动电话急call宋晓涛回来，熟悉的嗓音已经响起—— “巧心，怎么了，为什么哭了？” 他不过是去买了几瓶水跟小零嘴，怎么回来就看见小丫头扁着嘴，两串眼泪直直落！ 纳闷的看向戴维，戴维赶紧用英文跟他简单讲述来龙去脉。 宋晓涛当下了然…… 他也曾遇过这样的窘境，同侪无心的言论，对于单亲的孩子来说总是伤。 他心疼的抱起黎巧心，轻声哄慰，“不哭，爸比回来了，不哭。” 眨着泪眼，黎巧心怔怔的看着他…… “爸比帮你擦擦脸好不好？” 她乖顺的点点头。 爸比？！ 张小胖瞪大眼楮，嘴巴也因为吃惊而张得老大…… 他不安的看着面前的陌生男人，犹豫着是不是该回头找自己的爸爸来壮胆。 宋晓涛让黎巧心坐在自己腿上，拿出矿泉水扭开瓶盖，倒了一些水湿润手帕，旋即温柔的帮她擦拭布满泪痕的小脸，让小脸恢复了精神。 “凉不凉？” “凉。”她扬起了笑。 “爸比还买了零嘴，我们去阶梯那边坐着吃。” “嗯。” 交代戴维收起风筝，他抱着黎巧心，低头看着张小胖，“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吃巧克力？” 巧克力！他的最爱。张小胖怎么可能错过，自然是跟着去了。 有了零嘴，又有了宋晓涛这个爸比坐镇，刚刚还争执不休的两个小朋友，现在又笑眯眯的说起话来了。 “叔叔，你有带巧心去动物园吗？” “当然有，我爸比还把我扛在肩膀上，我们去看了无尾熊、企鹅、熊猫……跟斑马！”黎巧心得意的抢答。 “没有看到斑马，你忘了，要去看斑马的时候，你已经好累好累，后来就睡在爸比的怀里了。” 黎巧心不好意思的往他怀里蹭了蹭。 边吃着零食，边说说笑笑，临时起意的小野餐充斥着两个孩子童稚的对话声，直到张小胖的爸爸来找人，快乐的时光也才落幕了。 “小胖再见！”黎巧心精力充沛的嚷。 “巧心再见，叔叔再见。”挥挥手，张小胖蹦蹦跳跳的跑下阶梯，奔向老爸，离去的路上，不断的对自己老爸说︰“那个黎巧心的爸爸好像很厉害啊，他还请我吃巧克力哟。” 阶梯上，一大一小并肩坐着，黎巧心嘴里吃着巧克力球，漂亮的眼楮不时瞟向身旁的宋晓涛。 许久，她鼓起勇气望向他问︰“……明天，你还可以继续当我的爸比吗？”黑白分明的眼楮里，写满了期待。 他望着黎巧心，抹开浅笑，“当然。而且不只明天，后天、大后天、大大后天……我都要当黎巧心的爸比，保护她跟她的妈咪。”他点点她的小俏鼻说。 黎巧心张开手臂圈住他，软嗓高兴得一迭声的喊，“爸比、爸比……” 她很开心，宋晓涛也很开心，他们又朝“新一家三口”的目标更进一步了。 “宝贝，走，我们去接妈咪下班。” “嗯！” 她有爸比了，从今天开始，她跟大家一样有爸比了，而且她的爸比还很帅很帅哟！ 星期六的下午，被誉为莫兰迪灵魂人物的宋晓涛将要举行此次来台唯一一场的座谈会。 这场座谈会由新绝杂志主办，座谈对象是以设计科系的大学生们为主。 休息室里，引题的主持人正在和宋晓涛讨论待会的流程…… 好帅，真的好帅，光是站在他身边，女主持人就兴奋得快窒息，不敢想象要是有机会跟他交往，那会是怎样令人称羡的情况。 宋晓涛知道自己很帅，当初洁西卡逼迫他来台，很大的因素就是想利用他的男色，彻底达到品牌宣传效果，但是，着迷也要有个限度，这样花痴花痴的，实在令人担心等一下的座谈会能不能正经专业的主持。 奇怪，黎蔚雅也很喜欢他啊，但是她很会拿捏分寸，私底下的时候，她会像个小女人似的崇拜着他，可工作的时候，她就是一个专业的公关专员，为什么这些人就不能学学她呢？ 第十五章 不过，学了也没有用，因为，她们就算是学了，也永远都不会是黎蔚雅。 因为宋晓涛要准备座谈的内容，黎蔚雅又得在外头盯着会场，和工作人员做最后确认，黎巧心自然是跟着戴维。 怕她无聊，宋晓涛交代戴维带她出去走走，顺便往她的肚子里喂点小零嘴，小丫头开心，就是他这个爸比最大的满足，而黎蔚雅也才能无后顾之忧的专心投入工作。 休息室的门推开了，黎巧心率先跑了进来，“爸比，外面好多人喔！” 那句“爸比”，让女主持人瞪大了眼楮。 宋晓涛不理会对方的错愕，径自抓起黎巧心，让她坐在自己腿上，“跟戴维叔叔去哪里玩了？” “散步啊，外面的小公园里有松鼠喔，戴维叔叔有帮我跟松鼠拍照。”语气很得意。 “那是松鼠可爱，还是爸比的宝贝比较可爱？” 皱皱鼻子，“当然是我可爱。” 宋晓涛朗声笑着。 发现一旁还有个陌生阿姨，黎巧心想起妈咪的叮咛，连忙捂着嘴，“完蛋了，我不可以吵你的。” 他环着她，“没关系，爸比喜欢你陪我。” “是不是很多人会怕怕？”她知道待会爸比要上台讲故事。 “嗯，怎么办？爸比很紧张。” 只见小手在他头上挥了几下，小女孩用认真的口吻说︰“我已经帮爸比把害怕赶走了。” “宝贝，谢谢你。” “我再出去看看。” 黎巧心跳下宋晓涛的腿，又走出休息室，四处去好奇的观察，他只得把目光从小身子上收回。 “你有女儿了？” “我有女儿很奇怪吗？” “不是，因为黎小姐给的资料里并没有说你已婚。” “是不是已婚跟我的工作并不冲突。” “你太太是个什么样的女人？怎么认识的？她也在时装界工作吗？” “这是我的私事，无可奉告。”不忘奉送一抹严厉的目光。 刚好工作人员来通知该上台了，宋晓涛整理了下衣服，率先走出休息室，被瞪得心脏都快停止跳动的主持人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检查服装仪容，跟着快步走向舞台，准备上台开场。 “……现在，就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欢迎台湾之光——莫兰迪品牌的灵魂人物miltonsong，宋晓涛先生。” 穿衣风格简单有型的他缓缓走上舞台，开始这唯一的一场座谈会。 座谈会进行得非常顺利，宋晓涛侃侃而谈他的设计路，对于学生们的问题，他亦是有问必答，亲和健谈的态度让大家都很惊讶，享誉国际时尚圈的miltonsong居然愿意放低身段，跟一群买不起他设计的穷学生们聊设计。 试想，这些时间，他不知道可以画多少张的设计图，替品牌赚进多少花花绿绿的钞票，可他却愿意花费这么多宝贵的时间站在大家面前，这教大家如何不感动？ 原定一个半个小时的座谈会，因为学生太热情，双方互动又很热络，硬是拖到两个小时才结束。 退场的时候，看着学生们一个个脸上充满了收获的喜悦，让宋晓涛想起以前的自己，当下觉得，今天这场座谈会他真是来对了！ 和黎蔚雅交换了心领神会的眼神，他欣慰的走回休息室，准备稍作整理就要离去。 “打算怎么犒赏我？”看见黎蔚雅随后也走进来，他挑眉笑问。 “犒赏？你做了什么？”美目轻睐，她瞅着他莞尔问。 “座谈会呀！”理直气壮。 一串清铃般的笑声从黎蔚雅嘴里逸出，她斜睨着他不以为然的说︰“宋总监，从头到尾这场座谈会好像都是我在洽谈跑腿，你不过就是上台讲讲话，从头到尾有椅子有空调，一滴汗都没流，严格来说，是你要犒赏我吧？” 挑挑眉，“好吧，犒赏就犒赏。”他宋晓涛可不是个小气的男人。 也不拖沓，一把拽来黎蔚雅，单掌托住她的下颚，俯身就是一记倾注所有热情的热辣之吻。 没有迂回试探，几乎是嘴唇贴上的瞬间，两人便密合得连一丁点空隙都没有，热烈感受彼此的温度与气息。 他们全然的投入，并且深深的陶醉其中，直到肺叶里最后一丝空气被挤出，才意犹未尽的结束。 他噙着浅笑注视她，黎蔚雅双眸迷蒙，脸色嫣红，他以拇指怜爱的抹去她被吻花的唇膏。 “……哪门子的犒赏？”她赧红了脸，咕哝道。 “不够？”他很乐意再来一次，保证会更火辣辣。 黎蔚雅惊呼着抵住他，不让他又故技重施。 “没见过像你这么难讨好的女人。”他悠闲的环着她的腰淡淡调侃。 “咦，我又没叫你讨好我。” 眯起黑眸，“女人，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他收紧手臂，把她搂得更紧。 她噙着笑，将脸埋在他怀里，恣意的呼吸着他的气息…… 好好闻，不是抹了古龙水的气息，而是一种绝对洁净的清新爽冽，她喜欢他身上这个味道，非常喜欢，恨不得把这味道全都收集起来，只供她一个人享受。 不过，确实也只有她在享受，因为，只有她能被他这样抱紧紧。 “对了，巧心是怎么回事？”她想到什么似的冷不防的问。 “什么？” “巧心为什么满嘴的爸比？你做了什么拐骗她？” “我是这种人吗？会拐骗小孩？我只是让她知道，我非常非常的爱她妈咪，也会非常非常的疼她，聪明的小孩自然会知道，这就是独一无二的好爸比。” “臭屁鬼！”她偷偷拧了他腰侧的肉。 他挑眉问︰“不喜欢？” “喜欢。晓涛，谢谢你这么疼她。” “当然要疼她，你忘了吗？她是我们两个的女儿。”至于那个抛弃他们母女的坏男人，就滚远一点吧，因为只要有他在，这两个女人就是他罩的。 “你这个爸比倒是当上瘾了。” “有跟上你的脚步吧？” 两人相视而笑…… “再吻一次好不好？”他问。 她笑而不答，眼神却已经应允，双手抢先一步圈上他颈后，双唇缓缓靠近…… “妈咪，我们要走了吗？”门突然被打开，一道娇甜的童音响起。 座谈会结束后，他们要去关渡骑脚踏车，黎巧心打从早上知道计划，就开始在期待了。 不速之客闯了进来，原本紧紧相拥的两个人顿时弹开，假装忙碌。 “哦……你们在做什么？是不是在偷亲嘴嘴？”人小鬼大的问。 “巧心！”黎蔚雅赶紧上前捂住她的嘴巴。 宋晓涛瞪着戴维，质疑他怎么没把小孩看好。不然也晚点再进来咩，好歹等他们亲完。 戴维别过脸去，无辜的耸耸肩。拜托，明明是他们太逊，接吻还被小孩抓包。 “小丫头，是谁教你啊？”他走上前，捏着她的鼻子问。 “小莉跟我说的，她说她爸比跟妈咪常常会抱着偷亲嘴嘴，而且她爸比还会脱她妈咪的——”衣服。 这次没等黎蔚雅动手，他直接捂住黎巧心的嘴巴，“咳咳，应该都差不多了，我们走吧！” 遇到这个鬼灵精怪的小丫头，别说黎蔚雅招架不住，连他也快要投降。 不过，该有的权利不能忘。 离开休息室的时候，他用唇形无声的对黎蔚雅说——你欠我一次！ 回应他的是一张羞赧的脸。 没抗议，那就是答应喽。耶！ 又是座谈会，又是关渡的脚踏车之旅，整个下午行程满档，照理说，回到家应该早早上床休息，享受宁静的睡眠，然而黎家的客厅里却很不安宁—— 穿着家居服，浑身散发着香气的黎蔚雅被整个放倒在沙发上，始作俑者高悬在她身上，嘴巴忙着亲吻她，双手更是忙不迭的在她娇躯上游走放火。 明明身上的衣服一件都没少，情况却很失控。 黎蔚雅软绵绵的躺着，被吻得七荤八素的她满脸嫣红、双眸迷离，时不时还发出令人融化的轻吟…… 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们不是在看电影吗？ 黎巧心想看“海底总动员”——因为张小胖的爸爸妈妈有陪他看。 好吧！孩子的小小心愿，怎么能够忍心不去实现，晚餐过后，两个大人只得一左一右的随侍在侧，乖乖陪黎巧心坐在客厅沙发上，欢乐的欣赏尼莫的成名作“海底总动员”。 