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好颜色 卷三》 第1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vip作品,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正文开始】 庙会上的事情到底是叫沈祺知道了,康氏自然也是知道的,罚了她们两个年过完之前不许再跑出去。 沈樱不大乐意,沈思弦坦然接受。初六这日贺枫命人送了一样东西过来,巴掌大小的盒子,不算重也不是特别轻。 里面一支玉簪。那玉的成色极好,碧水通透的,可是做工却算不得精湛。沈樱把脑袋整个低下来,「你别告诉我,这是贺枫亲手做的?」 沈思弦合上盒子,神情颇为骄傲,「你懂什么,这就叫情谊深重!」她把盒子宝贝的揣好,「像你这种没有心上人的姑娘,就算对你说了也没用啊!」 沈樱怒了,「胡说!谁说我不知道!」 沈思弦危险的眯起眼睛,「哦?这么说你有了意中人?是谁?」 「我的意思是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啊!你可别小瞧了我!」沈樱咳嗽了一声,倒是颇有一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 沈思弦点点她的额头,「小丫头片子,感情这种事情光是看是无法领悟的。不过你福气好,日后也会遇上对你好的男人。」 然而多年以后沈思弦不止一次的后悔,倘若她当时并没有对沈樱说那些话,那么后面的所有悲剧是不是都不会发生? 午后宫里来了,霍璇宣沈思弦进宫。康氏不敢耽搁,请了公公坐下吃茶,还给了银钱,然后急忙命人去请沈思弦。 她本想换一身正经的衣服,可是那公公却命人过来道:「皇后娘娘说都是自家姐妹,不必做那些虚的。」 想来霍璇也知道每次穿那些个复杂的衣服都能要了她半条命。沈思弦就忙丢了衣服快步上了马车,凤仪宫里一片药味,这大过年的堂堂皇后寝殿却是半分喜色都没有。 霍璇靠在床上,被子盖到腰上。她脂粉未施,一头青丝就这么披着,模样还是那个模样,可是看上去生生苍老了不少。 「思弦,对不住了,把你叫过来。」霍璇说话也是有气无力的。 沈思弦握住她的手,一片冰凉,她有种不大好的预感。霍璇闭了眼睛,歇了口气,「思弦,我怕是没多少日子可活了。」 「娘娘!您在胡说什么!」沈思弦铁青着脸,「您是皇后,母仪天下,自然得上天庇佑。不过是身子虚一些罢了,娘娘养好了就可。」 霍璇浅笑,「思弦,连你也要拿这话来安慰我吗?」 沈思弦顿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其实自从上一回霍璇小产后,她的身子一直不大好。她心思又重,丽妃还时不时的给她添堵,这段时间一直缠绵病榻。 「我自己的身体我自个知道,我现在放心不下的就是太子和四皇子。丽妃打的什么主意我知道,可我不能让她如愿。我死了不要紧了,可是我的孩子不能孤苦无依。」霍璇抓紧她的手,「思弦,我只能信你了。太子,我交到你手上。贺枫善文,你善武,有你们在,我定然可以放心。」 「我不答应。霍璇,你怎么能这么自私。太子才几岁,四皇子又是几岁?这深宫大院的,没了娘的孩子意味着什么,你难道不清楚吗?」沈思弦红着眼睛,「你看看我,我娘走得早,我一个人熬过来,你以为这就轻松了?」 沈思弦把眼泪逼回去,「你自己的孩子你要照顾,你指望旁人来,再好都没有亲娘用心!霍璇,你还年轻,不可以被这么轻易打到,你知道吗?」 霍璇有气无力的点点头,「你不用伤心,我不会马上死的。我只是想要提前交代清楚,若是哪一日我突然走了,你们也不至于手忙脚乱。」 「我也不想死,可是谁不会死呢?早死晚死都是要死的,思弦,这皇宫啊看似富丽堂皇。只有住在里面的人才会明白有多寂寥,外面的人想进来,里面的人想出来。」霍璇的眼角有一滴泪滑下,「我这一辈子都在为别人活着,就连死也不能随心所欲。」 沈思弦听了这话心里更酸,她捏紧了霍璇的手。霍璇是个好姑娘,若是嫁到一般人家定能举案齐眉。可是偏偏嫁进了皇家,还成了皇后,偌大的后宫,怎么可能只有她一个女人? 从霍璇宫里出来后她心思凝重,走路都是不仔细看地。她依稀记得霍璇从前是有心上人的,不过最后也没在一起。 她叹了口气,这时候格外的想见贺枫。她上了马车,叫车夫拐去了离王府不远的一个巷子。然后叫人送了一封信进去,半柱香都不到的功夫贺枫就出来了。 他挤上马车,看见她的时候眼里有明显的兴奋,「我还以为是谁恶作剧。」 她笑着投进他怀中,贺枫颇有些受宠若惊了。他觉得今日的沈思弦有些与众不同,「怎么了?」 「皇后,好像没多少日子了。」她闷闷不乐道。 第2章 贺枫一愣,旋即道:「人固有一死,你要想开些。思弦,其实死亡并不可怕,有时候对一个心死的人来说离开反而是一种解脱。」 她苦笑,「这话我娘也对我说过。那时候她积郁成疾,她分明放不下我爹,活生生折磨了自己一辈子。结果你看,徐健过得很好,我娘却是死了。」 「我一直不大能理解那种想要靠死来解脱的人。活下来的人才是最痛苦的,不是吗?」沈思弦垂下目光,勾着他的手把玩,「霍璇让我照顾太子。可是她忘了,她若死了,太子该会多伤心。没有娘在身边,孩子心里会有多苦,霍璇根本不知道。」 「你觉得皇后娘娘自私,只肯想她自己?」贺枫一眼就知道问题所在。思弦看似坚强,其实心思还是无比脆弱,这样的傻姑娘,他更加心疼了。 贺枫搂住她,「或许就是因为她不够自私所以才会活的这么累了。思弦,皇后不欠皇上什么,也不欠霍家什么。她拿了自己的一生一世来赌,可是也会有哀莫大于心死的那一刻。你得明白,为别人活着其实是一件很累的事情。」 她贴着他的心口,听他强而有力的心跳,慢慢的平静下来了。沈思弦闭上眼睛,「贺枫,你一定不要比我早死,否则我怕我挺不过去。」 这时间飞速,眼瞅着这一个年就要过完了。康氏却是越来越忙了,沈思弦同贺枫的婚事便是这头等大事。沈思弦没了娘,她这个舅母就须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操持。还有一件便是开了春沈樱就要参加选秀了,这所有的事情都挤在一起,康氏简直忙的团团转。 沈思弦过意不大去。这门婚事是祁庆帝指的,宫里宫外都很看重。霍璇虽说还在养病,但也早早吩咐了内务府,无比要协助康氏,只是康氏惯来爱操心,样样亲力亲为。 「舅母,这些事情您只管说一声,叫底下人去做就好了。」沈思弦给她出主意。 不曾想却被一口拒绝,「这怎么能行?你们这一辈里头,最先成婚的人是你,这可是头等大事。你舅舅早早就叮嘱了我,必须万无一失。这整个京城都看着呢,舅母一定要将你风风光光的嫁过去!」 对于康氏,沈思弦向来感激。这个舅母从来没有把她当外人,反而是一直视她为己出。但凡沈樱有的她也会有,这些年来一直都是用真心待她。就连此番她出嫁舅舅说还要另外再给她添一份嫁妆,康氏都是一口答应,半点不高兴都没有。 「舅母,我娘不在了,您就是我的娘。」她半蹲在地上,把头靠在康氏怀中,「若是以后沈磊和沈樱待你不好,我一定揍死他们。」 「在我心里,你同阿樱没什么区别。你就是我的女儿,从前担心你嫁不出去。可现在你真的要嫁人了,我这心里反而舍不得了。」康氏声音慢慢呜咽,「思弦,你这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我晓得你的为人,是打落牙齿也要和血吞的人。可是你成婚了,千万不能这样。或许你不爱听,可你也要试着去依赖你的夫君。」 沈思弦点头,康氏还是不大放心,「思弦,学着怎么去做一个好妻子、好儿媳。这并不难,也没有你想象中那么难以接受。你知道的,你娘最希望你过得安宁喜乐。」 「我会尽我所能。」沈思弦认真道:「我既嫁了他,日后他的家人就是我的家人。我一定好好孝敬公婆,也会对我夫君好。舅母,您放心。」 「夫人,姑娘。」雪魄从外头进来,面色犹豫,「承恩侯府来人了。」 沈思弦和康氏脸上的笑容都没了,康氏板着脸,「来做什么?」 雪魄不敢不答,「说是来给姑娘添嫁妆。」 「承恩侯府可真大方。」康氏冷笑道,「现如今倒是知道有这个女儿了。既然如此,我们便去瞧瞧,他们徐家到底送来了什么好东西。」 徐家送来的东西还不少,堆满了整个大厅。康氏只扫了一眼,面色稍缓。徐家送来的规格都是一个嫡女出嫁该有的,徐家的管家亲手送上清单,「侯爷说了,大姑娘终归是我们徐家嫡出的。不管姑娘心中怎么想的,可是这嫁妆都是为姑娘准备的。」 这一点徐健倒真的不是弄虚作假。沈思弦他的女儿,小时候也是如珠如宝的疼着。这份嫁妆更是从她小的时候就一直备着,其中不乏有好东西,更逞论老侯爷还添了不少。看的白氏心里直痒痒,帕子都揪坏好几条也是无可奈何。 康氏倒是想留下这些嫁妆。也不是贪慕虚荣,只是京城的人大抵都是存着一份想看笑话的心思。徐家再不好,可那也是沈思弦的根,真要一辈子老死不相往来,说到底对沈思弦也不是多好听的。 等徐家的人走后康氏将清单交到沈思弦手上,「思弦,你可有想过。到时候你大婚,他们徐家该是来还是不来?」 第3章 这还真把沈思弦问倒了,原先她是根本没想到徐家身上去。她对徐健那一房人恨之入骨,巴不得不见面的好。可是澄郡王府要怎么办?总不能因为她的事情弄得同承恩侯府下不了台面。 「思弦,徐家不厚道,可是旁人只会说你这个做女儿的不懂事。」康氏点到为止,「若你实在拿不住,不如问问贺枫也是好的。」 嫁妆单子里有好几个地段极好的铺子,沈思弦不想要。于是选了一天就带着雪魄去了一趟承恩侯府,因为是突然到访,徐健知道的时候还特别惊讶。不过更多的还是欣喜,他穿着家常的衫子,望着她憨厚的笑。 沈思弦却是无比心酸。其实小的时候徐健待她极好,旁人都是父严慈,可是他们家却是反过来的。她娘对她要求比较严格,可是徐健十分宠她,她要什么他都想法设法的给她弄来。 倘若徐健没有做出这种荒唐事,只怕她如今也是个娇滴滴的千金大小姐。所以说命这种事情,半点由不得人。沈思弦将那几个铺子的地契还给他,「这个你收回去吧!」 徐健低头瞧了一眼,原本还挺高兴的脸色瞬间就垮了下来,「思弦,你终究不肯原谅我这个爹。」 沈思弦叹叹气,难得和颜悦色,「现在说原谅这个词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其他的礼我可以收下,也算全了昔日徐家长辈对我的疼爱。只是这个我不想要的,况且我也不想日后被白氏和徐莹一直念叨。」 「她们敢,你是我徐家的女儿,这些都是你应得的。」徐健站起来,「你本该姓徐的。」 「醒徐也好,姓沈也罢,这些都不重要了。」沈思弦喝了一口茶,「徐大人,往事不堪回事,这是你我都知道的事实。」 她娘走的那么凄楚,她自然做不到再喊他一声爹。 「大婚那一日,澄郡王府应该也会给承恩侯府下帖子。我只希望徐家能安安静静的做一个宾客,旁的我也就不指望了。」沈思弦轻声道,总觉得这话说出来怪伤人心的。 徐健一愣,随后喜悦铺天盖地而来,「你愿意让我去?」 沈思弦别过脸,「是澄郡王府会下帖子,若是按照我的意思,我是多一事不愿少一事的。你告诉你的妻子和女儿,我沈思弦并非大度之人,让她们不要招惹我的好。」 离开徐家的时候她听跟着婢女说从前她和娘亲住过的院子这些年一直保留着。徐健娶了白氏后便搬出了原来的院子,这么些年一直空置在那儿,可是总会叫人隔三差五去收拾的干干净净。 「其实三爷也是后悔的。这话原本不是做奴婢该说的,只是这些年,三爷瞧着也是心酸的。姑娘每回上战场,三爷整日整夜的睡不好,在祠堂一坐就是一夜。」 沈思弦没说话,心里却是说不出感觉来。人就是这样,总要在失去的时候才后悔。徐健当年不知道珍惜,现在后悔了,做出这些来又是给谁看? 冬天算是彻底过去了,这初春才刚刚到,京城的姑娘就迫不及待换上了春装。康欣忻也是,沈樱瞧着她穿着鹅黄色的春衫在凉亭里弹琴,简直难以理解,「本来就是荏弱的身子,这真是为了好看什么都不顾了。」 沈思弦和沈樱怕冷,还是裹着袄子,「你管人家做什么?对了,再有几日的桃花宴,你可要去?」 桃花宴是丽妃办的。宫里的这些娘娘没事找事就爱办这些劳什子的宴席,请各路夫人千金过去参加。往日里都是霍璇主持中逵,只是她如今身子不大好,于是便由丽妃代替了。 「这是丽妃炫耀的好机会,若是不去就是不给她面子。你觉得以她那种性格回头会不会给沈家下绊子?」沈樱很是无奈,「不过去了也好,这几日我被娘逼着一直在学规矩,能出去透透风也是好的。」 沈思弦原先是打算若是沈樱不去她便也不去了,既然沈樱要去,她自然也是要去的。 等到了桃花宴这天雪魄一大早就把她拽起来,给她盛装打扮。沈思弦揉着眼睛,看着镜中精致的自己,简直不能相信,「雪魄,我不过是去宫里参加桃花宴。这般打扮会不会太招摇了?」 「姑娘怕什么?姑娘再过不久就要嫁人了,便是盛装打扮都是正常的。」雪魄道:「姑娘颜色生得好,自然该是要好好装扮才是。」 桃花宴上委实无趣的很,丽妃絮絮叨叨说了一大通王婆卖瓜自夸自卖的话。沈思弦听得直打哈欠,她找借口离宴却在一条小径上看见鬼鬼祟祟的徐莹。 白氏是不够资格来宫里的,但徐莹还是能来的。她是跟着杜氏和徐家一道来的,徐佳和杜氏一直宴上,这徐莹怎么自己一个人跑出来了? 第4章 沈思弦不大放心,偷偷地跟在后头。那假山丛造的就很复杂,沈思弦把人就这么跟丢了。她不死心的又兜了好几个圈子,身后忽然传来脚步声,「姐姐难道是来找我的吗?」 沈思弦回头,徐莹一扬手,一把白色的粉末洒出来,沈思弦不偏不倚正好全部吸进去了。她肺里火烧一样的难受,「你对我做了什么?」 「沈思弦,我打不过你,可是我脑子比你好使。」徐莹微微一笑,「你以为我会让你如愿嫁给枫哥哥吗?」 沈思弦身子软的厉害,一点内力都使不上。她瘫软到底,「徐莹,这里可是皇宫,你敢在这里对我做什么。你就不怕被皇上皇后责罚?」 「是你自己耐不住寂寞,与我何干?」徐莹把玩着手里的瓷瓶,「这药还真厉害,姐姐这般武功高强的都被放倒了。说实在的,姐姐也不能怨恨妹妹。人家说姐妹情深,若是姐姐对妹妹好一些,也不至于会是这样。」 「徐莹,你看我会不会放过你!」沈思弦试图站起来,可是她浑身是一点力气都没有。她费力的撑着地面,「你到底要做什么?」 「我什么都不想做,我只是想让贺枫不娶你。」徐莹蹲下来,柔美的五官此刻却做出狰狞的表情来,看着叫人心寒,「沈思弦,贺枫是我的,我不会让他娶你。你也别想嫁给他!」 爱这个东西是把双刃剑,能伤人,也能伤己。 这条路本来就偏僻,根本不要指望会有人来救她。只能盼望沈樱察觉她迟迟未归然后出来找她了,徐莹拖着沈思弦的一只手拉着她在地上拖。地上的石子硌的她后背难受,倒是可惜了这一身衣服,这才头一回穿呢。 徐莹不走心,大约也是故意的。挑那些坑坑洼洼的石子路面走,沈思弦好几次都磕到了头。额角有好几个口子,徐莹终于停下来。 沈思弦用残存的清醒打量前方,这好像是哪一处宫殿的后门。后宫里头她去过的地方不大多,是以这一下子还真的想不起来。 徐莹把她扶起来,费力的推开门。在沈思弦看来这宫里的景色也都差不多,是以她还是没有认出来。穿过长廊,经过抱厦,沈思弦只是奇怪为什么此处一个宫人都没有。不容她多想徐莹已经扶着她到了寝殿里,她把沈思弦放在床上,随后扯了她的大氅。 大殿里没有火盆,沈思弦冻得发抖,「徐莹,你到底要干什么?」 「姐姐,你说一个失贞的女子,如何还能再嫁人?便是贺枫肯,澄郡王府也是绝不会答应的。」徐莹笑声阴冷,她又脱了一件沈思弦的外衫,「都说你母亲从前是京城第一美人,其实姐姐生的也好,若不是成日里舞刀弄枪的只怕也能引得不少男子竞折腰。」 沈思弦大约能猜到一点她的计划,徐莹是想找人来奸污了自己。可是这后宫里头外男不得擅自入内,她到底要怎么把人带进来。 「姐姐别再想着要逃脱了,我下的软筋散无论你功夫再高,只要着了道那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徐莹站起来,「不会很漫长的,到时候妹妹会带着其他夫人小姐一起来救姐姐,还请姐姐先在这儿委屈片刻。」 望着徐莹渐行渐远,沈思弦心中暴怒。可是那药十分厉害,她一点力气都没有,连骂人都是不能! 她躺在冰冷的床榻上,开始思索要怎么才能脱身。莫说她马上就要嫁人了,便是没有婚约一事,她也不能不明不白的叫人玷污了。 徐莹那个一肚子馊水的,肯定是不会找什么好男人来,回头若真的她带人过来叫所有人看见了。同贺枫的婚事算是黄了,说不定为了堵口,还会将沈思弦赐给别人。 「老子要是逃出去了,一定要扒了你的皮!」沈思弦咬牙愤恨咒骂,她伸出一只脚缓慢的往边上挪。 不过几部距离她已经浑身是汗了,沈思弦不停的喘气,只差一步她就能从床上下来了。她想的好,既然现在不能离开,不如现在这殿中找个地方先藏起来。等这药效过去了她再出去找人算账! 她在地上爬,最后发现墙角的那一个大衣柜。她咬咬牙,费力爬过去又把自己塞进去。确定没有衣角没有留在外头,她才放心的蜷缩在一起。 这柜子里的都是女人的衣服,那应该是哪一个妃嫔的寝殿? 就在她猜测的时候外头终于传来了动静,有脚步声进来,随后是一个男子声音,「小美人你在哪儿呢?」 沈思弦透过缝隙往外看,那个人居然就是丽妃家的傻侄子!她气的恨不得捅死徐莹了,没想到这徐莹小小年纪,心思却这样的歹毒。 倘若今天的事情真的传出去了,她势必是要被赐婚这个傻侄子的。她嫁不了贺枫,还要要嫁给一个佞臣家的傻儿子,徐莹这招可真是高明! 第5章 沈思弦紧咬牙关,无论如何要把眼前的难关度过去。她蜷缩在里头一动都不敢动,外头那个傻小子找了一圈后没找到人,开始很沮丧坐在地上抹眼泪。 柜子里地方狭小,空气又不流通,沈思弦满头大汗,呼吸也渐渐不顺畅。如果外头那个蠢货再不走她只怕就要闷死在这里了,她拿手扇风,没想到手肘竟然撞到了柜子的内壁发出巨大的声响来。 遭了!沈思弦真想掐死自己,可是外头的人已经循着声音过来了,「小美人,你在这儿做什么?同我捉迷藏吗?」 柜子门被拉开,沈思弦从里面跌下来,正好落进那傻子的怀里。她急忙推拒,若是从前这傻子早被他踹多远,可是现在她手无寸铁,根本没力气反抗。 「小美人,你长得真好看!姐姐果真没有骗我,咱们今天就洞房,回头你便能给我生大胖小子了!」傻子说着就凑过来,用臭烘烘的嘴来亲她。 「生你祖宗!」沈思弦拼尽力气狠狠推开他,自己跌在冰冷的地上。她从头上拔下簪子,「你再过来,我弄死你!」 那傻子站起来,眼里全是怒火,「小娘子不听话,要打。」他反手就是一巴掌,沈思弦被打的眼冒金花,手里的簪子也被人夺了去。 她被扑倒在地,领口被一把撕开,她不断挣扎,「你给老子滚!你动我一下,等我恢复了力气我阉了你!」 男人在兴头上是根本不会有神智了,她已经彻底绝望了。她在想若不是自己多管闲事跟踪徐莹,根本就不会上当。她分明已经答应了贺枫以后要同他好好过日子,恐怕她要食言了。 沈思弦满心的悲哀,她的衣襟全部被扯开。凉风灌进来,整个胸口都是冰凉的。她双眼望着天花板,准备咬舌自尽。 「十八年后老子还是一条好汉,老子做鬼都不放过你们!」她把心一横,张嘴就咬,才咬破一点口子血腥就弥漫了整个口腔。 她还想再咬,身上这头猪却突然被人拎起来,下一瞬间她就被人抱起来。她睁开眼睛,看见的是应桀的面容。 「应将军……」她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应桀抱着她,皱着眉,转身捡起地上的大氅将她裹住。路过地上那傻子的时候他满脸嫌恶,「李家也算是到头了。」 他抱着沈思弦出,在院子里就听见了许多的脚步声。沈思弦看了一眼应桀,「肯定是徐莹带人来了。」 应桀会意,抱着她错身进了边上的假山洞里。他身形高大,山洞却是有些小了,应桀只好蹲下来。她缩在他怀里,瞧着可怜坏了。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沈思弦渐渐恢复了一点力气。 应桀道:「我无意听到李木小厮说起来的,你没事吧?要不要带你去看大夫?」 沈思弦摆摆手,「没事,只是中了什么狗屁软筋散,等回头力气恢复就好了。」说起来她就生气,「幸好有你,否则我今日也是必死无疑了。」 她嘴角边还有一丝血,应桀眼中哀痛,「倘若我不来,你便要咬舌自尽了吗?」 「否则你要我甘愿受辱吗?我沈思弦十几岁上战场,也不是没打过败仗,我都能爬起来。可是倘若这一次败了,我却是再也不能面对了。」沈思弦虚弱的笑笑,「你还别说,这咬舌真的挺痛的。」 沈樱在宫里没找到沈思弦,她心急如焚。可是宫里也不能久留,只好先出来了。一上马车她却愣住了,「思弦,你怎么会在这里?」 应桀把她带出了皇宫,神不知鬼不觉的把她藏进了将军府的马车。沈思弦此刻体力恢复了一大半,「说来话长,赶紧回去。」嘶,她一说话舌头就疼。 沈思弦脖子里有明显的拇指印,沈樱一眼看看到了。她凑过去,拉开她的大氅,才发现她身上的衣服都是破破烂烂的。 「思弦,你跟人打架了?」沈樱惊恐不已。 「比打架还惨。」沈思弦忍着痛把事情简单说了,「先送我回去,此事不宜声张。」 「这个贱人!」沈樱气的牙痒痒,「这件事丽妃肯定也是讨不了关系,我说呢!徐莹怎么会突然说要去什么宫殿看什么花,等我们去了哪里有花。我倒是瞧见她同丽妃两人的神色都不大对头,原来是存了这样的心思。」 等回了将军府,沈樱先送她回房。然后让雪魄守着门,她自己则是去请了沈祺和康氏过来。这是兹事体大,必须得让长辈知道。 沈祺和康氏匆忙赶来,沈思弦这时候已经换过干净衣服了。可是脖子里的伤痕却还是明显,康氏扑过去,「这杀千刀的徐家!怎么能做出这样下贱的事情来!」 第6章 「叫舅母担心了,是思弦的不是。」惊动了两位长辈,委实不是她心中所愿。 「你这孩子,这都什么时候来了还在乎这个。」康氏忽然欲言又止,她看看沈思弦又看看沈祺那儿。 沈思弦道:「舅母不是外人,有话但说无妨。」 康氏闻言也就豁出去了,「思弦,我问你,你要老实回答。当时李家那混小子可曾得手?」 女儿家最要紧的就是贞洁了。也难怪康氏这般在意紧张,沈思弦急忙摇头,「并不曾。只是那时候思弦浑身无力,他撕了我的衣服,多少还是轻薄了几分。」她自然实话实说。 康氏脸色稍缓,然后回头道:「无论如何这件事都不能传到外头去。」 沈樱立即道:「那就这样算了?思弦被徐家和李家坑的这么狠,就这么放过了他们?」 「你小孩子家的懂什么?」康氏板着脸,「再有个把月思弦就要嫁人了。你以为把事捅出去就行了?徐家最多和李家被皇上责罚,可是思弦的名誉呢?你以为她要嫁的人是谁?」 「她要嫁的是澄郡王府,王妃本来就对思弦不大满意。若是事情传出去了你以为她会同意这门婚事,就算同意了日后思弦嫁过去了能有安稳日子过?」 康氏的话句句在理,都是为了沈思弦在考虑。沈樱也没话说了,沈祺沉思良久,「明日我亲自去一趟承恩侯府。」 「只你和老侯爷两个人谈话。老爷子明事理,知道了这事肯定不会轻易放过徐莹。」康氏料想,「只怕多半是要送到庄子上去,或者直接送去家庙。」 康氏不许沈思弦再多想这件事,临走前她道:「你说是应桀救了你?」 沈思弦点点头,康氏想了想「若是这事不幸传出去,你嫁不了贺枫,应桀倒也是个不错的人选。」 「舅母,您胡说什么呀!」沈思弦十分伤脑筋,「我同应将军那是在战场上过命的交情,他救了我,我怎么能因此要他娶了我?若真的无法嫁进澄郡王府,我也不能拖累了应将军啊!」 等沈祺和康氏走后沈樱才跳上床,「我娘说的你也别放在心上,她是担心你。」 「我自然是知道的。」沈思弦躺回去,觉得有点对不起应桀了,「若是因此牵连到应将军,我可是过意不去了。」 「我觉得你就是杞人忧天!」沈樱在果盘里挑了个橘子,盘着腿坐在床上吃,「不过话说回来。这应桀瞧着冷冰冰的,其实还挺热心的。你说他是不是喜欢你呀?所以才会对你的事情格外上心?」 简直越说越离谱,沈思弦一把夺过她手里的橘子,沈樱也不生气,转身又去拿了一个,「徐莹那边,你准备怎么办?」 「怎么办?」沈思弦冷笑,「她有胆子得罪我,就该想到后果。我之前对她一直容忍,大约是让她忘记了我原先是做什么的。」 沈樱忍不住替徐莹掬了一把汗,「那个姑娘也是个实心眼的。说来说去还是姐夫实在太招摇,这满城的姑娘都恨不得你嫁不了他。」 「那是人家姑娘非要喜欢他,贺枫也不愿意的啊!」 「啧啧啧啧,这还没嫁过去呢就开始帮着说话了!」沈樱撇嘴,「可以啊!胳膊肘往外拐,沈思弦,我们家白养你们这么多年啊!」 贺枫是隔日一大早就来了将军府,沈思弦那会才起来,正在院子里晒太阳。她在将军府住的不自在,想早些回去。可是康氏不肯,怎么也不放心她,非要等她伤好些了。 「你说我这算什么伤呀!舅母也太小题大做了。」沈思弦跟雪魄抱怨,「好几天没回去了,也不知道冰魄和雪宝是不是想我了。」 「姑娘就安心住下来,夫人也是关心姑娘。」雪魄给她端来了一碗燕窝粥,「夫人说了,姑娘一定要喝。这受了惊吓该补补。」 沈思弦一脸痛苦,补什么呀?什么惊讶!倘若当时她没有中软筋散,还能让李家那个蠢小子近身? 她叹了口气,眼光一闪,忽然瞧见了贺枫的身影。她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这大清早的贺枫怎么会出现在将军府。 可是下一刻她整个人就被拽起来了,然后被狠狠拥进一个温暖又熟悉的怀抱中。沈思弦僵持了些许时光,好吧这个真的是贺枫! 「你怎么来了?」沈思弦小小的挣扎出来。 贺枫一个晚上都没怎么睡好,此刻眼睛底下青色浓重,他按住沈思弦的肩膀,「若是我不来,你是不是就打算不告诉我?」 沈思弦转转眼珠子,望着雪魄,雪魄摇头,「姑娘,昨夜我一直跟您在一块,不是奴婢说的。」 第7章 难道是沈樱那个叛徒?沈思弦心里盘算着一会一定要找她算账,这头贺枫微微叹息,扳过她的脸,「你别瞎猜了,是应羽告诉我的。」 应羽那个兔崽子!沈思弦愤恨不已,「他怎么会知道的?」应桀那种性格不是喜欢多嘴的人,况且又事关她的名誉,他更不可能到处说了。 贺枫搂着她往回走,外头风大,他怕她冻着。一路边走边说,「应羽是无意中听了他大哥和心腹的对话,然后赶来告诉我的。你也是,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不来告诉我?」 沈思弦呵呵傻笑,贺枫的目光落到她脖颈上。她的脖子生的很好,修长白皙,可是如今上头竟然有一些青紫的手指印。他的目光一瞬间变得犀利,「他竟敢动你!」 贺枫大多数时间都是冷漠的,哪天你要是看见他动怒,那也是神奇了。可是沈思弦最看不得他这个样子了,她握住他的手,「看着吓人,其实不大疼。贺枫,你别担心,我不是一般的女子,这些对我来说真的算不得什么。」 话虽如此,可他还是心疼。雪魄见他们情谊深重也不好意思打扰,赶紧上了茶就退出去给他们守门。她靠在贺枫肩头,「不过说一句老实话,其实昨日我是有些害怕的。」 她活到现在一直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姑娘。战场上血雨腥风的,她每回都是冲在最前头,哪怕受了伤都是眉头也不皱一下。 可是昨日她被那个蠢货压着,浑身无力的那一瞬间她是真的绝望了。沈思弦后怕的很,「贺枫,倘若我真的被玷污了,你还会不会要我?」 「要,为什么不要?」贺枫不曾犹豫,「我爱的是你这个人,你从头到脚我都爱。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你在我心里永远都是我最爱的那一个。」 她一笑,此刻才有种尘埃落定的满足感。她道:「可昨天我本来先若是逃不过了,我就咬舌自尽。幸好应将军及时赶到,否则你就真的只能抱着我的牌位成亲了。」 她的舌头到现在还疼,吃东西也只能吃流食。现在说话还是有些大舌头的,贺枫捧住她的脸,让她张嘴,那舌尖果然有红红的口子。 他心疼不已,想也不想就吻下去。那个吻很用力,勾着她的舌头来回的转。沈思弦猝不及防,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只能任他为所欲为。 一吻结束她上下两张唇瓣都是水光淋淋的,沈思弦有气无力的靠在他怀里。贺枫扣着她的脑袋,心跳慢慢恢复平静,「若你胆敢那样做,便是地狱阎罗我也要追随你而去的。」 「不许胡说!」沈思弦急忙探出头,「贺枫,我不会死的,你也不会死。」 他揉揉她的脑袋,眼神里忽然一紧,语气也不大好了,「我不会放过李家的。」 这件事虽说不能张扬,但是就让她这么忍气吞声她也是做不到的。沈思弦支起脑袋,「我非把李瑞那个孙子打的满地找牙,还要丽妃,这件事定然是同她逃不了干系。」 「这件事你就不要操心,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的待在家里。然后一心想着嫁给我就行了。」贺枫温柔道:「在我们成婚之前我不要你再涉险。」 一个坚强久了,习惯成了自然。可是有一天突然有个人站在你面前,他的本事未必就比你强,可是他愿意为你撑起一片天。 不得不说,这种感觉不糟糕,她反而觉得很喜欢。 当天夜里右丞相府就出了事情,当时沈思弦还在床上睡觉。这初春的夜里不知怎么的就突然刮起了大风,随后电闪雷鸣,没过多久倾盆大雨就砸下来了。 她睡不着站起来,隔着窗子往外看。白天和贺枫站过的地方如今被雨全部浇湿。她抱紧了自己,总感觉要出什么事情。 果然,没过多久沈祺就亲自过来了。沈思弦急忙迎出去,沈祺也是才从床上起来,只在寝衣外头加了大氅,如今鞋子裤脚都被弄湿了。他不让沈思弦出门,「你别出来了,回头弄得湿漉漉的。」 雪魄赶紧给沈思弦拿了袄子过来给她穿上,她穿好之后沈祺也进来了,「右相府出事了,有刺客混进了府邸,李瑞被人削断了命根子。」 沈思弦捂住嘴,沈祺脸上半点高兴都没有,「说是刺杀右相,但是刺客全都是朝着李瑞院子去的。因为下雨所有的痕迹都被抹掉了,现在右相大怒,要彻查此事。」 「思弦,你老实同我说,这件事是不是贺枫做的?」沈祺左手握拳放在桌上,「右相心狠手辣,再加上宫里还有个丽妃。这件事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就是蓄意报复,而且时间还这么巧,右相怕是已经怀疑我们身上了。」 是不是贺枫做的她还真的没把握。可是白日里贺枫狠决的眼神还历历在目,沈思弦也不敢打包票。沈祺见她犹豫不决心里就有数了,「罢了,事情已经发生了,再去纠结是谁做也没有意义。只怕这件事就算不是贺枫做的,右相也会算到你头上的。」 第8章 沈思弦捏紧拳头,冷笑连连,「我拼着性命在战场上杀敌的时候右相在家中高枕无忧,他纵容子女陷害朝廷命官,这笔账我也是要同他算算!舅舅,倘若他真的要计较,我也豁出去。大不了我不嫁贺枫,我倒是要叫天下都知道,他李家是如何羞辱我沈家的!」 然而这件事还真不是贺枫做的。他也是被炸雷惊醒的,贺凖穿着蓑衣赶来,他挑眉,「这么晚了,你来做什么?」 