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俏娇娘 卷三》 第1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vip作品,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正文开始】 再说潘清,见焦老六走了,回转身便要进藏春楼,卫九忙拉住她:「你真想给焦老六的相好赎身啊。」 潘清:「既应了他,自是要赎的。」 卫九:「那我问你,你打算拿什么赎?这些花楼的老鸨子可都是认钱不认人的,指望着手下的姑娘赚钱呢,轻易不让赎身。」 潘清:「这老鸨子我瞧着倒不是很坏,好好跟她商量商量,少要些赎身银子,应该不难。」 卫九:「便她再少要,只怕也不是焦老六能掏的出的。」 潘清:「掏不出,大不了我借他,也不能眼看着这一对苦命鸳鸯分开啊。」 卫九:「清弟倒是好心,你可想好了,焦老大虽是吴有运灭的口,算起来却也是因你而死,就算你帮了焦老六,他也不一定感激你。」 潘清:「不过举手之劳,何用感激。」 卫九想了想,自打自己认识貌似他就是这个性子,只得跟着她走了进去。 老鸨子刚跟莺儿生了一顿气,正不痛快呢,一见这两人又回来了,哪有好声气儿:「我说你们俩怎么又回来了,焦老六不是跟你们走了吗。」 潘清:「在下来跟妈妈商量些事情。」 老鸨子嗤一声乐了:「跟我商量事儿,这可新鲜,不是刚那一趟瞧上哪位姑娘了吧,若是想找姑娘,光模样儿俊可不成,我们这儿认钱不认人,腰里头有货才是大爷,若是您没银子,那可就对不住了,趁早滚蛋,我们这儿不招白吃白喝的小白脸。」 明路跟着主子到哪儿不是横着走,哪受过这样的奚落,顿时怒了,指着老鸨子:「你怎么说话呢,说谁是小白脸呢?」 老鸨子瞥了他一眼:「这是谁的裤腰带送了,倒把你小子漏出来了,你主子都没吭声呢,你倒吵吵起来了,说的就是你们怎么着,你还想咬人不成,再吵吵,信不信把你们几个丢出去。」 明路气的脸通红,刚要再说,见主子瞪着自己,忙低下头不敢吭声了,卫九道:「我这小厮平日里给我惯坏了,没规矩,妈妈莫在意。」 老鸨子目光闪了闪,暗暗打量这位,刚没自己端详,只瞧他穿了件素袍子,便轻看了,如今这仔细一瞧,这位瞧着可不像个穷酸书生,虽穿的素净,可气势却不寻常,而自己刚不过说了两句不中听的话,他那小厮就恼了,可见平日里没受过气,且主子一个眼色便不敢出声了,由此可见规矩极大,寻常的富贵人家便有下人伺候,也没这么大的规矩,莫非,自己先头看走了眼,这两位大有来头。 想到此,立马堆起个大大的笑脸:「哎呦,瞧公子说的,是老婆子刚的话不中听,这位小哥恼了也是应该的,您两位刚不说要商量事儿吗,那别站着了,先坐下再说。」说着把两人让了进去,见两人坐下了,忙着招呼上茶,态度较之刚才简直有天壤之别。 见两人虽接了茶碗,并不吃,老鸨子:「两位怎不吃,莫不是嫌茶不好。」 潘清:「劳烦妈妈了,哪还能嫌茶不好,是这会儿尚不觉口渴,等口渴了再吃也不晚。」心里却道,这藏春楼可黑的很,刚站一站就要一两银子的茶钱,这一碗茶还不知什么要多少呢,还是算了吧。 老鸨子哪会瞧不出她的心思,又有些疑惑,莫非自己又走眼了,这俩实打实是穷酸。得探探再说,想到此,开口道:「这位公子刚说有事要跟老婆子商量,不知是什么事儿?」 潘清:「刚听妈妈说冀州府重审涂杨两家案子的时候,妈妈去瞧热闹了?妈妈觉着那案子审的如何?」 老鸨子一听这个,顿时来了精神:「这还用说,那可是咱们冀州府的潘神捕,不是哪个缺德带冒烟的吴有运,那吴有运最不是个东西,那案子就是他拿了涂家的银子,生生坑了人杨家大爷一条命,若不是潘神捕,杨家大爷这冤案还不知哪百年才能洗清呢,如今终于安生了。」 潘清:「妈妈如此说,可见也是个善心人。」 那老鸨子听了掩着嘴笑了起来:「哎呦,老婆子活了这几十年,还是头一回有人说老婆子是善心人呢,这位公子不禁模样长得俊,这说出话来也让人受用,行了,别绕弯子了,说你的正事儿吧。」 给她戳破心思,潘清微有些尴尬,咳嗽了一声道:「俗话说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若是成全一对夫妻,可是大功德,妈妈说是不是。」 老鸨子听了脸上的笑顿时落了下来:「公子要跟老婆子商量的事儿,莫不是为了莺儿跟焦老六,公子若想管这档子闲事也成,一百两赎身银子拿来,老婆子痛痛快快的把卖身契拿出来,送莺儿从良。」 潘清:「妈妈这要的也太多了些,莺儿姑娘虽是妈妈卖来的,好歹也叫你一声娘,便不是亲闺女总有些母女的情分,她若是你藏春楼的头牌也还罢了,如今年纪也不小了,又不是头牌姑娘,放了她出去,跟焦老六做一对长久夫妻,也是妈妈积的善德。」 老鸨子:「善德?公子可真爱说笑,老婆子干的就是皮肉营生,眼里瞧得就是真金白银,善德值几个钱啊,能吃还是能喝,莺儿也是我藏春楼的姑娘,公子外头扫听扫听去,举凡我藏春楼出去的,赎身银子是多少,我们这也是买卖,这货色好,自然价儿就高,那些暗门子里的姑娘倒是便宜,也得有人瞧得上不是。」 第2章 潘清:「妈妈这话里的意思就是还能商量。」 老鸨子:「能商量也没用,焦老六家里穷的叮当响,就算老婆子认头赔,他也榨不出几两油水。」 潘清:「你别管他穷不穷,妈妈只说多少能赎人。」 老鸨子被她纠缠不过,想着赶紧打发了潘清,便挥挥手:「得,我老婆子今儿就卖你个面子,打了对折,五十两银子,焦老六能掏的出不?」 潘清知道这老鸨子是明知道焦老六掏不出五十两来,才敢如今将自己。 潘清想了想:「想必妈妈也知道让焦老六一下子掏出这么多银子也实在为难,您看看能不能宽限些日子,让焦老六按月还这笔银子,您看如何?」 老鸨子蹭的站了起来:「什么,按月还?公子以为我们这儿是钱庄不成,从古到今就没听过花楼里的赎身银子还有分着还的。」 老鸨子话音一落,忽莺儿从屋里冲了出来,手里拿了把剪子横在自己心口上:「莺儿答应了六哥这辈子都要做夫妻,活着做不成,死了也要做,这赎身银子打死也凑不上的,妈妈若再为难六哥,莺儿就只能先走一步,跟六哥去阴司做夫妻了。」 老鸨子脸色都变了,倒未想到莺儿能以死相逼,若是出了人命,谁还敢来藏春楼啊:「莺儿啊,你可别犯傻,啊,快把剪子给妈妈,仔细伤了手。」说着伸手往前就要夺莺儿手里的剪子。 谁知莺儿竟真豁出去了,连推了两步,剪子从心口直接移到了脸上,二话不说,对着自己的脸就划了一剪子,这一剪子下去,脸上就是一道口子,血突就出来了。 老鸨子气急败坏:「你怎么把脸伤了?这破了相,往后还怎么接客人。」 莺儿惨笑了一声:「妈妈你别逼我了,我是宁死也不会再接客的,你再逼莺儿就只有一死了。」 老鸨子气的直哆嗦指着她:「你可真出息了,给男人几句好话,哄迷了心,竟当起贞洁烈女来了,我呸,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你就是个千人骑万人跨的粉头,做这幅要死要活的形容来,可不笑掉了人的大牙。」 莺儿:「便是千人骑万人跨的粉头,六哥不嫌弃,我就得对得住六哥,这么多年,莺儿迎来送往,见得男人多了,富贵的有,模样俊的也有,嘴上说的天花乱坠,可就没一句真的,莺儿这辈子什么都不求,就求个能对莺儿真心实意的男人,给莺儿赎了身子出去,踏踏实实的过后半辈子的日子,哪怕再苦莺儿心里却是甜的,如今莺儿破了相,留在藏春楼也没什么用处了,妈妈就放了莺儿吧。」说着扑通跪在地上咚咚的磕头,额头都磕出了血混着脸上的流下来,脖子上身上到处都是,瞧着就瘆得慌。 潘清趁机把老鸨子拉到一边儿:「妈妈也瞧见了,这莺儿是宁死也要跟了焦老六,这人若是连命都豁出去了,还有什么豁不出去,妈妈若是逼死了她,别说赎身银子,可是一个子儿都落不着,再说,您这藏春楼是做买卖的地儿,讲究和气生财,出了人命,谁还上门,况,莺儿年纪不小了,如今又破了相,就算留下,还有哪个客人会点她,妈妈可要三思。」 老鸨子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只是心有不甘罢了,如今木已成舟,能落下多少是多少吧,总比真出了人命好,想到此开口道:「得,你性子烈,你是祖宗,老婆子认了,不过这赎身银子却不能免,且不说当初买你使了多少本钱,就是寻常人家嫁闺女,也没说白送的,总得要个聘礼,五十两银子焦老六拿不出,咱们就再打个对折,二十五两,再少可不成了。」 二十五两虽不多,莺儿却知焦老六仍是拿不住的,不禁道:「妈妈明知二十五两,六哥也是拿不出的。」 老鸨子冷笑了一声:「依着你的意思,你白跟了他去,想的美,天下哪有这样的便宜事儿。」 莺儿忙道:「莺儿不是这个意思,莺儿是想求妈妈宽限些时日,让六哥分着给妈妈,妈妈若不放心,让六哥立个字据。」 老鸨子:「你真当老婆子这藏春楼是善堂不成,这样的话都说得出口,就算他立下字据,何人作保,说到底,不还是镚子没有吗。」 潘清:「妈妈在下做这个保人如何?」 老鸨子瞥了他一眼:「你以为这保人是谁都能做的不成。」 潘清:「做保人还要什么条件吗?」 老鸨子给她气乐了:「这不废话吗,能给人作保的,先得让人信服才行,没说随便谁都能当的,至少得在冀州府有名有号才行,你一个穷酸的书生,家无恒产,也无身份地位,就念过几天书,就想当保人啊,差得远呢。」 潘清想了想开口道:「不知衙门里当差的可能做保人?」 老鸨子:「这不废话吗,衙门里当差的那是官爷,自然能作保的。」 潘清松了口气:「既如此,在下便给他二人做个保人吧。」 第3章 老鸨子一愣,不禁看了她两眼:「你果真在衙门当差?」 潘清点点头:「正是。」 老鸨子不信:「你不是读书人吗?」 明路听的不耐插嘴道:「我说你这老鸨子还真是罗嗦,读书人就不能在衙门当差了啊,更何况,你刚不还口口声声的提潘神捕呢吗,怎么人都在你跟前儿了,却不认得了。」 明路一句话把老鸨子惊吓住了,半天才回过神来:「潘,潘神捕,你,你真是那个审涂杨两家案子的潘神捕?」 潘清:「神捕不敢当,在下潘清,如今是冀州府衙的捕头,不知可有资格作这个保?」 老鸨子汗都下来了,捕头,老天爷,这位竟是新来的捕头老爷,还是潘神捕,把这位得罪了,自己这藏春楼以后还能开的下去吗。 想到此,身子一软,不是扶着桌子边儿险些栽倒,脸上努力绽开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老婆子有眼不识泰山,刚多有得罪,捕头老爷大人大量,就别跟老婆子计较了,老婆子这儿跟您磕头了赔罪了。」说着就要跪下去。 潘清急忙扶住她:「我不过是要给他们做个保人,让焦老六缓些还银子罢了,并无他意,妈妈何用如此。」 她越是如此说,老鸨子越怕的不行,她这藏春楼在冀州府开了十几年了,对于这些衙门里的差爷,可是熟的很,尤其那吴有运,别看脸上总是笑眯眯,说话也客气,却是个实实在在的笑面虎,阴险小人,眼里就认银子,三天两头的来喝花酒,又是姑娘又是酒席的,白搭进去不知多少,到月头上,还得送好处银子,银子送的慢了就找茬儿。 他这个冀州府的捕头比正经的知府大人还难打发,若是不如意,给你按上个窝藏逃犯的罪名,就得封门,还怎么做买卖,冀州府因得罪吴有运弄得家破人亡的买卖家可不少,所以这捕头老爷虽不是官却比官老爷还叫人怕。 潘清这一客气,老鸨子想起吴有运,吓得脸色都白了:「只要捕头老爷别跟老婆子计较,莺儿的赎身银子,老婆子不要了,不要了。」 潘清倒是没想到捕头的身份如此好使唤,只一听说自己是捕头,这死要钱的老鸨子竟连赎身银子都免了。 潘清看了莺儿一眼:「妈妈先叫人给莺儿姑娘收拾收拾擦些药。」 老鸨子忙叫了两个姑娘帮忙把莺儿扶进屋里去上药,自己让着潘清跟卫九重新落座,她自己却不敢陪坐,只在旁边立着。 潘清:「妈妈也坐吧,咱们还得商量莺儿姑娘赎身的事呢。」 老鸨子忙摆手:「老婆子胆子小,潘爷您就别吓唬老婆子了,莺儿的赎身银子不要了,另外再置办一份体面的嫁资,在我这藏春楼摆上几桌喜酒,风风光光度的送她出嫁,怎么也是母女一场,老婆子就当成嫁闺女了。」 潘清:「妈妈既有嫁女之心,潘清也不好拦阻,待他二人大喜之日,潘清必会来讨一杯喜酒,既此事妥当,衙门里还有事情,潘清告辞了。」撂下话就往外走。 等她跟卫九都出了藏春楼,老鸨子才回过神来,忙叫龟奴取了一锭银元宝,追了出去:「潘爷慢走,这些请衙门里的差爷们吃茶。」说着手里的银元宝就塞给了潘清。 潘清略掂了掂,足有五两之多,却只是吃茶的好处,可想而知当初吴有运拿了多少黑钱,难怪李得成挖空了心思要谋冀州府的差事呢,这冀州府的捕快还真是个肥差,能发大财的。 老鸨子觑着这位的神色,心里七上八下的,琢磨这位不是嫌少吧,正要给龟奴使眼色,再去取一锭来,虽说心疼,可也比关张封门强吧。 却不想潘清却开口了:「一行有一行的规矩,你们花楼这一行,想来也有自己的一套道理,在下无从置喙,只是不管什么行当,也不能作奸犯科,若触犯朝廷律法,那就对不住了,如今潘清既当了这冀州府的捕头,职责所在断不能姑息,至于这银子,衙门有衙门的规矩,官员收受贿赂是重罪,潘清虽只是个捕头,也当严于律己,这银子潘清若收了可要获罪的。」说着塞回给老鸨子上了马车。 老鸨子以为潘清是跟她假推脱呢,忙上前把手里的银子塞到明路怀里:「小哥哥这银子你拿着。」 明路手一抖,丢了回去:「清少爷的话你没听清楚啊,说了不能收,你还非要塞,安的什么心,莫非要害清少爷不成。」 老鸨子忙道:「不,不敢,老婆子并无旁的意思,只是想衙门里的差爷们辛苦,老婆子尽尽自己的心。」 明路撇撇嘴:「如今冀州府的捕头不是那个缺德带冒烟的吴有运了,以前吴有运的那些规矩,都不作数了,刚清少爷说的你不都听见了吗,只要你们守法经营,别干作奸犯科的坏事,清少爷绝不会找你们麻烦,若不然,便是把藏春楼都送到衙门也没用。」撂下话,赶着车走了。 老鸨子在门口愣了许久,直到龟奴来唤自己,才回过神来,不禁道:「你说这天下真有不沾腥的猫?我怎么就不信呢。」 第4章 龟奴:「这位要是那个潘神捕还真没准儿,上次涂杨两家那桩冤案,可就是这位翻过来的,听说因这件事儿得罪了人,连东安县的差事都丢了,怎么一转眼就成冀州府的捕头了,还真叫人想不明白,不过这位既能当上冀州府的捕头老爷,必然有靠山,不然,哪能从东安县一下子就跳到冀州府来啊。」 老鸨子:「说到靠山,上回涂杨两家那案子审的时候,听说是小侯爷请的按察司的许大人来坐镇,莫非这位的靠山是小侯爷,若果真如此,这后台可硬的很,万万得罪不得,对了,这位捕头老爷怎会想起来帮焦老六了,我记得当初焦老六的亲哥可就是因下毒想害这位,才丢了命,如今这位成了捕头老爷,不收拾焦老六就得念佛了,怎么反倒帮他给莺儿赎起身子了。」 龟奴:「这个可没人知道。」 老鸨子:「怎么没人知道,莺儿多少得知道些吧,我这就去问她。」说着,进了藏春楼,直接往莺儿屋里去了。 莺儿屋里这会儿围了好些姐妹,正你一句我一句的跟莺儿扫听那位刚走的潘捕头呢,一个个粉面含春,眸光晶亮,不用想也知道心里惦记什么呢。 莺儿一概摇头:「我也是刚才知道他是府衙新来的捕头,以前也只是听说过潘神捕的名声,不曾见过?」 姑娘们不信:「你少来,没见过人家一个捕头老爷能管你跟焦老六这档子闲事啊。」 莺儿:「真没见过。」众人不信,仍缠着她问东问西的。 老鸨子进来见这些人,咳嗽了一声:「问什么问,问明白了,人家潘也就能瞧上你们不成,做梦去吧,还不走,是等着挨板子呢。」众人一听忙散了。 老鸨子往莺儿身边一坐笑眯眯的道:「莺儿啊,刚是妈妈的不是,娘也是好心,怕你跟焦老六出去受苦,好歹母女一场,总不能眼瞅着你们受罪不是,妈妈这心啊可都是为了你们,你可别怨妈妈。」 莺儿忙道:「莺儿明白,莺儿不怨妈妈。」 老鸨子:「好孩子,不怨妈妈就好,那你跟妈妈说说,焦老六跟潘爷是怎么搭上的?」 莺儿摇摇头:「莺儿从未听六哥提过,不对,之前倒是提过一回,说他哥是因给潘捕头下毒,才丢了命,他哥这一死,他娘也没了,那时候是听说潘捕头辞了差事,才提了提。」 老鸨子:「这倒是新鲜了,行了,不管怎么说,能搭上潘爷,也是你们俩的福气,以后跟着焦老六好好过日子吧,你虽不是咱么藏春楼头一个从良的,却是头一个大老婆,前头那几个都是赎身出去给人做了小,焦老六虽是个穷汉子,可他真心待你,妈妈瞧着比那些富贵人家还强些,这男人啊有钱有势了就朝三暮四,倒不如嫁个老实巴交的过日子,到了落个安生。」 说着,伸手摸了摸莺儿脸上的伤:「你也别怨妈妈刚才心狠,妈妈干的这个营生,心若不狠些,今儿你赎身子走了,明儿她赎身子去了,藏春楼也就散了,你是个有福气的,能得潘爷替你出头,潘爷说了到时候来咱们藏春楼吃你们的喜酒,有他这句话,你跟焦老六在咱们冀州府就没人敢欺负了,妈妈也替你欢喜。」 莺儿站起来跪了下去:「莺儿给妈妈磕头,谢妈妈大恩,莺儿知道妈妈其实是个善心人。」 老鸨子扶起她,有些不适应,哼了一声没好气的道:「善什么善,再善下去老娘这藏春楼都成善堂了,还做什么买卖,歇着你的吧。」转身出去了。 莺儿愣了一下,不禁笑了起来,妈妈其实并不坏,至少比起别的花楼那些老鸨子,好得多,以前自己总觉着没了指望,心里都是恨,恨自己的遭遇,恨自己的出身,恨这个藏春楼,也恨妈妈,可今儿莺儿忽觉得,老天爷待自己不薄,让她柳暗花明,从今以后,她就是给六哥的妻了。 想到此,她恨不能立刻就见到焦老六,跟他说说自己心里有多欢喜,说说将来的日子怎么过,把焦家的房子收拾收拾,让六哥在院子里搭上个鸡窝,养几十母鸡,下了蛋能给六哥补补身子,再种些瓜菜,买个坊机,织些布自己能用,还能拿出去卖,等以后生个丫头小子的,在院子里围着鸡崽子一跑,热热闹闹的一家子,一想到这些,莺儿都有些等不及了,也不知六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焦老六这会儿却有些颓丧,虽说先把话儿撂给了潘清,不一定能帮上什么忙,但焦老六还是怕自己若是找不着人,潘清也不回帮自己给莺儿赎身子了。 焦老六心里明白,别看老鸨子如此为难自己,但潘清若是肯帮忙,这事儿简单的很,冀州府的捕头虽不是什么正经官,权势却大,就如先头的吴有运,一个捕头硬是能把堂堂知府架空,搂了多少好处银子,知府大人都得靠卖字才能得银子,吴有运可是直接搂。 只要是想在冀州府做长远买卖的,都得上赶着给吴有运送好处,就算之前自己的大哥靠着吴有运也没少捞好处,自己前头那个牙行里的伙计若不是大哥,怎么会用自己这样的,那可是能糊口的手艺。 第5章 所以,只要潘清肯帮自己给莺儿赎身,他们的苦日子就算到头了,只是,自己若寻不到人,他还会帮自己吗?焦老六一点儿把握都没有,毕竟他所知的衙门那些差老爷,都是无利不起早的,没有好处的事儿,谁乐意干,就算自己也一样,若不是潘清答应帮自己,他怎会跑了半个冀州城。 可他跑了半个冀州城也没用,前头几个做这种营生的,都说不知道,如今他找的这个赖五是他认识的最后一个,可能知道些消息的。 不过,这赖五最近一段日子神出鬼没的,总不在家,虽焦老六找上了门,也做好了扑空的准备,却没想到今儿有些运气,开门的正是赖五。 赖五一见焦老六,嘿嘿笑了起来:「哎呦,这是那阵儿风把六哥吹来了,我可听说六哥最近艳福不浅,在藏春楼里头乐呵呢,怎么有空上兄弟这儿来了。」 焦老六:「怎么着,我上门来寻你吃酒不行啊,你这堵在门口不让我进去,莫不是藏了人吧,去哪儿拐来了,藏春楼的妈妈正说要添姑娘呢,若是模样生的齐整,能给个好价儿,你我这一过手也能得些好处。」 赖五忙道:「六哥说笑话呢,如今朝廷发下禁令,不许私贩人口,谁还敢顶风作案,又不是活腻歪了,更何况,咱们冀州府如今可换了一位新任的知府,俗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那些发了海捕文书的江洋大盗,抓不着,咱们这样干小营生的,可是一抓一个准,还是别往上头撞了,回头搂草打兔子,把咱也扫进去,岂不冤枉,我家里没藏人,就是弄了个婆娘家来,这没个婆娘,天冷了连个暖被窝的都没有,实在难过,我前儿狠狠心咬咬牙弄了一个家来,好歹的能过日子。」 焦老六:「赖五跟我这儿耍花活呢,既是弟媳妇,你六哥我更得见见了。」说着就要往里走。 赖五忙拦着他:「六哥,六哥,你听我说,六哥您不是外人,您看我是不怕的,只是六哥得答应先别告诉别人。」 焦老六:「这倒新鲜,你不是弄回来过日子吗,难不成能藏一辈子。」 赖五贼眉鼠眼的左右看了看,见那边儿有人经过,忙拉了焦老六进去,把院门反手插上闩,小声道:「六哥千万别嚷嚷,我跟你撂句实话,这人是我捡来了,捡着的时候就剩下一口气,是我弄了些药给她灌了下去,才缓过来,我是怕传出去惊动衙门里的差爷,到时候我满身是嘴也说不清啊。」 捡来的?焦老六哼了一声:「赖五你当我傻啊,这大活人上哪儿捡去,麻利的儿赶紧说实话,在哪儿拐来的,再胡说八道,六哥可去衙门报官了,到时候鸡飞蛋打,你小子婆娘落不上,还得吃官司。」 赖五忙道:「别,别介啊,真是我捡来的,如今朝廷的禁令一下,谁还敢干这个营生,六哥您不是也没买卖了吗,要不然您哪有空见天的往藏春楼里头钻啊。」 焦老六:「那你说说在哪儿捡的,回头我也去捡一个。」 赖五:「六哥别不信啊,我说都是真话,这人是有些不对劲儿,我怕万一活不成,给人知道就是麻烦,我也不敢找郎中,正发愁呢,六哥在牙行当过差事,见多识广,要不您给瞅瞅吧。」说着拉了焦老六往屋里走。 焦老六琢磨这赖五莫非真捡了人,万一要是那个小翠呢,想到此,便跟着他进了屋,赖五爹娘早丧,就丢下他一个守着这个小院过活,三间房一明两暗倒是规整,只不过,没个媳妇儿不像过的,院里屋里乱七八糟的。 里屋炕上一床破被子鼓鼓囊囊的,下头像是有人,估摸是听见敲门声,这小子害怕被发现,匆忙间把人蒙在了被子里,可这么蒙着还能喘气吗,想到此,忙道:「这么着要捂死就真出人命了,赶紧着把被子撩开。」 赖五一惊,忙过去撩开被子,焦老六方瞧见被子下的人,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一张脸惨白中带着青黑色,眼睛紧紧闭着,瘦的就剩下皮包骨头了,虽能看出是个女人,可真跟活鬼差不多。 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赖五你小子活腻了,怎么弄了个死人回来?」 赖五忙道:「没死,有气呢,我摸了心口还热乎着,也还喘气,刚我给她灌药的时候,还睁了下眼呢,就是舌头没了不能说话,也不知谁这么缺德,把人折腾成这样还割了舌头,丢在城外的乱葬岗子那边儿,若不是我前夜里吃醉了酒,正好从哪儿过,把人捡了回来,早成孤魂野鬼了。」 焦老六素来知道这小子是个贼大胆,许是爹娘死的早,没人管他,什么坟圈子都敢去跑着玩,听老辈子人说城外那片乱葬岗子是冀州府一块大凶之地,以前闹瘟疫的时候,怕过人,在那边儿挖了大坑,把染了疫病的别管还有没有气,一股脑丢在坑里头填上混着石灰的土,直接活埋,那一场瘟疫都不知死了多少人。 因冤死的人太多,一到了夜里时常能听见鬼哭,还有一闪闪的鬼火,城里死了什么要饭的或无主的死尸,无处安葬,也会拉到那边儿丢了了事,故此极少人往那边儿走动,就是非要从那边儿走,也尽量绕着,怕沾染上晦气,也就这个二乎乎的赖五会往哪边儿钻,还捡了个人家来。 第6章 焦老六:「你就不怕碰上的是鬼?」 赖五:「鬼有什么可怕的,俺娘活着的时候跟俺说,鬼没什么可怕,人才叫人怕,再说,若是能捞个鬼婆娘,也不错。」 焦老六:「少胡说八道了,赶紧着去把人背上去跟我走。」 赖五一惊:「六哥您不是真把兄弟送官吧。」 焦老六:「这事儿怎么也得报官,不过这情形得先把人送到保善堂,让小张大夫瞧瞧,看还有没有救。」 赖五忙道:「俺,俺可不去衙门,上回进了一趟衙门,俺的小命差点儿丢了,那些衙差捕头没一个好东西,不打点银子就要命。」 焦老六:「那是以前,如今是新任的知府大人,捕头也不是吴有运了,吴有运已经死在大牢里出不来了。」 赖五摇脑袋:「天下乌鸦一般黑,换多少个都一样,这世上就没好人的活路。」 焦老六给他的话气乐了:「你还真给自己脸上贴金,你算什么好人?」 赖五:「俺不是好人,也比那些衙门里的人强,你大哥就是捕快,俺不信你不明白。」 焦老六:「我大哥是坏,所以他得了报应,吴有运更坏,所以他死在了牢里,赖五,我今儿有些信了那句善恶有报,所以,你捡的这个女人能救就救吧,你背上她咱们去保善堂,到了衙门里我替你作证,若是她死在你家里,可真说不清了。」 赖五也怕上来:「那,到时候六哥可要给我作证。」说着背起炕上的女人,跟焦老六出了门。 潘清接着信儿就去了保善堂,见了保善堂,方海就把他们带到了后头的小跨院,潘清就知不好,这个院子虽是小张大夫配药的地方,若是有危重病人也会放到这边儿诊治,人既送到了后头,必是病情危重,难道不过一晚上就出了意外。 潘清一进屋就看见榻上女人,不,应该说女孩,看上去不过十四五的年纪,青白的脸上仍有褪不去的稚嫩,却已失去了这个年纪该有的活力,看上去死气沉沉。 看见潘清焦老六有些忐忑的道:「小张大夫说不是豆腐赵家的小翠?」 潘清:「不是也没关系,能救了这个小姑娘也没劳你白跑这半日。」说着看向小张大夫:「这人倒是怎么了?」 小张大夫一脸愤慨:「简直丧尽天良,竟然把人折腾成这般?」 潘清有些着急:「到底怎么回事儿,怎么她不醒?」 小张大夫:「刚行了针,让婆子给她灌了安神汤,估摸得睡上一晚上了,咱们出去说吧。」 一行人到了旁边院子里,潘清又问:「这姑娘是什么病症?」 小张大夫:「她不是病,是被人连着下了催经药,坏了身子。」 潘清愣了愣:「催经药是什么?」 小张大夫:女子十五天葵至,月月行经,方可嫁人生子,所以天葵是一个女孩子成人的标志,而催经药,便是女子行经的时候,下活血的重药催经,对身子极有害,长此下去,不出一年便能殒命,这位姑娘正是被连着下了催经的重药,以至于如此。」 潘清愣了愣,活血催经,她虽不是医生,基本的生理常识还是知道的,女孩子行经周期是既定的,若要人为改变,自然对身体不利,但也没想到会如此严重,可小张大夫不会在这种事上胡说。 却忍不住道:「下这样的药是为了什么?」潘清实在想不明白,竟有人干这种事儿,那些拐子拐了女孩子卖到青楼妓院是为了图银子,可下这种药的目的就叫人匪夷所思了。 小张大夫:「听祖父说过,以前曾看过一些炼制丹药的古书,有一味丹是用处子经血拌着药粉,焙炼而成,因形如辰砂,故名红铅丸,常食此丹可精气长盛延年益寿。」 潘清倒吸了一口凉气:「你是说里头这个女子被下催经药,是为了炼丹。」 小张大夫:「这个只是我的猜测,刚给这姑娘诊脉的时候,瞧出她气血虚耗以至难以为继,才想起祖父说的这件事,至于是不是如此,还得等这姑娘清醒过来问过才能知道底细,不过,这姑娘舌头被割了,说不得话,若想问出什么,只怕不易。」 潘清:「什么人会干出此等丧尽天良之事,鸿臣,你说的那个什么红铅丸果真能延年益寿吗?」 小张大夫:「这炼丹术是道家的法门,虽说跟医术有些相同之处,可这炼丹之术,我还真不大清楚,不过从药理上说,处子经血并不能入药,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延年益寿之功,不过,那些拌在一起的药粉,若是用的参芪首乌之类的补中益气之药,成丹之后服用,或许有些效用。」 潘清:「你的意思是说这个什么红铅丸就是老道弄出来蒙人的呗,直接说不就好了,做什么拐这么大弯子。」 小张大夫咳嗽了一声:「也不能这么说,毕竟这些只是从祖父哪儿听来的,具体这红铅丸是用什么配的,有何功效,未曾亲眼所见之前,也不能妄下结论,更何况,是不是红铅丸还不知道呢,目前这些只是猜测罢了。」 第7章 潘清看向赖五:「你叫赖五?」 赖五腿一软扑通跪在低声:「捕头老爷饶命饶命啊,小的真没干拐人的营生,这人真是小的从城外捡回来的。」 潘清:「我也没说是你拐的啊,你别怕,起来说清楚,这人是从何处捡的?」 赖五哆哆嗦嗦站了起来,虽觉这位新来的捕头老爷年纪不大,说话也和善,可一瞧见她身上的捕头衣裳,就忍不住怕,即便站了起来,腿也发软,只能扶着旁边的墙才勉强站住了。 焦老六踢了他一脚:「傻站着做什么?潘爷问你话呢?」 赖五这才回过神来,忙道:「小,小的,前儿去城外的酒馆里头吃酒,吃了个大醉,后头的事儿不大记得了,就记得小的晃晃荡荡往城门走,后来酒劲儿上来,辨不清东南西北,干脆就地寻了个背风的土坑凑合了一宿,天也蒙蒙亮了,小的挣扎着爬起来,估摸着城门快开了,忙赶着往家走,才走了两步就被什么东西绊了一跤,小的低头一瞧,是个女人的尸首,小的吓了一跳刚要跑,可想着乱葬岗子那边儿野狗多,若是这么着被野狗啃了,做鬼也不安生,便想好歹挖个坑埋起来,可小的探手一摸那尸首,发现心口窝热乎着,还有口气没死,便背回了家去,灌了些糖水,便睁开了眼,小的是想着等她好些,问出她家在哪儿,送了她回去,也算给俺老赖家的祖宗积了份阴德,不想六哥找了来,怕人死在俺家更说不清,这才送到了保善堂来,捕头老爷,小的用俺赖家的祖宗八代发誓,这人真不是俺拐来的,自打朝廷下了禁令,俺就没干过拐人的营生了,俺是安分守己的好人。」 潘清差点儿没笑出来,这好人哪有自己说的,不过这赖五即便不是什么好人,倒也算不上什么大奸大恶,只是爱占小便宜,估摸捡了这姑娘家去是想人活过来,寻个买主卖了,换几个银钱使唤,不想焦老六找上了门,撞破了此事。 不过,城外的乱葬岗子,自己得去看看,既把人丢在了哪儿,必是离着不远,潘清看了赖五一眼:「只不是你拐的人,说清楚了就没事儿了,时候不早了,背了半天的人,想也累了,家去歇着吧。」 赖五一愣有些不信这么轻易就放了自己:「捕头老爷是说,让俺家去,不会把俺拿到衙门里打板子。」 潘清:「你又未作奸犯科,拿到衙门里做什么,而且,你还救了人,等回头寻到这姑娘的亲人,想来还会谢你,你家去等着消息吧。」 赖五忙摆手:「不,不用谢,俺没干什么,就是捡了个人,那,那,俺先走了。」 潘清点点头:「走吧。」 赖五扭头就跑了,跑的太快,没瞧脚底下,出门的时候给门槛绊了一跤,跌了狗啃泥,一咕噜爬起来跑了。 小张大夫忍不住笑了起来:「瞧他吓得,不知道的还以为后头有鬼追他呢。」说着瞥了潘清一眼:「认识你这么久,还是头一次知道,原来你这么叫人怕。」 潘清摊摊手:「他怕的可不是我。」 小张大夫好奇的道:「不是你是谁?」 潘清若有若无瞟了旁边的卫九一眼:「他怕的是当官的。」 卫九挑眉笑了一声,并未辩驳。 几人的眉眼官司,焦老六瞧在眼里心里愈发纳闷,不着痕迹打量这个跟着潘清进进出出的男人,在藏春楼的时候,他就跟着的,如今在保善堂他仍跟了过来,莫非他是府衙的捕快,不像,哪有捕快穿绸袍的,更何况这位身后还跟着个小厮,就这小厮的衣裳也颇体面啊。 对了,刚潘清说赖五怕的是当官的,意有所指,莫非这位是官,若是官的话,府衙里那些主事什么的自己大都见过,除了那位新来的知府大人,莫非这位竟是冀州的新任知府? 想到此,身子忍不住哆嗦了一下,腿也有些发软,若这位果真就是新任知府,凭潘清跟这位知府大人的关系,以后冀州府还不平淌啊。 潘清见焦老六低头不语,想起莺儿,从怀里把莺儿的身子契拿出来递给他:「这是莺儿的卖身契,老鸨子说她跟莺儿好歹也是母女一场,既你们彼此中意,她也不拦着了,赎身银子也不要你们的,另还在藏春楼置办喜酒,风风光光的送莺儿出嫁,她既有这份心,你跟莺儿领了就是,贩人抽头的营生就别干了,寻个正经事儿,往后好好过你们的日子。」 焦老六愣了半晌才接过那张身契,打开来看了又看,他认得字虽不多,可花楼的身契却见得不少,自然知道这是真的,一时间竟有些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直到方海推了他一把:「我说你是高兴傻了不成,怎么连话都不会说了。」 焦老六这才回过神来,看向潘清,竟也不知该说什么,虽隐约知道这个潘捕头跟自己过去所见衙门里的人都不一样,却也未想到她能如此宽宏大量不计前嫌。 想到自己跟莺儿眼瞅走到了绝路,却因她帮忙而峰回路转成了夫妻,心里说不出多感激,扑通跪在地上一个头磕了下去:「焦老六谢潘爷成全,此番大恩,我夫妻永生不忘。」 第8章 潘清忙扶起他:「算不得什么大恩,不必如此,当初我明知道你大哥下毒是受了吴有运指使,却因顾及吴有运在冀州府衙的势力,而并未戳破,说起来,你大哥的死,我也脱不开干系,还连累的你也丢了差事,如今帮你们这个忙,就当补偿吧,你不用放在心上,快去吧,莺儿姑娘还等着你呢。」 焦老六点点头,转身去了。 小张大夫道:「你倒是心善,当日下毒的事本就是他大哥所为,吴有运杀人灭口,也是他罪有应得,怎么到你这儿倒好像欠了他们兄弟一般,明明帮了他大忙,却非要往外推。」 潘清:「这世上人情是最难还的,本来也不过举手之劳,有什么可回报的,更何况,我说的也是实情,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终究是有些愧疚的,帮这个忙其实不是为了他,而是为了弥补我自己那点儿愧疚之心罢了。」 小张大夫摇摇头:「认识你这么久了,可有时候还真不知道你想的什么,真不知你这些古怪的念头都是从哪儿来的?」 潘清:「我这人是半点亏心事也做不得,不然连觉都睡不踏实的,不是我的念头古怪,而是不想亏心,行了,不说这个,说说里头那位姑娘,何时能醒过来,她这身子能否治好?」 小张大夫叹了口气:「醒过来倒是不难,想来睡这一夜,明儿就能清醒过来了,至于她这身子,催经药下的太多,伤了根本,怎么也得将养几年方能恢复,便恢复了以后也不能生育子女。」 潘清自然知道小张大夫这话的意思等于给这姑娘判了死刑,这里是男权社会,女人本来就没什么地位,对于男人来说女人最大的用处就是生儿育女,所以才有那句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生不出儿子都是大罪过,更何况连生都不能生的女人,在男人眼里等同于废物。 而且,这姑娘舌头还被割了,不能说话,不能生孩子,这一辈子还有什么指望,潘清想想,就算自己若是落到姑娘这般境地,也不知该怎么办了。不管如何也得等这姑娘清醒过来再说,如今的当务之急是去城外的乱葬岗子看看有没有线索。 想着,便跟小张大夫交代了几句,从保善堂出来,直奔城外的乱葬岗子去了。 对于卫九一直跟着自己,潘清从一开始的抵触到现在基本已经适应了,想来这冀州知府的确是闲的难受,所以他才跟着自己,有知府大人全程参与破案,也是一种督促,且,有个人商量也不错,尤其遇上这样蹊跷的案子。 潘清靠在车壁上从头到尾想了一会儿,猛地睁开眼:「刚才小张大夫说,那个红铅丸是老道的炼丹的法门,意思是只要老道才会干这样的缺德事喽。」 卫九:「这个红铅丸我也曾在书里看过,却不是医书而是史书,前朝有个昏君昏庸无道,听说道门有炼丹之术,能求长生,便四处去寻灵丹妙药,正好有个老道听说了此事,便进献了红铅丸,昏君服用之后,觉得甚有功效,大喜过望,便在宫里单劈出一个宫室来让老道炼丹,因这个红铅丸需处子经血做药引子,便满天下搜罗十四五未经人事的女子,抓进宫中,一时间民怨四起。」 潘清:「后来呢?」 卫九:「后来,因那些抓进宫的女子不甘凌辱,趁着昏君淫乱之时,用腰带把昏君勒死了,新君继位抓了炼丹的道士,把那些红铅丸付之一炬,并下严令,不许人提及此事,因此史书上记的也是匆匆几笔,讳莫如深。」 潘清:「越是藏着掖着越让人觉得这是真的,倒不如把这些事儿公布于众,让后来人知道红铅丸不禁不能长生,还对身体有害,让后人警醒,以免误入歧途。」 卫九:「此是皇室丑闻,怎可能公布于众,自然要藏着不能被外人知晓才是。」 潘清摇摇头:「难道皇家的颜面,比江山社稷还重要不成,若不说明此事的危害,以后的皇上若是效仿,也炼丹求长生,这样的昏君若是多几个,不亡国才怪呢。」 卫九略沉吟半晌:「清弟这话倒很有些道理。」 潘清:「什么有些道理,根本就是真理好不好,因为无知才蒙昧,才会做出损人不利己的混账糊涂事儿,我不信若是那昏君早知道红铅丸的害处,还能继续服用。」 卫九挑眉:「其实那个昏君后来是知道的,只不过贪恋美色,那红铅丸有助力之功,为求一时快活,也顾不得以后了。」 潘清:「什么助力之功?」 卫九看了她一会儿,忽的笑了一声:「清弟还真是个童子身,先头我还有些不信,今儿却信了,就是说那红铅丸有春药的功效,男女之事上可助兴增趣,如此,清弟可明白了?」 都说的这般直白了,自己若再不明白岂不是傻,潘清颇有些不自在的咳嗽了一声:身为一国之君不心系百姓,却为贪床一时之欢,做出如此伤天害理之行,与禽兽何异。」 卫九瞧了她一眼:「正因如此,方有灭国之祸,朝廷有严令,不许炼制服用红铅丸,违者可是杀头之罪,不想这冀州府竟有人私自炼此丹药,是不想要命了吗。」 第9章 潘清:「如此不顾性命铤而走险,必有超过性命的好处,也或者的靠山权势滔天,根本不把朝廷的严令放在眼里。」 卫九目光闪了闪:「你是说有人服用红铅丸,叫人私下炼制。」 潘清:「若无人服用,如此攸关性命的事,何人会做,况且这红铅丸的炼制方法得用处子经血做引,若想持续不断的炼制红铅丸,所需药引自是不能断的,似保善堂那样被连下重药的姑娘必不会只她一个,这姑娘是运气好,还有口气的时候被赖五发现,方得了一命,其他人想必没她这般幸运,没用了就把尸体丢掉,再寻新的药引子,若这城外的乱葬岗子是丢弃尸首的地方,绝不会只丢一个。」 卫九:「你跑来这边儿是想看看还有没有别的尸首,可这边儿是乱葬之地,那些无主的尸首都会丢到此处,你怎知道是这些炼制红铅丸的人丢的。」 潘清:「此事既刚发现,必然不会太久,那些尸首也该是近日才会抛到此处,应不难找。」 说着到了城外,刚一下车便是一股冲鼻的恶臭,明路捏着鼻子:「哎呦这儿可够臭的,这些尸体丢在这儿好歹也挖个坑埋上,这么丢在外头,天凉还好,如今天这么热,不是要臭死人吗。」 潘清走过去看了看:「是埋了的,只不过埋的浅,让野狗闻见了尸体的腥臭,用爪子刨了出来,如今天热,曝在日头下一晒,自然恶臭熏天,长此下去蚊虫孳生,若生疫病却是大麻烦。」 卫九面色沉重:「清弟说的是,明路你回去,叫人过来,把这些曝在外头的尸首掩埋。」明路应一声跑了。 卫九再寻潘清,却见她已走到前边,低头看着什么,神情很是专注,卫九好奇走了过去,低头一看,险些没吐出来,地上是一具尸首,已被野狗啃得面目全非,散发出一阵阵恶臭,而且尸首上有长长的蛆虫不停蠕动,恶心非常。「 卫九下意识拉了一把潘清:「你到底瞧什么呢?」 潘清:「我再看这具尸首是什么时候死的?」 卫九:「这如何看得出来?」 潘清侧头看了他一眼:「尸首比人要诚实的多,它不会说谎。」 卫九可不信:「莫非尸首还能说话,清弟你不是热糊涂了吧。」 潘清:「尸首是不会说话,不过这些尸首上的蛆虫却会说话。」 一说蛆虫,卫九恶心的不行:「清弟说笑话呢。」 潘清:「卫兄觉得在这种地方,我有心情说笑话吗。」 卫九也觉得不可能:「那清弟可知道这人是什么时候死的了吗?」 潘清:「一般来说尸体死亡之后露天放置两个时辰左右会有虫卵,一天之后既孵化成幼虫,八天后会结成蛹,而再过七到八天,才会变成飞虫,故此,若尸首上发现蛹壳,说明死亡时间在二十天之上,如今已过端午,时令已入夏,夏天里一个月蛆虫会把尸首上柔软纤维组织完全吃光,而如今这个尸首上虽有蛆虫却并不见结蛹,且从这些蛆虫的长度来看,是刚孵化而出的幼虫,有此可推断,此人的死亡时间大约在一天之前,应是昨天死的,而赖五说前儿晚上吃醉了酒在这边儿睡了半宿,天蒙蒙亮的时候想回家才发现了那位姑娘,也就是前天夜里,那姑娘被丢到此处,换句话说,保善堂那位姑娘,比这具尸首早了一天。」 卫九愣了楞:「你是说,在保善堂那位姑娘之后,又有人被害,不过你怎么能确定这具尸首便是那些炼制红铅丸的人丢的呢。」 潘清:「这具尸首虽被野狗啃得面目全非,从残留在此的骨架可知是个女子,年纪大约十四五岁左右,而且口内无舌,种种迹象来看跟保善堂那位姑娘如出一辙,故此,推断是那些炼制红铅丸之人所为。」 卫九:「为兄一到冀州府便听人说东安县有个能复骨还魂的潘仵作,还有个断案如神的潘神捕,先头还只当清弟只是查案断案厉害,今日方知清弟真是家学渊博,想来便是冀州府的仵作,也难跟清弟相提并论。」 潘清:「卫兄谬赞了,这不过是些许常识,谈不上家学渊博,而且,查案子也免不了跟尸首打交道,这些验尸的常识若都不知道,如何查案,不过这红铅丸既是朝廷明令禁止的东西,这些人偷炼此丹,必要掩人耳目,即便人死了,丢出来也该妥善掩埋,以免被人知晓,怎会随便丢在外头。」 卫九:「想来是匆忙间,未及挖坑掩埋。」 潘清暗道,莫非遇上有人经过此处,怕人发现他们的隐秘,匆忙间丢下跑了,若果真是如此,今夜他们必会回来,重新掩埋,可保善堂那位姑娘,怎也丢在了外面?这些疑点又该如何解释?无论如何,终是寻到了些线索,至于那些炼制红铅丸的到底是些什么人,就得等今晚上才能知道。 想到此,左右看了看,见那边儿背着土岗子下头,有个简陋的土地庙,便走过去查看,想是附近的村民搭的,很是简单,就是垒了三面砖墙上头扣了一个顶子,里头供着土地爷的陶像,有些零散的香火。虽不大却是个很好的藏身之处,自己若是躲在这儿,外头倒是能看的清楚,抬头看了看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便跟卫九道:「你且回吧,我在这儿待一会儿再走。」 第10章 卫九却道:「清弟不走,我自己回去有什么意思。」 潘清叹了口气:「这一晚上我都得在这儿,你若不走可得做好心理准备,这里是乱葬之地,孤魂野鬼多得是,说不准夜里就跑了出来。」 卫九乐了:「长这么大,为兄还没见过鬼长得什么样儿呢,如此千载难逢的机会怎能错过。」 潘清已经习惯了这块狗皮膏药,他乐意跟就跟吧,正说着,忽见那边儿明路引了衙门的主事过来,到了近前躬身见礼。 卫九摆摆手:「行了,这些虚套子就免了吧,有功夫把差事当好了比什么都强,听说以前冀州便闹过一次瘟疫?」 那主事忙道:「是闹过,说话快二十年了,那场瘟疫闹得大,都不知死了多少人,听老人们说死人都是一车一车的往外拉,有的一死就是一家子连老带小一个活命的都没有,实在凄惨。」 卫九哼了一声:「既有前车之鉴,就该防微杜渐,以免惨事重演,这城外难道就不是冀州府所辖之地了吗,你看看这里死人尸首随处可见,蛆虫成堆,臭气熏天,若长此以往,怎能不生瘟疫。」 那主事:「大人教训的是,下官这就命人来收拾掩埋。」 潘清一听忙凑到卫九耳边嘀咕了一句,卫九:「今日天色已晚,明日再叫人来收拾也不晚。」见主事仍躬身不动,微微皱了皱眉:「这里没你的事儿了,去吧。」 主事这才告退,走老远才敢回头瞧了一眼,心说这位新任的知府大人还真是说风就是雨,叫人猜不透心思,不过有一样他们倒是看的真真儿,他们新来的这位知府大人,对潘捕头可是好的很,好都不足以形容两人的关系,得说言听计从,说起来还真叫人纳闷,这潘捕头跟知府大人还有那位小侯爷怎么能凑到一块儿了呢,怎么看都不是一路的。 得了,不管怎么说,以后招子放亮点吧,这位潘捕头别看是外来的和尚,可有能耐,后台还硬,比起吴有运可牛多了,吴有运都能成了冀州府的地头蛇,这位潘捕头就更不用说了,往后这冀州府估摸都是这位说了算,自己以后可得谨慎些,别得罪了这位。 主事走了,卫九才道:「做什么非要明天?」 潘清:「若今天收拾掩埋,岂不是打草惊蛇,如果你是那些抛尸之人还会来吗?」 卫九:「倒忘了这茬儿了,不过你确定那些人今天还会来?」 潘清:「不确定,但有时候不确定也要堵一把,若抛尸的人来了,这案子便有了眉目。」 卫九:「案子?」 潘清:「既发现了有人炼制红铅丸,保善堂那样被抓去做药引的姑娘便不会只有一位,而小翠的失踪,很可能也是被抓去做了药引子,等回去再问问昨晚上的还有没有丢姑娘的人家便知道了。」 卫九:「这些人难道敢明目张胆的劫掠良家女子不成。」 潘清:「朝廷下禁令不许私贩人口,这些人若不用这样的手段,怎么弄药引子,不过说到这个私贩人口,朝廷不许,那些花楼里的姑娘,大户人家的下人岂不是无以为继了吗。」 卫九:「朝廷下了禁令是不许私自贩卖人口,却还有官卖啊。」 潘清:「何为官卖?」 卫九咳嗽了一声:「我也只是大略听说了一些,底细的并不知道。」 明路忙插嘴道:「奴才知道,官卖就是牙行,不过寻常的牙行可不成,得是官府特批的才能做这个营生。」 