当时的画面，完全是一家三口和乐融融，直到某人不支倒地—— 黎巧心睡着了，电影刚过三分之二，她就咚的一声阵亡，头在黎蔚雅的怀里，脚在宋晓涛的腿上。 “幸好刚刚有先让她去洗澡！”她很庆幸自己的真知灼见。 不是第一次了，宋晓涛二话不说直接抱起黎巧心走向房间，将她安置妥当后，留着一盏小夜灯，这才退出房间。 “要回去休息了吗？” 他看了看手表，“才几点就赶我走。我以为接下来才是我们约会的时间。” “别闹了，什么约会啊，你陪巧心玩了整个下午不累吗？” “陪小孩骑几趟脚踏车就喊累，我有这么逊吗？来，换我们两个挑一部电影，好好的欣赏，享受悠闲时光。”宋晓涛建议。 “先说喔，待会你要是累得呼呼大睡，我可没力气把你扛回去，顶多沙发让给你，明天腰酸背痛不要怪我。” “说不定呼呼大睡的那个人是你，然后我又得像刚刚抱巧心那样，抱你回房睡觉。” 吐槽完彼此，他们并肩坐在沙发上，电影台正在播放一出惊悚悬疑动作片，两个人就这样聚精会神的看了起来。 前面的二分之一，他们确实看得很专心，还不时讨论剧情，趁着广告的空档，她还很迅速的跑去弄了两杯拿铁回来，但就在她放下杯子准备回座时，一只手臂无预警的从身后圈住她，让她跌坐进一个带着男性体温的拥抱，情况至此便一发不可收拾…… 他热情的对她索吻，用像是要把她揉进他身体里的力道，紧紧的抱着她，并且吻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晓涛？” “你欠我一个吻，忘了吗？”他嘶哑的说。 没忘，可他刚才吻了她不只一次呀！ “我的利息可是很高的。”听了她的抗议后，他理直气壮的答。所以，欠一个吻，只吻一次是不可能，肯定是要吻够本了，才符合他这高利贷的作风。 宋晓涛完全没在客气的，不只吻得她目眩神迷，还吻得她头重脚轻，一改平日的冷淡俊逸，热情得几乎教人招架不住—— “晓涛……”她想要制止他，因为怕自己承受不住，可当他炽热的手开始在她身上游移，整个脑袋就像是完全当机，这时，好像有一个全然陌生的自己，因为他的热情招唤而苏醒了，那个她娇媚而热情。 他想要她，想要跟眼前这个浑身充满诱人气息的黎蔚雅有更紧密的结合，他渴望进入—— 就在他准备倾诉对她的渴望之际，带着睡意的童音打断了一切—— “妈咪！你在哪里？妈咪……” 原本交迭在沙发上的两人，如遭雷击，宋晓涛率先起身，“巧心，怎么了？” “我作恶梦了，我要妈咪……”她泫然欲泣的说。 “妈咪不小心睡着了，我、我叫醒她，这就叫醒她。”手忙脚乱的帮黎蔚雅把衣服拉好，接着将她一把从沙发上拉起。 第十六章 尽管脸还热着，身体还因为他的踫触而战栗，黎蔚雅仍一秒钟也不敢耽搁，火速来到黎巧心身边。 “妈咪陪我睡，我要妈咪陪我睡。”抽抽噎噎的好不可怜。 “好，妈咪陪你，走，我们进房间去。” 好不容易哄睡了小孩，她走出房间，两个人相视而笑。苦笑…… “睡了？” “嗯，睡着了。” “坏丫头，跑来闹完场倒头又继续睡。”连坏他两次好事，害他被自己的欲望折磨得快要死掉。 “小孩子本来就是这样闹闹睡睡的。” 他挑眉问︰“还想要继续吗？” 捶了他一拳，赧红了脸，“你可以回去睡觉了。” “真的不想要我留下来？” “别说了，快走……你以前不会这样的。” “小姐，以前我们都未成年，我要敢对你这样，黎叔不打断我的狗腿才怪，再说，你不也跟以前不一样了？” “我？我怎么了？”不解。 他凑到她耳边，“长大了，身材变得很辣。” “宋晓涛——” 他飞快往她嘴巴上啄了一口，旋即离开。 站在公寓外，他回头看向黎蔚雅居住的三楼。 他想要她，这辈子就是只想要这个女人，忽地，脑中闪过一个想法，令宋晓涛一阵雀跃，他开着车子，迫不及待的回到下榻的酒店，也不管时间多晚了，只想将想法化作真实…… 宋晓涛离开后，黎蔚雅将大门严实的上锁，然后回到房间，静静躺上了自己的位置。 她睡不着，满脑子都是宋晓涛…… 想到刚才他们的手忙脚乱，她笑了；想到他们的热情索求，她叹息了…… 直到现在她都不敢相信，她真的和晓涛重逢了、再次相爱了，因为，一切来得那么快、又那么美好，以至于给她一种不真实感，很怕这只是一场梦，梦醒了，什么就都没了。 就像现在这样，明明不久前他还在，可这一秒钟却只剩她一个人这样想念他。 是不是只要爱上某个人，就会像这样患得患失？她忍不住自嘲一笑，可下一秒，忧郁袭上心头…… 他们是相爱的，这点无庸置疑，可对于两人的未来，她却感到茫然。 宋晓涛是莫兰迪的设计总监，他的事业在美国，这趟回来只是为了旗舰店的开幕，等所有的工作结束后，他势必又得返回美国，那么—— 他和她呢？ 他们是不是又要分隔两地？ 这样远距离的爱情，能够撑多久？ 晓涛有想过将她摆进他未来的人生里吗？ 而倘若他要求，自己能够放下一切头也不回的跟着他走吗？ 姐姐怎么办？巧心怎么办？她们是她在这世界上仅存的亲人了！ “唉。”一道又沉又重的叹息在黑夜中响起…… 她不想悲观看待这段感情，但，她找不到乐观的理由，即便爱情的甜美还如此浓烈，她却已预感到思念的苦涩，会怎样让她撕心裂肺。 从来不赖床的黎蔚雅赖床了，在星期一的早上，在幼儿园停课结束，准备重新开始上学的第一天。 直到宋晓涛来按的门铃声将她从睡梦中唤醒，她才仓皇的跳下床，在一片混乱中，努力找回秩序。 “妈咪，我今天要上课啊。”黎巧心提醒。 “啥？”她愣了一下，接着赶紧去翻幼儿园的家庭联络簿—— 糗了，她居然忘了巧心今天要上课！ “巧心，自己穿袜子，妈咪马上帮你整理书包。” “告诉我要准备什么，我来弄，你去换衣服。”宋晓涛看不下去，起身接手。 黎蔚雅就在房间里一边换衣服，一边遥控外头的他把餐具、水壶、薄外套、小棉被……全都准备妥当。 搞定一切后，三个人浩浩荡荡的上车，宋晓涛开着车子先送黎巧心去上学。 “待会在便利商店停车，我帮巧心买份早餐。” “好。” 车子停在便利商店外，她匆匆忙忙的跑进去，买了黎巧心最爱的草莓面包跟一瓶牛奶，上车后，车子重新驶入车流，往幼儿园的方向前进。 “待会先右转，然后直走……”她急切的指挥着前进的方向。 宋晓涛一把抓住在他面前慌张挥舞的手，柔声说︰“冷静下来，雅雅，幼儿园的地址我已经输入卫星导航了。”所以，她可以缓口气，休息一下。 瞧她这记性……懊恼的黎蔚雅整个人疲惫的往椅背靠，十来分钟后，车子到了幼儿园，她牵着黎巧心下车走进幼儿园，将早餐交给老师—— “没问题，我会帮巧心把牛奶加热后再给她喝。”老师温柔的应允。 “老师，就麻烦你了。”低头对黎巧心说︰“巧心，妈咪去上班喽，掰掰。” “妈咪掰掰。”黎蔚雅刚转过身去，她又喊，“妈咪，我刚刚忘了跟爸比说拜拜了，你帮我跟他说。” 勾起浅笑，“好，我帮你说。”挥挥手，她赶紧回到车上，迎上宋晓涛深邃的眼眸，“巧心要我跟你说拜拜，她刚刚忘了说。” 他的唇弯起一道好看的弧线，心想，女儿果然就是贴心，也不枉他这么疼她。 车子离开幼儿园，朝理舍公关的方向走，宋晓涛对副驾驶座上的黎蔚雅投去关怀的目光，“你还好吧？昨天不是很早就上床休息了？” 因为觉得她精神不大好，一副渴睡的样子，昨天原本想带巧心去宜兰玩，于是他临时改变主意只到擎天岗踏踏青、吹吹风，便早早送她们回家休息。 原以为今天早上会看到一个精神抖擞的黎蔚雅，没想到，她不只睡过头了，而且感觉似乎比昨天更累。 瞧，眼下的暗影深得一点都不像是一个睡眠充足的人该有的。 “嗯，我九点就上床休息了。” 可是她一直没睡着，延续周六晚上的不安，她在床上翻来覆去，满脑子都在想着他，很担心这段感情将会随着案子的结束而宣告落幕—— 而就算没有结束，也恐怕会在距离的阻隔之下被淹没吞噬。 她不想悲观，但也想不到乐观的理由，而想太多的结果，就是这两晚的失眠，以及今天早上的混乱。 “是不是最近工作压力太大了？” “可能有一点吧！” 他以为是旗舰店开幕在即，一系列活动已经紧锣密鼓的进入最后阶段，才会把负责的她给累着了。 “可怜的小东西，再忍耐一下，等旗舰店开幕、服装秀结束，你这个幕后大功臣就可以好好休息了。”他拉拉她的手，安慰着。 “你服装秀结束后，就会回美国吧？”她忍不住问。 “嗯，预计是这样，纽约春夏时装周快到了，我得赶紧回去。” 所以，他们相处的时间，应该就只剩这段时间了。 恋情进入倒数的事实，让她的心整个往下沉…… 车子到了理舍公关楼下，黎蔚雅勉强挤出笑容，“掰掰。”旋即像个游魂似的下车，走进大楼。 宋晓涛看见了座位上的包包，忍不住皱起眉—— 她是怎么了？怎么会恍神到连包包都没有拿就下车了？他担忧的叹了一口气，关掉引擎，拿起她的包包，亲自帮她送上楼。 黎蔚雅浑然不觉自己忘了什么，魂不守舍的进了办公室。 “蔚雅，最近每天来接你上下班的人是谁？”几次目睹有人来接送她的同事忍不住好奇问。 “……男朋友。”她说。不是刻意想炫耀什么，只是想要把握“男朋友”这个称呼的使用期限，因为，她怕以后再也没机会像这样称呼他。 “吼，我就说嘛，肯定是男朋友，要不就是死忠的追求者，才会这么殷勤。”马上有人附和。 “好好喔，上下班都来接你，我也想要这种男朋友！” 就在大家热络谈论着黎蔚雅的新男友时，宋晓涛低沉的嗓音，在女人叽叽喳喳的喧哗声中，突兀响起—— “雅雅！” 她以为是自己幻听，直到同事推着她转过身去，她才发现，宋晓涛是真的出现在她眼前。 她惊愕的望着他。“你、你怎么上来了？” “你说呢？迷糊鬼。”他露出一抹笑，伸出拎着包包的手。 看着他递来的包包，黎蔚雅当下真有种困窘到无地自容的感觉，“对不起，我忘了。” 望着她心事重重的的样子，宋晓涛没有追问，只是摸摸她的脸，“我走了，晚上再来接你下班。” “嗯，掰掰。” 就在宋晓涛转身之际，已经出院上班的方雅秋，正好拄着拐杖缓缓的从电梯里走出来，看见眼前的男人，当场惊呼，“mi……miltonsong？” “你好，方小姐。”不同于对待黎蔚雅时的温柔，宋晓涛冷淡的点了头，旋即越过她走进电梯，离开理舍公关。 “咦，雅秋，你认识蔚雅的男朋友啊？” “他是莫兰迪的设计总监……等等，你是说，刚刚那个男的，是黎蔚雅的男朋友？”方雅秋瞪大眼楮问。 “对啊，不信你问蔚雅。” 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的落向黎蔚雅—— “黎蔚雅，你真的跟miltonsong在交往？”方雅秋难以置信的质问。 “……嗯。” “欧卖嘎，刚刚那个大帅哥就是莫兰迪的设计总监？” “天啊，是莫兰迪欸……” “蔚雅姐，你怎么这么厉害啦，居然跟莫兰迪的设计总监在交往，你们怎么开始的？是不是在工作的时候，日久生情、四目交会擦出爱的火花，然后天雷勾动地火，你们当场坠入爱河……”柜台美眉平常最爱看爱情小说，脑袋马上冒出许多粉红色的浪漫情节。 黎蔚雅啼笑皆非的望着柜台美眉，“我跟他是旧识，他去美国前，我们两家是邻居。” “那就是久别重逢了！