「李瑞出事了?」贺凖面色不大好。 「李瑞出事了?他死了?」贺枫掀开被子坐起来。 贺凖摇头,「生不如死,他如今已经算不得一个男人了。」 贺枫是个通透的人,马上就明白了。他们兄弟感情像来笃厚,贺枫今日从将军府回来后就问了他一些关于右相的事情,当时贺凖就觉得不对劲。可是贺枫不肯再多说,结果晚上右相府就出事了,他不可能不多想。 「你老实同我说,到底发生什么事情?这件事是不是你做的?」贺凖平日里都是嘻嘻哈哈的,难得这么严肃。 贺枫轻轻推开他,「大哥,你想多了。夜深了,你该回去歇息了。」 「歇个鬼!贺枫,我是亲大哥,你有什么事不能同我说?」贺凖彻底发火了,「右相树敌众多,但是没有人会找死到去他府里刺杀他。而且偏偏是他那个傻孙子出了事,贺枫,右相怎么得罪你了?」 「他没有得罪我,他得罪的是思弦。」贺枫平静的开口,「大哥,此事事关思弦名义。我不能同你细说,但这件事确实不是我做的」 贺凖还是不肯相信他,「果然是沈思弦。我就知道,你算是栽在她手里了。现在不管是谁做的,右相只怕都是要算到她头上去的。澄郡王府马上要和将军府结亲,只怕也逃不掉了。」 贺枫不以为然,他坐下来倒了杯茶喝,「右相结党营私,背后干了不少勾当,若真是摊开来说,样样都是要杀头的大罪。」怪就怪在右相实在过于担心,以为丽妃早晚能问鼎中宫,这些年来行事嚣张,人前人后都是叫人不齿。 贺凖脱了蓑衣,他跟着坐下,「可是要有证据也是很难得。你以为皇上不知道右相做的那些事情吗?没有证据,皇上也不敢轻易妄动李家。」 「那就把证据找出来。年前科考舞弊行贿那件事不了了之,但是幕后主使者便有右相。皇上也是知道的,只是右相在朝中多年,关系网实在庞大。皇上迟迟不动他自然不是为了丽妃,不过是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罢了。」贺枫从容道:「思弦是我未过门的妻子,谁若对她不利,我必然是不会放过他的。」 贺凖摇摇头,「你已经彻底没救了。咱们家也没出过情种啊!怎么到了你这儿,就跟别人不一样。」 第二日她说什么也不肯继续住在将军府了。又怕康氏唠叨,索性和沈祺一同去了承恩侯府。 老侯爷正在院子里逗鸟,听说这两人来了心里顿时就咯噔了一下。他踹踹孙子,「赶紧去问问,你三叔家的最近可是安生?」 不怪他想要到白氏那里去。徐健那个媳妇和女儿都是不省心的,这沈思弦是摆明了不想和徐家扯上关系,如今连沈祺都来了,肯定不是好事。 白氏接到了消息,脸都白了。徐莹抱着她的双手,「娘,怎么办?」 「别怕,兴许没那么糟糕呢!沈思弦不是没被怎么样呢!到时候她如果要对你动手咱们也豁出去,把这件事说出去,叫她嫁不进澄郡王府。」白氏安慰着徐莹,「你放心,娘一切都算好了,绝不会让你有事的。」 然而算好一切的前提是对方得讲道理。但是沈祺和沈思弦都是修罗场上下来的,你跟他们讲道理,他们分分钟甩出一把刀子。 沈祺还算给徐家面子,对着老侯爷见了礼。老侯爷哪里敢,当年本来就是他们徐家对不住沈家。他急忙把人扶起来,「使不得使不得,快坐下!」然后扯着嗓子叫人去上茶,「要好茶!就前几天那谁才送来的!」 沈思弦坐在下首,也不兜圈子,「我今日里是有些私事要寻徐莹的。还望老侯爷不要插手,这是我们小辈的事情,我也能处理好。」 老侯爷一想坏了,这肯定是徐莹那个赔钱货惹了这祖宗。他捋捋胡子,「思弦啊!我知道这话你不爱听,但你们总归是姐妹。她要是哪里不好,你同爷爷说,爷爷肯定按照家规来处罚她。」 沈思弦勾唇一笑,「老爷子年事已高,怎敢劳您亲自动手。况且思弦这人向来有仇必报,而且还要亲手报仇。」 沈祺喝了一口茶,「徐莹犯下的过错,便是立即被思弦打死了都不为过。」 第9章 老侯爷一听脸色更好了,赶紧让人去请那两个祖宗。白氏和徐莹来的很快,两个人低着头对着老爷子行礼,徐莹还没站直呢沈思弦一马鞭抽下来,正好抽到徐莹的脸。 徐莹惨叫,捂着脸倒在地上。白氏扑过去,女儿家的脸最是重要,眼看这徐莹就要参加选秀了,若是留下疤痕那是肯定要被刷下来的。 白氏怒目朝着沈思弦,「你的心思怎么这么歹毒,她也是你妹妹,你竟然要毁她的容貌!」 「我有说过我是好人吗?」沈思弦站起来,她今日特地穿了一身白色的劲装,十分方便动手打人。沈思弦拿着鞭子在手里玩,「徐莹,你这条命不交代我手里你就不甘心是不是?」 她踢开白氏,用马鞭柄挑起徐莹的下巴。徐莹的左脸上有一道血痕,看着吓人,但沈思弦下手自己心里有数,这多半是不会留疤的。 「徐莹,你三番四次的招惹我,你说我现在是毁了你的脸还是直接挑断你的手脚筋?」她说的轻松,可是徐莹明显身子一抖。 白氏连爬带滚的过来,拦在徐莹前头,「大姑娘,你这么不分青红皂白的杀进来,我知道咱们母女本事不如你厉害。你要打要杀都是一句话的事情,可是这件事莹儿也很无奈啊!都是那丽妃逼着莹儿做的,冤有头债有主,大姑娘该去找那幕后主使者呀!」 「你别跟我来这一招。」沈思弦转过身,背对着她们,「白氏,你或许是聪明。可我不是徐健,你装可怜在我这儿是没有用的。丽妃的账回头我自会去算,你女儿欠我的,今日也是一分都少不了。」 老侯爷坐在上首,白氏母女哭的实在惨。若是按照他的性格他也是不愿意管的了,可是徐莹到底是他徐家子孙,这姐妹俩相残,实在是不好听。 「思弦,这件事恐怕是个误会。不如听她们解释一遍,你再动手也不迟。这你把人打的奄奄一息,于你的名声也不大好啊!」 沈祺放下茶盏,犀利的眼神扫过下头的白氏母女。到底是打过仗的大将军,满身的戾气,白氏母女瑟瑟发抖。 「我这个人一向不喜欢讲道理。再者事情都做了,还要解释做什么?」沈思弦反折着马鞭,「徐莹,我今日如果执意要你的命,你又能奈我何?」 徐健今日在外头会友,白氏出门前就命人去请他了。他紧赶慢赶的回来,跌跌撞撞的到了自家老父的院子,瞧见妻女跪在地上,而沈思弦手持马鞭一脸冰冷的站着,他就知道大事不妙。 「爹,救我!」徐莹看到了救星,连滚带爬的挪过去,抱住徐健的大腿,「她要毁了女儿的容貌,还要挑断女儿的手脚筋。」 徐健跑的满头是汗,此刻也顾不得擦一下。他看着沈思弦,「到底出了什么事?思弦,她终究是你妹妹,你们就不能好好说话吗?来,莹儿你先起来。」他说罢就要扶起徐莹。 沈思弦一鞭子狠狠抽过去,打在徐莹手背上。徐莹吃痛手一缩,又跌回地上去,沈思弦看着他们父女,「我让你起来了吗?徐大人,陷害朝廷命馆的是什么罪你心里应当清楚吧!我也就不重复了,这话一直说说的我自己都嫌烦。」 「可是令千金就是不长脑子,我就算想饶了她都难。」沈思弦瞥了一眼地上的徐莹,「我自问对你们徐家已经仁至义尽了,可是你们一个个的削尖了脑袋想凑上来送死,我总不能不成全你们,是不是?」 「沈思弦,你个孽障!我是你爹,你就这么跟我说话?」徐健气的面色通红,「把鞭子给我放下,给我跪下!我今日便当着你祖父的面好好教训你一番!」 沈祺重重一拍桌案,徐健立即身子一抖,「徐健,你当我是死的?」 不过凉凉的一句话,徐健就泄了气,再也不敢嚣张了。老侯爷头疼,觉得自己要是天天这么被折腾一番估计是没几年好活了。他叹了口气,「既然人都到齐了,那就好好说说。徐莹到底犯了什么错?思弦,我也是你的祖父,手心手背都是肉,我不会偏袒任何一方。」 「好,我就叫你们知道徐莹究竟做了什么好事。」沈思弦一撩衣袍,她转身坐下,「你们承恩侯府真是好大的本事。徐莹一个女子竟然勾结丽妃,对我下了软筋散,想要让李瑞那个孙子同我生米煮成熟饭。想要嫁不了贺枫,想要我同那个傻子成亲。」 老侯爷同徐健同时倒抽一口凉气,徐健站都站不稳,「可是这样?莹儿,她说的可是真的?」 徐莹哭的声嘶力竭,「爹,你听我说!女儿是被丽妃逼得,女儿不是心甘情愿的。爹,你救救女儿,女儿不想死!」 徐健推开徐莹,面色苍白的面对沈思弦。沈思弦冷笑,「徐大人,若不是本官运气好,只怕那日就要咬舌自尽了。推己及人,若是徐大人自己这般被人算计,这口气不知道大人能否忍得下来?」 第10章 「是我教女无妨,叫沈将军受了惊。」徐健深深呼吸一口,「沈将军要如何处罚徐莹,下官都无话可说。」 「三爷!」 「爹!」 白氏和徐莹异口同声,白氏更是跪着挪到徐健面前,拽着他的袍子,「三爷,那可是咱们的女儿!沈思弦是什么人,她杀人不眨眼啊!你把莹儿交到她手里,莹儿还有活路吗?」 徐健狠心把袍子揪出来,「自作孽不可活。我早就同你们说过了,害人之心不可有,你们把我的话当做耳旁风。有今日的恶果也是你们自找的。」 沈思弦拍拍手,「徐大人大义灭亲,果然是高风亮节。」她站起来,走到徐莹面前。白氏扑过来不让她过去,她没了耐心索性一鞭子抽过去。 白氏被抽到了背,疼的在地上打滚。沈思弦心中快意四起,「白氏,你现在是否觉得痛不欲生?我要杀了徐莹,所以你恨我入骨。可是当年你不也是把我娘逼到这个份上吗?我娘受的痛苦比之今日我给你的要多上千倍百倍,你们母女心胸狭隘,三番四次想陷害我,今次我不会再饶过你们了。」 沈思弦一步步逼近徐莹,「徐家人不是总说咱们姐妹要好好相处吗?瞧你这么漂亮一张小脸,若是就这么毁了也实在可惜。这样吧,那日你给我下了软筋散,今日我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吧!」 「你要做什么?」徐莹撑着地面不断往后退,「沈思弦,这里是徐家容不得你造次,你不能这样对我!」 「可惜我身上没有那种药,你忍着点疼,我挑了你的手筋,左右效果都是一样的。」沈思弦冲着微微一笑,在徐莹看来却如同地狱来的修罗一样可怕。 沈思弦掏出匕首,「我这匕首是你姐夫送的定情信物,我倒是舍不得了。不过手头也没有别的东西了,也就便宜你一回。」她用马鞭卷着徐莹的手腕,狠狠就是一刀。 徐莹发出凄厉的惨叫,痛的拳脚不断挣扎。沈思弦只挑断了她一根筋脉,她跌在地上捂着手腕嚎啕大哭,「沈思弦,你不得好死!我要杀了你,我一定回讨回来的!」 沈祺端坐在上首,老侯爷听不得这惨叫,他扭头求情,「沈将军,这样够不够了?」 「徐莹铸下大错,的确该给个教训。不如伤好之后去郊外养养心思也是好的,成日里待在这侯府里,想些有的没的,容易把人想坏。」 老侯爷闭上眼睛,沈家这是不打算放过徐莹了。他又睁开,望着徐健,「老三,你怎么想的?」 「那便按着沈将军的意思,等徐莹伤好之后送去家庙吧!」 徐莹摇头,连伤口也顾不得了,她扑过来,「不!爹,女儿不去!女儿马上就要参选了,女儿不能去家庙!」 在大户人家犯了错的女子要么被放到庄子上去要么就被送到家庙里去。前者还有可能回来,后者那是真的回不来了。 花一样的年纪,只怕徐莹从此后就要青灯古佛过活一辈子了。 从承恩侯府出来,站在大门口都仿佛还能听到徐莹的惨叫声。沈祺回头瞧了一样沈思弦,「后悔了?」 「怎么可能?」沈思弦回过神,跟上去翻身上马,「这是她咎由自取,能怪我什么?」 口是心非的丫头。别人或许是不知道,但是沈祺却是再清楚不过了。徐莹的手筋被挑了,但并没有完全被挑断,倘若医治及时日后还不至于是个残废。 他打马上去,「真的不赶尽杀绝?」当时那种情形,便是真的逼着老侯爷赐死了徐莹也是能够的。 「何必呢!瞧着也怪可怜的,想来她日后也应该会夹紧尾巴好好做人了。」 日后沈思弦曾不止一次的为这句话后悔。倘若她当初一狠心直接杀了徐莹,根本不会有日后那么多的事情发生。 解决了徐家的这件事,李家的那里还没完。霍璇不知道怎么晓得了这件事,气的直接在凤仪宫吐了血。而后皇后之威就开始爆发了,先是查出来丽妃中饱私囊克扣宫人俸银。 而后又查出来丽妃在有孕的宫妃药膳里下以至于宫妃流产。若是前者那最多就被罚禁足,可是后者牵扯到谋害皇族子嗣,赐死都是不为过的。 沈思弦知道这事后还有点惊讶,「丽妃虽然嚣张,但是做事还是很严谨的。怎么会被人抓到了把柄?」 贺枫站在她后头,缓缓道:「天道轮回,谁能保证一辈子高枕无忧。」 「也是,坏事做做多了,早晚要被发现。」沈思弦转过身面对他,「我那样对徐莹,你会不会觉得我心狠手辣?」 「为什么会这么觉着?」贺枫浅笑,上前牵住她的手。她的肌肤不像京城贵女那样柔滑,还是有些粗糙的,但是他却爱不释手,握在手里就是舍不得放。 第11章 沈思弦道:「男人不都是喜欢那些小白花一样的姑娘吗?我杀过很多人,一点也不柔弱,你时间久了会不会嫌弃我粗俗?」 他揽过她,在她唇上辗转,声音无比暧昧,「那就等时间久了,你自己看看不就行了?」 她已经搬回了自己府里,雪魄他们也知趣不来打扰他们。大约是婚期将近,贺枫也有些放肆了。他吻够了沈思弦,就打横抱起她到床上。 沈思弦不肯,「贺枫,你别!」 「嘘,我不动你。」贺枫放下她,一只手解开了她的外衫,「但也要先给我一点福利是不是?」 沈思弦红着脸,她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紧张的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贺枫爱极了她这般无助的模样,手一动,直接将她脖子上的带子扯掉。 胸前一凉,沈思弦就知道坏事了。果然,贺枫把肚兜抽出来,挑眉看着,「这上头绣的是鸭子?」 她脸色通红,一把夺过来,「那是鸳鸯!贺枫,你到底会不会看啊!」大婚在即,舅母觉得她还是有必要学一学的。所以逼着她学刺绣,她天生不是这块料子,勉勉强强绣了一件肚兜,被沈樱嘲笑了不知多少回。 那两个东西委实同鸳鸯是没有多少相像的。贺枫端详了半天,隐忍着笑意,「思弦,你这女红,幸好嫁衣不是你绣的。」 她恼羞成怒,「贺枫,你现在是嫌弃我了是不是?」她扭过身子不肯再看他。 贺枫凑上来,「我巴不得你什么都不会,这样我就能照顾你一生一世了。」 沈思弦扭过头,「为什么?我要是什么都不会不就成了傻子,到时候你还会要我?」 「你武功比我强,我不过读的书多了些。可是你的本事远不止这些,有些时候我都害怕是你不会要我。」屋子里其实燃着暖盆,可他还是怕她冷到了。将被子拉上来裹住她,「思弦,我遇见你之后才晓得什么是不自信。」 京城第一才子,文采斐然,从来都是有旁人仰视他。可是如今他却说不够自信,沈思弦实打实的有些感动,她顾不得自己衣衫凌乱,主动抱上他,「你是我沈思弦的夫君,你自然就是最好的。」 「所以我希望日后你能事事都依靠着我。思弦,我是你夫君,是你可以依靠的人。」他也挤进被子里,贴在她身后,「我们荣辱一体,我是你可以值得信赖的人。」 他的手慢慢往上,一点点握住她的丰盈。沈思弦咬着唇,那种感觉太过奇怪,她想叫却不敢叫。贺枫低声笑,「真想快点到那一天。」 贺枫活到现在,对任何事情都是抱着一切随缘的态度。他如果真的想要得到什么,那并不困难。但是关于沈思弦,是他真的一直真心相求的。 他有些迫不及待了。 最后仍是被他上下其手豆腐吃尽,当然是没有做到最后一步。贺枫临走前还顺走了她的那件肚兜,美名其曰收藏。沈思弦羞得把头埋在被子里就是不肯送她一下,等人走后她听见耳边传来某些啃食的声音,她一抬头,果然是雪宝。 雪宝捧着一块糕点坐在桌上吃的很香,沈思弦颇为恼怒,「再看,再看我把你丢回草原上。」 丽妃被剥夺了封号,如今禁足在自己宫殿里。想来祁庆帝还是念了旧情的,毕竟是跟了自己这么多年的女人,毕竟两人共同孕育了一男一女。 不过李家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李相被当众弹劾,他自然是不认的。可是架不住折子一封封的往上递,圣上表示朕是相信丞相的,但是难堵悠悠众口,不如彻查此事也好还丞相一个清白。 清白个鬼!李相那一身黑是跳进护城河都洗不干净了,其余的同党眼看着大头要倒了,也赶紧想后招。没用几天就有不少人供出了李相,祁庆帝派应羽去搜丞相府,还真搜出来不少好东西。 除了金银财宝之外,竟然还有私通外敌的书信。可想而知,祁庆帝定然是气炸了。李相一把年纪,眼看就要到了告老还乡的时候了,出了这样的事情,一家老小的性命都怕保不住了。 应羽说起这事的时候还是洋洋得意,「你是不知道啊!东西搜出来的那一刻李相就像斗败了的公鸡一样。再没有往日的嚣张了,一下子就老了。」 沈樱蹲在边上嗑瓜子,「他那傻孙子呢?」 「还躺在床上呢!」应羽抓了一把果脯,吃一个说一句,「也真是笑话一场。从前丞相府门庭若市,人人都想巴结。可是你看现在,谁都不敢去攀关系了。」 沈思弦道:「这不是再正常不过了嘛!李相的罪定下了没有?」 「还没有,不过死罪肯定是逃不了了。就是不知道是不是诛九族,可是若是诛九族,这丽妃怎么办?还有她的儿子女儿?」 第12章 「你傻呀!」沈樱丢了一个瓜子壳过去,「真要诛九族那不是皇上也算进去了。肯定是赐死李相呗!」 可是沈思弦却觉得李相一门恐怕逃不过诛九族了。祁庆帝是什么样的人旁人或许不了解,但是沈思弦多少还是清楚的。当年如果不是祁庆帝足够心狠手辣,怎么会登基为帝? 身为帝王,心软要不得,心慈要不得。李相和丽妃恐怕都要死了,至于皇子和皇女肯定不会赐死的,但是祁庆帝日后也不会再待那两个孩子多好了。 沈思弦猜得没错,三日后祁庆帝下旨,李相通敌卖国罪无可赦,诛九族。宫中的丽妃在当天就得了急症去了,但是明眼人都知道哪里是什么急症,不过是一尺白绫成全了皇家的颜面罢了! 丽妃生下的三皇子和五公主过继到了贤妃名下。这贤妃身子不大好不能生,丽妃生前没少为难她,现在她的孩子到了贤妃手里,日后到底是个什么光景谁也不知道呢! 丽妃被赐死的那天沈思弦进宫,她先去了祁庆帝那儿。帝王不大高兴,坐在龙椅上,手撑着额角,「思弦,你是不是也觉得朕太过残忍了?」 为了这万里江山,连自己的女人都能赐死。沈思弦不能认同他这种做法,一人做事一人当,当然这丽妃也未必就是无辜的。 「皇上是为了大齐江山。」沈思弦只能这样道。 「丽妃死的时候詹儿和筝儿哭着求朕,说他们只有这一个母妃,希望朕能饶了她。」詹儿是三皇子,筝儿是五公主,都是半大的孩子,寻常百姓家里还是什么都不懂的稚儿。 可是身在皇宫里头,自然要比寻常家的孩子懂得更多。眼睁睁看着母妃被刺死,那两个孩子恐怕这一辈子都过不好了。 「朕想起来母妃是的那一年,朕才八岁。朕亲眼看着她被先皇后逼死,朕什么也不能做。」祁庆帝自嘲,「如今朕的儿女也是这样,看着母亲身死却是无能为力。」 祁庆帝的母妃当年在宫中还算得宠,因此得罪了当时的皇后。祁庆帝的母妃最终被污蔑与人通奸,而后被刺死,连带着祁庆帝也不被先皇看中。 「皇上,如今天下都在您手上了了。人不能太贪心的,得到的足够多了,就得放弃另外一些东西。」 祁庆帝扯着嘴角,他放下手,看着她,「思弦,这么多年唯有你是最懂朕的。」 沈思弦移开目光,「思弦是皇上的臣子,为皇上为大齐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你总是这样,朕在眼里,不过只是个帝王。」祁庆帝挥挥手,「罢了,皇后等着你,你且去吧!皇后身子越发的不好了,朕说的话她听不进,你劝劝她,别太为难自己。」 「臣告退。」她低头行礼欲要离开,可是身后的祁庆帝又开口了,「思弦,当年朕问你的那句话,你真的不曾后悔过吗?」 沈思弦一愣,也没有回头。她挺直了身板,那殿门开着,漏进来耀眼的阳光,叫她的背影都沐浴在其中,神圣而不可侵犯。 「臣是大齐的将军,为保大齐抛头颅洒热血,马革裹尸也在所不惜。只要有臣在一天,定然拼尽全力护佑我大齐安宁。」她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祁庆帝低沉的笑声不断,沈思弦听了心里难受,慢慢的走出了宫殿。 当年她同祁庆帝也确实有过那么一段往事。不过却是男有情,而她却无义罢了。祁庆帝那时候害怕沈家会临阵倒戈,于是想着娶了她,或许沈家就能死心塌地。 彼时她整日在修罗场上穿梭,身上不是血就是灰,没有一天是干干净净的。她怎么也不会觉得祁庆帝是真心喜欢她的,况且她对进宫做妃子这件事委实也是没什么兴趣的。 索性祁庆帝也没有强买强卖,此事也就不了了之了。但没想到他如今还记着,还问她是否后悔。 她后悔什么?她就要嫁给贺枫了,贺枫哪点都比祁庆帝好,她是疯了才会后悔。 到了凤仪宫,霍璇今日倒是没有躺着。而是喊人搬了一张美人榻在院子里,她靠在上头晒着太阳,气色也比从前好些。 「丽妃同我斗了这么多年,我时时刻刻都盼望着她出事,最好是打入冷宫永不复宠。可是如今她真的死了,我却是觉得不能适应了。」 「毕竟能做对手的人少之又少。」沈思弦叹口气,「丽妃也算是有点本事了,就这么死了,也挺可惜的。」 霍璇捻起了一颗梅子吃,那梅子腌的太酸了。她微微蹙眉,「可惜什么?她早该料到这一天的,这活着的人哪有不死的。怎么死,怎么活,活的窝囊,死的悲哀,都是一种选择。」 第13章 「思弦,这天就要变了。」霍璇轻轻道:「咱们都在这棋盘里,没谁能逃得开。」 沈思弦不明白这句话,霍璇显然也没有想要她明白的意思。两个人寒暄了几句后她就出宫了,徐家的人过来找她,说是徐莹想在临走之前见她一面。 「奇了怪,她不是恨我入骨吗?我才不去见她呢!」沈思弦上了马车,「回去告诉你们徐大人,本官婚期在即,要忙的事情实在多,没功夫同她们胡闹。」 徐家的人总不能硬拦着人不给人走,沈思弦放下帘子,马车直接从他身边经过。她回去好好睡了一觉,第二天沈樱便兴高采烈的告诉她,「徐莹被送出城了。」 「我早知道了。」沈思弦打了一个哈欠,「希望她日后能长点记性。」 沈樱靠上来,「思弦,后日我就要参选了。我有点怕,万一我被选上怎么办?」 「你怕什么?皇后那里早早就打通了关系,不会要你进宫的。」沈思弦拍拍她,「不过给你指婚倒是有可能的。」 「那我不要!不能嫁给自己喜欢的人,我谁都不要嫁!」 沈思弦这才觉得不对劲,「沈樱,你是不是已经有了意中人?你别想瞒过我,我们一起长大,你以为我有那么好骗?」 沈樱垂下脑袋,憋了好久才道:「我喜欢……我喜欢贺寒!」 沈思弦差点从床上栽下去,「你说什么?你喜欢王爷?」这两人八竿子打不到一块的,怎么就看对了眼? 「不是,你怎么就喜欢上了贺寒?」沈思弦坐直了身子,「你倒是跟我说说,你们什么时候勾搭上的?」 沈樱扭扭捏捏,「是我喜欢他,他大概也没有把我放在心上。」 「是那一日庙会的时候。你们不是先去找应将军了,嘛!我去找人,正好王爷也在找太子殿下。我们就遇上了。」 沈思弦歪着脑袋,「所以你就对他一见倾心了?」她敲敲沈樱的脑袋瓜子,「你是不是水喝太多了?以至于脑子里都是水。你知不知道贺寒是什么人?」 贺寒虽然现在是个王爷,可是当年皇位争夺战之中同祁庆帝那也是势不两立的。贺寒同祁庆帝不同,贺寒的生母位至贵妃,是先帝最为宠爱的女人。先帝临终前还放心不下她,生怕他驾崩之后她过得不好,还早早就赐下了免死金牌。 虽然贺寒最后没能当上皇帝,但是他母妃成了太妃,如今在郊外的佛昙山带发修行,连带着祁庆帝也不敢随意动贺寒。 「可是贺寒狼子野心,他不会一辈子甘于人臣。还有皇上,他不傻,他们虽然是兄弟,可是没有人不想做皇帝。皇上早晚有一天会动贺寒的,沈樱,你想清楚了吗?」沈思弦义正言辞的给她分析,「而且你以为皇上会成全你们吗?」 沈樱目光呆滞,「为什么?」 「为什么?」沈思弦觉得她真是太天真了,「沈樱,你怎么不想想。沈家世代为武将,手握重兵,皇上怎么会让你嫁给一个随时随地都有可能造反的王爷?我劝你还是早点死了这条心,若是叫皇上知道了,你不光嫁不了他,你可能还会被收进宫里。」 沈樱微微张着嘴,沈思弦缓和了一点态度。凑过去,握住她冰凉的双手,「一旦皇上知道了,怀疑的种子就会埋在心里。他不会安心的,而最好的办法就是把你放在他身边日夜看着。阿樱,你还有大好年华,宫里那么吃人的地方我不能让你去。」 她不放心沈樱,一直陪着她,可是沈樱却是不想再说话了。到了傍晚她就要回将军府,思弦劝道:「要不你今日就睡在这儿吧!」 「不了,我出来前答应了娘亲会回去的。」沈樱勉强一笑,「你放心,我不会想不通的。我同他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是我自己一厢情愿了。」 「你能想通自然是好的。阿樱,天下好男儿多得是,你会遇见比他更好的。」沈思弦替她将兜帽戴上,「回去路上当心些,进宫的事情你放心,我会处理好的。」 瞧着沈樱走远了她才转身回府,雪魄跟在她身后,「姑娘,只怕表小姐这一关怕是难过了。」 都说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反之也是这个道理,贺寒一表人才,一点也不逊色于贺枫之流,姑娘家的会动心也不足为奇。 「可我还是希望阿樱能早些醒悟过来。贺寒不是良人,我这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沈思弦走到一处石凳前坐下,「雪魄,今日我进宫,皇后说这天就要变了。」 霍璇当时的表情很微妙。她没看懂,可是霍璇却也不打算跟她解释,「思弦,你要明白,这世上最容易变得就是人心。」 第14章 「一个人的心变了,就再也找不回来了。」霍璇仰望着天,半合着眼,「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沈樱进宫参选的那一天是个极好的日子,艳阳高照的,暖风吹在身上说不出的惬意。沈思弦早朝回来后就直奔将军府,沈樱穿着一身水红色的绣花缠枝的衣裳,娇娇俏俏的站在那儿真是叫人赏心悦目。 康氏还是不大放心,沈思弦安慰她,「左右宫里也不缺侍候皇上的人。再说了皇上也明白舅父的心情,自然不会强人所难的。」 康氏点点头,「还要多亏了你,在皇后娘娘那里多说了话,否则这事还是悬的很。」 上马车之前沈樱手发凉,「思弦,我有些害怕。」 沈思弦握住她的手,「怕什么。你不是从小天不怕地不怕的吗?不过是走个过场,初选过后你要在钟粹宫住一个月,第二轮你应该也会顺利通过。等到殿选的时候皇后不会留你的牌子,到时候你就能回家了。」 时辰不容再耽搁了,沈樱上马车,临走之前她回头瞧着背后沈思弦的脸,忽然产生一种奇怪的想法了。 沈樱觉得,好像这一走,她再也不会回来了。 沈思弦目送马车离开,然后才回了自己府邸。她换了一身衣服,去林子里练了一遍剑。一招一式都带着雷霆万钧的气势,女子舞剑一般都多少带着些许阴柔。但她的不,她使剑的本领不比男人差。 舅父曾说过若她为男儿身,只怕今日的成就更甚。 「谁!」沈思弦头一偏,转身一剑刺向林子口,贺枫穿一身墨绿袍子站着,脸上还带着几分笑意,沈思弦急忙收了剑,「贺枫,你也不怕刀剑无眼伤了你。」 「我自是信你的本事。」贺枫轻言细语,「累不累?」 她把剑背在身后,「什么时候来的?」贺枫如今的脸皮是越来越厚了,经常不请自来。沈思弦习惯也就好了,只是她多少担心王妃会不高兴,「你这样总是过来,王妃会不会觉得我不检点?」 「我自然不会光明正大的从正门进来。」贺枫接过冰魄手里的帕子,亲自去给沈思弦擦汗,「我从后门进来的。」 沈思弦笑了,「你也真是的,堂堂一个太子少傅居然还要走后门,若是传出去了肯定要笑死人的。」 「那有什么办法?毕竟美色当前,我实在把持不住。」贺枫从后头搂住她,「思弦,你舞剑的模样真好看。」 她把剑给了冰魄,斜睨了他一眼,「不如等我们成婚了我教你?」贺枫的身子不算虚弱,可有时候也容易生病,想来也是动的太少了。 「贺枫,我们成婚之后你每日起来同我一起练剑。」她上下打量他,「我沈思弦的男人,不光要会读书,还要会耍剑!」 「好,都依你。」她说什么都好,他全部都会答应。 她一身汗照例是要沐浴的,贺枫就在她房里等着她。沈思弦擦着头发出来,「昨日我进宫见了皇后,我觉得皇后有些奇怪。」 贺枫在看她搁在床头的一本游记,闻言也没抬头,「怎么了?」 她重复了一遍霍璇的话,「我总觉得皇后好像知道什么,不过她也不肯跟我说。」沈思弦伤脑筋的很,「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也叫我不放心。」 贺枫合上书,转过身十分自然的从她手里接过帕子为她擦头发,「什么事?」 「沈樱的事,沈樱的意中人是贺寒。姑娘家的情窦初开,可是注定是一场无疾而终的故事,看着怪可怜的。」沈思弦想了想,问他,「我且问你,你可有认识的什么好人?」 「沈樱那个性格我觉着不能找个武将,否则肯定天天干架。我觉得也应该像我这样找一个文官,你有没有合适的人选?」贺枫昔年有许多同窗,就算比不上他,但肯定也有出色的。 贺枫细细的把她每一根发丝上的水分都吸干了,他自己先坐下,而后把沈思弦抱到她腿上去,「你有没有想过,也许我找的人沈樱都不喜欢呢?」 她一愣,贺枫捏捏她的小脸,「贺寒或许会想娶沈樱的,但是他要娶她绝不出自真心。思弦,你知不知道贺寒从前的心上人是谁?」 沈思弦摇摇头,她跟贺寒又不熟,她怎么会知道? 贺枫叹叹气,「如今的皇后娘娘,昔日的霍家嫡女。霍大小姐当年同贺寒情定终身,本来是该在一起的。」 这……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霍璇如果同贺寒真的有一腿,那祁庆帝怎么还会愿意迎她入主中宫。 「这件事皇上不知道。大概也就霍家人知道吧!当初霍璇的哥哥是贺寒的伴读,贺寒几次去霍家,同霍璇认识了,一来二回的就彼此倾心的。」贺枫动了一下,让她靠的更舒服一些,「霍家原先也是有意的,只是先皇还没来得及立下遗诏就走了。最后皇上登基,霍家不可能再把一个嫡女许配给一个失败的皇子,所以霍璇成了皇后。」 第15章 沈思弦眨眨眼睛,慢慢才理解了,「怪不得,我每次见霍璇都觉得她周身罩着一层悲哀。她言语里都表现出不喜欢宫里的生活,我起初以为是皇上同旁的妃子在一起伤了她的心。」 她还想着做皇后真可怜,不仅要和众多女人分享一个男人,而且还不能妒忌。 怎么会不妒忌呢?看着自己的夫君同别的女人在一块,定然是心如刀割的。霍璇不在意其实只是因为她不爱祁庆帝,她另有所爱,只是求而不得。 「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沈思弦好奇的看着他。 「这事说来话长,也是有一年花灯会我无意中看见他们在一起才晓得的。霍璇不简单,她心中始终惦念的还是贺寒,总之你要多留个心。」贺枫亲亲她的眼睛,「让沈樱离贺寒远一点。」 可是事情的发展却是出乎意料的。沈樱通过了初选,在钟粹宫的表现也是无功无过,但是第二轮也算是进去了。 一个月后的殿选,本来按照原定的计划沈樱是要被赐花的。然而那一日沈樱却被祁庆帝赐了玉环,她成为宫妃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沈思弦接到消息赶到将军府的时候沈樱也已经被送回来了,封位的圣旨还没这么快下来,沈樱还能在家里待一段时间。 她谁也不肯见,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出来。沈祺和康氏站在门外,嗓子都恨不得喊坏了。