潘清这会儿算是听明白了,摇摇头:「这主意倒是不错,只怕到了下头州府就走样了。」 卫九:「此话怎么?」 潘清:「这贩人口自是一本万利的买卖,之前可私贩人口,为了谋利便有人铤而走险去拐了人来卖,拐子多了老百姓自然不能安生,老百姓不安生了易生乱象,所以出这个主意的人出发点是好的,而且这个主意不禁可治理私贩人口的乱象,还为官府谋了一笔田税以外的进项,着实是一举两得,就凭这份忧国忧民之心以及精明的才干,此人足称得上一位好臣子。」 卫九目光闪了闪:「既如此,为什么到州府就走样了呢。」 潘清叹了口气:「从古至今官场都是一个样儿,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再好的政令一到了下头实行起来便走样了,就比如说这个不许私贩人口的政令,本来是两全其美的好事,可是到了州府那些官员眼里看到的就不一样了。」 卫九:「怎么个不一样?难道还能看出花来?」 潘清:「花是看不出来,却能看出白花花的银子,都知道贩人口是个一本万利的好买卖,尤其不许私贩之后,那些获批的牙行,没了竞争对手,所收获的利润比之前更要大的多,说白了,只要能拿到官府获批的许可文书,就等于拿到了白花花且源源不断的银子,你说这样的一张许可文书能值多少?」 第11章 卫九愣了愣:「朝廷可没收多少银子。」 潘清:「朝廷是收的不多,可底下的那么多贪官呢,平常都是挖空了心思搜刮银子,如今从天上掉下来这么条现成的财路,难道会放过去不成,若我所料不错,这么一张许可文书,就算要万八千两银子也有人争抢着要。」 卫九:「怎么可能,那不过是一张纸罢了。」 潘清:「那张纸在某些人眼里却能生出金山银山,所以这样的政令下到州府必然走样,而且,那些牙行一旦拿到了许可文书,既是花了大价钱,必然要从买卖中捞回来,既是官府许可的胆子就更大了,跟那些拐子勾结在一起,岂不是也不能制止私贩人口的乱象,如此,这个政令还有何意义?」 卫九想了想道:「照你这么说,朝廷的政令下到州府都是没用的,那清弟刚还说出这主意的是位好臣子。」 潘清:「人家忧国忧民出发点是好的,自然是位好臣子了,只不过到了下头执行起来走样了而已,也不能因此就说人家的主意不好吧。」 卫九叹了口气:「清弟这么一说,便再好的政令也是无用了。」 潘清:「不能有效的实行自然无用,其实若想有用也不难,只要层层设置监督机制,虽不能保证准确无误的实行,至少比直接丢个政令下来有用的多。」 卫九:「监督机制是什么?可是御史督查司吗。」 貌似自己说溜嘴了,把现代的词汇说了出来,潘清咳嗽了一声:「呃,差不多吧,其实就是随便说说,这些朝政大事,岂有我一个小捕头能妄加论断的。」怕再跟卫九讨论下去,又说出什么来,抬手指了指前头:「刚过来的时候瞧见那边儿城墙底下有个卖吃食的,晚上饭就去哪儿解决如何?」 虽是嘴上是征询,已经先一步往前走了过去,卫九落后一步吩咐明路:「你且回去吧,不用跟着了。」 明路哪能放心,忙道:「主子,奴才留在这儿伺候您跟清少爷。」 卫九挥挥手:「不用伺候,去吧。」撂下话追潘清去了。明路没辙只得走了。 说是卖吃食其实就是个茶棚子,简陋非常,守着城墙根儿搭的席棚,供过路人口渴了歇歇脚,连带的卖些吃食,老板是一对夫妻,虽简陋收拾的倒算干净利落,瞧着像是快收摊子了,估摸平常的客就不多,那老板娘一见来了客忙撂下手里的活计,过来招呼:「两位公子快请坐。」说着利落了掸了掸板凳。 让着潘清卫九坐下方道:「您二位是吃茶还是吃饭?」 潘清:「有什么吃食?」 老板娘:「这边儿的行客少,偶尔过来也是吃口茶歇歇脚,故此也没预备太麻烦的吃食,就是汤饼,要不您两位尝尝。」 潘清是无所谓,什么都能吃得下,就是卫九不知道能不能吃得下去,不过这种地儿也没别的选择了,便道:「劳烦大嫂,就要两碗汤饼。」 老板娘:「成嘞,您二位先吃茶,等您这茶吃完了汤饼就熟了。」说着话,拿了茶壶茶碗过来,倒了两碗茶放在桌子上忙着做汤饼去了。 卫九这才道:「汤饼是什么?」 潘清惊讶的看着他,琢磨这家伙还真是孤陋寡闻,连片汤儿这种家家户户都吃的东西都不知道,不过转念一想,卫九的出身,估摸自打出生就金莼玉粒的伺候着,像片汤这么平民的吃食,只怕听都没听过。 卫九:「清弟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潘清收回目光:「没什么,汤饼呢就是用把面扯成片下到锅里,丢进去些菜蔬,略调一下味就好了,一碗汤饼吃下去,连稀带干的都有了,简单方便,故此是最平常不过的吃食。」 这边说着话,老板娘已经端了两大碗汤饼过来,潘清本来没有太多期待,可没想到出乎意外的好吃,一碗汤饼不一会儿就吃了个底朝天,抹抹嘴喝了口茶,由衷的赞道:「大嫂家这汤饼实在好吃。」 老板娘笑道:「不瞒二位公子,我家那口子以前在城里的馆子里头做过几年杂役,跟厨子偷学了些本事,做菜是不成的,汤饼还过得去,只是这边儿行客少,做的再好,生意也红火不起来。」 卫九道:「这边行客少,怎不换个地方做买卖。」 老板娘叹了口气:「公子说的轻松,这边儿行客少,买卖清淡,找麻烦的也少,真要是换个热闹地方,买卖是好了,麻烦也就来了,衙门里巡街的差爷,街面儿上的泼皮无赖,哪个不得打点,一个不周到,便甭想着消停,我们夫妻本小利薄的,凑合着糊口便好,图个安生。」 潘清暗暗点头,这话是大实话,之前的吴有运可是冀州府名副其实的地头蛇,手下的捕快衙差有样学样,捞好处都成了习惯,哪会放过这些摆摊做买卖的,他们可不管你糊口艰难,就知道拿好处,不给就甭想消停,所以两口子宁愿在这边儿做买卖,虽赚的不多,好歹落个安生,估摸也是住在这附近,不然也不会在这儿摆摊做买卖。 第12章 想着不禁道:「大嫂可是住在这附近?」 老板娘抬手指了指西边儿:「我们就住在那边儿野林子后头的林西村,离着不远,从那片林子穿过去就是。」 潘清:「从林子穿过去岂不是要经过那边儿的乱葬岗子?大嫂不怕吗?」 老板娘道:「怕,怎么不怕,为了糊口,也是没法子,好在我们收摊子早,趁着天还亮着便过去了,那些孤魂野鬼的都是夜里才会出来的。」 潘清:「大嫂怎么知道孤魂野鬼夜里出来,莫非大嫂见过?」 老板娘:「说起这个,我还真见过,日子还不长就是前些天,有一日收摊子晚了些,偏又赶上阴天,天黑的早,跟我家那口子挑着担子从那边儿过的时候,就瞧见有两个影子在乱葬岗子那边儿晃晃悠悠的,当时就觉阴风阵阵,吓得我们两口子,都没敢再看,紧着跑了,您说这黑乎乎的在乱葬岗子上晃悠的不是孤魂野鬼能是什么。」 潘清心道,那可不一定,说不准是人呢,至于这位大嫂嘴里的阴风阵阵其实也很好解释,她刚都说了,那天是阴天,所以天黑的早,既是阴天想必快落雨了,雨前刮风不是很正常的吗。 想到此,开口道:「想必那晚上落雨了吧。」 老板娘一愣:「这位公子真神了,您怎么知道那晚上落雨了,可是,那天我们两口子刚进家雨就落下来了,虽不大,却淅淅沥沥的下了半宿,我家男人说,乱葬岗子上那俩孤魂野鬼不定就是冤死的,所以一出来就下了半宿雨。」 潘清一口茶险些呛到:「那个,大嫂这冤鬼跟下雨有什么干系?」 老板娘:「怎么没干系,前头我们冀州府那个涂杨两家的冤案你们听说过吧,那个涂氏的棺材停在城外的河神庙里头的时候,那个府衙的吴捕头怕收好处银子的事情败露,叫人偷着跑去放火,末了您猜怎么着,火刚起来便天降大雨,硬生生把火浇灭了,乡亲们都说是那杨家的冤情感动了老天爷,才降下那场大雨,这乱葬岗子可都是死人,出俩冤鬼有什么新鲜的。」 老板娘说着看了看天色:「这时候不早,城门快关了,两位公子还是快些进城去吧,一会儿天一黑关了城门,可麻烦。」 潘清从荷包里拿了钱出来放在桌子上:「多谢大嫂提醒,我们这就进城。」 老板娘收了钱往外头望了一眼,不禁嘀咕了一句:「进城不应该往东边儿走吗,两人怎么往西边去了。」正纳闷听见他男人催她:「你愣什么呢,快着收了摊子家去吧,再晚了天一黑从乱葬岗子那边过,你又该怕了。」 老板娘一想到夜里乱葬岗子一闪一闪的鬼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不敢再耽搁,忙着收拾了起来。 不说这两口子收拾摊子回家,且说潘清卫九到了那个土地庙跟前儿,说是庙,里头却异常狭窄,虽勉强能容下两个人,但这会儿天还没黑透呢,里头憋闷,潘清不想进去,便在庙门口的台阶上坐了,坐下抬头看了看卫九,往旁边挪了挪:「先坐吧时候还早,那些人就算来也得等天黑透了。」 卫九坐下:「清弟的胆子实在大,你真的不怕有鬼吗?」 潘清侧头看了他一眼:「我怎么记得就在刚卫兄还说长这么大没见过鬼长得什么样子,很是遗憾,想见识见识,莫非是我听差了不成。」 卫九笑了一声:「清弟没听差,我说的是实话,的确没见过鬼,不过大多人都是怕鬼的,所以清弟这般胆大,多少有些不习惯。」 潘清:「便有鬼也是在人的心里,我这一颗心坦坦荡荡可昭日月,有什么可怕的,况且,你不觉得这边儿的景色很好吗。」说着抬手指了指。 卫九看过去,不免愣了愣,夕阳的余晖从天边缓缓散开,落在这片旷野之上,如此荒凉的乱葬之地,竟染上一层淡金色艳霞,碧青色的野草与夹杂其中的五颜六色的野花,在这片落日的霞光之中,焕发出勃勃生机,美的惊心动魄,便最好的丹青画手只怕也绘不出如此生动的画面。 半晌卫九方开口道:「的确很美,可惜这样美的景致下面却是森森白骨。」 潘清:「世间的事很多时候不能判定好坏,就如这片乱葬之地,若是没有底下森森白骨,那么多死人的血肉,只怕这里的草木也不会生长的如此茂盛,所以,我认为任何事情都有两面,好坏端看自己怎么想。」 卫九:「这个说法倒是新奇,对了刚才看那尸首的时候,你说什么纤维组织,哪是什么?」 潘清咳嗽了一声:「是验尸的用词。」 卫九点点头:「我说怎么没听过呢。」 潘清怕他继续纠结这些有的没的,要是让自己挨个给他解释岂不累死,想到此,忙岔开话题:「这里盖个土地庙倒有些奇怪。」 卫九道:「老百姓多喜欢拜土地,你看村口道边的最常见的庙便是土地庙,在此处盖了这么座土地庙估计是想震住这乱葬岗子的孤魂野鬼,免得出来作乱。」 第13章 潘清嗤一声乐了:「不成想土地爷倒是个万能的,我以为就会带路呢,原来还能震孤魂野鬼。」 卫九也笑了:「老百姓管是哪路的神仙呢,有总比没有强。」 两人天南海北的说着话,不知不觉夕阳隐没,天黑了下来,潘清如今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漆黑,刚穿来的那阵子极不适应一到晚上就黑的伸手不见五指的,举目望去,黑漆漆一片,连丁点儿亮光都没有,很长一段日子里都让她很是怀念现代都市里的璀璨灯光。 后来渐渐习惯了,发现没有灯光照亮的夜晚回归了一种最原始的美,潘清惊喜的发现夜空里的星光同样璀璨,会去感受许多美的事物,如星辉,月光,徐徐的夜风以及五月里悠悠的槐花香,每一样事物都那么美,值得她去慢慢发现,细细品味。 适应之后潘清发现自己竟很喜欢这里的生活,如今的她融入了这里,已经快忘了现代的日子是怎么过的了。 潘清抬头望着天出神,脑子里胡思乱想着这些,几乎都忘了旁边的卫九。 卫九之所以没扰她是因为也在出神,潘清望着夜空出神,他望着她出神,今夜的月亮调皮的隐藏在云层后,虽瞧不见月亮,却有星星,星光落在她脸上,越发显得皮肤白皙五官精致,那眉,那眼,那挺俏的小鼻子,还有那张红润的小嘴,实在的漂亮,卫九忍不住想,便是皇兄府里那些倾国倾城的美人跟清弟比起来,也逊色了不少,一个大男人长这么好看做什么,若清弟是女子,若是女子,那么自己…… 正想着,忽的潘清回过头来:「卫兄盯着我看这么久,可是跟道慧大师一样想给我相面,可看出了什么不曾?」 卫九倒是从容:「为兄是看清弟怎么生的如此好看,将来想娶一位能配得上清弟的妻子可难了。」 潘清:「娶妻娶贤,好看的有什么用?」 卫九忍不住笑了:「倒是没瞧出来,清弟竟如此想的,为兄还以为清弟势必要娶个绝色美人才肯罢休,为兄识的人多,回头帮你瞧着些,清弟的年纪也不小了,若有妥当的为兄做媒先定下,清弟以为如何?」 潘清看了他一会儿,忽觉这家伙的思维方式很是跳跃,明明记得刚讨论的是这里的景致,怎么一转眼就跳到这上头来了,以前卫九隔三差五就劝自己考科举,出仕做官,如今自己当了冀州府的捕头,出仕的事儿倒不提了,改做媒了,这人得有多爱管闲事,才这么没完没了的。 而,以自己过往的经验若是直接拒绝,根本没用,他仍会锲而不舍的一提再提,真能烦死人,倒不如直接应下,反正他做他的媒,娶不娶却在自己,先应付过去,免得这家伙罗嗦个没完。 想到此,异常痛快的点了点头:「那就劳烦卫兄多帮潘清留心些,模样什么的只能过得去就成,最要紧温婉贤良,上能孝敬父母,下能友爱兄弟姊妹,若有这样的好女子,劳烦卫兄帮我说和说和,等潘清娶得家来,必重谢卫兄这个大媒。」 潘清一番话说得有来道去,跟真事儿似的,听在卫九耳朵里,竟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总归不是高兴,具体什么滋味,他自己也说不清,就是觉的不舒服,忍不住道:「看起来清弟之前是糊弄为兄的,哪是没想过这些事,这都想到谢媒了……」 话音未落却听潘清小声说了句:「别说了,有人来了……」 潘清说着一拉卫九,两人挪进了土地庙里,刚进去就见那边儿林子里出来两个人影,奔着乱葬岗子来了,夜里头忽然瞧见这么两个影子,又是在这荒郊野外的乱葬之地,的确让人不寒而栗,尤其这两个影子还晃晃悠悠,乍一看真以为是孤魂野鬼呢。 卫九都有些寒毛直竖小声道:「难不成真有鬼?」 潘清摇摇头:「哪来的鬼,分明是人。」说着不禁暗叫一声糟糕,看那两个影子的方向竟是往土地庙这边儿来了,若是进来她跟卫九岂不露了,需的寻个藏身之地才好。 想着忙就着照进来的亮四下看了看,这庙实在小的可怜,哪有什么藏身之地,却一眼瞧见了土地爷的神像,低声道:「咱们躲到神像后头去。」 卫九自是也瞧见了那俩影子往这边儿来了,不躲就露馅了,便跟潘清躲了起来,奈何那土地爷的神像不大,藏一个人还凑合,两个人便有些挤不开。 潘清皱了皱眉:「这后头藏不得两个人,我钻到神龛下头去躲着好了。」刚要矮身往下钻,却不妨被卫九揽住腰往怀里一带,接着便听他在自己耳边道:「何必折腾,这么着不就好了。」 过了端午节,天气便热了起来,衣裳自然穿的轻薄,这般被他揽在怀里,实在有些不妥,潘清虽不像古代的女子一般保守,却也是个女的,这么被个男的抱在怀里,也有些不自在,刚要挣开,却听外头有说话声传来:「我说瘸子你跑土地庙来做什么?」说话人的声音扁扁的像是鸭子叫,难听非常。 第14章 那个瘸子答道:「来土地庙当然是拜土地爷了,你忘了昨儿咱们过来的时候,可是听见有鬼哭的声音,还有鬼火,这里可不知有多少孤魂野鬼,要是找上咱俩怎么办。」 那个鸭子嗓嘿嘿笑了两声:「瞧你那点儿胆儿,亏了以前还干过杀猪的营生,不就是几个孤魂野鬼吗,至于怕成这德行吗。」 瘸子哼了一声:「少他娘的逞能了,你不怕鬼,前儿怎么一听见有响动,跑的比他娘兔子都快,还有昨儿夜里,不是你咋咋呼呼说有鬼火,也不至于把尸体丢下就跑了,这两句尸首若是给人发现,看出什么来,坏了上头的大事,你我这两条狗命就交代了。」 那个鸭子嗓:「行了,知道了,若不是怕人发现,老子何必大晚上不睡觉,又跑这儿乱葬岗子来了,不就是为了找那两具尸首吗,我尸首你就甭耽误工夫了,赶紧着找着埋起来,回去睡觉要紧,明儿还有的忙活呢。」 瘸子:「你别催,让我先给土地爷磕个头,好好拜拜,沾点儿土地爷的神仙气,便真有孤魂野鬼,想来也不敢近身。」 那个鸭子嗓一听有理便道:「那,那,我也拜拜好了。」两人走进来跪下磕头,潘清正琢磨这两人真真好笑,既怕鬼还干这样抛尸的事儿。 正想着,听见那鸭子嗓道:「你还预备了香。」 瘸子说了句:「现成的便顺手拿了些,土地爷也得受香火,光磕头哪能顶用,行了,赶紧去找吧,早弄完了早回去。」 两人说着走了出去,听见脚步声渐远,潘清忙挣开卫九的怀抱,走了出去,卫九下意识低头看了看,忽觉怀里有些空落落的。忙摇摇头,自己瞎想什么呢。 见潘清往外瞧啊,顺着看了过去,那两人还真是直奔白天潘清发现的那具尸首的地方去了,然后,眼瞧着那两人动起手来,两人拿着铁锹挖坑,挖好了把尸体丢在坑里填埋,埋好了,却未见两人走,而是又四下走动,像是找什么。 卫九不禁道:「他们找什么呢?」 潘清:「若我所料不差,他们是在找保善堂那位姑娘。」 卫九:「你确定?」 潘清点点头:「确定。」 卫九:「既如此,他们必是知道底细的,不如直接抓了他二人回去审问,不就什么都知道了吗」 潘清摇头:「不可,既是炼制红铅丸所需药引子便不止一两个,如今咱们才发现了两个,还不知有多少姑娘被藏起来等着做药引子呢,若此时抓了这两个人,势必打草惊蛇,那些人为了脱罪,必会杀人灭口,若这案子是以人命作为代价破的,倒不如不破。」 卫九:「可是,今晚上实是难得的机会,若把这两人放走,这刚找到的线索不是又断了吗。」 潘清:「放心,断不了,嘘,别出声,那两人又回来了。」 卫九一拉她躲到了神像后头,不想两人却并未进来,而是在庙外头坐了歇脚,那个鸭子嗓道:「哎呦,有日子没干这样卖力气的活儿了,可把爷累得够呛,我说瘸子,前儿那丫头的尸首怎么找不见了,不是让野狗啃没了吧,这边野狗可多,专啃这些死人骨头。」 瘸子:「就算是野狗闻见味儿来了,也可能啃的一点儿不剩,刚那丫头的尸首不是找到了吗,虽说被野狗啃得不成样儿了,到底还有个腔子有个脑袋,能分辨出来,前儿那个怎么可能就没了。」 那鸭子嗓:「没就没了呗,不定是让野狗叼哪儿去了呢,说起来,炼的那个什么丹吃了真能长生不老啊,要是真有用,咱们要是吃了是不是也能长生不老了,」 瘸子:「你想的美,这丹药多金贵你又不是不知道,上头的人还没摸着呢,轮的上你吗,甭废话了,既然找不着,就算了,赶紧回去吧,咱们今儿可是偷跑出来的,若让人知道可是麻烦,走啦。」两人说着话站起来走了。 潘清跟卫九在后头远远的跟着,眼瞅进了林子,再跟进去便影儿,两人绕着林子找了三圈,也没找着人,那两人就好像忽然蒸发了一般,连点儿踪迹都没留下。 卫九道:「是不是进了那边儿的村子?」 潘清摇头:「这片林子距离那个村子尚有一段距离,就算他们脚程快,也不可能这么一会儿功夫就瞧不见了,更何况,这两人之中还有一个是瘸子,腿脚不利落,根本走不快。」 卫九:「还真见鬼了,怎么就没了。」侧头见潘清一脸疲累,左右看看,见林子边儿上有半截朽木,拉着她坐了:「累了一夜,先坐下歇会儿。」 潘清也实在累了,况且这会儿天还没亮,就算要找线索也得等天亮咱再说,便听话的坐在木头上,这两天连着出事儿,根本没怎么睡,昨儿又熬了一夜,这一坐下来哪里还扛得出,眼皮有千金重,勉强撑了一会儿,实在撑不住,闭上眼脑袋一点点的打盹。 卫九摇摇头,伸手把她的脑袋靠在自己肩上,果然睡的踏实了些,离着天亮还有些时候,卫九虽也觉困倦,却没潘清的好本事,随时随地都能睡着,事实上,在他过往二十多年的岁月里,从未想过会像这样一般在乱葬岗子上过夜。 第15章 触目所及的这片杂草葱茏的荒郊下埋着成堆无主的尸骨,说实话,若是从让他自己在这种地方待一晚上,虽不至于怕却也有些发憷,但清弟却真的不怕,一个人如此无畏可能是无知所以无畏,而清弟显然并非无知,她是心正身正,故此邪祟不侵,她跟自己过往见过的所有人都不一样,或许正是不一样,才让自己想跟在她身边,想知道她会做什么,道慧大师说因果循环,今世的果正是前世的因,若真是如此,自己跟清弟是怎么样的因果,他竟十分好奇。 想到此,微微侧头,她靠在自己肩上睡得很是香甜,虽脸上褪不去的疲累,五官却仍是好看的紧,只是肤色不像女子那般白皙,想是成日在外奔忙查案晒的,如此倒有些男儿气了,不然五官生的如此好看,皮肤再白皙些,瞧着哪像个捕头。 天色渐渐亮了起来,缕缕晨光映在她的脸上,晕染起一层淡淡的光晕,眼前这张脸越发美的惊人,竟让他移不开视线,瞧着瞧着忍不住探手过去,想摸摸她的脸,却忽传来几声狗吠。 卫九急忙缩了回去,潘清也醒了过来,睁开眼,发现自己竟靠在他肩膀上睡了一宿,颇有些不自在,忙坐正了身子道:「怎么有狗吠?」 卫九:「是野狗,这畜生倒是比人都灵,知道一早来有肉吃。」 潘清看向前头,果然有几只野狗,正在四处闻着找尸首,爪子时不时在草里刨上几下,刨出块骨头来闻闻,啃两口,就丢到一边儿,不知是不是嫌不新鲜,又开始乱刨乱找,那些没在草里的骨头都刨了出来。 潘清皱了皱眉,低头找了半块砖头,丢了过去,那些狗一见有人狂吠着跑了。侧头看向卫九:「卫兄还是尽快叫人把这些尸骨收敛起来吧,免得成了那些野狗的盘中餐,我去林子里看看。」 卫九本想跟进去,却瞧见明路跟府衙的主事带着许多衙差赶了过来,便只得站在原地,等他们到了跟前吩咐主事,把这里的尸骨都好生收殓起来,虽是无主的也得入土为安,不能让野狗随意啃食。 主事的忙应着叫底下的人去干活,这些府衙里当差的平常都是大爷,哪干过这样的腌臜活儿,便城里有死了的要饭花子,尸首得料理,也不亲自动手,寻个拉脚的顺到城外来随便一丢了事,如今倒好,得捡这些不知被野狗啃过多少遍的死人骨头,而且,还有不少挂着长长的蛆虫恶心非常。 有心不做,可知府大人就站在边儿上看着呢,不想捡骨头这府衙的差事也就甭干了,一想到差事,硬着头皮也得干。 小侯爷赶过来的时候,就见衙差们一个个苦着脸收拾死人骨头,林子边儿上已挖了老大的坑,坑里已经堆了不少,白森森的瞧着就瘆人。 小侯爷探头看了一眼,后脊梁都冒凉气,四下找了找不见卫九跟潘清,只得抓住明路:「我说这是折腾什么呢?好端端的怎么跑到这乱葬岗子来了。」 明路:「九爷说这乱葬之地虽都是无主尸骨,也不能任由野狗啃咬,当入土为安,所以叫衙门里的人来收殓了。」 小侯爷挑挑眉:「你们家九爷何时有这般菩萨心肠了。」 明路小声道:「世子爷您还不明白吗。」 小侯爷点点头:「明白了,不是你家九爷有了菩萨心,是潘兄,说起这个,他们俩人呢,怎么就你在这儿。」 明路往林子里努努嘴:「清少爷说是去林子找什么破案的线索,九爷跟着去了。」 「破案的线索?林家庄那桩杀人案不是破了吗,怎么又出来案子了?什么案子?」 明路大略说了说,小侯爷脸色凝重:「如此说来,那些丢了的女子是被人捉去炼丹了。」 小侯爷话音一落就见卫九潘清走了出来,忙走了过去:「明路说的可是真的?可知是什么人做的?」 卫九摇摇头:「目前尚且不知,你不是说要回京一趟吗,怎么没走?」 小侯爷:「走什么啊,这不是赶上事儿了吗,有户人家丢了女儿,求到我这儿,让我帮着找找。」 卫九:「丢了闺女不去衙门报官,求你做什么?」 小侯爷从怀里掏出一张纸:「这是留在闺房里要赎金的字条,言明若报官就甭想要女儿的命了,故此不敢报官。」 卫九:「便不敢报官,怎么会求到你头上。」 小侯爷:「这话说来就长了,总之就是我们家老爷子跟这家的老太爷有些交情,不知怎么听说我跟潘神捕相熟,便求到我头上,想借着我这个人情,让潘兄帮他们找人。」 卫九:「跟老侯爷有交情,莫非是姚家。」 小侯爷笑了:「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正是姚家。」说着看向潘清:「潘兄你看这姚家的小姐不是也被捉去练什么长生丹了吧。」 潘清拿过那个字条看了看,摇摇头:「从这张字条上看,应该不是。」 第16章 小侯爷:「何以见得?」 潘清:「若是被捉去炼丹,哪会留什么字条,而且,这些人偷炼红铅丹,必然是为了取悦达官贵人,怎会反倒把达官贵人家的小姐捉去,逻辑上不通。」 小侯爷有意抬杠:「潘兄怎么知道是达官贵人?」 潘清瞥了他一眼:「你刚都说了,跟你们家老爷子有些交情,能跟靖远侯府的老侯爷攀上交情,不是达官贵人难道还是要饭花子不成。」 小侯爷摸摸鼻子:「好,好,什么都瞒不过潘兄,其实这姚家是你们冀州府有名的财主,潘兄想来也该听过。」 姓姚的财主?潘清:「小侯爷说的莫非是姚半城。」 小侯爷:「正是姚半城,是财主吧。」 潘清暗暗点头,这姚家因姚家的家资丰厚,足可占冀州半个城,故此得名姚半城,是冀州府首屈一指的豪富之家,自己这样不大关心这些的都听说过姚家大名,可见声名在外,只不过这姚家深宅大院,姚府千金神居内宅,身边仆从丫头众多,怎会神不知鬼不觉的就被劫持了? 小侯爷见她不吭声,不免有些着急:「我说潘兄你倒是说句话儿啊,帮不帮这个忙。」 潘清摇摇头:「这个忙不用帮。」 小侯爷一愣:「潘兄此言何解?」 潘清:「若我所料不差,这位小姐并非被人劫持,而是自己心甘情愿跟人走的,既是心甘情愿,又何必找回来。」 小侯爷:「潘兄,本世子知道你脑袋瓜聪明,可本世子笨啊,你就别拐弯抹角的打哑谜了,直接说出来,我也好明白明白。」 潘清:「把那字条展开给他瞧,小侯爷觉得这字条上的字写得如何?」 小侯爷看了看:「这一笔字称得上笔墨精妙。」 潘清点点头:小侯爷再看着措辞,虽极力模仿,措辞之间却仍能瞧出功底,可见是常做文章之人,据潘清所知的强盗劫匪一类,大都是大字不识的粗汉子,再不然便是江湖人,这般满腹经纶的倒是头一次见。」 小侯爷又看了看那字条,手里的扇子刷的合了起来:「还真是,本世子怎么就没主意呢,哪有劫匪写这么一手好书法的。」 潘清:「况,这姚府是何等人家,姚家小姐千金之体,身边伺候的婆子丫头一大帮堆,若不是小姐心甘情愿的配合,怎可能在这么多双眼睛底下被人劫持,这些婆子丫头难道都是摆设。」 小侯爷一拍大腿:「着啊,本世子怎么没想起来这些,这姚老头也不跟本世子说明白了,让本世子在潘兄这露了怯。」 潘清:「想必姚府老爷也是有苦衷,不好跟小侯爷明言,而且也是想试探在下是不是徒有虚名。」 小侯爷:「这姚老头还真有心机。」 卫九道:「若没心机,也不会有如今的姚半城了。」 小侯爷:「也是,要不都说奸商奸商呢,这做买卖的就会动心眼子,要不是看在我们家老爷子的面子上,本世子才懒得管他的闲事呢,对了,你们刚在林子里头转悠什么呢,莫非这林子里藏了什么宝物?若是有发财的好事,可别忘了本世子一份。」 卫九拍了拍他:「的确有宝贝,回头你找几个人好好找找。」 小侯爷:「你当我傻啊,便真有宝贝谁藏这儿啊,你少忽悠我。」 潘清看了看:「这片林子瞧着有些年头了,可知是何人所种?」 卫九叫了主事过来问了问,主事道:「这个属下倒是知道,是那年闹瘟疫,因死的人太多,都埋在了这边儿,夜里便不安生,常听见有鬼哭的声,闹了好些年,赶上前前任知府大人来冀州府上任,听说了此事,说冤鬼作祟,怕要祸害好人,便请了真武庙的主持玉散真人来连做了七日驱鬼的法事,后来那玉散真人说此地风水不好,易招冤魂邪祟,需在此处东南方多种树木方可破解,本来这边就是一小片野林子,临着那边儿的林西村,后来知府大人听了玉散真人之言,便下令在此种树,跟先头那片野林子连起来既成了如今这样。」 真武庙?潘清道:「这庙名怎么听着有些熟呢。」 明路忙道:「清少爷您忘了,豆腐赵家的小翠就是去真武庙去瞧热闹,才没的。」 潘清这才想起来:「是了,怪不得听着这么耳熟呢。」真武庙,这林子,这城外的乱葬岗子,豆腐赵家的小翠,保善堂的哪位姑娘,这些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因素,隐隐仿佛被一股暗线牵在一起,是什么呢? 红铅丹,潘清陡然明白过来,这股暗线正是红铅丹,卫九跟鸿臣都说过,这炼制红铅丹乃是道家的法门,真武庙不正是供奉老道的庙口吗,不过,若自己所料不错,这个案子牵连的可不止冀州府,潘清记得那位前前任的知府大人如今官场得意,已留京任侍郎,据自己所知,那位知府大人在任期间,并无什么出色的政绩,也并无什么背景靠山,却能一跃而成为侍郎大人,侍郎可是堂堂正三品的官,六部大员,比尚书的官职就低一级,这是何等显耀的官职,这位知府大人只怎么谋成的,实在叫人费解,莫非是这红铅丸之功…… 第17章 若是这红铅丸的功劳,那么这位侍郎大人做引子进献此丸便能谋的侍郎之位,那么他进献的对象会是何人?想到此,潘清陡然一惊,这样的大热天里,竟有些发冷,她隐隐感觉,这红铅丸的案子牵扯撬动的或许是冰山一角,而这座冰山有多少官员,最上头的人是何等高位,她竟有些不敢深想。 卫九见她脸色不好,以为是累的,低声道:「虽说查案子要紧,可也要保重身子,这般日夜不眠的劳累,不等这案子破了,人就顶不住了,况且,太累了,脑袋的思路也不清晰,先回去睡一觉,歇一歇再想许就能想出来了。」 的确是累了,即便仍未做实,但潘清隐隐觉得自己的推测方向是对的,这些所有的事情都是因红铅丸而起,此案牵连甚广,她的确需要好好想清楚,而且,这些人狡猾非常,自己必须格外谨慎,不管如何,也要先养足了精神,再说下一步。 拿定了主意,便也不跟卫九拧着,上了马车回了保善堂,方海倒是很体贴,早备了热水让她沐浴,潘清哪敢在保善堂洗澡啊,草草擦洗了擦洗,便和衣睡了…… 潘清一直睡到了日影西斜,若不是方海叫门,这一觉明儿明儿早上见了,潘清略收拾了收拾下地开门:我不是说别叫我吗?」 方海:「是有人来寻清少爷。」 潘清忍不住打了哈气:「谁啊?」 小侯爷挤过一张脸来:「是本世子,估摸着你睡了一天,也该起来吃些东西,便特意过来请你吃席去,怎么样本世子体贴吧。」 潘清才不信他特意来请自己吃饭的,有这功夫早去藏春楼吃花酒去了,明摆着就是假话,不过潘清也懒得跟他较真儿,直接开口道:「劳小侯爷惦记了,在下不饿,得回去补觉。」说着就要关门,小侯爷忙伸手挡住:「别,别介啊,这不吃饭哪成,日子长了身子都坏了,是不是卫兄。」 潘清这才看见小侯爷后头的卫九,既然这两人都来了,她想睡也睡不了了,只得认命的走了出来,在院子里的藤椅上坐了,吃了半盏茶,才道:「有什么事儿需我帮忙的?」 小侯爷嗤一声乐了:「你怎么知道有事儿找你啊。」 潘清翻了白眼:「小侯爷是大忙人,若无事来保善堂做什么?莫不是小侯爷得了什么症候,来寻鸿臣瞧病的。」 小侯爷忙道:「呸呸,晦气晦气,好端端的做什么咒我生病,好,好,跟你说实在的,是姚半城那老头,在姚府中设宴想邀潘兄,苦于跟潘兄素未谋面,故此求本世子出面,请潘兄务必赏光。」说完见潘清仍看着自己,咳嗽了一声:「你别这么瞧着我,我也是受人所托,不过呢,我猜着姚老头如此大费周章,还是他闺女那事儿,估摸是有难言之隐,不好来衙门寻潘兄,这才求本世子牵线。」 潘清实不想管这档子闲事儿,主要这并不是衙门的案子,而是家事,自己一个外人管到人家的家事上不合适,轻了重了好了坏了都是麻烦。 小侯爷见她神色明显就是不想管,忙碰了碰卫九,那意思帮忙说上两句话。 卫九:「这姚半城是冀州首富,家资丰厚,虽并无官职在身,这冀州府的商铺买卖有一半都是姚家的,若能得他欠个人情,日后清弟在冀州府行事查案,岂非方便的多,再有,姚家虽富却是积善之家,冀州府内修桥铺路,赈灾捐银,做了不少善事,清弟若能帮他一帮,也是一桩好事。」 潘清倒是也听说这姚半城有姚善人的绰号,上次陪着娘去隆兴寺烧香,就看见姚家在隆兴寺外做好事,赊粮赊粥的,说是给他们小姐祈福,可见姚半城很疼这个女儿。 由此想到自己,若自己丢了爹娘不定多着急呢,想到此,站起来:「那就去一趟吧。」 小侯爷大喜继而又有些不爽:「我刚差点儿磨破了嘴皮子都没用,卫兄两句话你就答应了,潘兄是不是太厚此薄彼了。」 潘清点点头:「小侯爷说的是,要不潘清还是别去了,免得小侯爷说潘清厚此薄彼。」 小侯爷一愣忙道:「别啊,这好容易答应了怎么又不去了,刚的话当我没说,没说还不成吗。」 卫九拍了拍他:「阿康,我说你这嘴欠你还不承认,差点儿弄巧成拙了吧,走吧,免得一会儿清弟真不去了。」 小侯爷忙闭上嘴巴,快步跟了出去,姚老头虽是个白身,可当年帮过他们家老爷子,父债子还,这人情落到自己头上,不还也得还。 马车上,小侯爷大略跟潘清说了说姚家,姚家这位小姐得的晚,姚半城年过半百方得了这么一个闺女,说是之前批过命,说姚半城一生富贵不愁,唯独命中无子。 姚半城先头是不大信的,娶妻纳妾没少折腾,可就是不见动静,眼瞅着年过半百,膝下伶仃,悲从中来,自己死后,姚家这偌大的家业何人承继。 正愁呢,不想自己的妻子却有了身孕,姚半城大喜过望,足月之后产下一女,虽是女儿却也欢喜非常。老来得女自是爱若掌珠。 第18章 眼瞅着闺女一天天的大了,两口子便商量着将来寻个上门女婿承继香火,也免得姚家这偌大的家产落到不相干的人手里。正掂量着给闺女寻个妥帖的女婿,不想就出了这样的事儿。 潘清道:「这姚家小姐的性子如何,小侯爷可知道?」 小侯爷摇摇头:「人家千金大小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我可是连面儿都没见过,哪知道性子如何?不过,京里的世族千金,本世子倒是见过一些,不是刁蛮任性就是装腔作势,贤良淑德就甭想了。」 潘清忍不住笑了:「倒是没想到小侯爷会看重贤良淑德。」 小侯爷:「这有什么新鲜的,娶妻娶贤,纳妾纳貌,那些世家闺秀自是不能做妾,所以贤良淑德就是必须的了,再有,这正房妻子若是不贤惠懂事,后院起火岂不更麻烦。」 潘清:「若后宅之中只一位夫人,想来不会起火。」 小侯爷愣了愣:「你这话说的奇怪,从古而今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那些穷汉子是因养不起才就娶一个媳妇儿的,若是发达了还不是一样。」 潘清看着他:「如此说来,便宜都让男人占了,女人就只能委曲求全,既要贤良淑德还要德容功貌,小侯爷不觉得对女人太苛刻了吗。」 小侯爷一摊手:「有什么苛刻的,谁家不是这么过的。」 潘清:「若将来尊夫人寻两个面首养在家里,你当如何?」 小侯爷:「如此失德不贞的妇人岂能容她,一封休书休弃回家。」 潘清:「如此,在下倒要问小侯爷一句,圣人云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如何解释?」 小侯爷忽的笑了:「潘兄能言善道,本世子自认辩不过你,不跟你抬杠,我还就不信,潘兄将来会只娶一个妻子,你就是嘴上说说罢了。」 潘清挑眉:「小侯爷可愿一赌?」 小侯爷也上来了脾气,这小子如今虽只是个捕头,将来可不然,等以后飞黄腾达了,美人有的是,自己还不信他能把持的住,就娶一个。 想到此,底气十足的道:「好,赌什么?」 潘清:「小侯爷说赌什么就赌什么。」 小侯爷:「难得潘兄有此兴致,这彩头若不赌大些岂不可惜,咱们不赌财物金银,咱们就赌自己的体面如何?」 潘清愣了愣:「体面怎么赌?」 小侯爷不怀好意的笑了两声:「这么着谁输了,就脱了衣裳光着身子去街上跑上一圈,潘兄可敢赌吗?」 潘清目光闪了闪:「在下倒是无妨,横竖乃是籍籍无名之辈,便丢了脸也没人在乎,小侯爷就不一样了,若是光着身子在街上跑一圈,可是连靖远侯府的体面都没了,小侯爷确定要跟在下赌吗?」 小侯爷撇撇嘴:「潘兄还真是自大,听你这话,好像本世子必输无疑似的,莫忘了,这赌局可还没开始呢。」 潘清心道,没开始也必输无疑,先不说自己最憎恶三妻四妾,只自己女子的身份也不可能娶妻啊,这赌局自己想输都难,不过,也没想到这小子会提出这么个赌注来,这不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吗,这会儿潘清都能想到他后悔的样儿。 小侯爷显然胸有成竹,手里的扇子紧着摇了两下,看着潘清:「潘兄要是现在后悔还来得及,不如就算了吧,免得日后后悔。」 潘清挑了挑眉,真不知后悔的是谁呢,开口道:「卫兄做个证人如何?」 卫九好笑的点了点头:「好,我就做个证人,愿赌服输谁也不得耍赖。」 小侯爷却道:「这般嘴上说不成,得落到字面上才行,免得到时候有人耍赖。」说着瞥了潘清一眼。 潘清强忍着笑:「在车上呢怎么写?」 小侯爷:「不妨事,一会儿到了姚府,借了他家的纸笔一用不就好了。」 潘清看了他一会儿:「小侯爷确定要跟潘清赌?」 小侯爷嗤一声:「赌,当然赌。」一想到潘清这小白脸光着身子在街上跑,小侯爷两眼都放光,这小子太聪明了,年纪不大,懂得倒不少,自己明明比她大许多,可在这小子跟前儿,总觉着脑袋够不上溜儿,如今能把这小子算计了,也算找回来了些。 说话到了姚府,潘清来冀州府的次数虽不少,可城东这边儿却来的不多,大略听鸿臣提过这边住的都是有钱的富户,刚一路就看见宅子一座挨着一座,修建的极体面,只不过刚那些宅子跟眼前这座一比可就逊色多了。 气派的大门两侧围墙高耸,隔着围墙可隐约望见里头树木葱茏,便潘清这种不大信风水的人,都觉这宅子颇有风水,大门虽敞着,门里却是一方影壁遮住视线,在外面不能窥内里的情景。 不过,他们并未等多久,就见一个花白胡子的老员外,身上穿着一件团福绸袍子,头上戴着一顶网纱凉帽,凉帽上偌大一块翡翠镶在上面,绿油油水光莹润,就冲这块翡翠也能知道姚家何等富贵。 第19章 这姚员外生的胖墩墩一脸和善,乍一看有些像庙里的弥勒佛,倒不像个奸商,至少面儿上瞧着不像。 姚老爷见了小侯爷忙躬身行礼:「劳动小侯爷了,这两位是……」 小侯爷指了指卫九:这位卫兄,乃本世子的好友,至于这位,便是姚老爷心心念念要见的潘神捕。」 姚半城的目光划过卫九落在潘清身上,卫九的身份不用猜也知道必是朝中显贵,有道是龙找龙虾找虾,小侯爷的好友怎可能是寻常人,他好奇的是这位潘神捕,自打涂杨那桩案子,这潘神捕的名头在冀州府街知巷闻,自己如何能不知,正是因为知道,所以才舍了这张老脸求小侯爷帮忙,把人请过府来,尽快把女儿找着。」 却没想到声名在外的潘神捕竟是个这么个毛头小子,瞧这瘦弱的身量,仍有些稚嫩的眉眼,活脱脱一个小白脸,这样的人怎会是潘神捕? 想到此,忍不住凑到小侯爷耳边低声道:「小侯爷您就别糊弄小老儿了,这哪是潘神捕啊?」 小侯爷不乐意了:「我说你怎么回事,不是你口口声声求本世子把人请来吗,我可跟你说为了请潘兄过来,本世子可没少费工夫,嘴皮子都快磨破了,怎么人请来了,你又不认了,既如此,我们趁早回去得了。」 姚老爷忙道:「小老儿并无此意,并无此意,只是这位的年纪有些……」 小侯爷:「有些小是不是,有句话叫自古英雄出少年,年纪小怎么了,年纪小不代表本事就小,潘兄这神捕的名头可不是白来的。」 姚老爷忙道:「是,是,是小老儿有眼无珠得罪了潘捕头,还望潘捕头大人大量不跟小老儿计较。」 潘清拱手:「姚老爷言重了,跟那些前辈比,潘清的年纪的确小了些,若非卫大人赏识提拔在下来冀州府当差,只怕这会儿潘清还在家里种菜呢。」 卫大人?姚老爷略愣了愣。 小侯爷笑道:「瞧我这记性,忘了跟姚老爷说了,卫兄除了是本世子的好友,如今正好也暂代冀州知府之职。」 姚老爷忙又见礼:「小老儿见过知府大人,刚刚多有怠慢。」 卫九笑道:「姚老爷客气了,姚老爷乃冀州首富,又是远近闻名的姚善人,本官身为冀州知府,以后免不得要劳烦姚老爷啊,到时候姚老爷可莫要推辞哦。」 姚半城忙道:「不敢,不敢,府中已备好酒宴,请。」 这才让进了姚府,转过影壁眼前豁然开朗,好一个气派的宅院,一个院子套着院子,一眼望去竟不知有几进院落,潘清暗道,这样的深宅大院,便真有绑票的强盗,想找到姚府千金的闺房实在不易,更何况,姚府下人众多,婆子丫头小厮管事,一大帮子来来往往,想从这么些下人眼皮子底下把人劫走,简直难如登天,故此,自己之前的推测正确无误,这姚府小姐失踪,绝非强盗所为。 一时间进了待客的花厅,分宾主落座,姚半城拍了拍手,上来四个颇有姿色的青衣小婢,执壶倒酒,潘清旁边的婢女刚要斟酒,却给旁边的卫九拦住了:「清弟吃不得酒,去换茶来。」 婢女大约没想到客人会不吃酒,忙看向自家主子,怕主子因自己伺候不周而怪罪,姚半城笑道:「这酒是东安县杜家酒坊的三十陈酿,是小老儿特意叫管家跑了一趟东安县,就怕潘捕头吃不惯旁的酒。」 潘清倒未想到姚老爷如此用心,竟叫人去东安县买酒招待自己,老杜家的酒是不错,衙门里的兄弟们常光顾杜家酒坊,自己隔三差五也会给爹买一坛回去,想必姚老爷误会了。 想到此,站起来:「姚老爷费心了,杜家酒坊的酒是好,只是在下有个娘胎里带的症候,一沾酒便会出疹子,小时候不懂事吃了娘做的醉枣子,险些没了性命,故此,并非在下推脱,实是沾不得酒,还望姚老爷莫怪。」 姚半城愣了愣,小侯爷摇了摇手里的扇子:「潘兄不是推脱,是真如此,虽有些扫兴,却也无法,总不能因为尽兴把小命丢了啊,姚老爷句别为难她了,以茶代酒意思尽到不就得了。」 姚半城笑道:「如此,就偏了潘捕头了。」挥挥手吩咐婢女上了壶茶来。 一时酒过三巡,小侯爷见姚半城一副不知怎么开口的样儿,干脆道:「这潘捕头本世子可是请来了,席也吃了,姚老爷再不说你的正事儿,可该散了。」 姚老爷这才挥手叫席上伺候的婢女退了下去,只留下姚府的管家在旁,开口道:「此次请潘捕头来实是为了小女被人劫持之事,想必小侯爷跟潘捕头已说了。」 潘清点点头:「说是说了,只是潘清有一事不明,事关令千金,还望姚老爷莫要隐瞒。」 姚老爷:「潘捕头尽管问。」 潘清:「小侯爷言道,令千金被人劫持,劫持之人留下字条,要千两赎金,敢问姚老爷令千金是在何处被劫持?」 第20章 姚老爷:「小女常去隆兴寺烧香礼佛,因小女体弱,每去烧香都会在寺后的禅房内休憩片刻,前儿听说道慧大师在隆兴寺讲经论法,小女便也去凑了热闹,不想这一去便被歹人劫持了?这字条也是在隆兴寺禅房发现的,因涉及小女清誉,不好报官才托了小侯爷的人情请了潘捕头过来帮忙寻回小女,将劫匪绳之以法。」 潘清:「姚老爷,恕在下直言,令爱并非被人劫持,而是心甘情愿走的。」 姚老爷蹭的站了起来:「潘捕头是说小女与人私奔了,小女自幼养在深闺,大门都未出过几次,如何会与人私奔。」 潘清:「姚老爷莫急,且听听潘清是如何得出这个结论的,若姚老爷觉得潘清是一派胡言,到时再怪罪也不晚。」 姚老爷虽仍铁青着一张脸却点了点头。 潘清方开口:「若潘清所料不错,小姐近一个月去隆兴寺烧香的次数是不是比以往频繁了些?」 一旁的管家:「正是,以往我们小姐一个月只初一十五才会去隆兴寺烧香,这一个月来却隔几日便要去一趟,说是为老爷夫人祈福。」 潘清:「想来这一个月不仅烧香的次数频繁,在隆兴寺停留的时间也比以往长了许多,而且每次从隆兴寺回来都异常高兴。」 管家:「潘捕头怎么知道的,的确如此,以往连来带去至多半日便会回来了,近一个月,都是一早便去,至天黑方见回府,不过瞧着倒很是欢喜。」 潘清:「你们小姐被劫持的那天,想必跟的人不多吧。」 管家:「前儿小姐说,隆兴寺道慧大师讲法,人多了怕吵闹,便只带了欢儿一个丫头跟府里的车夫,车夫天黑不见小姐出来方才回来报信儿,欢儿那丫头也不见了影儿,也不知是跟小姐一块儿被劫持了,还是见小姐被劫,心里害怕私逃了。」 潘清挑眉:「这字条既拿了回来,必是在出事后去隆兴寺的禅房之中查看过了,可有发现杂乱的痕迹?」 管家摇头:「除了这张纸条,其他并无异样。」 潘清点点头:「由以上几点可见,贵府千金近一个月来频繁去隆兴寺,必然不是为了烧香,以她早出晚归的频率以及心情来推测,十有八九是有了情投意合之人。」 姚老爷:「只凭小女烧香的频率与心情就断定小女与人私奔未免有些牵强附会。」 潘清看了姚老爷半晌摇头笑了:「以姚老爷的精明,如何会看不出这明显的破绽,这留条之人虽极力伪装,字里行间却仍瞧得出是个读书人,在下也曾随母亲去过隆兴寺几次,知道寺中有不少去京城赶考的寒门子弟,盘缠用光,落在冀州府,三餐无以为继,便在隆兴寺中帮着抄经糊口,其中不乏才貌双全之人。」 姚老爷:「你是说,我堂堂姚府千金瞧上了隆兴寺一个抄经的穷书生,进而背着父母与其私奔,若果真如此,何必还要留下字条来要赎金,岂非多此一举。」 潘清:「姚老爷,私奔不禁需要勇气还需成本,若没银子只怕连冀州府也出不去,以在下来看,令千金并不想走,留下这张字条不过是希望父母妥协罢了,便是最贪心的劫匪也不敢开口要一千两赎金,所以,姚老爷只需寻隆兴寺的和尚问问,想必便能找到令千金了,时辰不早,明日衙门还有案子,在下这就告辞了。」说着站了起来,拱拱手下席走了。 卫九看了小侯爷一眼跟着出去了,小侯爷站起来道:「我说姚老头你还真能折腾啊,既然都猜到怎么回事儿了,还穷折腾什么,说到底这事儿还是怨你,有道是男大当婚女大当嫁,闺女大了你不给找女婿,非留在家里头,不出事儿才怪,得了,这是你姚府的家事,我等就不跟着掺和了,回头姚府招女婿喜宴的时候,本世子来讨一杯喜酒吃便是了。」撂下话摇着扇子走了。 一上车就拉着潘清问:「我说你还真神了,怎么知道姚小姐跟隆兴寺抄经的穷书生私奔了?」 