是我最喜欢的故事老梗。我看他对你好温柔喔，刚刚还轻轻抚摸你的脸。”柜台美眉超兴奋。 她只是淡淡的笑着。 “蔚雅，那等莫兰迪的案子结束，你该不会就要辞职结婚，然后跟他去美国定居了吧？”一个同事好奇的问。 黎蔚雅蓦然一怔，没有回答，又或者，她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突如其来的问题，完全触动了她心中的隐忧，直至回到座位，她还茫茫然的想着—— 会吗？他们两人爱情的未来会是她辞职，两人结婚，然后她跟着他定居美国？他希望她嫁给他吗？而她能放下一切跟他走吗？ 不知道，她完全不知道…… 办公室里，三种情绪共同存在着，黎蔚雅陷入自己的忧愁，旁人沉浸在羡慕之中，不远处的方雅秋则是嫉妒得快要吐血！ 她不懂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milton跟戴维不是恋人吗？为什么黎蔚雅会和他交往，难道，她被戴维那个死娘娘腔耍了？ 喔，她方雅秋简直要疯了！ 也难怪黎蔚雅的企划书一次就过关，而她却倒霉的被一退再退，因为人家可是旧识啊，她方雅秋算什么东西？ 这次真的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以为丢掉烂客户，结果是丢掉金龟婿，好处都让黎蔚雅给捡了。闷！ 因为来过太多次了，所以当车子载着她们来到m精品酒店时，黎巧心理所当然的以为是要来找宋晓涛，以至于当她看到一个全然陌生的男人站在面前时，小小的脸蛋写满了困惑。 第十七章 她拉拉黎蔚雅的手，小声问︰“妈咪，我们不是来找爸比的吗？这个叔叔是谁？”看起来好凶，她不喜欢。 突然接到姐姐从国外打来的电话，表示巧心的亲生父亲想要见孩子，地点就约在m精品酒店，她只好匆忙请假，先到幼儿园接巧心，然后依约前来。 别说巧心不安，她又何尝不是？这个无缘的姐夫她也是第一次见到，他表情很严肃呢！ “你就是蔚娴的妹妹？”范景棠面无表情的问。 “对。范先生，你好，我叫黎蔚雅。”她不动声色的打量了对方一眼。 “坐。”口吻冷漠的说。 约在中庭的咖啡厅是黎蔚雅的坚持，因为不确定这个男人会做出什么事情，所以约在公开的场合见面，是比较安全的，至少不用担心他会突然把小孩抢走。 不是她想太多，毕竟，这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再者，电话里，姐姐的声音听起来跟平常不太一样，这让她更加坚信，对方绝对不是只想跟小孩见面这么简单。 但无论如何，在姐姐回台之前，她绝对不会让这个男人把巧心带走！ “妈咪，我们不要在这里好不好？我想去找爸比玩。” 听见她连说好几次爸比这个称呼，范景棠的表情更为严肃了。 黎蔚雅有点伤脑筋的蹲下身子，望着小丫头耐心劝道︰“巧心，这个人不是叔叔，他是巧心真正的把拔。就像马麻一样，是真的马麻。” 真正的把拔…… 她怯怯的瞄了他一眼，旋即躲到黎蔚雅的怀里，再也不看真正的把拔一眼。他看起来好凶，她会怕。 “不要怕，妈咪在这边，来，巧心自己坐一张椅子。” 在黎蔚雅的哄诱下，黎巧心这才愿意单独坐在一张椅子上。 “她叫巧心？”目光定定的望着陌生的女儿。 “嗯，黎巧心。今年六岁。” 将目光从孩子身上收回，男人直直的看着眼前的黎蔚雅，“我跟蔚娴说了，我要这个孩子。”他单刀直入的表态。 黎蔚雅猛然抬起头，“范先生，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要这个孩子，必要的时候，我会打监护权的官司。” “你不可以这样！” “现在不是你告诉我该怎么样，而是我告诉你，我要怎么样。孩子，我是一定不会放手的。”他坚定的说。 “范先生，这件事情，可不可以不要在巧心面前谈？你这样会吓到她的。”黎蔚雅压低嗓音说。 范景棠看了始终低头不肯看他的孩子一眼，神情很复杂。 两个人暂时停止关于孩子去向的争执，转而聊一些孩子生活成长的事情。 不知道过了多久，黎巧心拉拉黎蔚雅，“妈咪，我想去上厕所。” “好，妈咪带你去。” “不用了，我自己知道怎么走，爸比有带我去过。” 也是，这里，巧心熟得很呢，刚刚连门房都认识她。黎蔚雅遂让她一个人去。 黎巧心快步的朝洗手间的方向走，走了一大段距离后，偷偷的回头，发现那个“真正的把拔”和妈咪没有看着她后，她赶紧拐个弯，跑向电梯搭乘处—— “妹妹，你要去哪里？”总统套房的专属电梯前，服务人员低头询问黎巧心。 “我要上楼找我爸比。”她表情急切。 “你爸比？” “我要搭电梯上去找他。” 这台总统套房贵宾专属的电梯，并不开放其他客人使用。 他怀疑，这个小女孩可能是跟父母走散了。 “妹妹，你迷路了是不是？别怕喔，叔叔请柜台阿姨帮你找爸比。” “我知道爸比在哪里，他住十九楼。”黎巧心口吻坚定的说。 十九楼？那不是时尚品牌莫兰迪设计总监下榻的楼层？那是贵客，不能得罪，得先问问才行。 “你等等喔。”安抚了黎巧心，电梯服务人员赶紧透过无线电询问确认。 没多久，宋晓涛的专属管家出现，一看见黎巧心旋即认出她来，“小小姐，你一个人来吗？” “我来找爸比。” “好，请稍等，我这就带您上楼。” 管家牵着黎巧心的手，搭上了专属电梯，直达十九楼。 宋晓涛手里抓着话筒，一脸纳闷。 因为有些事情要询问黎蔚雅，他刚刚打了电话到理舍公关，但理舍公关的人告诉他，黎蔚雅下午请假，不在公司。 