康氏见了沈思弦才找到主心骨,「思弦,怎么会这样?皇后娘娘不是答应我们不会让阿樱入宫的吗?」 这件事沈思弦到现在也是一头雾水,她握握康氏的手,「舅母,先让我进去看看她。回头我亲自进宫去问皇上。」 「思弦!」沈祺皱眉。 沈思弦抬手,「舅父,沈家满门忠烈,从未有过异心。我相信皇上也知道这一点,他绝不会怪罪我的。」她说完后敲了敲门,「是我,我能进来吗?」 过了好久沈樱才开了门,沈思弦进去又把门关好。沈樱重新爬回床上去,蜷成一团,「思弦,进了宫,我再看他一眼的机会都没有了。」 这话说的真叫人心酸。沈思弦走过去把她抱在怀里,「对不起,我答应过你的,不会让你入宫的。」 「这都是命吧!」沈樱扯扯嘴角,是再也笑不出了,「是我贪心了。我在宫里遇见了要去给太后请安的他,我只是多看了那一眼。一定是皇上看穿了我的心思,所以召我进宫,断绝了我的念想。」 沈樱开始哭,一开始还是那种细雨润无声的隐忍,可是到了后来就变成了嚎啕大哭。她揪着沈思弦的衣裳,哭的声嘶力竭,「思弦,我真的好喜欢他,我想嫁给他!我不想进宫!」 「我知道。」沈思弦跟着一起难受。往日里她总觉得沈樱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可是现在她才发觉原来沈樱已经长大了,有了自己的心上人,有了自己的痛苦与绝望。 感情这种事情旁人说的再多都是没有用的。沈思弦从前觉得爱情是个累赘,若是换做以前的她此时定然要一巴掌打上去的。 左右不过是一个男人,有什么好难过的。 可是她现在也是能够理解了一点了。沈思弦不知道说什么好,或许让沈樱大哭一场,把心里的不甘全部哭出来才会好受一点。 那个时候的沈思弦并不知道,原来情到浓时,真的可以不顾一切。 以至于后来的沈樱为了贺寒什么都豁出去了。 沈樱哭的渐渐累了,沈思弦安顿她之后就离开了房。沈祺要问她,沈思弦嘘了一声,三个人走出院子,康氏才着急得问:「怎么样?」 他们并不知道沈樱真正属意的人是贺寒,只以为沈樱是不想进宫。 「已经睡下了,舅母你看着她,我要进宫一趟。」沈思弦面色凝重,不管如何都是要试一下的。 「我同你一起去。」沈祺道。 「不可,舅父你若去了难免皇上会多想。到时候旁人会怎么说?镇国大将军以兵权威胁天子?」沈思弦道:「我去就行了,只盼他能惦念着旧时的情分收回成命。」 她进了宫,祁庆帝正在御书房内处理政务。宫人拦在门口,「沈将军还是请回吧!皇上说了若是将军来不见,皇命难违,沈将军还是想清楚的好。」 祁庆帝恐怕早就料到她会来,所以不肯见她。沈思弦站的笔直,她不能硬闯,只能等着,「劳烦通报一声,臣会一直站在这里,直到皇上肯召见臣。」 宫人没法子只好又进去了,但是再没有出来过。 沈思弦就一直站着,虽然初春的天气不再像冬天那么冷了。但是外头的风一直吹着也是有些发凉,沈思弦闭了闭眼睛,不到最后一刻她不会放弃的。 第16章 这一站就是好几个时辰,她滴水未进,嘴唇干的脱皮。沈思弦强撑着半步也不肯挪,一直到黄昏十分天空突然一个炸雷,下起了瓢泼大雨。 沈思弦身上的衣服被雨水淋湿,她抹了一把脸,眼前却越来越模糊。 御书房的门终于开了,宫人撑着一把伞飞快的跑到她面前,「将军,皇上不会收回成命的,请回吧!」 「我要见皇上!」她一字一句说的很认真。 祁庆帝不出来她就不走,大不了就耗着! 宫人跺跺脚转身又冲进了御书房。沈思弦继续站着,那雨势不减,寒气从脚底开始往上蔓延。她只觉得浑身都冷,冷的牙齿都在打嗝。 不能退缩,她对自己说。十五岁那年她在战场上被伏击下落不明,所有人都以为她死了。是沈樱骑着马赶了五天五夜的路过来,一个小姑娘在死人堆里扒拉了一天一夜才把她找到。当时她已经离死不远了,沈樱背着她给她给她找了大夫才捡回这一条命。 沈樱能为她赴汤蹈火,那她如今这些也不算什么!沈思弦咬咬牙让自己保持清醒,她今天一定要见到祁庆帝! 夜色渐晚,她的体力透支,终于支撑不住晕过去了。 沈思弦再醒来的时候人是躺着的。她打量了一下眼前的环境。她断定自己应该是还在宫里,想来是祁庆帝见她晕了才着人将她送过来的。 有宫女捧着衣服进来,「见过将军,热汤已经备好,将军不如先沐浴更衣。」 身上的衣服还是湿的,沈思弦不大舒服,于是点点头。她从床上下来跟着宫女去了,浴池很大,上头飘着许多的花瓣,再热气里氤氲出浓郁的香气来。她洗澡惯来不喜欢有人伺候,沈思弦让所有宫女都下去了。然后自己除了衣裳淌进了浴池,温热的热水将她包绕,她舒服的松了一口气。 也不知道祁庆帝愿不愿意见她。一定要赶在封位的圣旨下达之前让祁庆帝收回成命,不管沈樱日后要同谁在一起,进宫总归是没有出路的。 沈樱那样的性子,一点亏也不肯吃,也不会算计,在这人吃人的后宫只怕活不过三日。她们不是亲姐妹,但胜似亲姐妹,她怎么忍心看着沈樱走向不归路。 她怀揣心事,一个澡洗的也是心不在焉的。宫女拿来的是寝衣,沈思弦却还是出去找祁庆帝,只能先换上了等出去之后再让人去拿外衫来。她心里想着事情,出来之后却发现祁庆帝坐在正中。 沈思弦一愣,不过很快反应过来,「臣参见皇上,不知皇上大驾有失远迎,是臣该死。」 祁庆帝手里捻着一枚黑棋子,他转过身,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她。漆黑的眼瞳之中一闪而过的欲望,不过很快消失,「无妨,不知者不怪罪。」 沈思弦有些尴尬,她现在只穿着单薄的寝衣,就这样面圣委实不大好。可是天子在此,她总不能让天子回避吧!而且她手头也没有可以穿的衣服,沈思弦站在原地十分为难。 祁庆帝看穿了她的窘迫,却装作不知情,「爱卿可有兴趣同朕下一盘棋?」 沈思弦望过去,那棋盘已经摆好,上头黑子白子各半,分明是之前下到一半的模样。她脸上表情不大好,「请皇上赎罪,臣不大会下棋。」 「无妨,朕的棋艺也不是很高超,坐下吧!」祁庆帝摊摊手,一点犹豫的机会都没给她。 沈思弦赶鸭子上架,她只好坐在了祁庆帝对面。祁庆帝执黑子,她执白字,「该你了。」 琴棋书画中她最不爱的就是下棋,觉得又枯燥又无趣,又实实在在没这个雅兴。过去十年中她下棋的次数两只手都数的过来,沈思弦叹了口气,拿出看家本领来,但还是渐渐显现出了败势。 「爱卿,倘若你赢了朕便答应你一个要求。你若输了,也答应朕一个要求,如何?」祁庆帝浅笑,「朕一言九鼎,决不食言。」 沈思弦想到沈樱,咬咬牙,豁出去了。她卷起袖子管,露出一截雪白的肌肤来,祁庆帝扫了一眼,迅速低下了头,「该你了。」 最后的结果自然是她输了。祁庆帝身为皇子,从小就学习琴棋书画,这棋艺再不好那也是谦虚,要拿下一个沈思弦还是绰绰有余的。 「臣输了。」沈思弦挫败道。 祁庆帝放下手,面前的棋盘快被摆满了,白子明显被黑子压制。祁庆帝道:「你是为了沈樱的事情来求朕的?」 沈思弦站起来跪倒在他面前,「还请皇上收回成命。皇上,沈家绝无二心,也绝不妄想什么,舅父年事已高很快就要卸甲。沈樱的个性也委实不适合进宫,还请皇上怜惜舅父一片赤胆忠心,好叫沈樱能够伴在父亲身边。」 第17章 「为什么?进宫有什么不好,住天底下最好的屋子,用天底下最好的东西,可为什么你们都不愿意进宫?」祁庆帝不解,「殿选的时候朕分明看见不少女子在得到玉环之后都是兴高采烈的,她们都愿意,为何你们沈家的女子却偏偏不肯?」 沈思弦跪着,她们不愿意,因为她们想要的从来都不是什么荣华富贵。宫里纵然好,可实在是寂寞了。沈樱还小,可是一旦进宫,往后的年年岁岁都已经能够被预示了。 「皇上,天底下已经有那么多的女子了,多沈樱一个少沈樱一个,对您而言并没有任何意义。」沈思弦磕了一个头,「请皇上收回成命。」 祁庆帝把玩着棋子,声音十分平淡,「金口一开,岂有收回的道理。不过,既然你不愿意让她进宫,其实你代替她也是可以的。」 她抬起头,难以置信的瞧着祁庆帝。后者嘴角上扬,「沈思弦,你刚才输了,你欠朕一个愿望,不如就让你入宫可好?」 「皇上!」沈思弦面色雪白,「臣已经有了未婚夫,下个月就要成婚。」 「哦?真想起来了,那门婚事还是朕亲自为你们指的。可是朕后悔了行不行?贺枫纵然好,但朕瞧着,这天底下除了朕谁也配不上你。」祁庆帝忽然拽住她的手腕强行把她拉起来,「思弦,你说朕如果今夜强要了你,贺家还会要你进门吗?」 她双手撑在他胸膛上,「皇上除非是想看着臣血溅当场吗?」 祁庆帝一点不怕她威胁,「你尽管可以死,你身后可是沈家,你若死了,朕对沈家可是不会有半点联系。」 沈思弦瞪着他,手紧紧握成拳头,「还请皇上三思,臣心属贺枫,心固匪石,不可转也。」 「可是朕偏偏要转呢?」祁庆帝紧紧搂着她,鼻息间全是她身上的香气,多闻一下都能叫人欲罢不能。 沈思弦彻夜未归,沈樱却在当天晚上也偷偷离开了将军府。等沈思弦回来的时候康氏已经急疯了,「那孩子究竟去了哪里?」 沈思弦满脸倦色,「舅母,你先别着急,我这就出去找她!」 此事不宜过大,沈祺让沈磊亲自去外头找人。沈思弦匆忙换了一件衣服,雪魄眼尖,发现她脖子靠下的地方有一块痕迹,「姑娘,你这是怎饿么了?」 沈思弦避开,「不小心碰了一下,不碍事的。」 她换了衣服,拿了马鞭出门,在大街上搜寻沈樱的踪影。可是兜了好几圈后也没什么收获,她突然想起一个地方。于是打马赶紧去了贺寒王府,王府管家把她请进去。 贺寒坐在亭子里品茶,「沈将军怎么有空过来?」 「打扰王爷实在不厚道,只是臣有不得已的苦衷,王爷可曾见过沈樱?」 贺寒不慌不忙,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沈将军的千金怎么会在本王府里?」 「是思弦唐突了。只是沈樱从家中跑出来已经一天一夜了,我舅父舅母十分担心。思弦这才想到了王爷,王爷当真不知道吗?」 沈思弦往前走了一步,「王爷,沈樱的心思,您当真不知道吗?」 沈樱这个小姑娘心思十分的单纯,在老谋深算的贺寒面前根本不算什么。沈思弦不信,贺寒会一点察觉都没有。 贺寒站起来,面色很平静,「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 「王爷!臣不知道王爷到底对思弦是什么态度,或许是她一厢情愿。只是王爷,沈家一向光明磊落,忠心耿耿。王爷想要的东西,沈家给不了。」沈思弦想问题就要想的多。 其实她一开始就怀疑是贺寒故意引诱沈樱的。原因很简单,贺寒想要沈家的兵力,而沈樱是沈家的女儿,或许沈祺看在女儿的面上真的会妥协也不一定。 贺寒面无表情的看着她,「沈将军,你应当知道妄自非议皇亲国戚是要论罪的。」 沈思弦一点也没有被威胁,她素来胆大,此刻也并没有把贺寒放在心上。她冷笑一声道:「咱们明人不说暗话。王爷,你心里想的什么,世人皆知。算盘打的太好,未必就能一一实现。做人,还是不要得寸进尺的好。」 「沈思弦!」贺寒将手中的茶盏重重一砸,上好瓷器就这么毁了。贺寒走下来,走到她面前,「沈将军莫不是以为仗着皇上宠爱就无法无天了?这里是本王的府邸,沈将军还是不要太过猖狂的好。」 她后退一步,朝着他弯腰鞠躬,「王爷,今日所说全是思弦肺腑之言。思弦是武将,只知道保家卫国。倘若有人要对大齐不利,思弦第一个就会披挂上阵。」 得不到沈樱的消息她也不会久留,沈思弦告退。她走以后卫辰从后头的假山丛里走出来,「沈思弦的确是挺棘手的。」 第18章 贺寒道:「再棘手也是个女人。女人天生就是软弱的,哪怕她此刻再如何的坚定。从她爱上贺枫的那一刻起,她就输了。」 卫辰捞起桌上另一个茶盏,「沈思弦昨夜一直留在皇上的寝宫。」 「这算什么?贺枫怕是不知道,他的这位未婚妻可是抢手的很。当年她同我那位皇兄一起打天下,我那皇兄纵然机关算尽,可待她却也是真心实意的。」 「贺枫怕是被蒙在骨子里。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你说皇上同沈思弦是不是已经跨越雷池了?」 贺寒扯了一下嘴角,背着双手,「到底有没有跨越雷池我们无从得知,重要的是贺枫相信就成了。」 沈思弦和沈磊都是无功而返。康氏已经彻底没了主见,「那孩子会不会想不开?她从小我们就惯着,没叫她吃过什么苦。一时想不通也是有可能的!」 康欣忻一直陪着她,此刻道:「姑母您千万别胡思乱想。阿樱往日里确实不大懂是,但是我相信她绝不会是那样的人。」 康欣忻这说的倒还是人话,沈思弦同沈磊合计,「这样你继续在城里找,我去城外,说不定她一个人去了郊外呢?」 沈思弦这样想也是有原因的。因为沈樱同贺寒的初识就是在郊外的白玉寺,这人一旦脆弱就会想起最难忘的事情。 沈樱从家里跑出来,只有可能去找贺寒。但是她又不敢,说不定就去了二人初识的地方,看不见人,对着景伤情也是好的。 沈磊不愿意,「我去城外,你继续在城里吧!」 沈思弦摆摆手,「少啰嗦了,赶紧走吧!她现在身份不一样,虽然正式的册封圣旨还没有下来,但现在她也不是普通的秀女了。万一被人知道了,恐怕又要生出事端来。」 她想想就糟心,祁庆帝是不可能再收回成命的。霍璇那里她也不不指望额,人是祁庆帝要留下的,身为皇后,霍璇只有听话的份儿。 沈思弦离开将军府,骑马朝着城外出去。在城门口的时候守卫认出她来,「沈将军。」 她摆手,示意不用多礼,「我问你们,今日可曾看见一个女子,大概这么高。模样生的听娇俏的,穿一身青色。」她比划着。 一个守卫想了想,「好像还真有这么一个人。城门一早开的时候她就来了,像是在城门口守了一夜的模样。瞧着挺可怜的,自己一个人就出城了。」 沈思弦心里有了底,她掏出一锭银子来丢过去,「多谢了!这钱给兄弟们买酒喝!」 看来她的判断没有错,沈樱果真是去了白玉寺。她加快速度赶到山脚,这时候寺里早就闭门了。她也不想惊动谁,自己把马儿拴在树上,悄悄的用轻功上了山。 入夜之后这山上就格外的凄凉,时不时的还能听到夜枭的叫声。要是沈樱真的在这山上也不知道是不是吓坏了,沈思弦加快了脚程,只想快点找到她。 她最后是在悬崖边上找到人的。那正是她们上一回解签的地方,也是沈樱第一次见到贺寒的地方。沈樱站在悬崖便,山上的寒气冻得她小脸惨白,她裙摆下缘全部都湿了,此刻孤零零的站着,看着好不凄惨。 「沈樱!」沈思弦大喝,「你这是做什么?」 沈樱茫然的回过头,「思弦,你来了。」 「你站那儿做什么,你给我过来!」沈思弦看的胆战心惊,心想这丫头怎么一点挫折都受不得。她也不敢把话说的太重,怕一激怒沈樱还真的就跳下去了。 「沈樱,你为了一个贺寒,当真连命都不想要了吗?」沈思弦慢慢靠近,「你想想舅父舅母,他们把你养这么大,容易吗?天下好男人何其多,你非要贺寒不可?」 沈樱茫然的抬起眸子,「我没有想死,我只是想一个人静静。思弦,你别担心。」她回过身子走了几步,终于离开了那悬崖。 沈思弦松了一口气,奔过去拽住她的手,「你在这儿站了多久?」沈樱的手冷的像一块冰。 「我去找过他了,我蹲在他家门口,我不敢进去。思弦,我都不敢看他。」沈樱的声音很平静,却也是充满了哀戚,「我在宫里见到他,我的风筝缠到了树上,他看见了就帮我拿下来了。我是真的喜欢他,我脑子一轴,问他愿不愿意要我?」 「我不想进宫,哪怕他不是王爷其实我也愿意嫁给他。可是思弦,他不喜欢我。」沈樱捂着眼睛,眼泪从指缝里流出来,「他说女子家要自重,我与他不过才见了几回,他说他对我并未有男女之情。」 一段感情里最怕的就是自作多情。沈思弦抱着她,「是他没有这个福分,阿樱,你要知道,你那么好,你会被珍惜的。」 第19章 「不会了,我就要进宫了,我这一生都没有以后了。」沈樱绝望一笑,「我不想进宫,思弦,如果进宫,我什么都没有了。」 最后是沈思弦把她背下山的,沈樱一直在小声的哭。沈思弦也不骂她,因为她知道过了这一晚沈樱终将会成长。那些求而不得东西就像一场美丽的梦,纵然充满了诱惑,可是你总归知道,你永远也得不到。 梦醒之后,还是要一切归位。 到了山脚她竟然看见了贺枫同应羽。她一愣,应羽已经过来了,他扫了一样沈樱,「贺枫等了你很久,你们说几句话吧!我来背她。」 应羽接过沈樱背在自己身上。沈思弦走到贺枫面前,他看见她额上密密麻麻的汗。沈樱再轻也是一个人,沈思弦就这么把她背下来,也是用了不少力气。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沈思弦有点不敢看他。 贺枫道:「你和沈磊两个人这一天都在城里跑来跑去,想不引人瞩目都难。应羽的人看见你从城门出去了,稍稍一打听就知道出了什么事。」 她点点头,回头看了一眼沈樱。应羽背着她走到一边让她坐下来,然后自己从袖子里掏出帕子给她擦汗。沈思弦心里一跳跳,觉得哪里不对劲。 贺枫他们骑马来的,应羽怕她中途再出事,自己带着沈樱共骑一匹。沈思弦和贺枫就慢慢跟在后头,「要你也跟着操心了。」 贺枫摇头,「你同我客气做什么?此事真的无可挽回了吗?应羽怕是对沈樱动了真心。」 沈思弦张着嘴,不过瞧着前头的两个人也就释然了,「只可惜他们有缘无分。皇命难为,你我身为臣子,都知道这个道理。」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一句话可以要你生,可以给你荣华富贵。可是一句话也能叫你生不如死,让你从天堂到地狱。 「皇后那里呢?」贺枫也很无能为力,应羽找到他的时候整个人已经六神无主了。贺枫也不明白,为什么皇上执意要沈家的女儿进宫,难道就不怕外独大吗? 「皇后身子也不大好,况且是皇上要留的人,皇后能怎么办?」沈思弦现在也是没有办法了,「她进宫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现在唯一希望的就是她能够振作起来,我不求她在宫里争宠,但至少能好好地活着。」 「贺枫,沈樱以后要怎么办?沈思弦只有这时候才敢脆弱。康氏已经没有主张了,舅舅身体不好,沈磊脑子不好,她不能慌张,她要挑起大局。 可是现在她真的觉得好累,「贺枫,我好怕沈樱会活不长。你知道的,宫里处处复杂,沈樱她没有一点心计。她怎么办?」 贺枫勒住马儿,她从马上跳下来,跑到路边撑着树干开始掉眼泪。贺枫跟着过去,她背对着他,「沈樱救过我的命。当年如果不是她把我从死人堆里扒出来我早就死了。我发过誓,有我在的一天我一定要保沈家。可是那人是皇上,我什么都做不了!我只能眼睁睁看着沈樱进宫,然后把最好的时光都浪费在里面。」 他从背后揽住她,沈思弦靠在他怀中,「贺枫,沈樱有喜欢的人,一旦心里住了一个人,如何还能再同别人在一起?她还这么年轻,最好的年华却已经荒凉了,她以后要怎么办?」 她把所有的罪责都怪在自己身上,「都是我!我以为我说服了皇后娘娘不让她进宫就能万无一失。 「这不是你的错。思弦,你不能把所有的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贺枫握紧她的手,「事情还没有到最糟糕的地步。如果你真的不想沈樱进宫,我们还可以想办法?」 「什么办法?」她抓住他的袖子,「皇上金口玉言,怎么还能有收回的道理?」 「太后娘娘或许有这个本事。」贺枫凝视着她道:「皇上虽不是太后娘娘所出,但养育之恩却是不能够忘怀的。这些年太后久居深宫,从不管理宫务,可是皇上十分尊敬她。倘若太后娘娘难得开口,皇上一定会答应的。」贺枫按住她,「我回去找我娘,让我娘进宫去求太后。」 沈思弦这才想起来澄郡王妃是太后娘家的侄女,关系匪浅,若是由王妃出面或许事情真的还能有转机。 她慢慢归于平静,「是我冲动了,是不是吓到你了?」 「你这么有情有义,果真是我没有看错人。」贺枫按住她的脑袋把她带到怀里,「思弦,我说过的我是你可以依靠的人。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都可以跟我说,我都会站在你这一边。」 她心里逐渐安定,可是又慢慢升腾出一种不安来。她想起昨夜在皇宫的种种,祁庆帝这的性格越发的叫人捉摸不透,更叫她恐慌的是祁庆帝对她的占有欲。 第20章 当年她以为祁庆帝不过是为了兵权才会想要求娶她。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始终没得到的关系,祁庆帝到如今还是念念不忘。 她不可抑止的发抖,贺枫感觉到了,「是不是冷了?」他那自己的披风裹住她,「没有我在你身边,你要如何是好?一点都不会照顾自己。」 她半咬着唇瓣,慢吞吞的张口,「贺枫,有件事情我要跟你说……」 「思弦!」应羽在前头停下来,扭头喊他们,「沈樱要见你,你能过来一下吗?」 贺枫皱起眉头,沈思弦则是松了一口气,她放开他,「以后再说吧!我先过去看看沈樱!」 她小跑过去,沈樱推开应羽,沈思弦急忙接住她,「你要做什么?」沈樱身上裹着应羽的披风,可是月光之下她一张脸还是惨白的吓人。沈思弦扶住她,「我带你回家好不好?」 沈樱摇摇头,她抓着思弦的衣服,「帮帮我,让我见他一面……我见他一面,就会死心的。」 沈思弦站在原地,没有说话。那个他,只能是一个人。沈思弦不知道原来沈樱已经对贺寒用情至深,倘若是别人,她怎么也会帮沈樱的。可是对方是贺寒,那个人又冷又冰,沈思弦没有把握。 沈樱不肯放手,「思弦,你常说什么努力都不做就放弃是很怂包的。我不想怂包,我只是想见他一面,兴许见了之后我就能想通了。」 她泪眼汪汪的可怜模样看的沈思弦心有不忍,贺枫从后面走上来,「让她见一面也好。」 沈思弦看他,贺枫点点头。于是思弦叹了口气,「好,我会安排。但是你要先跟我回去,舅舅舅母都快急疯了。」 这一回沈樱倒是没有再拒绝,沈思弦带着她上马,「我先带沈樱回去,有什么事咱们改日再说。」 贺枫看着她远去,应羽则是落寞的盯着沈樱的背影,「时至今日我才明白一点,感情这种事原来真的由命不由人。」 贺枫明白应羽的不甘心,分明最先遇见沈樱的人是应羽,可是沈樱爱上的却是贺寒。这种事情世上比比皆是,可真的放到自己身上,却是不能承受的痛。 「应羽,你或许还有一个机会?」贺枫拍拍他的肩膀,「我们双管齐下,我让我娘去求太后,你让你娘去求太妃,就说你同沈樱真心相爱,兴许能说服他们。」 应羽迟疑,「这样可行吗?」 「我没有十足的把握,但至少要试试。不能什么都不做,沈樱如果进宫,你也看到了,她这样的光景自保都不现实。她现在或许对你无意,可是嫁给你总比进宫好上一万倍。」 应羽捶了他一下,「总感觉你这话说的不中听。」 沈思弦带着沈樱回了将军府,康氏见到她们的时候已经哭成泪人了。沈磊把沈樱抱下马送回房里去,沈樱身上冷的吓人,丫鬟赶紧拿了被子过来给她盖严实了。一听闻是在郊外的悬崖上找到人的,康氏哭的更伤心了,「你这傻孩子,你若是想不开,叫娘怎么办?」 沈樱张着眼睛,眼角不断的有泪沁出来,「娘,对不起。」 沈祺站在边上,他对孩子一向都是散养政策,只要不闹出大动静来都是睁只眼闭只眼。他生了一个儿子不怎么宝贝,可是这个女儿却是疼的不得了。 如今看见好好的孩子成了这样子,哪怕堂堂七尺男儿也忍不住红了眼眶,「樱儿,不就是不想进宫吗?爹哪怕拼了这身官职也要求皇上收回成命!」 沈思弦站在外头,也是十分的伤脑筋。沈磊还算是比较有脑子的,他拉拉沈思弦的袖子,示意她跟出来。 两个人就在院子里站着,沈思弦抱着双臂,「有什么事直说吧!」 「阿樱是不是有了心上人?」 沈思弦骤然看过去,「你从哪里听说的?」喜欢贺寒这样的事情沈樱绝不会告诉沈磊的,就连康氏都不知道,那沈磊是怎么晓得的? 沈磊面色凝重,「果然是这样,她真的喜欢九王爷?简直是胡闹,你知道这事为什么不阻拦她?」 沈思弦都懒得跟他说话。往日里沈磊其实没这么讨厌的,可是最近倒是变得越来越陌生,如此咄咄逼人,她心里的火也上来了,「沈磊,你这话可真是挺逗的。沈樱是个人,有自己的是想有自己的主见,是我三言两语就能劝服的?」 「你们日日在一起,关系好的恨不得穿一条裤子。你明知道她这一条路没有出路,为什么不去阻止她?」沈磊把所有问题都归咎在她身上,认定是她的不阻挠才会让沈樱变成现在这样。 「你还讲不讲理了?要是阻挠有用的话,我也没看你和康欣忻分开啊!我和沈樱从小就不喜欢康欣忻,你不是照样护着她。沈磊,我比你更在乎沈樱。」她转过身,她怕再说下她都想打人了。 第21章 哪知道沈磊这个不长眼的,什么不好偏要说什么。他在后头冷笑一声,「思弦,你不要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私底下你们给了忻儿不少苦头吃,沈樱脑子简单,都是你在一边挑唆。我还就不明白了,咱们两个一处长大,可我对你只有兄妹之情。你对我求而不得那是你的事情,我喜欢忻儿那是我的事情,与你何干?你去作弄她做什么?」 「沈磊,你王八蛋!」沈思弦反过身就是一脚踹过去,沈磊不妨她会动手,被踢中了小小腿,此刻疼的弯下腰来了。沈思弦可是一点都不同情,「你说这话也不怕寒心!我们三个一起长大,之间情谊都喂了狗吗?你喜欢康欣忻那是你的事情,别牵扯到我。我心悦你?去而不得,你是不是脑子坏了?贺枫哪点不比你强,我不要他要你?」 这话这么说出委实叫人心凉,沈思弦抱着手看他,「沈磊,我把话撂这儿了。从此之后你我之间再无请情分,我看在舅舅的份上不同你计较,下一回你若是再敢这么说,老子把你的一口牙都打下来。」 说罢她就走了,回到屋里的时候康氏已经不哭了,沈祺劝着她先回去,沈樱也表示没事,「娘,有思弦在这儿就成了,您回去吧!」 康氏不大想走,最后在他们再三劝说下才离开的。沈思弦关上门,「你要不要先起来泡个澡,我去给你整点吃的。」 厨房里有早就备好了,沈思弦找丫鬟说了几句然后才折回来。沈樱泡在浴桶里,她目光呆滞,沈思弦走过去,「你什么都不要想。天塌下来还有我顶着呢!你想见贺寒,我一定会帮你。」 沈樱沐浴之后用了一点清汤面就睡去了。沈思弦睡在她边上,一晚上起来好几次都要看看。生怕沈樱一眨眼人又不见了,第二天一大早她要起来上朝,她让康氏把沈樱看着。 下朝之后她跟上去,喊停了贺寒,「王爷。」 贺寒停下来,他边上的卫辰似笑非笑,十分识趣的先离开了。二人找了一个偏僻的长廊,贺寒道:「不知沈将军找本王有何贵干?」 沈思弦要求人,自然态度要放低。她叹叹气,「王爷,沈樱想见您一面。」 贺寒一愣,然后转过身,「这恐怕不妥,莫说沈姑娘如今的身份是马上就要进宫的宫妃,就算不是,我和她孤男寡女也委实不大合适这么做。」 你肖想你嫂子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么一本正经?沈思弦真想怼他一句,她极力忍住了,「王爷,解铃还须系铃人。沈樱痴心一片,眼看着就要进宫了,倘若心不死只怕日后也过得不安生。她年纪这般轻,王爷何以忍心?」 「哦?所以你是希望本王去劝服她,让她对本王死心?」贺寒回身,「沈将军难道不怕刺激到沈姑娘?」 沈思弦终于忍不住了,「王爷,你用如此轻佻的语气去议论一个心悦于您的姑娘未免不太妥当。沈樱这丫头,年纪轻不懂事,她仰慕您这并不是罪过。世事无常,她要进宫了,唯有断了这份念想,日后才能安然度日。王爷对她无情,却也能够看她走向绝境吗?」 贺寒没说话,过了好久,沈思弦都要放弃了他才点头,「好,本王答应你。」 贺寒没有食言,当天上午过后就送来了信函,是单独送给沈思弦的,上头写着今夜亥时会有马车等在将军府后门,到时候沈思弦可以带着沈樱出来。 沈樱将那张纸牢牢捏在手里,「他真的愿意见我?」 「这是他亲笔写的,还能有假?」沈思弦觉得心酸,索性扭过头不去看了。沈樱只知道贺寒愿意见她,可不过是为了让她能够彻底死心罢了! 贺寒这样的人,儿女情长根本算不得什么,也是可以随意牺牲的。沈樱的痴迷在他看来不过是不起眼的而已,肯答应不过是因为怕日后沈樱进了宫因为这事过得不好最后牵连到他自己身上。 沈樱这一天都打起了精神,再不想前两日那样死气沉沉的。康氏看了欣慰的同时还是担心,「阿樱这样会不会是傻了?」 沈思弦笑着道:「舅母,这船到桥头自然直,沈樱不过是先前没有想明白罢了!再说了事情还没有到最糟糕的地步,我有一个法子。」她把那日贺枫说的说出来。 康氏蹙眉,「这样做是不是太冒险了?太后万一不愿意为我们得罪皇上呢?」 谁都没有把握,但他们都会尽力。沈思弦安慰康氏,「至少咱们也要去试试。倘若最后结果还是不能改变,大不了我多挣几份军功,就算皇上不宠幸沈樱,也会看在沈家的面子上多照料她几分的。」 倘若真的到了最糟糕的那一步,沈樱不得不进宫,那沈思弦也不希望她去争宠,只要能安稳的活着就好。 第22章 到了亥时,沈思弦先起来,她点了守夜丫鬟的睡穴。然后带着沈樱离开院子,结果才走到墙角跟就被发现了,沈磊手持剑,拦在前面,「这么晚了你们去做什么?」 「沈磊,我看你是不长记性。」沈思弦把沈樱揽在后头,「你不是我的对手。你让开,我们很快就回来。」 沈磊冷笑,「思弦,你以为我是傻子吗?这大半夜的你们不睡觉,偏偏到这后门,你们这是要去见谁?」他目光在自家妹妹苍白的脸上兜了一圈,眼神稍稍柔和,「阿樱,回去歇息。」 沈樱捏着沈思弦的手,「不,我要去见他。」 「混账东西!」沈磊气的恨不得拔剑了,「沈樱,我告诉你。你休想出这个门。」 「吹牛谁不会!」沈思弦才不怕他呢!她让沈樱退后一步,自己往前一步,「沈磊,你拿剑是准备砍我?我倒是看看,你敢不敢动手。」 「沈思弦,你教唆我妹妹出去见男人,你到底安的什么心?」沈磊面色凝重,「你明知道孤男寡女的共处一室有伤风化,你到底想做什么?」 沈思弦已经没耐性了,「要打就打,废话少说!」她还就不明白了,又不是去私奔,这很快就回来了,沈磊在这儿死犟什么? 沈磊站在后门处,拉开阵仗,「思弦,我们三人从小一起习武。我也不可能次次都输给你,今夜咱们就比试一场吧!」 沈思弦撩起袖子管,准备一拳头撂倒了他。没想到她还没动手,沈磊就自己先倒下了。沈思弦目瞪口呆,卫辰玉树临风的出现在沈磊后头,他收回掌,「照你们这个速度,只怕天亮了也出不去。」 沈樱奔过去,「大哥?」 「他没事,只不过被我劈晕了。」卫辰简单解释,「还不走?等着把人引过来?」 沈思弦急忙回神,把沈磊拖到角落里去。然后拉着沈樱出了后门,他们上了马车,沈思弦问:「怎么敢劳烦你亲自出来接人?」 「那我现在已经来了,你要赶我回去吗?」卫辰笑眯眯,目光在沈樱身上兜了一圈,「王爷怕你们两个大姑娘晚上会出事,他又不好现身,所以就派我来了。」 沈思弦点点头,马车走得很快,没用多久就到了地方。沈思弦跳下车准备和沈樱一同进去,然而卫辰却拉住她,「有你什么事情,上赶着去凑热闹?」 「我得陪着她啊!」沈思弦指指前头的沈樱。 卫辰拽着她往后走,「沈樱定然是有一些话想单独对他说的。你过去了反而尴尬,老老实实的在这儿待着,王爷不会把她怎么样的。」 话是这样说,可是沈思弦还是不大放心的。卫辰看了好笑,「你觉得王爷会对她说什么?」 还能说什么?无非就是你我无缘,你还是将我忘了吧!再或者心狠一些说的凉薄一些,让沈樱不要再来纠缠。 反正终归就是要沈樱死心的话呗! 卫辰但笑不语,沈思弦看的心里发毛,「你这样子好像另有隐情?」 