潘清:「明摆着的事儿,姚小姐平常连大门都不出,唯一出来的机会就是去隆兴寺烧香,由此可见,必是在隆兴寺遇上了意中人,隆兴寺里除了和尚就是那些抄经的穷书生,你觉得姚小姐还有什么选择,其实姚老爷隐约已经猜了个七七八八,只是不愿意接受更不愿意承认,从他不报官却拖你的人情来寻我就知道,姚老爷很是纠结。」 小侯爷:「照你说的这千金小姐去庙里上香遇上个抄经的穷书生,两情相悦进而私奔,这岂不跟戏文里唱的差不多,本世子还当那些戏文里都是瞎编的呢,原来竟是真的。」 潘清:「艺术来源生活,若是没有实际的例子,只凭杜撰哪会编出这么精彩的戏文来。」 小侯爷嗤一声乐了:「潘兄说的话何很有道理,这姚老头老年得女,看的眼珠子一样,招女婿的眼光挑的很,又挑长相挑人品还得挑家世,你说这世上哪有不这样的人让他挑来捡去的。所以才把闺女耽误到现在,末了便宜了隆兴寺抄经的穷小子,还真是活生生的现世报。」 第21章 潘清:「姚老爷虽精明却因疼女儿有些拎不清,若是他拿出做生意的精明来就该知道,家世好的哪会入赘当别人家的女婿,所以只要挑人品就好,至于长相是他女儿要过一辈子,只要女儿喜欢不就好了。」 卫九:「隆兴寺虽不大,后头供女眷休憩的禅房静室外头香客轻易不得踏入,更何况那些抄经的书生,按常理手两人碰面的机会都不多,即便有也是在大殿里偶然照一面的缘分,只看一眼便两情相悦甚至谋划私奔,若不是有心为之,恐怕极难。」 潘清点点头:「且,若真一眼万年两心相许,情热私奔,这会儿早跑出不知多远了,何必还弄这么一出劫持的戏码,岂非多此一举。」 小侯爷:「就说,这都把人勾到了手,还不赶紧带着人远走高飞过他们快活的小日子去,非整这么一出做什么?」 卫九:「只怕这书生想做的不是姚小姐夫婿而是姚府的女婿。」 小侯爷愣了愣:「有什么区别吗?」 潘清:「区别大了,之所以在隆兴寺抄经就是因一穷二白三餐不继,若是拐了姚家小姐私奔,处境只会更糟糕,若是因此而成为姚府的女婿,姚家并无子息承继香火,偌大的家产岂不唾手可得。」 小侯爷:「哎呦,这么说这穷小子是冲着姚家的家产来的了,若是弄这么个女婿,姚老头这半辈子积下的家资,不是都打了水漂吗,不行,这事儿回头我得点点姚老头,别犯糊涂,免得临了落个人财两空。」 潘清:「清官难断家务事,就算末了是这么个结果,人家愿打愿挨,与旁人也无干系,况且,若姚老爷连这个都想不明白,也挣不来这偌大的家业。」 小侯爷:「你是说,姚老头有法子?他闺女都要跟人家私奔了,估摸着这会儿清白早没了,除了招回来当女婿,还能怎么着。」 潘清:「敢问小侯爷清白跟一辈子的幸福比起来哪个要紧?」 小侯爷:「自然清白要紧,女孩儿家清白大如天。」 潘清看了他一会儿,小侯爷:「你看着我做什么?莫非我说的有什么不对吗?」 不是不对是非常不对,至少在潘清的认知里,一辈子的幸福跟清白根本没有不可比性,若是因失了清白就凑合嫁给个别有心计的渣男,或许姚老爷活着的时候还能勉强安生,可一旦姚老爷没了,失去父亲庇护的姚小姐,下场可想而知,以潘清看来,宁可一辈子不嫁,也好过嫁这么人。 不过,这也是既定观念的问题,自己毕竟是个现代人,在她的观念里,清白并不那么重要,甚至男人的破处情结,潘清一直觉得很是猥琐,但这只是自己的观念,卫九跟小侯爷毕竟不是现代人,在这个男权支配的社会里,贞操甚至比生命更重要,所以自己跟小侯爷做这样的争执实在毫无意义。 想到此,潘清摇摇头:「小侯爷说的极是。」 小侯爷却不乐意了,用扇子指着她:「你这态度明显就是敷衍本世子呢。」 潘清忍不住翻了白眼:「那小侯爷想怎么样。」 小侯爷挠挠头:「不是我想怎么样是……算了,横竖是人家的家务事,咱们在这儿干着急做什么,今儿劳动潘兄走一趟,本世子欠你个人情,你说吧怎么还。」 潘清挑了挑眉:「若小侯爷真想还人情,不若请潘清吃酒。」 小侯爷:「你不是吃不得酒吗,让我请你吃酒岂不便宜了本世子。」 潘清:「我可以以茶代酒。」 小侯爷乐了:「成,成,这个简单,这冀州府的馆子任你挑,你说吧去哪儿?」 潘清:「就去藏春楼吧。」 小侯爷愕然看着她,半天才回过神来:「我说潘兄你是不是病了,还是说你不知道藏春楼是做什么的,那可不是馆子是花楼。」 潘清:「小侯爷的意思,在下不能去花楼吃酒吗。」 小侯爷:「能是能,只不过咱们刚打了赌你没忘吧,这赌约还在我怀里揣着呢,潘兄就开窍去逛花楼了,等以后输了可不许耍赖,卫兄你这个证人到时候可不能偏心哦。」 卫九看了潘清一眼:「阿康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小侯爷指着他们:「行,你们俩是君子,就本世子一个是小人行了吧。」 小侯爷的性子就是人来疯,越说越来劲,不理他一会儿就消停了,潘清撩起窗帘看了看外头,正瞧见一座庙,不禁问了句:「这是什么庙?」 明路答道:「回清少爷,这便是真武庙。」 卫九:「要不要停车?」 潘清摇摇头:「走吧,这时候夜深人静,若是下去太过招眼。」 小侯爷也探着脑袋往外头看了看,才道:「潘兄的意思,那红铅丸是这真武庙老道干的。」 潘清摇摇头:「并不确定,但小翠是来这真武庙看打醮的热闹才丢的,这真武庙又是道家观口,而那红铅丸正是道家炼丹的法门,由此推断真武庙至少有嫌疑,不过也只是推断,具体如何,还需仔细勘察过后才能知道。」 第22章 小侯爷颇感兴趣的道:「你要去真武庙?何时?」 潘清点点头:「这案子干系甚大,拖不得,明一早去了衙门便来这真武庙走一趟。」 潘清刚进保善堂方海便迎了上来:「清少爷您可回来了,那位姑娘醒了。」 潘清快步往跨院行去,外间里小张大夫正在灯下翻看医书,看见潘清进来,方抬起头来:「人是醒了,只是情况案仍不乐观,好在命保住了,只是你想问出什么怕也不易。」 潘清点点头:「我先去瞧瞧她。」进了里屋,保善堂打杂的阿婆守在炕边儿上正抹眼泪呢,潘清往炕上看了看,那姑娘还是死气沉沉,一张脸纸一样白。 旁边的阿婆叹了口气:「造孽呦,好好的女娃子怎么糟蹋成这样了,这往后可怎么好。」 仿佛意识到有人进来,炕上的姑娘微微睁开眼,看见她的眼神,潘清就知道不用担心这姑娘想不开了,因为她眼里的求生意念如此强烈,她祈求的望着自己,她不想死,她想活。 一个人只要想活就一定能活下去,而且会活的很好,城外乱葬岗子下埋了多少跟这姑娘一样的尸骨,可唯有这位姑娘得救了,除了运气之外,潘清相信就是她这份强烈的求生意念支撑着。 潘清微微倾身凑近她耳边:「你不会有事,你会活下去,我保证。」 听到潘清的话,姑娘的目光安定了许多,却仍望着她。 潘清:「我是衙门的捕头,你放心,那些害你的人我都会找到把他们绳之以法,我知道你不能说话,现在我说,若我说的对,你点点头,若不对便摇头好不好?」 姑娘微微点了点头。 潘清略想了想:「那些人可是道士?」 姑娘点了点头。 潘清:「你们被关的地方可是真武庙?」 潘清一提真武庙姑娘吓得浑身瑟缩,半晌方点了点头。 果然是真武庙,如此也不用问下去了,看起来这红铅丸的案子的确跟真武庙脱不开干系。 怕这姑娘禁受不住,潘清不想再问下去,已经知道了真武庙,这案子便有了眉目,见这姑娘仍看着自己,潘清安抚的笑了笑:「别害怕,这里是保善堂,姑娘好好养病,待你病好了,再寻家人团聚。」 那姑娘听见家人,眼神黯淡了下去,微微摇了摇头终是闭上眼。 想来这姑娘的身世必有一番曲折,具体如何还需等这姑娘养好了身子再说。 潘清交代阿婆几句,从屋里出来,坐到小张大夫旁边:「鸿臣真是麻烦你了。」 小张大夫抬头白了他一眼:「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客气了,这可不像你。」 潘清忍不住笑了一声:「让你说的我好像就喜欢麻烦人似的。」 小张大夫往屋里看了一眼:「果然是真武庙吗?」 潘清:「你也猜到了。」 小张大夫:「这红铅丸是道家炼丹的法门,我想了整整一天,咱们冀州府的道观虽有几个,可真成气候的就属这个真武庙了,说起来之前这真武庙不过是个不大起眼的道观,观里统共没几个老道,后来上上任的冀州知府来冀州,那位知府大人听说最喜道法,从别处请了一位玉虚真人来真武庙坐镇,这位玉虚真人颇有些道行,一来便募了不少银两重修真武庙,方有了如今的兴盛,如今想来,这真武庙从萧条到兴盛的确有些奇怪,若非有人在背后当靠山,怎可能数年之间便成了冀州府香火最盛的道观,隐隐都快跟隆兴寺抗衡了,前年真武庙做的了一场三界福法事,京里的一位阁老大人还特意来了冀州城,一时间真武庙名声大噪。」 阁老大人?潘清愣了愣:「鸿臣说的不会是陈阁老吧。」 小张大夫:「好像是姓陈,你不会认识吧。」 岂止认识啊,自己跟这位陈阁老可是面对面的打过交道呢:「你那位美人堂婶子还记得不,就是被这位陈阁老给抢到府里去的。」 小张大夫蹭的站了起来:「真是个老不羞,他堂堂阁老竟干出如此强抢人妻的缺德事,皇上连管都不管吗?」 潘清:「皇上日理万机,若是连这些事儿都管,岂不累死了,况且,听说皇上年事已高,说句大不敬的话,这人老了有些事儿就管不了了,就算当初是个明主圣君,也难保犯糊涂,再说朝堂派系林立,牵一发而动全身,皇上权衡利弊,有时候想管也力不从心。」 小张大夫:「可是,难道就眼看着这些人胡作非为祸害老百姓不成。」 潘清:「好在朝堂并非都是这样胡作非为的还有像按察司许大人那样的清流,所以只要人证物证俱在,便可把这些恶人绳之以法。」 小张大夫点点头:「是啊,还有像卫兄小侯爷这样的好人。」 潘清忍不住笑了,琢磨小侯爷跟卫九若是知道小张大夫说他们是好人,不知是什么表情呢。 第23章 眼瞅夜色已深,两人方从跨院出来各自回屋安睡不提。 转天一早,潘清收拾利落去了衙门点卯,刚到门口就瞧见宋五背着两个老大一个包袱,也不知在阴凉地方,就站在日头底下,裂开大嘴冲自己乐:「头儿,俺来入职了。」 潘清这才想起自己这一来冀州城接连着案子,忙起来竟忘了把宋五调过来这茬儿。估摸是小侯爷做的,想的倒是周到。 潘清把他扯到阴凉地儿,指了指他背上的包袱:「这是什么?」 宋五:「这两个包袱一个是俺的,一个是头儿的,俺知道头儿来冀州府匆忙,只怕没带什么行李,来之前去合庆村走了一趟,这里是婶子帮你准备的换洗衣裳,还有些平常用的,婶子让俺给头儿带句话儿,别忙起来就忘了吃饭睡觉,身子熬坏了想当捕快都不成了。」 潘清心里一热,知道她娘是心疼自己了,她娘就是个再传统不过的女性,能让自己出来当捕快已经相当难了,如今自己还跑到这冀州府来,不定多担心呢,自己是有些不孝,等忙过这阵子回去好好陪陪娘,跟她说说话儿,或者可以趁着道慧大师在冀州府,陪娘去隆兴寺走一趟。 宋五见潘清不吭声,挠了挠头:「头儿,俺的话您听着了不?」 潘清方回过神来:「走吧,先去入职。」 潘清领着宋五一进衙门就瞧见卫九跟小侯爷,瞧意思像是等人,见两人盯着自己,潘清后知后觉的指了指自己:「你们不是等我呢吧。」 小侯爷道:「你不是要去真武庙吗,这样热闹,本世子岂能错过。」 潘清:「我可是去查案子的。」 小侯爷:「你查你的案子,我不搅合你,而且,你不觉得本世子这样的瞧着才想逛庙的吗。」 潘清打量他一遭点点头:「这外头瞧着倒是光鲜体面。」 小侯爷不乐意了:「什么外头瞧着,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说本世子是绣花枕头啊。」 潘清:「这是小侯爷自己说的。」 卫九:「真武庙的底细尚不清楚,若红铅丸真是出自真武庙,敢用人命炼制如此禁药,还要什么不敢做,你自己去,万一被瞧出端倪,岂不凶险。」 潘清:「卫兄是发现了什么?」 卫九脸色凝重:「昨儿回来,我让人连夜调出卷宗查阅近些年冀州府的失踪人口,这些是整理抄录的名册,你瞧瞧就知道了。」说着把手里的名册递给潘清:「这个名册上记录的冀州府报失的且尚未找到的人口共有一千七百六十九人,其中有一千六百二十人少女,这还只是近三个月的。」 潘清接过名册翻了翻,触目所及几乎都是十四五的少女,或走亲戚,或出外买身东西,或去给干活的爹娘兄弟送饭,然后便一去无回。 潘清很清楚卫九话里的意思,如此大的州府难免有失踪人口,可也没有三个月就丢了这么多人的,还都是十四至十六的少女,联系炼制红铅丸的案子,不难推测出,很可能冀州府便是炼制红铅丸的大本营。 正因需求巨大,才会不停的炼制红铅丸,可这样大的需求是从何而来,就算京里的达官贵人,为求长生服用此丸,也没这么大的量啊,而这么多年持续如此,必然有特殊的销路,用以谋取利益,不然那些老道冒险炼这个做什么,且此案牵连甚广,即便目前不知都牵连哪位权贵,但至少那个老不羞的陈阁老脱不开干系。 想必这也是卫九跟小侯爷执意随自己去的原因,阁老府自己是去过的,堪称龙潭虎穴,这真武庙自然也不在话下,想来还有一层,此案牵扯权贵只怕不简单,有卫九跟小侯爷撑着,将来便出了事儿,也有他二人顶着。 想到此,潘清忽觉这两人对自己实在不错,尤其卫九,从东安县到冀州府,几乎事事都想在了前头,尽量为自己排忧解难,若不是知道自己女儿身的身份并未曝露,潘清真会误会卫九对自己有别的意思。 想想又觉自己有些多想了,自己也不是什么倾城绝色,便曝露的女儿身,见多识广姬妾成群的卫九也不会如何,在卫九跟小侯爷这样的人眼里,女儿就是寻乐子的玩物,不会费太多心思。 算了,想这些做什么,有卫九跟小侯爷顶着总是好事儿,不然这红铅丸的案子牵扯如此多的权贵,自己一个小小的捕头便有心破案也没用。 明路这次倒很是机灵,不等潘清说话,便把一套干净衣裳给了潘清,潘清的身量跟明路差不多,换好了衣裳跟明路站在一起,倒也不惹眼。 小侯爷笑道:「上回在万寡妇的酒铺子,本世子就想说,潘兄换上这小厮的衣裳越发清俊了」 潘清懒得跟他废话:「走吧。」忽想起宋五,停住脚往后头看了看。 小侯爷:「若是找你那好兄弟就不必了,刚卫兄让他跟吴刚去了。」 潘清点点头,吴刚是这府衙之中最像捕快的一个,宋五跟他去熟悉熟悉也好,其他那些大都是在衙门吃公粮混日子的,一个个比大爷还大爷,指望他们干什么,还不如自己干快些,这么下去可不行,等这个红铅丸的案子了结,自己得想个招儿,让这些人明白,没有本事不怕,只要肯做事就成,若是没本事还不肯做事,趁早滚蛋,她潘清手下要的是能查案子的捕快,不是混日子的大爷。 第24章 她们到真武庙的时候,只见香客来往络绎不绝,可见香火旺盛,进了真武庙,倒比潘清想象的要大上许多,是个三进院落,两座大殿,分别供奉真武大帝、碧霞元君。另有四座配殿、两座陪楼以及十几间山房,毕竟这真武庙不同于郊外的隆兴寺,在这城中能有如此规模的庙口实不多见。 三人一路逛过来,没瞧出什么破绽,进了大殿,见有签筒,旁边的有个花白胡子的老道坐在案后正为香客解签。 求签的香客众多,三人逛了一圈便出来了,小侯爷低声道:「除了香火旺盛些,跟别的庙也没什么不一样的,潘兄是不是弄差了。」 潘清摇摇头:「不会,保善堂那位姑娘醒了,我已问过她,就是这真武庙。」 小侯爷:「那姑娘醒了啊,不说那姑娘的舌头没了吗,你怎么问的?」 潘清:「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不知还有多少无辜的少女被困在此处,我们必须尽快救她们出来。」 小侯爷:「既有那姑娘做人证,索性直接封门掘地三尺还能找不着吗?」 卫九摇头:「不可,那姑娘不能开口也并不识字,如何能做人证,这真武庙近十年来香火旺盛,这样的庙口即便府衙也不可擅自封门,若有人趁机闹事,只怕要出乱子,若没有真凭实据只会打草惊蛇,这红铅丸牵扯甚广,必须及时掐断源头,若任由其泛滥,恐怕是灭国之祸。」 小侯爷脸色变了变:「灭国之祸,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一桩事来,去年我们家老爷子过寿,侍郎府送的寿礼有个叫什么延寿丹的,我们家老爷子的性子你是知道的,最烦那些药丸子苦药汤子的,别说没病了就算有病也是能不吃药就不吃药,下头送的什么补身子的这个丹那个丸的,一股脑都扔到库房里头,瞧都不瞧的,如今想想,莫非便是红铅丸。」 卫九看向潘清:「小张大夫可能分辨出红铅丸?」 潘清:「便他辨不出,张爷爷见多识广也应该知道。」 卫九点点头:「阿康你速派个妥帖的人回京把药取来。」 小侯爷:「就让瑞儿跑一趟吧,快马加鞭两日便能打个来回。」瑞儿应着去了。 卫九脸色沉了沉:「这些出家人若不知安分,竟掺和进朝政大事之中,便是自寻死路。」 潘清:「出家人受的也是俗世香火,若不跟权贵牵连,岂会有如此体面的庙口,若不图名利何必铤而走险炼什么红铅丹。」 小侯爷:「可这些老道是出家人,要这么多银子做什么。」 潘清:「小侯爷平常的银子怎么使了,出家人也一样,都说出家人慈悲为怀,可用这样丧尽天良的法子炼丹,该是出家人做的吗。」 小侯爷:「这倒也是,本世子在花楼听那些姑娘说过,常有老道装扮成平常人去寻乐子,装扮的样子倒是像,可到了夜里上了榻,时不时就会蹦出句无量天尊便露了底。」 潘清自然知道小侯爷说的上榻是什么意思,心道,这家伙脑子里就没什么正经事儿。 小侯爷见她看着自己,不禁笑道:「你不信回头去藏春楼问问,这真武庙的老道既然都能干这种缺德事儿,逛花楼有什么新鲜的,没准儿就有比姚家小姐跟抄经书生还香艳的段子。」 小侯爷说完见潘清根本没听自己说话,而是把脑袋转到了别处,颇有些不满:「我说你瞅什么呢这么入神?」顺着看过去:「不就是个瘸子吗,有什么看的。」却发现卫九也盯着那瘸子看更纳闷了。 眼瞅着那瘸子就要往后头的院子去了,潘清忽然开口喊了声:「瘸子。」 那瘸子下意识回头,见潘清几个,一瘸一拐的走了过来:「刚是你们喊我?」 潘清:「对不住,认错了,刚瞧着大哥的背影像是我家邻居的大哥,因自小得了腿疾,街坊邻居都叫这个名,并非有意冒犯。」 那瘸子斜着眼打量他们一遭,目光在卫九跟小侯爷身上停了停,刚还十分不爽的脸上,立马露出几分热络来:「两位贵人瞧着眼生,头一回儿来我们真武庙烧香吧。」 小侯爷摇了摇扇子:「你倒厉害一眼就瞧出我们是头一回来的。」 瘸子呵呵笑了两声:「不瞒贵人,我们这庙口虽说香火旺,可似您二位这样的贵人来了那都是我们主持真人亲自接待,请了去后头的精室中待茶的,不会在前头逛,故此,小的一瞧您二位就是头一回来。」 小侯爷瞧见潘清递过来的眼色,心中会意:「这来来往往的香客多着呢,你怎么知道我们就是贵人?」 瘸子:「贵人说笑呢不是,来来往往的香客虽多,可哪有像您二位这么体面的,况您二位这通身的气派,离老远小的都能闻见您身上的贵人气儿。」 小侯爷笑了起来:「贵人气?这话还真是头一次听说,怎么,你是这真武庙的老道。」 第25章 瘸子:「小的不是道士,就是心慕道法,跟着玉虚真人身边参悟参悟,庙里香火旺法事多,小的顺道也打打杂。」说着又扫听道:「贵人是顺道来烧香的还是遇上什么难事了?」 小侯爷:「本公子是路过冀州府,听人说这冀州城的真武庙香火灵验,主持玉虚真人是个得道的老神仙,想着过些日子正逢家母的整寿,本公子便过来想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在老神仙跟前儿为家母求个长寿符,刚问了个小道士说玉虚真人近日闭关修炼道法,不接外客,可惜可惜了。」 瘸子:「那些小道士疲懒怕麻烦,虽说真人正在闭关可若是通报一声有贵人来访,说不准就出关了也未可知,要不小的给贵人引个路,不过,小的引路总要有些回报才是……」说着,手指捻了捻。 小侯爷哪会不明白,从腰上的荷包里掏出两颗银瓜子丢了过去:「这是本公子赏你吃茶的拿着吧。」 瘸子接在手里顿时眉开眼笑,在这真武庙待了两年,多少见过点儿市面,知道这金瓜子银瓜子可不是寻常有钱人能赏出来的,非得是世族大家的公子出手才会如此阔绰,看来自己今儿撞了大运,遇上这么两头肥羊,这要领到真人跟前儿,也算自己立了一功。 想到此,忙道:「二位贵人先在这儿待一会儿,小的这就去禀了玉虚真人。」撂下话,一瘸一拐的去了。 等瘸子没影儿了,小侯爷才道:「潘兄,本世子没会错意吧,只不过你怎么知道他叫瘸子。」 卫九:「前天夜里在城外的乱葬岗子上,碰上了两个去掩埋尸首的,一个就叫瘸子另一个叫鸭子。」 小侯爷:「你是说,刚那个贼眉鼠眼的家伙就是前儿你们在林子里找了半天没找见的人?」 潘清点点头:「虽未看清两人五官,不过身量说话的声音,都跟前儿晚上的那个瘸子一致,十有八九便是一个人。」 卫九:「当时城门已关了,咱们眼看着他们进了林子里,谁知一转眼就没了,这两日我一直让人在城门盯着,并未瞧见他们进城,本来我还猜测两人是躲在了城外,却怎么会在真武庙里出现?」 小侯爷:「听说道家有个什么穿墙术,难道是真的?」 潘清忍不住翻了白眼,这小侯爷的脑洞还真大,若是在现代完全可以去写玄幻了:「先不说这什么穿墙术有没有,便有也必是极高深的道法修为才能修成,小猴儿瞧刚那块料像是修成高深道法的吗?」 小侯爷摇摇头:「这倒是,若刚才那块料都能修成如此高深的道法,那本世子干脆也出家修行算了,弄不好修成神仙白日飞升也未可知。」 潘清懒得搭理他,就他这样酒色财气一样不能缺的,还修行个屁啊,嘴上过过干瘾得了。 正想着就见瘸子回来了,后头还跟着个手持拂尘的老道,年纪瞧上有四十上下,白脸大胡子,一双眼有些阴沉沉的,盯着人的时候,让潘清想到了毒蛇。 两人走到近前,瘸子:「这位是我们真武庙玉虚真人座下大弟子应真法师,真人闭关期间便是应真法师总理庙中事务,贵人所求之事,跟应真法师说也是一样的。」 小侯爷瞥了老道两眼:「这么说,本公子今儿是见不着玉虚真人了,本公子可是慕名而来,这位应真法师的名头却不曾听过。」 那老道脸色有些不好看,瘸子忙道:「贵人不是冀州府人氏,故此不知应真法师大名,应真法师在我们冀州府可是名声在外。」 小侯爷半信半疑的道:「这么说,这位法师之处也可求得一张灵验的长寿符。」 瘸子:「哎呦贵人,不瞒您说,我们这真武庙正经有个长寿方,可比什么长寿符都有用呢。」 潘清跟卫九对视一眼,卫九开口道:「古籍之中曾有记载说道家有修行炼丹的法门,若得法子所炼丹药,吃下去来可延年益寿,只是仙法难求,古往今来多少人求而不得,难道你们这庙中竟能窥得天机。」 那应真法师:「无量天尊,出家人讲究的是个缘法,若施主不信尽管离开,贫道还要去修炼道法,就不送了。「说着拂尘一挥走了。 瘸子气急败坏的道:「贵人说话也太不中听了,应真法师虽不是玉虚真人却也是道法高深,冀州府多少有钱人,抬着银子来想求应真法师见上一面都不易,若不是俗家跟小的沾些亲戚,今儿哪会走这一趟,您几位倒好,反而疑心起我们真武庙的长寿仙方来了,这一下子得罪了应真法师,只怕想求长寿丹只怕难了。」 小侯爷:「本公子一见不是玉虚真人,就以为是个寻常老道呢,说话难免轻慢了些,却并非有意而为,家母这几年身体一直不大康健,这才来你们这真武庙想求个长寿符,若果真有延年益寿的神仙丹,便使多少银子也在所不惜,还望师傅再帮帮忙。」说着又掏两颗银瓜子递了过去。 瘸子接在手里,心里都乐开花了,本来就是跟应真说好演的一出戏,为的就是圈住这头肥羊,多捞些银子,也顺便试探试探,是不是真来求长寿丹的,肯不肯出大价钱。 第26章 这一试果真是头肥羊,瘸子接了银子做出一副十分为难的表情:「贵人不知应真法师的性子,最是古怪,若是旁人得罪了法师,长寿丹就甭想了,好在小的跟法师沾亲还算能说上话,小的也是瞧贵人一片孝心的份上,再舔着脸去求一求法师,不过咱们丑话先得说在前头,若是求了还不成,那贵人也别怪罪小的。」 小侯爷:「不怪罪,不怪罪,若能成事,必有重谢。」 瘸子应着去了,小侯爷凑到潘清跟前儿得意的道:「怎么样,本世子演的如何?」 潘清竖起大拇指:「小侯爷若哪天想改行可以考虑上台唱戏。」 小侯爷:「你这是夸我还是损我呢。」 潘清:「当然是夸小侯爷了。」 小侯爷:「是夸吗怎么听着这么别扭呢,不过,这真武庙的老道还真是胆儿肥了,竟敢无视朝廷禁令,公然贩卖红铅丸,这是上赶着找死不成。」 潘清:「利字当头能迷人心智,更何况,这些老道上头还有强硬的靠山,只要靠山不倒,大家伙一块发财,何乐而不为。」 卫九点点头:「怪不得近两年京里世族之中格外推崇道法,以至于京城的元帝庙香火鼎盛,竟隐隐能与宝相寺相抗衡,许多达官贵人都改弦易张信起了道法,如今看来,其中原因竟是这红铅丸吗。」 小侯爷看了卫九一眼:「若果真如此,这红铅丸的案子可得早点儿查明白,把这些邪门歪道的杂毛老道统统关到大牢里问罪,到底看看有多少人牵连其中,挨个的揪出来,以免长此下去祸乱人心,一会儿等那个杂毛老道来了,我倒要看看,他的胆子是不是真这么大。」 潘清:「即便想卖红铅丸,也不会如此轻易,此是性命攸关的大事,便为了谋利也会谨慎些,我猜那老道不会出来,但瘸子会留个活话,让小侯爷回去等消息,趁此机会也可探探小侯爷的底细,待确认之后才敢把红铅丹卖给小侯爷。」 小侯爷:「若是探底细岂不麻烦了。」 潘清挑了挑眉:「小侯爷还怕露了真身吗?」 小侯爷:「本世子露不露的有什么打紧,主要是怕把你们俩露了,一个冀州知府大人一个新来的捕头,若是让真武庙的老道知道,岂不完了。」 潘清:「即便知道小侯爷跟新上任的冀州知府大人有来往也无妨,小侯爷乃靖远侯府世子,官场上混的,哪个不上赶着巴结套交情,小侯爷如今来了冀州府,作为冀州知府自是不能怠慢,有来往不是很正常吗,至于我这个捕头,跟小侯爷这样的权贵八竿子也打不着,就算之前的涂杨两家的案子,也只会说是许大人请了小侯爷坐镇,不会想到我这个小小的捕头身上。」 小侯爷:「照你这么说,不怕老道知道本世子的身份了。」 潘清:「嫁入当初侍郎大人给老侯爷上寿所送的寿礼真是红铅丸,就说明他们千方百计的想把侯府拉到他们的阵营之中,之前没成事儿必然深觉遗憾,如今小侯爷自己送上门来,怎会放过。豆*豆*网。」 小侯爷:「若果真如潘兄所料,咱们正好将计就计,把这帮杂毛老道一锅端了。」 潘清点头:「小侯爷果然聪明。」 小侯爷:「行了,潘兄就别灌迷魂汤了,明摆着的事儿,本世子要是还看不出来岂不是傻。」 卫九笑了一声:「你还真难伺候,清弟夸你也夸错了不成。」 小侯爷:「这夸人得有点儿诚意,这么夸还是算了吧。」 正说着,就见瘸子跑了回来,别看一瘸一拐的跑起来一点儿都不慢,到了跟前儿假模假式的抹了把汗:「这大热天的让贵人久等实在是罪过。」 小侯爷忙问:「不知应真法师可应了?」 瘸子叹了口气:「应真大师可没受过如此轻慢,这会儿正在气头上呢,亏得我说破了嘴皮子终是应了见贵人一面,不过一会儿还得给弟子们传授道法,只怕不得空,让小的来跟贵人说一声,明儿一早再来。」 小侯爷待要说什么,瘸子低声道:「贵人听小的一句,明儿再来管保不让您白跑。」 小侯爷:「既如此,我们就先回去,师傅千万在应真法师跟前儿美言几句。」 瘸子:「那是自然。」 瘸子一直送几人出了真武庙上车,眼瞅着马车拐了弯,跟后头的鸭子道:「快过去,看看他们去哪儿?」 鸭子:「放心吧,我这腿脚可比你利落多了。」撒丫子追了过去。 明路早瞧见了后头跟过来的人,小声回禀了。 小侯爷看向潘清:「还真让你猜着了,真跟了来,这有人盯梢总不能回府衙吧,去保善堂就更不恰当了。」 潘清:「我记得小侯爷昨儿在姚府说要请客的,莫非是在下记错了。」 小侯爷嗤的乐了:「你还真去藏春楼啊,得,只潘兄有兴致,本世子奉陪到底,就怕一会儿到了藏春楼,那些姑娘见潘兄这般俊俏的模样,太过热情把潘兄吓坏了。」说着吩咐车夫去藏春楼。 第27章 卫九看了潘清一眼唇角微挑露出个笑来,潘清冲他眨眨眼。 小侯爷瞧见两人的眉眼官司,不乐意了:「我说你们俩有意思吗,车里可是三个人,有什么话说出来大家都闹个明白,这么眉来眼去的算什么?」 潘清咳嗽了一声:「小侯爷,这眉来眼去貌似不该用在此处。」 小侯爷:「什么该不该的,你们俩刚才一个眨眼一个笑的,不是眉来眼去是什么?快说到底有什么事?」 卫九:「能有什么事儿,你如今倒爱疑心。」 小侯爷狐疑的道:「真没事?」 忽听外头明路道:「主子,藏春楼到了。」 潘清先跳了下去在车旁站了,略往来路扫了一眼,果然那边儿墙角有个人探头探脑的,他以为藏得好,殊不知阳光投了他的影子在地上露了行迹。 看门的大约认得马车,早早就报了信,他们一下车,就瞧见花枝招展的老鸨子,摇摆着胖胖的身子迎了过来:「哎呦,还真是小侯爷,我还当看门的小子眼花瞧差了呢,琢磨着这天还亮着呢,小侯爷不该过来啊。」 潘清忍不住笑了出来。 小侯爷咳嗽了一声:「妈妈这话说的,本世子兴致来了,什么时候不能过来。」 老鸨子知道说错了话忙打了一下自己的嘴:「瞧我这张嘴就知道胡说,小侯爷住在我们藏春楼老婆子才高兴呢。」 小侯爷抬手指了指门楼子上结的大红彩带,两边挂得红灯笼上还贴着大大的喜字:「怎么着,这是有喜事。」 老鸨子看了潘清一眼,刚要开口,却给潘清打断:「外头热,咱们还是进去说。」 老鸨子回过神来:「是,是,我这一见小侯爷都高兴糊涂了,怠慢了贵客,快请快请。」 一进藏春楼就瞧见堂上摆了几桌酒,桌上酒菜齐备,虽不是多上席倒也荤素齐备,桌旁坐的都是藏春楼的姑娘们,正围着焦老六跟莺儿灌酒呢,笑闹声不绝于耳,老鸨子看向潘清:「潘爷,老婆子可是说到做到,这喜酒说摆就摆,本说选个良辰吉日,可焦老六跟莺儿俩人着急,就趁今儿晌午把喜酒摆了,外头那些喜字都是姑娘们的主意,说莺儿是我们藏春楼正经嫁出去的姑娘,得像个办喜事儿的样儿,昨儿老婆子叫小子去保善堂送喜帖的时候,潘爷正歇着,没见着面,衙门事儿多,老婆子还怕今儿潘爷抽不出空来呢。」 潘清:「说起来,他二人的婚事我还算半个媒人呢,怎么也得来讨一杯喜酒,正好小侯爷跟卫大人也闲着,就一起过来凑个热闹,妈妈可别嫌弃。」 老鸨子一愣,这才明白过来,小侯爷是来吃喜酒的,忙高声招呼:「老六莺儿你们俩可是造化了,小侯爷跟卫大人来给你们贺喜,还不过来磕头。」 焦老六跟莺儿忙走了过来,就要跪下磕头,小侯爷:「大喜的日子这头还是留着拜天地的时候再磕吧,本世子今儿就是来凑个热闹,来的匆忙,未备下贺礼,这么着,我手里这把扇子虽不算多金贵,好歹也是我的一番心意,权当贺礼了。」说着把扇子递了过去。 两口子不敢收看向潘清,显然把潘清当成了主心骨。 潘清道:「这是小侯爷的一片心意,就别推辞了。」说着暗暗沉吟,虽说知道今儿藏春楼摆酒,却未来得及准备贺礼,正想着自己身上有什么可以做贺礼的物件儿,忽见卫九拿出一张公文递给焦老六:「这个是我跟清弟的贺礼。」 焦老六接过一看,以为自己看差了,忙揉了揉眼,见果然是牙行的许可文书,顿时高兴的整个人呆傻的站在那儿,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那张文书,裂开嘴呵呵傻笑了起来。 莺儿忙推了他一把:「贵客跟前儿,怎么犯起傻来了。」 焦老六这才回过神来,忙拉着莺儿跪在地上:「我们夫妻便做牛做马也难报答潘爷的大恩大德,先给恩人磕头了。」说着咚咚磕了个头。 潘清扶着他们:「这礼就当你们来谢媒了,虽说的大了些,我也受了,只不过,有句丑话先的说在前头,不可做伤天害理,有违朝廷律法之事,若不然,头一个我潘清就饶不得你。」 焦老六听了扑通又跪在了地上:「老天爷在上,从今儿起若我焦老六干一件昧良心的事,天打雷劈死无全尸。」 潘清:「大喜的日子,发这样的誓做什么,莺儿姑娘快扶他起来。」 谁知莺儿也跟着跪在地上:「莺儿发誓,若我男人干缺德事儿,就让他们老焦家断子绝孙。」 这越说越重了,好说歹说的总算把两口子劝了起来,让到席上吃酒,小侯爷倒是轻车熟路左右逢源,没一会儿功夫就跟姑娘们你来我往打的火热。 潘清怕他搅了焦老六的喜事儿,也怕耽搁明儿的正事,略坐了坐便起身告辞,顺道把意犹未尽的小侯爷一块拖走了。 第28章 从藏春楼出来,小侯爷颇不满的道:「喜酒还没吃完呢,怎么就出来了。」 潘清没好气的道:「小侯爷跟那些姑娘又是调笑又是猜拳的,有这么吃喜酒的吗?」 小侯爷呵呵笑了起来:「这不都是因那些姑娘跟本世子好吗,一瞧见本世子就跟看见了亲人似的不见外了。」 潘清:「那小侯爷的亲人可够多的,光冀州府就数不过来了。」 小侯爷:「潘兄你这会儿还不知这男女之间的乐处,才说这样的话,等以后你开了荤就知道了这男欢女爱的乐子可是旁的不能比的,这滋味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不信你问卫兄。」 卫九咳嗽了一声:「清弟别听阿康胡说。」 小侯爷撇撇嘴:「大家都是男人谁不知道谁啊,你这么着急撇清做什么,你别看潘兄如今嘴硬,等以后不定贤妻美妾左拥右抱的多乐呵呢,不信走着瞧,那个赌本世子必赢。」 潘清觉得先让他坐会儿梦也好,等将来输了也不冤枉,看向卫九:「刚那贺礼多谢了。」 卫九:「谢什么,不过举手之劳罢了,这焦老六的为人跟他哥倒大不一样,本性不坏,且有情有义,应该不会做伤天害理之事,况也不是什么贵重之物。」 小侯爷:「这可是他两口子以后赖以糊口的营生,只他经营有道,发家致富也不在话下,这贺礼若还不算贵重,真不知还能送什么了,得了,这喜酒也吃了,贺礼也送了,我这人情也算还了,今儿起的有些早,又在真武庙折腾了半日功夫,可真是累了,趁早回去歇会儿,不然明儿可没精神对付那奸滑的牛鼻子老道。」 小侯爷话音刚落,就听外头明路道:「主子,刚那小子还在后头跟着呢,咱是回府衙还是去保善堂。」 卫九:「那姑娘可在保善堂呢,清弟此时回去,若露了风声出去只怕会打草惊蛇,不如今儿清弟现在府衙凑合一宿,明儿看情况再做打算。」 潘清也知那姑娘如今万不可曝露,便点了点头:「正好,宋五在我跟他一屋就是。」宋五的性子潘清最为了解,是个认定了就一条跑到黑的,一开始既然认定了自己是男的,就永远不会怀疑,而且,宋五心粗,所以,跟他在一屋比自己单独待着都安全,卫九却不一样,潘清总觉得卫九有时候望着自己的目光,含义不明,让她有些猜不透,让她莫名心虚,所以还是避讳些妥当。」 卫九虽不满意却也知道潘清的性子,只她不答应的事儿,强求也没用,况且,这个案子牵扯甚广,越往深里头查越让人心惊,他现在也拿不准,这红铅丸到底牵扯多少权贵,是不是还有皇族,而这幕后主使之人用红铅丸控制这么多人,其目的难道真的只是为了谋利吗? 卫九隐隐觉得,这案子如今只揭开了冰山一角便如此触目惊心,若是全部揭开,恐怕下头藏得是更为肮脏的交易,或许连皇族也脱不开干系。 而潘清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将来必会成为大魏朝堂的栋梁,所以,自己必须护着她,不能让她有丝毫闪失,就是如此,一想到此,顿觉所有对潘清的特别都有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顺畅了许多。 府衙的条件好的多,捕快两人一间,都有属于自己的屋子,下了差可以家去,没有家累的也可以住在衙门里,宋五跟吴刚分在一屋,吴刚家里有个病歪歪的娘,心里惦记着,除非轮到他值班,平常都是要家去的,正好潘清顶了他的空。 吴刚是个细致人,虽不大住屋子收拾的倒是干净,知道潘清要留在这儿住,还特意去寻了一床簇新的铺盖,放在炕上才走了。 潘清看了宋五一眼:「这才一天就混熟了。」 宋五凑过来:「头儿,先头俺还说这府衙里当差的都是吴有运那样的混账王八蛋呢,今儿才知道,也有好人,吴刚就是好人,这一天领着我在府衙走了一遍,哪里做什么的都跟我说了,一点儿都不欺生。」 潘清笑了,宋五就是这么个直肠子,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没有拐弯抹角这么一说。 宋五:头儿笑什么,俺说的可都是真话。」 潘清:「你这来了府衙,就不能天天回家了,宋嫂子一人在家能成吗?」 宋五:「俺那婆娘头儿还不知道吗,可不是娇小姐,里里外外都能操持起来,以前在东安县也用不着俺动一指头,一听说我要来冀州府当捕快,那婆娘都欢喜疯了,罗嗦了一宿,害的俺也没睡着,天黑没亮呢,就把俺拖了起来催着出门,生怕误了事,临走还嘱咐俺好好当差别惦记家里,瞧那意思案一辈子甭回去才好呢。」 潘清:「嫂子是盼怕你惦记家里误了差事,虽冀州城远些,好在能轮班,隔几日能家去瞧瞧嫂子孩子。」 宋五:「头儿就放心吧,俺你婆娘没事,就算万一有个什么事儿,左邻右舍的也能帮忙,再说,俺那大小子过了年就十岁了,便俺不在家,他也能顶事儿了,倒是头儿您家那边儿,俺瞧婶子不放心呢,头儿抽空得回去陪陪婶子。」 第29章 潘清:「怎么也得等这个案子了了才能家去。」 宋五:「俺听吴刚说,那个林家村的人命案子已经结案了,没听说有新的案子啊?」 潘清知道这是卫九有意瞒着下头,毕竟这府衙之中人员庞杂,说不准就有真武庙那些老道的耳目,若是知道知府大人正调查近年的失踪人口,警觉起来,这案子就难查了。 所以,此案水落石出之前,万不可外传,想到此,含糊的道:「是姚老爷拜托的案子,事关姚府的名声,不好宣扬。」 宋五小声道:「头儿莫非说的是姚府千金跟个穷书生私奔的事儿。」 潘清一愣:「你知道?」 宋五:「我早上进城的时候听见茶摊子上的人说的,说这姚小姐不知怎么瞧上隆兴寺一个抄经的穷书生,两人山盟海誓的,奈何姚老爷死活不答应,这一对苦命鸳鸯只能私奔。」 宋五:「这姚老爷也真是想不开,虽说那书生穷些,好歹也是读书人,就跟那戏文里唱的一般,说不准以后就高中状元,姚家又不缺银子使唤,招这么个上门女婿不是正好。」 潘清:「让你一说中状元比吃白菜还容易呢,宋大哥也不想想这童试府试乡试都中了最后才是举试,即便有能举试,朝廷三年一大考,数千举子都是各地州府层层考上来的,哪个不是才高八斗,这些人还要参加会试,会试中了还有殿试又皇上出题主考,钦点头名方是状元及第。」 宋五:「俺平常看戏听书都挺容易的,只要跟小姐私会的书生都能中状元当大官,回来接了小姐去享荣华富贵,子孙满堂,头儿这么一说,难道戏文里都是骗人的。」 潘清:「戏文说书为了让老百姓喜欢,自然是照着老百姓的喜好来,若演的是书生对小姐始乱终弃,最后小姐无脸苟活上吊了事,你还会看吗。」 宋五:「这也太惨了,这样的戏谁看。」 潘清摊摊手:「所以说吗,为了满足大众的喜好自然就阖家团圆子孙满堂了,而且,这人穷不怕得有志气,怕就怕人穷志短,便读再多圣贤书也没用,读的书越多反而越坏。」 宋五:「头是说这书生是个坏人。」 潘清:「既读圣贤书当知圣人礼,若果真心慕佳人,应正儿八经的请了媒人上门提亲,这般暗里勾搭,撺掇私奔,能是什么好人不成,况,此事姚府并未宣扬,就是顾及小姐清誉,如今却闹得人尽皆知,能是何人所为。」 宋五:「头儿的意思是那书生自己宣扬的,这也不是什么光彩事,宣扬出来对他有什么好处。」 潘清:「宋大哥,刚你不还说他们是一对苦命鸳鸯,怪姚老爷不成全他们吗,由此可见这件事宣扬出来,即便名声不大好听,对于那书生来说却并无害处,反而收获了不少同情,更何况,那书生已穷的三餐不继,需靠着在寺庙里抄经果腹,肚子都吃不饱了,还在乎什么名声,而姚府就不一样了,姚老爷是冀州首富,有头有脸的人物,最丢不起的就是体面,如今姚府小姐与人私奔的事闹得沸沸扬扬,清白的名声没了,除了嫁给这书生还能如何,那书生打的正是这个主意,先头我还想虽是这书生有意而为,至少对姚小姐有些情意,如今看来,此人心机阴沉,手段卑鄙,实打实的猥琐小人。」 宋五:「便知不是好人,如今姚府也只能认了这个女婿。」 潘清摇摇头:「这可不一定,姚老爷多年经商极为精明,岂会看不出这书生的心机,为了女儿也断不会要这样的女婿。」 宋五:「不能吧,这闹得都知道了,姚小姐还能嫁什么人家?」 潘清:「以姚家的家产,便姚小姐守了寡再嫁也不难,更何况不过是私奔未遂,总比守寡强的多,更何况,这书生如此境地都如此猥琐,若将来得意了什么事儿做不出来,姚小姐若嫁给这样的人,以后的下场不用想也知道。」 宋五挠挠头:「这倒是。」 潘清:「总归是人家的事儿,与你我无干,时辰不早,快睡吧。」说着侧过身朝窗子躺了,虽入了夏,却有丝丝缕缕的夜风透进来,倒不觉得热,不知那些被老道抓进庙里当药引子的女孩子,被关在何处,十四五正是花季少女,本来身体发育成长从青涩到成熟,是个值得期待的过程,不想却成了她们的噩梦,即便救出来,这一段经历也会成为她们这一辈子的阴影。 搁以前潘清怎么也想不到会有人做出如此丧尽天良的事,人的心竟能如此残忍丑恶,这已经超出了潘清的认知底线,这些老道根本不是人,是人渣死不足惜。想着想着不觉睡了过去。 而真武庙里,一见鸭子进来,瘸子忙迎了上来:「怎么样?可扫听出底细了?」 鸭子推开他去那边儿缸里舀了半瓢凉水灌了下去才道:「这半天在日头底下跑的老子嗓子眼儿都冒烟了,倒是没白受罪,瘸子你这回眼力不差,还真是个贵人。」 第30章 瘸子着急的道:「你他娘要急死老子啊,快说明白,到底是什么人?」 鸭子嘿嘿一乐:「那位瞧着挺正经谁知却是个色鬼,从咱们这儿出去,弯都没拐直奔着藏春楼寻乐子去了,不过没待住,过了晌午就从藏春楼出来,去了府衙。」 府衙?鸭子话音一落,应真老道走了过来:「你是说他们住在府衙。」 鸭子点点头:「是府衙,小的一直守到天黑都没见出来,寻了衙差扫听,说那位是靖远侯府的小侯爷,听说跟新任的知府大人有些交情,便在府衙住了。」 应真法师眼睛一亮:「靖远侯府?」 瘸子道:「这靖远侯府小的可人说过,可比那位阁老大人官还大呢,银子肯定少不了,要是能把靖远侯府拉进来,咱这买卖可就做的更大了。」 应真法师:「无量天尊,咱们这是用道法仙术助人长生,是积德行善的好事,跟做买卖有什么干系。」 两人忙道:「是,是,应真法师说的是。」 应真:「不过这位冀州府新任的知府大人倒是什么来历,实在叫人摸不清底细。」 瘸子:「侍郎大人管的不就是这些官员升迁吗,以侍郎大人跟真人的交情,还能扫听不出来?」 应真:「这正是奇怪之处,只来冀州府上任的,人未进冀州城呢,侍郎大人的书信已到了,莫说底细,祖宗八代都清清楚楚,可这次竟连点儿消息都没得,如今看来跟靖远侯府有干系,就怨不得了,你们说小侯爷旁边那个穿着青绸袍的会不会就是咱们这位新任的知府大人。」 瘸子:「若是的话,就更好了,正好一锅烩,只要他们吃了真人炼的长生丹,就成了咱们这边儿的人,只要衙门不出头,往后再弄药引子可就容易了。」 应真忽想起师傅临走前嘱咐过自己,他不在冀州府期间,自己需格外小心,不可有半分差池,再说,这靖远侯府可不是好惹的,万一有什么闪失,自己可兜不住,倒不如稳当些别招惹这些人,若小侯爷真想求药,侍郎大人就在京城,何必饶这么个大弯子。 想到此,开口道:「若是牵连官府可得谨慎些,需禀了师傅拿主意,只是师傅如今去了京城,并不在庙中,为了稳妥起见,明儿还是先把他们打发了吧。」撂下话把两人晾在当地儿走了。 等应真走远了,瘸子啐了一口:「什么东西,仗着自己是真人的大弟子,谁都不放在眼里,成日指使老子干那些腌臜活儿,他还真把自己当根儿葱了。」 鸭子:「你小声点儿,给他听见回头告到真人哪儿,咱们吃不了兜着走。」 瘸子:「他这会儿早钻丹房寻乐子去了,他把这儿真武庙当藏春楼了,这些日子真人不在,他更不消停,早晚让他死在这上头。」 鸭子:「别说丹房里那些姑娘还真有几个齐整的,有个叫小翠的别看年纪不大,身子长得的丰实,那胸脯子老高,屁股翘着,这要是弄上一回那事儿,不定多舒坦呢,估摸应真这两日天天往丹房跑,是惦记上了。」 瘸子:「他惦记那丫头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真人可吩咐过不让动近处的,怕惹出麻烦来,那丫头平常总来真武庙看热闹,落在应真这个色鬼眼里,馋的他五脊六兽的,真人前脚走,后脚他就弄了场发誓,把那丫头诓了进来,到手了想解馋呢,偏那丫头是个烈性,他一靠前儿就要死要活的,到今儿也没得手。」 鸭子听了嘿嘿笑了两声:「这应真平常日子对咱们可厉害着呢,谁知一到了那丫头跟前儿就成了怂蛋,活脱脱一个现世报。」 瘸子撇撇嘴:「厉害个屁,扯大旗作虎皮其实就是个老鼠胆儿,这送上门来的银子都往外推,口口声声小心稳妥,要小心稳妥,老子到这真武庙来做什么,不就是看中了能混好处吗,如今这有好处都不拿,老子白效力啊。」 鸭子更觉得冤,他今儿在外头跑了一天累的跟狗似的,就是指望着这档子买卖能成事,自己能落些大好处,如今应真一说打发了,自己的好处不就黄了吗,那这一天岂不白受累了,他这两条腿儿都快跑断了。 想到此,低声道:「瘸子,只这应真在,咱来在这儿真武庙熬不出头,索性咱一不做二不休干把大的,搂上一笔远走高飞,去外乡过好日子去,怎么不比在这真武庙里头当打杂的强啊。」 