奇怪了，为什么请假？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他不放心，正要拨打她的移动电话时，管家牵着黎巧心出现了…… “巧心？” “爸比——”一看到宋晓涛，黎巧心小嘴一扁，眼楮就像坏掉的水龙头，眼泪哗啦啦的流了下来。 “怎么回事？”他询问管家。 “刚刚楼下的服务人员通知，有个小朋友要搭电梯上来找您，我下楼确认，发现是小小姐。” “巧心，你不是在上课吗？谁带你来这里的？”他看她身上还穿着幼儿园的背心。 “妈咪带我来的。” 蔚雅？她来这里了？ “爸比，救救我，有个真正的把拔要把我抢走了。”她伤心泣诉。 真正的把拔……“妈咪人呢？” “妈咪在楼下跟真正的把拔说话，我是偷偷跑来找你的。爸比，我不要跟真正的把拔走，他好凶，我会怕。” 他抱紧巧心，安抚她，“不哭，爸比会保护你的，我们下楼去找妈咪。” “嗯。”两只小手紧紧的攀着宋晓涛，足以显示她有多害怕。 一把火，在宋晓涛胸口烧了起来…… 巧心口中真正的把拔，应该就是那个不负责任的男人。 混蛋、王八蛋！当初不闻不问，让她们母女自生自灭吃尽苦头，现在一出现就想要把孩子抢走，实在可恶至极。 休想！现在这对母女是他宋晓涛要用生命守护的人，不管那男人是真的把拔，还是假的把拔，充其量不过就是个贡献精子的家伙而已，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让那男人把这对母女从他身边夺走。 中庭的咖啡厅里，因为黎巧心迟迟没有回来，黎蔚雅越来越觉得情况不对，连忙打断范景棠的话声—— “我要去找巧心。” “她不是去上厕所？” “但是时间太久了，我怕她发生意外。” 她不安的起身，没想到一转身，就看见宋晓涛抱着黎巧心缓缓走来。 “晓涛，你怎么会和巧心在一起？”她困惑不解的问。 “是巧心上楼来找我。” “她上楼找你？她跟我说她要去上厕所……” 他给了她一个眼神示意——小丫头谎称上厕所，实际上是落跑。 “巧心，你怎么可以骗妈咪？要是发生危险……” 宋晓涛制止黎蔚雅继续说话，“先别说了，她急了，没想那么多。” “我抱她吧。”她伸手要接过小丫头。 黎巧心不理，紧紧的抱着他。 “她刚刚哭了，心情还很糟，我来抱她就好。”他看向她对面的男人，“不介意我加入吧？”没等对方应允，他已经径自入座。 打从宋晓涛出现，范景棠的目光就没离开过这个紧紧抱着自己女儿的男人。 看他们亲昵的样子，他颇不是滋味。 “宋晓涛。”他的自我介绍很简短。 “范景棠。”他回以颜色。 “范先生，客套话就免了，我开门见山的说——在你眼前的这个女人和这个小孩现在是属于我的，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她们、甚至是将她们分开。当初你放任她和孩子自生自灭，现在就不应该再出现。” “她是我的孩子。” “不，她曾经是你的孩子，但她现在是我的孩子，至于你，不过就是个贡献精子的男人而已。”宋晓涛说得极不客气。 “宋先生，这是我的家务事，跟你这外人没有关系。” “当然有关系，因为巧心现在喊我‘爸比’。范先生，我必须要告诉你，不是贡献精子就比较伟大，你这是典型的沙猪思维。” “晓涛，别说了……”黎蔚雅不安的拉拉他的手。 她怕他激怒了范景棠，会让他更想要把巧心抢走。 可她的反应看在宋晓涛眼里却是一种委曲求全，让他不免联想，该不会是因为这个男人的出现，她这两天才这样魂不守舍，这么说，她还没有对他死心喽？ 这个假设性的问题，让他心里直发闷，像有什么东西堵在胸口似的。 “雅雅，清醒一点，这种男人不要也罢，就算她是巧心真正的把拔，但是这些年他一直在巧心的生命里缺席，好不容易出现，却只想要带走孩子，这种男人你不会还想要他吧？” “晓涛，你在胡说八道什么？”黎蔚雅简直快晕了。 “我没有胡说八道，我只是希望你清醒一点，看清这个男人的真面目！我就不信一个抛弃女人抛弃小孩的家伙，会比我对你好。” 他误会了，他百分之一百误会了！她头疼得想尖叫。 “听着，我跟范先生不是那种关系，他是巧心的把拔！我怎么可能跟他……” “宋先生，我没有抛弃女人、抛弃小孩，是黎蔚娴根本没有告诉我她怀了我的孩子，是她害我跟我的孩子失去宝贵的六年，我才是受害者！” “黎蔚娴？”宋晓涛转而看向黎蔚雅，“这是怎么回事？事情怎么会扯上你姐姐？” “因为巧心是范先生跟姐姐的孩子啊。”她没好气的说。 “你说什么？所以，巧心不是你的女儿？” “当然不是。” “那她为什么喊你妈咪？”宋晓涛诧异的问。 “因为姐姐工作必须常常出国，巧心大部份时间都是我在带的，所以才喊我妈咪。” 靠，糗了，从头到尾他都搞错了，一直以为巧心是雅雅的女儿，结果，蔚娴姐才是孩子真正的妈！ “你怎么都没跟我说？害我以为你遇到坏男人了，又气又心疼。” “……”那句又气又心疼，让黎蔚雅心都软了，嗔骂他一句，“傻瓜！” 看着眼前的这场乌龙，范景棠面不改色，依旧冷得很彻底，“黎小姐，麻烦你告诉你姐姐，请她回国后马上跟我联系，我们有必要针对孩子的事情好好沟通。告辞。” 他离去后，他们也回到十九楼的总统套房。 “那位范先生是不是天生颜面神经僵硬，为什么表情一直那么冷淡？”宋晓涛不解的问。 “我不知道，我也是第一次看到他。” 不过，幸好他没有当场就要把巧心带走，否则肯定要吓坏巧心了。 “妈咪，我会被真正的把拔带走吗？”小脸始终埋在宋晓涛怀里的黎巧心抬起脸，泫然欲泣的问。 “巧心乖，等马麻回来就会去跟把拔沟通，如果巧心不愿意，把拔当然不可以把巧心带走，因为巧心有马麻跟妈咪保护呀，不管是谁都不可以随随便便就把你带走。” “你也还有爸比，爸比也会保护你。”宋晓涛抢着补充。 “真的喔，你们不可以不要我喔……”小丫头眼里冒着泪花说。 黎蔚雅心一揪，抱着小小的身子轻声哄着，“傻瓜，你是妈咪跟马麻最宝贝的巧心，我们怎么会不要你呢？” “也是爸比的小心肝。”宋晓涛不忘又帮自己补充。 “不哭，妈咪帮你擦擦脸，晚上我们跟爸比一起去吃好吃的东西好不好？” 黎巧心噙着眼泪点点头。 第十八章 黎蔚雅走进浴室揉湿毛巾，准备帮小丫头擦脸，宋晓涛跟了进来—— “我好像闹了笑话。” “很大一个笑话。”她莞尔。 他觉得窘死了，懊恼的把头靠在她肩膀上。 黎蔚雅勾唇笑了笑。 虽然是个大乌龙，可是看他第一时间跳出来守护她和巧心，她真的好感动。 试问，有多少男人可以真正敞开心胸去接纳一个单亲妈妈跟她的小孩？毕竟，爱屋及乌说得容易，做起来却很难。 可宋晓涛做到了。 明知道越爱他，到时候分开自己会越难受，但这么好的一个男人，教她如何能不爱他？ 难受就难受吧，在能爱的时候努力去爱，不也很幸福吗？ 她转过身，捧着他的脸，“晓涛，我爱你。” 一记温柔的吻，落在宋晓涛的唇上，让他像是被催眠，整个人晕陶陶的…… 他想要跟她一辈子在一起，一辈子。 宋晓涛追出去，顾不得黎蔚雅正在帮孩子擦脸—— “雅雅！” “嗯？” “服装秀结束那天，我们谈谈吧？” 谈什么？是要谈继续，还是谈分手？ 黎蔚雅静静的望着他，压抑心里的不安，故作从容的点点头，“好。” 莫兰迪旗舰店开募的重头戏，非今晚的服装秀莫属。 除了将年初纽约秋冬时装周的舞台原封不动的搬到台湾来，为了纪念庆祝旗舰店的开幕，身为品牌设计总监的miltonsong还特地以台湾在地元素，设计了全球唯一的作品，准备在服装秀的最后，献给在场的所有贵宾。 黎蔚雅场内场外的奔跑，不只要掌握后台的准备进度，还得注意前面接待区的现场情况，一下子又被喊进服装秀的现场，紧急调整现场配置，她忙得就像一个陀螺，转呀转的。 随着开始的时间一分一秒逼近，原本空旷的空间，已被名媛、贵妇、以及演艺圈的大明星纷纷将空间填满，舞台前一字排开的摄影镜头，已经蓄势待发，灯光渐渐暗了下来…… 一记爆破之后，幽暗的舞台瞬间璀璨，音乐骤然响起，模特儿身穿莫兰迪的衣服，踩着猫步站上了伸展台。 从容的步伐，完美的剪裁，将品牌的精神——经典与优雅，挥洒得淋漓尽致，现场的闪光灯几乎没有停过。但大家欣赏着服装秀的同时，黎蔚雅连丁点的放松也没有，目光紧盯着现场四面八方的所有流程与状况。 随着服装秀进入尾声，黎蔚雅以为自己可以喘口气了，这时，一名工作人员表情凝重的走向她，凑近她耳边轻声说—— “蔚雅，后台有紧急状况！” 为了不影响贵宾看秀，她慢条斯理的离开服装秀的现场，来到工作人员专用的通道，在向后台快速移动的同时，才开口询问情况。 “发生什么事情了？” “负责展示最后一件衣服的模特儿不见了。” “好端端的，模特儿怎么会不见？她有来报到吗？” “有，白天彩排的时候都在，可是刚刚临时找不到人。” 最后一件衣服可是今晚的重头戏，那是全球唯一的一件衣服，是专门为了台湾旗舰店所设计，那么重要的一个表演，模特儿怎么可以出差错？ “衣服呢？” “在架子上。” “赶快找其他人补上啊！徐瑞安呢？让她再走一次，不然汪子璇也可以。”黎蔚雅点名几个较具名气的模特儿。 “问题是，尺寸不合。” 尺寸不合？！ “衣服的尺寸太小，模特儿根本穿不上。” “怎么可能？”那可是依照模特儿的标准身材所裁制的，不可能发生尺寸太小的问题啊？再说，之前fitting的时候明明没问题啊，怎么会在这种十万火急的紧张时刻出包！黎蔚雅头皮发麻，拔腿奔进后台—— 果不其然，后台正乱成一团，大家都不知道该怎么才好。 “通知过宋总监了吗？他怎么说？” “无论如何都要找个人穿上那件衣服走上舞台。”工作人员转述宋晓涛的话。 名模徐瑞安无可奈何的说︰“黎小姐，我们的身型都穿不下去，我看，现场说不定只有你能了。” “我？我又不是模特儿。”大惊。 “可这衣服的尺寸肩线我们没有一个人穿得下。其他工作人员也都不行。来不及了，黎小姐，你试看看吧。” 一群人以徐瑞安为首，将黎蔚雅团团围住，大家七手八脚的扒光黎蔚雅，火速将这件灵感撷取自台湾经典花布的红色礼服套进她的身体—— 说也奇怪，根本像是量身订做，不管是肩宽、腰线、长度、胸围……完全贴合黎蔚雅的身体。 “黎小姐，待会上台，就是笔直的往前走就对了。什么都不要想，什么都不要管。” “可是……”她没走过伸展台啊？ “好，走——”徐瑞安一把将她推了出去。 灯光打在她身上，刺眼得令她眼前一片模糊，根本什么都看不清楚，她的心脏简直要停了…… 她不是没想过要逃，可是，她一逃，这场服装秀就毁了。 不能，她这些日子这么辛苦忙碌，怎么可以在这紧要关头功亏一篑？ 再说，这是晓涛为了这场秀特地设计的衣服，怎么可以不出现在舞台上跟大家分享，接受大家的掌声与肯定呢？ 就是这个想法，让黎蔚雅打消落跑的念头。 稳住，黎蔚雅，拼了老命，你也要稳住！ 深吸一口气，她压抑住颤抖，鼓起勇气迈开步伐…… 她尽可能的挺直身体、踏着步伐，勇敢往前方走去，虽然比不上模特儿，但她努力展现她所能展现的优雅。 