「是你自己胡思乱想了。」卫辰扭过头,「安心等着吧!」 沈樱在里面逗留的时间不多,大概半柱香都不到。出来的时候神色异常平静,除了眼眶微微发红,沈思弦迎上去,「阿樱。」 「我没事,咱们回去吧!」沈樱对她露出一个微笑来。 沈思弦心里觉得不妥,但是沈樱已经率先往外走了。经过卫辰身边的时候她停下来,「卫世子,多谢了,今晚给你添了不少麻烦。」 卫辰摇头,「沈姑娘客气了。人生的道路还长,沈姑娘大好年华实在不该只执着于眼前。有时候看的开了,想的多了,心境自然而然也就变了。」 沈樱颔首,慢慢上了马车。这一路上思弦拐弯抹角的都想问出点什么来,但是沈樱牙关咬得很紧,半个字都不肯透露。 沈思弦原以为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了。结果第二天起来沈樱很平静的告诉她,「思弦,我决定进宫了。」 沈思弦差点没从床上掉下来,沈樱面对镜子,笑容恬淡,「为了我的事情,你们已经操心不少了。我不小了,我不能一辈子靠着你们。兴许这就是我的命,我要认命。」 「你在胡说什么?事情还没有到最糟糕的地步,你就要放弃了吗?」她连鞋子都顾不得穿,直接跳下床,「阿樱,昨晚贺寒到底同你说了什么?」 「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我自己想明白了。思弦,你们的法子真的就能让皇上改口吗?他是天子,他要做的事从来都不会做不到,我是他的子民,我只有服从。」 第23章 沈樱站起身,走到窗户边上,「其实也没有那么糟糕的。你看我脾气那么差,若是嫁进了一般的人家说不定整日同夫君公婆吵嘴。进了宫也好,有些规矩压着我,我从前就是过得太肆意妄为了。」 这话说的十分苦情。沈思弦听了都难过,沈樱说的其实有道理,他们就算办法想尽,最后真正能有决定权的只有祁庆帝。 可谁都没有把握祁庆帝一定会改变心意。那是天子,天子的心意谁人能够妄自揣测? 「你真的决定了?」沈思弦站在她身后,「阿樱,这是一辈子的事情,你要想清楚。」 沈樱勾起唇角,苦涩一直蔓延到心地去了,「一辈子,多好的词啊!可我哪里还有一辈子!」 沈樱执意进宫,沈祺和康氏也是无可奈何。原先的打算全部推翻,如今开始认命的为她准备要进宫的东西。 康氏觉得难过,「我原先想着你要嫁人,给你准备的嫁妆都是按照正妻来的。如今什么都用不得了,天家的女人,说起来好听却也是妾。」 沈樱大概这辈子都不可能穿着红色喜服由八抬大轿抬着嫁人了。沈思弦也心酸,沈樱却平静的很,「各人有各命,娘,你把我这些嫁妆都给了思弦吧!让她风风火火的从我们将军府嫁出去,日后在婆家也能长脸。」 「思弦,下个月你大婚,我怕是不能去了。不过不要紧,我一定会在宫里为你祈福的。我会好好活着,说不定皇上能宠爱我,到时候你还能进宫来瞧我。」 沈思弦叹口气,一旦进宫那就是身不由己,「我只希望你能平安活着。沈樱,我不要你争宠,沈家的荣耀由我来就行了,你好好待在宫里,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圣旨在三天后下来,沈樱被册封为正七品的贵人,堪堪只能带一个丫鬟进宫。走的那一天沈思弦这样坚强的人都忍不住红了眼眶,「阿樱,对不起。」 沈樱摇摇头,「我知道你已经尽力了。」她上前抱住她,在她耳边轻声道:「思弦,我是为了他进宫的。他想要的,我都要为他得到,哪怕他要造反。」 沈思弦睁大了眼睛,简直难以置信,沈樱却已经推开了她,「思弦,保重。」 沈樱跟着太监进了宫,沈思弦来不及去安慰还在伤心的康氏。直奔王府,贺寒看着她,「沈将军,你三番两次擅闯我的王府,你莫不是以为本网太好说话了?」 「太好说话的是沈樱。贺寒,你到底在密谋什么?你这样利用一个真心爱着你的姑娘,你到底有没有良心?」 良心?这世道最不值钱的就是良心了。贺寒掀掀眼皮,「沈思弦,当年你爹对不起你们母女,你可曾怨恨过?如今白氏和徐莹拥有的一切本该是你的,而你却受了那么多苦楚,你难道不会觉得不甘心?」 沈思弦一挥手,「你少扯淡!一码归一码,你让沈樱同意进宫,你到底要让她为你做什么?」 「我说我想要那个位子。」贺寒眼神平静,他伸出手摘了一朵花。王府里有专门的人伺候这些花草,侍弄的很尽责,这些花也不负众望开的十分艳丽。 贺寒凝望着那朵花,「我说她有两个选择,如果她真的不愿意进宫,本王可以想办法帮她。不过就算她不进宫本王也不会娶她的,所以她选了第二条路。」 沈思弦嗓音都在发抖,「她选了什么?」 贺寒微笑,将那朵花搁在桌上,「她进宫,为本王办事。成为皇兄最宠爱的女人,监视皇上的一举一动。」 「你疯了!」沈思弦简直不敢想。沈樱看似胆大,可是她骨子里流淌着沈家的血,忠心和忠义是她的天性。 身为臣子,妄想造反那是不仁不义。哪怕舅父手握兵权,可也是时时刻刻惦记着自己是大齐的子民,决不能做背叛祖宗背叛天子的事情。 可是沈樱如却为了一个男人背弃自己的信义。沈思弦都不能去想,这件事是那样的危险可怕,一旦发现,沈樱将跌入深渊,沈家也将在顷刻间遭受灭顶之灾。 「贺寒,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大局已定,当年你没有赢,如今你以为自己还要多少筹码?你以为她站在你这一边,我们沈家就会选你吗?」沈思弦咬牙切齿,「你这是在痴人说梦!」 「那本来就是我的!」贺寒勃然大怒,将那花重重拂开,「皇位,霍璇,本来就是我的!是他贺佑从我这里抢过去的!」 贺寒情绪波动很激烈,他指着天,「你叫我认命我为什么要认命?沈思弦,你认命吗?徐莹算是什么东西,可是如今她是徐家正经的嫡女。而你呢?你和你娘得到了什么?」 第24章 她沉痛的闭起眼睛,「贺寒,早就回不了头了。你以为覆灭一个朝代,扳倒一个帝王是很简单的事情吗?你凭什么觉得满朝文武会鼎力支持你?」 「我命由我不由天,没有试过,就一切都是未知数。」贺寒背过身,情绪慢慢恢复,「这是她自己的选择,她可以不选这条路,但是她选了,那就谁也怨不得谁。」 沈思弦无话可说,就像他说的那样,这一切的选择都是沈樱自己。沈樱却是脑子不够聪明,可是思弦相信这件事的后果沈樱肯定是想过的,可她仍旧愿意进宫,说来说去还是一个情字害人不浅。 「你们不过见过几次面,沈樱对你情根深种。贺寒,你这样对她,你会遭报应的。」沈思弦转过身,她浑身充满绝望,「我只想知道,你允诺了她什么?」 背后过了好久才响起贺寒凉薄的语气,「我允诺她,若我有一天登基为王,必然将这后宫凤印亲手交到她手上。」 可是只有沈思弦知道,沈樱稀罕不是那个一国之母。她只想和贺枫在一起,不进宫她或许能有一个安稳的人生,没有爱情,但她能活的平静。 可是沈樱明知道贺寒是在利用她,她还是疯了一样的扑过去。沈思弦叹气,「贺寒,早晚有一天,她会死在你手里的。」 「那也是她的选择,谁也怨不了。」贺寒淡淡道。 然后多年之后他终于得到那个梦寐以求的位置,站在那九重宝座上他却觉得异常的孤独。 沈思弦离开了王府,精神恍惚回到了府邸。冰魄吓坏了,「姑娘,您这是怎么了呀?您去了哪里,身上这么凉!」 沈思弦摆摆手,她回到屋里,在床上躺了片刻,「你说如果我明天进宫,能够说服她吗?」 「啊?」冰魄很无辜的看着她,「姑娘在说什么?」 沈思弦闭上眼睛,就算进宫了又有什么用?沈樱的心意已定,不会因为她的话再动摇的。可是难道真的叫她眼睁睁看着沈樱去死吗? 她做不到,可是她如今什么也做不了。 沈樱如今进宫那就是天家的女人,沈思弦不能随意见她。这时间就在这份焦急中路流失过去,很快就到了四月。 她和贺枫的大婚。婚礼前三天她就回到了将军府,两家早早在半个月前就过所有礼节,康氏真的把原先给沈樱的那些嫁妆都给了思弦,「你也是我的女儿,这些东西沈樱用不了了,全给了你,我心里才有些安慰。」 出嫁的前一日她躺在床上,一点睡意都没有。明日就要出嫁了,她总有一种在做梦的感觉。认识贺枫之前她从来没想过自己要嫁人,她爹娘的事情给她留下了不少阴影。 但是贺枫用行动告诉她,他们和她爹娘是不一样。确实是不一样的,贺枫比徐健要好上太多了。 就是因为好所以才不真实,沈思弦翻了一个面。外间的雪魄道:「姑娘可是睡不着?」 沈思弦点点头,「我想着我明天就要大婚了,像做梦似的。」 情不敢至深,唯恐大梦一场,大约就是这个道理吧!沈思弦从小就知道老天爷没有特别优待她,这前半生大约是过得比较心酸了,索性赐给了她一个贺枫。 「姑娘,姑爷会是一个很好的夫君。」雪魄说的很认真,「奴婢虽说没有见过很多的人,但是奴婢相信姑爷一定会待姑娘很好的。」 「我知道。」沈思弦把被子往上拉了一拉,「在这世上除了舅父,他是对我最好的男子。」 雪魄在外头笑:「姑娘不要多想,明日就要成婚了,不早些睡回头上妆不好看。」 吓得沈思弦赶紧把眼睛闭起来,她虽然在爱美上头并不是很在意。但是成亲这种事情,一辈子就一次的,总不能洞房花烛夜让新郎官看见一个面容憔悴的新娘子吧! 第二日天不亮她就被人从床上拉起来了,沐浴、穿衣、开脸、上妆,那一套一套的都快把她逼疯了。沈思弦饿着肚子被开脸,疼的她嗷嗷叫,舅母却摁住她,「别动,这是每个新娘子都要经历的。」 经历个鬼!她宁可被人砍一刀,好不容易结束了,她们又给她画上厚重的妆,她吃了一嘴的粉刚要说话,大红盖头就压了下来。 吉时已到,她得出门了。沈思弦入目之处都是一片鲜红,耳边都是嘈杂的声音,她看不清脚下的路,全靠喜婆扶着,然而不知何时她的手被交到一只温暖宽厚的掌心里。 她一愣,隔着盖头看见了一双黑色的新靴子。她腼腆的很,贺枫温润清冷的声音在耳边轻轻响起,「小心。」 她被扶进了轿子里,其实那轿子还是有些颠簸的。远不如她骑马舒服,但是她此时此刻心里却生出满心满意的欢喜来。这颠簸折腾人,她心里却是愿意的。 第25章 一路吹吹大大,漫天的喜堂和银钱惹得看热闹的百姓都连连拱手称赞祝福。新郎坐在高头大马上,一身红色的喜服衬得他面色如云,当真是公子世无双。 贺枫从来没有穿过这么艳的颜色,往日里只觉得穿上十分的艳俗。可是现在他爱极了这个颜色,思弦那一身红色在他心头刻下重重一笔。 他的新娘子,一定是这世上最好看的那一个。 过了很久之后轿子停下,帘子被掀开,贺枫握住了她的手把她带出来。喜婆却又很快把他们分开,一根红绸缎一人手里塞了一头。他走的很慢,每一步都在迁就她。 思弦跨过了火盆,感觉自己应该是走在长廊上。那九曲十八弯的,若是往日她肯定早就耐性全无。可是这时刻她一点也不觉得烦,反而想着这条路这么长,他们一路走来日后定然也能白头到老。 总算是到了大厅,那声音越发的吵闹。他们二人并肩站着,沈思弦捏着红绸子的手微微用力,她有点紧张了。 「一拜天地。」这声音嘹亮宏伟,沈思弦被吓了一跳。她和贺枫转过身,朝着门口鞠躬,诚心诚意的一拜。 「二拜高堂。」两个人又转回来,对着上首的王爷王妃一拜。 只剩最后一拜了,她马上就是他的妻子了。沈思弦心跳的极快,雪魄扶了她侧身,她感觉绸子被扯了一下。 「夫妻对拜!」 她慢慢弯下腰,然而就在此刻外头动静突然变大,「沈思弦接旨!」她听得出来,这是御前大太监的声音,又尖又细。 「南蛮来犯,夺我大齐三座城池,此辱难消。封沈思弦为镇武将军,统三万精兵开拔南蛮,钦此!」 沈思弦一把掀开盖头,众人呼啦啦往地上一跪,「臣接旨!」她双手平摊接过圣旨。 「事不宜迟,皇上希望沈将军即刻出发。」 沈思弦点点头,她站起来,将红盖头撤掉丢到地上。外头早有红颜军侍卫捧来了她的铠甲,沈思弦带人直接转往内室,用最快的速度换好了铠甲。 等她出来的时候贺枫站在人群了,面色平静,可是眼神复杂。沈思弦舔舔嘴唇,「等我回来!」她一声媳妇换成金色铠甲,头发高高束起,端的是英姿飒爽。 人群自动让开,外头院子里已经聚集了红颜军所有亲卫。她走到人群中央拔出长剑,「大齐的将士听令,传我令下,即刻备马出城!」 她扭过头,贺枫站在人群里,就这么看着她。沈思弦心里一痛,忽然就舍不得了。她站在原地,仿佛其他人都是摆设,她道:「贺枫,我先是大齐的将军,而后才是你的妻子。我沈家祖训,忠肝义胆,一生力保国家大义!豆_豆_网。」 这是一个将军的信仰,守住的这万里江山,是她毕生的使命。 「我必须去!战场需要我,我是大齐的将军,我不能让大齐的国土被人夺走。」她目光炯炯,「若我能活着回来,我定然要同你完成这第三拜!」 她收回目光,转身踏着大步走向门口。满堂宾客哗然,这还是头一次听说没有拜完堂新娘子就走人的事情,王妃脸上挂不住,「她就不能等堂拜完了之后再走吗?」 澄郡王倒是很欣赏这个儿媳妇,「沈家一门忠烈,果真是名不虚传。」他把目光放到儿子身上,「枫儿,得妻如此是你福气的。」 王妃都快要气炸了,贺枫点点头,眉眼一片平静,「母妃,思弦此番离去是为了保家卫国。我们应该要支持,而不是责怪她。」 好端端一场喜事愣生生成了一方变故,自此后成了京城中人人茶余饭饱之后的闲谈之资料。 沈思弦骑着马赶到东阳门口,三万大军已经全部集结,祁庆帝站在远处。沈思弦翻身下马,一步步走过去,「臣沈思弦见过皇上!」 「爱卿请起。」祁庆帝扶了她一把,「南蛮欺人太甚,你是我大齐战无不胜的将军,是我大齐的骄傲。此番派你出征就是为了一雪前耻,思弦,千万不要让朕失望。」 祁庆帝伸手,边上的侍从赶紧把龙泉剑捧上来。这般剑是历代皇帝传下来的,同传国玉玺一样十分尊贵。如今天子将它交给沈思弦其中意义不言而明,代表着在南蛮的这一场战役中见沈思弦如同天子亲临。 沈思弦恭敬的捧住龙泉剑,「臣,定当不辱使命!」她转身面对三万精兵,高举龙泉剑,「我大齐的将士,此番出征,我们定要一雪前耻。将南蛮赶出我们的国土,驱逐外敌,还我大好河山!」 「驱逐外敌!还我大好河山!」 震耳欲聋的声音一下一下的响彻整个东阳门,沈思弦面色凝重,她骨子里那种好战的心思再度活络起来。她翻身上马,看着面前的精兵,浑身的血液几乎沸腾。 第26章 她果然还是适合战场的!那里才是她的天下! 沈思弦领着三万精兵浩浩荡荡的从城门出去,全城百姓站在路的两边,看着她犹如天神一般,内心崇拜激动都有。 人群之中已经换下喜服只穿一身简单青色长袍的男子一直盯着那个马上的背影迟迟收不回目光。应羽拍拍他的肩膀,「这件事是皇上做的不厚道了。」 天大的事情至少也要让人家把堂拜完啊!只剩最后一拜,这叫什么回事! 贺枫没有说话,抿唇瞧着那个身影逐渐变淡,最后完全消失。百姓的欢呼声还在耳畔,他这才幡然醒悟。 这段时间以来的相处,他们之间的融洽温馨几乎都让他忘了。他爱上的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他爱的人是沈思弦,是大齐最年轻的女将军,是战场是令敌军闻风丧胆的女阎王,有她在可保大齐江山基业无虞。 过去那一段时间里她脱去战袍,穿着寻常女儿家的衣裙,还会时常娇俏的被他搂在怀里。可是沈思弦骨子里留着一个将军的血,她的信仰永远不会改变。 应羽是最了解他的人,知道他这会心里肯定不好受。他叹了口气,「咱们不愧是兄弟,境遇都是一样的。」 沈樱进了宫,掐灭了应羽最后一点希望。爱过痛过,可也舍不得去恨她。应羽咬着牙熬过来了,「但是你至少还能等着她回来,而我却再也看不到沈樱的笑容了。」 贺枫终于收回目光,「今夜,要不要不醉不归?」 九重深宫,祁庆帝背手站在未央宫院子里的长廊下。他凝视着天空,一张脸什么表情都没有。背后有轻微的脚步声,他侧过身,「你身子不好,就不要出来吹风了。」 「我若不出来怎么会看到你这样的模样?」霍璇咳了一声,「到底还是不甘心的是不是?」否则那么多的时候,也不差这一时半刻的,怎么就不能容忍他们拜完堂呢? 「往日里我总觉得你是毫无破绽的,原来越是装的若无其事,其实心里越痛。贺佑,你是不是后悔娶我了?」 祁庆帝垂下目光,平静中的眼神里透着无力,「霍璇,你是不是也后悔嫁给朕了?」 霍璇笑,笑够了之后偏偏觉得更悲凉,「我们是帝后,全天下最尊贵的人。可是没有知道,其实我们一点也不快乐。我得不到贺寒,你得不到沈思弦,坐在这高高的位置上真是寒凉透了。」 他们之间的关系不仅仅只是夫妻,更多的还是前朝跟后宫的瓜葛。皇后从他这里得到尊贵,而祁庆帝从她这里得到前朝世家的支持,让这皇位能够坐的更安稳一样。 哪里来的那么多情情爱爱?人活着,最开始是为了吃饱喝足,然后有一个安身立命的好地方。再后来得到的更多,想要的也就更多,到了最后得到了一切,也失去了一切。 霍璇扶着廊柱,她仰起头,盯着南边的方向,满眼都是温柔。她做皇后示人的时候一直都是那种端庄威严的模样,可是现在她又脆弱又无助,「贺佑,我活不长了。我只有一个要求,等我死了,别把我埋进皇陵里。」 活着的时候只有悲哀,死了她不想还一直被困着。祁庆帝懂得,「我知道,我会把你交给他的。」 霍璇心满意足,她闭起眼睛,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这样觉得满足过。她就要死了,可她却一点也不害怕,「把我还到他手里,贺佑,我只想回到那个人身边。」 沈思弦马不停蹄,路上都没有怎么大休息过。终于在二十天之后赶到浔城,那是南蛮同大齐交界的地方。她让将士停下安营扎寨,自己则是去了威远将军鲁廷营帐里头,「现在是什么情况?」 「两军僵持,我们打不过去,但是他们也赢不了我们。」鲁廷恭敬的站在下首,「将军,我们不可能一直这么僵持下去。南蛮拿下了我们靠东的三座城池,难道浔城也要拱手相让?」 「那也要看看南蛮有没有这么大的胃口了!」沈思弦解开披风,她一路走来满身是汗,「将沙盘呈上来给我看。」 来的一路上她派出去的探子每日里都会打听前线的消息回来给她,沈思弦心中是有数的。但是没有见到现实情况她心里也没有数,她站在沙盘前仔细观察地形。 南蛮现在退守在一百多里之外的一个骊城中。骊城不大,但是易守难攻。这座城靠山,那山脉十分长,而且树林茂密,人进去很容易就迷失。 可是就这么耗着也不是办法。浔城粮草早晚有吃完的那一天,而粮草运输又需要半个月功夫,到时候就是南蛮的机会。 「南蛮的人难道不用吃饭吗?」冰魄好奇道:「他们的粮草从哪里得来?」 第27章 鲁廷耐心解释,「将军有所不知,这帮南蛮子早早就做好了准备。他们在骊城挖了一条山道,可以直通外面,他们的粮草就是这样运进来的。可是那条山道十分隐蔽,属下派去的探子都没能找到。」 沈思弦掐着下巴若有所思,南蛮这几年确实是不大老实。小打小闹的有过好几回,可这一回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将军所料不错,南蛮此番同粟赫勾结,那粟赫的君主是个小人,不停挑拨离间,是以南蛮这次才会下了狠心。」 粟赫也是边陲小国,不过人家地方小心却不小。历代国主都做着一统天下的美梦,不过大多数的君主只敢想,但总有那么几个特殊的非要闹得鸡飞狗跳。 了解过战事之后鲁廷先下去了,帐子里就剩下她和冰魄了。雪魄不会武功,沈思弦让她留在京中。然而冰魄又是个不大聪明的,事事都要问问沈思弦的想法,「姑娘,咱们现在要做什么?」 「当务之急是要找到那条山道。不管是运送粮草,那条暗道如果被南蛮用来增加援兵,对我们来说只有坏处。」往最坏里打算,南蛮既然早在一年前就做了打算,谁知道他是不是只会挖一条山道。 万一浔城中也有呢? 冰魄点头,「奴婢也觉得这才是要紧的。可是先前鲁将军也说了,派去的探子全都折损了。南蛮肯定十分小心,此事危险重重,也不谁人可以胜任。姑娘,不如奴婢去吧!」冰魄自荐。 沈思弦瞥了她一眼,「冰魄,真不是我嫌弃你。你被人卖了还能帮着人家数钱。」沈思弦撇撇嘴,她想了又想觉得靠谁都不行。她沉思了片刻,「还得姑娘我亲自上。」 「姑娘,您是要亲自去查吗?」冰魄急忙摇头,「不行!姑娘,您不能去!您是一军主帅,您要是出了什么事这可怎么办?」 「你又知道姑娘我一定会死啊!你姑爷还在京城里等着我回去呢!我才不会死呢!」沈思弦抱着双臂,「想来想去也就只有我了,你放心吧!姑娘我会功夫,就算查不到也会全身而退的。」 无论冰魄怎么劝说,沈思弦都是拿定了主意。她道:「明日我会以主帅的身份巡视三军,至少要让南蛮的探子知道我,然后你要做的就是扮成我留在大营之中,一直等到我回来为止。」 冰魄整个人都不好了,她苦巴巴的道:「姑娘,这个任务好艰巨的啊!」 沈思弦摸摸她的脑袋,「这是给你的锻炼机会,你好好干,回头我给你涨月银。」 算起来她已经很久也没有上过战场了,在京城过了一段安宁日子,她还真的以为此生就要这么过了。 还记得初到京城的时候她满心的不愿意。就算京城繁华,可是她仍旧只喜欢漠北的那种荒凉,比起有人约束,她更羡慕自由自在的生活。 这才短短的几个月,她忽然发现她对京城竟然产生了一种迷恋。 或许是因为那里有贺枫吧!沈思弦在军营里兜了一圈,因为日头已晚所以今日就不做什么了,冰魄给它备好了洗澡水,她沐浴过后就上床了。 这一路辛苦赶来,她满脑子想的就是怎么打赢这场仗。现在一个人空下来,她心里想的却全都是贺枫。她无法忘记她从喜堂上离开的那一瞬间,贺枫的面容的确很平静,可是那双淡定的眼眸里定然有她能够感受到的失望和遗憾。 娶了她这样的女子,其实算是一种悲哀吧!古往今来从来没有听说新娘子会在婚礼上离开,她是大齐的女将军,注定要比旁人承受的更多。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在怨我。」沈思弦单手枕着头,大约是在京城好日子过多了,此刻竟然觉得这床板和枕头都睡得极不舒服。她翻了一个身,从边上摸出一把匕首来。 匕首在灯下折射出好看的光芒来,她手摩挲那些宝石,心里纠结万分。 雪宝从地上拱上床来,挤到她边上。这小家伙藏在雪宝的包袱里,出来的时候吓了她们一跳。沈思弦把它揽到心口,「你说贺枫是不是生气了?」 澄郡王府和他都是京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她这么做,会不会让他们成为城中的笑柄?她有点后悔了,或许应该拜完第三拜的。 雪宝当然不可能回答她,它嗅嗅匕首,发觉不是可以的吃的就歇了心思。从她身上爬下来自顾自的在床头找了一个地方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对牛弹琴。」沈思弦摇摇头,小心又珍重的把匕首放在枕头下,她熄灭了灯,也闭上眼睡去了。 第二日天蒙蒙亮她就被号角声吵醒了,冰魄进来,「姑娘还是在睡会吧!他们要早起出操,其实时辰还早着呢!」 第28章 沈思弦摇摇头,「我是一军主帅,这头一天的自然要做好表率。冰魄打水,更衣。」 往日里她在军中有勤快的时候,自然也有懒得时候。她是个随性的人,但是总也有分寸。冰魄拿她没法子,赶紧去外头打了水,浔城的气候要比京城差的多。白日里烈阳高照,但是早起和晚上却是十分寒冷。 沈思弦洗漱之后穿上铠甲,冰魄跟在后头,两个人一起出了营帐。鲁廷起得也早,此刻见了她急忙行礼,「沈将军。」 沈思弦虽说是个常胜将军,此番前来又是带着龙泉剑。但因为她终究是个女子,营中还是有许多的将士不服气。 鲁廷起初也是这样的,但是沈思弦生来气场强大,初次见面鲁廷就被镇住了。此番见她一个女子却也能够早起瞧将士出操,也是心中好感不少。 沈思弦摆手,「鲁将军不必多礼。」沈思弦面对台下众多将士,她眼眸一一扫过。她也不说话,眼神也是出奇的平静,但就是叫底下的人看的心生敬畏。 她的来历所有人都知道。她是沈家这一辈最出色的武官,是祁庆帝最宠爱的臣子。曾在战场上有女阎王的称号,甚至比无数男子都要顶天立地。 之前只是传说,可是如今真人就摆在眼前,大家方才知道所言不虚。 沈思弦目光落到一个点上,她伸出手指,「你,出来。」 台下每人动,沈思弦耐着性子,「第三排第五个,就是你,出来。」 被指的那个人满脸茫然,但还是老老实实的出列。沈思弦走下台子,慢慢踱步到那人面前。她抽抽鼻子,有很淡的酒气,而且纵观那人精神明显没有其他将士的好。 军营之中一切都按照军规来,为了保证将士能有好的面貌出征,一切作息都是有时间的。而且军中是不得随意喝酒的,不过也有例外,倘若战事不那么吃紧,偷偷喝几口上头也是睁只眼闭只眼。 但是现在,沈思弦不想放过了,「军规你们都知道吧!我不想多重复,战事吃紧,南蛮随时可能进攻,你偷偷喝酒,万一开战,你指望谁来替你?」 那人是面色通红,他急忙低下头,「沈将军,是末将错了。」 「下去领五十军棍,若再有下一次,本将军自然不会轻饶。」沈思弦轻轻道,而后走到另外一列去。她慢慢的扫过每一个人的脸,「与南蛮一战事关我大齐颜面,皇上十分看重。我沈思弦你们恐怕不了解,喝酒吃肉自然是可以的。我甚至都能同你们一起喝,但如今战事吃紧,我希望你们都能给我打起精神来!」 她训人自是有一套,到底是在军中待过的人,比起一板一眼,恩威并施才是最好的法子。这一早上不少人都为沈思弦折服,其中一个还主动找上了门,「末将宋雷霆参见将军!」 沈思弦坐在案前看兵书,这个人生的虎头大耳,一脸正气凛然,沈思弦倒是有几分印象,「你从前在应桀麾下?」 「将军好记性!」宋雷霆家里倒是不差,不过都是书香门第。但他不爱读书偏偏爱行军打仗,家中的老头子同应急家交好,本想将这小子送到应桀身边磨个几个月好叫他吃足了苦头自己后悔。 没想到宋雷霆还是个铮铮铁汉,应桀怎样严格要求都没有吱一声。应桀还十分欣赏他,后来一直收在自己营中。 「你怎么会在查立?」 宋雷霆憨憨的笑,「此事说来话长。末将求见将军是有事商讨,将军,如今南蛮同我大齐一直僵持,但委实不是长久之计。」 沈思弦搁下兵书,「你有何见解?」 宋雷霆虽然不爱读书,但是在打仗上面还真不是光用蛮力,脑子还是挺好使的。条条框框,分析的有条有理,「既然不能硬拼,自然只能智取。先掐断了它的粮草,南蛮地小,没有粮草,援军也不够多,到时候自然守不住。」 沈思弦自然也是这个意思,宋雷霆道:「末将想亲自去骊城打听密道的消息。还请将军允许!」 她没说话,宋雷霆跪的腿发麻,他偷偷抬起头。沈思弦瞧着他,他吞了一口口水,「将军,末将的法子难道不可行?」 「宋将军的法子自然是行的,本将军也是这个意思。既然英雄所见略同,明日你我一同乔装打扮前去骊城。」沈思弦定下来,「此事还望宋将军保密,若是传出去,是要吃军棍的。」 宋雷霆离开了她的帐子,冰魄才道:「姑娘,怎么能让那个傻大个去呢!还是让我陪您去吧!」 「你陪我去,我才不放心呢!你有你的事情要做!」沈思弦让她去吧鲁廷请过来,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第29章 鲁廷听后眉头一直没舒展过,「将军,这是否太过凶险了?」 「做任何事都是要凶险的。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鲁将军,最多十日。你在营中坚守十日,不管南蛮如何挑衅,都不得擅自出兵。」沈思弦道:「我要南蛮输的一败涂地。」 当日宋雷霆就升了一等,直接调到沈思弦麾下成了参军。按例犒赏了三军之后沈思弦一直待在营帐里,无事不得打扰,唯有鲁廷可以去同她探讨军情。 而实则却是沈思弦同宋雷霆早早换好了衣服趁着月色偷偷离开了浔城。他们不能莽撞的直接去骊城,而是连夜赶路准备去骊城东面的另一个小城,准备在那里捏造一个身份。 夜里大漠中冷的很,两个人蜷在一个山洞中。宋雷霆生着火堆,驱走了一些寒冷,「将军,今夜末将守夜,将军早些休息。」 沈思弦把包袱枕在脑后,她躺在硬邦邦的地上,「南蛮的人恐怕没那么好骗,我们去雾河,然后再去骊城。到时候我们自称是雾河的难民,但是南蛮肯定不会轻易相信。」 南蛮牧民居多,因此骊城的百姓进进出出,城门的守卫自然很严厉。 宋雷霆比较操心的是怎么才能混到山中去,沈思弦道:「不着急。你现在应该感谢上苍,幸好南蛮一直与大齐通婚,因此中原的长相才不会显得突兀。」 南蛮地形复杂,人口起先也不是很多。因为男女比例失调,所以一直同大齐这边通婚。孩子吗,总有像爹像娘的。所有南蛮的子民也有不少中原人的面孔,这也方便了他们。 他们在山洞中凑合了一晚上,第二天一大早就去了雾河。雾河是个小城,但是走南闯北的很多,他们穿的普普通通,倒是也没有引起注意。宋雷霆找了一家小客栈,二人以兄妹相称要了一间客房。 沈思弦将里里外外都检查了一遍,「宋雷霆,此刻开始我不是什么将军,你也不是我的属下,千万不要说漏了嘴。」 宋雷霆点点头,「将……妹妹,咱们下一步怎么办?」 浔城的探子安插在各处,雾河自然也有。只不过为了掩人耳目,少不得要做些障眼法。在三条街外有一家酒肆,那里的老板就是大齐的探子。 沈思弦在思考要怎么样才能同那人接头。这雾河混乱的很,四面八方什么样的人都有。保不准混在人堆里的就有骊城的探子,回头给人发现了,只怕还没有混进骊城就被人打死了。 她也不算个顶聪明的,一时半会也想不出什么好主意来。因此揪心的很,宋雷霆在一边也不敢惹她,沈思弦越发的烦躁了。 「我们只有十日的时间,无论如何一定要拿下南蛮的粮草路。」沈思弦道:「入夜之后我出去瞧瞧。」 「使不得,还是我去吧!」大白天的雾河都这么混乱,入夜之后还了得。沈思弦是三军主帅,宋雷霆哪敢让她涉险。 沈思弦想想也就同意了。倒不是贪生怕死,她现在的人设就是同哥哥寻亲未果的小白花,自然而然得柔弱些。这大晚上的一个弱女子怎么可能东走西跑,容易引起注意。 而另一头京城这里也是不大太平。沈思弦人不在,可是贺枫的日子过得更糟糕了。祁庆帝大约也是觉得不好意思,因此特意匀了他一个月不用上朝,太子方面反正有太傅在,他这个少傅歇息一段时间也是无妨的。 这人一旦空下来就容易胡思乱想。应羽时不时的来找他,贺枫难免问起南蛮那头的情况。应羽道:「不大乐观。南蛮这次同粟赫勾结,来势汹汹。前方战事吃紧,否则也不会让沈思弦领兵出征了。」 贺枫抿着唇一言不发。打仗的这种事情,七分靠实力,三分靠运气,不管怎么说都是要见血的。贺枫牵肠挂肚,生怕她在战场上不要命的打法,回头伤了自己。 「你也别太担心,沈思弦这个人功夫好,运气也是十分好的。你看从前她无数次上战场,不也都没事嘛!」应羽不擅长安慰人,「再说了我大哥那头随时准备支援,只不过这打起仗来少说三个月,多则半年朝上。你们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团聚。」 「南蛮同粟赫的关系必须要瓦解,我要上奏皇上,派我出使粟赫。」贺枫道。 应羽一口酒含在嘴里,听闻这话差点全喷出来。他面前咽下去了,「你说什么?」 贺枫瞧着别处,眼神平淡如水,「我是个文官,不能同她上战场。就算去了也是拖累她,既然如此我便要在旁的地方助她一臂之力。」 「疯了,你可真是爱到疯了。」应羽摇摇头,连喝了好几口酒,「沈思弦何德何能,值得你这般掏心掏肺。你们两个还是在一起的好,若是不能在一起,只怕谁也活不长。」 