瘸子心里一动:「你说的轻巧,没有长生丹,干个屁大的啊,光用嘴就等对付来银子不成。」 鸭子见他动意,左右看了看拉着他进了屋,才道:「那长生丹就搁在真人闭关的静室里,我留心好些日子了,那天应真进去取丹,我从窗户外头瞧见了,那个书架子是活的,打开里头就是藏长生丹的暗橱,只可惜怕应真发现,没敢仔细盯着看,不知机关在哪儿?,横竖都在那屋子里,咱们去试试,若能打开,投了那长生丹,卖给小侯爷,不就发财了吗,谁还在这儿受这牛鼻子老道的气啊,」 第31章 瘸子也觉得这个主意好,在真武庙耗着连点儿好处都捞不着,倒不如趁着真人不在捞笔大的跑了,大魏这么大,往哪儿找他们去啊。 想到此,点点头:「鸭子你小子这脑袋瓜还真机灵,这种主意都想得出来,成,就他娘这么干。」 两人越商量越兴奋,激动的一宿没怎么睡,好容易盼到了天大亮,爬起来跑前头候着潘清几个去了。 潘清三人仍是一早就过来了,本来以为应真会露出马脚来,只要应真手里拿出的是红铅丸,就是重罪,府衙便可直接封了真武庙的门,把这些老道都抓到衙门问罪,没想到,那应真如此狡猾,人是出来了却说真人如今闭关,若真想求长生丹,半个月后再来,两三句把他们打发了。 三人出来,小侯爷郁闷的看向潘清:「看起来,将计就计是没戏了,这牛鼻子狡猾的很,轻易不会上当。」 潘清却道:「放心吧,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你这明摆着一头肥羊,不宰一刀怎么可能。」 小侯爷:「明摆着肥羊,人家也不宰,你能怎么着,现在怎么办,是回衙门还是去别处,要不咱们接着去藏春楼吃酒吧,本世子请客。」 潘清:「回衙门。」说着先一步上去了。 小侯爷看向卫九:「真回去啊,昨儿我可是答应了春月姑娘今儿去捧她的场子,本世子可不能在女人跟前食言。」 卫九瞥了他一眼:「晚些去也耽搁不了什么。」扯着他上了车。 小侯爷心情不好,盼着把潘清跟卫九早早送回去,自己去寻乐子,这俩一对假正经,男人哪有不喜欢姑娘的,成天当和尚不如出家算了。 惦记着去藏春楼,吩咐车夫快些,不想却给潘清拦了,还让车夫走慢些。 小侯爷不乐意了:「我说潘兄你是有意跟我作对是不是,我让走快你非让慢些。」 潘清还没说话,卫九开口道:「清弟让车夫走慢些是等后头的人呢。」 小侯爷一愣:「后头的人,什么人。」说着掀开窗帘往后望了望,果然瞧见真武庙那俩人鬼头鬼脑的跟在后头。 撂下窗帘:「这俩跟着咱们做什么?」 潘清看了他一眼:「若我所料不差,他们是想跟小侯爷谈买卖。」 买卖?小侯爷:「我又不是生意人,哪来的买卖?」 潘清:「你这连着两天来真武庙是为了什么?」 小侯爷:「这还用说吗,自然是红铅丸啊。」 潘清点点头:「小侯爷想求,他们正好有,不就是现成的买卖吗。」 小侯爷:「你是说这俩货手上有红铅丸,怎么可能,这俩不就是真武庙里打杂的吗。」 潘清:「小侯爷别小看这些不起眼的小人物,往往事情坏就坏在这些小人物身上。」 卫九点点头:「千里之堤溃于蚁穴,越是小人物越不会考虑长远,只图眼前的好处,什么都做得出来。」 小侯爷:「我还真不信,这俩能弄来红铅丸。」吩咐停车。 马车一停下,那俩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 明路撇了两人一眼:「我还当是谁在后头盯梢呢,原来是你们俩,怎么着,莫不是嫌我们主子给的赏钱少了,追过来想再讨些。」 瘸子忙摆手:「不,不,小的不是来讨赏的,是想跟贵人商量一笔好买卖。」 车里的小侯爷听了,看了潘清一眼,撩开窗帘:「本世子又不做生意,跟你们商量什么好买卖。」 瘸子左右看了看,凑了过来:「贵人来真武庙不就是给府上的老夫人求长生丹吗?」 小侯爷挑了挑眉:「是想求,可你们那个应真法师不说的得等半个月后真人出关吗,明摆着就是托词,是不舍你们那神仙道法炼出的仙丹呢,既舍不得,本世子还能怎么着。」 瘸子:「贵人英明,那应真最是个胆小怕事的,真人闭关之前交代他得谨慎小心,他见贵人脸生,摸不清底细,才不敢做主。」 小侯爷:「这倒新鲜,要求你们真武庙的仙丹还得混个脸熟不成。」 瘸子:「这倒也不是。」说着左右看了看:「「此处不好说话儿,贵人若果真想要长生丹,不如另寻个清净之处再说。」 小侯爷:「清净之处?这个还真有些不好找。」 卫九开口道:「前头的溢香园茶楼还算清净。」 小侯爷吩咐车夫:「本世子有些口渴,去前头的茶楼吃一盏茶歇歇。」 三人在二楼的雅室坐了,要了些一壶龙井几样茶点,不大会儿功夫,那俩就来了。 小侯爷摇了摇手里的扇子:「你们俩真能弄来长生丹,不是忽悠本世子的吧。」 瘸子:「小的有多大胆子敢糊弄小侯爷。」 第32章 小侯爷点点头:「看来本世子的底细你都摸清了,既知本世子的身份,就该知道糊弄本世子的后果不是你们能担待的。」 小侯爷说这两句话的时候,虽仍是带着笑,可语气却有些冷森森的,威胁意味十足。 那个叫鸭子的吓得哆嗦了一下:「小,小的不,不敢。」 他一出口,潘清跟卫九两人就听出是那晚在城外的乱葬岗子上跟瘸子一起的人,鸭子叫一样难听的嗓音,太有辨识度。 小侯爷哼了一声:「谅你们也不敢,你们也别怕,本世子也不是不讲理之人,只要你们果真能弄来长生丹,本世子也不会为难你们,行了,既是买卖,开价吧。」 瘸子显然精明的多,胆子也比鸭子大,嘿嘿一笑:「既然小侯爷如此痛快,那小的就不跟您绕弯子了,这长生丹可是好东西,不仅能延年益寿,如果长期服用还能长生不老,这样的仙丹可是千金难求,不过小侯爷这样的贵人,天生就该得这样的好东西,小的也不过是想弄得银子过日子罢了,这么着,就一百两银子一丸,您看如何?」 卫九:「一百两银子一丸?这么说你们能弄来的不止一丸了?」 瘸子:「不瞒贵人,这长生丹吃一丸可管不了多大用,京里那些贵人们可都是连着吃的,不能断,断了就没效用了,所以小的得多给贵人弄出一些来。」 潘清:「这一百两银子一丸,十丸可就是一千两银子,这可不是小数目,只凭你嘴上说,如何能信。」 瘸子看了潘清一眼,瞧打扮估计是小侯爷跟前儿得意的奴才,便道:「这个贵人只管放心,等我弄到手再跟贵人约定地方,咱们一手交银子一手交货,若小的弄不来,贵人也不会有损失。」 小侯爷:「好,既你如此有把握,本世子就备好银子等着你的长生丹,不过,你可得快些,本世子能等,我们家老夫人的寿辰可不能等,这长生丹可是要给我们家老夫人当寿礼的,万不能耽搁。」 瘸子:「小侯爷放心,今儿晚上就能弄出来。」 小侯爷:「既今儿晚上能弄到手,那就明儿一早还在这茶楼里。」 不想瘸子却摇头:「不瞒小侯爷,我们哥俩也是在真武庙待腻烦了,想拿了银子回老家过消停日子去,不如小侯爷辛苦些,咱们定在城外的林子边儿上,把长生丹给了您,我们哥俩正好上路。」 潘清:「你说的城外的林子可是那个乱葬岗子旁边的那个?」 瘸子点点头:「就是那个,那边儿平常没什么人去,清净不惹眼正好。」 潘清:「什么时辰?」 瘸子:「如今天热寅时一过天就亮了,要不就定在寅时?」 潘清目光闪了闪,冲小侯爷微微点了点头,小侯爷会意:「得,就寅时吧,早些凉快,日头一升上去就热了,本世子可最禁不得热。」说着煞有介事的摇了摇手里的扇子。 订好了交易时辰,两人便急匆匆的走了。 他们一走,小侯爷不满的道:「做什么订寅时?寅时本世子还在榻上做梦呢。」 卫九道:「清弟是想看看他们如何出城。」 潘清:「天亮城门才开,如今的时节,算着怎么也得寅时五六刻,他们毫不犹豫的定了寅时,必是先到,城门未开,他们是如何出去的,就如那晚上,他们进了那片林子就忽然消失了一般,穿墙术我是不信的,不过,我倒是在一些书上瞧过,战乱的时候,一些有钱人常在府里挖掘直通城外的密道,一旦有变,便可从密道出逃。」 卫九:「你是怀疑,真武庙内有直通城外的密道。」 潘清:「这真武庙自从玉虚真人来坐了主持方才渐渐兴盛,城外那片林子也是这位玉虚真人提议方有的,这难道是巧合吗,还是说是有人处心积虑所为,毕竟炼制红铅丹需要少女经血,保善堂那位姑娘就是赖五从乱葬岗子上捡回来的,乱葬岗子旁边就是那片林子。」 小侯爷:「你是说,那些老道偷着挖了直通城外的密道,是为了抛尸,可是从真武庙到这城外可是不近,若是挖通了可不是一两年能成的,就为了炼制红铅丹,这功夫也下的太大了吧。」 潘清:「如此,只能说这些人并非一时兴起,而是想长远的把红铅丹炼制下去,用红铅丹来谋银子谋官谋好处,现在看来,他们这功夫下的值,这么多年,都未被发现,而这个长生丹也成了争相追捧的仙丹,京中大概不少权贵都在服用,若再不遏制,后果不堪设想。」 三人刚进府衙,瑞儿便迎了上来,手里捧着个锦盒,小侯爷指了指:「这就是周侍郎送老爷子的寿礼?」 瑞儿点头:「一直守在库房里呢。」小侯爷接过来打开盒子,端详了端详:「瞧着没什么特别的啊。」 卫九:「是不是红铅丹还得去保善堂寻小张大夫辨别,事不宜迟,现在就去。」 第33章 保善堂后院,小张大夫把丹药切下一块用水化开,用手指沾了些就要往嘴里放,潘清忙道:「且慢。」 其他三人齐齐看向她,潘清咳嗽了一声:「鸿臣不是说过这红铅丸常用一些壮阳的药物炼制吗,你这不大妥当吧。」 小侯爷翻了白眼:「我说潘兄你还真是,本世子以为是什么事儿呢,原是因为这个,别说这红铅丸里搁了壮阳药,就是春药,他就沾点儿尝尝也不会如何,要是真有这么厉害,这一丸下去还了得。」 潘清:「我是怕鸿臣伤了身子。」 小侯爷嗤一声乐了:「你又不是他媳妇儿,管的倒是挺宽的。」 小张大夫:「不妨事,正如小侯爷所说,这红铅丸就算再厉害,我尝这么一丁点儿也不会如何,更何况,这药是给老侯爷做寿礼的,老侯爷有了春秋,药性太过刚烈的老侯爷禁不住,以策万全,也不会送进侯府。」 潘清:「那这药可是红铅丸吗?」 小张大夫摇摇头:「我并未见过真正的红铅丸,也只是从医书上看过一些记载,未有对比,不能确定这就是红铅丸。」 小侯爷:「这不是白费工夫了吗,那你尝什么?」 小张大夫:「我只是想试试看能不能分辨出这丹药的配方。」 小侯爷:「这么说你知道这药丸子里有什么了?」 小张大夫:「未能都分辨出,只知有乳香没药辰砂,松脂,再有就是有股子血腥气,旁的便不知了。」 小侯爷:「你张嘴让本世子瞧瞧,你这是什么舌头,就沾了点儿就能知道这么多。」 卫九把他扯到一边儿:「阿康,不可对小张大夫无礼。」 正说着,就听院里老张大夫的声音:「小保儿,大清白日的在屋里做什么?」接着门就推开了,老张大夫走了进来。 未料到屋里这么些人愣了,潘清上前行礼:「张爷爷好。」 老张大夫:「是清小子啊,你们兄弟俩说话用得着关门吗,大热的天……」话未说完看见桌上的药丸子,一张脸瞬间变了:「这,这是红铅丸。」 卫九:「您老认得出。」 老张大夫神情有些怪异:「这是朝廷禁药,你们是从何处得来的?朝廷下过严令,不许炼制此丹,若有违者诛九族。」 小张大夫:「您老别着急,不是我们炼的,这是京里的周侍郎送到靖远侯府的寿礼。」 寿礼?老张大夫这时才发现屋里出了潘清跟自己孙子还有两个人,不觉打量两人一遭,暗惊不已:「这两位是?」 潘清道:「张爷爷,这位便是靖远侯府的小侯爷,这位是咱们冀州府的新任知府卫大人。」 卫大人?张爷爷目光一闪,就要下跪行礼,卫九先一步扶起他:「这里是保善堂,您老是前辈,晚辈可不敢受您如此大礼。」 小张大夫:「是啊,爷爷,小侯爷跟卫大人都是潘清在东安县就认识的朋友,不是外人。」 潘清不禁看了他一眼,心道,鸿臣还真敢说,自己跟卫九小侯爷算什么朋友啊,这俩可是权贵,不过是阴错阳差才跟自己这样一个平民百姓相交,至于朋友,自己可高攀不起。 小侯爷却道:「小张大夫说的是,都是朋友,您老不用外道。」 卫九略沉吟道:「您老既一眼能认出此丹,想必知道此丹底细了?」 张爷爷看着桌上赤红的丹药点了点头:「这红铅丸明明是害人的东西,却被一些有心人说成是延年益寿的仙丹,甚至吃了这红铅丸之后能得道成仙,因此,就算朝廷一再严禁,却也有人铤而走险,多年前京里的长春观有个道号玉阳子的老道,说自己道法高深,能炼制仙丹,许多达官贵人争相去长春观求丹,一时之间,长春观香火鼎盛,那时有个太医年轻气盛,不信有什么仙丹,想方设法弄了一丸,关在屋里研究了数日,勘破了其中辛秘。」 说着看向孙子:「小保儿,你可分辨出了什么?」 小张大夫:「孙儿无能,只能分辨出其中有乳香没药辰砂松脂,再就是一股淡淡的血腥气,其他便分辨不出了。」 张爷爷点点头:「能分辨出这几味药已是难得。」 小张大夫:「祖父跟孙儿说过,红铅丸是用女子经血为药引,炼制的邪药,可是这药里的血腥气却极淡,若不仔细甚至辨别不出,却是为何?」 张爷爷:「这红铅丸需用童女经血,盛在金银器内,加上夜半第一滴露水,调以乌梅以净血气,还有一些补肾益精壮阳的药,煮上七次,再投以乳香没药辰砂松脂,还要一味尿粉,用火提炼成丹,方是红铅丸,因有乌梅敛了血气,故此难以分辨。」 小侯爷好奇的道:「您刚说的那个尿粉是何物?」 张爷爷看了他一眼:「顾名思义,就是尿粉。」 第34章 小侯爷愕然:「是,是我想的那个东西?」 张爷爷点点头,小侯爷呕一声,险些没吐出来,这也太恶心了,这什么神仙丹啊,简直是催吐丸,里头又是女子经血又是尿粉,这不等于吃屎喝尿吗,这么恶心的东西京里那些权贵们竟然还趋之若鹜,这不有毛病吗。 卫九道:「您老说的那个长春观可是在城南。」 小侯爷:「哎呦,说起城南那地儿,本世子可去过,听说之前有个道观来着,后来不知怎么失了火,烧成了一片焦土,因都说闹鬼,周围的住户也都搬走了,如今那一片长了有半人高的荒草,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张爷爷:「当年那个长春观可是车水马龙,很是热闹,不过,那一场火把那玉阳子那老道烧死在了道观之中,这红铅丸的炼制之法,也随着那场火烧了个精光,这么多年了,怎会又有人炼出了这邪药毒丹。」 邪药毒丹?卫九:「您老实说这红铅丸有毒。」 张爷爷点点头:「且不说添在里头那些壮阳的药吃多了并无好处,就说其中的辰砂遇火可生铅毒,这铅毒积在身子里,一时瞧不出,日子久了一旦发作起来,再想治都来不及了,最麻烦的是,此毒祸及子孙,中了铅毒的人所生子嗣十有八九是傻子。」 小侯爷倒抽了一口凉气:「这周子山真是缺大德了,这样的毒药还当成寿礼送给我家老爷子,亏得我家老爷子脾气倔死也不吃药,不然真吃了这样的毒丹,岂不完了。」 潘清:「京城那位陈阁老可有子嗣?」 卫九摇摇头:「正是多年求子而不得,莫非是因服了红铅丹的缘故。」 潘清摇头:「先头文清叔给他瞧病的时候,他中的是半夏之毒,故生头痛之症,并非铅毒的症候,想来他的铅毒还未发作,或者他服食红铅丸的日子并不长,张爷爷,这服食红铅丸,多久能见中毒的表症?」 张爷爷:「这要看服食多少了,若是日日离不开,一两年便会发作,若用量不多,五六年或许七八年都可能,端看吃的多不多了。」 潘清:「这也不能当饭,就算再多能吃多少?」 张爷爷:「此丹里有淫羊藿,回心草,锁阳,杜仲,菟丝子等壮阳补精血的草药,若男子行房之事吃上一丸可增力助兴,夜驭数女。」 潘清暗暗点头,是啊,自己怎么忘了,这玩意相当于现代的蓝色小药丸,男人为了一展雄风,重金购买在所不惜,更何况这里是古代,权贵之家可都是妻妾成群,陈阁老年纪都那么大了,府里屯了那么多小妾由不知足,还去抢人张文清的媳妇儿,有需求自然就有市场,无论什么年代都一样,就是那些龌龊的权贵们看到了立竿见影的效果,才会趋之若鹜。 小侯爷:「这样害人的毒丹,该毁的一干二净才对,免得留着祸害人。」 张爷爷点头:「我虽不懂道家修炼的法门,却是郎中,这红铅丸吃了之后能不能得道成仙不清楚,只知道这样的毒丹吃多了,早晚一命呜呼。」 小侯爷:「这真武庙的老道是吃了豹子胆不成,竟敢无视朝廷禁令,公然兜售红铅丸,这是找死呢。」 潘清:「这些老道胆子再大,若无强硬的靠山,也断然不敢如此大批量的炼制红铅丸。」 小侯爷:「你是说周子山是这些老道的靠山?」 潘清摇摇头:「这位周侍郎在此案中扮的什么角色,如今尚不清楚,但有一件事却可确定,真武庙确实是炼制红铅丸的地方,那些做药引子的姑娘必然关在真武庙的某处,我们必须尽快救出她们。」 卫九点点头:「清弟有何计划?」 潘清:「今夜咱们做一次守株待兔的猎人,便是真武庙的老道再狡猾,只要堵住城外的密道出口,断了他们逃跑的后路,就凭瘸子跟鸭子这两个人证加上咱们手上的红铅丸,便可直接封了真武庙的庙门,把那些老道带回去严加审问,这幕后主使是不是周侍郎,就清楚了,只不过……」说着有些迟疑。 卫九:「清弟有什么话尽管说。」 潘清:「这冀州府衙,前任知府秦卜易是个傀儡,他虽顶了冀州知府的名头,真正幕后操控的却是京里那位周侍郎,即便吴有运已死,可府衙之中还有多少周侍郎的眼线,难以预估,再有,这冀州府衙积痹多年,以潘清看,养着他们白吃白喝倒还过得去,若指望他们当差,就算去了也是应付,而这个案子事关那些姑娘的性命,不能有丝毫闪失。」 卫九略沉吟,把自己腰上的玉佩摘下来递给明路,侧头在明路耳边吩咐了一句什么,明路应一声,忙着走了。 卫九:「清弟放心,今夜势必要把真武庙这些老道一网打尽,断不会出什么差错。」说着侧头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如今时辰还早,清弟就别去衙门了,回屋歇一觉,养足了精神,也免得晚上撑不住,我跟阿康在此叨扰老前辈半日,也该告辞了。」 第35章 张爷爷也不相留,叫鸿臣送了两人出去。 潘清草草吃了两口饭,就躺下了,心里有事睡不着,翻来覆去跟烙饼似的,最后索性起来,去井台上洗了吧手脸,回屋打开包袱拿了件深色的衣裳换了,看看时辰也差不多了,去旁边跨院想看看那姑娘,婆婆说刚吃了药睡着,潘清便未进去,转身出来,去了衙门。 因是打的小侯爷的幌子,所以小侯爷必须跟潘清去城外,卫九留在府衙坐镇,只等潘清这边儿一得手,便封了真武庙搜人。 卫九派了宋五跟送吴刚跟着潘清,潘清本来还说去叫小侯爷呢,卫九却笑了一声:「你不用叫,他早就出城了,你过去就瞧见他了。」 潘清有些意外,小侯爷这也太积极了吧,待到了城外,不免一愣,不知从哪儿弄了张小桌摆在林子边儿上,小侯爷正翘着二郎腿,坐在板凳上手里握着把茶壶,一会儿吸溜吃上一口,惬意的很。 见了潘清,冲她招招手:「潘兄来了,过来坐。」 潘清走过去:「小侯爷好兴致啊,莫不是把这儿当茶楼了吧。」 小侯爷笑了:「你还别说,上回来的时候,我还觉着这儿挺瘆得慌,可在这儿坐了一会儿,忽然发现这儿的景致别有味道,你瞧瞧,这青草遍地野花盛开,如此一副天然去雕饰的美景,着实可遇不可求,我在这儿瞧了一下午都没瞧够。」 潘清懒得听他胡说八道,指了指林子里:「他们做什么呢?」 小侯爷:「砍树搭棚子啊,咱们俩今晚上可得在这儿待上一宿,你不是让本世子在那个破庙里待一宿吧。」 潘清扶了扶额:「就一晚,用得着如此吗。」 小侯爷:「这个你就不懂了,人啊就不能凑合,什么时候都得尽量让自己舒坦些,就砍几颗树弄个简单的棚子,铺上席子,好歹有个地儿待着不是。」 潘清不得不承认,小侯爷真是个挺会享受的,一个简易的棚子也能搭的如此舒服,而且就地取材,棚顶上盖了一层既砍下来的树枝,若不仔细看,还真不易发现。 棚子里的确如他所说铺了张席子,不过席子下面却垫了厚厚的干草,还铺了一张隔潮的毡垫,最上头才是他说的席子,席上放了矮桌,地方也宽敞,就算他们几个横着躺都没问题。 小侯爷招呼潘清坐下,见宋五跟吴刚站在棚子外头有些不敢进来,招了招手:「早着呢,你们在外头还能站一宿不成,进来坐吧,本世子也不是你们卫大人,没那么多规矩。」 宋五跟吴刚这才进来坐下,宋五忍不住道:「卫兄,不,卫大人脾气好着呢。」 小侯爷挑眉看了这个傻大个一眼:「他脾气好,这话听着还真新鲜,不过呢,自打来了冀州府他的脾气是好了不少,或许是认识了潘兄,跟潘兄投契,连脾气都变好了也未可知。」 潘清却不想围着卫九打转,四下看了看:「小侯爷就打算这么坐一宿。」 小侯爷笑了:「如此好的景致,干坐着岂不可惜。」说着拍了拍手,瑞儿提着个偌大食盒走了进来,打开食盒,把里头的酒肉拿出来放在桌子上。 宋五探头:「盛香居的酱驴肉啊,这盛香居可有名,跟我们东安县的老杜家酒坊一样,都是上百年的老字号。」 小侯爷:「你倒识货,听说这家的酱驴肉是冀州府一绝,就让瑞儿买了些,这东西不怕冷,下酒最好,这酒也是老杜家的。」说着瞥了潘清一眼:「不过,潘兄吃不得酒,可惜了。」 潘清:「我吃茶。」 小侯爷:「如此,就偏潘兄了,来咱们仨吃酒。」 吴刚没想到小侯爷竟如此没有架子,跟他们这样的小捕快也能吃吃喝喝,总有些战战兢兢的放不开,宋五见他那样,推了他一把:「吃酒啊,愣什么神啊,这老杜家的陈酿可是难得的好酒,过了这村可没这个店了。」 吴刚这才小心的抿了一口,便放下了。 小侯爷倒是不以为意,吴刚跟宋五不一样,宋五性子粗,心眼直,脑袋里想的事儿也简单,认准了潘清就一门心思跟着她混,对于自己跟卫九的身份并不太在意,小侯爷有时琢磨着,或许在宋五眼里,自己跟卫九加起来也不如潘清有本事,所以他对潘清言听计从,自己跟卫九对他没有太大影响。 而吴刚却不同,他是吴有运的侄子,虽跟吴有运不一样,却也在冀州府衙待了几年,冀州府这些差人,差事干的不怎么样,却最会瞧眼色,所以吴刚才会如此拘谨,不过,既卫九让他跟宋五一起过来,就认可了这小子,能留在冀州府当差,只要他跟宋五一样,一门心思跟着潘清,也就不愁前程了。 天渐渐黑了下来,宋五已经躺在席子上鼾声如雷,吴刚也躺下了,无声无息的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潘清没睡,大概白天睡多了,这会儿一点儿困意也没有,小侯爷也精神的很,跟潘清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天,林子里有点滴的萤火你草丛里明明灭灭,像一盏盏的小灯。 第36章 潘清不禁想起那天跟卫九在林外的土地庙里的时候,没瞧见萤火,蚊子倒是不少,咬了自己好几个疙瘩,刚进来的时候闻见这棚子里有烧艾的味道,想必是用来驱蚊的。 比起小侯爷的讲究,卫九好像随和的多,穿衣打扮如此,做事风格也一样低调而不张扬,这样的卫九,让她那点儿仇富的心态都只能偃旗息鼓,或许不能叫仇富,她仇的是那些身居高位却不敢人事的权贵。 为了追求长生追求享乐就祸害老百姓,用少女做药引炼丹,这样的人千刀万剐都算便宜他们了,就应该让他们也尝尝被人当药引子的滋味。 正想着,忽的小侯爷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潘清回神,想挣开他的手,却不想他抓的死紧,不禁没松手,反而连身子都往自己这边儿靠了靠,指了指林子外头:「潘,潘兄,这里真有鬼,你看那边儿是不是鬼火?」 潘清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林子外头的隐约可见绿油油的火光,飘飘忽忽晃来晃去,如果不知其原理看着是有些瘆人。」 吴刚也坐了起来:「林子外是乱葬的地方,不知埋了多少死人,都说这边夜里闹鬼,有冤魂索命,因此,天一黑这边儿就没人了,附近村子里的住户也都关门闭户的不会出来,而且家家户户都供着驱鬼的钟馗,难道真有鬼。」 潘清:「你们这是自己吓自己,人死如灯灭,哪来的什么鬼魂。」 小侯爷:「没鬼,外头的鬼火是怎么来的?」说话的声儿都有些变了。 听出他声音里的惧意,潘清忍不住好笑:「小侯爷是做了多少亏心事,这么怕鬼。」 小侯爷:「胡说八道,你去京里扫听扫听,本世子可是个善人,常去照顾那些花楼的生意,就是怕那些花楼的姑娘吃不上饭。」 潘清嗤一声笑了:「小侯爷还真是大大的善人,专门去花楼行善,既如此,怕什么鬼啊。」 小侯爷忽反应过来,自己有些丢脸:「谁,谁怕了。」 潘清:「不怕,你抓着我的胳膊做什么?」 小侯爷急忙放开她:「那个,本世子是怕你给鬼抓走了,咱们这儿就数你生的最俊,万一是个好色的女鬼怎么办。」 潘清:「小侯爷最近莫不是看了什么鬼神的话本子。」 小侯爷一愣:「你怎么知道。」 潘清:「猜的。」 小侯爷:「你这什么胆儿啊,你真的不怕?你看,那鬼火飘过来了。」说着又抓住潘清的胳膊。 潘清翻了白眼:「那不是鬼火,是磷火?」 「什么磷火?」 潘清:「简单说就是人的骨头里的一种东西,腐烂之后长生一种易燃物,盛夏天气炎热,便会自己燃烧,色呈浓绿,有火无焰,不明究里的便以为是鬼火。」 小侯爷:「若真是你说的这个身磷火,怎么还飘来飘去的。」 潘清:「磷火质轻,随风而动,若有人走动,也会随着脚步带出的风飘来飘去,所以人们经过坟圈子的时候常碰上磷火跟着自己,心里惧怕便当成了冤鬼,其实不过是死人骨头上挥发出的东西罢了。」 小侯爷放开她:「你怎么知道这些。」 潘清:「小侯爷忘了我家是做什么的了吗?」 小侯爷:「对啊,你家是仵作,专跟尸首打交道的,要不个个都是贼大胆呢。」 潘清:「其实人远比鬼可怕,你看这荒郊之中不知埋了多少被那些老道祸害的无辜少女,她们刚成人却已成枯骨,若真有鬼的话,也该去找真武庙的老道,断不会再这儿吓唬人。」 小侯爷:「真想不出还有什么是你不明白的。」 潘清:「我明白的事儿多了。」 小侯爷好奇的道:「你不明白什么?」 潘清:「我不明白为什么想陈阁老那样的衣冠禽兽却窃居高位备受尊崇,我不明白为什么有人会不惜用人命做药引子,求那些胡说八道的长生之术,我不明白,那些读书人寒窗苦读金榜题名难道就为了祸害百姓。」 小侯爷:「这些本世子也不明白,但有一样却清楚,因果轮回,多行不义必自毙,恶人终将有恶报。」 吴刚:「我娘也是这么说的,当初我也劝过我叔,可我叔就是不听,其实搂了那些好处也落不到我叔手里。」 潘清心中一动:「你叔可提过真武庙。」 吴刚摇摇头:「不曾提过,不过我叔跟真武庙的老道倒是有些交情,隔三差五便在一处里吃酒。」 小侯爷:「先头我还奇怪,秦卜易一个堂堂知府怎会让一个捕头挟制住,如今看来这背后的人是周子山也就难怪了。」 潘清:「若背后之人只是周子山也还罢了,只怕……」 小侯爷哪会不知潘清话里意思,周子山已经是六部侍郎,若周子山后头还有更大的脑袋,能是什么人?想到此,后脊梁骨都冒凉气,想不到冀州府一个姑娘的失踪案,竟引出如此多的幕后黑手,这冀州府的水着实不浅,而这个红铅丸的案子若是一查到底,会牵出什么人来,还真难说,此案事关重大,回去自己得跟九爷商量商量,自己跟九爷倒不怕,那些人纵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动他们,但潘清不行,这小子是个执拗性子,一头扎进案子里就不管不顾的,当初涂杨两家那个案子,若不是九爷伸手,别说这小子,就连他爹的差事也难保。 第37章 可小侯爷就是打从心里佩服这小子,威武不屈富贵不淫说的漂亮,能做到却寥寥无几,可这小子成,有股子天不怕地不怕的气势,面对自己跟九爷这样人依然能保有平常之心,实在难得,所以,自己得适当提醒九爷,而且,为了这个案子,九爷可动用了督指挥司的人,一想逍遥自在不理朝廷政事的九爷,不禁插手冀州府的政事,还借调了督指挥司的兵,自己完全可以想像出,今晚过后京里有热闹,估摸都想不明白,九爷这是抽了那股子邪风。 正想着忽听吴刚道:「那边儿像是有人过来了。」 小侯爷不禁道:「这时辰城门可还没开呢,看起来这林子里还真有密道。」 瘸子跟鸭子两人使了阴招儿,在应真的茶里下了迷药,趁着应真昏迷,进去偷长生丹,竟出乎意料的顺利,丹药到手,想起那些白花花的银子哪里还待得住,索性从密道里出了冀州城,想着在林子里等着换银子。 从密道出来,本说去外头的土地庙待着,不想刚出了林子就瞧见荧荧鬼火在他们周围飘来荡去的,他们走,鬼火走,他们一停鬼火也停了,忙又钻进了林子里,不像那鬼火竟也跟了进来,吓得两人魂儿都快没了,也顾不上辨别方向,在林子里瞎撞乱钻,跟两只没头苍蝇一般。 正跑着,鸭子忽一把拉住瘸子,哆哆嗦嗦的指着前头:「瘸子,你看前头是不是鬼影子?」 瘸子看了过去,天有些蒙蒙亮了,林子里湿气重,起了晨雾,恍惚能瞧见前头有几个人影隐在雾气里看不真切,头一眼是吓了一身白毛汗,可再瞧不觉松了口气:「什么鬼影子,那不是小侯爷吗?怎么来的这么早?」 鸭子一听小侯爷顿时胆子大了起来:「来的早还不好啊,咱们早早拿了银子跑路,免得应真醒了追过来,就麻烦了。」 瘸子:「可这会儿城门还没开呢,小侯爷是怎么出来的?」 鸭子:「你管他怎么出来的呢,反正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咱拿着银子走人就完了呗,不过,你说这长生丹吃了真能长生啊,要不咱俩一人留下一丸吃下去试试。」 瘸子没好气的道:「试个屁,一百两银子呢,你这条狗命值这么多银子吗。」说着从鸭子怀里把丹盒抢了过来。 鸭子一见他抢了过去,琢磨瘸子不是眼望着白花花的银子就要到手了,他想一个人独吞吧,做梦,想到此,扑过去就要抢回来。 瘸子不妨给他扑到了地上:「鸭子你疯了。」 鸭子一声不吭,伸手就夺丹盒,瘸子一见他这样儿不对,伸出自己那条不瘸的腿把鸭子踹了出去,一咕噜爬起来一瘸一拐的往前跑。 鸭子更以为他要独吞,疯了一样扑过去,一个抢一个死活不撒手,两人在林子里你一拳我一脚的打了起来,一个比一个下手狠,都恨不能把对方打死,好独吞了银子。 瘸子毕竟腿有残疾,动动心眼子还行,真要动手哪是鸭子的对手,给鸭子骑在身上一拳比一拳狠的招呼下来,打的瘸子唉唉直叫,情急之下,手摸到了一块石头,想也没想,抓起来砸了下去,正砸在鸭子的脑袋上,拳头没落下来,血滴答滴答的落到了瘸子脸上,接着鸭子死沉的身子压在子身上。 瘸子睁开眼正对上鸭子的两只眼,瞪的老大,满脸血污,瘆人的紧,忙一把推开他,正要站起来就听小侯爷的声音响了起来:「哎呦,大清早的这是演的哪出啊。」 瘸子一咕噜爬了起来:「小侯爷来了,这是您要的长生丹。」说着把手里的盒子递送了过去。 小侯爷挥挥手,潘清伸手接了过来,打开见盒内整齐放着八颗丹,晨光中呈暗红色,从怀里掏出侯府拿来的红铅丸,对比了一下,大约侯府的红铅丸的时间长,比盒子里的略深一些,拿到鼻端闻了闻,气味也差不多。 瘸子瞧见潘清竟然从怀里拿出了一丸长生丹,不禁愣了愣:「你哪来的长生丹?」 潘清看向他:「密道的口在何处?」 瘸子一惊:「什,什么密道口?」 潘清:「从真武庙到这林子的密道口,你们屡次抛尸的密道口。」 瘸子心知事情不好,就算小侯爷再宠下人,也不会由着一个小厮如此放肆,不禁道:「你,你是谁?」 小侯爷摇了摇扇子:「她你不认识啊,她就是你们冀州府衙新来的潘捕头。」 瘸子一听潘捕头三个字,转身撒丫子就跑了。 别看瘸,跑起来还不慢,一转眼的功夫就跑的数十步远。 小侯爷弯腰把自己的袍摆塞在腰上:这小子还挺利落,可本世子在这儿呢,想跑没门。」说着纵身就要追过去,却被潘清拦了。 小侯爷不满的道:「你再拦我,这小子可跑了。」 潘清:「放心,跑不了。」说着从自己腰上摘下弹弓,荷包里取了弹子,瞄准嗖一声,接着就听惨叫一声,瘸子栽到了地上。 第38章 宋五跟吴刚过去把瘸子绑了手脚拖了过来。 瘸子:「你,你们抓我做什么?我也没作奸犯科。」 宋五踢了他一脚:「老实点儿啊,没作奸犯科,你跑什么?」 瘸子诡辩:「我,我是忽然尿急想去那边儿撒尿。」 吴刚:「甭废话,密道口在哪儿?」 瘸子摇头:「什什么密道口,我不知道。」 宋五一把揪起他的脖领子:「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肉皮子紧了,想让爷爷给你松松皮肉不成。」 瘸子:「我,我是真武庙的俗家弟子,是好人,就算你们官府的人也不能随便冤枉好人吧。」 好人?宋五啐了一口:「你他娘要是好人,这天下就没恶人了。」 瘸子:「反正你不能平白无故的抓我,王法没这一条。」 宋五脸一黑:「你这张嘴还真是硬啊,我看你小子是欠收拾……」说着手一拧他的胳膊,瘸子哎呦一声惨叫了起来,却仍扯着嗓门喊冤。 潘清挥挥手,宋五松开他,潘清看了他一会儿:「若你是无辜百姓,平白无故抓人,王法的确没这一条,不过你却不是无辜百姓,至于你犯了什么罪过,你若不明白,我倒可以跟你说说清楚,红铅丸自我朝开国,便被列为禁药,禁炼,禁售,禁传,禁食,违者诛九族。」 瘸子脸色一白:「什,什么红铅丸,我不知道你说的什么。」 宋五:「你还真是铁齿铜牙,到这会儿了还不认罪,你这盒子里可是足足八颗红铅丸,论罪你们一家子都甭想活命。」 瘸子:「这,这是长生丹,吃了能长生不老的。」 吴刚:「这世上哪来的长生丹,便有也不该是这种邪门的炼法,快说,密道口在何处?」 瘸子:「什什么密道,我不哎哟,哎呦,我,我说,我说,就在中间那颗老槐树的树洞子里。」 宋五:「带路,老实点儿,若再敢胡说八道,老子把你这两只胳膊废了。」 瘸子疼的冷汗都下来了,知道这些捕快老爷心黑手狠,就算把自己弄死了也没人管,不敢再耍刁,老实的带着他们到了那棵老槐树下。 潘清这才明白为什么自己那天在林子里转悠了几圈都没发现蹊跷,原来密道口竟是在这棵老槐树的树洞子里,这片林子虽不过十年光景,可听主事的说过,当初怕冤鬼作乱,着急改这边儿的风水,现栽种树苗来不及,故此这里的树大都是从别处移过来的,所以树龄长短不一,有几颗数十年的老树也不新鲜。 而这里地处郊外,又是乱葬之地,平常日子人来的都少,也就没人打理这些树了,由着长起来,七扭八歪的不成材也还罢了,好些被虫蛀食,年头长了便成了树洞。 潘清倒是也查看过,之所以没发现这个,是因这棵树长得很是丰茂,下头从树干斜斜支棱出许多树枝,把整棵树都围了起来,像是一圈密密匝匝的篱笆,而这些树枝上爬了许多不知名的藤蔓,如铺了一层绿油油的毡毯挡住了树洞,若不仔细寻找,很难发现这里还有个树洞。 潘清等人从树洞进去,进口有些窄小,宋五这样的块头费了些力气才下去,两侧有供攀爬的绳梯,顺着绳梯下去,豁然开朗,竟能容数人站立并行,因足够宽敞在里行走并不觉憋气,或许也有隐秘的通风口。 潘清大略估计着时辰,从进密道到真武庙大约走了半个时辰,想来这密道硬是走的直线距离,而真武庙这边儿的出口在何处,潘清很是好奇。 正想着忽听见有哭声传来,在密道中隐隐约约若有若无,听的人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小侯爷一把抓住潘清的胳膊:「潘兄,你听见了没有,有女子的哭声,不是那些被老道祸害冤死的姑娘吧,死后魂魄无依,在这密道里头晃荡呢。」 潘清没辙的道:「我记的刚给你普及了鬼火的由来,我以为你听明白了。」 小侯爷:「那,那是鬼火,这是女子的哭声能一样吗?」 潘清翻了白眼,没搭理他,而是看向瘸子:「这边儿的出口莫非是在真武庙的地牢?」 瘸子:「你,你怎么知道的。」 潘清:「如此说来,咱们快到了,这是那些姑娘的哭声?」 瘸子点点头:「这些丫头先头都关在丹房之中,后来成日成夜的哭,怕被香客听见,便都关到了地牢之中,这地牢跟上头的丹房通着,有不行的,把尸首弄出去也方便。」 潘清:「不行是什么意思,是死了还是没死。「 瘸子:「也有还剩下一口气儿的,弄到城外头一埋了就差不多了。」 宋五一脚踢了他栽到地上:「你他娘干这样的缺德事就不怕死后下十八层地狱吗。」 瘸子爬起来:「这缺德事可不是小的干的,是真武庙的牛鼻子老道,尤其应真那老道最不是东西,先头瞧上了人家买豆腐家的丫头,起了歪心,趁着真武庙打醮的时候,把人弄到手,谁想那丫头厉害的紧,竟一直没得手,那个,小侯爷,您看小的这都老实交代了,还给您几位指了路,大小也算立了功吧,能不能从轻发落小的。」 第39章 小侯爷瞥了他一眼,这小子还真会想美事儿,跟红铅丸有牵连的必要严办,绝不姑息,更何况,今儿早上他还砸死了鸭子,背了一条人命在身,还有抛尸的时候,把没断气的也活埋了,这种人凌迟了都不冤,还想从轻发落,想什么呢。 不过,目前这案子还的用这小子作证,若是让他知道自己必死,来个死不配合也麻烦,想到此点了点头:「虽有罪在身,倒是有些功劳,不过你这功劳太不值一提,便有意从轻发落也为难啊。」 瘸子眼睛一亮:「那,那小的再立大功不就好了。」 小侯爷:「那得看是什么样的大功了。」 瘸子想了想道:「小的知道玉虚真人都跟京中那些官员有来往,还有这些年真武庙的红铅丸卖了多少送了多少,一笔一笔,应真在账本子上写得清清楚楚。」 潘清大喜,若有这个账本子当证据,便可顺藤摸瓜,把此案查个彻底的清楚明白,那些幕后主使的官员,一个别想跑,都找出来绳之以法。 想到此,忙问:「那账本子在何处?」 潘清话音一落,就听前头一阵喧闹,仿佛听见救火的声音,潘清暗叫不好,快步往前跑,出了密道口七八个姑娘在地牢里或坐或躺的,墙壁上油灯的光亮极昏暗,地牢有通到上头的台阶,洞口的门敞着,能隐约看见外头的火光。 潘清回身一把抓住瘸子:「说,那账本在何处?」 瘸子:「在,就在上头的丹房里。」 潘清放开他,一步窜上台阶就要往上头跑,却小侯爷一把拖了回来:「小心……」话音未落,就见洞口的门外哗啦啦倒进一桶水,不,不是水,是桐油,闻到桐油特有的气味之后,潘清就知道那些人是想烧了这里毁尸灭迹。 「快,把这些姑娘带走,这是桐油,他们要放火烧了这里。」 宋五吴刚跟瑞儿忙动手,好在人不多,还有几个姑娘能自己走的,彼此扶着,撤进了密道之中。 见人都撤了进去,潘清却仍要往台阶上走,小侯爷死死抓住她:「你疯了,那些人倒了桐油要纵火,你这时候上去不想要命了。」 潘清:「我得去拿那个账本,没有账本,怎么把幕后主使之人抓出来,那账本是此案最要紧的证据,不能烧了,你放开我。」说着用力甩开他就要上走,只不过刚迈出一步脖颈就挨了一下,身子一软晕了过去。 小侯爷接住她的身子,抱在怀里,进了密道,让瑞儿把密道的石门关上,那石门许多年不动,瑞儿宋五跟吴刚三人费了半天力气才勉强关上,刚关上,就见几个火把丢了下来,轰一声,整个地牢烧了起来,桐油燃起的烟从石门的缝隙中钻进密道里,呛得小侯爷咳嗽了几声,忙道:此地不可久留,快走。」 潘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躺在昨儿晚上的棚子里,她眨眨眼蹭的坐了起来,看向对面悠哉悠哉吃茶的小侯爷:「是你把我打晕的。」 小侯爷挑了挑眉:「要不是本世子把你敲晕,这会儿你早烧成灰了,我可是救了你的小命,本世子心善做好事从不求回报,所以,你也不用重谢本世子,回头请本世子吃顿酒就成了。」 潘清皱了皱眉,知道他说的不错,自己刚是一时着急,有些自不量力,且不说自己能不能出去,就算出去,外头肯定也有人守着,而今天卫九必有安排,真武庙的老道只要不想把自己的命搭进去,绝不会纵火,纵火之人应该是庙外头的人,能在这种境况下跑到庙里纵火,会是什么人呢? 不管是什么人必然跟瘸子嘴里的账本有关,那些人烧了真武庙就是想毁了所有证据,人证物证没了,这红铅丸的案子即便破了,线索却也断了,到时候必然会把所有的罪责推到真武庙的老道头上,为求自保,竟不惜纵火烧庙,可见这幕后主使之人是狗急跳墙了。 对了,瘸子呢?他是如今最至关重要的人证了,万不可有闪失,想到此忙四处找了找,却见瘸子被五花大绑的绑在日头下头的一棵木头桩子,整个人耷拉着脑袋,像是晕过去了,大毒日头底下这么晒着,不晕才奇怪。 潘清:「怎么绑在哪儿了?」 小侯爷:「这小子别看瘸,腿脚倒利落的紧,昨儿趁着乱竟想逃跑,你说这小子傻不傻,本世子既进了密道,出口自然要留人守着,这小子跑出来正好给我手下的人逮了,这小子太油滑,本世子让人把他绑在日头底下把他身上的油晒出来,免得滑不留手净生坏主意,你放心,隔着两刻钟就给他洗洗澡,晒不死,至多就是晒秃了皮。」 小侯爷话音刚落,潘清就见瑞儿提着一桶水过去,照着瘸子就泼了过去,刚还耷拉着脑袋的瘸子,激灵一下醒了过来,抬起脑袋看了一眼,又耷拉了下去。 潘清:「此人至关紧要,不能有闪失。」 小侯爷摆摆手:「本世子就教训教训他罢了,既你说要紧,就饶了他吧,瑞儿,把他解下来。」 第40章 小侯爷今儿倒是好说话,潘清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小侯爷:「你看我做什么,还是看看那边儿的几位姑娘吧,除了那个系红头绳的丫头还算精神,其他几个瞧着可都不大好。」 潘清这才想起几个姑娘,站起来走了过去,一共八个姑娘,五个都躺在地上,剩下的三个,两个坐着,只有一个正端着碗,挨个喂水,喂水的姑娘梳着大辫子,衣裳脏污凌乱,辫捎儿的上红头绳随着她的脑袋一晃一晃的,是她身上仅有的亮色,这抹亮色仿佛在哪儿见过…… 潘清忽然想起来前几日在保善堂外瞧见的那个纠缠鸿臣的小姑娘,也系着这样的红头绳,想到此,开口道:「你是小翠姑娘。」 那姑娘抬起头来:「你怎么知道我叫小翠。」 潘清笑了:「我不仅知道你叫小翠还知道你家是卖豆腐的。」 小翠盯着潘清,忽的指着她:「我想起来了,你是那天去保善堂找小张大夫的小子。」 宋五:「什么小子,我们头儿可是府衙的捕头。」 捕头?小翠又看了看潘清摇了摇脑袋:「黑大个你可别哄我,衙门捕头老爷都是胡子拉碴的老头子,哪有这么小的,瞧着还没我大呢,怎会是捕头。」 宋五:「那是你没见识,年纪小怎么了,年纪小就不能当捕头了啊,我们头儿就是有能耐,有本事,你还是冀州府的人吗,大名鼎鼎的潘神捕都不知道。」 小翠愕然:「你,你就是那个厉害的潘神捕。」 潘清笑了:「我不厉害,但我确实醒潘。」 小翠:「我还说谁把我们救出来的,原来是潘神捕,我知道你,听人说过你重审涂杨两家的案子,给杨家翻了案,把解元老爷送进大牢关了起来,我爹说你是我们冀州府的包青天。」 潘清咳嗽了一声:「姑娘谬赞了,在下就是个小捕快。」 小翠:「你就是包青天,你快跟我说说是怎么找到我们的,那些坏老道,一直把我们关在地牢里,那地牢黑漆漆,有个大铁门锁着,除了取药引子的时候才会打开铁门,然后每天有人进来灌药,就是那边儿那个瘸子,还有个叫鸭子的,姐们们吃了那个药之后就会肚子疼,没多久便会被带上去,再放回来的时候连坐都坐不住了,我问她们上去做什么,她们只是不说,后来应真老道把我也放了出去,想占我的便宜,让我挠了几把跑了。」 吴刚:「你还真泼,连那个应真老道都怕了你。」 小翠一甩脑袋一叉腰:「怎么不行吗,本姑娘自记事就跟着我爹娘卖豆腐,什么地痞无赖没见过,不泼点儿,早不知让人占了多少便宜了。」 吴刚不想这姑娘如此冲,忙道:「行,行,怎么不行,泼点儿好,以后嫁了婆家不受欺负。」 小翠上下打量他一遭:「你也是捕快?」 吴刚一背手:「怎么了,不像吗?」 小翠很不给面子的道:「不像,一点儿都不像。」 吴刚不乐意了:「我,我哪儿不像了?」 小翠指了指宋五:「你看他生的五大三粗的一看就是当捕快的,可你这么瘦小枯干的,风大点儿都能吹倒了,怎么当捕快抓坏人啊。」 吴刚是有些瘦小可也不至于风吹吹就倒吧,这丫头也太瞧不起人了,越想心里越不忿,不禁道:我们头儿也瘦,还当了捕头呢。」 小翠撇了撇嘴:「你跟潘大哥能比吗,潘大哥是大名鼎鼎的神捕,你有潘大哥的本事吗。」 吴刚给她噎的差点儿一口气上不来,这丫头说话真能气死人,哼了一声:「我们头儿可是独子,没有妹子,你别可乱攀亲戚。」 小翠:「潘大哥都没说话,你管得着吗,对不对潘大哥。」 经了刚的凶险,难得能放松放松,她甚至注意到,别的姑娘也隐隐露出一丝笑意,况且小翠这丫头也的确率真可爱,便顺着她的话点点头:「是。」 不想小翠却道:「对了,兴许你比我还小呢,不能叫你大哥,我十五,你多大了?」 潘清咳嗽了一声:「我比你大两岁。」 小翠仍有些怀疑:「瞧着不像啊,肯定是吃的不好,对了,我家磨的豆浆最好,我娘说吃了长个头长力气,你看我长得就比别的姑娘高,等我家去就给潘大哥送豆浆,喝些日子,就能长高了。」 潘清可是见识过这丫头的热情劲儿,之前自己还打趣鸿臣呢,这要是转到自己头上来,可麻烦,想到此,忙道:「不用姑娘送,我天天去衙门都从你家的摊子前过,吃一碗豆浆也耽搁不了多少时候。」 小翠想了想点点头:「那行,我娘会炸油饼,就着豆浆最好了。」 小侯爷道:「你这丫头倒是会做生意,几句话就拦了潘兄这么个大主顾。」 小翠笑了:「我爹也这么说,我娘说可惜我是个丫头,要是小子说不准能把我家的豆腐摊子做大了。」 第41章 潘清:「做生意跟小子丫头有什么干系?」 