然而随着她的步伐持续前进，她看见宋晓涛抹着笑容，站在舞台前方，朝她伸出手来。 她瞠目结舌。脑子里不断的重复一个问题——现在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可迎上他的双眸，她整个人就像是受到蛊惑，不自觉的朝宋晓涛走去，并且朝他伸出自己的手。 终于，她握住了他的手，并在他力量的牵引下，站在他身边。 怎么回事？ 她瞪大眼楮无声问。 宋晓涛没有回答，径自转身面对所有观众说︰“就是她，黎蔚雅小姐，她就是我的缪思女神，这袭灵感撷取自台湾经典花布的红色礼服，就是我为了今天晚上、为了这个女人所设计的，因为我想要问她，蔚雅，你愿意嫁给我吗？” 英挺的身子当场在她面前跪下—— 像是被雷打中，黎蔚雅震惊的看着宋晓涛。 现场如雷的鼓噪响起，轰得黎蔚雅整个脑袋嗡嗡作响，她眼楮眨也不眨的望着他，热烫的泪就这样滚落眼眶…… 他是那么诚恳真挚，而她又是那么的爱他。只是，这样的惊喜，太太太令人不知所措了。 许久，她捂着脸，在他面前蹲下身来，张开手臂紧紧的抱住他—— “嫁给我，永远留在我身边，我们再也不要分开了，好不好？”他说。 她点头，拼命的点头，在他怀里哭成了泪人儿。 宋晓涛牵起她的手，往她的无名指套上了戒指。不是璀璨的钻戒，而是一金一银两枚绑着红线的戒指。 勾起她的下颚，宋晓涛给了她热辣辣的吻，尽管现场名媛们为此摔碎了一地的玻璃心，却还是为这一幕深深感动。 她还穿着那袭红色礼服，坐在总统套房里的大床上，看来有几分新娘的味道。 服装秀结束，她就想换下这衣服，偏偏宋晓涛不让她换，逼她继续穿着这醒目的服装，还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她掳回了他的总统套房。 趁着他在外面讲电话，黎蔚雅赶紧拿出手机打电话回家，“姐，是我啦，我跟你说喔，我现在在晓涛这里，可能会晚一点回去——” 忽地，手中的移动电话被抽走，“喂，蔚娴姐，我是晓涛，更改一下报备，雅雅今天晚上不回去了……嗯嗯，好，我知道了，我会转告她的。就这样，拜拜。” 挂掉电话，手机随手往一旁的椅子上扔去—— “啊，我的手机！宋晓涛，我跟我姐电话讲一半，你怎么可以抢我的手机？”她气呼呼的抗议。 “我帮你讲完了，蔚娴姐还要我们两个玩得快乐一点。” “什么？”什么玩得快乐一点？胡说八道什么！推开他，她决定起身离开。 “嘿，去哪？你忘了吗？我们说好今天晚上要好好谈谈的。” “……谈什么？” “当然是谈我们两个的事情。因为今天时间太晚，户政事务所早关门下班了，所以我们得明天才能去办理结婚登记，然后，你得回公司辞职赶办美国签证，跟我回美国去。” 被他摆进他的人生里，黎蔚雅很开心，可是…… “晓涛，我不是不想跟你回美国，可是，姐姐跟巧心怎么办？她们是我这世上仅剩的亲人，现在范先生又想要抢走巧心，我很不放心。” “就是知道你会这样。不用担心，你姐姐已经决定接受范先生的提议，带着巧心到美国去。他们愿意各退一步，试着共组家庭，给巧心一个完整的家。” “真的？” “嗯，真的，刚刚你姐就是要我转告你这件事情。所以，这下好了，你们两姐妹都在美国，你还怕孤单吗？” “我孤单不算什么，我只希望姐跟范先生两个要真的好好相处，这样巧心才能够对范先生敞开心房。” “我想，有我这个劲敌在，范先生会很努力的，不然，我会马上把他女儿抢过来，让他嫉妒到死。”谁叫他女儿比较喜欢他这个假爸比呢！ “坏……”她捶了他胸口一记。 宋晓涛顺势抓住她的手，“好了，该担心的问题都解决了，现在是不是要担心我们两个了。” “担心什么？” “担心将来要生几个小孩才够啊！” 脸一热，“没正经，我要回去了。”她才刚要起身，就被宋晓涛整个压倒在床上，“啊，晓涛！” 他居高临下的箝制住她，莞尔说︰“你以为今天晚上我会让你离开吗？” “你……” 宋晓涛俯身，吻住她，一阵纠缠后，放开她。 “知道我为什么设计这件礼服吗？” 她摇摇头。 “当初，你要我设计一件融合台湾元素与莫兰迪品牌精神的全新设计，而我又私心的想要在服装秀的最后向你求婚，但听大家说，白纱只能穿一次，所以我左思右想，最后决定设计一件灵感撷取自台湾花布的红色礼服，因为，台湾是我们爱情的起点，红色，是台湾新嫁娘的传统颜色。” “所以这是为我设计的？” “不为你，要为谁？”他弹了弹她的俏鼻，“知道我为什么不用钻戒跟你求婚吗？” 她又摇摇头。 “因为，一金一银绑着红线的戒指是传统订婚戒指，当初，我父亲也是这样把我妈妈订下来的。虽然他们缘份很浅，父亲很早就过世了，但我始终认为，绑着红线的婚戒，才有婚姻的祝福，我希望我们的婚姻，也能有这样的祝福。” “你确定我是那个最理想的女人吗？” “那你确定我是那个最理想的男人吗？” 他们凝视彼此，用深吻回答彼此。 是最理想的人选吗？ 是，肯定是最理想的—— 【全书完】 注：相关书籍推荐： 1、旧爱麻烦之一《前妻变女仆》； 2、旧爱麻烦之二《新婚保鲜五年》； 3、旧爱麻烦之三《总监抢当爸》。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shu）】 【豆豆小说阅读网电脑站：.ddshu；手机站：m.ddsh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