第30章 贺枫猛地一回头,「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应羽自知失言,赶紧呸呸两声,自管自的去喝酒了。月色正好,贺枫端着酒坛子望着明月,心中百转千回。 她曾说过大漠的月色是最好的,也不知此时此刻她是否正同将士在喝酒。贺枫心中无限挂念,只恨自己是文官,不能伴在她身侧,同她出生入死。 显然是他想多了。沈思弦此刻虽然也在瞧着月色,但并不在喝酒。宋雷霆先前已经出去了,现在房间了就剩下她一个人。她和衣躺在床上,那窗户没有封好,露出几缕缝隙来,时不时的能听到寒风的声音。沈思弦隔着窗瞧着那月色,心里不大好受。 在这陌生的小城镇,一切充满未知的危险,她不敢让自己安心睡去。宋雷霆出去也有一段时间了,她心里不踏实,生怕他出了事情。 好在宋雷霆还算幸不辱命,门那头传来动静。沈思弦全身神经紧绷,手伸进枕头底下握住那把匕首。 「是我。」黑暗之中宋雷霆的声音轻轻响起。 沈思弦松了口气,松开了手。她下床点亮了灯,宋雷霆额头上都是汗,「姑娘,这雾河实在是乱的很。我本来想去那酒肆里看看,可是出门总觉得不妥。就说街角尽头那家烙饼摊,我就觉得那老板不大寻常。」 「大齐有探子,别人自然也有探子,这不足为奇。」沈思弦给他倒了杯茶宋雷霆也不嫌弃是冷茶,一口喝干了,「那咱们现在怎么办?」 「天无绝人之路,自然会有办法的。」沈思弦心里已经有了主意。时候也不早了,两个人须得早些歇息了。宋雷霆去外头就着冷水简单擦了一把身子,回来后在地上铺上被子,「姑娘且放心吧!我绝不会做出那等丧心病狂的事情来。」 沈思弦挑挑眉,「你要是不怕死就来。」她还真的挺放心宋雷霆的。一来应桀带出的兵都有保障,二来宋雷霆打不过她。 睡前她不大放心,让宋雷霆扯了两根线分别绑在窗上和门上,她还解了两个小铃铛栓上去,若是夜里有人进来他们自然能知道。 一夜相安无事,第二日两人起来,熟悉过后就离开了客栈。他们在街上走了一圈,沈思弦看着来来往往的女子都穿的灰头土脸,有的还用布巾把脸裹起来了。 「她们为何不把脸露出来?」 宋雷霆看了一眼,「这是边疆地区,人多口杂的,天高皇帝远出了什么事情谁也管不到。有些人喜欢强抢民女,她们这样大约是为了保护自己。」 「强抢民女?没有人管吗?」沈思弦问道。 宋雷霆摇头,「谁会来管。经过这里什么人都有,好一点是那些走南闯北的生意人,再不济的匪盗之徒也是有的。」 强抢,这倒是个好主意。沈思弦捏着下巴,带着宋雷霆走到那酒肆里头去。老板是四十上下的男子,眼光精明,瞧见他们后就出来,「客官想没什么样的酒啊?」 沈思弦柔柔一笑,瞧得老板眼睛都直了,「我们并非来买酒的,是想问问老板这儿可收小工。我这哥哥身强力壮,十分勤勉。」 老板娘掀开帘子从后头走出来,「咱们这儿可不是善堂!原来是来讨饭吃的!」老板娘轻蔑的扫过两人。 宋雷霆面上不虞,欲要发火。沈思弦却按住他,继续柔声道:「我同哥哥来寻亲,可是亲人都不在了。我们身上的盘缠也不多了,只想寻一处地方好让我们赚够了回家的路费。」 沈思弦容貌生得好,如今她刻意收起浑身英气,只是轻声细语的说话,自然而然叫男人软了心。 那老板笑道:「正好,我这里也缺一个帮工,包吃包住,不过我只需要一个,小姑娘,你要怎么办呀?」 宋雷霆这时候倒是不傻,站出来,「我在哪儿,我妹妹自然也要跟着我的。」 最后老板还是答应留下了他们,宋雷霆在店里做帮工,沈思弦则是帮忙在后院洗洗刷刷。到了夜里老板老板娘关了店门,确保没有其他人后才跪倒在沈思弦面前,「见过将军,小的之前多得得罪,还请将军见谅。」 同他们接头都是有暗号的,做帮工就是其中之一。白日里沈思弦无意识的对着老板娘露出沈家的令牌,他们才知道了她的身份。 「无妨,你们做得很好,都起来吧!」沈思弦让他们起来,「我白日倒是想到一个法子,南蛮子行事鲁莽,我听说他们会时常过来买酒寻乐子。」 「回将军的话,确实这样。」老板回答:「山上清苦,南蛮本来就粗鲁的很。时常耐不住寂寞,所以下山买酒买肉的时候都会进城找乐子。」 第31章 沈思弦若有所思,「那他们可否会在街上强抢民女?」 老板娘点点头,「不多,但也会有。有时候他们寻不到合心意的女子,在街上瞧见了也会做出这等事情。他们的大君本来也不是好人,也不管他们。有时候他们甚至还会带着抢来的女子一同上山,等玩够了就弄死丢去喂狼。」 「这帮畜生!」宋雷霆狠狠骂道。 沈思弦道:「咱们还要靠着这帮畜生带我们上山呢!想我沈思弦嚣张了不少年,这一回倒真的要伏低做小了。」 足足等了三日,才等来那帮人下山,从骊城到了雾河。这家酒肆的生意还算不错每次南蛮都会过来买上许多。不过为了怕有人在酒里打主意,南蛮的人都会让老板亲自尝过。 今日沈思弦刻意打扮一番,她抱着饭菜从后院到前院,「哥哥,我来给你送饭了。」 宋雷霆正在搬酒坛子,闻言赶紧过去,「快进去!哥哥一会就吃!」 南蛮士兵见了沈思弦一个个都目瞪口呆,雾河这块地方女人不少,可是出的美人却是不大多的。乍一眼见着一个这么肤色雪白,身子纤细的女子,所有人都是眼前一亮。 「老板,这小姑娘是你家的?」其中一个士兵笑的色眯眯。 老板擦擦头上的汗水,「是我内子的丫鬟。」说完赶紧对着思弦道:「还不快进去!冲撞了这些兵爷,回头仔细你的皮!」 「无妨,这小美人委实是长得俊。」一个南蛮士兵推开老板朝着沈思弦走来。 宋雷霆十分入戏的挡在她前头,「这位军爷,我妹妹不懂事,冲撞了你们,请你们多担待。」 南蛮士兵此刻眼里只有沈思弦,哪里还会把宋雷霆放在眼里。他推开宋雷霆,「小美人,你在这破酒肆里做死做活也不过同你哥哥混口饱饭吃,不如跟着军爷,保你吃香的喝辣的。」 沈思弦在心里冷笑一声。若是往常有人胆敢对她说这样的话,她早卸了这人的双手。只是特殊时刻,少不得要拿腔作势。她躲在宋雷霆身后,流露出一种十分害怕的表情来。 她道:「我哪里都不去,我要同哥哥在一起!」 她惊恐的一直摇头,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转,演的还真像那么回事。 男人嘛骨子里就是犯贱,越是千依百顺越是不珍惜。反而只有你不愿意了,欲拒还迎的,他才觉得有了兴致。 那南蛮兵子果真来了兴趣,逼近沈思弦,一边说话一边动手动脚,「小姑娘,你怕是还不懂得男女之间的妙趣。你跟了我,我保证叫你晓得其中的好处,瞧瞧你这小手,真是滑!」 这大漠周边的地方风大,女子的皮肤长年累月的都被吹的粗了。沈思弦倒是保养的很不错,浑身肌肤又滑又嫩,叫人爱不释手。 若不是为了上山,沈思弦才不会愿意叫这帮孙子摸她的手。她只觉得恶心,可少不得要忍下来。她装作一番楚楚可怜的模样,瑟缩在角落里始终不从。 那人没了兴趣,想要硬来。宋雷霆及时冲过去,「放过我妹妹!」 「呸!你小子找死!」南蛮子火气上来了,将宋雷霆直接往地上一推,「老子告诉你了,这地方老子最大!你敢忤逆老子,老子今儿就是要碰你妹妹了!」 然而另外两个士兵却拦住他,「你忘记了,今日下山时将军的嘱托。如今特殊时刻,他叫咱们少惹事端。不过我看着小妞长得确实不错,不如带上山,献给贵客,到时候也能记上一功。」 「凭什么?老子先发现的,这人就应该归我!」那人骂骂咧咧,伸手一把扯过沈思弦,也不管她哭哭啼啼的,带着就走。 宋雷霆和老板二人十分给力的追在背后,演足了戏份,沈思弦也是一路边走边哭,叫街上的人看的清清楚楚。 她被丢上了马,她趴在马背上哭的小脸都红通通的。那南蛮子看乐了,「有什么好哭的!回头把爷伺候舒服了,不比你卖酒好?」 南蛮子翻身上马,一抽马鞭,沈思弦差点掉下来。她心里恨得不行,早晚有一天一定要收拾这帮孙子,否则都对不起自己! 马儿跑的很快,一个时辰后就到了骊城,骊城是不得骑马的。那人翻身跳下去,只不过让沈思弦趴在上头不给她动。 门口的两个守卫瞧见了吹了一声口哨,「你小子运气是好,每回都能遇上姑娘。一会留着给兄弟几个尝尝?」 「好说好说!」 她趴着没敢动,只是用有限的目光四处打量。骊城此刻作为南蛮的老窝,其实管的还是比较严的。虽说街两边还是有不少百姓,但都是南蛮的本地人,再加上城外一直有重兵把手,所以若想神不知鬼不觉的混进来几乎是没有可能的。 第32章 沈思弦被带上山,这南蛮子好像还是个小头头,并没有同旁人挤在同一个营帐里。他把沈思弦丢到床榻上去,显然已经是忍耐到了极限,「小美人,快来叫哥哥好好疼你!」 沈思弦往后退,她把手伸进袖管里,若他胆敢靠近,她就抹了他的脖子。 然而这人还没有扑上来,外头就来了一个人,「将军正在寻你了!你就是管不住自己那根东西,满脑子想的就是这些!」 「烦死了!」那人一脸不耐烦,只好重新穿好了衣服,临走前他用力捏捏沈思弦的脸颊,「小美人,不许乱跑,等着爷回来!」 等你回来个头!沈思弦等他一走就从床上蹦下来,她用袖子把脸重重擦了十几遍才罢休,趁着没人摸出了营帐。 这南蛮的军营没有大齐的那么讲究,倒是有不少女人在里面。有的端着一盆衣服去河边,有的则是围在一起干活,不过都挺安静的。 想来也都是被强抢上来的。沈思弦顾不得旁人了,她寻了一条没人的小路,走出去十几步就被人捂住嘴往后拖。 她反手就要一拳,那人好像知道她的套路,竟然一把扣下了她的手腕。她气急,准备摸出匕首来,耳边便有某个熟悉的声音,「你能不能先看看我是谁!」 熟人来的如此之快就像龙卷风!沈思弦抬头,九方临的面孔出现在眼前,她惊讶万分,真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熟人。 九方临松开了手,气急败坏道:「你这性子什么时候能改改?一言不合就动手,若我武功再差一些,前头是不是给你一拳砸死了?」 她不好意思的笑笑「对不住对不住了!谁知道会在这里遇见你,我这是条件反射了。你从背后偷袭我,总不能指望我给你好脸子看吧!」 九方临没好气的很,沈思弦问他,「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跟我走。」他忽然扛起沈思弦,她冷不防被倒扣在他背上,头朝下,极不舒服。沈思弦要动,九方临一巴掌打到她屁股上,「再不老实就在这里办了你!」 她恼羞成怒,一口咬在他肩头。九方临吃痛,闷声忍着,也没把她放下来。反而转身大步朝前走,一路上遇见不少南蛮士兵,但是他们对九方临都很恭敬。 九方临把她带进一个帐子里,里头挺大的,中间还用一个屏风隔开了。他把沈思弦丢在内间铺着的虎皮上,沈思弦摸摸屁股,「你到底在这里做什么?」 「南蛮想说服我,让我出兵,再加上粟赫,到时候三方夹击你们。」九方临坐在她边上,倒了一杯茶给她。 沈思弦没有接,她掏出匕首梗在他脖子下方,「你答应了?」她保证,只要他敢说个是字,她现在就让他血溅当场。 「你一个姑娘家的,能不能不要动不动就动刀子的!」他推开匕首,「我要是答应你了,你此刻还能安然无恙?」 「姑且信你。」她收起匕首,接过水一口喝干了。她不讲究的用手背一抹嘴,「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他指指她手腕上的银镯子,「这铃铛声音很熟悉,我离得近,所以就注意到了。本来只想看看,没想到还真是你。」 这突如其来的缘分也是挺神奇的。沈思弦原本紧绷的心此刻有一点放松,她往后一躺,「我问你,南蛮有一条密道是不是?」 九方临挑眉,「你打的什么主意我算是看出来了。但我劝你还是小心的好,南蛮的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傻,这山上都是他们的人,一旦你的身份暴露,你该知道后果是什么。」 她笑了一声,「可我人已经来了,自然没有空手回去的道理。」 过了好久九方临才道:「我也在查这件事,暂时没什么大头绪。南蛮的人并不是很相信我,在我同意出兵之前恐怕不会告诉我。」 沈思弦若有所思,她爬起来,「九方临,在京城你欠我一个人情。我们大齐人讲究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不如,我们再来做一个交易?」 九方临耸耸肩,「我又不是你们大齐人,我可以不遵守。」 她懒得跟他耍嘴皮子,「你答应了南蛮没什么好处。南蛮地方小,粟赫也不是什么省油灯。日后麻烦的事情一堆,我劝你还是想清楚的好。我大齐此刻瞧着的确是处于下风,但你忘了,我大齐地大物博,厉害的人也是不少。」 这一点真的不是她吹牛,「应桀随时准备支援。就算我等不到他的援军,但我也不一定会输。最糟糕的不过是我同南蛮同归于尽,两方都落不了好。」 九方临失笑,「哪有人像你这般,打起仗来的都是不要命的打法。」 第33章 贺枫的折子递上来也有两天了,祁庆帝看了之后一直没动,也不说同意,也不说同意。今日上朝的时候大臣分为两派,一派觉得粟赫弹丸之国如此猖狂,实在是不值一提。 但另一派却觉得此时的情况对大齐不妙,应该派人出使粟赫,先稳住对方,先解了这南蛮之围。 祁庆帝还拿不准主意,下朝之后他问过了贺寒的主意。尽管他一直不想承认,但是贺寒在处理国事上头的确要比他有天分的多。 贺寒的主意是先稳住粟赫,把南蛮拿下再说。祁庆帝心中有了主意,可是这出事粟赫的人选是迟迟定不下来啊。 这去的人也是大有文章。首先不光得有文采,其实还的有谋识。万一粟赫的人不客气还需得保持临危不乱,方才能成大事。 总管整个朝堂上能兼顾这两方面的人一只手都数的过来。贺枫的确也是人选之一,但是祁庆帝并不是那么想放他出去。 正焦心着呢外头人来报说是惜嫔娘娘来了。他皱着眉头本来想说不见的,但是挥挥手还是让人进来了。 惜嫔真是沈樱。她入宫不过一个月,就从贵人爬到了嫔位,在这宫里也的确算是得宠。不管因为沈家也好还是沈樱自身的缘故也罢,祁庆帝多少还是宠她的。 「参见皇上。」沈樱行了个礼,身后的宫女急忙端上了一个食盒,「嫔妾听闻皇上下朝之后也没进食,虽说朝政重要,但是龙体安康也最是重要。」 男人大多喜欢这种温柔小意的女子,长得美,又听话,还会体贴人。祁庆帝眉头微微舒展,他伸手把沈樱抱到腿上,「樱樱有心了。」 沈樱羞涩的笑,伺候祁庆帝吃了一碗粥。祁庆帝不让她走,让她继续留下来。本来后宫是不得干政的,但此时他也实在每个人好说话了,就问了沈阳的意见。 「那要皇上先不怪罪嫔妾妄议朝政才行。」沈樱调皮一笑。 祁庆帝无奈,「你只管说罢了!朕什么时候听你置气过?」 「其实皇上心中早有了人选。贺大人不光文采斐然,而且有勇有谋,实乃最合适的人了。」沈樱揣摩他的心思,「皇上举棋不定,只怕是想着又要愧于澄郡王府了。」 祁庆帝点点头,「思弦那件事朕做的不地道。这出使粟赫委实有些危险,贺枫虽然聪明但武功却是不高。万一出了事,朕要如何交待?」 祁庆帝在这件事上是很矛盾的,他对沈思弦爱而不得。分明这婚事也是他赐下的,可是他却不愿意了。所以才会选择在他们大婚那一日下旨让沈思弦出兵,但是他心里又觉得过意不去。 出事粟赫肯定有危险,他怕贺枫丧命,到时候沈思弦只怕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他了。 沈樱虽说进宫不久,但是祁庆帝的心思不难猜。说的难听一些,那就是当了婊子又想立牌坊。可是天底下哪有那么多好事情,已经贵为九五之尊了,要是事事如意,未免对旁人太不公平了。 祁庆帝被沈樱劝解后着实心思定了不少。他捏住沈樱的手,「樱樱真是朕的解语花!」他将人搂到怀里,「樱樱帮了朕一把,不知想要什么样的赏赐啊?」 沈樱靠在他怀中,在他无法看到的视线里脸上都是极力隐忍的表情。她巧笑倩兮,「能为皇上分忧是嫔妾分内的事情。只是嫔妾一介女流之辈,说的话难登大雅之堂,只求皇上不要笑话臣妾就好了。」 祁庆帝低下头凑过去亲她的眼睛,而后语气暧昧道:「朕宝贝樱樱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怪罪?今夜掌灯兰溪宫可好?」 沈樱腼腆的笑,做足了娇羞。 然而夜里祁庆帝还是没有来兰溪宫,霍璇的病越发重了。黄昏的时候吐了血人还晕死过去了,祁庆帝搁下手头一切事情匆忙赶过去,到现在连个消息也没传来。 「小姐,看样子皇上是不大会来了。」悦儿是沈樱从娘家带过来的贴身丫鬟,两个人从小一起长大,感情非比寻常。哪怕是进了宫,悦儿私底下对她的称呼仍旧是没有变。 沈樱靠在门框,凝视着夜空上的明月,而后她神色平静道:「我不是在等他。」 入了宫之后才知道这月色有多寂寥,无数个夜里,哪怕锦衣华被,可她睡在床上也是毫无睡意的。她想念家人,想念家里的一切。 可是一切都已经回不去了,踏上这条宫道,她就再也没了回头路。 她转身进了内室,让悦儿下去,准备看会书再睡。她也觉得好笑,往日里在家中最不耐烦的就是读书写字,可是进了宫,除了这些她好像找不到其他可以做的事情了。 「你分明不快乐,为何还要跟我说你过得很好。」一个清冷的声音乍然响起。沈樱一愣,然后才敢回过头,贺寒着一身黑色的披风,眉眼峻冷,她给了他一个笑容,「我不想让你知道我过得不快乐。」 第34章 那南蛮子回来后在营帐里找不到沈思弦,因此大发雷霆。最后知道人被九方临拽了过去,他心中不悦,本来也是没这个胆子的。只是九方临最近的态度实在有些模棱两可,因此南蛮也是不大高兴。 酒壮怂人胆,那南蛮士兵便闹起来了,说着要把沈思弦带回去。 彼时沈思弦刚刚休息过来。她放心的在九方临的帐子里小睡了片刻,外头传来的动响惊动了他们两个。九方临的侍从站在外室把事情汇报给他听,九方临勾起唇角,「南蛮便是这样的诚意?」 「南蛮估计对你也是不满意。好吃好喝的供着你,到头了还不见你答应。估摸着也是想试试你的底线,否则这会早有人把他拖下去了。」沈思弦撑着下巴,「九方临,你这皇子做的不是很威风啊!」 「你倒是知道的一清二楚。」他冷笑一声,站起身来把外衫穿好。应国虽然小,但是该有的斗争可是一点没少。 不想当皇帝的皇子不是好皇子这句话在他几个兄弟之间得到了完美的演绎。他大哥虽贵为太子,可也不是实打实能保证以后就能接位。 如今应国的老皇帝病重,太子监国,底下几个皇子都蠢蠢欲动。九方临运气不大好,正巧赶上南蛮来套近乎,这个差事自然就落到了他头上。 九方临是看不上南蛮的,光有力气,没什么脑子,逞一时之快,还不知道后头怎么给往死里虐呢! 「你安心在这儿待着,我出去瞧瞧。」 沈思弦昂起头,她才懒得动呢!外头那个南蛮子她见了就来气,一路上就在她手上脸上捏捏,她恨得不行,真想剁了他的爪子。 她抓起盘子里的甜枣吃了一个,那清甜味弥漫了整个嘴里。她舒服的眯起眼睛,要是再有一壶酒就好了。 九方临没有浪费很多时间,外头很快就安静下去了。他掀开帘子进来,「你倒是舒服。」 「尝一个,真甜的。」沈思弦递过去一个枣儿,「怎么样?把事情解决了?」 「我再不济也是堂堂的应国皇子,南蛮要真的放任一个小兵来羞辱我,那应国同他之间的和平也就没了。」九方临接过来,但是没吃,「不过接下来几日你要紧跟着我了,如今在他们眼里你就是我的女人,你万万不能再擅自行动了。」 沈思弦有点为难了,「我只有十天的时间,我必须尽快找到那条密道,然后销毁,最后我还要烧了南蛮的粮草。九方临,我身上任务艰巨,不能浪费。」 他被气乐了,「难不成我来这儿就是混吃混喝的?我同你的目的是一样的,既然如此,咱们就该好好合作。你得知道,两个人一起行动,或许成功的几率才大一些。」 沈思弦耸耸肩,「你只要不给我拖后腿我就谢天谢地了。」 到了夜里南蛮的大将军非柏命人燃起篝火,烤上肉,摆上酒,过来请九方临一起过去作乐。沈思弦抽抽鼻子,「咱们过去瞧瞧吧!」 「你不怕他认出你?」九方临问道。 沈思弦一点也不担心这个问题,「我同非柏并没有直接交过手。他对我应该还只是处于听说的阶段。」 九方临却没有她这么好的心态,「万事还是小心为上。」 入乡随俗,沈思弦换上了南蛮特有的衣服。大漠上的衣服颜色大多不是那么鲜艳,布料也都是以防寒保暖为主的。 所以这一身委实不够好看,但是进来的侍女给沈思弦编了许多的小辫子,尾端系着小小的银铃铛,轻轻一动便发出清脆的声响来。 虽说秀美不足,但胜在玲珑可人。沈思弦对着镜子瞧瞧,觉得还是挺满意的。倘若真的穿了京城那样的衣裙,只怕这一晚上早就冻得死翘翘了。 她站起身来,在九方临面前转了一圈,小辫子在空中荡了一圈。那小铃铛发出声响来,衬得她整个人都是充满灵气的。 九方临站在她对面,不知不觉就看了入神,连他自己都不晓得他此刻的目光有多么温柔。 两人站在一起也算的上的男的俊朗女的娇俏,总的来说也是十分相配的。为了演习到位,沈思弦还是装作一副柔柔弱弱的模样跟在九方临身后,而九方临也顺势牵住她的手。 沈思弦恼怒,小声呵斥,「九方临,你还想不想要你的爪子了?」 他神色未动,一本正经,「做戏自然要做足了。你现在只要全心全意的依赖我就成了。」 她扯扯嘴角,总觉得依赖他总没好事,指不定还会把她卖了。 营帐里头有一大块空地,如今都摆满了案桌。那位传说中的南蛮第一勇士的非柏将军坐在上首,看到他们款款而来忍不住打趣,「我说怎么二皇子迟迟不来,原来是被女人绊住了。」 第35章 九方临也不恼怒,牵着沈思弦的手大大方方的坐下,「美人在怀,自然是做不成柳下惠的。」 周围其他将士哈哈大笑,更有甚者肆无忌惮的开始打量起她来。沈思弦觉得这些眼神真是放肆极了,奈何人家民风就是这样开放,她心中不悦也是说不了什么。 九方临握住她的肩膀把她带到自己怀里,不动声色的替她挡走那些放肆的目光。他不让她喝酒,只把放了肉的盘子推给她。 沈思弦自己也明白,她现在的人设就是小白花。要十分孱弱,喝酒这般豪气的事情她自然做不得。 不过显然这位非柏将军并没有想放过她的意思,他举起碗,「我麾下的兵今天得罪了二皇子,还请殿下不要放在心上,我在这里向你们赔礼道歉了。」 「将军客气。」九方临将一碗酒饮尽。 非柏看着沈思弦道:「这位姑娘怎么不喝?我瞧着你面生的很,不大像南蛮本地人。」 沈思弦捏着盘子边缘,她没敢抬头,声音也是唯唯诺诺的,「我娘是南蛮人,我爹是大齐人。我同哥哥过来寻亲,到了雾河后亲人没寻到,但是身上的盘缠都用的差不多了。这才去了酒肆那儿想挣口饭钱,后来就被那位军爷带上来了。」她说话的声音里染了一点哭腔,「将军,求求你放我走吧!我哥哥还在雾河等着我呢!」 不得不说这一招以退为进还是很有用处的。最起码非柏看她的模样要没有之前那么警惕了,沈思弦搁在桌子底下的手狠狠在大腿上掐了一把,她哭得更伤心了,「将军,我不是自愿来的,求求您放了我吧!」 九方临捞起她,面无表情的把她脸上的泪水擦掉,「哭什么?难道伺候本殿下不好吗?」 非柏在一边帮腔,「就是,能够伺候应国的二皇子殿下是你的福气。比你抛头露面的卖酒好上太多了!你既然已经被带上了山,就好好留在二皇子身边,日后你哥哥说不定还能有好的造化。」 沈思弦抽抽搭搭的,哭的伤心至极,好像随时都能昏倒一样。不过也因此打消了非柏对她的怀疑,等结束后回到营帐里,沈思弦推开九方临,「老子的大腿都要给掐肿了。」 九方临简直是对她佩服的五体投地,「你刚才演的一板一眼,还真的挺像那么回事的。」 她坐下来,灌了一口茶喝,「非柏还是不够聪明。作为主帅,他的确会用兵,但他太狂妄了。」南蛮有这样的主帅是不幸中的万幸,但也是万幸中的不幸。 「最迟明天夜里,我一定要一探后山。」沈思弦道:「我的时间不多了,我不能再浪费了。」 九方临点头,「到时候我跟你一起去。」他说完话后就合衣躺在兽皮地摊上,「不早了,快睡吧!」 沈思弦坐在原地,「你什么变得这么有人情味了?」记得当初他们初识,他可不是这样的,那时候他冷的就像一块冰,动不动就甩脸子给她看。 「那行,那咱们一起睡。」他说着要从地上起来。 沈思弦哪里肯,急忙跳上床,「不不不,我还是更喜欢一个人睡!这时候不早了,还是早些就寝的好,明日还要密道呢!」她连衣服也不脱,直接钻进被窝里,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生怕他真的会上来一样。 九方临脸上隐隐有笑容,他转过头,捡了一枚棋子将灯打灭。营帐内变得一片黑暗,他躺下去,「把外衣脱了吧!帐子里暖和,回头到了夜里你会热的。」 她松开了被子,侧耳听了听,他没有再说话。沈思弦这才慢慢的把外面的袄子脱了,果然舒服了不少。她本来是不想睡得,可是帐子里实在暖会,她眼皮子直打架,慢慢就睡着了。 睡得早起得早,第二日他们早早就醒了。但是非柏是不信任九方临的,所以客气归客气,军营里头的事情他都把九方临摘出去了。 「除非我真的点头答应同他们合作,应国派兵过来,他才会允许我插手军务。」九方临换了一身白衣,他站在帐子口,「所以你看,人人都戴着面具,都活的很累。」 营帐里头沈思弦围着火炉靠地瓜吃,那地瓜烫手,她撕了好几下都没能成功宫,渐渐就有些不耐烦了。 「杀猪的每天杀那么多头猪,他举着刀不累?九方临,这世上没有一件事是不辛苦的,要想不辛苦要看你怎么去理解。」她回头看了一眼,「谁让你看这个了,我让你观察后山那头的动静。」 九方临收回目光,放下帘子,「通往后山的路一直都有士兵把守,每隔三个时辰就会换一拨人。」 沈思弦在嗑瓜子,「如此看来非柏还是很谨慎的。但这更证明密道确实就在后山。」 第36章 九方临觉得不对劲,可至于哪里不对劲他说不上来。他在沈思弦边上坐下,「我们的晚上去。」 晚上帝的确是最好的时机,可是却不是最方便的。沈思弦丢开瓜子,拍拍手,「倘若晚上进去,我们的难度会更大一分。我们不能点灯,只能借着月色看路。」 她觉得晚上去难度会更大一点,谁知道山上有什么玩意。万一很危险到时候逃跑惊动了南蛮那才叫偷鸡不着蚀把米! 沈思弦道:「我要傍晚去!」 九方临瞧着她,「你认真的的?」 「比真金都真。」她重重点头,「我一个人去,你帮我守着。万一我没回来,你要想办法先离开这里。」 九方临冷笑,「你倒是连后路都给我想好了。你觉得我一定会听你的?沈思弦,你在战场上运筹帷幄习惯了,现在开始指挥起我了?」 她哼一声,「你好歹还救了我,我总不能罔顾你的性命。若是我不见了非柏肯定会起疑,到时候连累到你。南蛮的人讲不一定,性格都是不大好的,回头管你是应国还是横国的皇子,一刀杀了了事。」 然而九方临却不准备让她一个人涉险,「可我还是要跟着你一起去。万一真有什么好东西,总不能被你一个人全分了是不是?」 「你这人怎么就这么不识好歹呢?就是一条密道而已,能有什么好东西?」她其实心里知道九方临是担心她,所以才想跟她一起去。不过这是她自己的事情,她不想牵扯到无辜的人。 很显然九方临并不想领情,他拒绝她的好意,「我心意已决,你是说服不了我的。」 沈思弦随他去,她该说的都说了。九方临一意孤行,大不了到时候她费力多照顾他一些。既然决定要去,那就要想个完全的法子。 如何才能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溜去后山,这是个很严重的问题。 沈思弦想穿了脑子也想不出,九方临却是胸有成竹,「这是座群山,山上有茂密的古树林。有密道的话很难看清,而且肯定在林子深处。」 这不是废话嘛?沈思弦往兽皮一躺,「那也要一探究竟。」 「你听我说话。这山上有个温泉,离后山不是太远。我们找借口去温泉那沐浴,非柏纵然怀疑但肯定不会阻碍。」九方临把自己想到的办法说出来。 泡温泉?这倒是个好主意,沈思弦一跃而起,可是她又眯起眼睛,「我跟你,泡温泉?」 九方临单手撑着头,看傻子一样的看着她,「这里就只有我跟你,你还想跟谁泡?」他说话的时候语气有点恼怒,「沈思弦,你要搞清楚,想嫁给本殿下的女子天下无数。」 她猛点头,狗腿的凑过去,「可是我并不想嫁给你啊!而且我已经嫁人了,我怎么好跟你泡温泉,要不然你再想一个法子吧?」 她同贺枫的婚事他自是知道的。他们成婚的前一夜他心情低迷,一个人端着一坛子酒在屋顶上吹了一晚上的冷风,第二天就病了。 九方临偏过头,不去看她明媚璀璨的眼瞳,「我只能想到这一个法子。你爱去不去,你若是不去便自己另想,我自己去就成了。」 沈思弦怎么肯让他先走,急忙拽着他,「好说好说!你别生气呀!我这不是在跟你打商量吗?你看看,咱们两个,孤男寡女的,这泡温泉委实不是个好想法。我是没什么,我脸皮贯来厚,可你不一样啊!要是传出去了,你可就娶不到媳妇了。」 他看着她抱着他的裤腿,眼睛笑的眯成一条缝。她其实不知道她笑起来是那么好看,九方临遇上过那么多的女子,比沈思弦好看的比她温柔的比比皆是,她们笑起来也好看,可都没有像她这样这么能牵动他的心弦。 这一刻他好像有点明白了,为什么一向眼高于顶的贺枫能够为了这个女子乱了心神。如果这个人是沈思弦,那就能想通了。 九方临回过神,「你别忘了,现在在他们眼里你是我的女人。」 就这一句话沈思弦彻底蔫了,她松开手,「那说好,你不能动手动脚。」 「应该是我要担心这个问题吧!谁知道你倒时候会不会丧心病狂,到时候扑过来,名节不保的人也是我。」九方临大步走出去唤来自己的贴身侍女下去准备事宜。 此事果然惊动了非柏,他们一出帐子才走了十几米远人就追上来了。非柏道:「听说殿下要去泡温泉?」 九方临牵着沈思弦的手把玩的很起劲,他也没抬头,「我这小女人长这么大还没去泡过温泉。索性在山上也无趣的很,本殿下自然要寻一些事情同美人做做,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第37章 非柏瞧瞧他又瞧瞧沈思弦,而后道:「殿下好兴致,只是这天寒地冷的回头伤寒了总是不大好的。」 「将军多虑了,有美人在怀,只会热火朝天,如何还会伤寒?」九方临一边说一边还勾起沈思弦的下巴,「你说是不是,小美人?」 若不是此刻非柏还在,沈思弦正要给他点个赞了。她从前怎么没发现,原来九方临这么有演戏的天分。 非柏自然不可能拦得住他们,不过故意找借口让几个南蛮兵跟着,「山上路不好走,殿下精贵,若是出了什么差错,我不好向应国交待。」 「随你。」九方临背过身,牵着沈思弦往前走。 走了不少距离沈思弦终于嗅到了一丝硫磺的气息,吹过来的风也没有那么干涩了,反而有一点湿润的水汽。她便知道这温泉到了,那池子不大,呈一个圆形,周围还一圈野草野花。 温泉边上有一块一人高两人宽的大石头,正好能挡住视线。九方临让跟着过来的南蛮士兵退后一里地,那些人自然不肯,他们就是来监视九方临的。 九方临怒了,「难不成你们还想看着本殿下和爱姬鸳鸯戏水?你们便是有这个嗜好,本殿下也是不能够的。回头弄得我不尽兴,我可是不会放过你们的。」 这话说的沈思弦老脸一红。 南蛮的士兵往后退了一里地,沈思弦拽拽他的袖子,轻声道:「你这话说的,光天日之下的,他们还以为我们要做什么呢!」 九方临回过头,把她压在石头上,语气暧昧道:「沈思弦,一男一女泡温泉,你觉得他们只有可能是纯沐浴吗?」 她老脸更红了,紧张的连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好。这答案是显而易见的,远的不说,便说这祁庆帝,从前同丽妃共浴,这没个把时辰是出不来的。 