小翠:「我爹说丫头养大了总归要嫁人的,嫁了就是别人家的人了,所以我们邻居伯伯总骂他家闺女是赔钱货。」 潘清:「我倒是觉得,男女都一样,你不是也没兄弟吗,把你家的豆腐摊子做起来,将来招个上门女婿顶个门面开个豆腐坊不是也蛮好的吗。」 小翠眼睛都亮了:「潘大哥你说的是真的吗,我也能开豆腐坊。」 潘清点点头:「人生在世只有敢想敢做才可能成功,若是想都不敢想,就只能混吃等死了。」潘清见这丫头一脸要大干一场的神情,不禁好笑,自己真不是忽悠她,这丫头不怯场有生意头脑,说不准真能把她家豆腐摊子做起来。 见那边衙门里的人来了,潘清让把这些姑娘先送去保善堂,除了小翠看上去还好,其他的身子一个比一个差,也不知灌了多少催经药,这个红铅丸的炼制方法实在丧尽天良。 安置好这些姑娘,潘清跟小侯爷直奔真武庙,到了真武庙,潘清愣了愣,白天还香火鼎盛的真武庙如今已是一片狼藉,除了外头一圈的围墙还算完整,里头的大殿房屋都烧成了焦土,这倒不是让潘清奇怪的地方,毕竟在密道里她就知道纵火之人是有意毁灭证据,一把火烧了最干净。 她是奇怪真武庙外头这些兵,一个个盔明甲亮严阵以待,绝不是府衙那些滥竽充数的差人可比,这是正经的兵士,是能上阵杀敌的。 这些兵老爷可不是谁都能差遣的,是朝廷的正式编制,能这么快调来的兵,也只有督指挥司,指挥使虽跟上回按察司的许大人的级别差不多,可手握兵权的封疆大吏最忌讳跟地方州府官员有牵连,也不会买地方州府官员的帐。 况且,她记得卫九只是让明路拿着他的玉佩跑了一趟,一个玉佩就能调来这么多兵,那么卫九的身份是何等贵重,已经不言而喻了。 潘清刚上前却被看着像个头头儿的小将拦了:「真武庙涉及重案,闲杂人等不可入内。」 潘清刚要表明身份,小侯爷已从后头过来,笑眯眯的道:「阿泰你怎么来了。」 那小将看见小侯爷躬身施礼唤了声:「大哥。」 潘清一愣,不觉重新打量这个小将,这么瞧着五官跟小侯爷是有几分像,许是在军中任职的缘故,肤色较小侯爷黑,身形也魁梧一些,少了小侯爷的风流倜傥却多了几分硬汉之气,一看就是军旅中磨炼出来的,线条刚硬,性子板正。 不过,她记得听人说过小侯爷是老侯爷的独子,怎么又蹦出个兄弟来。 小侯爷显然极为高兴,伸手拍了拍小将的肩膀:「这一晃一年不见了,年上回京才听见三叔说你调到直隶这边儿的指挥司任职,离着冀州城近,我还说忙过这阵儿得空去瞧瞧你呢,不想今儿咱们兄弟倒先见面了,实在叫人欢喜。」 潘清看见那小将抽了抽嘴角,姑且认定是笑吧,潘清实在怀疑这位会不会笑,或许这张刚硬的脸上也不大适合,潘清完全无法想象,他跟小侯爷一样笑嘻嘻的样子,想想都觉违和。 小将:「是指挥使王大人遣我来的,九……」 话未说完就被小侯爷急忙打断:「那个,看起来王璞是知道我跟卫兄在冀州府呢,才遣你来让我们兄弟能见上一面。」说着指了指潘清:「瞧我一见着兄弟都忘了潘兄了,阿泰,这位是府衙的潘捕头,是卫兄认下的小兄弟。」 那小将冲潘清拱手:「久闻潘神捕大名,今日得见实乃三生有幸,刚并不知是潘神捕,得罪之处还望见谅。」 潘清忙道:「将军客气了,职责所在说什么得罪,卫大人可在庙内?」 卫大人?那小将愣了愣,小侯爷咳嗽了一声:「就是卫九兄。」 那小将目光闪了闪:「正在庙内。」 潘清让宋五把瘸子带过来,跟小将点点头,走了进去。 潘清刚进去,那黑脸小将便问:「大哥,这是……」 小侯爷摊摊手:「就是这么回事儿,本来我们就是路过冀州府想见识见识传说中的神捕,就去南边儿寻些乐子,哪想一碰上潘清这小子就不走了,先是在东安县当了捕快,这又跑冀州府来当了知府,不过这小子的确有趣,跟着他破案查案的比吃花酒有意思多了,得了,不说了,先进去再说。」 他们进来的时候,潘清正问瘸子:「那账册可有副本?」 瘸子忙摇头:「那帐册子,真人看的极要紧,只应真老道跟玉虚真人两人知道,小的是偷瞄见应真老道记账才知道的。」 吴刚:「这老道也是奇怪,又不是做买卖,还弄个账本子做什么?」 潘清:「若我所料不错,这账册是他们分赃使的,这些人不顾朝廷禁令,铤而走险,私自炼制红铅丸,为的就是红铅丸所带来的暴利,从炼制到售卖获利绝非几个老道能做成的,所获的好处也绝不会让老道独吞,无利不起早,若无打好处,谁会冒抄家灭族的风险做这种事。」 第42章 小侯爷点点头:「如今吃了长生丹能长生不老的谣言在京中广为流传,为求长生不惜花费巨资淘换仙丹的大有人在,可谓千金难求吗,而这所谓的长生丹不过就是朝廷禁药红铅丸,变了个名儿就能价值千金,天下去哪儿找这么便宜的好买卖,白花花的银子看在眼里,谁不动心。既是买卖自然得有账本,到时候分银子的时候得有凭据,而这些老道虽是炼丹的却得罪不起后头的人,所以这账本子上一笔一笔的得记清楚了,以备后头的人查问,合着这真武庙就是个幌子,这些牛鼻子老道嘴里念着道经,简直比市井那些做小买卖的还市侩,不过,真有人敢跟这些老道勾结,做这样掉脑袋的买卖,要知道这可是诛九族的罪过。」 潘清:「正是因为知道是诛九族的大罪,所以才有人为了自保,纵火烧了真武庙。」 小侯爷:「是啊,一把火烧了倒干净,只要那账册烧了,便没了证据,就算能留下活口,也都是些不知究里的小道士也无妨,只要一股脑把罪过都推到那个玉虚老道身上,就把自己摘干净了。」 潘清:「可知纵火的是什么人?」 那个叫阿泰的小将开口道:「那些人身着黑衣黑裤,脸上蒙着黑布,从房上潜入庙中,飞檐走壁,身形极快,绝非寻常高手,我曾跟其中一个黑衣人交手,其招式狠毒,一出手便是致命的之招,根本不讲什么规则道义,也不恋战,跟我过了几招,便飞掠而去,转瞬便不见了踪影,而且,是女的。」 潘清一愣:「你是说跟你交手的是女子?」 阿泰点点头:「不止跟我交手的那个,纵火的一共有四人,四个都是女的,这是她们的暗器。」 说着让兵士捧着个托盘过来,托盘内放了一把飞刀,刀身细长,刃薄如纸,形如柳叶,刀身上刻了一只飞燕刀柄缠有紫色的绸带,打造的极为精美,潘清伸手想拿起来看看,却被卫九抓住手腕:「不可,这刀刃上抹了巨毒。」 仔细看那把飞刀,果然刀刃呈现出一层五彩的光泽,在日头下寒光烁烁,潘清后脊梁骨都发冷,若不是卫九抓住自己,自己这会儿说不准已经中毒身亡了。 虽说从科学角度上讲,古代还没发明像氰化物这种剧毒,但也不能小觑古人的智慧,至少从她认识鸿臣之后,就对中国传统的中医的认知上有了天翻地覆的改变。 正心有余悸,忽听小侯爷咦了一声:「我怎么瞧着这飞刀有些眼熟呢,卫兄可还记得去年直隶山东知府邱家那起灭门的惨案吗,当时皇上震怒,严令彻查,为此摘了好几顶乌纱帽,即便如此,案子也没破,我记得当时那邱家可是连个活物都没剩下,只留下了一把飞刀钉在门上以及四个血淋淋的大字,血债血偿,后来瞧过那把飞刀,貌似跟这把差不多,刀身也刻着一只飞燕。」 卫九点点头:「正是,这是紫燕堂才会用的暗器。」 潘清愣了愣:「紫燕堂是什么?」 卫九:「紫燕堂是近几年崛起的,据说门派内皆是女子,是江湖上的杀手组织,出手狠辣,不留活口。」 潘清看了看托盘里的飞刀:「既然紫燕堂是杀手组织,怎会跑来纵火。」 卫九:「这也是我百思不得其解的,紫燕堂的人怎会掺和进这红铅丸的案子之中。」 潘清道:「能差遣江湖的杀手组织为自己所用,这红铅丸背后主使者的身份只怕不只一位侍郎大人这么简单。」 小侯爷点点头:「就凭周子山敢指使紫燕堂的杀手当跑腿的还真是自寻死路呢。」 潘清道:「应真老道呢?」 卫九摇摇头:「紫燕堂出手,绝无活口。」 潘清倒吸了一口凉气:「你是说这真武庙的道士都死了。」 卫九点点头:「对了,丹房已烧成废墟,丹房下虽有地牢却并未发现姑娘的尸首。」 小侯爷:「那地牢下头有密道直通城外的那片树林,我们昨儿从密道中过来正好救了那些姑娘,她们身子虚弱,已送去了保善堂医治。」 卫九:「救出来就好。」 潘清忽道:「应真老道的尸首可找见了?」 卫九摇摇头:「正是奇怪呢,仵作清点了两遍,也不见应真老道的尸首。」 潘清四下看了看,往前走了过去,这里就是真武庙后的丹房,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焦油味,地牢口已清了出来,却因灌了桐油,烧的面目全非,完全可以想象,若不是小侯爷敲晕了自己带回去,自己硬闯的话,如今只怕就已是一具焦尸。 正想着,忽听见细微的响动仿佛是自己脚下传出来的,潘清不禁低头,自己脚下猜的是烧了半截有些湿漉漉的房梁,想是救火所致,要不然,烧了这么久早烧成了灰,莫非还有活口? 潘清一喜,若有活口,就有希望把背后之人揪出来,想到此,伸手扒拉开脚下烧焦的断梁,发现下头竟是个偌大的丹炉,她仔细听了听,声响正是从丹炉内传出来的。 把宋五跟吴刚叫过来人,让他们把底下的丹炉弄了出来,潘清围着丹炉转了一圈没找到门,有些着急:「把这炉子给我砸开。」 第43章 小侯爷不禁道:「这丹炉乃青铜所制,哪是轻易能砸开的,口在上面呢。」说着叫了两个兵士过来,把丹炉上头的炉盖打开。 炉盖一开,就听里头呼救的声:「救命啊,救命……」 小侯爷不禁道:「本世子怎么听着声儿有点儿耳熟呢,闹半天这丹炉里头还藏着人呢,你们快把他弄出来,本世子倒要瞧瞧谁这么命大,能在紫燕堂那些母夜叉手底下留了命。」 兵士把丹炉里的人拖了出来,丢在地上,小侯爷一瞧:「哎呦,这黑的真真齐全,整个成了个黑人,你是真武庙的老道?」 那人抬头看了小侯爷一眼:「我是应真。」 应真?小侯爷仔细端详了端详:「还真是应真老道,我说声儿听着耳熟呢,我说你怎么跑丹炉里去了,莫非是仙丹吃多了,要飞升成仙,跑去丹炉里避雷劫去了。」 应真到这会儿都不知怎么回事儿,就记得晚上吃了饭便觉困的不行,本想躺炕上睡觉来着,却想起小翠,实在有些馋得慌,便强撑着来了丹房,可进了丹房,更困了,连眼睛都睁不开了,索性丹房的软塌上靠着睡了,至于自己怎么跑丹炉里去了,真是一点儿印象都没有,就知道自己是被热醒了,发现竟在丹炉里,外头是熊熊火光,怪不得觉着热呢,这么下去自己非烤成人干不行,想从丹炉里爬出去,可浑身无力,手脚都动不了,后来好容易不那么热了,却发现自己还是动不了,生怕自己死在丹炉里才不得已呼救。 这一出来,看见小侯爷,看见这些兵还有烧毁的真武庙,愣了愣:「无量天尊,这是怎么回事儿?何人纵火烧庙,莫非没有王法了吗。」 宋五没好气的道:「你这牛鼻子就别装蒜了,你要是知道王法,能干下这么缺德的事儿吗,我说你就不怕死后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吗。」 应真:「施主这是何意?贫道是修道之人,自是要积德行善。」 吴刚:「积德行善,真亏你干开牙,合着你们老道的积德行善就是拿人家姑娘炼红铅丸。」 应真心里咯噔一下,忽想到这几位既然在此,想必红铅丸的事便遮不住了,这红铅丸可是朝廷严令禁止炼制的,若有违者可是诛九族的罪过,自己这条命岂不要交代了。 事到如今也只能往师傅身上推,说不准还能保住自己一条性命,想到此,忙道:「贫道并不知施主所说的红铅丸。」 吴刚:「你还真是睁着眼说瞎话,你们炼的那个什么长生丹不就是。」 应真摇摇头:「那是我师傅玉虚真人窥得天机,用道法炼制的仙丹,不是施主说的红铅丸。」 他那点儿小心思,潘清如何不知,不就是想撇清了干系,给自己留条活路吗。 潘清走过来微微弯腰看向他:「你可知我是谁?」 应真:「施主是小侯爷的随从。」 潘清摇摇头:「那不过是幌子,为的是进你们这真武庙来查红铅丸的案子,我是潘清,冀州府的捕头。」说着又指了指旁边的卫九:「他是冀州府知府卫大人,小侯爷想必你认识,至于这些兵爷,也不瞒你,是督指挥司借调过来专门办这个红铅丸的案子,朝廷早有禁令,私自炼制红铅丸的诛九族,沾边儿也是死路一条。」 见应真眼里流出惧意,潘清继续道:「不过呢,就算是犯了死罪也是主从之说,主犯自然当从重从严处罚,王法不是摆设,至于从犯吗,若是能将功折罪,再得知府大人作保,从轻发落也并非难事,你说是不是应真法师?」 应真眼珠子转了转:「怎,怎么个将功折罪。」 潘清心里暗喜,只要应真肯配合,揪出幕后之人便轻而易举,想到此,开口道:「把你记得那个账本给我重新默下来,我潘清保你一条活命。」 应真目光闪了闪:「什,什么账本?」 潘清微微弯腰:「就是你平常记得账本子,你们炼的长生丹所得好处的分成账,你可以不默,但你的命能不能保住就不一定了,应真法师是出家人,道法高深,或许勘破了生死也未可知。」 应真暗道那账本子牵连甚广,里头的人自己一个都惹不起,这潘清不过一个小小的捕头,能斗得过那些权贵吗,她说保自己一条命就能保得住吗,得罪了那些人,别说自己,就是她这个小捕头也甭想活,到时候保谁啊。 想到此,一咬牙:「贫道乃出家之人,不理红尘俗世,这账本子是买卖家才有的东西,贫道连见都未见过。」 潘清看了瘸子,瘸子会意忙道:「应真,你这是睁着眼说瞎话,我,我亲眼看见你记账来着,炼丹所需的炭火辰砂你都让我报账,你一笔一笔记着的,你话说得记清楚了,若有差错,上头那些老爷们都得罪不起,我还知道你的账本子就藏在丹房里的暗橱里。」 应真:「无量天尊,出家人不打妄语,你莫要信口雌黄,贫道又不是做买卖的,要账本子何用,至于长生丹,乃是师傅炼制,跟贫道并不无干系。」 第44章 说着看向潘清:「潘捕头刚说的什么红铅丸贫道一无所知,若潘捕头非要给贫道扣个罪名,贫道也无法,只是世道公理,相信总有还贫道清白的一日, 潘清暗道自己之前倒小看了这老道,想不到他的嘴竟如此硬,想来他刚从丹炉出来,惊吓过度,心中慌乱,以至语无伦次破绽百出,这会儿是缓过来了,他必是不敢得罪此案涉及的那些权贵,跟那些权贵相比,自己一个冀州府的捕头的确不够份量,所以这老道根本不会相信自己能保他命的话。 潘清知道他心里打的什么主意,是想靠着那些权贵得活命,简直愚蠢至极,想到此冷笑了一声:「有件事忘了跟你说,这一场大火烧下来,真武庙如今只剩下你一个活口,而这纵火之人留下了一样东西,大约应真法师有些兴趣。」 说着把兵士手中的托盘拿了过来,置于应真眼前:「应真法师可认得这把飞刀?」 应真脸色一变,却仍摇了摇头:「贫道是出家人不识这些刀兵之器。」 潘清点点头:「好,认不得不要紧,在下告诉你它的来历,这是江湖上的杀手组织紫燕堂的信物,只要有这飞刀出现的地方,绝无活口,如今这真武庙上下却剩下了应真法师一个大活人,这要是传出去岂不坏了紫燕堂的名声吗,你猜猜她们会怎么做?是你杀你灭口还是会认倒霉的放你一条生路。」 应真脸色更加惨白:「若,若你说的是那个炼丹所用药材的账本子,贫道倒是见过,不过,贫道这会儿暂时想不起许多,需仔细回忆回忆……」 潘清点点头:「那法师就在这真武庙里好好回忆回忆好了,为了这案子昨儿忙活了一宿,这又半天了,我可累的不行了,得先回去睡一觉再说,卫大人,请容潘清告退。」 卫九道:「是有些乏了,这边儿也没什么事儿了,你稍等为兄片刻,我跟清弟一起回去。」说着看向阿泰:「乐泰,有劳你跑这一趟,等回京我做东请你去玲珑阁吃酒。」 阿泰躬身:「卫大人客气了,既然这边儿的事情了了,下官尚要回去复命,就不耽搁了,告辞。」一挥手,聚集起兵士走了。 小侯爷嘟囔了一句:「什么吗好容易我们兄弟在这儿见着了,还没吃酒呢,怎么就走了,这小子跟我那个三叔一样,常年冷着一张脸,跟谁欠他多少银子似的。」见潘清眼里有笑意,不禁道:「你笑什么?」 潘清:「倒是未想到小侯爷有个这样的兄弟?」 小侯爷:「本世子虽是我们老爷子的独子,可我卫家却是世族大家,支脉繁多,我们家老爷子就生了我一个,堂叔伯的兄弟还是有几个的。」 潘清目光一闪,看了卫九一眼,小侯爷也姓卫,那么卫九这个卫想必是假的了,这人连姓都是假的,真不知什么是真的了。 想到此,心里有些莫名不爽,却转念一想,自己有什么不爽的,他姓什么叫什么跟自己有何干系,她跟他如今八竿子也打不着,以后更是,何必在意这些。 想明白了,心态也就平和了,拱拱手转身要走,不想应真却忽的跳起来拦在她跟前。 潘清看了他一眼:「应真法师这是何意?」 应真:「你不说贫道跟红铅丸的案子有牵连吗,是不是应该带回衙门里关起来。」 小侯爷听了嗤一声乐了:「我说你这老道还真有意思,别人看见衙门都躲着走,你倒好巴不得进去,你不是怕自己在这真武庙待着,回头让紫燕堂的母夜叉灭了口吧。」 小侯爷一语正说破应真的心思,却死不承认:「贫,贫道未做亏心事怕什么紫燕堂,只是既然潘捕头说贫道有罪,自然该去衙门里,待这案子审清楚,才能还贫道清白。」 潘清:「刚在下不分青红皂白,认定你与红铅丸的案子有关,故此才说了那些,可你不是也说了,都是你师傅玉虚真人做的,跟你并无干系,既无干系,还去衙门里做什么,这真武庙虽烧了,冀州府也不乏别的道观,应真法师且去投奔容身也就是了。」 应真又不傻,紫燕堂他哪惹得起啊,除非躲到衙门里或许还有条活路,若是在外头,只怕自己这条命今儿就得交代了。 想到此忙道:「潘捕头不说让贫道默账本吗。」 潘清:「你不说想起来吗?」 应真:「这会儿想起了一些。」 潘清挑挑眉:「想起来什么,先说来听听。」 应真:「想起来,我师傅跟京里的周侍郎颇有交情,还有阁老府,我师傅也去过几回,我师傅炼丹的药材就是阁老府的生药铺子送来的……」 生药铺子?潘清一愣:「你是说阁老府开的药铺?」 小侯爷挑了挑眉:「你不知道,京里的德善堂便是陈府开的,不然,你以为老头子怎们会过得如此熨帖,年纪一大把了,还一个一个的娶小老婆,养这么多小老婆可费银子,指望朝廷俸禄可没戏。」 第45章 潘清看向应真:「你师傅还跟何人有来往?」 应真目光闪了闪:「这个贫道此时又渴又饿,脑袋有些懵,一时想不起太多。」 潘清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本来也是为了吓唬吓唬他,真把应真搁在这儿让紫燕堂灭了口,这案子的线索便又断了,虽说如今这些姑娘救了出来,真武庙也烧了,可要是不把上头的根儿除了,也是治标不治本,一个真武庙烧了,后头还会有无数个真武庙,红铅丸所衍生的巨大利润催生的贪念,能让这些人一再铤而走险,他们根本不管炼制这样的邪药会搭进去多少无辜少女的生命,这些少女珍贵的生命对于他们来说远不如银子。 这些人虽然披着人皮却禽兽不如,亏得陈府开的药铺还叫德善堂,哪有德?何处善?实在讽刺。 一想到这些人竟是这个国家手握重权之人,潘清就不由愤怒,而愤怒过后却又从心里发寒,此案牵扯如此众多权贵,就算人证物证俱在,只怕也难以把这些人绳之以法,这不是谁的错,是这个权力凌驾于律法之上的必然结果。 不管怎么说,总要试试,或许自己也不用如此悲观,毕竟除了那些视人命如草芥的衣冠禽兽,还有像小侯爷,卫九这样心存正义的,潘清看得出来,即便荒唐如小侯爷,对老百姓也有着悲悯怜爱,而卫九更是,他总说自己忧国忧民,其实他才是,潘清总觉卫九对大魏朝有着非一般的在意。 他盼着大魏海清河晏,他憎恶那些贪官污吏,他不遗余力的一再劝说自己考科举出仕,是因为他觉得自己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他跟小侯爷都心存正义,但做事风格,关切角度又有不同,而小侯爷已是大魏的顶级权贵,卫九比小侯爷更要尊贵,更关心朝廷吏治百姓疾苦,或许是他的身份决定的,比靖远侯府还要尊贵也就是皇族了。 卫九会是皇族吗?这个问题好像已经不用想了,除了皇族何人能如此轻易便调动督指挥司的兵马,就算小侯爷只怕也做不到。 生怕潘清把他丢在这儿,应真忙道:「贫道去了衙门说不准就能想起来了。」 潘清点点头:「那你就好好想吧,宋五吴刚,把应真法师带回衙门。」 宋五吴刚应了一声把人带走了。 潘清本来想自己回去,却被卫九拖上了马车,潘清想想若因为识破卫九的身份便避嫌,实在没必要,他是不是皇族跟自己也没多大关系,自己与他也算不上有什么多深的交情,等以后他回了京城,就更没干系了。 想到此,便又自在了起来,只当不知道此事,却忽想起了一件事,看向小侯爷:「张文清的案子跟这些可有干系?」 小侯爷笑了:「要不卫兄总说潘兄聪明呢,这脑袋瓜转的是快,的确有干系,你想想就算陈老头子是色中恶鬼,也不至于为了个女人如此大动干戈吧,而老头子开的德善堂之所以能日进斗金,可不是买卖做的好,是因得了内廷供奉所需,老头子买通了御药房的总管太监常四儿,内廷所需药材都从他的德善堂进,这内廷供奉可是摇钱树,有了这个,就算老百姓都不进德善堂抓药,一样金山银山的往家搬,说起陈府的德善堂,本世子瞧着都眼热,可惜我家老爷子死活不许本世子开铺子做生意,不然本世子也弄几个朝廷供奉,以后就不愁没银子吃花酒了。」 说着,忽然想起身,微微探了探身子凑到卫九眼前:「我们家老爷子看卫兄最顺眼,不如卫兄帮我美言几句,我也开个铺子,事成之后咱们五五分成如何?」 本来就是说着玩的,不想卫九却道:「此事再商量。」 小侯爷愣了:「我说你今儿怎么了,往常我若提开铺子做买卖,你可是连搭理都不搭理我的,今儿怎么有商量了。」 卫九:「我忽然觉得,与其让这些人胡作非为,做无良的买卖,倒不如你来,至少不会祸害百姓。」 小侯爷顿时兴奋的眉飞色舞:「我早就说吗开个买卖,你们一个个都不答应,尤其我家老爷子,把我好一通骂,说我没出息不学好,我就不明白了,这做买卖也不偷不抢的怎么就不学好了,非得出将入相才算有出息啊,你说我打在我娘肚子里爵位就顶脑袋上了,将来这靖远侯府都是我的,用得着出息吗,我缺的就是银子,就我那点儿俸禄,哪够使的,不伸手找我家老爷子要,还能怎么办。」 卫九:「你还振振有词,你的俸禄可不低,若是老百姓家里过日子,你那一年的俸禄都够老百姓活几辈子的了。」 小侯爷:「你这口气怎么越来越像我家老爷子了,不说这个,就说做买卖,我这人你知道,自小胸无大志,可就是对做买卖有些兴致,可我们家老爷子古板,怕我做买卖传出去丢了他的老脸,死活不答应,可你瞅瞅,陈老头子还是阁老呢,不一样开了药铺,怎么就我不行。」 潘清见他越说越义愤填膺,怕他说起来没完没了,把正事儿都岔过去了,开口道:「你还没说张文清那案子跟德善堂有什么干系呢。」 第46章 小侯爷翻了白眼:「这还用说啊,张文清那个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那脑袋瓜子就是石头的,砸都砸不开,人情世故一概不懂,一个新人不知收敛,就数他能耐,自打他进了太医院,上上下下都得罪了遍,不收拾了他,别的太医都成吃干饭的了,而且都不用费力气,让他去查管御药房的进药,这差事本是肥差,可到了张文清手里就成了催命符。」 说到这儿潘清就明白了,张文清是有一说有的性子,德善堂给内廷供药,难免以次充好,别人拿了陈府的好处,自然会装糊涂,可张文清必会揭出来,因此得罪了陈阁老,利用看病的机会,给张文清按了个罪名,当然,张文清的娘子或许也是一个重要的诱因,但根本原因还是张文清当了陈府的财路,所以才会有诬告之事。 潘清忽觉自己有些想当然了,竟疏忽了以陈阁老的身份,即便好色也不会为了一个女人把自己的名声搭进去,再美的女人之于他们不过是玩物,跟身份地位名声比起来实在算不得什么。 这些事儿若说大师兄不知道还情有可原,毕竟大师兄的性子自来不会在这些事上留心,便在刑部当差,也不会知道太医院的勾当,而冯玉堂却不一样,他是顺天府通叛,对德善堂必然知之甚详,张文清被诬告,他知道原因,却不好出手帮忙,是不想因此得罪陈府,却又欠张文清的人情,不能坐视不管,才寻了师兄来找自己。 一个自己有个神捕的名声,冯玉堂无计可施之下抱着试试的心态,二一个恐怕是想借助裴家的势力,大师兄是裴府少爷,而裴尚书如今是天子宠臣,势力正盛,若事情闹到不可开交,裴家必会出面,陈阁老虽地位尊崇,毕竟以致休,多少也会卖裴家个面子,不会再追究下去。 潘清知道冯玉堂是不想牵连冯家,又不忍看张文清受冤含屈命丧黄泉,才想出这么个几全之策,并非故意为之,但心里也过不去,他若一开始便实言相告,自己也不会袖手旁观,即便有苦衷,事后也该对自己说明,如此却相瞒实在应该。 卫九见她微微皱眉,脸上有疲倦之色,撩开车帘吩咐明路:「先去保善堂。」 潘清:「去保善堂做什么?我还得当差呢。」 卫九:「你当了一晚上差了,这案子牵连甚广,如今真武庙的老道又被紫燕堂灭了口,虽应真跟瘸子还活着,可瘸子只是个打杂的,这案子背后主使,他不会知道,应真奸诈狡猾,不到山穷水尽是不会老实招供的,所以这案子一时半会儿查不清楚,你先回去睡上一觉,等睡醒了再问也不晚。」 潘清:「那个玉虚真人是此案关键,若是抓住他,这案子的背后主使者便藏不住了。」 小侯爷:「你就放心吧,你聪明,卫兄也不傻啊,早就让人去了京城,只要玉虚老道现身,就抓回冀州府,让你亲自审问。」 潘清点点头:「卫大人想的周到。」 卫九挑眉看了她一眼:「清弟怎么又叫卫大人了,这里也不是公堂。」 潘清:「你本来就是知府大人。」说话到了保善堂,潘清径自下车走了。 小侯爷看了卫九一眼:「这小子机灵的很,估摸是猜到你的身份了,所以才有意疏远,说起来这小子也真怪,别人若是知道你的身份巴不得往前凑呢,他倒好恨不能躲八丈远,你说这个世上真有不爱权势富贵之人吗。」 卫九:「京里走了一趟,清弟对权贵充满憎恶,她若爱权势富贵也就不是她了。」 小侯爷点点头:「我瞧也是,这小子根本是想在这冀州府当一辈子捕头,不过这案子牵扯的人太多,只怕很难查清,既然那些人派了紫燕堂来灭口,必是早得了消息,玉虚真人只怕已经见阎王去了,而且就凭周子山绝不可能折腾出这么大的面儿,陈阁老也早已致休,且这厮老奸巨猾,若没有十足的把握,断不会参与这种抄家灭族的事情,周子山背后大人恐怕才是此案的真正主使。」 卫九:「你想说什么?」 小侯爷:「据我所知,周子山近年常出入太子府。」 卫九:「大哥,你是说周子山是大哥的人,不,不会,大哥已获封太子,是我大魏的储君,将来登基,整个天下都是他的,用这种发自谋利若被揭出来,引得父皇厌憎,对大哥并无好处。」 小侯爷:「这倒是,太子殿下实在没必要做这样的事,损人不利己啊,可周子山跟太子府走的近是不争的事实,甚至我还听说周子山之所以从冀州知府步步高升,坐上如今的侍郎之位,就是因暗里投靠了太子殿下。」 卫九摇摇头:「以大哥的性情,不会做出如此伤天害理之事。」 小侯爷:「便不是太子殿下主使,这红铅丸的案子只怕也跟太子殿下脱不开干系,无论如何,这案子牵扯皇族,若查下去翻出来,可就不是简单的红铅丸案了,到时候为了自保,手段都拿出来,潘清这小子就算有十八条命也甭想活命。」 第47章 卫九:「你想说什么?」 小侯爷:「我是想说,这个案子最好到此为止,潘清这小子不知轻重,就知道一门心思查案,也不想想她这条小命,能顶得住这么多人惦记吗,先头已经得罪了陈老头子,那老头子可是阴险非常,你不会以为他会这么算了吧,本世子他自是不敢动,潘清可就难说,你别忘了这小子不过一个小小的捕头,便有你护着,让这么多人惦记上,他这小命也悬。」 卫九:「你是说这案子就到此为止了。」 小侯爷:「不到此为止也不成啊,若是查下去,必然引起各方势力争斗,对谁都没好处,我知道哪些混账王八蛋干这样缺德勾当,该剥皮抽筋,可要收拾这些人也不必急于一时吧,以后有的是机会,潘清这小子是个难得的人才,为了这案子把这小子的命搭进去,委实可惜。」 卫九看了他一眼:「我以为你对我留在冀州颇有微词呢,竟不是吗。」 小侯爷咳嗽了一声:「那个,这冀州府藏春楼的姑娘,虽不似江南女子吴侬软语柔情似水,却也必有一番味道,日子长了,本世子倒有些舍不得走了,不过,说句真心话,这案子过去,你还是琢磨琢磨把这小子调别处去安生些,冀州府离京城太近,他一下子得罪了这么多人,在冀州府待着可不妙,而且,你也不能真在冀州当知府啊。」 卫九:「潘家二老在冀州府,清弟侍母甚孝,只怕不舍离开。」 小侯爷:「这话听着新鲜,男儿志在四方,哪有丢开大好前程守着娘过一辈子的,况且,当捕头有什么出息,他爹娘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再说,这小子有了出息,将来封妻荫子,光耀门楣,也是给他潘家的祖宗争光啊。」 再说潘清,这一觉醒来已是转天,已是转天一早,洗漱过后,开了房门,就见小张大夫正在院子里吃早饭呢,见她起来,笑道:「你这一觉可睡得实在,到这会儿才醒,快过来吃饭吧,说起来今儿的早饭可沾了你的光呢。」 沾了我的光?潘清疑惑的走了过去,见桌上一大壶热热的豆浆,旁边竹篮子里是炸油饼,忽想起小翠来,不禁道:「这是小翠送来的?」 小张大夫笑着点了点头,凑近她:「这丫头一早上就跑来,我还当是来纠缠我的呢,不想是冲着你来的,看起来阿清你这趟英雄救美打动了小翠的芳心,怎么着有什么打算?」 潘清翻了白眼:「张鸿臣你还真八卦哎,送几个油饼豆浆能动了芳心啊,就算动,也有个先来后到,我瞧这丫头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打着给我送豆浆的幌子,来看你来了,方海你说我这话可有道理。」 方海点点头:「小的瞧小翠虽嘴上说给清少爷送早饭,可眼睛却一个劲儿往我家少爷身上飘,不像是瞧上清少爷的样儿。」 小张大夫伸腿踢了他一脚:「你是我的小厮还是阿清的,怎么向着她说话。」 方海嘿嘿一笑:「少爷您不总教小的说实话吗,小的说了实话,怎少爷又踢小的了。」 小张大夫气的又是一脚:「我教你的多了,怎么没见你记着,偏这个记得倒清楚。」 潘清笑的不行:「方海做得对,就得帮理不帮亲。」 小张大夫白了她一眼:「说真的,这些姑娘放在我这保善堂可不像话,先头就一个还罢了,如今这七八个都住在这里,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这不是开药铺的是牙行呢。」 潘清:「放到保善堂来是想让你给她们瞧瞧,在真武庙这么些日子,只怕折腾的够呛。」 小张大夫:「这几个姑娘想是抓到真武庙的日子短,下的药不重,养些日子便能恢复,只是……」说着停住话头欲言又止。 潘清:「你我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吗。」 小张大夫:「只是,其中有两个女子已然怀了身孕,上了脉至少有两个月了。 潘清脸色一变:「什么?怀了身孕?」 小张大夫点点头:「这些老道实在可恶,下药不说,还玷污这些姑娘的清白,这些姑娘便侥幸得救,只怕家里也不会领她们回去了,以后怎么安置可是大问题,不如你今儿跟卫大人商议商议,给她们寻个出路。」 潘清站起来:「我这就去衙门。」 潘清匆匆出了保善堂往府衙去了,进了府衙便要往大牢走,在牢门口碰上了宋五,宋五一见潘清便道:「头儿,应真老道跟瘸子都被刑部的人带走了。」 潘清一愣:「刑部的人?这是我冀州府的案子,跟刑部有何干系?」 话音刚落就听见小侯爷道:「此案干系重大,牵连甚广,皇上下了旨意,让刑部接手此案,刑部连夜就把人提走了。」 皇上?潘清愣了愣,昨儿才确定是真武庙的老道私炼红铅丸,皇上是如何得知?,转念一想就明白了,能驱使紫燕堂第一时间来真武庙纵火,自然还有后招儿,况且,不说那些隐在后头的,就是如今曝露出来的周子山跟陈府,一个侍郎大人一个阁老,都是随时能见皇上的,这一招分明是以退为进,禀告皇上,鉴于历朝历代对红铅丸的忌讳,皇上势必会下令彻查,如此便给了这些人灭口的机会。 第48章 想来,应真老道跟瘸子绝不会活着进京,或许这会儿已命丧黄泉。而这么明摆着的事儿,卫九如何不知,却任由刑部把人带走,可见他也不想此案查到底儿,难道这个案子跟他有什么干系吗,还是说牵连了他在乎的人? 想着不禁看向卫九,却正撞上卫九的目光,潘清忽然发现自己根本不了解这个人,他想的什么?他这样的身份为什么留在冀州府任知府?还跟自己兄弟相称?他有什么目的?是穷极无聊拿自己寻乐子吗? 想到此,错开目光:「离家数日,颇为惦念,潘清可否请假家数日家去探视二老。」 卫九点点头:「自当如此,宋五也家去瞧瞧吧。」 宋五顿时高兴起来,忙跟着潘清走了。 小侯爷摇了摇了手里的扇子:「这小子还真有些脾气,刚那张小脸可是够瞧的,只怕是心里恼了你。」 卫九:「这件事儿本来瞒不过她,她要恼也无法,总好过把她的命搭进去,清弟是聪明人,过后她想明白就好了。」 小侯爷:「你倒是他的知己,不过,你打算怎么说服他?」 卫九挑挑眉:「何用说服?只要许广丰出马,此事必成。」 小侯爷:「你还真有招儿啊,潘清这小子对许广丰颇为敬重,许广丰出马,的确省了不少力气就,不过许广丰这老头儿可是六亲不认的性子,只他瞧不上眼的,想说动他可不易。」见卫九看着自己,忽觉不妙:「你,你不说让我去吧。」 卫九:「你不去难不成让本皇子去不成。」 小侯爷顿时泄了气:「成,我算知道了我上辈子就欠了你的,就当这辈子还债来了,我去,这就去,不是冲你,我是冲潘清小子。」撂下话,转身去了。 明路不禁道:「小侯爷还真是,明明乐不得去,却非要装出一副逼不得已的样子来。」 卫九笑了:「阿康自小就是这个性子。」 明路道:「许大人的性子可硬的很,就算小侯爷亲自去了,只怕也不会买账。」 卫九:「正因如此,若他肯举荐,清弟日后才不会因与我走的近而遭人诟病。」 明路暗道,主子还真是想的周全,偏偏那小子不领情,有事儿没事儿就跟主子甩脸子闹别扭,实在有些不识好歹,不过,主子对那小子是不是太好了,弄得他们这些奴才都觉着不大对劲儿,莫非他家主子真瞧上那小子了,不能吧,就算那小子生的再俊,也是个男的啊,还是说他家主子生了龙阳之心…… 潘清搭的牛车进了合庆村,远远就瞧见她爹站在槐树下,潘清给了车钱,跳下车跑了过去:「爹怎么在这儿?」 潘永山:「这儿凉快,爹下了差就在这儿站一会儿。」 潘清:「才不是,爹是在这儿等清儿呢对不对?」 潘永山有些不自在,接了她手上的东西:「家去吧,你娘天天念叨说你这一去连家都不回了。」 潘清知道她爹的性子,笑了笑扶着她爹家去了。 进了家娘就开始数落她,潘清笑眯眯的听着,云娘见她这样儿,不禁白了她一眼:「还笑呢,娘说的不是吗,就算府衙的事忙,好歹也得捎个口信儿回来。」 潘清上前揽住她娘:「都是清儿的不是,娘就别生气了,这几日接连出命案,一忙起来就忘了捎信儿回来了。」 命案?云娘道:「你这刚上任怎么就出了命案?可查清了?」 潘清点点头:「不查清了,清儿哪能回来,知府大人准了清儿的的假,清儿这几日都不用去衙门,在家好好陪娘亲说话儿。」 云娘:「你们知府大人倒是个好人,还准了你假。」 好人?潘清暗道还真没法把这个两个字儿跟卫九联系起来。想起一事道:「道慧大师如今正在隆兴寺讲经说法,娘不是一直想去隆兴寺烧香吗,不如明儿清儿陪娘走一趟。」 云娘道:「可是京城宝相寺的道慧大师?」 潘清点点头:「正是。」瞧她娘的神情,不禁道:「娘知道?」 云娘:「道慧大师是得道的高僧,谁人不知。」 潘清:「刚娘的神情,我还以为娘见过那老和尚呢。」 云娘目光一闪:「娘也未去过京城,哪能见过大师。」 潘清:「娘不用遗憾,明儿清儿就陪娘去隆兴寺。。」 云娘:「便去了只怕也见不着,道慧大师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见的,好些个达官贵人想见大师都见不着呢。」 潘清:「娘放心吧,这次一准能见着。」 娘俩正说话呢,潘永山走了进来:「我说你们娘俩有什么话不能回屋说,非要在灶房里嘀嘀咕咕的,我还等着听清儿说冀州府的新鲜事儿呢。」 潘清:「说起新鲜事儿,还真有,就是那道慧老和尚的,咱们屋里说去。」三口子端着菜进了堂屋。 第49章 潘永山要去拿酒,潘清拦了按着她爹的肩膀坐下:「爹坐着,清儿给您拿酒。」说着扭身从自己带回来的褡裢里拖了个酒坛子出来,拍开封泥,倒了一碗:爹尝尝这酒如何?」 潘永山端起酒碗抿了一小口,砸吧砸吧:「好酒,这是老杜家的陈酿,爹猜的对不对?」 潘清竖起大拇指:「爹真厉害,一猜就中了,是老杜家的十年陈,知道爹喜欢,清儿回来的时候路过东安县城,便捎了一坛回来给爹解馋。」 潘永山喝了一大口:「到底是我家清儿贴心,知道爹的想头。」 云娘白了他一眼:「说的像是多委屈似的,你说说哪天桌上没有酒了。」 潘永山嘿嘿一笑:「那怎么能一样,这可是我家清儿捎回来的老杜家的十年陈,难得的好酒,对了清儿快跟我说说那个老和尚的事。」 潘清坐下:「这话可得从冀州城外林家村边儿上的枯井说起……」 爷俩一边儿吃一边儿说,潘永山一高兴便多吃了两碗酒,等潘清说完老和尚的案子,她爹已醉的东倒西歪,云娘扶着丈夫去里屋,潘清收拾了碗筷去灶房洗涮干净出来,并无困意,便挪了个小板凳出来,坐在院子里乘凉,忽瞧见墙边儿上绿油油爬了满枝的葫芦藤,以为自己看错了,揉了揉眼,站起来走了过去,真是葫芦藤,不禁道:「娘,这葫芦什么时候种下的?我怎么不知道?」 云娘从屋里出来,递给她一把蒲扇:「豆*豆*网。开春的时候宋五背来的葫芦苗,说你稀罕他家的葫芦,不由分说种在了墙边儿上,过几日就过来伺候伺候,你从京里回来的时候就长老高了,你在家沾沾脚就走了,想是没瞧见,这天一热,长得更快了,这才几天就爬满了架子,开了不少花,昨儿宋五媳妇儿来了,掐尖儿打头的折腾了一通,说过几日就能结葫芦了。」 潘清摇了两下蒲扇:「宋嫂子还真是种葫芦的好手。」 云娘:「可是,有这么个能干的媳妇儿是宋五的福气。」说着看向潘清微微叹了口气,如今这丫头成了府衙的捕头,有些话更不好说了。 潘清知道她娘的心事,她娘心心念念的盼着自己能顺风顺水的嫁个男人,却又碍于把自己当男人养大的事情,不好开口。 潘清也不知怎么应付她娘,所以干脆也装傻,于她来说嫁人简直是遥不可及的事情,或者说,她根本想都没想过,先头她只是单纯的想当个捕快,继续前世她所热爱的职业。 可如今却发现,她的想法还是太简单了,红铅丸的案子,让她愤慨,恼怒,无奈,那么多无辜的少女就因为这些权贵的私利,而丢了性命,便救出来的那几个除了小翠其他几个都被那些老道凌辱,其中两个还怀了身孕,哪怕是在开明的现代,未婚先孕都会受人冷眼,更何况女子清白比天大的古代,那些姑娘以后怎么办。 而作恶的罪魁祸首却逍遥法外,甚至他们还会继续作恶,还会祸害不知多少无辜少女,一想到此,潘清恨不能把那些人揪出来,看看他们还是不是人,还有没有人心。 她先前还寄望卫九跟小侯爷的正义之心,会把这些恶人绳之以法,却忘了他们也是权贵,他们只会维护权贵阶层的利益,他们心中的正义是非是有条件的,一旦触及某些事,他们只会选择漠视。 云娘见女儿的脸色不禁道:「可是有什么心事?」 潘清:「娘,您说这世上真有公理吗?」 云娘:「娘也不知道,但娘相信善恶终有报,那些做恶的人,终有一天会把他们欠下的债都还了。」 善恶真的有报吗,恐怕是人们的自我安慰吧,权贵在上,草民在下,权贵统治天下,草民苦苦挣扎,官府惩戒的只是小奸小恶,而那些大奸大恶之人,却逍遥法外高高在上。 以卫九跟小侯爷的身份都不愿意去得罪那些人,别人就更不可能了,而自己这个小小的捕头却一身正义想把天下所有的恶人绳之以法,岂不是最大的笑话。 云娘见女儿的脸色不禁暗暗叹息,虽不是儿子,清儿却比儿子更出息,就算不能科考,也能凭自己的本事当上府衙的捕头,这是自己做梦也想不到的事儿。 如今云娘越发觉得或许冥冥中是老爷夫人护持着女儿,毕竟女儿是应家唯一的骨血,应家满门的奇冤,还得清儿洗雪,所以,清儿虽是女儿身却能一步步走到现在。 云娘心里虽忐忑女儿的身份被发现却又觉安慰,应家的女儿原该如此,明儿去隆兴寺在佛前多烧几炷香,求佛祖庇佑。 娘俩说了会话儿见月上中天,便回屋睡了不提,转过天起了个大早,县衙里左右无事,爹便请了假,三口子搭了辆牛车往隆兴寺去了。 隆兴寺在冀州城外,香火本就旺,如今道慧大师又在此讲经说法,就更热闹了,虽不是初一十五,来烧香拜佛的善男信女比比皆是,除了烧香的还有许多买卖家,挑着担子卖针头线脑的小货郎,推着车卖布料的,卖吃食玩意的,摆茶摊的,还有跑江湖卖艺的,虎背熊腰的汉子赤着臂膀,手里的大刀舞的虎虎生风。 第50章 潘清扶着她娘一边儿走一边儿瞧热闹,她爹跟在娘俩后头,三口子不紧不慢的,好一会儿才走到山门前,却见那边儿围了好些人,争先恐后的往前凑。 潘永山怕挤着娘俩,让她们在后头待着,挤进人群里瞧了瞧,不一会儿回来手里拿了块甜糕,递给潘清:「是姚家做善事舍糕呢,怪不得这么多人。」说着把手里的甜糕递在潘清手里:「清儿尝尝,说是放了糖霜,甜着呢。」 潘清接过甜糕哭笑不得:「爹,清儿长大了,不是小孩子了。」 潘永山:「大了怎么了,喜欢就吃呗怕什么。」 潘清摇摇头,她爹说的倒轻松,也不想想自己这么大人举着块甜糕吃像什么话,若是让熟人瞧见,自己这脸可丢大了。 事有凑巧,刚这么一想,便瞧见那边儿像是卫九跟小侯爷走了过来,暗道糟糕,自己如今这形象落在小侯爷眼里,不定怎么笑呢,忙左右看了看,惦记着寻个小孩子把手里的甜糕送出去,不想小孩子都挤到前头去了,而且也来不及了,那俩人已到了近前。潘清下意识背过手,把甜糕藏在身后。 小侯爷走到跟前儿笑道:「我说远远瞧着像你呢,果真是潘兄。」目光在她背过去的手臂上扫了一遭:「是什么宝贝值得这般藏着,也让我们见识见识呗。」说着眨眨眼一脸要笑不笑的表情。 潘清知道他肯定是瞧见了,索性把手里的甜糕拿了出来:「不是什么稀罕东西,是姚家舍的甜糕。」 小侯爷:「闹半天是甜糕啊,我还当是什么好东西呢,不过潘兄举着甜糕还真有些好笑。」说着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 潘清翻了白眼,就知道这家伙不会放过笑话自己的机会。 云娘疑惑的瞧了两人一眼:「清儿,这两位公子是?」 冀州府审涂杨两家案子的时候潘永山虽见过两人,却也不记得,他一个仵作,只管验看尸首,哪会去注意主审的官员是谁,更何况小侯爷这样的贵人,看都不敢看的,卫九倒是有个模糊的印象,至于小侯爷却认不得。 看了眼卫九道:「这位公子瞧得眼熟,是了,在我们东安县当过捕快对不对?」 潘清咳嗽了一声刚要介绍两人,却听卫九开口道:「是了,晚辈卫九,他是阿康,如今跟清弟一样都在府衙当差。」 小侯爷道:「是,晚辈阿康,常听潘兄提起潘叔潘婶子,我们哥俩还说想上门瞧瞧您二老呢,却一直不得机会,没想到潘婶子是这么个大美人,怪不得潘兄如此俊俏呢,原来随了婶子啊。」 小侯爷这张嘴甜的能齁死人,逗的云娘笑了起来:「什么美人,老了。」 小侯爷:「谁说您老了,刚远远的一瞧,我还以为您是潘兄的姐姐呢,还纳闷来着,不记得潘兄有姐姐啊。」云娘笑的不行:「这孩子的嘴倒甜。」 小侯爷:「阿康说的是实话。」 潘清在心里翻了白眼,这家伙还真是能胡说八道,不过倒是把娘哄得眉开眼笑,可见从古至今女人都一样,喜欢别人说自己又美又年轻,哪怕是她娘这样的都不能免俗,连这孩子都出来了,这家伙算什么孩子,谁家孩子天天往花楼钻啊。 潘永山道:「原来你们也在府衙当差啊,清儿以后还得多蒙你们照看了。」 卫九看了潘清一眼点点头:「潘叔放心。」 潘清咳嗽了一声:「爹,娘,咱们还是进去吧,总在庙门口站着做什么?」 潘清话音刚落,小侯爷已先一步上前搀了云娘的胳膊:「潘婶子,这隆兴寺我可是熟的很,哪尊佛什么来历,那墙上画的佛经故事,阿康都知道,还有这寺庙后头有两棵桃树足有一千年了,一雄一雌,花期晚,这时候还开着满树的桃花呢,求姻缘最是灵验,一会儿拜了佛,阿康陪着婶子去瞧瞧。」 这句话正说到云娘心里,云娘不禁道:「果真灵验吗?」 小侯爷冲潘清眨眨眼,笑道:「灵验,灵验的很。」心说,你小子不着急娶媳妇儿,你娘可急呢。 潘清懒得搭理他,这家伙就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她娘是着急,可不是着急自己娶媳妇,是着急怎么把自己嫁出去。 一行人走了进去,进了山门没一会儿,一个小沙弥跟着瑞儿迎了出来,双手合十:「道慧大师请几位施主禅房待茶。」 云娘愣了愣,疑惑的看了看女儿,潘清道:「如此,就劳烦小师傅带路了。」 道慧大师暂居在隆兴寺后的一个清净院落,因临着山壁,虽是盛夏院中极凉爽,一进院就瞧见小侯爷说的那两颗桃树,有没有千年之久无从考证,不过从那合抱粗的树以及上面纹路可以看出树龄极长,按说此时以过了桃花的花期,别处的桃树已结了青青的毛桃,这隆兴寺里的桃花却开的正盛,轻粉的桃花开了满树,重重叠叠,远远看去如烟如霞,清风徐来花香满院,美的如诗如画,若这院中住着美人,桃花美人就应景了,偏偏住着道慧这个老和尚,实在有些煞风景。 