要真的只是沐浴泡澡,那一个时辰皮都泡白了。沐浴是假,这究竟在里面做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 九方临让自己的侍从和侍女站在石头后头,他跟沈思弦站在池边。他开始脱衣服,沈思弦眼神都变了,「做什么?」 说好的去一探究竟呢?这一言不合就脱衣服泡温泉是什么鬼? 「总归要装装样子的,否则他们肯定会怀疑。」九方临没有把衣服全脱了,剩下寝衣还在身上,他还故意把外衫搭在石头上,就是给那些南蛮人看的。 他挽着裤脚管慢慢下水,沈思弦没法子,在原地自我斗争很久才不甘不愿脱了外衫。九方临瞧着她,「再脱!回头你想穿着湿透的衣裳满山跑吗?」 她一咬牙,也学着他脱到只剩内衫。沈思弦刚踩进水里,迎面一个大水花,浇的她满头都是湿的。她一恼怒,扬手就是一捧水泼过去,九方临也被泼湿了。 他不怒反笑,「美人,你可真是不乖,回头本殿下可是要罚你的。」 她一脸懵逼,下一刻九方临过来抓住她的脚腕。她浑身失去了平衡,一下子栽倒在他怀中,被他压在温泉壁上。沈思弦声音哆嗦,「你……你要干什么?」 他邪魅一笑,故意提高声音,「不跑了?本殿下要做什么?自然是要好好罚你。」他慢慢低下头,在她耳边道:「演的逼真一些,再过一会咱们就上岸。」 沈思弦精神一抖擞,开始进入浑然忘我的境界。她和九方临在小小的池子里嬉戏打闹,故意把动静弄的很大,片刻后九方临唤侍从和侍女进来。他让两人蹲在池边,用手不断的搅水面发出声音来。 然后他和沈思弦爬上岸,那风吹得人直发抖。九方临脱了内衫,直接穿上外头的厚衣服。沈思弦咬咬牙把地上的衣服捡起来,内衫是湿的,很快就把外衫也弄湿了。九方临皱着眉头把地上的披风捡起来给她裹上,然后做了一个低头快走的动作,两个人这才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了温泉。 「我们的时间不过,不管有没有查到,咱们都得快点回来!」九方临拉着她钻进林子里,「你还行不?」 她浑身都是冰冰凉,但是她咬牙点头,「我能行!快走吧!」 从这里翻过一个小悬崖就是后山的范围了。这对他们两个来说都不是难事,他们轻而易举就翻过去了。两个人也不敢歇,继续往下走。 那是一片茂密的老树林,如今虽是黄昏,可是里头一片昏暗。九方临走到林子口仔细观察了一番,「从这里进去。」 他指着一条路,这时候不是争辩的时刻。沈思弦也不去问他缘由,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去。林子里果真很暗。沈思弦一方面要担心脚下的路,一方面还要四处观察。 走了有一段时间后还是没有走出去,九方临却停下了,「够了,今天就到这里。」 第38章 沈思弦眨眨眼睛,「这还什么都瞧见呢?这就回去了?」 「咱们出来时间够久了,再待下去温泉那儿肯定会穿帮。既然知道这条路能进后山,回头咱们晚上再来。」九方临拽着她往回撤,「林子太大,如果贸然往前走,咱们很可能会迷失方向。」 沈思弦觉得有道理,她同意了。两人按原路返回,温泉那头果然有了情况。一个南蛮士兵离温泉半里地远,他道:「殿下,这夜色已经晚了,不如回去吧!」 温泉那头自然不可能有人答话,侍从和侍女互相对视了一眼,低下头继续搅水面。那南蛮兵大着胆子往前迈了一步,「殿下?」 眼看着就要瞒不下去了,九方临带着沈思弦终于回来了。他们快速脱了衣服跳进水里,等那士兵终于走近的时候沈思弦大叫了一声扑进九方临怀中。九方临懒洋洋的掀开眸子,「滚!」 九方临此时把上身都脱光了,沈思弦则是留了一件肚兜,她埋在九方临怀中,只觉得自己真是对不住贺枫! 「殿下饶命!属下该死!」那南蛮子赶紧低头认罪,「属下迟迟没听见殿下声音,唯恐殿下发生不测,这才大着胆子闯进来的。」 九方临捞起岸上的衣服披在沈思弦后背,翻身将她拉到身后,「这就是你们南蛮的待客之道?我倒是要问问你们大君了,你们是不是诚心想同应国合作?」 这事关两国交好,那南蛮子不敢大意,一直跪在地上,大冷的天却是一脑门子的汗。沈思弦在后头偷偷掐九方临的背,「差不多得了。」 九方临单手搂着她,「还不快滚出去!」 难南蛮子如遇大赦,连滚带爬的往后退,连头都没敢多抬一下。沈思弦松了一口气,赶紧推开他,九方临冷不防被她一推,结果跌到了水里。他从水里钻出来,头发还在往下滴水,一双眼睛要喷火似得。 沈思弦摆着双手,「对不住啊!这力气太大了,没收住。」 他也懒得同她计较,率先上了岸。侍从赶紧为他披上衣服,天色已经晚了,大漠这里黑的早,都能听见后山狼叫的声音。九方临回过头,「你准备在这里泡上一天一夜?」 她如梦初醒,也爬上岸。她身上的衣服已经全部湿透,岸上一站迎面就是一阵冷风。她冻得牙齿都发抖,九方临扯过她拉到自己怀中。 沈思弦要挣扎,他呵斥,「别乱动。」然后打横抱起她,「把头埋进我怀里。」 她茫然的照做,他怀中确实是火热温暖的。沈思弦靠在他肩上,竟然迷迷糊糊的就睡着了。 她这一睡就睡到半夜里,醒来的时候嗓子火烧一样的疼。脑子也晕沉沉的,身上也是不大利索。沈思弦支起身子,身上的被褥顺势滑下来,她发现自己已经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 「别动。」九方临在不远处的小茶几上小憩,听到动静后醒过来。他大步走来,「快躺下。」 「我怎么了?」她一说话就发现自己嗓音沙哑的厉害。 九方临扶着她躺下,然后回去给她倒了杯热茶,「你病了,先喝口茶润润嗓子,我去给你把药端来。」 药一直在炉子上暖着,就等着她起来好喝。九方临小心的把药端过来,「沈思弦,你从回来已经睡了好几个时辰了。」 她摸摸自己的额头,果然还是烫的。她叹了口气,「我大约是真的老了,从前打仗的时候冰天雪地里来来去去,三九腊月天都能扎进冰湖里头,那会也不见生病。可是你瞧瞧,现在不过是被冷风吹了几下,就这么不中用了。」 她接过药碗,一点也不扭捏,张嘴深吸一口气然后把药全喝了。她吐出舌头,哭的眼泪都恨不得掉下来。九方临看了好笑,快速的往她嘴里塞了一颗甜枣。 嘴里的苦味很快就被甜枣中和掉了,沈思弦慢慢缓过来。九方临笑着替她把嘴角边的药液擦干净,「我见过许多的女子喝药,哪一个是像你这般豪迈的。」 沈思弦挑挑眉,「这算什么?我本来就不是那种温婉的千金小姐,往日里我在军中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的场面你是没有看到。」 九方临摇摇头,把药碗拿走,「是我疏忽了。你在水里弄湿了衣服,上岸又不停的跑出了一身汗,一冷一热定然是要生病的。」 「无妨,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沈思弦掀开被子,她想下床,可是脚还没挨地就一软,还好九方临及时扶住她,否则她可真就要跪在地上了。 沈思弦扶着额头,「我今晚一定要再去一次后山。」 「不行。」他想也没想就拒绝了,「你瞧瞧你现在这德行,走路都成问题,你准备怎么去后山?」 第39章 沈思弦坐回床上,她现在有气无力的,确实不好行动。她捶了自己一下,「九方临,我只有几天的功夫,现在我连密道在哪里我都不知道。」 他蹲下来,「我知道你着急。但是着急没有用,总归我们也算进到后山一次了。等你病好了,我们再去一次。」 她凝望着他的目光,「你说我真的能找到密道吗?」她向来都是自信的,可是这一次她忽然就没有了信心。 九方临扯开嘴角,他笑起来的样子真是好看,仿若一夜之间冰雪融化,「战场上赫赫有名的女阎王沈思弦,你不是号称天不怕地不怕嘛!现在准备打退堂鼓了?」 「胡说!豆_豆_网。」沈思弦一拍床板,「我沈思弦的人生里就没有退缩这个词!」 同样的迷离月色,贺枫过得也不大好。祁庆帝答应了他的请求,他如今已经启程三日了。他从来没觉得时间是过得如此漫长,所以他一定要找一些事情来做,这样才不会一直想着那个人。 可是到了夜里,一旦空下来,他脑海里第一浮现出的就是沈思弦的面容。 从她离开京城到现在已经一个多月了,可是她一封信都没有寄回来。贺枫却是写了很多的信,可是每次寄过去都像石沉大海一样。 他捏紧了拳头,他想起临走前贺凖对他说的话,「沈思弦其实很好,她比京城那些贵女不知道好上多少倍。可是她不适合你,她的心思太大了,里头装着的是家国天下,然后才是你。贺枫,你会受伤的。」 可是他们已经成亲,已经是夫妻了。 贺凖拍拍他的肩膀,「你们成为夫妇已经是无法更改的事情了。但是大哥希望你不要把一颗心全给了她,到头来伤的深的人只会是你自己。」贺凖似乎欲言又止,「还有一件事,我总想着到底要不要告诉你。告诉你吧,你听了肯定不舒服。不告诉你吧,你是我亲弟弟,瞒着你总归不大好。」 「你既然这样说了,证明你心里还是想告诉我。」贺枫转过身,坐在来平静的喝茶。这茶是宫里赐下来的,还是今年早春的第一拨新茶,喝起来略微的发苦。 贺凖下了很大的决心,他也坐下来,「也罢!你早晚都是要知道这件事的!贺枫,沈樱被留牌子那日,沈思弦去了一趟宫里。她在御书房跪到了夜里,那天晚上还下了大雨。」 他握着杯盏的手不由自主的收紧,他有预感贺凖接下来的话不大好。 「她后来跪的晕过去了,是皇上亲自把她抱进寝宫的。那一晚她一直待在里头,和皇上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贺凖舔舔嘴,忽然就不敢看亲弟弟的眼睛了,「这件事宫里人不少知道,但是皇上下令封口。但是隔墙有耳,纸是包不住火的。」 贺枫没有说话,贺凖继续道:「皇上当年能登基多亏了沈家鼎力相助。有谣传当年皇上其实向沈将军求娶过沈思弦。」 刚才喝下去的那一口茶似乎格外的苦。那种苦涩一直蔓延到了心底深处,贺枫放下茶杯,他望着茶面,微微闭起眼睛,「你也说了,这是谣传。」 「可有的时候谣传也是不容忽视的。」贺凖叹气,「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沈思弦的为人我是信得过的,她当初没有选择进宫,如今自然也不会改变主意。可是皇上,你上朝的奥时候难道就没有发现,他看沈思弦的目光分明同你看她的一模一样。」 那种强烈的占有欲,倘若不是心中存了地位,如何能表达出来?因为眼神是最骗不了人的。 贺枫神情未变,「大哥,这些话除了我之外别叫第三个人知道了。到底是天家,容不得我们妄议。」 其实他不是不在意。这几日他一边赶路心里一边放不下这件事,但是他是相信沈思弦的。她是什么样人他比谁都清楚,她为人做事一向光明磊落,倘若她真的同祁庆帝有什么,她是一定不会嫁给他的。 可是一想到高高在上的天子对自己的妻子也有几分情谊,贺枫心里头说不出的感觉。往日里人人皆说他沉着自若,泰山崩于眼前而不塌。可是到这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那样冷静,他也是会嫉妒的。 而且那种疯狂的嫉妒就像一场燎原大火,随时都有可能将他的神智吞灭、 贺枫望着月色,喃喃开口,「思弦,你我情义倘若真的固若匪石,你定然不会负我的,是不是?」 他想事情想得出神,外头突然传来异样的动静。他今夜是睡在客栈里头,门口一直有侍从守着,可是那动静却越来越大了。 贺枫开了门走出去,原来是一个弱女子跪在地上苦苦哀求,「求求你们救救我吧!我不想跟他走!」 第40章 「你爹把你卖给我了,你就是我的人了,你自然要跟我走!」说话是一个穿着华丽的中年男子,他有些发福了,一双眼睛色眯眯的在地上女子窈窕的身姿上打量。 贺枫最是讨厌这种人,他跨出去,「出什么事了?」 「大人,是他们闹到了我们跟前,叫大人受惊了,属下这就叫他们走。」他们来的迟,客栈里头剩下的房间不多了,随行的官员本来是想包下整间客栈。贺枫却不想给旁人造成麻烦,索性也只是睡一夜,不如将就一番。 没想到还是出了事情。那姑娘哭的梨花带雨,她扑过来拽住贺枫的裤脚,「公子,你救救我吧!我被继父卖给这个人做小妾,可这并不是我本愿。公子,您行行好救救我,我愿做牛做马报答您!」 「你这小丫头,还想反悔不成!」那中年男子火了,扬手就要一个巴掌打下来。 贺枫牢牢攒住那人的手腕,眉眼冷淡如冰雪,「你想做什么?」 两个守卫同时拔剑,「放肆!朝廷命官也是你敢碰的!」 这人不过是土财主,哪里见过这阵仗,吓得就差尿裤子了。急忙跪下来,「大人饶命,是小民有眼不识泰山!」 贺枫松开了手,转头面对那姑娘,「他卖你用了多少银子?」 女子跪坐在地上,头发凌乱,面容狼狈,一双眼睛哭的红通通的。她看着贺枫,觉得自己好像碰见了神仙,她颤巍巍道:「二十两。」 「二十两便能轻易决定一个人的人生?」贺枫冷笑,甩手丢出了一锭金子,「滚!」 那人不敢再拿乔,美人再好,也不及性命珍贵。拿了金子就赶紧滚了,贺枫做了一个收拾,侍从收回了剑。他挥挥手,「你走吧!现在他不会再来找你了。」 他转身要进屋,奈何衣角还是被人拉住了。他回头,那个女子拉住他,「大人,我娘死得早,我爹不管我,我已经无家可归了。大人,我什么都可以做的,你就我留我在身边做一个粗使丫头吧!」说罢她还认真磕起了头。 若是从前贺枫定然是狠下心不愿意的。可是听到那一句我娘死得早我爹不管我,他心里一痛,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沈思弦。 他想起那个人,当年是否也是这样孤苦无依过。如今这个女子尚且遇见他,可是当年的沈思弦是要花了多大的勇气才逼着自己去面对一切。 他心思软得一塌糊涂,然后做了一个日后会让自己后悔终生的决定。他后退一步,把衣角抽出来,「带她下去!找随行的侍女,日后就让她跟着吧!」 他说完之后再也没有多看女子一个眼神,而是跨进了屋子,直接关上门。他没有注意到身后那女子痴痴的眼神,一念成痴,也不过就在一瞬间。 沈思弦到后半夜还是发起了高烧。九方临一晚上都没睡,他命人端了一盆冰水进来,拧着帕子给沈思弦敷在额头上。 她睡得不大好,一会热一会冷的,小脸烧的通红,嘴里也在不断呓语,「贺枫……贺枫……」 小的时候样的精贵还会生病,后来娘走了,凡事都要靠她自己,慢慢也就练出来了而后进了军中,什么苦没吃过,每次也都能熬过来。大约又是回了京城被精心养了几个月,着身子竟然就娇贵起来了。 沈思弦烧的脑仁都疼,一个晚上过去了热度才慢慢退掉。她醒过来的第一眼就看见九方临趴在自己床边,他睡着时候的眉眼很温和,一点都不像平时怼她时那样的锋芒毕露。 沈思弦还挺感激他的。要不是他,她在这山上日子肯定不会好过。这个应国的皇子,看着面冷心冷,其实做人还不赖。 九方临睡得浅,也醒过来了。沈思弦条件反射的赶紧闭上双眼,九方临摸摸她的额头,「总算是退烧了。」 她听见他站起来的声音,片刻后才睁开眼睛。在床上躺了这么久她身上也不大好了,沈思弦撑着床板慢慢坐起来。九方临很快就回来了,「醒了?」 「劳驾给我一杯茶好不好?」她嗓子疼的冒烟。 九方临给她倒了一杯茶,沈思弦捧着一口气喝干了。她喘了口气,「这人千万不能生病,否则躺在床上跟个孬种似得,日子太不好过了!」 「是我没有考虑周全,害你生病。」九方临很是愧疚,他坐下来,「这事我也没张扬出去,不过南蛮的人也不会不知道。他们猜测你跟我是洗鸳鸯浴后体力不支才导致生病的。」 沈思弦差点把茶盏都砸出去,「九方临,你真能耐啊!老子好端端的名声都给你毁了。」她靠下来,「今天做什么?」 他把杯盏从她手里抽出来,「不做什么,休息。」 第41章 她皱眉,「不去后山吗?」 「你觉得以你现在的体力能去后山吗?」九方临笑她不自量力,「你今天什么都别管,后山的事情我来想办法。」 男人的优势现在就体现出来了。九方临说一不二,「我可不想到时候把你从后山背出来。」 好吧,他说的都有道理。沈思弦无奈妥协,她重新躺回床上,想了想还是去针头底下摸出那把匕首,「这本来就是你的东西,你还是带在身边吧!」 他挑眉,把匕首接过来,「你说这把匕首是你在闹市上得到的?你随身携带,是因为很喜欢它吗?」 这是贺枫送给她的定情信物,自然是欢喜的。 她点点头,「我觉着这匕首挺好看的。」其实她也是舍不得还给九方临的,可这是人家的东西她总不好一直霸占着。 沈思弦想的通透,不如回去同贺枫说实话,贺枫指不定还会再送一个新的定情信物给自己。 九方临却伸出手!那匕首就在她眼底。沈思弦不解,他扭过头,「我送出去的东西没有再收回来的道理。你若是不要,大可以扔掉。」 「那我还是收着吧!就这么扔了多可惜,你简直就是个败家子!」沈思弦一把夺回来小心翼翼的收在枕头底下。 九方临不可能一直待在营帐里头陪着她,他还要出去应付南蛮的人。他走一后沈思弦也没闲着,把后山地图扒拉过来一个人开始研究。 这地图还是九方临费了不少力气买通一个南蛮的士兵才搞到手的。但是非柏那个人吧实在谨慎,所以这图也是不完整的,只能看个大概。 她用被子裹着自己,屁股朝上撅着,整个人趴在那里,把脑仁都想穿了也没研究出一条好路来。 中午时分九方临终于回来,他脸色不大好。沈思弦瞧着他,「非柏给你气受了?」 他在矮榻上坐下,「我算是知道为什么南蛮这么多年都成不了气候的原因了。一点都沉不住气,还谈什么大业。」 她歪着头,九方临回过神,「你身子可好些了?」 沈思弦实话实说,「还是软绵绵的,你给我吃的到底是什么药,怎么一点效果都没有。」 「知足吧!山上条件就是这样了,再说了又不是什么灵丹妙药,你还指望马上就能药到病除啊!」九方临站起来走到床边坐下,伸手探了探她额头的温度。 沈思弦觉得不大好,她往后一退,「我已经不发烧了。」 他悻悻的收回手,「不烧就好。我可不想一晚上不睡再给你敷帕子。」他的目光落到她手里的地图上,「其实如果我们还敢再冒险一点,是可以避开那片密林的。」 他的手指落在地图上的一个点上,「这里有一个悬崖,比较陡峭,路也比从温泉那里过去要远的多。但是从这里翻过去,可以避开密林直接到达后山最中心的地方。」 沈思弦眼神马上就变了,「你为什么不早点说?」 「我迟迟没有走这条路,你以为我只是怕吃苦吗?」九方临微微叹息,「南蛮擅长养狼。据说在这后山他们有一支狼群,如果真的有密道,那么狼群肯定就是负责把守密道的。」 有狼群?这就难办了,一条狼还好对付,可是一群狼,那简直就是自找死路了。沈思弦咬咬牙,然后道:「不管怎么样,这都是我们的猜测。我们总不能就因此就退缩了,九方临,你可以不用陪我冒这个险的。」 她是认真的。南蛮就算不相信九方临,但是看在应国的份上也不会对他动手的。他或许还能找机会安全的离开这里,可是如果陪着她,那前途险境重重,实在不值得。 可有时候去做一件事为什么一定要考虑值不值得?九方临嘴角一咧,伸手掐了她的脸一把,得到她的呼声。他站起来,「我倒是要看看传说中的女阎王有几分胆色。」 劝服一个人永远不是她的强项。 她在帐子里足不出户的养了三天的病,现在她只有五天的时间了。她不能再继续坐以待毙了,于是他们决定今晚就行动。 到了晚上九方临却迟迟不肯让她行动,她虽然百思不得其解,但还是相信九方临的。半个时辰之后外传来嘈杂的动静,沈思弦瞧了一样九方临,他却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来了。」他站起身,身上是单薄的寝衣。他朝着沈思弦走过来,忽然把她压倒在床上,沈思弦要惊呼,却被他一把捂住了嘴。 「别说话,听我的。」他在她耳边轻轻道。 几乎是同一时间帐子口也传来声音,「将军,殿下已经就寝了,您不能擅闯。」 第42章 非柏的声音也响起了,「军营中有偷袭,殿下是我们的贵客,我一定要保证他的安危。」 帘子被人猛地掀开,屏风上映射出一个人影了。非柏站在外间,「殿下,多有打扰。」 九方临压在沈思弦身上,面容不悦,「外头何事?为何这般吵闹?」 「大齐的探子在营中放了一把火,不过没什么大碍,但是人不见了。我担心他会对殿下不利,所以亲自来看一看。」 非柏倒是表现的十分关系九方临的样子。但明显后者是不想领情的,「本殿下这儿并没有什么大齐的探子,时辰已经很晚了,还请将军回去吧!本殿下要就寝了!」 话说到这份上按理说非柏就不该再得寸进尺了。但是人家态度很强烈,就是要进来瞧一眼。沈思弦瞪大眼睛,然后胸前一凉,她才发现九方临竟然扯开了她的衣襟。 沈思弦这下更惊恐了,九方临却低下头吻在她的唇上。她傻了一样躺着,双手垂在一边,眼睛瞪得跟铜铃一样,下一刻反应过来就要去推搡。但是她的双手被九方临这混蛋逮住,叫她动弹不得。 非柏饶过屏风进来就瞧见一男一女吻得难分难舍,九方临听到了脚步声恼怒的抬起头,「难不成将军还有偷看别人燕好的癖好?」 沈思弦也演了一把戏,她缩在九方临怀中,眼泪要掉不掉的。九方临震怒,扯过被子盖在沈思弦身上,然后抄起边上的一个花瓶就砸过去,「滚!」 非柏这才反应过来,脸上一片尴尬,「是非柏唐突了,扰了殿下的雅兴,非柏这就退下。」 随着他的里去帐子里变得一片沉静,沈思弦所在被子里也不动。九方临也不看她,过了好久外头传来几声鸟叫一样的声音,九方临才道:「穿衣服,我们马上出发。」 沈思弦点头,九方临跳下床去外头换衣服,把里面的空间留给她。换好夜行衣之后两个人猫在帐子的最角落里,九方临掀开毯子,那底下赫然是一个活动机关。他掀开来,下头漆黑黑的,「走!」 这条地道挖的并不深,只不过是让他们避开了军中的将士,到了稍微偏僻的地方而已。爬出来的时候他们不敢耽搁,不停地往前走。九方临在前面带路,走了许久之后终于到了一处高耸的悬崖底下。 「就是这里!」 沈思弦借着月色往上看,「这么高,会不会摔死啊!」 九方临一笑,「那就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他往前走了几步,在一片草丛里摸出两根绳子来,一头甩到她脚下,「沈思弦,若是你爬不上去了我定然不会管你的。」 她捡起绳子绑在身上,「别到时候是你自己体力不支,还要求着我来救你!」 她越过九方临,摇着绳子,瞅准上边一棵树甩上去。这一招她当年玩的溜,她扯扯绳子确定结实才慢慢抓着往上爬。这悬崖其实不算特别高,但是很陡峭,而且落脚的地方太少了,再加上又是晚上,他们要更加小心。 九方临紧随其后,夜里黑有时候看不清脚下的路。沈思弦急得满头大汗,九方临忽然从怀中掏出一颗夜明珠。 那颗夜明珠并不大,莹莹绿光也只不过将脚下的路照清。但这对他们来说无疑是雪中送炭,沈思弦差点就对着他跪下来了,「你怎么不早拿出来?」 「我怕拿太大的过来会把非柏他们引过来,所以挑了一颗最小的。」九方临一手端着珠子,一边在前头开路,「你跟紧我,我踩过的地方你再踩。」 她点点头,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九方临对这里的地形比较熟悉,跟着他,他们才有可能更快翻过去。 也不知道爬了多久,沈思弦觉得自己的力气都要用光了。背上的衣料湿了干,干了湿,而他们终于到了终点。九方临先翻过去,而后沈思弦也跟着过去了。 山顶空旷的很,寒风猎猎,吹得人心里无端端发凉。他们坐了一会,喘了口气才站起来继续前行。这里果然没有了密林,沈思弦四处乱瞟,「你说,如果有密道,到底会在哪里?」 「谁知道呢!只能期盼我们的运气足够好了!」九方临端着夜明珠照路,「走那边!」 沈思弦赶紧跟上去,底下好几条岔路,他们走到路口,她开始犯难,「不如我们一人走一条?」 「不行,万一出了事情我们走散,后果不堪设想。」九方临不同意,他扯过沈思弦,「你跟在我身后,也算有个照应。」 他们选了选了左边那条路,看似平坦无事的下了山。但是很快他们就发现了不对劲,沈思弦蹲在地上,「已经是第四圈了,不管我们怎么走还是在原地打转。」 第43章 她指着前头一块大石头,「第二圈的时候我就有点怀疑了,直到第三圈走完我才确定。九方临,我们是不是被困在这里了?」 九方临高举着手,端详周围的情况,前方是一片竹林。但是并不大,从这里还能看到竹林对面的小径,他往前走了几步,沈思弦却喊住他,「快停下!再往前走,你就死定了!」 她把他拽回来,「这是障眼法,看似这竹林不大,一旦你走进去只怕就会迷路了。」她捡起地上一块石头在手心里掂量几下,然后用力扔进竹林里。 这片竹林这样望去很稀疏,但是他们只听见了石头落地的声音,却并未看见石头的踪迹。九方临退后一步,沈思弦叹气,「我从前打仗的时候遇到过。漠北这一带有许多小国,兵力确实不如我们,可是道理就跟你们应国的黑白祭祀一样,总有一些不为人知的能力。」 奈何沈思弦对这种奇门遁甲之术实在不精通,她蹲下来,「这下糟糕了。就算我们现在往回走,可定也是出不去了。难不成还要等着非柏来搭救我们?」 「人定胜天。」九方临把夜明珠放在地上。然后从边上捡了几根树枝,他席地而坐,把树枝掰成好几段,开始在地上比划。 「你在做什么?」沈思弦凑过去,地上的树枝摆放的杂乱,毫无任何规则可言。 九方临解释道:「这些阵法看似复杂,其实万变不离其根本。大体都是一样的,只要找到生门死门咱们就有办法了。」他从前跟着黑祭祀学过一点皮毛,「我只能尽力而为了。南蛮以野蛮凶狠为主,并未听说皇室之中有人擅长奇门遁甲,只能期盼这个阵法并没有那么厉害了。」 九方临陷入自己的世界里,他开始用这些树枝来推算生门死门。沈思弦不好打扰他,只能安安静静的坐在边上。 「思弦!」贺枫从睡梦中惊醒,他坐起来,发觉额头上全是汗。他细细的喘着气,拿袖子擦干了。 这么一折腾就没有了睡意,他爬下床。原本是想喝一杯茶,但是茶壶里空荡荡的。他不禁心烦意乱,「来人!」 门很快被推开,一个穿着粉色侍女裙的妙龄女子进来,「不知大人有何吩咐?」 「给我倒一杯茶来。」贺枫端坐着,他右手撑着额头,根本没注意进来的是谁。那侍女领命下去了,没用多久就拎着一个茶壶进来了。 她给贺枫满上了一杯茶,恭敬的端起来,「大人,茶来了。」 贺枫接过来,那一口茶还是烫的。他小口小口的抿,心思也在这过程中慢慢平定下来。他冷不防抬眼,看到了那侍女的眉眼,「是你。」 这女子就是他前几日救下来的。她执意要报恩,他一时心软就收了她做侍女,他到现在还不知道她的名字呢,「你为何一定要留在我身边?我此去路途遥远,而且危险重重。你跟着我未必能安全,你若是害怕孤苦无依不如我叫人给你一些银两。你自去寻一个安静的小镇子过活,这样可好?」 他自认为已经仁至义尽,不过是萍水相逢,他救了她,可是她以后的人生他却并不需要负责。 结果这女子竟然跪下来了,「大人不要赶奴婢走!奴婢不会给大人惹事了,奴婢也不害怕被大人连累!奴婢已经没有了家,若不是大人,只怕如今奴婢过得生不如死。」 贺枫头痛,怎么动不动就跪呢?他让她起来,「你为何一定要跟着我?」他不是傻子,这样的事情从前也不是没有遇到过。 但是他素来洁身自好,实在不愿意参合。他想了想,终究还是开门见山,「我不晓得你到底有什么心思。恐怕你不知道,我已经有了妻子,我很爱她,旁的心思我不会有的。」 「大人明鉴,奴婢不敢有别的心思。只是大人救了奴婢一命,奴婢无以为报,只能伴在大人身边为奴为婢。」她说完还重重磕了一个响头。 贺枫皱起眉头,半响后道:「也罢,那就随你吧!我府中侍女规矩都是一样的,多做少说。你起来吧!」他想想,「你叫什么名字?」 她从善如流的起身,听到他问她的名字,她一愣,旋即笑的无比灿烂,「青瑄。」生怕他不知道,她直接在桌上用手比划出来,「是这样写的,我叫青瑄!」 「倒是个好名字,你下去吧!」贺枫心不在焉的点点头。 青瑄眸子里一闪而过的失望,不过她还是抱着茶壶下去了。临走前她站在门口,「大人,夫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提及那个人,他的眼神瞬间柔软下来,像是淬满了星光,青瑄盯着他的面容,心中无限倾慕。只听他用好听的声音道:「她是个很与众不同的女子。」 第44章 青瑄眸子里的光芒瞬间黯淡下去了,她垂下头,「青瑄告退,大人早些安置吧!」 屋子里又安静下来了,贺枫重新回到床上。他已然没有了睡意,躺在床上眼神望着天花板,脑海里全是沈思弦的音容。他从枕头底下摸出那块玉佩,「思弦,你究竟在做什么?为何至今都音信全无?」 他终究是不放心她的,特地写信回去让应羽帮忙查。应羽传回来的书信却是不大好,沈应羽的探子说沈思弦并不在军中,而且已经消失了好几日了。 贺枫知道后心急如焚,可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留在这里干着急。 「你说贺枫现在在做什么?」都快半个时辰过去了,九方临还是没什么紧张。沈思弦倒在地上,「我会不会一直被困在这里?要是我回不去了,贺枫是不是就成了鳏夫?可是我们还没有完成夫妻对拜呀!是不是就不算名正言顺的夫妻了?」 「好了!」九方临站起来,他拍拍身上的土,「生门在东,死门在西!」 沈思弦一脸崇拜的仰望着他,「九方临,你简直就是我的神!这回要是真的能出去了,回头我一定在皇上面前给你美言几句,好叫你们应国每年少进贡点。」 九方临才不稀罕,拉着她站起来,「走!我们已经耽搁不少时间了!」 他们辨清了方向,选了东面的一个空隙进入竹林。进去之后他们仿佛置身于另一个天地一样,周围还是竹子,但是不管是前路还是来路都已经模糊。 沈思弦道:「我就说吧!这就是障眼法,你看这竹林其实很大!」她往前走了几步,右边的一棵竹子忽然就动了。沈思弦往后一退,「我的妈呀!」 九方临把她拉到身边,「小心!这里很玄乎,咱们要赶紧出去!」他仔细观察了周围情况,举着夜明珠牵着沈思弦慢慢的走,「你跟着我,我走哪一步你就走一步。」 「往左走三步,往右走一步。」他每走一步都要念出来,「后退一步,往右走四步。」就这样一步步,前面挡住路的主子都纷纷让开,中间终于出了一条小路。 沈思弦欣喜若狂,她喊道:「我们出来了!」 九方临擦擦额上的汗,嘴角上扬,「还有一点点,咱们马上就能出去了!」又走了大概半盏茶的功夫,他们已经到了竹林的边缘。 「思弦,咱们出去。」他拉着她,跨出最后一步,然而出来后见到的场景却让九方临大骇。他猛地把沈思弦往里头一推,「别出来!」 沈思弦眼看着就要出来了,被他一推,倒在边上撞上了一棵竹子再度启动了阵法。竹林霎时变成了另外一种格局,所有的竹子方位都在移动,最后变成沈思弦完全看不懂的处境。 她站直了身体,九方临已经不见了踪影。外面一定是有什么更可怕的事情,否则九方临不会把她推进来的。沈思弦焦心不已,背后忽然一阵风,她回头一看,一根断竹竟然朝着她的方向而来。 她赶紧就地一滚,堪堪躲过,可是侧面竟然又有一根过来。那些断竹根根尖锐,一旦插进身体里那是绝对要受重伤的。沈思弦躲得很辛苦,力气也渐渐用完。 夜色寂凉,皇宫已然落钥。四处的宫殿已经灭了灯,今夜祁庆帝没有过来。沈樱一个人就搬了一张竖琴在露台上拨弄,她遣退了所有人,对着月色,那琴声一下比一下凄凉。 「你心情不好?」一个音落下,她背后忽然站了一个人。 她收回手,回过神。贺寒峻冷的眉眼就在眼前,她微笑,「你怎么过来了?」 「阿璇身子不大好,我不放心,过来瞧瞧。」贺寒有些别扭,「这么晚了,你怎么不去睡?」 沈樱起身,「睡不着。说来也是奇怪,没进宫的时候我躺在床上马上就能睡着,但是现在我整宿整宿的都没有睡意。」 贺寒面色不悦,「胡闹,为什么不请太医?」 请太医?她摇摇头,这是心病,喝了再多的药又有什么用?沈樱扯开话题,「思弦那边怎么样了?」 贺寒犹豫片刻,「她失踪了。」 「失踪了?怎么可能?」沈樱顿时就变了神色,她紧抓着贺寒,「她怎么会失踪!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是不是南蛮的人对她动了手?她现在到底在哪里?」 「你先冷静下来。」贺寒见不得她这种失去神智的模样,心里酸涨涨的疼。他按住她的手,「沈思弦不知所踪,但是我猜想她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碍,我觉得她应该是混进南蛮的大军中去了。」 不说还好,一说沈樱更慌张了,「混入南蛮的大军?这是多么危险的事情,一旦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贺寒,你帮帮她!沈家已经有一个女儿没有未来了,思弦不能和我一样!」 第45章 贺寒后头梗塞,「如何不一样?」 她退出他的怀抱,落寞的背过身,眼泪砸下来,「她有真心爱她的人,她也有真心爱的人。她和贺枫两情相悦,不该分开的。而我不一样,我在深宫里已经看不到未来了。她值得更好的生活,活的明媚,活的肆意。」 贺寒心里一痛,不是那种很强烈的剧痛,而是像有什么在一下下割他的肉,钝痛不已。沈樱转过头,那双曾经璀璨如星辰的眼眸如今再没有了那时的光彩。 「王爷,思弦从前过得很不容易。我知道王爷心中有大义,可是若是可以,日后真到了那一刻不要动沈家,不要动思弦好不好?」 「其实一开始你就不该答应我的。」贺寒背着手,转过头去看月色,这宫里的月色真是凄凉的怖人。 沈樱恬静一笑,「情深而不知所起,这是沈樱自己的选择。怨不得王爷,怨不得任何人。沈樱对不住沈家,日后定然是要叫沈家蒙羞的,只是王爷还请您看在沈樱痴心一片的份上,日后多宽待些。」她忽然跪下,「请王爷帮帮思弦!」 「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贺寒急忙伸手去扶她,可是沈樱很坚持。他都忘了,沈家人的根骨,沈家的血里都带着执拗。 「思弦如今消息全无,可是沈樱相信王爷一定要办法,请无论如何一定要护她周全。」她重重磕下一个头,「王爷,思弦与我情同姐妹,若她有事,我恐怕此生也过不好了。」 贺寒的手尴尬的伸在那里,半响后他咬着后牙槽点头,「本王尽力就是,你起来吧!」 沈樱心里多少放心了,贺寒说话向来一言九鼎,有了这句保证想来沈思弦定然能平安无事。她终于起来,「夜已深了,王爷该回去了。」 贺寒神情错愕,「你不留我?」 她背过身,眼中分明还带着泪,可还是努力笑出来,「王爷从来不是沈樱可以留得住的人。沈樱知道,所以也不会去肖想不该想的。」 沈思弦觉着自己像一只猴子,上蹿下跳的,她抱着一棵竹子突然打了好几个喷嚏,「谁在骂我?」 她揉揉鼻子,下一瞬间又有三根断竹朝她袭来。她烦不胜烦,「有完没完!」然而这一次她还是受了点伤。 大约是快要脱力了,她的动作没有起先那么快了,结果肩头被断竹擦过。沈思弦半跪在地上,好在没有伤及动脉,也不至于大出血。她咬着牙站起来,「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她总不能一直这样上蹿下跳,一定要想办法改变这里的格局。她在脑海里思索,从前看过的兵书上头也是介绍过一些阵法的。 「凡阵有十:有方阵,有圆阵,有疏阵,有数阵,有锥行之阵……」她闭着眼睛开始回想,脑海中那些讯息如疾风穿过,快的她一点都抓不住。 「以退为进,聚散合离。圆阵主守,锥行阵主攻击……不对!都不是!」她猛然睁开眼睛,再一次避开袭来的断竹,「一定是我忘了哪一点!到底是什么?」 她绞尽脑汁的想,一面还要当心断竹,忙的都上全是汗。在最后一个转身的时候她脑中终于灵光大现,「以退为进,生即是死,死亦是生!」 沈思弦好像悟出点了什么,她迎面走向那支断竹,丝毫没有要避开的意思。她在赌,堵她的猜测是对的。眼看着那断竹就要刺过来了,她闭上眼睛,生死悬殊就在一瞬之间。 她心跳得厉害,若是赌错了只怕今夜就要命丧于此了。然而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她听见周围有竹子移动的声音,沈思弦就知道自己赌对了。 她睁开眼睛,周遭的格局再度改变。她擦擦头上的汗,半蹲在地上打量起周围来。这一次她不敢在轻举妄动了,万一又触动了阵法,再来一拨攻击她也就到头了。 喘够了之后她站起来,原先是想仔细观察的。然而她无意中看见了天上的北斗七星,本来她没当回事。可是她后来发现那些竹子的位置都很微妙,仔细串起来竟然也是一个七星的模样! 「难道两者之间是有什么联系?」沈思弦喃喃自语,她本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态度,干脆顺着北斗七星的位置来走。 大约也是苍天有眼,这一次还真的被她走出去了。所到之处竹子自动开路,让出一条小径来了,沈思弦感动的都要痛哭流涕了。她不敢大意,赶紧继续往前走,终于走到了竹林边缘,跨出这一步她应该就能出去了。 她吐出一口气,心一横,迈出去。果然出了这要人命的竹林,前方是一条长而窄的小路,通往不知名的前方。她寻思着现在找到九方临比较重要,于是她顺着这条路往前走。 第46章 那条路实在是黑,越走到前面越窄,而且地上的石块也越来越多。她丢了夜明珠这会根本看不清,只能凭着感觉走,走的两条腿都要断的时候终于走到了尽头。原来尽头是一处悬崖,但是她低下头看悬崖往下竟然还有一条仅供一人过的山道。 已经到了这一步,她退缩也没有用了。沈思弦把匕首咬在嘴里,双手扒着一块石头慢慢下去。她一步步的往下挪,一点点踩到小道上。 等她回头的时候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了,站在上面还不觉得,但是现在下来一看才觉得可怕。她贴着山壁,横着往前挪,生怕一步走错就万劫不复。 她还要留着命回去找贺枫呢!悬崖上的风又大,她死死地扒着石头,好几次都踩空了石头,每次都与死神擦肩而过。挪了快有大半个时辰后她终于挪到了一处洞口,里头黑咕隆咚的什么也看不清。沈思弦犹豫了片刻,心一横,索性踏进去了。 饶是她一向胆大,可是突然让自己一个人陷入这无边无际的黑暗里她还真的怵的很。 山洞不高,沈思弦猫着腰往前走,黑暗里只有她的脚步声格外清晰。在这只有她一个人的洞里被无限放大,她紧张的咽了一口口水。 她猛地停下脚步,好像听到一些特殊的声音。沈思弦抓着匕首,快速回头,两道绿光在眼前一闪而过。那莹莹绿光同那颗夜明珠一样,可是沈思弦才没有那么天真。 那种野兽的快速的呼吸声此时变得越发清晰,沈思弦屏息而待,这山洞里有狼!她吞着口水,把匕首捏的更紧了,空气里有一股腥臭的气息,那匹狼正在慢慢靠近她。 她耳朵一动,想要辨认它在哪个方向。然而下一刻一道滚烫的鲜血撒到脸上,她条件反射的刺过去,手腕却被人牢牢抓住,「是我!」 「九方临!」她听出来声音,「你怎么会在这里?」她丢开匕首,抓着他的两只手,结果只听见他嘶的一声。沈思弦立即松了手,「你受伤了?」 他从怀中掏出火折子点亮,「只是被这畜生伤了。」他踢踢脚下的狼,「血腥味会把更多的狼引过来,我们要马上走!」 他身上衣服破破烂烂的,手臂和腿上都是血肉模糊的。有好几处都深可见骨,想来都是被狼咬的。沈思弦捡起匕首,走过去把他的手搭在自己肩膀上,「走!」 九方临很虚弱,他把全身的力量都交付于她。沈思弦到最后几乎都要扛着他了,「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你又是怎么出了那竹林?我还以为你必死无疑了。」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沈思弦没好气,「我那么聪明怎么可能会被困死在里头。我出来第一件事就是想找你,也是误打误撞才到了这里。刚才若不是你,只怕我就要成为这畜生的晚餐了。」 他想笑,却扯动了伤口,疼的神情一变,「应该是宵夜了!」 往前走了很长一顿路,里头的空气越来越稀薄。他们身上的汗水渐渐把衣服都洇湿了,沈思弦正要抱怨的时候前面却豁然开朗,一下子变得空旷起来了。 然而前面有两条路,她望着一左一右,「走哪条?」 九方临苦笑,「这我真不知道,你来选吧!」 「好。」她也不含糊,「那就走左边这条路吧!」她扶着他往左边走,走到后面听到潺潺水声,空气也渐渐没那么稀薄了。 「看来咱们这次选了一条好路。」九方临靠在她肩上,「我快撑不下去了,找个地方让我坐下吧!」 沈思弦点点头,又往前走了一点,找了一块干净的地面扶着他坐下。她扯下自己的裙摆,「你的伤口要洗一下。」她循着水声找到一条小溪流浸湿了布料,折回来给他把伤口擦干净。 那伤口确实是有些吓人,沈思弦每擦一下九方临就倒抽一口气,她只好狠着心加快了速度。然后从随身的小荷包里拿出一个小瓷瓶,「你忍着点啊!」 她把药粉撒上去,九方临这回抖得更厉害了。沈思弦上好了药,赶紧撕下衣摆替他把伤口扎好,「好了!你歇一会儿,咱们再继续走!」 「你怎么会随身带着金创药?」九方临白着一张脸,伤口太疼了,他只好找些话题来分散注意力。 沈思弦坐下来,「养成习惯了呗!从前一直受伤,有时候军医不能及时赶到,总不能看着自己血流光吧?」 她无所谓的口吻听在他心里却是另一番感觉。九方临仔细端详着她,沈思弦抬头,「你看着我做什么?赶紧休息吧!也不知道那群狼会不会被引来!我去喝口水!」 她站起身回到水边,想洗个手洗把脸。起身的时候她注意到溪流对面有一块大石头,那石头横在那里有些突兀,沈思弦觉得不大对劲,她走过去,仔细打量,最后发现石头和山壁之间有一条缝隙。 第47章 她把耳朵贴上去,里面竟然传来呼呼地风声!沈思弦立即大喊,「九方临,你快来!」 九方临拖着残腿过来,沈思弦招招手,「你看!这是不是就是那个密道?」 他凑过去,听了片刻,「里头气流声音很大,证明里头的空间也很大。」他开始在石头上四处摸,最后在最角落里摸到一个凸起的机关。 「思弦,你让开!」 沈思弦退出去几步,九方临摁下那个机关,石块竟然一动,往边上移开了。一条密道终于出现在他们眼前。 里面很潮湿,而且透风透的厉害。沈思弦探出半个头,「还是挺黑的,看不清。不过这条密道应该就是我们要找的。」 九方临走过去,「但是有一点我不太明白,入口到底是在哪里?」他们应该算是误打误撞进了这里,这里两条路肯定就是用来迷惑他们的了,也算是运气好选对了这条路才发现这个密道。 沈思弦摇摇头,「不知道!南蛮子还是挺聪明的,谁能想到会把密道挖在这里?可是出口又是在哪里?外面的山路这么窄,如果推着粮草怎么才能通过?」她抱着手实在想不明白。 突然她耳朵一动,「九方临快躲起来!」她把他往密道一推,「快进去!」 九方临抓着她的手腕,沈思弦着急了,「如果你一直没回去,你的人会不会找到你?」 他点点头,「我沿路留下了暗号,他们等到天亮如果还见不到我的身影一定会出来寻我。」 她就放心了,「你听着,不管发生什么你都不要出来!别跟我争论!我们两个总要有一个是安全的,这样才能有机会回去!」脚步声越来越重,听起来人还不少,沈思弦把他往里面一推,「九方临,我不会死的!」 她摁下机关,石头回到原处。她用匕首在手臂上捅了好几刀,地上稀稀拉拉的都是血迹。她捂着伤口蹲在地上,片刻后脚步声走进,「大晚上的姑娘不睡,在这里做什么呢?」 沈思弦抬头,「非柏,你早就怀疑我了是不是?」 非柏一笑,「沈将军还真是稀客!你早说你想来做客,我便光明正大的请你来,你何苦这样偷偷摸摸的来?我军中的将士都不知道,几次怠慢了你。」 沈思弦冷笑一声,非柏张望了一眼拧着眉道:「九方临呢?」 「那个蠢货被我丢在竹林了。怎么那个竹林难道不是你用来防备刺客的?我出来可是费了好一番力气呢!」她靠着大石头,脸上因为失血过多逐渐苍白,「千算万算我倒是不知道被你猜出我的身份了。」 「他没跟你一起?我以为你们是一路的。」非柏显然是不相信她的话,派人四处去查看。 沈思弦闭了闭眼金,「少套我话!他区区一个应国皇子出现在这里本身就是很可疑了,我还怀疑他同你们南蛮要勾结呢!我怎么可能相信他,同他一路,那竹林可不好受,也不知道他是死是活了。」 非柏派出去的人自然是没有找到九方临的,沈思弦扶着石头站起来,「事已至此我也不瞒你了,我来你这儿就是为了找你们押送粮草的山道。可惜我没找到,反而先暴露了自己的身份,也算是出师未捷身先死。」 非柏哈哈大笑,走近来勾起沈思弦的下巴,「久闻大齐的沈思弦将军忠肝义胆,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我们南蛮的女子也足够勇敢了,可是敢上战场打仗做将军的可是没有。」 她把头一偏,「你们南蛮算什么?穷乡僻壤的破地方也敢同我大齐叫嚣?」 「沈将军好口才,只可惜要成为阶下囚了。」非柏悻悻松开手,「来人,把她给我关进地牢!」 立刻上来两个士兵,沈思弦瞪着他们,「本将军自己会走,不劳你们动手。」她爽快的走上前。 非柏留在原地,盯着面前那块石头看了又看,最后才慢慢转过身跟上去。沈思弦重新回到南蛮的大军中,她被丢进了地牢,好在非柏还没立刻就想要了她的命,派随行的军医过来给她医治伤口。 沈思弦靠在墙上,身上伤口火辣辣的疼,她抬头往上,透过那一方小小的窗口只能看见漆黑的夜幕。她有点担心,也不知道九方临脱险没有,非柏心思深沉,万一再把九方临逮住,那这条密道的消息真的就带不出去了。 贺枫一路紧赶慢赶终于到了粟赫,粟赫的国主是个人精,敞开大门把人迎接过来,好吃好喝的供着,可就是找各种借口不去见他。 贺枫也不可能擅闯皇宫,整日待在行宫里也是愁坏了。此处是粟赫境内,他再不能肆无忌惮的往京中寄信。可是他始终担心沈思弦,恨不得立即赶到浔城。但是他也清楚,若是想尽快帮到她,恐怕就是要说服粟赫的国主放弃同南蛮的合作。 第48章 可是南蛮的国主不愿意见他,他到底要怎么半? 青瑄端着茶盏进来,她一眼就看见贺枫皱着眉头站在窗户边。贺枫生的眉眼精致,便是不苟言笑的时候也很好看,但是青瑄却不喜欢看见他愁眉苦脸的模样。她放下托盘,「大人,茶来了。」 贺枫回过神,他坐回案前。青瑄为他递上茶,「大人何事愁眉不展?」 贺枫没有习惯同不相干的女子亲昵。他端着茶盏,「无事,你下去吧!让我一个人待着就好!」 青瑄却是知道他想什么的,「大人可是在未不能见到国主而忧心?青瑄倒是有一个想法,兴许能帮到大人。」 贺枫瞧着她,青瑄跪下来,「大人为何不换个人试试?青瑄听说粟赫的国主十分孝顺,对老太后很是尊敬。这老太后每逢初一十五就要去庙里祭拜,不如大人趁此机会接近太后。」 每个国家都有自己的信仰。粟赫虽然供奉的神明同大齐不一样,但虔诚的心思总归是一样的。青瑄继续道:「老太后是个很和善的人。若能由她出面劝服国主,兴许成功的几率会更大。」 「你如何确定老太后会答应?」贺枫轻啜一口热茶。这粟赫的茶他吃不惯,还好行礼里带上了茶叶。这青瑄泡的一手好茶,饶是他百般挑剔也是说不出一个错的。 青瑄浅笑,「素闻老太后崇尚以和为贵,一向都是不喜欢打仗的。此番同南蛮的合作老太后肯定也是知道的,只要大人将利害关系都说清楚了,想必老太后是个明事理的,到时候自然会答应大人。」 这个方法不算好,但是如今这种局面却是没有比它更好的了。贺枫略微一沉吟,随后就唤来随从去打听老太后的行踪。 青瑄跟在后头,眸子里全是不加掩饰的喜爱。她抱着托盘,瞧着他的眉头舒展,自己的心情也跟着好了。 好看的人还是要时时刻刻都开心,否则也算是怠慢了这上苍赐予的恩厚。 沈思弦在地牢里被关了一天一夜,南蛮的人只给她水喝。第二天晌午的时候她终于被带出来,刺眼的阳光让她觉得不适,她抬手挡住阳光,被人推着到了非柏的大帐。 「沈将军果然是女中豪杰。」非柏站起来,他让所有人下去,「只不过我素来怜香惜玉,最看不得女子受苦了。」 沈思弦揉揉手腕,她现在也没力气揍人,逃跑更是不可能的了。她睡着了找个地方坐下,「你该不是想说让我同你合作,然后理应外合一举拿下我大齐的城池吧?」 「沈将军是个通透的人,不知你意下如何?」非柏背着手,笑的颇有城府,「到时候沈将军就是立了大功一件,我南蛮定然不会亏待将军的。」 「你这算盘倒是打的不错啊!可惜了,我沈家从来就没有叛徒这一说,我外公还有我舅舅从小就教导我,这男人女人不管怎么活都一定要有风骨。头可断血可流,骨气不能不要。我若是背叛了大齐投奔了南蛮,只怕我在地上的外公和娘都要起来扇我几巴掌。」 她咳嗽了一声,地牢条件比较艰苦,她有点遭罪。都到这个份上了她也不跟他拐弯抹角了,「非柏,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你要是想着我能投奔你们南蛮,那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我投降的可能比明天太阳打西边出来还难!」 「这么说沈将军是宁可死也不愿意弃暗投明了?」非柏的面色冷下来,「你们大齐人有句话叫识时务者为俊杰,难道沈将军不明白这个道理?」 「我虽然书读得不多,但是这个道理我还是知道的。你怎么就不明白呢,要是我降了,只怕我舅父马上就能领兵出征,到时候一箭射死我。」沈思弦瞧着他,「不如这样,你现在就杀了我吧!」 非柏还要说话,外头却突然有人来报说是大齐的援军到了正往后而来,准备将骊城包抄。非柏变了脸色,赶紧抓过帽子走出去,临行前命人把她绑起来丢在营帐里头。 沈思弦无所谓,等人走远了她就坐在地上动。很快就把绳子解开了,这解绳子的招数小时候他们几个玩的不要太溜。她站起来在非柏的营帐里走来走去,先是从桌上捞了一个水果填肚子。 而后她东摸摸西看看,没事还去摸摸灯盏。然而她发现这个灯盏居然是不能动的,她瞪大了眼睛,随手把果子一丢,手在衣服上揩干净。她凑上去研究那个灯盏,搬不动?那转动呢? 她一转,背后一声响,她回过头,非柏的床板居然动了。 床往边上挪竟然出现了一个口子。沈思弦走过去,她蹲在地面上看,那是一条楼梯,往下一片漆黑,不知道通往哪里。不过她现在可以确定,这里就是密道的入口了。 第49章 怪不得呢!她说怎么找不到入口,合着就在非柏自己的大帐里头,谁能想得到! 帐子忽然被掀开,沈思弦猛地回头,「谁?」 来的是一个南蛮士兵,不过他走到沈思弦面前,「沈将军!」 这什么情况?那人摘下帽子,竟然是宋雷霆!沈思弦走过来,「你怎么在这里?」 宋雷霆裂开嘴,「应将军的大军已经到了,我是来接应沈将军的。」他瞅着沈思弦身上的伤口,脸色马上就变了,「非柏这畜生,竟然敢对将军动手!」 其实这些伤口是她自己弄得。沈思弦蹲下来和他平视,「我找到了密道的入口,我现在有个主意。」她招招手,让宋雷霆凑过来。 她一脸说了好几句话,宋雷霆连连点头,「将军这主意甚好!我这就回去准备!不过将军真的不和末将一起走吗?」 她一巴掌打过去,宋雷霆委屈的捂着后脑勺。沈思弦踢他,「我当然要留在这里和你们理应外合,否则我现在走了不久穿帮了!」 非柏直到傍晚十分才回来。他看上去不大好,回来后看见沈思弦大喇喇的躺在地上吃果子,心情更不好了! 「你回来啦?」沈思弦翘着二郎腿,「瞅你这样,被应桀虐的不轻啊!」 应桀谁人?那是这么多年从来没打过败仗的人!如果说沈思弦叫女阎王,那应桀就是十八层地狱叫人闻风丧胆的恶鬼了。 事实证明你千万不要在一个人盛怒的时候再去招惹他。非柏扼住她的脖子,「谁给你解开的?」 他手劲大,沈思弦纤细的脖子哪里承受的住。她被他掐的白眼都翻出来了,也没有挣扎一下。 非柏松开手,沈思弦如获新生。她大口喘气,眼里还有泪花,「非柏,你的心已经乱了。」 打战最忌讳的就是自乱阵脚。非柏这一战其实一开始占了先机,只可惜对上应桀他注定要输。 「你要是出去个十天半个月的难不成我就得被绑在这里十天半个月?谁管我吃喝拉撒?」沈思弦撸着脖子,一点也不怕他。 非柏眼里怒气沉沉,可是却突然笑了,「沈思弦,你若是男的只怕这一会你早被我杀了无数次了。」 她一点也不惊慌,「女子又如何了?」 「你可知道若是叫一个女子最生不如死的法子是什么?」非柏忽然诡异一笑,「我听闻你在大齐已经有了夫婿,你说倘若你成我的人呢?你们大齐女子最喜欢依附于男子,若你委身于我,你是不是就会踏踏实实的跟着我了?」 非柏压下来,同她鼻尖对鼻尖。她似笑非笑,「你尽管试试。」 语毕,非柏便清楚的感觉到有一把匕首抵在他后颈处。沈思弦弯起红唇,「我虽不济,但同你同归于尽的本事却也是有的。」 那匕首就抵在他脖子后方,稍稍一用力就会血溅当场。非柏的面色极度难看,恨不得下一刻就杀了沈思弦。可是他还是忍住了,「沈思弦,你这样的女人哪个男人敢要你?」 「彼此彼此。」沈思弦笑眯眯的收回匕首,「你收起那些不该有的心思。你我之间究竟是怎么个情形恐怕你自己也清楚,你想杀了我,但是你又不敢杀了我。」 非柏站起身,离她远远地,「你这话可就稀奇了,我怎么就不敢杀了你。」 「因为你杀不了我。」她弹弹衣服上的褶皱,「非柏,现在要认清现实的是你。难不成你还真的以为凭借你们这几个兵就能颠覆我大齐了?痴人说梦都没有这样的。」 南蛮不过是个边陲小国。无论是兵力财力都没有任何一点是能够跟大齐抗衡的,此番会造反也不过是长期进贡觉得不满足了,想要农奴翻身把歌唱。 「你有没有想过,一旦你们败了,这后果是什么?」沈思弦开始给他分析,「你们南蛮再厉害一时半刻的也是吃不下整个大齐,可是我们有的是时间跟你们耗。你们无非觉得不公平,其实很简单的,万事好商量,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非柏没有说话,沈思弦也没有再继续劝他。欲速则不达这个道理她还是懂得,她打了一个哈欠,「要是你今晚不准备送我回地牢了,劳烦给我找个地方睡一觉成不成?」 「你倒是会享受。那应国皇子至今还未有消息,你说你弄死了他们的皇子,应国会不会跟你们大齐翻脸?」 她伸了一个懒腰,「为什么跟大齐翻脸?他是在你们南蛮的地盘上出的事情,该负责任的也是你们才对。倒是你们南蛮,要是大齐和应国因为这件事联合起来围剿你,你说你有没有全身而退的可能?」 第50章 非柏被噎的不轻,他挥挥手,「我现在不想跟你说话。今夜你就睡在外间,我实在不放心把你丢回去。你这人坏脑筋实在太多,我怕一不留神你就耍花招。」 沈思弦吐吐舌头,他自己明明都不是什么好人了,凭什么还要求她得做个好人? 不过只要有地方睡她也不介意,沈思弦直接躺在兽皮上。大帐里暖洋洋的,她眼皮往下耷拉,「非柏,晚上枕头枕高一些,好好想想我跟你说的那些话。」 非柏去了里间躺着,倒是一点也没有怀疑她已经知道了密道的事情。沈思弦佯装闭眼睡觉,可是等灯灭之后她又睁开了眼。外头士兵走路的声音,透过帘子还能看到一点光芒,沈思弦心里想的却是白日同宋雷霆的计划。 这个计划实在太过冒险。但是如果成功了,他们就能不费力气的将非柏这支大军一网打尽。她让宋雷霆想办法把消息递出去,然后着一路先锋队从密道进来,到时候再派人在大军里放一把火,趁乱的时候先拿下非柏。 擒贼先擒王。只要拿下了非柏,南蛮就溃不成军。只可惜这个计划太冒险了,首先要神不知鬼不觉的带那么多人上山就不容易,再者要进入密道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她翻了一个身,轻轻咬住食指。也不知道九方临现在的情况,他当时外伤那么重,万一他的人没有找到他,他是不是就要死了。 沈思弦有点伤脑筋。九方临这人其实还是可以的,她还真的希望他能平平安安的。她默默叹气,现在她自己的处境都是不大好的,竟然还有功夫去担心旁人。 她又想起贺枫了。那日一别成了她心地的遗憾,应该要再说些什么的。结果就那么一句话,让他等她,他定然是不高兴的。 到了浔城也应该给他写一封信报个平安,如今都个把月了她完全不知道京城的状况。她垂下眼眸,心想自己果然是被贺枫惯坏了了。若是从前的沈思弦哪里会这般儿女情长,大约是尝过了那种滋味,便再也不能够放下了。 沈思弦又想,倘若真的解甲不做将军了,做他的妻子给他生儿育女,好像也不是一件太糟糕的事情。 真心相爱的人哪里会去想那么多,不管做什么,只要在一起,就觉得无限安好。 睡到半夜里沈思弦被尿憋醒了,她揉揉眼睛,从地上爬起来便要离开帐子去外头解手。她一动非柏就醒了,「你做什么去?」 「解手,你要不要跟着?」她停下来,「你我孤男寡女的,你该不会要我在你帐子里头方便吧!」 非柏自然是没有这个癖好了,他大手一挥,翻了个身,「别想着逃跑,这整个山都是我的,我要困住你那是再简单的事情了。」 她冷哼一声,可不是简单嘛!光是那竹林,便是叫她再来一次她还真的没有什么把握能安然出来。她掀开帘子,外头的两个士兵立马横出刀,非柏在里头到:「让她出去,若是半盏茶的功夫还没回来,就给我漫山遍野的找,找到后直接丢出去喂狼!」 她撇撇嘴,这男人就是心狠! 士兵放行,沈思弦往外走。这军营里头没有那么讲究,专门给你做个茅厕。更何况男子多,大多都是找个隐蔽的角落了事拉到。 沈思弦找了一片矮树林,她寻了一个隐蔽的角落,刚准备撩裤子,腰就给人碰了。若是个普通的弱女子此时定然是要大叫,说不定还会有人出现来个英雄救美。 然而她反手就是捏住来人的手腕把人直接踩在地上,「好大的胆子!」 「将军饶命,属下是九王派来的。」那人拱手小声告饶。 贺寒?沈思弦眼神一变,那人生怕她不信急忙从兜里艰难的摸出来一个东西,「将军,王爷说将军一见到这个就明白了。」 那是一个耳坠,底下荡着一颗小小的珍珠。沈思弦却是一眼就认出了,她夺过那耳坠,顺便松了脚。 这个耳坠是一对的,是沈樱及笄那年她送的。这底下的珍珠是她自己选了半个月的,当时沈樱收到后爱不释手。 如今这人拿着这个给她看,想来是沈樱央了贺寒来搭救她。沈思弦把耳坠收好,而后蹲下来,「惜嫔娘娘现在可好?」 「娘娘一切安好,请将军放心。」那人道:「王爷命属下前来搭救将军,无论如何要把将军安全带回去。」 沈思弦并不想承贺寒的情,她永远都会记得贺寒让沈樱同意进宫的事情。为这个事她一辈子都会记恨他!不过现在也不是置气的时候,她轻轻道:「我要你帮我做一件事。」 「我现在不能走,我要烧了南蛮的粮草。」她打定主意,「应桀的人很快就会上山接应我,你要做的就是把南蛮的粮草全部点燃,一颗都不要留。」 第51章 那人抬头凝视着沈思弦,「虽说有难度,但并不是做不到。不知将军接下来还有什么计划,可需要属下帮忙?」 她点点头,「你有没有有办法让应桀人的平安混进来?」 她掐着时间回到了营帐里,非柏已经坐起来了,「怎么去了这么久?」 她没好气,「你军中的人是什么样的,你不清楚?」 非柏好笑,「你还会怕有人敢非礼你?沈思弦,这可不像你的性子。」他显然是怀疑的,下床绕着她兜了一圈。 沈思弦也很坦然的让他打量,「我可没有胡乱杀人的癖好。」她躺回地上,「非柏,我之前在想。你说应桀的大军,会用多久拿下你们南蛮?」 没有人愿意在战场上同应桀交锋,非柏哪怕是南蛮最英勇的将军也不例外。他冷着脸,「这不是不可能的事情,你别妄想了。」 得,还在这儿死鸭子嘴硬。沈思弦也不管他,「那咱们就拭目以待吧!」 贺枫派去的人终于将太后的行踪打听清楚了。太后每逢十日就会离宫去城外的一处神庙里进行祭拜,他们粟赫的神明并不是什么佛祖观世音,而是一种他们自有的天神。 到了这一天贺枫早早就起来了,他本来只准备带铭桢一个的。但是青瑄也要跟着去,「大人,铭桢到底是个男子,女婢同太后娘娘同为女人,到时候也好说话。」 他终于妥协,于是三个人轻装上阵从行宫后门溜出去了。老太后是个谦卑的人,她出宫从来不会让行人让路,而是十分低调的乘着马车去,即便到了神庙也不会下令叫旁人退避。 她习惯的会去一个单独的房间,周遭也不过有些侍女侍卫等候。这一点就很方便了贺枫,他们早早到了神庙,他并不着急马上去找老太后,而是在神庙里晃荡了一圈,大致了解了一下他们粟赫的民俗。 粟赫是个小国,满打满算起来也不过是大齐半个州的大小,可能还更小一些。不过他们临近绿洲,生活条件倒还真的不差,这里的民风都很淳朴,子民都没有什么很大的野心,都是得过且过。 也不晓得怎么就培养出粟赫国主一个躁动的心,竟然妄想着同南蛮一起分一杯羹。贺枫也是难以理解,这粟赫国主的脑子定然是不好使的,只期盼这老太后的脑子能好使一些。 贺枫查到老太后会一个人待在厢房里足足两个时辰,出来之后并不会马上回宫。而是会在神庙里用膳,再到后山的圣泉边上坐会。 他寻思着时间差不多了便动身前往后山的圣泉了。为保太后安全,后山是要封的。贺枫他们的前行受到了阻碍,他也不硬闯,大大方方的站在原地,「劳烦通报一声,说是大齐的使臣求见太后。」 侍从狐疑的看了他一眼,而后才慢吞吞的转身走了。青瑄却有些着急,「大人,你说太后会不会见咱们?」 「咱们都追到这里,太后是明事理的人,定然会见咱们的。」贺枫胸有成竹。 果然那侍从去而复返,言语中多了一丝恭敬,「大人,这里请。」 贺枫跟着他走,粟赫的景色自然比不得大齐磅礴,不过倒是有一种别样的异族风情。这一路走到,山上的小径甚至没有格外修葺过,看似杂乱无章,但是却十分随性。 圣泉是半山腰上的一个泉眼,不过一个桶大小,可是流水绵绵,从未干涸过。据说当年粟赫大旱,不少人就是靠着这口泉水才得以活下来。 老太后坐在半山腰的亭子里,一眼望去只看见一个满头银丝的老妪。老妪瞧上去怎么也有七八十岁了,不过身子骨瞧着倒是很硬朗,待到走近了贺枫才发现老太后那双眼睛一点也没有那种普通老妪的浑浊,相反的还是十分清明。 「大齐使臣贺枫见过太后,太后万福金安。」贺枫不卑不吭。 老太后抬抬手,让他起来,「我听说过你的名字。他们说你是大齐最有文化的男子,是个状元郎。」 「大齐能人居多,贺枫不过是运气好一些罢了。」他轻巧道。 老太后却是不相信的,「倘若真的只有运气没有实力,恐怕你也不会来找我了。可是贺大人,恐怕你这次是找错人了。你该知道的,我已经很久不过问朝政了。」 粟赫并没有女子不得参政的硬性规定。老太后年轻的时候也是当朝的一把好手,后来年纪大了逐渐力不从心,这才慢慢放权安心的颐养天年。 贺枫一笑,「贺枫若是没有足够的把握自然也不会来了。」 「哦?那我倒是要听听你的理由。」她伸出手,示意贺枫坐下,「我知道你来找我的目的。可是我早已不问朝政,况且你又凭什么觉得我一定答应帮你呢?」 