第51章 尤其老和尚还在桃树下诵经,就更诡异了,桃树下铺了席子,老和尚席地而坐,眼睛闭着,双手合十,嘴里喃喃有词,一副高僧范儿。 潘清私以为若把这院子里的两棵桃树换成菩提比较配套,桃花的话不大合适,尤其一阵风过,花雨纷飞,落在老和尚光溜溜的脑袋上,瞬间便生出了一种滑稽之感。 小侯爷笑道:「大师这修行之处倒格外别致。」 道慧大师睁开双目:「阿弥陀佛,贫僧知今日贵客至,特在此迎候。」 小侯爷:「你那宝相寺,我不去不去,一年也得去个七八趟,也没见你如此郑而重之的迎我啊,今儿是怎么了?」 道慧大师:「阿弥陀佛,贫僧所指贵人并非尊驾。」 小侯爷被道慧的直白给打击的够呛,左右前后看了看,琢磨这里除了卫九的身份比自己尊贵,还有谁能比得过自己啊,不禁道:「老和尚,我是怎么得罪你了,你这么不待见我,得了,我不与你出家人计较,这位潘婶子是潘兄的娘亲,说是以前有个和尚给潘兄批过八字说此生不宜科举出仕,恐有性命之忧,我琢磨着不定是忽悠呢,潘兄这样才情不出仕岂不可惜,正好今儿潘婶子来了,您是得道高僧,给潘兄算算,免得误了大好前程。」 潘清一惊,暗道他怎么还忘了这茬儿啊,这不过是她们娘俩胡乱寻的借口罢了,不想这位倒当真了,还让道慧老和尚给自己算命批八字。 虽说潘清不大信这些,可也拿不准,万一这老和尚真看出什么来,岂不麻烦。正想怎么混过去,就听她娘道:「信女心中有难解之事,可否请大师能帮信女开释。」 道慧大师:「阿弥陀佛,贫僧观夫人面相虽命有坎坷,去终将云开月明,夫人是儿女双全子孙满堂的命格,后福无穷,心中难解之事不用理会,日后自然否极泰来,万事如意。」 潘清心说,老和尚说的这套简直就是出家人的套词儿,或许稍微更改一下措辞,其基本意思都一样,完全可以用一句话代替,车到山前必有路。 她娘却格外欢喜,仿佛心中的一颗大石落了地:「多谢大师为信女解惑。」 小侯爷却道:「老和尚我可不是故意要拆你的台,我是真看不下去了,你刚说什么子女双全儿孙满堂,当真不靠谱,潘婶子就生了潘兄一个,哪来的儿女双全。」 道慧看了他一眼:「这位夫人的面相便是如此,贫僧并未看错。」 潘永山却忽的高兴起来:「大师的意思是我跟云娘,我们命中还有个女儿,清儿你听见了不,你还有个妹妹呢。」 潘清嘴角抽了抽,就算有也是弟弟好不好,若是妹妹,哪还算什么儿女双全,若这老和尚的话是真的就好了,虽爹爹疼自己,自己到底不是继承潘家的香火,自己是不在意,可爹在意啊,而且娘一直因此觉得对不住爹,若是生一个倒是两全其美。 再说,娘也不过三十多,若是在现代,这个年龄未婚的也有,生孩子有什么新鲜的,自己前世也快三十了,连个对象都没有呢。 潘永山兴奋的不行,忙扶着云娘的胳膊:「咱们去前头给佛祖好好烧几炷香,祷告祷告,说不准明年清儿就有妹子了。」一句话说的云娘一张脸腾地红了,白了丈夫一眼,心里却也欢喜,清儿毕竟不是潘家的,将来应家沉冤得雪,清儿自然要改回姓应的,她是应府的小姐。 若自己能再生个一儿半女的对得住潘家了,也不辜负丈夫对她们娘俩的好。想到此,点点头,让潘清一会儿去寺外的茶摊子上等着他们夫妻,交代完辞别了道慧大师,夫妻俩去先头大殿里烧香去了。 潘清微微叹了口气,她娘是极虔诚的信女,每次来隆兴寺烧香,都要把每一尊佛都拜倒了,知道自己不耐,便让她去寺外等着,今儿得了老和尚的话,估摸爹娘更得烧香磕头了,想来没有一个时辰是出不去的。 正想也告辞出去,忽听小侯爷道:「不对啊,我是想让你给潘兄批批八字,你怎么给她娘相起面了。」 道慧大师看了潘清一眼:「何用批八字,只这位施主的面相便能之道日后必然福禄寿双全,贵不可言。」 小侯爷:「老和尚今儿嘴里抹了蜜不成,怎么净说好话,到底怎么个贵不可言,你倒是说明白,莫非潘兄将来能位极人臣还权倾朝野。」 道慧大师:「天机不可泄露。」 卫九怕他再问下去,跟大师告辞,拖着他走了,潘清跟了出去,到了院门口回头看了桃树下的老和尚一眼:「大师,潘清只是小老百姓,此一生不可能如大师所说的贵不可言。」 道慧:「贫僧不打诳语,施主实是天生贵命。」 潘清:「我是不信命数的,我只信我自己,吾命由吾不由天,叨扰大师了,在下告辞。」出去见卫九跟小侯爷看着自己不禁道:「你们看我做什么?」 第52章 小侯爷:「道慧老和尚的相面批命之术可是远近闻名,多少人上赶着求还求不来呢,你倒不领情。」 潘清:「我说的都是真话。」 小侯爷嘿嘿笑着上下打量她一遭:「实话说,今儿老和尚的话,本世子还真有些不信,我怎么瞧着潘兄也不像能权倾朝野的样儿,不过也没准儿,以潘兄的才能,再寻了厉害的靠山混个封妻荫子也不难。」说着瞥了卫九一眼:「卫兄,我说的可是?」 潘清:「小侯爷想多了,当捕头就好。」 小侯爷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儿:「瞧你这点儿志气。」 潘清:「潘清自来胸无大志。「撂下话出走了。 小侯爷:「我看你是白忙活了,这小子连点儿野心都没有,能有什么出息啊。」 卫九:「野性助长贪欲,清弟是无欲则刚。」 玉虚真人不知所踪,真武庙一把火烧成了灰,唯一幸免的两个活口应真老道与瘸子,在刑部押解进京的路上,被紫燕堂灭了口,那些救出来的姑娘,也只知道是玉虚真人与应真老道,旁的一概不知,刑部发下海捕文书缉捕玉虚真人跟紫燕堂,却如石沉大海,因无活口,红铅丸的案子只能草草结案,那些幕后主使者得以自保终是松了一口气。 而冀州城里除了往日香火鼎盛的真武庙烧成了一片废墟,城外的乱葬岗子也变的不一样了,知府卫大人请了道慧大师与隆兴寺僧人在城外念了七日渡亡经,冀州府内有名的乡绅豪富闻听,纷纷掏腰包捐银,在乱葬岗子上盖了一座里外三进的庙宇,道慧大师赠了庙名小隆兴寺,待庙宇落成之日知府大人亲自题写匾额楹联,悬于庙外,请了僧人供养在此,一时间善男信女皆来此烧香拜佛,香火旺盛。 昔日人迹罕至的乱葬之地,也变得热闹起来,渐渐依着小隆兴寺两侧有了许多买卖家,若是赶上初一十五,就更热闹了。 小隆兴寺旁边有个单独隔出的院子,是个布坊,正中的屋子一通打开,放了几架织机,织布的声音伴着寺庙里的暮鼓晨钟,禅意中添了几丝人间烟火。 卫九问了前头管事的,一路寻到后头院来,一进来瞧见屋里的情景不经愣了愣,潘清竟坐在纺车前,旁边是焦老六的婆娘,在哪儿教她织布呢。 卫九忍不住停住脚,看了一会儿,竟不觉一个大男人织布有什么不妥,这里能变成如今的样子,完全是清弟一手策划打造出来的。 卫九还记得她跟自己说要在此盖个庙的时候,自己觉着她是开玩笑呢,可她却是认真的,她先是请了道慧大师跟隆兴寺的僧人来念了七日的渡亡经,接着又游说阿康去寻姚半城牵头捐银子,还向阿康借了银子,赁下了寺旁的两个院子开了个布坊,为的是安置那几个从真武庙救出来的姑娘。 一共七个人,除了赵家的小翠回了家,剩下的六个都无家可归,她们咬死了说不知道家在何处,先头那两个怀了身孕的几次寻死,后来被她说动搬来此处容身,又找了焦老六的媳妇儿过来教这些姑娘织布,她自己也搬了过来住在布坊旁边的小院里。 衙门下了差便回来,俨然把这儿当成了家,其实卫九知道,她费尽心力做这些为的就是这些无家可归的姑娘,她憎厌权贵可对这些姑娘却能倾尽全力,甚至不惜开口求了阿康,卫九是知道她的性子,她有傲骨,不屑于苟且,却能为了这些不相干的人求人。 焦老六的媳妇儿一眼瞧见了院子里的卫九,忙道:「卫大人来了,你还是赶紧出去吧,让卫大人瞧见你一个男人织布可不妥当。」 潘清:「男人怎么就不能织布了,焦嫂子这话说的没道理。」 焦老六的媳妇儿笑道:「我可说不过你,不过这从古至今织布就都是女人的活儿,也没见男人干过啊,行了,你还是快去吧,卫大人这贵脚踏贱地,不能失礼。」 潘清把手里的纺锤放下,站了起来咕哝了一句:「谁求他来了。」不情不愿的走了出去。 老六媳妇儿看着两人往旁边走的身影,暗道,这远远瞧着还真般配,想着不禁摇摇头,自己可是乱想什么呢,两个大男人般配什么。 卫九看了她一眼:「清弟刚那是……」 潘清:「织布怎么了。」 卫九咳嗽了一声:「没,没什么,清弟高兴就好。」说着两人进了潘清住的院子,就见小侯爷正坐在院子里跟凌霄说话。 凌霄是潘清给她起的名字,是被赖五捡回来的那个哑女,足足养了一个月才下床,仍干不了什么重活儿,小张大夫说至少半年才能养好,便如此,这辈子也不能有孕了,伤了根本。 在古代女人基本等同于传宗接代的工具,一个不能生育的女人在男人眼里已经失去了所有价值,这是男人的想法,潘清并不这么认为,如果一个女人除了生孩子便再无价值,岂不可悲,她自己的名字不想要了,潘清就给她起了凌霄这个名字,希望她跟凌霄花一样坚韧。而且,她长得如此漂亮,只是仍有些怯懦,小侯爷跟她说话,始终不曾抬头,听见脚步声方才抬头,看见潘清,小脸不自觉露出个笑,跑去端茶去了。 第53章 小侯爷颇为不平,瞥了潘清一眼:「我跟这丫头说了半天话,嘴都快说干了,这丫头都没说给我端碗茶来,不端茶还罢了,连个笑模样儿都没有,那张小脸板着,不知道的还以为本世子跟她有仇呢,你一来这丫头就春风化雨笑的那叫一个灿烂,这差别也太大了点儿吧。」说着上下打量潘清一遭:「你这张脸虽生的俊,可本世子也不差啊。」 潘清:「小侯爷的名声如今冀州府谁人不知,凌霄又不傻,对你笑什么?」 小侯爷:「这是什么话,本世子什么名声?不就去了几趟花楼吗。」 潘清:「小侯爷还真是谦虚,你这几趟是不是太含蓄了,我怎么听说小侯爷天天都快住藏春楼了。」 小侯爷咳嗽了一声:「人不风流枉少年吗,你说你们俩一个知府一个捕头,见天儿忙公文忙案子,本世子一个大闲人,不去藏春楼寻些乐子岂不要无聊死了吗。」 正说着,凌霄端了茶来,放到桌上,又跟潘清比划了比划指了指小侯爷跟卫九,潘清点点头,凌霄才去了。 小侯爷不禁道:「这丫头比划的什么意思?」 潘清:「她问我你们俩是不是在这儿用饭。」 小侯爷:「我们大老远的来看你,潘兄不是连饭都不管吧,这也太抠门了。」 潘清:「首先从府衙到此并不远,小侯爷车好马快,至多半个时辰就到了,其次,我潘清就是个小捕头,跟您二位不一样,月俸就那么多,不省着过,回头得喝西北风。」 小侯爷指着她:「我,我一句话你这么多话等着我呢,行,我说不过你,我去跟凌霄说话去。」说着站起来跑灶房那边儿去了。 卫九:「这哑巴丫头你准备留在身边儿?」 潘清疑惑的看了他一眼:「卫兄此话何意?」 卫九:「男女有别,你把这丫头留在跟前儿总有些不妥,便清弟并无他意,可是她的心思呢?」 潘清略沉吟,这些日子接连忙碌,倒未得空思量这些,而且凌霄也不是自己的丫头,只不过她如今大病未愈,做不得什么重活儿,又不想成日待着,便过来给自己收拾收拾屋子,做做饭,也会帮着纺纺线什么的。 如今卫九一提醒,是有些不妥,跟这些姑娘们凑在一起日子长了,潘清总会忘记自己如今男人的身份,也忘了自己跟凌霄男女有别。 卫九见她不吭声,知道是听见去了,别看她办案的时候谨慎细致,平常偶尔也有些小糊涂,她搬来这小隆兴寺也无妨,身边却搁着凌霄这么个大丫头,且不管外人怎么说,便是凌霄这丫头终日对着清弟这样一个人,怎可能做到心如止水。 潘清:「卫兄今儿来我这儿就是为了此事?」他堂堂知府大人丢开诸多公务,若只为了凌霄也太小题大做了,潘清忽然想到,他如此在意此事,莫不是看上了凌霄吧。 虽被掳去当了药引子,将来不能生育,但并不妨碍凌霄是美人的事实,而且是难得一见的美人,要不然,见多识广阅女无数的小侯爷也不会有事没事儿就往凌霄跟前儿凑。 越想越觉得可能,抿了口茶状似无意的道:「若卫兄觉着凌霄可意,却不好开口,我可替卫兄问问凌霄的意思。」 卫九愣了愣才想明白潘清话里的意思哭笑不得:「清弟会为兄的意思了,为兄一向不惯丫头伺候,有明路即可。」 潘清听了方松了口气,真要是卫九瞧上凌霄还真有些麻烦,以卫九的身份凌霄只怕当个丫头的资格都没有,卫便跟了卫九将来也没有结果。 潘清觉着凌霄若是嫁人,最好嫁个寻常人,这些权贵就算了,便这会儿瞧着好,也是看上了凌霄的姿色,可女子再美,也总有一天会老,人说最惨的就是英雄末路美人迟暮,潘清却觉惨也是自己作的,诸如关公那样的英雄若不作也不会败走麦城,而美人迟暮说的大都是帝王权贵的女人,以色示人色衰爱弛是必然结果,若不攀富贵,一心寻个真心对待自己的,便迟暮又怕什么,白首同心一样羡煞旁人。 至于不能生育,潘清也不觉是什么缺陷,不能生就领一个孤儿回来养好了,养恩重于生恩,只要好好教育,将来孩子长大了一样孝顺,比那些亲生却不孝的子孙,不知强了多少。 只是,这些事儿毕竟是凌霄的事儿,自己还得寻机会问问她的意思再说。 正想着,忽听卫九道:「我今次来还有一事要跟你商议,是关于府衙这些捕快,是不是开发几个出去。」 提起这些捕快,潘清忍不住皱眉,这些在冀州府吴有运手下大爷当惯了,养出一身奸懒馋滑的毛病,自己也想过给他们机会,毕竟府衙捕快也是个能养家活口的差事,也曾跟他们说过,以前做过什么都翻过去了,从今往后必须守规矩,可这些人根本把自己的话当耳旁风,仍是当差的时候懒散懈怠,拿好处的时候却丝毫不会手软,留着这些人在府衙,只会是祸害。 第54章 想到此,点点头:「是得开发出去。」 卫九:「只是过几日我跟阿康需回京一趟,估摸得七八日方能回来。」 潘清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不明白他回京跟自己说什么,他的身份自然不能总待在冀州府,说实话潘清先头都未想到这个知府大人她能当这么久,在她看来当个三朝两日,新鲜劲儿过去也就罢了,不想这一晃都半年了,仍未见厌烦。 想到此,拱拱手:「那潘清祝卫兄跟小侯爷一路顺风。」 卫九给她一句话噎住,半晌才道:「清弟只有这一句话要跟为兄说吗?」 潘清不明白他这话什么意思,想了想:「卫兄放心,捕快的事儿我会料理妥当。」 正说着,小侯爷跟凌霄端了菜过来,潘清招呼几人吃饭,见凌霄还站着,潘清道:「站着做什么,坐下吃饭。」 凌霄摇摇头,指了指外头一溜烟跑了。潘清叹了口气,凌霄什么都好就是性子有些拘谨,平常都不跟自己一处吃饭,今儿卫九跟小侯爷在更不会留下了。 小侯爷夹了一筷子菜放在嘴里点点头:「潘兄你还真得了个好丫头,人美厨艺还好,看着本世子眼馋的紧。」 潘清:「小侯爷红颜知己遍天下,凌霄不过一个哑巴丫头,小侯爷还是抬抬手放了她吧。」 小侯爷一挑眉:「潘兄这话说的本世子成什么人了,你外头扫听扫听,本世子可是有名儿的惜香怜玉,若是凌霄跟了本世子,这一辈子吃香喝辣,享不完的福,不过,君子不夺人所好,只潘兄一句话,本世子自然不在惦记。」 潘清看了他一眼:「小侯爷若是想套我的话,大可不必。」 小侯爷嘿嘿一笑:「你就承认了又能怎么样。」 潘清:「食不言寝不语。」 小侯爷摸了摸鼻子:「你这样就没意思了,不过,你弄这么多姑娘纺这么多粗布,打算卖给谁?」 潘清:「粗布有什么不好,粗布耐磨,做了衣裳能多穿两年。」 小侯爷:「这样粗布能做衣裳?」 潘清:「小侯爷生来富贵,自然不知老百姓的疾苦,粗布是老百姓家里的宝,做成一件衣裳都是爹娘穿了孩子穿,大的穿了小的穿,都穿过一轮过来,可以给孩子做尿布,再破的不成样子了,还能打夹纸糊鞋底。」 小侯爷愕然:「真的假的,这粗布这么有用啊,你身上穿的这件儿衣裳是粗布的吧,摸着虽粗,式样倒不难看,谁做的,回头给本世子也做一件儿。」 潘清想起前两日听老六媳妇儿跟小翠商量着要开个成衣铺子,若是小侯爷能捧场,也算免费做了广告,想到此,站起来走过去冲旁边院子喊了老六媳妇儿过来。 焦老六媳妇儿是个爽利性子,小侯爷跟卫九又常来这边儿寻潘清,加之这两位虽身份尊贵却一点儿架子都没有,日子长了也就不怕了。 见了礼,听潘清让她给小侯爷量尺寸裁衣裳,不禁道:「这粗布衣裳哪是您这样的贵人穿的。」 怎么穿不得,小侯爷一指潘清:「我瞧她穿的这件就好,瞅着就舒服,就照她身上这件儿的式样给本世子做一件儿」 老六媳妇儿笑了:「潘兄弟这件儿是她自己画的式样,我们几个研究着裁了样儿做出来的,也未想到这样的粗布做出的家常袍子来也能如此好看,因此我跟小翠才商量着开个成衣铺子,就用我们自己织的粗布,正选门面呢,本来我这心里没底,如今小侯爷都喜欢,我就放心了,小侯爷是我们成衣铺子的第一个主顾,您的衣裳我一定精心的做。」说着,给小侯爷量了尺寸,欢天喜地的跑了。 小侯爷瞥了潘清一眼:「我怎么觉着又上了你这小子的当了呢,你三两句话就把本世子忽悠成她们那个成衣铺子的主顾了啊。」 潘清:「小侯爷又没损失,你想要这样的衣裳,老六媳妇儿她们想开成衣铺子,一买一卖岂不正好。」 小侯爷:「我可说不过你,不过你这善心也太大了点儿吧,把这几个姑娘从真武庙救出来就是大功德了,你倒好,还给她们安置了出路,如今那个小翠开的豆腐坊可红火了,天天排大队,本世子想喝一碗她家的豆浆都得排半天,那丫头还有空开成衣铺子?」 潘清:「她跟老六媳妇儿一样,是想帮这些姑娘,我做的这些也不是因为善,若我不帮她们,还不如不把她们救出来呢,她们被抓去做了药引子,伤了身子,污了名声,有家不能回,有亲人也指望不上,若不帮她们寻个出路,唯有一死,如今这样,她们有事儿做,不靠男人不靠嫁家人,就靠自己的双手也能养活自己丰衣足食,她们才有生的希望,才有盼头,才能活着。」 小侯爷:「其实不用这么辛苦,嫁人就好了,嫁了人一样可以活下去,还有个男人知冷着热的,岂不比这样好。」 第55章 潘清冷哼了一声:「小侯爷说的轻巧,若没有这场无妄之灾,或许能寻个可心的婆家嫁了,如今却难了,这不是她们的错,而是这个世道的错,这个世道赋予了男人太多特权,女人只是男人的附庸,除了传宗接代相夫教子再无用处,其实女人跟男人一样都是人,男人能做的女人为什么不能做,不去依靠男人的女人才会活的更加精彩。」 小侯爷看了她许久:「潘兄,若不是知道你是个大男人,本世子还当你是女的呢,这么义愤填膺的,听你的话好想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潘清这才意识到自己一时愤慨竟说了许多在小侯爷跟卫九听来毫无道理的话,咳嗽了一声:「我只是觉得她们能考自己的双手养活自己很好。」 卫九笑看着她:「清弟日后一定是个疼媳妇儿的,能嫁给清弟的女子可不知积了多少世的福报呢。」 小侯爷:「不对,不对,要是女人都跟潘兄说的这般自己能养活自己了,那还嫁男人做什么,自己过呗,哎呦,这么下去可麻烦了,女人都不嫁了也不生孩子了,可不要绝了种儿了吗。」 潘清:「有小侯爷这样兢兢业业的耕耘者,想来不会绝的。」 小侯爷:「卫兄,她这话我怎么听着不像夸我呢。」 卫九好笑的拍了拍他:「清弟是夸你呢。」 小侯爷指着他们:「我今儿才算看出来,你们俩根本就是穿一条裤子的,亏了咱俩还是打小一起长起来的,你有了新人忘旧人,是不是太过分了点儿。」 潘清:「小侯爷这句话可不是在这儿用的。」 小侯爷:「你管我,我就用,总之你是新人,我是旧人,卫兄见了你就把我扔脖子后头去了,亏了你不是个女的,要不然估摸卫兄连亲娘老子都不认了。」 这话听着可有些别扭,潘清别开脸不想搭理他。 卫九瞄了她一眼,喝道:「你这张嘴越发爱胡说,饭也蹭了,还不走。」 小侯爷也知道自己一时忘形说的有些过,嘿嘿一笑:「是该走了,多谢潘兄招待,我那衣裳潘兄帮催着些,最好我从京里回来就能上身,告辞告辞。」转身快步出去了。 卫九走在后面:「阿康自来是有口无心,刚的话清弟别莫放在心上才是。」 潘清点点头:「我知道,卫兄慢走。」 卫九又看了她一眼,方才走了,上了马车板起一张俊脸,看的小侯爷心里只打鼓,半天才期期艾艾的道:「那小子不是真恼了吧,不过就是说了句玩笑话罢了,而且,我说的也是实话啊。」 卫九瞪着他:「你还没完了是不是?」 小侯爷:「好,好,不说就不说,对了,这小子的事儿,我跟许广丰递了话儿过去,那老家伙没推拒可也没点头,只是说再看看,你说着老家伙是什么意思?」 卫九:「以许广丰的性子,不推拒已是天大的面子,他既说再看看,就再等等好了。」 小侯爷:「其实,费着劲儿做什么,只要你开口一句话,什么事儿成不了,别说就提拔这小子当个芝麻绿豆的小官,就是直接进刑部都叫事儿啊。」 卫九:「若是如此,你觉得清弟可会答应。」 小侯爷想想潘清的性子,摇摇头:「不会答应,这小子简直就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的,就是你我跟他相交这么久了,这小子依然界限分明,有骨气是好,可太有骨气了就是麻烦,谋前程这样的好事儿,别人求都求不来呢,她倒好,巴不得往外推。」 卫九:「这才是她。」 小侯爷也不得不点头附和:「的确,这才是冀州府的潘神捕,也才值得你如此折节下交,不过,我总觉的,自从红铅丸的案子结了之后,这小子对你有些疏远?」 卫九:「谁还没点儿脾气。」 小侯爷:「是,这小子的脾气比你都大,我算服了。」 卫九瞥了他一眼:「我脾气大吗?」 小侯爷:「京城谁不知道你九霸王,脾气还不大啊,不过你这个霸王遇上了这小子就变了,这还真是那句老话一物降一物。」 卫九:「你有点儿别的事儿吗?」 小侯爷:「有啊,怎么没有,不说别的就说你娶王妃的事,这次回京只怕脱不开了吧,多少人惦记着呢,各路人马明着暗着,可都费劲了心机,什么闺女侄女外甥女儿,只要家里有适龄待嫁的小姐,都恨不能嫁你,不说别人,就是我家老爷子哪儿,都有不少人走门路,这次太子殿下的生辰,太子妃一准趁机给你安排一场相亲宴,萧家可是还有两位未嫁的千金呢,再有那些叔伯表亲家都算上,少说得有七八位,到时候环肥燕瘦,任君挑选,你这艳福可是不浅。」 卫九:「你不用眼馋,既看中了萧家的千金还不容易,回头我跟太子妃说说,给你做个大媒。」 第56章 小侯爷一惊忙摆手:「你快饶了我吧,太子妃可就是有名儿的河东狮,她的姊妹还能是好脾性不成,你就瞧太子殿下身边一个侧妃都没有,那几个侍妾不是太子妃的裴家丫头就是姿色寻常,弄得堂堂储君还要偷着在外头弄外室,实在可笑,这萧家的千金可娶不得,不过我不怕,都知道我是不思进取的纨绔,萧家可瞧不上我,你就不一样了,虽说你也不参与政事,身份在哪儿摆着呢,咱们大魏嫡出的皇子可就你跟太子殿下两位,论身份除了太子就是你,萧家那老头子是个精明人,能不惦记,所以,你若不想娶萧家的千金,可得想好对策。」 卫九:「我不娶,谁也奈何我不得。」 小侯爷摸了摸鼻子,心说刚还说自己脾气好呢,这脾气叫好吗,不过,这回想推拒只怕不易,萧家既动了这样的念头,必不会轻易放弃。 不说两人回了京城,单说潘清这头儿,李得成跟另外两个捕快,私下去讨要好处银子,被买卖家联名告到了衙门,潘清脸色难看非常,叫人把三人叫过来询问。 李得成本来想着潘清来冀州府当了捕头,自己之前跟这小子就有些过节,在冀州府恐怕待不住,正赶上他婆娘的表兄弟有门路说能在京里的衙门谋个差事,这可是做梦都想不到的好事,这边儿便告了假,去京里跑门路,银子使了不少。 末了冀州府真武庙私炼红铅丸的事儿翻了出来,他婆娘那个表兄弟怕受牵连,忙着跑了,连个人影儿都摸不着,自己那些银子也打了水漂,只得回来冀州府接着混日子,怎么说这府衙的捕快也算个肥差,墙外损失墙内补,怎么也得把去京里使的银子捞回来。 琢磨这事儿自己干不稳妥,便寻了另外两个捕快,这两个捕快是京里周侍郎一个宠妾家里的亲戚,有周侍郎撑腰,胆子大的很,根本就没把潘清这个没根没叶儿上司瞧在眼里,加之贪财如命,跟李得成一拍即合。 之所以如此大胆,是因这种事之前太过寻常,要几个好处,那些人畏于他们是官府的差爷,不敢反抗,给几个银子就当买个拎清了,毕竟之前也有不给的,不给的夜里不是遭了小偷就是见天上门,搬个板凳往门口一坐,只要上门的主顾,便拦下盘问一番,如此谁还敢上门。 也有气不过,一状子告到衙门的,结果还没见着知府大人呢,就挨了几十板子,打的皮开肉绽,命都去了半条。 有此先例,老百姓只要不想跟自己的命过不去,就只能掏银子保平安,久而久之,就成了不成文的惯例,而且,李得成有意要给潘清难看,三人直接去的赵家豆腐坊,这豆腐坊是小翠开的,就在保善堂旁边不远,当时小翠不在,把赵家老两口可吓坏了,忙掏了钱打发走了他们,等小翠回来,知道这事儿,气的不行,当即便要去衙门告状 被她爹娘死活拉住,叫她别惹事儿,说这一条街上的买卖家除了保善堂他们没进,其他家都掏了银子就,说这些衙差都是大爷,得罪不起,还是老实的做买卖吧,如今买卖好,有几天就赚上来了。 小翠本就是个厉害性子,如今做起了买卖就更泼辣了,哪能忍下这个,倒也未直接跑来衙门,而是把一条街的买卖家都召集到了一处,商量着联名告状。 那些买卖家一听告状,吓得肝儿都颤儿,一个个脑袋摇的跟拨楞鼓似的,众口一词说告状没好处,小翠却道:「一就有二,咱们辛辛苦苦赚下的钱,凭什么给他们,就算咱买卖好,不差这几个钱使,也不能这么不明不白的,而且,如今跟以前可不一样,以前的知府跟吴有运都不是好东西,就知道搂钱祸害百姓,如今知府卫大人是个再清廉不过的官儿了,还有潘捕头,上任头一天就立下了规矩,不许捕快寻借口要好处,若有必会严惩。」 众人都知她跟潘捕头很是熟络,更何况,牵头的是小翠,他们就跟着,若果真告成了,从今往后便再不用受这些捕快的欺负了,若不成,至多就跟之前一样,接着掏银子呗,那些捕快还指望从他们这儿拿好处呢,自然不会赶尽杀绝。 想明白了,便都跟着小翠寻人写了联名状,一状告到了衙门,本来这事儿轮不到潘清处理,知府大人不在,还有主事呢,可主事多精,一看这仨,李得成还罢了,那俩后头的靠山可是周侍郎,得罪了这俩,往后有自己的好果子吃吗,干脆一推二五六丢给了潘清。 潘清正想寻机会把这些刺头儿开发了呢,如此正中下怀,见三人大摇大摆的走进来,潘清暗暗冷哼,这李得成在东安县的时候便如此,到了冀州府依旧积习难改,不过这次他找上小翠,想来就是冲自己来的,自己怎能让他失望。 三人进来不情不愿的躬身见礼,继而装糊涂的道:「潘捕头叫属下等过来莫非有什么差事?」 潘清:「差事倒是没有,是有件事需问问你们,这是买卖家告你们私要好处银子的联名状,你们可有什么要说的吗?」 李得成:「这有什么好说的,这是冀州府自来的规矩,多少年都没变过,您来府衙的日子短,不知道这些也不新鲜,再说,那些做买卖的靠着我们这些当差的保平安呢,叫几个钱不是应该的吗,这世上哪有白干活儿的事儿啊,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第57章 规矩?潘清:「不知这规矩是何人所定?」 李得成:「这个属下就不知了,反正自属下来这冀州府便是如此,属下也是入乡随俗。」 潘清:「不管之前什么规矩,如今我既任这冀州府的捕头,便要守我潘清的规矩,咱们丑话已然说在了前头,在我手下的当差,头一样手脚得干净,不许以任何形式任何借口私要好处,我这些话你们仨未听见吗。」 李得成:「听见了又能如何?不找他们那好处,兄弟们岂不要饿死了。」 潘清:「吴刚,衙门可曾差过你们的月俸银子?」 吴刚:「不曾差,都是按时放的。」 潘清:「可能养家糊口?」 吴刚:「老百姓人家也吃不得山珍海味,足可吃饱穿暖,到了年根儿底下还能有些存项。」 潘清看向李得成:「李捕快与吴捕快拿一样的月俸怎偏你家饿死了人不成。」 李得成含糊道:「我,我家人口多。」 人口多?潘清冷哼了一声:「想来李捕快若是再纳几房小妾,便把知府大人的俸禄给了你也不够。」 李得成瞥了眼吴刚:「吴捕快倒是蹦出来冲这个大尾巴狼了,莫非忘了你这差事是怎么来的了,若没有你叔叔吴有运,就凭你,连府衙的茅厕也没你站脚儿的地儿,若论拿好处,可着冀州府谁也拿不过吴有运。」 吴刚:「是,我叔是干了许多缺德事,所以到了得了报应,我娘一直嘱咐让我千万不能跟我叔学,走他的老路,这缺德事儿干了,自己不觉亏心,老天爷也看不过眼,末了都得找回来,你看我叔最后落了什么结果,李捕快想必一清二楚吧,我记得给我叔验尸的时候还是你跟我一起去的。」 李得成脸色一变:「我,我不是吴有运,你少咒我。」 吴刚:「我可没咒李捕头,我是说这人要是干了缺德事,早晚得有报应,李捕头若没做亏心事,怕什么?」 李得成:「反正,这捕快拿好处银子,也不单我们,整个大魏的衙门都一样,上头的万岁爷都睁只眼闭只眼,你一个小小的捕头莫非比万岁爷还厉害。」 潘清:「你这话潘清不能苟同,皇上最恨贪官,一再严查贪官污吏,举凡贪银子祸害百姓的杀无赦,如此明君会对你这个捕快睁只眼闭只眼吗。」 李得成看了那两人一眼,心里暗骂,刚在外头还都牛气哄哄的,什么都不怕呢,如今怎么连屁都不放,自己撺掇他们就是指望他们后头有周侍郎当靠山呢,这会儿认怂晚了。 眼珠转了转想出一个主意:「既然说到这儿,我也不瞒着了,跟你撂句实话,这银子不是要的是借的,是这两位老弟说他们姐夫过些日子过寿,想预备一份体面的寿礼,偏手里的银子有些不凑手,我便出了主意,寻那些人先拆借一些,我说两位老弟,到了这会儿就别藏着掖着了,实话说了吧,你们周侍郎可是朝廷大员,给他置办寿礼又不是丢人的事,有什么可藏的。」 那两人彼此看了一眼:「是,是给我姐夫置办寿礼借的银子?」 潘清素知李得成狡猾,却也未想到为了抵赖竟编出这么个胡说八道的理由来,以为他把周子山抬出来,自己就怕了不成,上次真武庙的红铅丸案,就跟这位周侍郎脱不开干系,自己是没机会,若有机会,别说他是六部侍郎,就是尚书自己一样会查到底,把这些祸害百姓的混账王八蛋,都关起来严审重判,一个都别想逃。 想到此,冷哼了一声:「这么说,这件事儿干系京里的侍郎大人喽。」 李得成以为她怕了,嘿嘿笑了两声:「可不是吗,就是为了给侍郎大人备寿礼。」 潘清看向旁边的两人:「侍郎大人乃六部公卿,国之重臣,此案既干系周大人,可就不是我一个冀州府的小捕头能审的了,这就封了卷宗上报按察司,由按察司递送京中大理寺,到时候此案如何审理,就不干咱们冀州府的事儿了,来人,把这案卷封起来上报按察司。」 潘清一番话把那俩吓得脸白腿软,一个没站住噗通跪下了地上:「您饶了属下吧,我们两个小捕快跟京里的侍郎大人哪挨得上边儿啊,刚那些话都是李得成胡编的,根本没这么回事儿,至于这好处银子,也是李得成撺掇我们哥俩去要的,这银子要过来,我们哥俩一个大子儿可都没敢使,这就交公。」说着把腰上的荷包拽下来,递了上来。 潘清看了一眼:「我潘清虽年纪不如众位老哥,但我既当了这个捕头,就不得不立规矩,前头不理会,一个是因我初来乍到,想着兄弟们这差事谋的不易,家里许有老小得指望这份差事养活,就留了体面,是想你们自己想明白一个道理,当捕快是为了什么,是为了庇佑百姓平安,而不是为了鱼肉百姓,捕快本来就不是发财的肥差,是为老百姓做事儿的。」 说着脸色微微一沉:「机会我潘清已经给了,你们明知故犯,便再无情面可讲,我给你们两个选择,一把这银子退回去,自己请辞了差事,家去另谋出路,二你们不辞差事,这里有百姓的联名状,既有状就可立案,先关进大牢,待知府大人回来亲审此案,你们自己掂量吧。」 第58章 那俩人反正也不愁出路,这冀州府也早待腻歪了,如今这油水也捞不着了,就指望那点儿月俸银子,吃两顿花酒就不够,这差事不干也罢。 想到此,刚要开口选一,却听李得成道:「请辞差事是大事,可得容我等思量思量。」 潘清:「李捕快是前辈,既然前辈开口了,那今儿就先回去想想,明儿我在这儿等你们。」 那俩还要说什么被李得成不由分说拖了出去,一出衙门,那俩甩开李得成没好气的道:「都是你撺掇我们哥俩去讨银子,如今差事都保不住了,你还拉着我们做什么。」 李得成:「你们别恼且听我一句,我知道你们哥俩靠山硬,从冀州府走了,去京城一样能谋个好差事,可你们就不想想,在冀州府这么些年,竟让这么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给逼得辞了差事,这口气能咽的下?」 那哥俩儿:「咽不下去能怎么着,形势比人强,我们哥俩靠山再硬,可不占理儿啊,更何况,如今这冀州府可不是以前那时候了,这位新任知府虽不知什么来历,可能跟小侯爷称兄道弟,会是寻常人吗,只这位卫大人在冀州府一日,咱就得罪不起姓潘的小子。」 李得成:「既然咱这差事保不住了,倒不如趁机给这小子添点堵,不能让小子舒坦了。」 那哥俩疑惑的道:「他是冀州府捕头,是你我的上司,后头还有知府大人跟小侯爷给她撑腰,咱们能添什么堵。」 李得成阴沉沉一笑:「咱们给她唱一出空城计。」说着在两人耳边嘀咕了一阵。 那哥俩儿道:「你是说让别的捕快也一起给姓潘的难看,怎么可能,这件事儿跟他们又没干系,他们能跟着掺和?」 李得成:「这个你们哥俩放心,有我呢,我一准能说动他们,你们哥俩若不信,咱们去试试。」 那哥俩一琢磨,反正自己差事也保不住了,试试就试试呗。 李得成倒舍得下本,晌午头上在藏春楼摆了一桌席,把府衙的捕快除了吴刚宋五都请了过来,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提起了今儿的事儿,众人吃人嘴软自然都向着李得成说,一个个七嘴八舌的骂潘清不是东西,整个一石头缝蹦出来的,不拿好处油水的差事谁干啊…… 李得成趁机道:「就是说,让姓潘的这么搞下去,咱们爷们以后拿什么来藏春楼吃花酒啊,你们说是不是?」 众人纷纷附和:「就是说,也不知这小子得在咱冀州府干多少日子,这要是干长了,兄弟们往后可得勒紧了裤腰带过日子了……」 李得成:「与其如此,倒不如咱们想个法儿把这小子弄走不就结了。」 众人愣了愣:「李老哥您这说梦话呢,这小子可刚上任,又颇得知府大人青眼,咱们能想什么法儿。」 李得成:「知府大人之所以看重这小子不就是因这小子破了几个案子吗,即便这小子有些本事,若惹出大篓子来,知府大人跟他非亲非故,又岂会护着他。」 众人:「什么大篓子?」 李得成:「咱们这些虽是下头当差的,可没咱们他府衙也玩不转,哥几个只要听我的,一准儿让姓潘的吃不了兜着走。」 众人有明白过来的道:「李老哥不是想让我们也请辞吧,我们跟你们哥仨比不了,李老哥有通天的门路,丢了府衙的差事也不愁,这哥俩就更不用说了,只会步步高升,我们可得靠着这差事养家糊口呢,要是辞了,家里的婆娘孩子可没了着落。」 李得成:「让兄弟们跟我们一起请辞,不是断了兄弟们后路吗,这样缺德事儿我李得成能干吗,就是让兄弟们请一天假,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病了怎么来当差事。」 自打潘清当了他们的头儿,油水就别指望了,差事倒是越发累,一天天的闲不住,之前那样又清闲又有好处的日子想都甭想了,虽说捕快本来就该如此,可这些人懒散惯了,哪受得住这样的约束,心里对潘清早就不满了,如今李得成一牵头,不过就是请一天病假,若是真能把姓潘的小子弄走也值了,于是纷纷点头。 李得成一见这些人应了,高兴起来,喊着上酒,一个个搂着姑娘乐了起来。老鸨子最不待见这些捕快,穷横穷横的,当她这藏春楼的姑娘是白来的不成,每次来就结个酒菜的银子,姑娘都是白搭进去的。 可不待见也没法儿,这些捕快别看不是官儿,可比官儿都难缠,俗话说得好,阎王好见小鬼难搪,这些捕快要是使坏,自己这买卖就甭想干消停了。 想着里头这些占便宜没够的捕快,又想想上回来的那个潘捕头,简直是一天一地的差别啊。 正想着就见春月从那屋里出来,把她招到身边儿,指了指里头:「我看今儿府衙这些捕快差不多都来齐全了,这是商量什么事儿呢,你可听着了?」 春月:「我正要来寻妈妈说这事儿呢,这些人正研究着怎么把潘捕头弄走呢。」 第59章 老鸨子:「哎呦喂,我就说这些人一准没憋什么好屁,果然让我猜着了不是。」 春月:「妈妈,潘捕头可是个难得好人,性子好,人也俊,对我们这些人,也都客客气气不会轻看,她还帮那些真武庙里的姑娘安置了生计,这样的人可不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吗,可不能让这些人得逞。」 老鸨子点头:「是这个理儿,虽说咱们是风尘中打滚的,可这好歹也得分清了,潘捕头这样的人在咱们冀州府可是咱老百姓的造化,行了,你去吧,别露了声色,我让人去送个信儿,让潘捕头好有个准备,别让这些人算计了。」 春月:「那妈妈可快着些,别耽搁了。」 老鸨子白了她一眼:「妈妈我做事儿什么时候耽搁过,赶紧进去,别叫里头的人生疑。」打发了春月,叫了个机灵的小子过来,嘱咐了几句,让他去了。 潘清正在衙门里翻阅旧年的卷宗,明路从外头走了进来,在她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明路是卫九留下来的,潘清知道卫九是怕他不在的这些日子,这些以李得成为首的捕快要生事。 卫九是好意,却也未免太小看自己了,若是连这些人都料理不了,自己这个冀州府的捕头也不用当了,趁早家去种地的好。 而李得成的为人自己相当清楚,若是如此轻易便认了就不是他了,如今丢了差事怎么可能不给自己添堵。 明路低声道:「要不奴才去都指挥司走一趟,找乐泰大人借几个人先把眼前支应过去再说。」 潘清瞥了他一眼:「这样的小事便惊动都指挥司,是不是不大妥当啊。」 明路:「清少爷您不用多想,乐泰大人是咱们自己人,手底下的人多着呢,借几个应急不算什么大事。」 潘清:「我且问你,若不是打着你主子的旗号,这人能否借的来?」 明路:「这……」 潘清:「老百姓最恨那些仗势欺人的,我潘清若是如此做了,与那些人有何差别。」 明路:「清少爷这哪是仗势欺人啊,再说,李得成那些人可都不是好东西,憋着坏要给您唱一出空城计呢,要是不借人,明儿捕快都不来衙门当差,这事儿可闹大了。」 潘清:「他会唱,难道我就不会唱吗?」 明路愣了愣:「清少爷唱什么?」 潘清:「唱一出沙场点兵。」 明路心说有这么出戏吗,自己怎么没看过? 潘清看了他一眼,觉得明路这么帮忙自己不领情有些说不过去,便拍了拍他:「我不是你主子,我就是个小捕头,若论起来,都指挥使门前站规矩的小兵都比我的脑袋大,咱就别惊动了人家了,不过还是要谢谢明路帮我出谋划策。」 明路脸一红挠了挠头:「那个,奴才这算什么出谋划策啊,而且也没帮上清少爷。」 潘清:「帮不帮的上都是你的心意,你不是喜欢宋五家的葫芦吗,回头我去找宋嫂子给你讨一个来就当谢礼了。」 明路眼睛一亮想起自己的身份忙摇头:「奴才不敢要清少爷的谢礼。」 潘清:「又不是什么金贵东西,不过是我一点儿心意罢了,你若觉得过意不去,回头得了空帮宋嫂子多卖几个葫芦也就是了。」 明路听了这话方点头笑道:「这个容易,宋五家的葫芦长得周正装酒最合适,眼瞅就入冬了,当差的免不得在外头跑,天冷了吃口酒暖暖身子是常事儿,这葫芦正得用,回头我跟他们一说,保管人人都要。」 潘清:「那回头让宋五请你吃酒。」 明路舔了舔嘴:「那奴才可落着了。」 潘清见他那猴样儿,不禁笑了一声,想起什么:「对了,李得成这事儿你是如何知道的。」 明路:「是了,奴才差点儿忘了这茬儿,刚奴才在衙门口瞧见个小子在旁边的胡同口探头探脑的,瞧着像是上回去藏春楼里见过的,这时候来衙门只怕有事儿,便去问了一声,那小子说是藏春楼的妈妈遣他来送信儿的,李得成在藏春楼摆了席请了府衙的捕快,商量的便是这事儿。」 潘清:「我说今儿衙门这么清净呢,都去了?」 明路:「就宋五跟吴刚没请。」 潘清:「倒真费了不少心思。」正说着就见宋五跟吴刚匆匆走了进来:「头儿可坏了,刚我从藏春楼那边儿街上过的时候,听好几个捕快进了藏春楼,我忙着去问了一嘴,才知道是李得成摆了酒,这李得成可最是抠门,今儿下这么大本儿摆酒,肯定没好事儿。」 吴刚点点头:「是啊,而且府衙的捕快除了我们俩都去了,肯定是要使坏,头儿可得早做打算,不能让他们得逞。」 潘清:「你们别着急,这事儿我已然知道了,藏春楼的妈妈遣人送了信来。」 宋五挠挠头:「头儿不是一直不去花楼的吗,怎么跟藏春楼的老鸨子有了交情。」 第60章 吴刚听他说话不防头,悄悄用手肘杵了他一下,是想提醒他说话注意点儿,别这么口无遮拦。 不想宋五却是个实心眼,侧头瞪着他:「你杵我做什么?」 吴刚真后悔了,早知道他是这么个人,打死自己都不管闲事儿,咳嗽了一声:「没什么,不小心碰了你一下,对不住啊。」 宋五伸手拍了他一下哈哈笑道:「我跟你开玩笑的,我知道你是好意提醒我说话小心,可见你跟头儿的日子短,不知咱们头儿的性子,人家说宰相肚里能撑船,咱们头儿肚子里能撑好几条船,对咱们当兄弟一样看待,没那么多事儿,之前在东安县的时候,兄弟们常凑到一起吃吃喝喝,不过呢,头儿样样都好,就只一样儿不好,不能吃酒,不过,你别看头儿不能吃酒,身手可不孬,我这样的白给。」 吴刚忍不住瞄了潘清的小细胳膊小细腿儿,又看了看宋五的五大三粗的块头,打从心眼里不信。 宋五见他那样儿笑了起来:「当初我跟你一样,后来可是给头儿结结实实的揍了一顿,你要不信回头试试。」说着上下扫了他一遭摇摇头:「不过你这瘦小枯干的身板,禁的住头儿拳头吗。」 潘清见他越说越跑题,咳嗽了一声:「你跑藏春楼那条街做什么去了?」 宋五:「那,那个,我是正巧,巧从,从那边儿路过。」 潘清点点头:「路过就好,我还以为你想进去呢。」 宋五忙摇头:「没,没想过,就是路过,路过。」潘清点到为止也不为难他。 宋五方松了口气:「那个,头儿是不是知道李得成憋什么坏了,那可好,赶紧想个对策把这家伙收拾了。」 潘清略想了想,看向吴刚:「吴刚,这些捕头的家你可都认识? 吴刚:「不全认识,知道两三个。」 潘清:「两三个就够了,你一会儿去这几人家里走一趟,这么说……」把他叫到跟前儿,低声嘱咐了一番。 等吴刚走了,宋五仍不放心:「头儿,李得成费了这么大劲儿就是想给您下不来台,那些捕快也是对您也是颇有怨言,能听吴刚的吗?」 潘清:「只想要这份差事的,都能掂量明白,那些不听的都是不愁差事的,若能另谋高就咱们也没必要拦着。」 明路点头:「可是,那些不愁差事的都是有门路的,之前这冀州府衙的捕快也算肥差,都一窝蜂的往这儿扎,哪是正经当差的,都是来捞好处油水的,这些人走了倒好,留下也是麻烦,只是如此一来,这府衙的捕快的名额少说的也得空出七八个来,一时间去哪儿寻这么多人来填补。」 潘清:「这个,我自有道理。」 明路本来还要说什么,却想到清少爷可不是爱说大话的,这么多案子过来,哪个案子不是查得清楚破的漂亮,就冀州府这几块料都团吧一块儿也不是清少爷的个儿啊,反正有主子在呢,就算清少爷把天捅个窟窿,主子也能想法儿补上。 而且,主子把自己留下来,可不是让自己掺和清少爷的料理这些捕快的,而是怕万一出了纰漏,自己能及时报信儿。这么想着也就放了心,只等着明儿看这出好戏。 转天一早,潘清仍跟过去一样,进了城先到小翠的铺子来吃早餐,自从小翠的铺子开张,潘清几乎天天光顾,来铺子里的常客大都认识潘清,先开头畏惧她捕头的身份,没人敢跟她说话,甚至走道都绕着走。 潘清知道这是因为吴有运干的那些混账事儿,让老百姓对府衙当差的畏惧如虎,要扭转百姓的既定观念,并非一朝一夕可成,需慢慢来。 第一天来潘清就拒绝了小翠给她的特殊待遇,跟别人一样排队并主动与人打招呼,一开始可把那些人吓够呛,后来便渐渐习惯了,也会跟自己攀谈几句,到如今见了面都会笑着打个招呼。 潘清一来,众人便道:「潘捕头来了。」 潘清笑着点头:「各位早。」打过招呼便在队伍后头排着,等排到了个不用说,小翠便给她装了一大碗豆浆,两个油饼,潘清端着寻了个空位坐下,慢条斯理的吃了起来。 吃完了擦了擦嘴,把钱丢到小翠旁边的钱盒子里,就听小翠笑眯眯的道:「潘大哥,等一会儿收了摊子,我去布坊去寻老六嫂子,上次的卤豆干,我记得潘大哥喜欢,用不用我顺道给您捎过去。」 潘清听了,又拿出钱来放进钱盒子里:「这些是卤豆干的钱,麻烦小翠姑娘了。」说完方才走了。 小翠娘直埋怨闺女:「你这丫头,如今是钻钱眼儿里去了不成,也不想想没有潘捕头,你这条命早没了,更何况潘捕头还指点你做买卖,帮着咱家开了这个铺子,按说这油饼豆浆的钱都不该收,你倒好,卤些豆干还巴巴的要钱,叫人家潘捕头心里怎么想。」 小翠笑道:「娘你不懂,这可是潘大哥跟我说的,这做买卖头一样就得账目清楚,潘大哥是君子,也是这天底下心眼最好的人,而且,我若是不收她的钱,下次她可就再不来咱家了。」 第61章 赵老汉瞪了自己婆娘一眼:「你个妇道人家懂什么,听咱家小翠的准没错,潘捕头什么人啊,能贪咱家这点儿小便宜吗,快去把碗收了。」 嘴里说着手上也不耽误,锅里炸的金黄的油饼捞了出来,后头一个婆子道:「听说潘捕头还没定亲呢,你说这么个斯文俊俏的模样儿,说起话来也亲切,一点儿捕头老爷的架子都没有,给她那双眼睛一瞧啊,我这老婆子的一颗心都忍不住扑腾,这潘家也不知祖上积了多少德行,才得了这么个子孙,真不知谁家闺女有这个造化,若是嫁这么个女婿,估摸着睡觉都能笑醒了。」 她一番话说得众人都笑了起来,小翠道:「您老这么大年纪,心还扑腾呢,别是得了什么症候吧,前街上的二婶子就跟您似的,没事儿就扑腾,去保善堂寻小张大夫号脉,说是心上的症候,一会儿吃了饭,正好保善堂也开了,您老不如顺便瞧瞧吧。」 那婆子:「呸呸,你这丫头咒我老婆子呢,我这算什么症候。」 后头有个汉子道:「这不是症候是花痴,一瞧见俊后生就扑腾,要是瞧见我这样儿的,再也扑腾不起来的。」 那婆子瞥了他两眼:「就你这样的,一张脸跟黑炭似的,扑腾个屁啊。」 那汉子:「你别瞧我这会儿长得黑,年轻时也是我们十里八乡有名儿的俊后生呢。」 那婆子:「这大清白日的你做梦呢,就你这样儿的往上倒八辈儿也俊不了,种儿在这儿摆着呢,生出来都是歪瓜裂枣。」两人一递一句跟说相声似的,可把众人逗得的不行。 笑过去之后,有个上了年纪的老汉道:「我倒是听说,姚半城有意托人去潘家说亲。」 那婆子摇头:「姚家那位小姐,前头闹得那件丑事,冀州府谁人不知,惦记潘家这门亲事不妥当吧。」 那老汉道:「有什么不妥当的,你们也不想想,姚家什么人家,家资丰厚,要不能叫姚半城吗,且跟京里许多大官都有交情,姚家又无男丁,只这么一位小姐,谁娶了不就一脑袋扎富贵窝里去了吗,别说一辈子,八辈子都不用愁了,尤其潘捕头这样读书人,若是成了姚家的女婿,得了姚家助力,青云直上,为官坐宰的也不新鲜啊,反正男人三妻四妾是常事,若不中意姚家小姐,回头再纳几房小的不就好了,没说跟自己的前程过不去的,你们不信,我这话搁在这儿,只姚家有意,这门亲事一准儿成。」 小翠:「成什么成,潘大哥才不是这样贪图权贵趋炎附势的人呢。」 那老汉:「你这丫头才多大年纪,知道什么,这人啊没有不贪富贵的,不然,你一个姑娘家开铺子做什么,不就是为了多赚几个钱过好日子吗。」 小翠:「反正,潘大哥不是这样的人。」 那老汉摇摇头:「到底年轻啊。」站起来付钱走了。 小翠爹瞥了眼闺女,自打老汉走了便闷闷不乐的,心里琢磨这丫头不是对潘捕头存了心思吧,有心问问闺女,却碍于客人太多不得机会,便想着等晚上家去再底细问。 不说小翠爹这边儿怎么想,且说潘清从小翠家出来,还去保善堂寻小张大夫这儿说了会儿话,才慢悠悠的往府衙行来,到了衙门口,就见宋五匆匆跑了出来:「头儿您可来了,怎么今儿这样晚。」 潘清挑了挑眉:「不是还未到点卯的时辰吗?」 宋五小声道:「今儿不是有事吗,头儿我可跟您说,别人没见影儿,李得成跟那俩可一早就到了,这会儿正在里头等着头儿呢,一脸小人得志的样儿,刚主事儿的已然来了一趟,问轮班的捕快怎么没来,头儿,这些人要真不来,可坏菜了。」 潘清:「放心吧,坏不了。」迈脚进了衙门,还没进值房呢就听见里头李得成跟主事说话的声儿:「主事大人不是我说,有姓潘的这么当捕头的吗,他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难道让兄弟们也跟着他一起吃苦受罪,我们哥几个不就借了几个钱吗,就这么不依不饶的,这根本是公报私仇,借机铲除异己,想把他自己的人安排进来,我把话放这儿,您今儿要是不管,往后这冀州府衙可就是她姓潘的天下了,您想想,自从她来了,仗着跟卫大人的交情,连您都没放在眼里,当初吴有运可都没她这么霸道……」 潘清倒没什么,宋五却听不下去了,一脚迈了进去:「李得成你满嘴胡沁什么,头儿怎么霸道了。」 李得成见宋五进来,冷笑了一声:「怎么着你宋五如今可是腰子硬了,攀上了高枝儿都能在我跟前儿充大的了,可我也得劝你还是悠着点儿,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会儿你以为有了靠山,不定以后怎么着呢。」 宋五待要跟他吵,潘清先一步截住他:「看起来你们仨是想好了。」 李得成嘿嘿一笑:「想是想好了,不过瞧着意思,可不止我一个人想好了,你潘清太霸道,把兄弟们挤兑的都没了活路。」 第62章 潘清点点头:「你是说,别人也跟你们一样要辞了差事。」 李得成:「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反正这衙门里没见着一个兄弟。」 主事儿的皱了皱眉:「潘捕头这是怎么回事儿?」 潘清:「主事大人不必着急,不是还未到点卯的时辰吗?」 李得成:「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这离着点卯的时辰也不过剩下一刻钟,兄弟们要是来还能差这会儿不成。」 潘清:「敢问李捕快是怎么知道他们来不了的?」 李得成咳嗽了一声:「我,我哪儿知道,我是猜的。」 潘清看了眼那边儿的沙漏,跟主事大人道:「既剩下一刻钟,咱们便以一刻钟为界,若一刻钟到了还未到,便视作自动请辞了差事如何?」 主事的听了大惊:「这,这可使不得,若这些捕快全辞了差事,还是府衙吗,万万使不得。」 潘清:「若兄弟们不想干了,必然是有更好的差事,有道是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咱们也不能拦着兄弟们的好前程吧。」 主事:「潘捕头,这可不能胡来,本官在府衙这么年,可从没遇上过这样的事儿,若上头追究下来,可是大麻烦。」 潘清:「主事大人放心,若出了岔子,上头追究下来,有我潘清担着。」 主事大人要的就是这句话,这潘清虽只是个捕头,可跟卫大人和小侯爷那关系,自己可是看的清楚,就算想不明白为什么卫大人跟小侯爷对这位如此青眼有加,可事实就在这儿摆着呢,有卫大人跟小侯爷扛着,多大的麻烦也不是叫事儿了。 既然事儿有人担着,也就不着急了,坐在椅子上等着看热闹,其实他也知道这府衙里的捕快在吴有运手下待的,大都是混吃等死的,拿好处的时候,一窝蜂往前凑,当差的时候一个个都装傻,能偷懒就偷懒。 而潘清别看年纪小,瞧着跟个文弱书生是的,脾气着实硬的很,别说这些捕快,就是卫大人跟小侯爷的账有时都不买。 更何况,卫大人去了京城,却把明路留了下来,明摆着就是知道这些捕快会生事儿,对啊,有明路在啊,刚自己着的哪门子急,想明白了,刚放松下来,还有心思跟潘清唠了几句闲话儿,说起宝相寺的道慧大师,下个月来小隆兴寺讲经的事儿。 潘清道:「主事大人倒是消息灵通。」 主事笑道:「不是我消息灵,是我家里的婆娘,最是虔诚,之前初一十五必要去隆兴寺烧香礼佛的,自打有了小隆兴寺,去的就更勤了,说若是能得道慧大师这样的高僧点化一句就好了。」 潘清:「这也不难,我跟道慧大师倒是能说上句话,回头等大师来了,我可帮尊夫人引荐。」 主事的眼睛一亮兴奋的道:「如此,就有劳潘捕头了。」 潘清:「不过举手之劳,主事大人不用客气。」 李得成心里这个气啊,刚才自己在这儿说了那么多话,这老家伙屁一直淡着一张脸,屁都不放一个,如今潘清两句话,那张老脸都乐开花了,不就一个老和尚吗,至于乐成这样吗,见过什么啊,可惜自己婆娘那个表兄弟如今不知去向,若是这会儿在,可比老和尚牛多了。 说起来还是潘清这小子,吃饱了撑的查什么真武庙啊,炼红铅丸碍着她什么事儿了,非要横插一杠子,自己刚盘上的一条门路又断了,自己跟这小子天生相克不成,怎么一碰上他就没好事儿呢。 而且,李得成却未想到潘清会如此绝,竟然想趁机把整个府衙的捕快都开发了,琢磨自己莫非看走眼了,这小子野心比吴有运还大。 正想着,就听见外头进来了人,先是一个,后来俩,一会儿仨,等到点卯时刻一到,府衙的捕快有一个算一个都站在了外头院子里等着点卯,而且一个个站的笔管条直,衣裳穿的更是破天荒的整齐,往哪儿一站精气神一样不缺。 主事可是这府衙的老人,干了这么多年,也是头一回见这些捕快如此像样儿,不禁看了潘清一眼,心道,这位还真是个厉害的主儿,这一回就把这些捕快的毛病给治过来了。 吴刚进来:「头儿,该点卯了。」 潘清点点头站起来走了出去,拿着花名册点卯:「刘二,钱鹏,赵虎……」点到谁都答应的极快且声音洪亮,跟之前比简直跟换了人一般。 点了卯把花名册递给吴刚,看了众人一眼开口道:「我潘清来冀州府不是一两日了,规矩想必兄弟们都清楚,也不必过多赘述,我还是那句话,既然当差就要有个当差的样儿,捕快的月俸虽不高,养家活口也戳戳有余,若想天天去吃花酒,多少月俸都不够,想吃酒了,不如去酒铺子买上一坛,家去让老婆收拾几个清爽的下酒菜,老婆孩子热炕头,这酒吃的更有滋味,人活一世草木一秋,草木也有繁茂之时,咱们做人也该有些追求,不求千古留名至少无愧于心,便不为自己也为子孙后代立个榜样,将来受子孙的香火也受的心安理得,潘清话尽于此,兄弟们得空多想想,若觉潘清说的不对,可以来寻潘清讨论,有道是三人行必有我师,彼此讨论方能互相进益,散了吧。」 第63章 主事的在旁边暗暗佩服,心说这肚子里有学问的就是不一样,瞧人家这话说的,听着就这么有道理,可不是吗,这做人真的有点儿追求,浑浑噩噩的一辈子,死了也是糊涂鬼,若是干了缺德事,死了说不准还得下阿鼻地狱,还不如清清白白的呢,虽说日子清贫些却不亏心。 潘清一句散了,院里的捕快们松了口气,刚要往外走,却被气急败坏的李得成拦了:「哥几个别走啊,昨儿在藏春楼吃酒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怎么怎,睡了一宿哥几个就忘了不成。」 李得成这厮坏得很,这是眼见着自己的招儿黄了,暗骂这些捕快两面三刀,明明答应自己今儿都请假不来的,却被往日到的都齐全,自己昨儿在藏春楼使的那些白花花的银子,就这么着打了水漂,这些混账是合起伙来涮着自己玩呢,想得美,自己丢了差事,他们也甭想着落好,自己干脆翻出昨儿的事儿来,倒是看看姓潘的有多大的度量,能容下这些算计她的属下。 李得成一句话,众人脸色都变了,昨儿那事儿虽说心知肚明却不能翻到台面上来说,翻出来不是上赶着给头儿难看吗,而且,谁看不出来这李得成明显不怀好意啊,这厮可最不是东西,为今之计也只有死不承认一条道了。 想到此,众人纷纷开口:「李得成你莫不是睡糊涂了说梦话呢吧,昨儿我在家陪老婆孩子呢,谁有功夫跟你去什么藏春楼,就是,就是,你这老家伙可别信口胡沁,我昨儿在家翻我家房后的菜园子呢,我去走亲戚去了,我去城外逛了逛……」 总之没一个承认跟李得成去了藏春楼的,把李得成给气的嘴差点儿没歪了,指着他们:「你们行,睁着眼说瞎话,别忘了昨儿可不光我在,还有这哥俩呢,还有藏春楼的姑娘们作证呢,岂是你们说不认就不认的。」 众人也不傻,这也不是办什么要紧的案子,用得着提审证人吗,不过就是吃了一顿花酒罢了,头儿若真想开发了他们,吴刚也不会特意跑去提醒他们了。 还真亏了吴刚,不然他们真中了李得成的奸计,这老家伙眼看差事保不住了,就想拉他们几个垫背,说什么把姓潘的弄下去,也不想想潘清可是冀州府的潘神捕,那么多疑难案子都办了,李得成这点儿伎俩能得逞吗。 这明摆着是利用他们,这老家伙有门路,丢了差事就丢了,不定又去别处谋个好差事,他们成吗,差事若丢了,家里的老小喝西北风啊。 头儿说的是,捕快的月俸虽不多,养家糊口也不成问题,若是丢了,往哪儿再找这样的差事去,想到此,越发把李得成恨的牙根痒痒儿:「李得成,你有本事把藏春楼的姑娘找来,跟老子三头对证,看看老子昨儿去没去。 这些捕快虽说懒散到底是常办案子的,什么不明白,昨儿他们可是刚从藏春楼家去,吴刚就去了,这说明什么,说明头儿一早就得了信儿。 他们几个可是一直在藏春楼,连屋都没出,这消息是怎么露出去的还用说吗,西街开牙行的焦老六那个婆娘可就是藏春楼出去的,还是潘捕头做的大媒,这事儿冀州府谁不知道,传句话也不新鲜。 更何况,小侯爷还是藏春楼的常客,那老鸨子敢得罪小侯爷吗,叫人送个口信儿出来,也在情理之中,所以,就算李得成这会儿把藏春楼的老鸨子叫来,那老婆子精明的很,也断不会承认。正是因为有这个把握,所以才敢跟李得成叫板。 李得成自然也明白这个理儿,只得把那哥俩拉下水:「你们哥俩昨儿可在呢?」 那哥俩也不傻,见这形势还能给李得成当枪使不成,摇着脑袋:「想是李老哥记差了,昨儿我们哥俩连门都没出,怎会去藏春楼。」 哥俩这一句话,李得成顿时成了跳梁小丑,一张脸都气白了,却再也说不出话来,知道自己今儿这个哑巴亏是吃定了。 主事的冷声道:「李捕快既辞了差事,就不是府衙的人了,赶紧把腰牌衣裳交了走吧,官府衙门,闲杂人等不可久留。」 宋五道:「没听见吗,闲杂人等不可久留,赶紧着点儿,再磨蹭我可不客气了。」 李得成:「宋五你算个什么东西。」 宋五:「我不是东西,我是人,你才不是东西,挖绝户坟,踢寡妇门,你李得成什么缺德事儿没干过,如今落到这种下场是恶有恶报。」 李得成险些没气晕过去,看了周围一圈:「你们以为姓潘的是什么好人不成,当初若没我李得成的举荐提拔,姓潘的是个屁啊,如今当了捕头就忘恩负义,对我李得成尚且如此,你们能有好儿,我李得成就睁大眼等着看你们的下场。」 宋五:「什么举荐,当初在东安县若不是头儿帮忙破了柳家少爷的人命案,你李得成能接着柳家的门路谋到冀州府来吗。」 主事这才知道李得成的门路是这么来的,先头听他说话还当跟柳家沾亲呢,闹半天是因为柳家少爷的案子,柳家做了个顺水人情。 第64章 之前还顾及些柳家,如今知道了底细,还客气什么,脸色一沉:「李得成你身为捕快不思好好当差,却私要好处银子,如今百姓的联名状子告到了衙门,若论罪当处杖刑,如今潘捕头只让你自己请辞,已是格外宽厚,你还不领了情分另谋出路在这叫嚣什么,莫非想去大牢里见识见识。」 主事这话一出口,李得成是真怕了,要是进了大牢,能有自己的好儿吗,有道是好汉不吃眼前亏,如今这形势再闹对自己可没好处,指着潘清:「姓潘的你别得意,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谁都有倒霉的时候,我还就不信你小子一辈子都是好运,等你倒霉了好好尝尝墙倒众人推的滋味。」撂下话走了。 宋五呸一声:「什么东西啊,临走还得咒头儿,当头儿是你这缺德带冒烟的呢,头儿是好人,一辈子都行好运。」说着看向那哥俩:「你们哥俩怎么着,打算怎么咒头儿的不是。」 那哥俩倒是精,呵呵一笑:「我们哥俩可不是李得成,知道是我们犯错在先,头儿如此料理已是给了我们体面。」 宋五:「算你们俩明白。」 那哥俩:「既如此,那我们哥俩就先下去了。」 主事挥挥手:「去吧,望你们记住这次的教训,日后若能谋别处的差事,要好好当差。」两人应着去了。 捕快们也都各自散去当差事,一时间值房院就剩下潘清几人,主事道:「潘捕头,你也知道,咱们府衙的差事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没有闲人,如今这一气儿走了仨,可就空出仨坑来,怎么也填上才成。」说着看了宋五一眼:「要不从东安县再调上来几个,潘捕头之前便在东安县任职,想必对东安县的捕快很是清楚,这件事儿就潘捕头决定吧,回头订好了知会我一声,发了提调文书,三日内便能过来当差。」 宋五眼睛一亮,心说,这要是兄弟们都来了,那可热闹了,正美呢,却听潘清道:「东安县捕快本来就不多,若是再调上来几个,东安县可就没人当差了,而且,他们大都是东安县人氏,家里老的老小的小,一大帮子呢,离不得太远,倒不如就在冀州城招几个捕快,地方熟,查案当差也容易上手。」 主事暗暗点头,刚自己也就想起宋五是东安县调上来的,便随口一提想试试潘清是真没有私心,还是只嘴上说的好听。 府衙的捕快从下头县衙里提拔的不多,除非自己有厉害门路的谋上来,像李得成,再不然就是像潘清这样由知府大人直接点的将,大都是知府大人的嫡系,当然潘清的本事也是有目共睹,从来了冀州府,接连破了几起大案,实在叫人刮目相看,果然这冀州府大大有名的潘神捕,绝不是浪得虚名。 而宋五瞧意思这宋五像是潘清带的徒弟,所以跟着上来也在情理之中,毕竟得有个支应着顺手的,若是再调几个东安县的上来,可就是潘清的私心了。 这一试果然是个磊落之人,便放了心,笑道:「那这招人的事儿就交给潘捕头了。」 潘清:「明儿就贴了招人的告示出去。」主事点点头笑眯眯的走了。 他前脚走,后脚宋五就挺不住了,忙道:「头儿刚怎么不答应,就把张龙几个都调过来,兄弟们又都凑到了一起多热闹。」 潘清看了他一眼:「你当这是赶庙会呢,这是冀州府衙,要那么热闹做什么?别想这个了,去把近十年冀州府的案卷都给我搬过来。」撂下话进屋去了。 宋五挠挠头:「热闹点儿多好,真是的。」 明路见他那样儿,忍不住把他拉到一边儿:「亏你还口口声声说是清少爷的徒弟呢,怎么连清少爷的一丝聪明都没有,你以为这冀州府是你们家开的啊,想把谁弄来就弄来,你也不想想,那李得成费了多大劲儿才谋了个差事。」 宋五:「可是我不是挺容易就来了吗。」 明路:「若不是沾了清少爷的光,就凭你这榆木疙瘩一样的脑袋瓜子,八辈子也甭想谋这个差事,是我们家主子怕别人清少爷支应不顺手,才把你提上来的,还走的小侯爷的门路,知道为什么不?」 宋五摇摇大脑袋:「不知道。」 明路:「你真傻假傻,自然是为了避嫌啊,你想想清少爷刚升上来,要是把自己人弄过来,外人肯定说清少爷拉帮结派,于清少爷的名声有妨碍。」 宋五:「有什么妨碍?头儿要那么好的名声做什么?」 明路给宋五问的都想一脚踹过去,这脑袋真够死的,也不知清少爷瞧上这家伙什么了,简直有点儿机灵劲儿都没有。 没好气的道:「对你是没妨碍,你这辈子混到如今都是你家坟头冒青烟了,可清少爷不一样,你想想凭清少爷的本事聪明,还能一辈子在冀州府当捕头不成。」 宋五:「头儿跟我说过,她这辈子就想当捕头。」 明路翻了白眼:「清少爷是这么说,可像她这样的人才,当个小小的捕头不是可惜了吗,更何况,真如此,我们主子至于费这么大劲吗,这些说了你也不懂,总之,就记住一句话,好好跟着清少爷,没你的亏吃,甭废话了,赶紧去搬案卷吧。」 第65章 打发走了宋五,明路方端了茶进去,放到桌上:「清少爷晌午想吃什么,西街上新开了一家卖驴肉火烧的,天天排队,听说味道极地道,奴才给您卖两个来尝尝。」 潘清抬头看了他一眼:「明路,我不是你家主子。」 明路嘿嘿一笑:「在奴才心里清少爷跟我家主子一般无二,更何况,我家主子走之前特意嘱咐奴才伺候好清少爷,若奴才不尽心,回头主子要责罚奴才的。」 潘清扣了扣桌子:「真想尽心?」 明路:「奴才听清少爷的吩咐。」 潘清:「那帮我做件事儿……」 明路在脸上系了块帕子,把茅厕里的大粪铲了出来,装到桶里,装满了提到布坊后头倒进新挖的粪池子里,终于把茅厕里清理干净,直了直腰,抬头看去,日头都快落山了,自己整整挑了一天大粪。 明路觉得这一天只怕把自己这辈子的粪都挑完了,低头看了看自己,臭的他自己嫌弃,哪想到清少爷会让他来干这个啊,明路琢磨是不是清少爷嫌自己伺候的不好,才把派到这儿来。 正想着,就见焦老六的媳妇儿走了过来,手里捧着一套簇新的衣裳,笑道:「可辛苦明路兄弟了,旁边浴房里已烧了水,这是换洗的衣裳,明路兄弟先去沐浴更衣吧。」 明路也不推辞,实在忍不了这身臭味,忙接了衣裳去旁边浴房洗澡了去了,老六细媳妇儿见他那样儿忍不住捂着嘴笑了出来。 明路洗了三遍才觉身上的臭味没了,换下来的那身衣裳死活也不想要了,正想是留在这儿还是丢出去,忽听外头老六媳妇儿道:「换下来的衣裳,就留在屋里好了,回头让姐妹们浆洗好了再给明路兄弟送去。」 明路这才出来说了句有劳了姐姐们了。 老六媳妇儿:「明路兄弟帮我们干了一天活儿,浆洗衣裳是应该的。」 明路疑惑的道:「干嘛在屋后挖那么个粪池子啊?」 老六媳妇儿:「是潘兄弟让挖的,后头那块横竖空着,姐妹们便说明年开春种些瓜果蔬菜,吃着方便也省钱,省的去市集上买了,潘兄弟便让挖了这个粪池子,等明年一开春,这池子里的粪也沤熟了,是最好的肥料。」 明路:「原来是为了这个,你们布坊的生意不好吗,用得着这么算计吗。」 老六媳妇儿:「这跟生意好不好有什么干系,就算生意再好,该省也得省,而且,潘兄弟说以后大红小红的孩子生下来,也能带着他们去摘果子玩。」 大红小红,明路是知道的,是那两个被真武庙的老道祸害的有了身孕的姑娘,先头叫什么不知道,自己想了这么两个名儿,算着明年开春孩子就该落生了。 明路倒未想到清少爷有这样的耐心法儿,孩子没生下来就想着怎么带孩子玩儿了。 仿佛知道他想什么,老六媳妇儿道:「潘兄弟是这世上心眼最好的人,好人好报,我家老六说,潘兄弟上辈子一定是菩萨。」 明路心说,对这些人是挺善的,收拾起那些刁钻的捕快来,可是一点儿都不手软,不过这冀州府的捕快也的确欠收拾,太不像话了。 正说着,就见凌霄带了个婆子进来,一见这婆子,老六媳妇儿愣了愣,不禁道:「呦,这是那阵风把孙妈妈吹我们这儿来了?您老不是也来我们这儿买布吧。」 布坊的布比外头卖的要结实耐用,一来二去的也有了些名气,加上价格也不贵,先开头近处乡屯里的乡亲们常来买布,后来远些的也会过来,不过,这孙婆子倒是没见来过。 这孙婆子是冀州府最有名的媒婆子,一张嘴能把死人说活了,因此得了个绰号孙快嘴,只不过这孙快嘴可不是什么人家的媒都说,嘴好腿勤专往有钱人家的宅门里走动,谁家有未嫁的小姐,到了年岁未定亲的少爷,她都一清二楚。 有道是天上无媒不成婚,门当户对也得有人说和,这孙快嘴在各家宅门走动的熟,便都求她说媒,说十回能成七八回,因此有了名声,有钱人家的谢媒礼大,这孙婆子家也过得格外殷实,像布坊里这些粗布,孙家是瞧不上的,所以今儿来的有些蹊跷,莫非是来说媒的,布坊里的姐妹们可是有几个好看的,难道是哪个有钱的老色鬼,惦记上了,想纳回去做小,这孙婆子才来登门?, 正想着,就听孙快嘴道:「我不买布,我今儿是来说媒的。」 孙快嘴一句话老六媳妇儿的脸啪嗒就掉了下来:「我说孙妈妈,我们布坊里的姑娘虽多,却断不会与人做小的?」 这事儿孙快嘴自是听说过的,之前好几个媒婆子都碰了钉子,以自己想,布坊这几个是犯傻呢,出了真武庙那档子事儿,谁还能娶这些姑娘回去当正经媳妇儿啊,倒不如给有钱人做小,混个几年,攒下些私房,手里有了存项,往后的日子怎么着都能过。 第66章 谁想还撒出话去绝不做小,真不知想的什么,不过,自己可不是那些媒婆子,连做小纳妾的事儿都管,自己是孙快嘴,说的都是明媒正娶的亲事,这样方显自己在冀州府媒婆子里的地位。 想到此,笑道:「知道,知道,老婆子岁年纪有了,倒还耳聪目明,知道你们布坊的姑娘有志气,不做小,老婆子也不会上门来寻这个不自在。」 老六媳妇儿:「既知道,您老跑这儿来给谁说媒?」 孙快嘴:「瞧你这话说得,这边儿除了你们布坊的姑娘,不是还有一位未定亲的爷吗?」说着往旁边潘清的院子努努嘴。 老六媳妇儿这才明白过来:「你是来给潘兄弟说媒的。」 孙快嘴:「可不是吗,我这年纪大了,腿脚不如以前利落,等闲的亲事也就推了,只如今真真是一门难得的好亲事,我才跑这一趟。」 老六媳妇儿不禁道:「是谁家的姑娘?」 孙快嘴:「说起这姑娘家可真是咱们冀州府首屈一指的大宅门,就是城东姚半城姚府的千金小姐。」 老六媳妇儿一听就不乐意了,一叉腰:「孙快嘴你是捣乱来的怎么着,姚家小姐跟人私奔的事儿咱们冀州府谁不知道,你跑来给潘兄弟说亲,是什么道理?」 孙快嘴:「哎呦,那都是老黄历了,如今那事儿都过去了,再说,不是没成事儿吗,那人如今早让姚老爷打发走了,外头那些人的话都是胡传的,怎么能信,我跟你说,姚老爷特意寻了个接生婆给小姐瞧了,还是囫囵身子呢。」 老六媳妇儿:「囫囵身子也不成啊,名声不好听,潘兄弟可是要什么有什么,哪能娶名声不良的,不成不成……」 孙快嘴:「我说老六媳妇儿这话可就不对了,老婆子也知道潘爷是个拔尖的,可再拔尖儿也不过是个捕头,这捕头可不是官儿,没有品阶俸禄,就是个衙门里的差事,什么时候没了还不知道呢,总不是个长久之计,若是成了姚家的女婿,就凭姚老爷的门路,谋个一官半职还不容易,这没几年就发达了,这才是光宗耀祖的正路,说句不中听的话,若是不是出了前头那么档子事儿,这样天大的好姻缘可还落不到潘爷头上呢。」 给孙快嘴这么一说,老六媳妇儿也觉着有些道理,虽说姚家小姐的名声损了,可要是能成了姚家的女婿,对潘兄弟这样的读书人来说还真是天大的好事,姚家要钱有钱要门路有门路,只要姚老爷肯出头,可是眼望的前程似锦。 这么想着,便有些犹豫,怕自己做主回绝了,回头潘清要埋怨自己,况且,这孙快嘴既登门来说媒,明儿这事儿便会传的冀州府人尽皆知,潘兄弟若是不应,不是明摆着给姚家没脸吗,潘兄弟可得在冀州府当差,若是得罪了姚家,岂不麻烦。 左右都不是,正为难呢,就见潘清一脚迈了进来,这才松了口气,忙道:「潘兄弟回来了。」 潘清点点头,看了眼脸生的孙婆子,以为是来买布的也未在意,刚要往自己院子里走,孙婆子已笑眯眯的开了口:「哎呦,早听说潘捕头是个学富五车的俊郎君,老婆子还有些不信呢,今儿一见才知道,潘爷这人才,可着咱们大魏也找不出第二个来了,怨不得,姚老爷巴巴的想招了回去当女婿呢。」 潘清听见这话愣了愣,看向孙婆子:「妈妈是?」 孙婆子:「老婆子是娘家姓孙,外头的人都称呼老婆子一声孙大娘。」 老六媳妇儿凑到潘清耳边低声道:「就是孙快嘴。」 一说孙快嘴潘清就知道是冀州城有名的媒婆子,对这种职业,潘清脑子里有既定的形象,忍不住打量她一遭,暗暗点头,果然艺术来源生活,还真跟自己脑子想的差不多,尤其嘴边上那颗黑痣,简直活灵活现。 孙快嘴给他看的咯咯笑了起来:「哎呦,这么近看,潘爷这模样儿更俊了,怪不得人人都夸呢。」 潘清咳嗽了一声:「孙大娘此来是?」 孙快嘴:「老婆子是受了姚老爷之托来给潘也说媒的。」 潘清暗道看来自己刚才没听差,不过姚半城怎么起了这个念头,是他姚家的小姐嫁不出去了吗,这么拼命的往外塞。 自己倒不是嫌弃姚家小姐前头那档子事儿,在她看来姚小姐是个极单纯的姑娘,才会如此轻易就上当,但能有些心机,这么明摆着的套儿也不会钻进去。 而且,能跟男人私奔,在这个朝代,真需要巨大的勇气,一个既单纯又有勇气的姑娘,在潘清看来是很可爱的,只可惜遇人不淑,若是遇上真心喜欢她的,有姚家做后盾,小两口应该过得很是美满。 如果自己是男人就好了,可惜自己是个女的,姚老爷错爱,实在担不起,只不过姚半城在冀州府颇有威望,这亲事推拒起来必须要寻个说得过去的理由才行,不然,自己这个冀州府的捕头可做不顺当,还是用之前的熟烂的借口吧。 第67章 想到此,开口道:「有幸蒙姚老爷下爱,是在下的造化。」 孙快嘴一听就乐了:「潘爷真是个明白人,姚家家大业大,姚老爷膝下无儿只这么一位小姐,这偌大的家资,将来还不都是小姐的吗。」 潘清点点头:「大娘说的是,只可惜潘清没这样的福气。」 孙快嘴:「潘爷这话从何说起啊?」 潘清:「大娘有所不知,潘清出生便有和尚批了八字,言道潘清命中不宜早娶,若早娶必会克妻克子。」 孙快嘴一愣:「怎会有这样的事儿?是哪里的和尚批的八字,别是胡说的吧。」 潘清:「是潘清出生时一个路过的游方僧人,我娘也是着急,上回道慧大师来冀州府的时候,求大师瞧了瞧,跟那游方僧人说的一般无二,我娘才歇了说亲的心思。」 孙快嘴先头以为是托词,可潘清抬出了道慧大师,便由不得她不信了,道慧大师可是得道高僧,轻易不与人批命,若批了八字必是最灵验的,这么说,这位还真是个克妻克子的命了,姚老爷可就一个闺女,指望着招个女婿断送了闺女的命,不是坑死了。 想到此开口道:「真有这样的事儿,老婆子可做不得主了,得回去问问姚家的意思,潘爷也不用可惜,道慧大师只说你不宜早娶,也没说不能娶啊,横竖潘爷年纪不大,晚几年娶媳妇儿也没什么,哎呦,这天都快黑了,姚家那边儿还等着老婆子的回话儿呢,就不耽搁了。」撂下话就走了。 老六媳妇儿道:「潘兄弟刚说的是真的啊。」 潘清:「这还有能有假,明路都知道,是不是明路?」 明路仔细想了想,他记得听清少爷说过不能进考场科考,说有什么性命之忧,至于不宜早娶克妻克子的话,自己可没听过,至于道慧大师给清少爷相面的事,自己倒是知道,记得说清少爷将来贵不可言,没说克妻克子啊。 见老六媳妇儿看着自己,也不能说实话把清少爷搁里头吧,只得点头:「是有这么回事儿。」撂下话忙跟着潘清后头走了。 老六媳妇愣了一会儿:「潘兄弟这么个人怎么会是克妻克子的命呢,老天爷实在不开眼。」抬头看看天,可不早了,自己也得赶紧收拾收拾家去,老六那个脾气一忙活起来,饭都想不起来吃,自己不盯着点儿,日子长了身子可都熬坏了,再有,自己这肚子始终没消息儿,也实在有些着急,不能让焦家从自己这儿断了香火啊,明儿一早去保善堂寻小张大夫给自己好好瞧瞧。 这府衙招捕快的告示一贴出去,整个冀州城都炸了营,这府衙的差事虽不是官儿,可吃的却是皇粮,那身差人的衣裳往身上一穿就是衙门的人了,以往这样的差事没有门路不使银子哪里谋的上,谁想如今竟公然贴了告示出来要招捕快,这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好事儿,谁不往前凑。 可再底细一掂量这告示内容,心又凉了半截,告示上写得明明白白,年纪十八到三十五,年纪倒合格,身康体健无疾病,这个也成,可是下头的条件就有些麻烦了,识字者优先,这一条就熄了不少人的热望。 其中最着急的一个莫过于刘三,自打上回去衙门做了一会儿证人之后,刘三就跟魔怔了一样,做梦都想当捕快,可这捕快也不是他想当就当的,盼来盼去终于盼到了府衙招捕快的告示,刘三听见信儿可乐开了花,忙着跑去府衙门口看告示,可惜看不明白,那些告示上的字瞅着都眼熟可就一个都看不懂,好在旁边有个识字的老人,念给大家伙听。 这一听刘三可就蔫了,自己没爹没娘从小就在街面上混,哪有机会念书识字啊,真好比兜头一盆冷水浇了下来,啥都凉了。 蔫头耷拉恼的家来,万寡妇看他那样儿,不禁道:「你这刚走的时候那精神头跟去扛金山似的,怎么这一回来就成霜打的茄子了,你不是早盼着这一天了吗,如今府衙贴了招捕快的告示,不正随了你的心吗。」 刘三:「那告示上写着要识字的才成,我可是斗大的字不识一个。」 万寡妇这才明白:「这倒新鲜,又不是考秀才,不过是衙门的捕快,要识字的做什么,这识文断字的都指望着金榜题名呢,哪会干这个,这不是故意难为人吗。」 刘三:「若是以前那个吴有运,故意难为人,我还信,可如今这位潘神捕,怎么瞧着也不像。」 万寡妇点点头:「这倒是,如今咱们这位潘捕头瞧着可是比那些书院里的秀才都斯文,听说一肚子学问,也是奇怪,这样的人做什么不去考科举当官,非要在衙门当捕头,对了,是不是因为他自己有学问,所以招捕快也要识字的,不能吧,府衙那些捕快识字的能有几个,若照她的要求,不是都不合格了吗,你再跟我底细说说,那告示上倒是怎么写的?」 刘三:「我也不识字,就是听旁边人念的,好像是识字者优先什么的。」 第68章 万寡妇一拍桌子:「哎呦,我就说吗,也不是考秀才,非要识字的做什么?人家这不是写得很明白吗,识字者优先,也没说一定要得识字吗。」 刘三:「可是冀州城识字的多了去了,都去应招,还有我什么事儿啊。」 万寡妇:「你傻啊,识字的是不少,可有几个乐意当捕快的,而且那些识文断字的多生的弱巴巴,连宰只鸡都不敢,怎么当捕快,你可别忘了,捕快可不是谁都能干的,得查案子,抓贼,逮坏人,得身体强壮会拳脚,还得胆子大,哪是书生能干的差事呢。」 刘三:「你这话也不尽然,潘神捕不就是书生吗,都当捕头了。」 万寡妇翻了白眼:「你活了这么多年,可见过这样的捕头吗?更何况,你怎么就知道她不会拳脚呢。」 刘三愣了愣:「不能吧,瞧她那小细胳膊小细腿儿的,整个瘦小枯干的,估摸风吹吹都能倒。」 万寡妇:「你不总说高手都是深藏不漏的吗,我瞧着潘神捕就是高手,不然,能当上咱冀州府的捕头吗,你管这些做什么,告示上既然没写着非识字不可,你就去试试呗,虽说不识字,可拳脚上你厉害啊,说不准就成了。」 万寡妇一番话说的刘三陡然有了些底气,蹭的站起来:「那我现在就去报名。」撂下话嗖就跑没影儿了。 万寡妇忙收拾了东西,去后头屋里,给菩萨坐像前上了香,低声叨念了几句,菩萨保佑,虽说她如今开的这个酒铺子跟刘三的赌坊赚的银子能衣食足用,到底不是正路。 尤其刘三,自己既想跟他过一辈子,自然盼着他能有出息,开赌坊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若是刘三能当上捕快,自己就把这酒铺子关了,安心在家生儿育女,有这些家底儿,加上刘三在衙门里的月俸,只要省着些过,足够活后半辈儿的了。 不说万寡妇这偷着拜菩萨,再说刘三紧赶慢赶的赶到了衙门门口,见排了两大队报名的人,那些人一见刘三忙要让,刘三却直接站到了队伍最后,老实的排着,弄得别人都有些不大习惯。 记名的是吴刚,等排到了刘三,抬头一看,吴刚愣了愣:「你也是来应招捕快的?」 刘三点点头:「怎么,我不能来吗?」 吴刚摇摇头:「能来,能来。」说着把他的名字记下,告诉他三日后来衙门考试。 刘三忍不住道:「那个,不是考写文章吧。」 吴刚看了他一会儿:「考写文章你会吗?」 刘三:「正是因为不会,才问的,要是考写文章,我就不来了,来了也是白费功夫。」 吴刚:「告示上虽写着识字者优先,可也不会考写文章的。」 刘三这才放心的走了,吴刚看报名的差不多记下了,拿着报名册进了府衙,一进值房的院子就见宋五正在带着人在哪儿安装用头儿的话说叫器材,周围围了好些捕快,都是一脸新奇,问宋五,这是做什么的,那个是做什么的,七嘴八舌热闹非常。 宋五挠挠头:「这个我也不知道,是头儿让安好了,明儿考试用的。」 众人:「你不是在东安县就跟着头儿吗,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宋五:「咱头儿那心眼子跟藕眼儿似的,一转眼珠就是一个主意,就算我天天跟着头儿也没用,要是我什么都知道,我不跟头儿一样聪明了吗,是不是这个理儿。」 众人哈哈笑了起来:「就你,再投八回胎也没戏。」 见吴刚进来,宋五笑道:「哎呦,我们吴大秀才来了,今儿可辛苦,刚我出去的时候,见那两排长队,好家伙,怎么也得有上百人,要是明儿这么多人一起来,这院儿可搁不开。」 吴刚:「报名的人是多,可记下名儿的连一半都没有,明儿请小张大夫来再过一遍,估摸也就剩下二十来人了。」 宋五:「既然完事了你还拿着那个本子做什么?」 吴刚:「刘三也来了,我来找头儿说这事儿。」 那边儿一个捕快道:「什么?刘三,那可是咱冀州府有明儿的地痞,在城根底下开赌坊的,跑这儿来凑什么热闹,别是捣乱来的吧。」 吴刚:「看他那意思不想捣乱的,他说就想当捕快,告示上也没写着不让他报名啊,故此,我给他记上了,却又觉着不妥,才来找头儿讨主意。」 吴刚话音刚落,潘清从屋里走了出来:「讨什么主意,不管是谁,只要真想做捕快都可以来试一试。」 吴刚:「头儿,这刘三可是地痞。」 潘清挑了挑眉:「他可曾作恶。」 吴刚:「这倒没有,就是开了个赌坊,招了一帮二流子给他看场子,要赌账,再有,就是跟那个万寡妇开了个酒馆,酒铺子还罢了,若是他真当了捕快,开赌坊却不妥当。」 潘清点点头:「此事待明日他果真能过了考试再说。」 第69章 说到考试,宋五开口道:「头儿,这照着您说的都安好了,您看对不对?」 潘清走过来看了一圈点点头,宋五忍不住道:「头儿,兄弟们刚在这儿研究半天了,也没研究明白,这些是干啥使的,咋考试啊?」 潘清:「安这些也不只为了明儿的考试,平常兄弟们也能练练。」 吴刚看了眼院子里那些稀奇古怪的器材,有四个柱子两个杆儿的,还有两根柱子撑着一根杠的,那边儿还有两排竖着的梯子,下头深深埋在地下,稳当是够稳当,可做什么使啊,要是上房的话,这梯子应该搭房檐上才对吧。 宋五挠挠头:「头儿,怎么炼啊,要不头儿给兄弟们打个样儿呗。」 宋五话音一落,众人附和。 潘清看了众人一眼,走到双杠跟前儿,一跃抓住直臂支撑,挂壁支撑,直臂撑摆动,挂臂撑摆动,悬杠屈膝缩腿,下来后再单杠上做了二十个引体向上,二十个三百六十度杠上旋转,又从云梯山翻了过去,一套动作做下来,脸不红气不喘,格外轻松,众人看的眼睛都亮了。 宋五:「这个瞧着可比我打拳容易多了。」 潘清笑了:「那你试试。」 宋五搓了搓手:「试试就试试。」说着过去,一跃跳到双杠上,动作还算利落,单杠上的引体向上也做了是个,再做三百六十度杠上旋转就不成了,才做了一个就撑不住,掉了下来,趴在地上气喘如牛。 吴刚笑他:「你不说容易吗,怎么掉下来了。」 宋五:「少他娘说便宜话,你别看头儿做的容易,你试试就知道了,真不简单,能累死人。」 吴刚抬头看了看那几个杠子:「真有这么难吗。」说着一窜抓住单杠,做刚才宋五做的那个引体向上,他的臂力可比宋五差远了,做了三个就撑不住掉了下来,众人一阵哄笑。 宋五:「你不能吗,怎么才做了仨就掉下来了。」 吴刚嘿嘿笑道:「是不简单,我这不是头一次做不适应吗,以后练练就成了,对了,头儿,这个做几个算合格啊。」 潘清:「十八个。」 十八个?宋五砸了咂舌:「刚我做了十个胳膊就撑不住劲儿了,明儿的考试只怕没几个能过的。」 潘清:「如果这个体能都没有,还当什么捕快。」撂下话进屋去了。 众人你看我看你,吴刚道:「头不是读书人吗,怎么这么厉害。」 宋五白了他一眼:「谁说读书人就都是弱鸡的,跟你们透个底儿,千万别想着跟头儿动手,不然,下场会很惨的。」 吴刚:「听你这话,像是吃过亏似的。」 宋五:「可不吗,教训惨烈啊,当时在东安县,就着酒劲儿跟头儿叫板比试拳脚,若不是头儿手下留情,我这身骨头都能让头儿拆了。」 众人不信的道:「不能吧。」 宋五:「不信你们可以试试,到时候挨了揍可别说兄弟没提醒你们。」 吴刚:「先头我是不信的,可刚见头儿那利落劲儿,还真没准儿。」 宋五:「要我说兄弟们还是加紧练练吧,要不等新人来了,咱们这些老人可得丢人了,而且,这个练习有意思。」说着跳上单杠练了起来,众人除了当差的闲着的人也都跟着一块练了起来。 明路在屋里也忍不住往窗外扒眼,瞅着院子里的几个杠子,跃跃欲试,潘清看了他一眼:「想出去,就去吧,我不是你主子,不用时时在我跟前儿立规矩。」 明路:「那奴才出去瞧瞧热闹去。」转身跑外头去了,跟那些捕快一起凑起了热闹。 潘清撂下手里的案卷往窗外看了一眼,忽想起当年刚进刑侦大队的时候,自己在警校的体能算相当拔尖的,可在刑警队就菜了,带她的老刑警说,体能都不过关还做什么刑警,这句话让她很是羞愧了一阵,后来坚持不懈的练习,才算扬眉吐气。 之所以在这里安装这些器材,就是不想让这些人偷懒,既然选择留下来,就不能混吃等死,得做一个称职的捕快,之前府衙的氛围就不对,一个个遇到差事都往后退,有好处了才往前冲,无利不起早的是奸商不是捕快,捕快是扞卫百姓安危的,不是白拿钱的混饭的,如今才刚有了点儿样儿,潘清相信以后会更好。 转天,小张大夫一早就来了,在衙门口搭的席棚里坐了,挨个给报名的检查身体:「你这腿有毛病还来凑什么热闹,以为捕快是个人就能当的啊。」 那男人倒是机灵,偷着把一锭银子塞到小张大夫手里,挤挤眼:「您再给我仔细瞧瞧,我这腿真没毛病。」 小张大夫掂了掂手里的银子,看了他一眼:「识字吗?」 那男人得意道:「上过两年私塾。」 小张大夫指了指旁边竖的牌子:「这上头的字可认得?」 第70章 那男人看过去见上面写着几个斗大的字,私自行贿者立刻除名,顿时蔫了。 吴刚道:「亏了还好意思说念过私塾,这么大的牌子立在这儿都看不见,这还没怎么着呢就行贿,这是来当捕快还是来捞银子的,瞧刚那小子也不像家里多富裕的啊,出手倒大方。」 后头一个汉子道:「俺知道,刚那小子是王瘸子,生下来就是个长短腿,先头家里是有些家产,爹娘死后就给这小子吃喝嫖赌的败光了,如今拖着一屁股两肋帐,赶上衙门招捕快,便把祖宅压上去钱庄借了银子,想混过去这关,谋个捞大钱的差事。」 吴刚道:「谁说捕快是捞钱的差事,我们头儿说了,当捕快是给老百姓做事的,不是捞银子的,前头就因私自讨要好处银子,一气开发了仨,才腾出名额来招新人,这就是例子,你们自己掂量着,想做事的留下,想发财趁早回家,别再这儿瞎耽误功夫。」 那汉子道:「俺就是来干事的,俺家里婆娘说了潘神捕心眼好,是大善人,又有能耐,俺能在潘神捕手底下做事,可给俺家的祖宗长脸呢。」 后头一个汉子道:「咱家婆娘也是这么说,还说潘神捕生的俊,一看就是好人。」 噗,小张大夫刚抽空喝口茶,一听这话,一口茶都喷了出来,吴刚躲闪不及全喷吴刚身上了,吴刚忙抖了抖:「小张大夫您吃茶吃茶,喷什么,可惜了我这身衣裳,昨儿我娘刚浆洗的,今儿才上身。」 小张大夫:「对不住,回头你脱下来,我让方海给你洗洗。」说着看向那汉子:「你就不怕你婆娘瞧上潘捕头,回头岂不越看你越不稀罕。」 那汉子嘿嘿一乐:「这个俺倒不发愁,俺那婆娘就是糙娘们,模样生的比俺还难看呢,可人勤快,能干活,好生养,跟俺过日子正般配,潘捕头这么俊的又本事的,能瞧上俺那丑婆娘吗,这就跟看花儿似的,花再好看,也就瞅瞅,跟咱没干系。」 小张大夫笑的前仰后合:「以前只听过把姑娘比成花的,头一回听说潘兄也是花儿,就是不知道潘兄是什么花了。」 众人听了哄一声笑了起来。 刘三皱眉喝了一句:「笑什么笑,潘捕头是顶天立地的男儿汉,岂能拿姑娘做比。」 众人很有些怕刘三,被他一喝,立马住了声,老实的排队让小张大夫检查身体,一时间席棚里鸦雀无声。 吴刚看了刘三一眼,心说,也不知头儿怎么想的,这家伙如此霸道,能当捕快吗,不过,这厮身子壮实,又是街面儿上混的,打架的一把好手,估摸里头那个考试也难不倒他,难道以后自己真要跟这种人共事,想想都膈应的慌。 琢磨是不是跟里头的宋五通个气儿,偷偷使个坏,不让这家伙考过了,可又一想头儿在里头盯着呢,谁敢在头儿眼皮子底下做手脚啊,而且头儿一再强调公平公正,动手脚不是打头儿脸吗。只能在心里头期望,刘三过不去体能考试了。 检查身体合格的一共剩下二十四个,吴刚带着进了值房院,小张大夫的事儿了了,却不走,也跟进来瞧热闹。 颇惊讶的看了眼院子里的器械,走到潘清旁边,低声道:「我说你够能折腾的,这都是什么东西,瞧着甚是古怪,你不是打算用这个考试吧,这个怎么考啊,不是应该考射箭打拳什么的吗。」 潘清:「又不出去打仗,考射箭打拳做什么?」 小张大夫:「捕快不是得抓坏人吗,不会拳脚怎么行?」 潘清:「你看之前这些捕快有几个会拳脚的,就算会也是花拳绣腿的花架子,瞧着唬人却不实用。」 小张大夫:「听你话,你不是想亲自教吧。」说着上下打量她一遭:「你成吗?」 潘清瞥了他一眼:「你忘了,我可是冀州府的捕头。」 小张大夫嗤一声乐了:「你算了吧,你这捕头是动脑子的,真要是动起拳脚,你这瘦小枯干的,估摸连我都打不过。」 宋五正好过来听见这句话,不禁道:「我们头儿可厉害着呢,就小张大夫您这样儿,来十个也是白给。」 小张大夫更是笑的不行:「还真是什么师傅带什么徒弟,你们师徒俩就吹吧,牛皮都吹爆了。」 潘清不理会他,小张大夫一向以为自己弱不禁风,好几次都想给自己诊脉,说开些药让自己补补身子,只是自己怕给他瞧出破绽,一直未答应。 看向院子里的人:「宋五,你去照着我的要求给他们做个示范。」 这些器材有意思的很,昨儿刚做的时候费劲,后来练了一阵,就好多了,虽然赶不上头儿,至少不会太丢脸。 宋五点点头走了过去:「这些是考试用的器材,我先做一遍,一会儿你们照着我做,全部做下来的,就算合格。」 众人疑惑的看向院子里器材,实在不知是做什么使的。 第71章 宋五站在双杠下,一用力撑了起来,接着一连串的动作,熟练利落,从云梯上翻下来站在地上,喘匀了气:「看清了不,单杠上的引体向上需做十八个,三百六十度旋转做十个就算你们合格。」 众人看了心中暗喜,还以为得考射箭打拳呢,这个可比射箭打拳容易多了,这些人有些会些拳脚也是野路子瞎学的,有些连拳脚也不会,就是身体好,有把子力气就来了。 本来心里还忐忑,万一要是考射箭打拳,自己这两下子实在拿不出手,如今一看是考这个,顿时放了心。 宋五见他们的表情,哼了一声:「别以为看着简单,能做下来才是本事,谁先来?」 众人早已跃跃欲试,争先恐后的举手,宋五点了一个看着颇魁梧的汉子:「你。」 那汉子跑到双杠下头,纵身一跳撑在了双杠上,上去的动作还算利落,只一摆动就撑不住了,直接从杠上掉了下来,呆呆望着上头的两根儿棍,一脸不可置信。 宋五呵呵笑了两声:「都告诉你不容易了,还非不信,下一个谁来?」 有了头一个的例子,众人都明白过来,这考试看着容易,实则可不简单,哪还敢举手,你看我,我看你,一时间竟没人敢上去啊了。 宋五:「我说你们怎么回事儿,刚不还跳着脚的要上吗,这怎么就怂了,要是真怂了,赶紧家去歇着的好,在这儿裹什么乱。」 宋五话音未落,刘三便跳了出来:「我来。」 宋五并不识刘三,见终于出来了一个,不禁上下打量他一遭点点头:「瞧着倒是比刚那个还壮实,可记住了做什么,用不用我再做一遍示范。」 刘三摇摇头:「不用,我记住了。」说着上前一跃撑杆,摆动,接着引体向上跟三百六十度旋转都做满了二十个,从云梯翻下来落地,一系列动作完成的干脆漂亮,就连周围看热闹的捕快们都忍不住拍掌叫好。 明路道:「这刘三还真有些能耐,之前还以为他就是个混街面儿的地痞呢。」 吴刚:「这厮打架狠着呢,不然哪敢开赌坊,只不过,头儿,这刘三可考过了,难道您真收了他当捕快啊,这能成吗。」 潘清挑了挑眉:「你们不觉得当捕快比当地痞更适合他吗,而且,他既然来考捕快,就说明想走正路,既如此,何不给他一个机会,有道是浪子回头金不换,更何况,他也并非奸恶之人,之前在街面儿上混也不过是为了活着罢了。」 明路点点头:「奴才瞧着这刘三比之前冀州府那些衙差捕快强多了,最起码人家还知道上进。」 吴刚脸色微暗,他知道明路说的是,之前他叔叔当捕头的时候,衙门里的捕快比地痞还地痞,再看看如今院子里这些人,虽然还是一样的脸,可脸上却再不见奸诈猥琐,映着日头,是一张张朝气蓬勃的脸,这才是捕快应该的样子吧,而这一切都是头儿带来的,娘总说佛爷普度众生,让每一个人为善,所以娘总是念经拜佛,吴刚忽然觉得头儿其实比庙里的佛爷更有用,头儿心正身正,跟着头儿的他们也歪不了。 日头渐渐西斜,二十四个人里有四个过了体能测试,站到潘清跟前儿,宋五道:「头儿,这四个是考过了的,这是名册。」 潘清拿着名册看了看,刘三打头,后面是丁山,王进,最后一个叫杨明德年纪只有十五,还是个孩子呢,潘清看了那孩子一眼,跟前头三个一比还真叫人眼前一亮,虽满脸的汗,却仍不失俊秀文雅之姿。不禁挑了挑眉:「杨明德,这名儿我怎么听着有些耳熟呢。」 吴刚低声道:「可不耳熟吗,这杨明德是今年的开春的童生试的魁首,是杨家的长房嫡孙,开春童生试放榜的时候,杨家一连摆了三日的流水席,头儿那会儿还没来冀州府上任呢,就没赶上这个热闹。」 潘清点点头,是了,自己倒是听人说过这件事,都说杨家大难之后必有后福云云,自己也就当个闲话听了过去,并未放在心上,却未想到今儿亲自见了这位传说中的学霸。 潘清对学霸还是很佩服的,举凡能考状元魁首的人,在潘清眼里都不是寻常人,反正她自己是做不到。 只不过既然是学霸,前程一片大好,这里又是古代,读书出仕才是光宗耀祖的正路,这小子跑这儿来凑什么热闹。 想到此,开口道:「杨秀才既高中童试魁首,此时该入官学,以备来年乡试大考,何以来此?」 谁知这小子极有个性:「官府贴在外头招捕快的公告上并未写明秀才不能应试,明德何以不能在此?」 潘清被这小子一句话怼的无语了,半晌才道:「虽并未写明是因并未想到会有秀才来应招捕快,杨秀才前程似锦,待来年鱼跃龙门蟾宫折桂才能为你杨家光宗耀祖,也不枉这些年寒窗苦读,捕快却是苦差事,既不能光宗耀祖也不能封妻荫子,杨秀才还是家去吧。」 第72章 那小子抬头看着潘清:「闻听潘捕头也是读书人,不是也当了捕快吗?」 潘清咳嗽了一声:「那个,我与你不一样,我虽上过几年私塾,却又自知之明,自己并无高中之才,也就不瞎耽误功夫了,当个捕快能养家糊口就成了。」 那小子:「你别以为我年纪小就糊弄我,我看过你审案,你比教我的那些夫子都聪明,我来当捕快就是想跟你学查案的本事,学好了本事才能让这天下再无冤案。」 潘清愣了愣,这个小子年纪不大,怎么竟有这样的志向,好生奇怪,虽然潘清自己觉得,当捕快跟当官没什么区别,不过是分工不同罢了,可这里却不一样,官与吏的地位天差地远,所以只要有条件的莫不读书取试,以图进身,学而优则仕吗。 想到此,不禁道:「便是你想,你家里也不能答应。」 不想这小子却道:「我已给叔叔禀告过了,我叔叔应了,明德才来衙门应考的,我叔叔说您比那些当官的有本事,让我好好跟您学。」 潘清:「你叔叔还真看的起我,不过,你叔叔也不认识我,怎么就知道我有本事了。」 那小子道:「我叔叔的大名是杨万柏,我父是杨万松,您可记得吗?」 潘清愕然,怎么不记的,自己就是因为翻了杨万松的杀妻案,才丢了东安县的差事,当日涂杨两家这桩冤案,一波三折,勾连出冀州府衙过年陈弊,也得罪了不少人,倒是未想到,忽然蹦出个杨万松的儿子,非要来当捕快,不对啊,杨万松跟涂氏成婚之后就摊上了杀妻的案子,抵了命,哪来的儿子? 想着,叫过吴刚来问了问,吴刚低声道:「因杨家只杨万松杨万柏兄弟俩,杨万松早早丢了性命,膝下无子,杨万柏一连生了两个丫头,批了八字说命中无子,恐后继无人,便从杨家别的房头挑了个小子过继到他兄长膝下,算是杨家的长房嫡孙,以后也能承继杨家的香火,不至于断绝。」 潘清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杨明德见潘清不说话,不免有些着急:「府衙的告示上可写的明明白白,只要通过考试,就能来当捕快,君子一诺千金,您可不能反悔。」 潘清略沉吟道:「不是我反悔,而是怕耽误了你的前程,这么着,你回去让你叔父来一趟,我询询他的意思。」 杨明德:「我这就去找我叔父来。」说着转身跑了。 宋五:头儿,您别看着小子跟只弱鸡子似的,真有两下子,刚那一套做下来脸不红气不喘的,估摸练过。」 吴刚:「杨家是买卖家,虽不如姚家买卖做的大,在咱们冀州城也有一号,尤其这杨万柏比他哥更善经营,这才几年,又开了好几家铺子,听说正在京城踅摸门面呢,这杨家铺子若是开到京城,买卖可就真做大了,举凡这做买卖的人家,自然免不了东奔西跑,所以大多会请个武师教些拳脚,出去行走的时候,若遇上事儿也好自保。」 宋五挠挠头:「这买卖家的少爷也不好当啊,又的读书还得学拳脚,我家那两个小子,皮猴子一样,成日就知道在外头瞎跑,将来能有出息吗。」 潘清:「咱们东安县有私塾,大虎二虎这么大正是开蒙的时候,把孩子送过去,也免得宋嫂子天天着急。」 宋五摇着脑袋:「头儿您别说笑话了,就我宋家,往上倒八辈儿都是种地的,我能在府衙当个捕快,都是给我家祖宗争光了,就我那俩小子,淘气行,哪是念书的料啊,不是白耽误功夫吗,我正跟我那婆娘商量着,大虎力气大,想送去学铁匠,老二手巧,学个木匠活,有个手艺傍身,将来怎么也饿不着,私塾就算了吧。」 潘清:「不试一试,怎么就知道他们不是读书的料儿,你宋家八辈儿都是种地的怎么了,谁规定种地人家就不能念书了,就算你想他们有个手艺傍身,读书也没坏处啊,读书明理长了见识,不管他们将来做什么,眼界都要广的多,于他们百利而无一害。」 宋五:「这个,我的家去跟我那婆娘商量商量。」 潘清也不勉强他,这种事得自发自愿,勉强了也没用,抬头看向刘三几个:「你们仨明儿一早就来衙门入职吧。」 三人都是一愣,以为自己听差了,刘三忍不住道:「您是说,真收了我们仨当捕快。」这也太容易了,怎么可能啊,之前别说捕快,想谋个衙门里扫地打杂的都得寻门路给吴有运送礼才行,捕快根本想都别想。 潘清:「告示上不是写了吗,过了考试就可入职。」 王进:「那个,不是还有个识字者优先吗,我可是一个大字也不识。」 丁山:「我,我也不识。」 刘三:「我,我就认识我自己的名儿。」 潘清:「咱们这也不是考状元,识字并非必要条件。」 刘三指着自己:「你是说,从明儿起我就是捕快了。」 第73章 潘清点点头:「明日入职之后你们就是冀州府的捕快了。」见刘三一脸激动,潘清道:「不过呢,当捕快有捕快的规矩,不管你们之前做什么,进了衙门就要守衙门的规矩,尤其不能为奸作恶。」 三人忙点头。 潘清:「今日累了,家去歇息吧,刘三暂且留下。」王进丁山高兴的走了,刘三不免忐忑:「您,您留下我,不是不让我当捕快了吧。」 潘清笑了:「你别紧张,我只是想问你件事儿,既然你在衙门里当了捕快,自然不能兼顾旁的,你那个赌坊打算怎么办?」 刘三一听是这事儿暗暗松了口气:「我跟万寡妇商量好了,若是能考上捕快,就把赌坊跟酒馆都关了,从今往后我跟万寡妇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潘清点点头,看来这刘三来考捕快还真不是一时兴起,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后路都想好了,潘清对于刘三跟万寡妇颇有好感,即便外人看来或许觉得他们不是正经人,但他们有他们的可爱之处,至少比起官场那些外表道貌岸然的衣冠禽兽要可强太多了。 想到此,不禁笑道:「这都要跟人家好好过日子了,怎么还叫万寡妇。」 刘三一愣,挠挠头:「我,我叫习惯了,一时改不了。」 潘清:「既然想好好过,就正儿八经的摆酒把人家娶了才是,这么着不明不白也不像话。」 刘三嘿嘿一笑:「回头,挑了日子就摆酒,到时候头儿跟兄弟们都来赏光啊。」 众人一听有酒吃,纷纷道:「只要有酒,兄弟们没一个缺席的。」 刘三:「我那婆娘是开酒馆的,别的没有,酒管够。」众人哈哈笑道:「管够就行。」 再说万寡妇,在家里提了一天的心,买卖都没心思做了,一会儿就到门外扒头瞧瞧,看看刘三回没回来,只盼着日头西斜,才瞧见刘三满面红光的大步而来,瞧那高兴劲儿,万寡妇就知道成了,反正店里也没客人,干脆上了门板,把铺子关了,等着刘三一进来,拽着他到后头去了。 一进屋就忙问:「怎么着,可考上了?」 刘三一拍胸脯:「你也不瞧瞧你男人是谁,能考不上吗。」 万寡妇:「瞧把你能的,忘了昨儿家来蔫头耷拉脑的样儿了不成,你快跟我说说,倒是考的什么?你你这可是去了溜溜的一天。」 刘三:「说了你也不懂,总之考过了,明儿就去府衙入职,对了,还有件事儿,我那赌坊今儿就关了,你这酒铺子也甭开了,这两个门面赁出去,回头在衙门附近寻个院子搬过去,往后你就在家给我生儿子。」 万寡妇呸了一声:「想得美,没名没分的谁给你生儿子?」 刘三:「谁说没名没分了,今儿我在衙门里已经说好了,等回来选个好日子就摆酒把你娶进门,潘捕头跟兄弟们都答应来吃喜酒呢。」 万寡妇欢喜的眼里泪光闪烁,这么多年,自己还以为等不到这一天了呢,不禁道:「你真要娶我?我可是个寡妇,外头人都说我命不好克夫,那死鬼走了之后,我娘家的兄弟都不跟我来往,你不怕被我克死吗?」 刘三:「放心吧,我刘三从小就是吃百家饭长大的,命硬的很,克不死。」 万寡妇依偎在他怀里:「你肯娶我,往后我给你刘家生儿子传宗接代。」 卫九跟小侯爷一进冀州城就听说了潘清开发李得成三个又招考了四个捕快的事,小侯爷笑道:「这小子还真能折腾,李得成那老家伙可奸滑的很,另外两个更是有周子生这个后台,这仨可不好开发,还有招了刘三这个地痞也就罢了,还弄了个小秀才,你说这小子怎么做到的?」 卫九看向前方,过了重阳,触目所及已是一片萧瑟,可在自己看来,整个冀州城却呈现出一种春日一般的欣欣向荣,仿佛只要有她在的地方,就会变得格外不一样。 一路行来,街上的仿佛都热闹了许多,两人索性打发了车马,下来步行,忽觉有些口渴,便寻了个茶摊子坐了。 茶摊子的生意不错,这个时辰竟坐了七八分满,两口子开的,老板敦厚一看就是老实人,老板娘却八面玲珑,招呼两人坐下笑道:「您二位吃茶还是歇脚儿。」 小侯爷不禁笑道:「你这茶摊子莫非还能不吃茶光歇脚吗,如此,你还怎么做买卖。」 老板娘:「瞧您说的,若不吃茶谢谢脚怕什么,乡里乡亲的,还能把人赶出去不成,不瞒您说,如今可不是前些年了,摆个茶摊子还得孝敬衙门里那些老爷,我们这小本经营的,摆个茶摊不过为了糊口,再孝敬了那些爷,这一年到头的,真剩不下几个钱,若是来了客不吃茶占着座可不成,现如今,没那些爷来讨孝敬了,可是省下了不少,故此,便您不吃茶,歇歇脚也不要紧的。」 小侯爷:「我们要一壶茶,吃茶顺道歇脚儿。」 第74章 老板想笑道:「好嘞,这就来。」不一会儿提了一壶茶共两个茶碗放到桌子上:「您二位是京里来的吧。」 卫九:「老板娘怎么知道?」 那妇人笑道:「您二位一口的官话,一听就不是我们冀州府的人,您二位是探亲还是访友,或是来我们冀州府做买卖?」 小侯爷:「我们是买卖人,京里头不好混,想在冀州府开个铺子。」 那妇人:「哎呦,这可是来着了,不是我夸口,如今我们冀州府可是好地儿,新任的知府大人是青天大老爷,衙门的潘捕头一副菩萨心肠,对我们这些穷老百姓最是体恤,立了规矩,不许捕快老爷们来讨好处,若有这样的事直接告到衙门,必然严惩,所以啊,您放心大胆的在我们冀州府做买卖吧,一准儿让您发财。」 卫九:「那就借您吉言了。」 妇人说了几句便去招呼别桌的客人去了,小侯爷道:「这小子还真是个人才啊,这才来冀州府几天儿啊,瞧瞧这都成菩萨了,我说你这位青天大老爷,是不是得嘉奖嘉奖这样能干的属下啊。」 卫九笑了一声,站起来:「给钱。」说着抬脚走了。 打发走了下人,小侯爷只能认命的掏钱付账,老板娘还颇热情的劝他们一定在冀州府做买卖,以后她一定去捧场云云。 小侯爷笑着答应了,出去追上卫九:「这老板娘太热情了些。」 卫九瞥了他一眼:「这老板娘若再有几分姿色,想必你就不嫌人家热情了。」 小侯爷:「让你说的,本世子成色鬼了,不好女色还是男人吗,你想想就潘清这小子身边儿还有个凌霄丫头呢,这小子如今是没开窍呢,等开了窍一准儿收了那丫头。」 卫九哼了一声:「你就话多。」快步走了。 小侯爷挠挠头咕哝了一句:「自己没说错话啊,怎么瞧着像不高兴了,如今这位爷还真是喜怒无常。」 卫九进了衙门主事忙迎了出来,见卫九不去后衙直接往值房院走,知道是去寻潘清,忙道:「潘捕头不在值房。」 小侯爷:「这还没到下差的时候呢,去哪儿了,莫非有了什么案子,出去查案去了。」 主事摇摇头:「最近咱们冀州府太平的紧,就出了几个偷盗大小案哪用得着潘捕头出马就,今儿是刘三娶媳妇儿,在家里摆了酒,潘捕头带着兄弟们吃喜酒凑热闹去了。」 小侯爷愣了愣:「刘三,哪个刘三儿?」 主事:「就是城根儿底下哪个开赌坊的刘三儿,已入职捕快,赌坊的买卖也收了,先头潘捕头招他进来的时候,我还颇有些犹豫,怕他积习难改,哪想当起差事来比谁都认真,人也勤快,到底还是潘捕头有识人的眼光。」 小侯爷:「刘三不是跟那个开酒馆的万寡妇相好吗,这怎么又娶上媳妇儿了?」 主事:「小侯爷不知,刘三今日娶的正是万寡妇。」 小侯爷笑道:「这可真是没想到。」 卫九:「刘三家在何处?」 主事:「在城外置了个院子,就在小隆兴寺后街上,离着潘捕头住的地儿不远……」 主事话未说完,卫九已经转身走了,小侯爷拍了拍主事:「我们也去凑凑热闹。」 主事愣了愣,心说知府大人跟小侯爷都去吃喜酒,他刘家祖坟上都冒青烟了。 两人到了小隆兴寺那条街寻人一问找见了,是个新盖的院子,小侯爷四下望了望不禁道:「如今这般房舍俨然,哪能想到半年前这里还是乱葬之地,那时候别说人了,连鬼影子都没一个,就是进城出城的老百姓宁可绕远道也不从这边儿走,生怕沾染了晦气,瞧瞧如今,虽不如城里热闹,却也颇具人气,也是奇怪,这些房子是从哪儿来的?」 卫九道:「这边儿都是小隆兴寺的庙产,当初姚半城等人捐银子盖了寺庙,还余下不少银子,庙里的主事和尚便来寻潘清讨主意,潘清说不如盖成房子,或赁或卖的也是庙里的进项,比白搁着银子强。」 小侯爷:「这掌事的和尚倒是聪明,找了个明白人,也不知潘清这小子怎么长得,怎么什么都知道呢,当捕快还是有些屈才,也不知许广丰那老家伙等什么呢,怎么让他垫句话就这么费劲呢。」 卫九:「许广丰若肯帮忙,就不是垫句话的事儿了。」 小侯爷:「这老头是想不开,就算收了潘清这个学生,还能拖他的后腿不成,真是的。」 小侯爷:「说起姚半城,刚瑞儿跟我说了一档子事儿,说姚半城不知怎么扫听到潘清小子不是潘家嫡亲的儿子,因此瞧上了潘清,想招这小子当上门女婿,巴巴的找了媒婆子上门提亲,这姚半城家产丰厚,要是这小子成了姚把家的女婿,不是一脑袋扎钱庄里头去了吗,可这小子硬是说他克妻克子不宜早娶回了姚家,别说这小子还真有几分富贵不淫,威武不屈的骨气。」 第75章 卫九:「这才是清弟,前头便是刘家了吧。」 小侯爷:「就他家门头上贴着喜字呢,想来错不了。」 门前有迎客的小子,看见又有客上门忙往里头让:「您二位是吃喜酒的吧,里头请里头请。」 小侯爷奇道:我们可没请帖,这就放我们进去了,你不怕我们是来蹭席的吗?」 两个小子:「三哥说了,不管有没有帖子,只来了就接着,我们三哥新买的这个院子大,摆下了二十桌流水席,只您有肚子吃的下,酒菜管够,再说,小的见过您,您是上回跟着潘捕头来我们嫂子酒馆的那位小侯爷,您上门吃席可是给了我们三哥天大的面子,小的哪能拦您。」说着扯开嗓子冲里头嚷嚷来了一句:「三哥,来贵客了。」 刘三已经敬了两轮酒,一张脸跟块大红布似的,听了这话,摇摇晃晃的跑了过来,一见小侯爷跟卫九,顿时清醒了不少:「卫,卫大人,小,小侯爷,您二位怎么来了?」 小侯爷摇了摇手里的扇子:「今儿刚回来就听说有热闹,我跟卫兄左右无事,便来你家凑凑热闹,你不嫌我们多事吧。」 刘三忙道:「不,不,不嫌,您二位里头请。」说着把两人让到了首席之上。 两人这一进来,本来吃酒吃的正热闹的捕快们,一见这两位大佛,立马收敛起来,战战兢兢的不敢闹酒了。 潘清瞥了两人一眼,心说,这俩分明是老搅合的,端起手里的酒杯:「我还没敬新郎官呢,这一杯敬你们两口子,举案齐眉,早生贵子。」 潘清这一敬酒,众人顿时大胆起来:「刘三,说起来头儿可是你们两口子的大媒呢,头儿敬的酒吃一杯可不成,得吃三杯。,对,吃三杯。」众人纷纷起哄。 刘三笑道:「头儿敬的酒别说三杯,三十杯刘三也吃。」说着仰脖就干了三杯酒。众人拉着他还要灌酒,被潘清拦住道:「今儿我替新郎官讨个情,兄弟们就饶过他这一遭,若是没吃痛快,来日方长,这天儿都黑了,也别让新娘子等急了。」 众人一听哈哈笑了起来:「头儿这话说的在理,今儿兄弟们就收着些,不灌你酒了,不过这洞房咱们可得闹,有道是新婚三天无大小,这热闹可不能错过去,走了,咱们给嫂子敬酒去。」 说着,一帮人站起来簇拥着刘三往新房去了。 潘清交代宋五:「热闹归热闹,别过分。」转身看向卫九跟小侯爷:「走吧。」 小侯爷:「我们这儿刚来,怎么就走呢,这喜酒还没吃呢。」 潘清:「你们在这儿,别人难免拘束,这是来吃喜酒还是搅局呢。」 小侯爷:「要不是你在这儿,我们也不会过来,这不是有日子没见,心里惦记吗,刚一回冀州府,就忙着跑过来了,本世子够朋友吧,不够本世子的酒虫子可给勾起来了,你不让我们在这儿吃酒,去别处也不能白了我们。」 潘清:「小侯爷回了京城一趟,怎么成二赖子了,我就叫你们别搅了人家的好事,怎么就赖上我吃酒了。」 小侯爷嘿嘿一笑:「二赖子就二赖子,反正你今儿这顿酒不请可不行。」 潘清:「既如此,我也只能认倒霉了呗。」 三人从刘家出来,走不远便到了潘清这儿,已是深秋,夜里风寒,潘清把两人让到了西屋,这院子就潘清一个人住,东屋是她的寝室,这西屋便做了书斋,书是从家里拿过来的,今儿回去稍一些,明儿拿一些,如今差不多都搬了过来,加上自己买的,竟摆了满满一架子,让这书斋看起来颇像样儿。 这个时辰凌霄早睡了,潘清便自己去灶房收拾了几个菜,又烫了一壶酒,端进来,一进来,就见卫九正翻书架子上的书,小侯爷却对炕柜上那几只草编的蚂蚱颇感兴趣,拿着在灯下摆弄。 见潘清把酒菜摆上,小侯爷颇新奇的道:「这不会是你做的吧。」 潘清:「不是我做的,难道凭空变出来的不成。」 小侯爷盯着潘清的眼神跟看外星人差不多:「圣人云君子远庖厨,你怎么会做饭。」 潘清:「这句话是孟子劝导齐桓公仁治天下,跟做不做饭毫无干系。」 小侯爷:「话是这么说,可男人成日围着锅台转总是不大妥当。」 潘清:「依着小侯爷,女人天生就该围着锅台转,潘清倒要问小侯爷,男人跟女人有什么差别,同是两个肩膀一个脑袋的人,女人能做饭,男人为什么不能。」 小侯爷指着她:「你这可是抬杠呢,男人胸有大志,得干大事,女人相夫教子,除了生孩子,不就是做家务吗,自古而今都是如此,怎么到你这儿就变了。」 潘清:「什么自古而今,人类最早可是母系氏族,男人只是女人的附庸。」 小侯爷愕然:「你,你这是从哪儿听来的,简直胡说八道。」 第76章 潘清想想这时候没有考古,自己跟他说这些也不明白,便道:「你看山海经里不就记录着远古时期女娲造人的事吗。」 小侯爷:「哪是神话故事,哪能当真。」 潘清:「那这些菜可真是我做的,小侯爷还吃不吃?」 「吃,怎么不吃。」说着拿起筷子就夹了一筷子,放到嘴里点点头,冲卫九招手:「卫兄你快过来,尝尝,这潘清的厨艺还真不赖。」 潘清:「不过是炒鸡蛋罢了,算什么厨艺。」 卫九过来坐下,看了看桌上的菜:「清弟总是能让为兄惊奇。」 潘清把筷子递给他:「手艺寻常,多担待。」 小侯爷吃了口酒不禁道:「这酒不错,酒香绵长,比老杜家的陈酿也不差,你是从哪儿弄来的?」 潘清:「是刘三媳妇儿拿来的,她那酒馆关了,在这边儿置了个院子,搬家的时候,衙门的兄弟们都去帮忙,过后一人送了两坛子酒做谢礼。」 小侯爷笑道:「这个酿酒的手艺,不开酒馆可惜了,不过,你还真能折腾,连这刘三跟万寡妇都让你感化的改邪归正了。」 潘清摇摇头:「何用我感化,他们本来就不是坏人,他们不过是被生活所迫,两个抱团取暖的人罢了,他们的心一直是正的。」 小侯爷:「那也是因为你给了他们一条正路,不然,这刘三一辈子都是街面儿上混的地痞,说起来,你还真挺奇怪的,不管多混账的人跟你在一起待的日子长了,也不由自主会变的好起来,就如刘三,还有衙门里那些捕快,之前这些可是奸懒馋滑都占齐全了,如今瞧着有些当差的样儿了。」 潘清挑挑眉:「那小侯爷跟潘清在一起待了这些日子,怎么没见有什么改变。」 小侯爷愣了愣,继而笑了:「你少往里绕本世子,我听得出来好赖话,你是拐着弯的说本世子混账呢。」 潘清喝了口茶:「这话是小侯爷您自己说的,潘清并无此意。」 小侯爷:「你这小子太精,本世子认栽,对了,有件事儿忘了跟你说,你那个大师兄好事近了,亲事已定了,只等择日成婚了,说起来也奇,咱们这位裴尚书先头跟周子山可是对头,这个说东,那个非的说西,这个骂狗,那个非得杀鸡,总而言之,两人就没痛快过,谁想最后却成了亲家,这事儿如今可成了京里的笑话。」 潘清微微侧头看了眼书架子,这书架上的书有一半是大师兄帮自己搜罗了送过来的,大师兄的书信仍是几日一封,细碎的说些刑部衙门的事儿,倒是并未提定亲的事,看起来自己下次回信得问问成礼的日期,虽衙门的事忙,可大师兄成亲,自己也得去一趟京城。 小侯爷看了她一眼:「这么大的事儿,你不会不知道吧。」 潘清:「大师兄信里未曾提起。」 小侯爷:「如此看来,你大师兄只怕是不满意这门亲事才不跟你提,莫不是早有心仪之人了吧,你们是师兄弟,他不会这些都没跟你说吧。」 潘清摇摇头:「不曾提。」 小侯爷:「我瞧你这大师兄就是个闷葫芦,三脚踹不出个屁来的主儿,没意思的紧,那周家小姐嫁这么个无趣的丈夫,以后有的熬了。」 潘清:「我大师兄不是闷葫芦,他内蕴锦绣,满腹经纶,那周家小姐能嫁我大师兄,是她的运气。」 小侯爷嗤一声乐了:「内蕴锦绣满腹经纶,哎呦,我还是头一回听见你这么夸一个人,倒让我对你大师兄刮目相看了。」 卫九:「你对你大师兄倒是很了解。」 潘清:「那是我大师兄,除了爹娘之外,大师兄是潘清最亲近的人。」 卫九微微皱了皱眉,只觉这句话怎么听怎么刺耳,却又找不出反驳的理由,的确,潘家人口少,裴少杰是潘永山的徒弟,在潘家住了一年之久,跟潘清朝夕相对,跟亲兄弟差不多,自然亲厚,可自己就不是觉得不顺耳。 小侯爷:「既如此,你师兄大婚之日,你得去京城吧。」 潘清点点头:「自然要去的。」 小侯爷:「到时候本世子跟你去凑凑热闹。」 潘清:「你去做什么?」 小侯爷嘿嘿笑道:「听说周家小姐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可惜一直不曾见过。」 潘清都无语了:「小侯爷,再美也是我大师兄的媳妇儿,你惦记也没用。」 小侯爷:「谁惦记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本世子是纯欣赏纯欣赏懂不懂。」 潘清摇头失笑,这么久了,小侯爷的性子自己也大致了解,说他是色鬼有些过分,应该说是风流并不下流,陈阁老那样的才是真正的色鬼,一肚子龌龊心思,相比之下,小侯爷倒色的磊落,也就不觉龌龊了。 况且,美人的确是稀缺资源,记得看过一篇文章说美人不是某个人的,是属于大家伙的公共资源,大家都可欣赏,就如这月光一样。 第77章 潘清推开窗子,秋月银辉,洒落下来,地上仿佛铺了一层银白的毡毯,这样的夜静谧优美,即便秋风瑟瑟,有些寒意,也不舍的把这些美景关在窗外。 潘清索性倚在窗边,抬头看着窗外的秋月,竖起耳朵倾听秋风摇动树叶的沙沙声,只觉此情此景,话语都是多余的。 潘清却不知,她望着窗外,屋里两人却望着她,她侧身倚在窗棂前,月光在她身上氤氲起一层柔白的光,把她整个人罩在其中,微微抬头,秀美的五官浸在月光中,如梦似幻。 两人都未出声,怕一出声便打破了这一切。 直到风大起来,扑灭了屋里的烛火,潘清才回过神来,开口道:「这时候城门已关,若不嫌弃就在我这儿凑合着住一宿吧,我去给你们拿被子过来。」 说着利落的下地,把桌子收拾出去,抱了一床被子进来放到炕上:「对不住,我这儿只有两床被子,你们俩将就一下吧,好在你们是自己来的,若是人多了,我想留你们也无法。」 外头灶房锅里有温着的热水,这边有铜盘巾帕等物可以洗漱,你们自便吧,撂下话回屋去了,略收拾收拾,躺在炕上,听见外头两人出去洗漱的动静,不禁挑了挑眉,看起来没人伺候,也能自己动手,只不过两个大男人盖一床被子,想想都有些好笑。 正想着,忽听旁边屋里说话的声,潘清忍不住竖起耳朵听了听,是小侯爷:「这小子的被子怎么有股子香味儿呢,你闻见了没有?」 卫九拍了他一下:「就你话多,睡觉。」 小侯爷:「你别把被子都拽过去啊,大晚上的你想冻死我啊。」接着便没声儿了。 潘清微微有些不自在,忍不住拉起被子闻了闻,哪来的香味,这小侯爷简直是个色胚? 转过天一早,凌霄起来,烧水做饭,看见院子里的卫九跟小侯爷愣了愣,小侯爷嘻嘻笑道:「凌霄,这些日子,想没想我?怎么瞧着清减了,是不是潘清对你不好。」 潘清出来白了小侯爷一眼,这家伙每次来逗凌霄:「我们去小翠家,你忙你的去吧。」说着叫着卫九跟小侯爷走了。 三人出来的蛮早,街上却已人来人往甚是热闹,小侯爷道:「这边儿倒是比城里还热闹。」 潘清:「今儿是十五,都是来小隆兴寺烧香的。」 小侯爷点点头:「看看如今这热闹劲儿,谁能想到之前是乱葬之地呢,先头还说这边儿风水不好,如今倒成了一块福地。」 潘清:「这是卫兄的功劳,寻了姚老爷等人捐银捐东西,盖了小隆兴寺,才有了今日的热闹,也多亏了道慧大师帮忙,时常来寺中讲经,才有这么多香客。」 卫九:「我不过垫了句话罢了,能有这样的局面,是你费了心思。」 小侯爷:「你们俩就别互相谦虚了,都是我的功劳行了吧。」 说着进了城门,在小翠家吃了油饼豆浆,一起往衙门里来了,刚进衙门,主事的就迎了出来:「姚府的下人一早来报官说他家出了人命,丫头杏儿死在了花园子里。」 小侯爷:「哪个姚府?」 主事:「咱们冀州府还有几位姚府啊,就是城东的姚半城。」 潘清:「知会仵作让他速去姚府。」说着转身走了。 小侯爷:「我说,你等等,我也去瞧瞧。」 主事刚要拦,卫九摆摆手:「让他去。」主事眼珠一转就明白过来,前一段潘捕头拒婚的事儿,只怕姚半城心里不痛快,说不准借机为难潘捕头,若是小侯爷去了,姚半城自然不敢得罪的。 果然,潘清一到姚府就受了冷遇,完全没有上回来姚府远接高迎的待遇,就连管家的脸色都不大好,还是瞧见了小侯爷才有了几分好脸色,把他们让到花厅待茶。 潘清:「不用麻烦了,那个丫头的尸首在何处?还请管家带潘清过去。」 管家摸了摸鼻子,心说,不吃茶拉倒,正不待见你呢,你一个小小的捕头,我们老爷瞧上你,是你的造化,应该感恩戴德才是,却推拒了回来,实在不识好歹,遂领着潘清去了花园子。 到了池塘边儿上指了指:「尸首在这儿,是今儿一早这荷花池子里捞上来的。」 潘清看过去,见尸首就在池塘边上,上头盖着一张破席子,露出脚来,鞋袜严谨,不见掉落,潘清过去,掀开席子看了看问:「是何人发现的尸首?」 管家:「是厨房打杂小子,一早上来挖藕,瞧见花花绿绿的飘在水上,近了一瞧才发现是杏儿的尸首,忙招呼人捞了上来,这池子别看边儿浅,中间却有两人深,挖藕摘莲蓬的小子都格外小心,一头系在树上,一头拴在腰上才敢下水,这边儿上的塘泥又滑又软,一不留神滑到水里,小命可就交代了,杏儿这丫头是不是不留神失足掉下去才淹死的。」 第78章 潘清摇摇头:「不是失足落水的。」 管家翻了白眼:「你又不在,怎么知道她不是掉下去的。」 潘清指了指尸首:「首先,杏儿的眼睛跟最都是张开的头发宽漫,肚皮不胀,溺水而亡口眼耳鼻却无水流出,指甲缝隙里也并无泥沙,两只手未握拳,由此可见是死后入水,并非溺亡。」 管家忍不住看了看杏儿的尸首,心说,虽说这小子不识好歹,还真有些本事,不过几眼就瞧出这么多门道来,可比以前的吴有运强多了。 正想着,就见老爷走了过来,管家急忙迎上去回了话,姚老爷点了点头,看向潘清:「以潘捕头的意思,杏儿是死后入水,也就是说有人先把杏儿杀死推入水中的,如此说,凶手是我姚府中人了?」 潘清:「潘清尚不敢下此决断,还需仔细勘察。」 姚老爷:「那就有劳潘捕头的了。」 潘清:「这是在下的职责。」说着看向管家:「不知这杏儿在何处当差?」 管家看了眼老爷,见老爷点了点头才道:「杏儿是我家小姐跟前儿伺候的丫头。」 潘清点点头,不一会儿,明德跟仵作来了。 明德一来就叫了声师傅,潘清看了他一眼,这小子一厢情愿的认了自己当师傅,根本不管自己答不答应,如今张口闭口就叫师傅,昨儿若不是自己把他赶回家,这小子非跟自己去刘三家吃喜酒。 这小子非要当捕快,自己待不收他,他叔叔杨万柏来了衙门,说衙门既贴出了告示,就得作数,不能出尔反尔。 潘清跟杨万柏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说明做捕快是个多没前途的职业,以明德的聪明应该去官学,考科举,将来蟾宫折桂光宗耀祖。 可杨万柏却说,杨家不指望明德光宗耀祖,只要不被人冤枉就成,所以让明德跟自己学查案,以后要是再出了他哥那样的事儿,也就不用含冤受屈了。 潘清深觉杨万柏糊涂了,当日他家案子之所以翻过来,虽跟自己有些干系,但主要还是有许广丰这个按察使在,要不然,连尸首都验不了,怎么翻案,吴有运跟秦不易勾连京里的周子山,哪是自己一个小小的捕快能斗的过的。 奈何,无论自己怎么说,这叔侄俩就是不听,自己也只能暂时收了这小子,想着等以后有机会再劝他回去上学。 仵作验看了尸首,过来回道:「尸体肉色带黄不白,口眼开,两手散,头发宽漫,肚皮不涨,口眼耳鼻无水流出,指爪缝隙未发现泥沙,脚底不皱不白却虚胀,脖颈下方有勒痕,初步验看尸首所知,应是被人勒死之后推入池中。」 管家在旁一边儿听一边儿忍不住看潘清,暗道,这小子还真有两下子,跟这仵作竟说的一般无二,只是杏儿是被何人勒死推入池中的,杏儿是小姐的贴身丫头,在府里颇有体面,谁敢对她下此狠手? 潘清点点头,绕着池塘转了一圈,指了指旁边一个角门:「这门外是何处?」 管家:「因我们小姐常来逛花园,故此在此开了个角门,门那边儿通着我们小姐住的院子,不过这个门平日都是锁着的,也就我们小姐来逛园子的时候才会开,夜里也有婆子轮值断不会出什么差错。」 明德忍不住道:「若是照着管家的话,你们小姐的丫头是怎么跑到花园子里来的,还被人勒死推入池塘之中。」 管家嘴角抽了抽:「若是小的都知道,您衙门里的捕快不是没差事了吗。」 这话刁钻,噎的明德竟不知怎么应答。 潘清知道因自己先头拒婚之事,得罪了姚府,如今自己来查案,这管家才故意如此,遂接过话头:「管家说的是,我们捕快干的就是查案的差事,不过也得您多配合,毕竟这人命案出在贵府,死的还是贵府小姐跟前儿的丫头,除了勘察现场,适当的询问也是必要的。」 管家道:「小的可没说不配合,只是这位小捕快问的话实在可笑,我也不是死了的杏儿,哪知道怎么跑这儿来了,您说是不是?」 潘清不与他一般见识,在花园子转了一圈:「昨儿在园门值夜的是何人?」 后头一个婆子哆哆嗦嗦的近前:「回捕快老爷,昨儿是老婆子值夜,天一黑就把门上了锁。」 潘清:「夜里可曾离开?」 那婆子:「不,不曾离开,老婆子一直守在外,外头。」 潘清见她目光闪烁,两只手捏在一起,明显就是紧张,脸色一沉,语气加重:「你可知若不说实话,影响查案,是何罪吗?」 那婆子吓得脸色煞白,腿一软扑通跪在地上:「捕快老爷饶命饶命啊,昨儿上了门,灶房的孙婆子说得了一坛子好酒,来叫老婆子去尝尝,老婆子一时嘴馋,想着这半夜三更的,也不会有人来花园子这边儿,便去了吃了一碗酒。」 潘清:「只吃了酒吗?」 第79章 那婆子:「还,还赌了两把。」 管家指着她:「你这婆子作死,夜里竟吃酒聚赌,还有没有规矩?」 那婆子低下头不敢吭声。 潘清:「我来问你,你昨晚上几时离开?又是几时回来的?吃酒赌钱期间,钥匙可是一直戴在身上?想好了再说,此干系重大,不可有丝毫差错。」 那婆子想了想:「天一黑上了锁,那孙婆子就叫人来招呼了,我就去了,并不知具体时辰?吃酒赌钱闹到半夜方回,回来的时候迷迷糊糊听见了街上的更鼓,敲了三声,应该是三更时分,在孙婆子那边儿吃酒赌钱的时候,钥匙一直拴在老婆子的裤腰带上,断不会有人拿去的。」 潘清点点头,跟管家道:「可否把孙婆子叫来问话?」 管家叫人去唤了孙婆子,这孙婆子一进来就跪在地上大呼冤枉。 潘清:「我还没问呢,你喊什么冤?」 那孙婆子道:「老婆子本是好意,得了好酒,想起这些相好的老姐妹儿们,就招呼到一块儿热闹热闹,谁成想会出了人命案啊,若早知道有这样的事儿,打死老婆子也不敢招呼她啊,这人命可跟老婆子没干系。」 潘清:「你别怕,我并未说跟你有干系,你说的我都知道了,你回去当差吧。」 那婆子得了潘清的话,忙着爬起来跑了。 潘清摇摇头还都说这姚府的规矩大,以自己看比起柳家差远了,这些下人夜里吃酒聚赌,哪有心思当差啊,被人钻了空子也不新鲜。 只不过何人能知道姚府里的事儿呢,即便不是这姚府中人,也必然跟姚府里的人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才可能钻了这个空子。 这人费尽心思半夜三更跑到这花园里是来跟杏儿相会的吗,这么说此人是杏儿的奸夫,若是奸夫怎会把杏儿勒死推入池中,这说不通。 若说是陌生人更不可能,若不是为了跟情人相会,杏儿一个丫头怎么会半夜跑到花园子里来,所以,陌生人也说不通。 正想着,仵作呈了杏儿身上的物品上来,潘清的目光落在一个物件上,带上手套拿起来仔细端详了端详:「这也是死者身上的?」 仵作点点头:「是死者怀里的东西,瞧着像个耳坠子,怎么却只有一个呢?属下又查了一遍,并未找到另外一个。」 潘清:「这不是耳坠是扇坠,自然只有一个。」 明德:「是了,是扇坠子,我的扇子上也有,不过没这个精致罢了,这个扇坠子玉色温润,没有一丝杂色,是尚好的羊脂玉,这雕工也别致,一看就是路记出来的东西。」 潘清挑了挑眉:「路记?你说的是那个专卖玉器的铺子?」 明德点点头:「正是,师傅您看,这玉兰雕的线条圆润颇具灵气,咱们冀州府雕工好的虽有几家,可能雕出灵气的,只有路记的老师傅能做到,不信,你把这个扇坠子拿到路记一问便知。」 潘清点点头,头一次赞许的看了明德一眼:「你懂的倒是不少。」 明德挠了挠头嘿嘿一笑:「比师傅差远了。」 潘清忍不住笑了一声,他这师傅叫的有些顺耳了,索性把扇坠交给他:「你既然一眼就能看出是路记的东西,就跑一趟吧,问问路记这扇坠子是何人从路记买走的?」 明德眼睛一亮:「明德这就去。」拿着扇坠子飞一样的跑了。 小侯爷忍不住道:「出去跑个腿儿罢了,这小子怎么这么高兴?看来你这徒弟是收定了?」 潘清:「即便非我所愿,有时却也无奈。」说着瞥了小侯爷一眼,那意思是像小侯爷跟卫九这样硬要粘上来赖着的,自己也无计可施。 小侯爷嗤一声笑了:「可不是本世子要赖着你,是你的卫兄,你不乐意找他去,跟本世子无干,不过,看起来这姚半城还记恨你拒婚之事呢,自打你进来,可就没给过笑脸,要不是本世子跟你一块儿过来,估摸那张老脸更难看。」 潘清:「那潘清就谢谢小侯爷了。」 小侯爷:「不谢,不谢,以后记得再有好酒好菜别忘了本世子就成。」 潘清懒得搭理他,走到尸首旁边,问仵作:「可还发现了什么?」 仵作:「死者身上有几处擦伤,应是挣扎所致」 潘清:「可有交合痕迹?」 仵作摇头:「并无交合痕迹。」 姚老爷皱眉道:「潘捕头莫非以为我姚府是藏污纳垢之地?」 潘清:「姚老爷,此是仵作验尸的必要流程,并不是潘清可以妄自杜撰。」 小侯爷摇了摇扇子:「我说姚老头你家闺女跟前儿的丫头半夜被人勒死推到你家花园子里的荷花池子里,这照着本世子看,十有八九是奸杀,潘清若连这个都不问,还怎么查案,你就别恼了,潘兄越是认真就越快找到凶手,您想想,若这凶手是你姚府的人,不找出来,晚上睡觉都不能踏实吧。」 第80章 姚老爷脸色略缓了缓:「那也不能有碍我女儿的清誉。」 小侯爷撇撇嘴,心说这老头子还真敢开牙啊,出了前头那档子事儿,他姚家的这位小姐还哪来的清誉啊。 正说着,明德跑了回来了,在潘清耳边儿嘀咕了几句,潘清目光闪了闪:「姚老爷,可否把令爱请出来问几句话?」 潘清话音一落,姚老爷陡然怒了起来,指着他:「我姚府的千金何等身份,岂是你一个衙门的捕快想审问就审问的?潘清,即便你又卫大人跟小侯爷撑腰,也不要太狂妄。」 潘清:「姚老爷此话从何而来,卫大人是潘清的上司,小侯爷是来拜访姚老爷的,何谈给潘清撑腰,潘清也并非狂妄,而是查案所需,死者乃是令爱的贴身丫头,而杏儿身上这个扇坠子是出自路记,路记的掌柜说,这扇坠子是许家少爷点名要的,姚老爷您仔细瞧瞧这扇坠子可熟悉?」 姚老爷这才看向那个扇坠子,老脸顿时一变。 潘清知道他认出来了:「不知可否请令爱出来吗?」 姚老爷:「男女有别,于礼不合。」 潘清:「在下只是问几句话,隔着屏风即可。」 姚老爷看了她一会儿,挥挥手:「去请小姐。」 花厅之中,设了屏风,隔着纱制的屏风影绰绰瞧见后头坐着一位窈窕佳人,潘清微微躬身:「潘清也是不得已,才请小姐出来问话,望小姐莫怪潘清失礼。」 过了一会儿屏风后响起一个女子的声音:「潘捕头请问?」声音清越好听,只不过微微有些颤声,不知是紧张还是害怕。 潘清:「请问小姐可曾见过许府的大公子许少安?」 潘清话音一落,旁边的姚老爷跟小侯爷都是一愣,姚老爷暗暗皱眉,怎么提起许家少爷来了,小侯爷也不禁看了潘清一眼,这许少安可是许广丰的侄子,许家虽处事低调,到底有许广丰这个封疆大吏在,也不容小觑,这许少安正是许广丰大哥的长子,中过童试乡试却屡屡落榜,故此,至今也只是个秀才,想来若他叔叔不是许广丰,即便乡试落榜,谋个一官半职也不难。 许广丰这人可是半点儿情面也不讲,别说是亲侄子,就是亲儿子,想当官也得自己凭本事考,想靠着老子,是想都甭想。 由此可见,对于潘清的事儿推三阻四也不新鲜,许老头就是六亲不认的黑脸包公,谁的面子也不鸟,谁的人情也不认。 只不过,这许少安到底是亲侄子,要是摊上人命案,岂不麻烦,便许广丰再六亲不认,这亲侄子成了杀人犯,心里难免没有疙瘩,这潘清还真是能惹麻烦,这查个案子,怎么勾连上许广丰了。 姚小姐开口道:「不曾见过?」 潘清:「或许小姐忘了也未可知,据路记的掌柜言道,当日小姐在路记定了一副玉兰花的耳坠子,去取的时候正逢许少安去路记,小姐出门的时候,许少爷正好进去,因有门帘子遮挡未瞧见,正撞上小姐。」 姚小姐:「是有此事,只是当时碍于男女有别,并未瞧清楚对方的长相,匆匆便回府了?倒是杏儿过后提了一句。」 潘清:「杏儿提过什么?」 姚小姐:「杏儿说那人生的斯文一看就是读书人。」 潘清:「这是上月之事,自那日后杏儿可曾出府?回来的时候可跟小姐提了许家少爷」 姚小姐:「这一个月里杏儿比往常出去的勤了些,回来提过几次,这丫头平常就话多,我也并未在意。」 潘清:「昨天杏儿可有异常?」 姚小姐:「昨儿一早杏儿说肚子疼,我便让她早些回屋歇着了,却不知她怎么会跑到花园子里,还……」说着顿了顿:「杏儿跟潘捕头说的那位许公子有何干系吗?」 潘清:「此时还不知道,多谢小姐据实以告。」 姚小姐:「这是我该做的,潘捕头,我有一事相求。」 潘清微有些意外:「小姐请讲?」 姚小姐:「杏儿跟我自小一起长大,虽是有却情同姊妹,如今惨死,我心里异常难过,还请潘捕头尽快寻到凶手,以慰杏儿在天之灵。」 潘清:「小姐请放心,此是潘清的职责所在,必会竭尽全力查清此案。」 待姚小姐回了闺阁,姚老爷道:「还查什么?明摆着就是许又安作的案,必是跟杏儿勾搭成奸,夜里在花园里私会,这扇坠子便是两人通奸的证物,应速速拿了许又安审问。」 潘清:「若是勾搭成奸半夜私会,又怎会痛下杀手?」 姚老爷冷哼了一声:「老夫怎么知道,不过那路记掌柜是人证,这扇坠子是物证,如今人证物证俱在,那许又安便不是真凶也与此案脱不开干系,你却不提审许又安,莫不是惧怕他叔叔许广丰吧,早听说潘神捕铁面无私,却原来也怕得罪人吗。」 第81章 小侯爷皱了皱眉:「姚老头你这是什么话,案情未明,拿人不是早了些吗,今日潘兄一进姚府,你姚老头便处处不顺,莫不是心里还记恨当日潘兄拒婚之事吧,如此可有些小心眼了,这男女之间的姻缘那都得看缘分,你闺女跟潘兄无缘,强求也没用啊,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潘清:「虽路记掌柜说杏儿身上的扇坠是许又安之物,却仍未证实,即便证实,也不能证明许又安便是杀害杏儿的真凶。」 姚半城:「说到底还是不敢得罪许广丰吗?若最后证实许又安便是真凶又当如何?」 潘清:「若许又安果是真凶,潘清必把他缉拿归案,绳之以法。」 姚半城:「那老夫就等着瞧瞧潘捕头如何铁面无私了。」 从姚府出来,小侯爷不禁道:「你说你当日若是应了姚家亲事,今日便是上门的娇客,他姚老头得远接高迎的,如今见了你跟见了冤家似的,查个案子都不配合,后悔了吧。」说着瞄了他两眼:「你要是后悔也不晚,本世子可以当个中人,给你保个媒,这姚老头必不会驳了本世子的面子。」 潘清瞥了他一眼:「小侯爷不是还未娶吗,不若毛遂自荐。」 小侯爷:「你还别当笑话,若不是我的婚事不能自主,本世子巴不得当姚家的上门女婿呢,以往只是听说姚家小姐是个难得美人,却不曾见过,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若能得如此佳人相伴,也是一桩美事啊。」 明德忍不住道:「可是,刚有屏风相隔,根本没瞧见人,小侯爷如何知道是佳人?」 小侯爷手里的扇子啪的敲了他一下:「你个小书呆懂什么佳人?」 明德摸了摸被翘疼的额头:「怎么不知道,秋水为神,芙蓉如面,比花解语,如玉生香。」 小侯爷又一扇子敲在他的脑袋上:「你这小子年纪不大,倒有点儿见识,回头本世子得空再点拨点拨,你小子日后必是前程似锦。」 潘清:「小侯爷你自己歪也就罢了,别带坏了明德。」 小侯爷:「这是什么话,本世子哪儿歪了,本世子正的很,不过这小子说的不错,这真正的佳人便是如此,不容露面,只瞧形听声儿就知道,这姚家小姐必是位绝世佳人,潘兄错过如此佳人,可不要后悔哦。」 潘清理都不理他,拉着明德快步往前走,仿佛生怕走慢了,明德就被小侯爷教坏了一般。 小侯爷侧头看向瑞儿:「你说这小子什么意思,怎么一声不吭就走了。」 瑞儿咳嗽了一声:「大概清少爷有急事要办。」 小侯爷:「这案子不查完了吗,还有什么急事?而且,回衙门不是该往这边儿走吗,她怎么往那边儿去了?」 瑞儿:「那边儿是城西,路记的铺子正开在城西,莫非清少爷去了路记吧。」 小侯爷:「那咱们也跟去瞧瞧。」说着快步追了上去。 【卷三完】 注1:相关书籍推荐: 01、《俏娇娘》卷一 作者:芯蓉 02、《俏娇娘》卷二 作者:芯蓉 03、《俏娇娘》卷三 作者:芯蓉 04、《俏娇娘》卷四 作者:芯蓉 05、《俏娇娘》卷五 作者:芯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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