第52章 「因为太后娘娘爱民如子,定然不会愿意看见粟赫血流成河。」贺枫从容坐下,「一旦开战,太后娘娘该是最清楚不过了。粟赫并没有必胜的把握,反而会成为众矢之的。」 说的直白点,南蛮之所以会找上粟赫不为别的,只是因为粟赫有钱。大漠边缘的一些小国都是不大有钱的,条件好一些的像应国那样的不多,而且未必看得上南蛮。 粟赫因为靠近绿洲,不缺水不缺吃的,而且地底下好东西多着呢!只是国土面积实在小,几代君主为着这个也是操了不少心,到了这一代的国主更是忧心。 这时候南蛮抛出一根橄榄枝,粟赫眼皮子浅只看到眼前的利益,然后就答应了。 「太后娘娘,南蛮易守难攻,倘若真的到了那一步大不了退回去躲个几年。可是粟赫呢?粟赫同南蛮不一样,粟赫的百姓安居乐业,并不骁勇善战,若是真的同大齐将脸皮子撕破了,粟赫又有几分把握?」 老太后端茶的手一顿,半抬起眸子,语气宠辱不惊,「你这是在威胁我?」 「贺枫不敢。贺枫只不过是想对太后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国主此番作为无非心中没有保障,此事不难解决。我大齐陛下为表诚心,已经决定将粟赫往南方向的三座小城划分到粟赫地域。」 往南方向是三个小镇,但却是南北交流的重要地方。粟赫拿下了了日后的日子会过的更好,这三座小城对于来说大齐却是可有可无的。 老太后终于直视了贺枫,她眼神如鹰眸,「此话可当真?」 他举杯,虚虚的喝了一口茶,「我大齐从来最讲究信用。一诺千金,驷马难追。」 非柏一直看着沈思弦,吃饭睡觉都不放过。沈思弦觉得烦了,「这样吧!你还是把我送回地牢吧!你这样天天看着我,我瘆得慌。」 「你要是心里没鬼,为何惧怕?」非柏端坐上首,底下篝火晚会热闹非凡。沈思弦拿着拿刀子割烤肉吃,他们南蛮的肉多,可是真的做的不好吃,也没什么调料,就是一股子烟熏味。 沈思弦吃不大惯,但这时候也不能挑剔。她吃了一口肉又喝了一口酒,「我现在整个人都被你拿捏住了,我还能做什么你告诉我?」 「这可说不定。」非柏端起碗喝了一大口酒,大约是晚上光线朦胧,沈思弦又穿着他们南蛮女子的服饰,他怎么看怎么顺眼,「沈思弦,你为什么不愿意跟着我?」 她被噎了一下,「我为什么要跟着你?」她在京城是有夫君的好吗?她夫君贺枫一表人才,俊朗非凡,怎么看都比这个南蛮的将军好上百倍。 「你这样的女子找一个手无寸铁的读书人,你真的是心甘情愿的吗?我听闻你们大齐的皇帝最喜欢指婚,恐怕你也是被逼得。」非柏自以为是,分析的头头是道,「像你这样的女子,唯有我这样的英雄豪杰方才能配得上。」 她丢下刀子,立马就给他脸色看,「你懂什么?贺枫是不会武功,但他是天底下最好的男子。他聪明善良,为人睿智正直,比你这样的傻大个好多了。」 「你!」非柏气的不轻。 沈思弦扭开头,她算了算时间,应该快到了。就是今晚了,她一定要拿下非柏,让南蛮有去无回! 底下围着篝火跳舞的男男女女情绪高涨,因此没有人注意道远处一闪而过的火光。直到火势越来越大,一个士兵从外头冲进来,「将军不好了!我们的粮草被烧了!」 「什么!」非柏大骇,他站起来,眼神阴狠,「大齐的人混进来了?」他转头面对沈思弦,「是你是不是?」 她无辜的耸耸肩,「我这几日吃喝拉撒可都是跟着你的,我做没做你不知道?」 他一跃而起,刚想抽出倒砍死沈思弦,身边几个将士都捂着肚子倒地。沈思弦就这么站着,「非柏,你生怕有人在酒里下毒,可是我下的是巴豆啊!」 傻子才会下毒呢!毒发还分时间的,万一一开始就有人死了,非柏肯定会怀疑的。她巴豆的分量拿捏的十分好,算准了时间。 非柏也有了反应,他指着她,「你算计好了是不是?」 她叹叹气,忽然有些可怜他了,「其实你当时就该杀了我的。你不该在我进入那个山洞后还留下我的命。非柏,在我们大齐,斩草除根是人人都懂的道理。」 她话音才落,身后竟然出现了二十几个黑衣人,其中一个扯下脸上的黑布,正是宋雷霆,「将军,一切妥当了。」 沈思弦点点头,「能押走全部押走,不能押走的就地解决。」不是她心狠手辣,只是她身为一个将军,心慈不是最要紧的。她要对她的国家负责,任何企图动摇大齐河山的人她都不会姑息。 第53章 「他们是如何上来了的?」非柏往后退,刻意拖延时间。 沈思弦也看出来了,她倒是不想杀非柏,毕竟他对她也没有痛下杀手。沈思弦道:「你以为你那个破竹林真的能困住所有人?也就我笨,被困了不少时间。可是大齐人杰地灵,聪明的人可不少。」 贺寒手下的人怎么会蠢,个个都是能独当一面的能人。所以沈思弦让贺寒的人想办法毁了竹林的阵法,然后让宋雷霆带人潜入,由山洞进来,藏在非柏的床板底下。 非柏恍然大悟,「原来你早就知道了。沈思弦,你真会演戏,我竟然被你骗过去了。」非柏握紧了刀,「你们大齐人也说过士可杀不可辱,我是南蛮的将军,我只有战死,绝不会被俘虏。」 一个将军最好的归宿就是死在战场上。沈思弦伸手,宋雷霆把剑递给她,她掂量掂量,「虽然不如我常用的那一把,但也是可以了。非柏,你那坛子酒里的巴豆分量不算多。我谅你如今也撑得住,不如我们来打一场。」 宋雷霆急忙制止,「将军不可!让末将来吧!」 「少废话,我是将军你是将军?」她推开他,执剑走到中间,「非柏,出招吧!让我看看你们南蛮的风骨。」 非柏眼神犀利,扛着刀也缓缓逼近,刀光剑影一闪,他迅速出手,「沈思弦,这一次我绝不会再手下留情。」 她冷哼一声,眼中认真,「那边让我瞧瞧你真正的本事。」 贺枫一个人坐在庭院里喝酒。老太后听完他的话后并没有马上给出答复,那个老人的实在太过精明了,尤其是那双眼睛。饱经风霜,却仍旧足够睿智。 他心里烦躁的很,于是一个人端了酒就着夜色小酌。粟赫的酒有些呛人,不比京城的细致。他喝了几口就放下了,心中有事,这酒也是不能浇愁的。 青瑄端着一碗面条走近,「大人,你晚上都没用什么东西,空着肚子喝酒伤身。」她将托盘搁下,端出面碗。 那是一碗素面,不过上面倒是卧了一只荷包蛋。热气腾腾的,倒是叫人有些食欲了,贺枫难得对她微笑,「你有心了。」 青瑄摇摇头,「大人高兴才是要紧。」 贺枫一口一口的把那面给吃完了,青瑄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她也不急着走,「大人可是在想白日的事情。青瑄不懂,但是见大人说的那般诚恳,想来太后一定会被打动的。」 打动老太后不是最要紧的,最要紧的是能打动粟赫的国主。 贺枫现在迫不及待的希望此事能赶紧了结,然后他才能马上赶回去。沈思弦那儿他委实不放心的,此番回到京城他定然要请命去浔城。 他不会拖累她,他只是想看她一眼,知道她平安他也就心满意足了。 许是今夜的贺枫瞧上去并没有那种冰冷,青暄胆子逐渐大了,「大人,您迫不及待的想要赶回去,是为了见夫人嘛?」 她又解释:「奴婢私底下听过其他人说起过夫人。大人是个很好的人,想必夫人也一定很好。」 粟赫靠近沙漠,早晚温差大。白日里却是很热。贺枫此时吹着这凉爽的夜风倒是觉得挺惬意的,「怎么说呢!她不是那种普通的女子,有时候性子比较急躁,有时候也比较粗鲁,可是我看着心里眼里都生出欢喜来。」 认识她之前贺枫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他会倾心这样一个女子。他饱读圣贤书,从小规规矩矩的,他以为日后要娶的夫人定然也是这样一个家族里出来的。 他不讨厌这种条条框框,但也谈不上喜欢,不过将将可以忍受的地步。谁知道这时候会出现一个不按常理出牌的沈思弦,她闯入他的生命,给了他前所未有的惊讶。 「我是一个很怕麻烦的人。遇见她之后麻烦的事情却很多,但我不觉得讨厌,我挺喜欢为她收拾事情的。」沈思弦不是个心思细腻的人,但他是,一动一静,他们可以很好的弥补对方的不足。 有的时候循规蹈矩固然安全,可是人活一世日日都过得一样,未免太无趣了。 这是贺枫头一次跟青暄说这么多话。青暄脸上的笑容却越来越浅,「夫人一定是个美人吧!」 他想了想,「比她美得有很多,可是她在我心里却是任何人都比不上的。」 那些人美得不过是皮相,沈思弦纵然不如她们,可是她们骨子里也没有沈思弦的那种味道。 一颦一笑,举手投足都能够叫他疯狂。 青暄倒是越发好奇了,贺枫这样的人物,便是倾国倾城的美人也是能配得。 那么究竟他口中说的那个女子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能够让大齐最优秀的男子也一往情深? 第54章 此时的沈思弦却却是没有那么惬意的。她剑指非柏,「速战速决,不要拖沓了。」 「我正有此意,今夜我要拿下你的人头!」非柏吼了一声,刀光一闪朝着沈思弦过去。 她也笔直的冲过去,一刀一剑相交,碰撞出零星的火星子来。谁也没有要手软的意思。这是关于一个将军的尊严。 沈思弦身子往后一仰,非柏顺势往前一划,她额前的一缕碎发便顷刻被削断。 宋雷霆大喊了一声,「将军小心!」 她紧抿着唇,右脚蹬在地上,左手执剑狠狠刺过去。非柏要避开,她却一脚踩在他肩头,逼着他无路可退。 刀重,刷起来身姿不灵活。沈思弦利用了这一点,她在非柏强硬要转身的时候落下来,从他背后一剑刺过去 耳边是剑刺破血肉发出的声音,血滴答滴答的往下坠,她眼神冰冷,「非柏,你赢不了我的。」 他低头看心口的那把剑,仿佛忘记疼痛一样。非柏握着剑,沈思弦狠狠一抽,那个血窟窿不停地往外冒血。 非柏捂着心口艰难的转过身,沈思弦神色复杂的瞧着他,「你若是此刻降了,我可以不杀你。」 可是她却知道,非柏是绝对不会降的。这是一个将军的信仰,宁可战死沙场,也绝对不会投降的。 非柏半跪在地上,他吐出一大口鲜血,表情狰狞,「沈思弦,即使我死,我也要将你们困在山上。」他用尽力气吹响了一声口哨。 「不好!」沈思弦顷刻就变了神色,她转头对着宋雷霆道:「赶紧撤!」 宋雷霆还不明就里,下一瞬间后山就传来一声高过一声的狼嚎。那嚎声如此响亮,沈思弦几乎都能想到那狼群发疯一把冲下来的场景了。 非柏强撑着笑,「南蛮在驯兽方面是行家,这狼群是从小训练的。它们一生只一个主人,十分忠心。沈思弦,你说你们有可能全身而退吗?」 他失血过多,说完这句话后合上眼睛昏死过去了。沈思弦也顾不得去管他了,她正色道:「不要管去别的人了,烧光了他们的粮草,回头再把密道炸了,南蛮这一次也是够呛。我们赶紧撤!」 然而狼群来的速度要比他们想的还要快。沈思弦带着人从床板下面撤离,还没有走出密道就望见一片绿莹莹。 宋雷霆站在她身侧,「将军,我们现在怎么办?」 「你吃过狼肉吗?」沈思弦忽然道:「我曾经吃过,不大好吃呢!又酸又硬,不过咱们今日是吃也得吃,不吃也得吃了。」她握紧了剑,「告诉后面的人,千万要当心!」 然而她话音才落下,队伍末尾听来一声惨叫。沈思弦举着火把回头,那个人被一匹狼拖走了,正好是一口要在颈子那里,顿时血如泉涌,没用多久就死的透透。 宋雷霆面色发白,「将军,我们今夜会不会死在这里?」 沈思弦问他,「你娶妻了没有?」 宋雷霆摇摇头,「还未曾。」 「那还是留着性命回去娶妻生子吧!」沈思弦勾起唇角,「不要掉以轻心,它们都是经过特殊训练的。同你们见到的那些狼都不一样。」 为首的那批有着灰白色毛的狼应该就是头狼,它眼神犀利,龇着牙,两只眼睛泛着绿光。它一直看着沈思弦,随时都是要进攻的样子。 沈思弦不甘示弱,她抽出剑,「来吧。」她还就不信了她会死在这些畜生手上。 话音才落那头狼就速度如风般的扑过来,沈思弦眼疾手快的让开身子,一剑要去刺它的腿。谁知这畜生极为聪明,好像早就料到沈思弦会这么做,竟然矮身躲过了。 一人一狼对峙的十分激烈,但很快沈思弦就发现不大对劲了。因为她发现自己竟然慢慢被逼到墙角,而除了正前方的这匹头狼以外,还有另外两匹狼也在分在她左右。 她不敢大意,如果三匹狼同时朝她攻击,只怕她今夜肯定是要交待在这里了。她没想到这些畜生都是开了灵智的,竟然会如此聪慧。 她握着剑,不敢轻易动手怕惹怒了它们。然而她左侧的那匹狼已经按耐不住了,爪子在地上刨着,不停地发出低吼,它扑向沈思弦。 距离太短,情况太过危急,她根本没有可能拿剑反击。就连她自己也以为这一次必死无疑了然而关键时刻眼前一个伟岸的黑影,他伸手拽过她,一剑划破了那匹狼的脖颈。 他们迅速的往后退,耳边是呼呼风声,沈思弦认真凝视着他的眼眸,「应桀。」 应桀身上穿的不是作战时的铠甲,而是一件方便行动的黑色劲装。他们冲出包围圈,他把沈思弦先放下,「你受伤了没有?」 第55章 她摇摇头,「你不是该在浔城坐镇吗?」 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挡在她前面。应桀带来了二十人,这二十人是他亲自调教出来的,一个人可抵得上是个精兵。有了他们的帮忙,这群狼就好对付的多。 最后一匹母狼被他们逼到死角里,沈思弦看着那母狼圆滚滚的肚子动了恻隐之心,「别杀它!」 应桀也看见了,他摆摆手,让他们让出路。上天有好生之德,杀戮已经是罪孽了,怎可牵连下一代。 沈思弦望着那匹母狼,「你走吧!走的远远的,把你的孩子生下来。」 母狼看懂了她的眼神,也没有再攻击,它跑出密道。在密道口发出悲鸣的哀嚎声,阿是在祭奠它死去的同伴。 事不宜迟,他们也赶紧撤离了密道。临走前他们用炸药炸毁了密道,看着石块将洞口完全堵住,沈思弦吐出一口气,「我这又是犯了不少杀孽,满手的鲜血,死后肯定是要下地狱的。」 应桀扭头看她,「走吧!」 他们一路畅通回到了浔城,路上她问他,「你身为主帅,怎么可以涉险?应桀,你太草率了。」他来接应她,她当然心存感激。可是万一出了什么变故,那么大军没了主心骨那是一件非常要命的事情。 应桀看看她,终于开口了,「沈思弦,原来你还知道你自己是个将军。我且问你,皇上命你过来是做什么的?你倒好,不管不顾的就去敌营做了探子,我是该夸你英勇无敌呢还是说的勇者无畏?」 她不敢跟应桀回嘴,低着头听他训。应桀也是动了气,「往日里你舅父总说你毛毛躁躁,我原先想着你不过是因为年岁不大,莽撞些也是无可厚非。可是你瞧瞧,今夜若不是我,你可能就已经成了那些狼的宵夜了。」 这也实非她本意,沈思弦道:「当时情况紧急,我也是没法子了。我身为主帅总要以身作则,总不能眼别人来做探子白白丧了命。」 「你倒是有情有义。」应桀冷笑一声,打马走到她前头去。 回到军营之后应桀也不跟她多说一句话,直奔自己帐子去了。沈思弦也只好回到自己营帐里,冰魄一见到她眼泪就掉了,「姑娘,您终于平安回来了!」 「瞧你这傻样,姑娘我不是好手好脚的回来了吗?」沈思弦解开披风丢给她,她往床上一趴,「你说这应桀真是小气,训我跟训孙子一样!我也是怂包,我连舅父都不怕,偏偏见了他就跟老鼠见了猫一样。」 冰魄将披风挂好,倒了杯茶过来,「姑娘这就是不对了。应将军一来听闻你只身去了南蛮,他着急得不得了,生怕你出了事情。」 她一骨碌爬起来,「说的也是!应桀这人顶天立地的,虽然瞧着凶。可是人却是好的,这回若不是他只怕你姑娘我早就被狼撕碎了。」她伸了一个懒腰,「冰魄,备水,我想好好洗个澡后再睡一觉。」 冰魄领命而去,沈思弦则是嫌弃身上这一套南蛮的衣服。她动手脱了外衫,手腕上的银铃铛被敲响,她凝视着这桌子,心里开始担心起九方临的伤势了,「万一他还在山上,会不会被炸死了?」 但是她觉得九方临肯定已经离开了山上,那么重的伤,在山上明显就是死路一条。 洗完澡之后她神清气爽,冰魄给她端了一些吃食过来,「姑娘用一些吧!想必这几日在南蛮也是寝食难安的,奴婢在军营里日日夜夜的担心。万一您怎么样了,奴婢回去之后如何面对大将军和姑爷。」 沈思弦吸溜几口面条,「等我明天修书一封送回去,好叫他们知道我平安了。」 这一觉睡得很是满足,第二日她倒是难得起了个早。沈思弦梳洗过后穿着简单的便服在军营里头兜,将士这个时辰也都起来操练过一遍了。此刻正三五团的混在一起吃早饭,见了她还跟她打招呼。 沈思弦朝他们挥手,自己到处溜达。她眼神还挺好,看见对面的小山头上站着一个人。再定睛一看原来是应桀,她寻思着要不要偷偷溜走,可是人家好歹救了自己一命,不如上去打个招呼? 沈思弦慢悠悠的上去,装作不介意的模样,「应将军,巧啊!」 应桀也没有穿铠甲,一神墨色常服,上头还绣着云纹,倒是很低调。他回过头,「我还以为你要睡到很晚才起来。」 她嘿嘿的笑,从这里往下看去倒是能将整个军营都收进眼底。沈思弦有些好奇,「应将军这一大早站在这儿做什么?」 「练眼力。」他言简意赅的回答。 沈思弦恍然大悟,重重点头。她站这里委实有些尴尬,因为应桀真的是不大说话。可是管她一个人说也不好,叽叽喳喳的,有点吵得慌。 第56章 她对对手指,「那我就不打搅应将军练眼力了,我这就先下去了。」 「我同你一起吧!」他转过身,率先走到她前面。两个人一前一后下了山丘,下去之后他刻意放慢脚步,「你可用过早膳了?」 沈思弦点点头,早起冰魄就给她开了小灶。说是心疼她这几天受的苦,冰魄给她下了一碗面条,里头堆着许多肉干,还放了一点辣子,吃的她爽快的不得了。 应桀本想留她一起用膳的,现在倒是不用了。他道:「我那儿有你几封信,是贺枫给你的。」 「贺枫的信?」沈思弦脸上立即露出笑容,「说起来我也是不厚道,自打出征以来就没有给京城递过信,他恐怕是着急了。」 「嗯,他几次托应羽到我这儿打听你的消息。贺枫待你倒是情深意重的很,你也没有选错人。」应桀露出一点释然来,「你可知道,贺枫为了你向皇上请命去了粟赫谈判。」 这件事沈思弦可是一点都不知道,她张着嘴,缓和了好半天,「他怎么可以如此鲁莽!」粟赫现在态度不明确,万一将他扣下,他又那么固执,万一惹怒了粟赫对他下手怎么办? 应桀连连摇头,「你说他鲁莽,你不也是一样的。贺枫要是知道你在山上经历的那些,估计气都能被你气死。」 她连连告饶,「可千万别!贺枫他啊想得比我多,心思比我重,回头真的跟我较真了。」 一路边走边说,很快就到了应桀的帐子。她跟着进去,里头收拾的干干净净,他的金色铠甲悬在角落里,佩剑也悬在上头。沈思弦走过去,「他们说你这把剑是把好剑,砍杀过不少敌军。」 应桀正在书案上找信。闻言回了一下头,「心中有剑,用什么都是好剑。」 她倒是蛮同意这个说法的,「不过,兵器只要顺手就行了,只要心中有必胜的念头,就不会输的。」 应桀把几封信交到她手中,「你若是要回信从我这边走吧!」他镇守漠北这么多年,除了皇上命他统帅的大军,他有自己的暗卫。每一个本领都很强,不管是哪一方面。 沈思弦自然是愿意的,「如此那我先谢过应将军了。」 她要退出去,应桀喊住她,「上一回我同你说过的,你我之间可以不必这么生分。」 沈思弦倒是想起来了,还真有这么一回事。他似乎是不让她喊应将军了,她挠挠头,「对不住了,忘性大了。那谢谢你了,应大哥。」 他拿着信心满意足的从应桀帐子里出来,一直回到自己帐子里笑容都没消失。冰魄端着甜汤进来,「姑娘,你怎地笑的这么欢乐?」 「你姑爷来信了。」她扬扬手里的信,笑的像个偷嘴的小耗子。 贺枫的信写的不算很长,估计也是怕她没时间看。都是一些问她近况的,只不过语气一封比一封急迫,想来也是担心坏了。 沈思弦急忙命冰魄磨墨,洋洋洒洒写了好几张纸。等墨迹干了之后让冰魄送到应桀那儿去。 粟赫的国主在两日后终于见了贺枫。他恭敬的站在下首,粟赫国主面色冷淡,「孤听了太后的一些话,但是孤还想再听听大齐使臣说的。」 贺枫不慌不忙,将说辞一一搬出来。国主的眉头越皱越厉害,「我怎么知道你们大齐会不会言而无信。」 「口说无凭,自然是要凭证的。」贺枫从袖子口里掏出一卷未拆的密函,马上有宫人接过递上去。他道:「这是我大齐皇帝亲笔书写的,国主一看便知。」 他早料到了粟赫的国主定然不会相信大齐真的会白白拱手相让三座城。祁庆帝临行前特地写了密函命他带过去,「不过三座小城,倘若南蛮客气些,朕不至于那么小气。可是朕的江山,朕要给谁那是朕的事情,南蛮要来抢,那是绝不可能的!至于粟赫,地小国小,倘若那粟赫的国主明事理些,给他也无妨。」 粟赫国主将那密函来来回回看了三遍,他搁下密函,望着贺枫,「此事是孤糊涂了,听了那南蛮一面之词。使臣回去务必像圣上转达我的歉意,实在情非得已,还请圣上见谅。」 此话一出贺枫就知道此番定然是成了。他低头行礼,「愿粟赫同我大齐两国交好,永世太平。」 粟赫的态度如今很明确了,果然就同南蛮划清了接线。之前供给南蛮的粮草钱财也不要了,至于后头则是再不会继续供给了。粟赫还撤走在南蛮的兵,表示绝不会出兵偏帮南蛮讨伐大齐。 这下轮到南蛮的国主懵逼了。说好的一起打大齐皇帝,一起翻身把歌唱呢?南蛮国主本来还准备了许多肺腑之言,想再度说服粟赫。结果信还没送出去呢那头就传来粟赫同大齐交好,大齐还给了粟赫三座城。 第57章 南蛮国主那叫一个气啊,当时就发作把桌子都掀了,在朝堂上破口大骂粟赫不是东西。可是箭已出弓,断然没有再回头的道理。 自己打的战,含着泪也要打完。 南蛮国主深刻贯彻不作死就不会死的道理。战还是要继续打,他将驻守在南蛮边缘的一支大军派出去,打算同大齐决一死战。 「南蛮也是狗急跳墙了。」沈思弦点着地图,「他这支大军可是用来镇守自己边疆的,现在派出来,一旦有人进攻他可就只能等死了。」 应桀端详着沙盘,他道:「这一战恐怕打的也会很艰辛。」 南蛮这次是背水一战,定然不会松懈。据说南蛮国主还要领兵出征,到时候肯定是一场恶战。应桀如今是三军主帅,他必须要拿出一个好的对策。 沈思弦自动请命,「应大哥,到时候让我打头阵吧!」她对自己的红颜军完全有信心,「不过南蛮是什么想法,咱们这一战都必须拿下。」 应桀点头,沈思弦的能力他是知道的,派她打前锋是再好不过。 应桀部署好一切,他叫住了要离开的沈思弦,「思弦,你等一下。」 她停下脚步,应桀起身,「这么早,你应该还不想睡吧!一起走走?」 外头月色好得很,沈思弦哈了一口气,应桀问她,「冷?」 「有点。」她跺跺脚,早知道应该把披风带出来了。两个人走实在太安静了,她有点受不了,「应大哥,这仗打赢了之后你要做什么?」 应桀想了想,「从前怎么过,以后还是怎么过吧!」他到底打过多少仗他自己都不记得额,头开始赢了还会雀跃,现在一点激动都没有了。赢了战争,回京被皇上赏赐,再回到边疆继续镇守。 一个将军的人生其实是很无趣的。他忽然道:「上一回没能喝到你同贺枫的喜酒,此番回去你们是不是还要再举行一次?」 「应该不会了,当时已经进了澄郡王府,只不过最后夫妻一拜没有完成,但理论上我已经是他的妻子了。」沈思弦摆着双手,「我倒是有些害怕嫁人以后的生活。」 她自由自在惯了,也不喜欢守规矩。可是她未来婆婆却是个最讲究规矩的人,她怕自己做不好,到时候让贺枫夹在中间为难。 「澄郡王妃确实是个墨守成规的人,不过她心地却是不坏。你以真心相待,想必日子久了,她也会发现你的好。」 「但愿是这样吧!」两个人又走到那山丘上,应桀背着她,「思弦,此番回京之后我可能要娶妻了。」 沈思弦脸上笑容满满,「那是好事啊!是哪家的姑娘这么有福气!能叫我们出了名的冷面将神都化作绕指柔,想必是个很了不起的人物。」 想嫁给应桀的女子多如牛毛,便是皇室里的贵女都是上赶着。前几年应桀一直不松口,这会就要娶亲了,那女子上辈子定然是做了不少好事。 在她看来应桀虽然不善言辞,但是他心地真诚,行事光明磊落,日后定然会对自己妻子很好。至于一些纳妾、宠妾灭妻的事情肯定是做不出的。 沈思弦倒是由衷的为应桀高兴。好男儿志在四方,这话虽然不错。但是以应桀的年纪,倘若早就娶妻,如今孩子恐怕都有好几个了。他在战场所向披靡不假,可是一直一个人未免太孤独了。 应桀对自己的未婚妻并没有多少印象。出征前他母亲苦苦哀求,他凝视着母亲日益苍老的容颜,突然觉得自己是那么的不孝顺。连带着心里的那一点坚持也慢慢瓦解了,他最终点了头,母亲脸上也露出笑容来,「我知道你定然不会喜欢那种死板板的姑娘,你放心,娘不会委屈你的。」 他母亲相看的姑娘是齐王妃娘家的小妹妹,也是出身世家,在家中排行第十。上头有哥哥姐姐宠爱,父母也是眼珠子一样护着。所以性子养的十分单纯,但好在并不骄纵,京城里头倒是有不少人家动了心。 只是那十娘的父母舍不得,这才迟迟没有定下。应桀母亲有一回去齐王府上,在一众年轻女眷中一眼就相中了那小姑娘。 娇娇弱弱的,眸子纯净清澈,面容也好看。她喜欢得不得了,再一打听,得知这姑娘脾性也好,这心思动的越发厉害了。 沈思弦不大关心这件事,所以那十娘究竟是何许人也她也不知道。不过想来应桀的母亲也不会害自己儿子,她高兴道:「有了美娇妻,应大哥可再不能终日这般不解风情了。」 若是娶个正经的大家闺秀回去,热络不起来,最多相敬如宾。可是这十娘年纪比应桀小那么多,在娘家又是千万得宠的,少不得日后应桀要多花些心思了。 第58章 应桀含了一点子笑意,「为何我成亲,你比我还高兴?」 她笑容一僵,「咱们好歹相熟一场,看见你成家立业,我为你高兴成不成?」 应桀摇摇头,很是无奈,随后转过身去瞧那无边的月色。大漠里头视野最是广袤,月亮显得又圆又大,沈思弦也看的痴迷了,「在京城的时候我就怀念大漠的月色,可是真的到了大漠见着了,我又觉得这月色太凄冷了。」 他微微扭头,浅淡月色中她侧脸美如画。应桀心里动的厉害,声音干干涩涩,「可能是看月色的人不一样吧!」 倘若是贺枫在此,这凄冷月色也会变得柔和起来吧! 这是沈思弦第一次同应桀看月亮,也是最后一次了。后来的无数次她都想起这一夜,如果她能再聪明一些,是不是应桀就不会带着那么多遗憾离开了。 尘世间纷纷扰扰,遗憾的事情太多了,得不到的圆满终将会留在心里,成为永远的悲哀。 贺枫成功的完成了他的使命,粟赫国主倒是很喜欢这个年轻人。还拐弯抹角的问他在家中可有婚配,「贺大人,我瞧你的面相,日后肯定大有作为。我有个小女儿,今年才十六,是我所有儿女中最好看的一个,不知贺大人家中可有婚配啊?」 粟赫国主算盘打得好,他原先是想着把女儿献给祁庆帝。既然人家给了三座城,他也得本着礼尚往来的礼节意思一下。再说了这件事本来就是他脑子不够,没好好多想,人家大齐不计较就是宽容了。 这想两国关系更融洽,那最好的法子就是联姻。可是他的皇后仔细想了想觉得不妥,先不说祁庆帝后宫里美女也挺多了,粟赫的公主过去未必就能有那么好的运气。 皇后倒是觉得贺枫不错,小伙子面相不光好,更重要的是为人刚正不阿,皇后越看越喜欢。粟赫国主也觉得这主意不错,于是就想着把女儿嫁给贺枫,日后贺枫怎么滴也能在祁庆帝面前美言几句,便是每年少进贡些也是好的。 贺枫有些窘迫,他作揖,「实不相瞒,臣在京城已有了妻子。」 国主皱起眉头,这就难办了,男人三妻四妾倒是常见了。日后娶了公主再纳妾也是能够的,可是人家已经有了原配,总不能他的女儿嫁过去当小妾吧! 「贺大人,男人嘛其实房里多几个女人也不是什么坏事。」粟赫国主试图给他划领子,他听说在大齐是有平妻这一说法的。这若是公主嫁过去同他原配一样都是正室,其实他也是能接受的。 但是贺枫并不想接受,他继续诚恳道:「臣一生只爱内子一人,臣也发过誓,这一生绝不负她。国主好意,臣心领了,只怕是臣无福消受。」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粟赫国主也不好再腆着脸继续说了。他还是有点失望,这婚事多好啊!他摆摆手,有气无力,「贺大人回去之后转告皇上,这次是我粟赫错了,希望不会影响我们两国交好。」 「这是自然的。」贺枫继续微笑,两人寒暄了好一会儿粟赫国主才放他走了。临走前还翻出了不少压箱底的好东西让他拖回去进贡给祁庆帝。 贺枫也不推辞,拿了就走。他坐在马车里,简直归心似箭。队伍终于出发,贺枫掀开帘子看着城门越来越远,他心里慢慢安定。 其实从这里去浔城大约有五日的时间,若是一个人快马加鞭兴许还能更快。铭桢昨夜里问过他,要不要先行一步,去浔城见见沈思弦。 他心里自然是愿意的。可是他身为大齐使臣,不好随意离开,若是叫有心人知道了只怕会惹出乱子来。 可是心里想去见她的意识越发强烈。贺枫觉得自己自从遇见了沈思弦,他的理智就荡然无存了。他放下帘子,心中已经有了决定。 等到傍晚的时候队伍在驿站停下,贺枫把随行的官员叫过来。杜大人年纪比他大不少,不过为人却是很灵活,「沈将军想必也很希望能见到贺大人,这是人之常情。下官如何会不讲情面?大人只管去,路上当心些,下官这儿脚程会放慢,回头大人及时赶上来即可。」 贺枫万分感激,他本意是想自己一个人快去快回。但是铭桢说什么也不放心,他只好妥协,结果青瑄不小心听见了便也要去,「大人身边如何能没有侍女伺候?青瑄再不济,洗洗弄弄也总是会的。」 两个大男人上路委实要方便许多,贺枫自然是不肯的。所以无论青瑄如何坚持他都没有同意,「往日里我和铭桢两个人赶路都是这么过来的。出门在外,有些事情不必要太讲究。」 青瑄咬住唇瓣,余下的话再没有说出口。她是没有立场来说这些的,跟着他不过是她一厢情愿。贺枫确实对她任何非分之想都没有,他满心满眼里都只有了那个叫沈思弦的女人,她不过是想去看一眼,那个能让清贵如谪仙的贺枫都心心念念的女子究竟长得是什么模样。 第59章 兰溪宫的夜里一如既往的安静。沈樱是不大喜欢夜里还有太多人伺候,下头的宫女早已知道,都知趣的退下了。 然而寝殿内却是另一番火热光景。如今已经到了春天最盛的时候,宫里早就都不用炭盆了。便是晚上还有几分凉也不过再加一层被子罢了,如今被子衣服却散落了一地。 不远处的象牙拔步床上两个人纠缠在一起,贺寒动的又快又狠,沈樱被他缠着腿,整个人闭上眼睛,只晓得细弱的哼。她累的一点力气都没有,贺寒却没有要放过她的意思。 「今日你同皇兄在御花园一同赏花了?」他拉着她的双手勾住自己的脖子。 她勉强睁开眸子,霍璇最近身体一直不大好。祁庆帝已经很久没有去过后宫了,日日都守着霍璇。今日她一个人在御花园散步,碰巧遇上了下朝的祁庆帝,两个人才站了一会说了几句话。 不曾想被贺寒看见了,她也就奇怪了,他心里又没有她,为何还要生气?入了夜她本准备睡了,没想到贺寒翻窗进来,悦儿是知道他们的事情,赶紧识趣的下去了。 贺寒一来就折腾她,这都大半夜过去了还不罢休。沈樱却是一点力气都没有了,「你注意些,别在我身上弄出什么不该有的痕迹来。」 虽说祁庆帝这段时间没有宠幸她,但是万一被别的妃嫔看见了总归是大祸一件。贺寒却是冷笑一声,张嘴在她心口狠狠一咬,她一吃痛,整个人都往上弓起来。 贺寒终于发泄够了,他从她身上出来,躺在她身上,「沈樱,你这个女人是不是见了男人就想勾引?」 她云里雾里,完全不懂他在说什么。她撑着坐起来,披了一件衣服,冷淡道:「我这一生都要在这冰冷的皇宫里过了,所能遇见的男子不过就只有一个皇上,王爷说的话我听不懂。」 她翻身下来,捡起地上散落的被子,「王爷,时候不早了,您还是快回去吧!回头若是被有心人瞧见了,沈樱死不足惜,还是莫要连累了王爷。」 贺寒气急败坏,他从床上坐起来,「沈樱,你现在是翅膀硬了是不是?」他从前怎么就没发现,她是这么的伶牙俐齿。 「本王应你的要求帮了沈思弦,让她不至于死在南蛮手里。你就这么报答本王?」 沈樱拿起一把剪子,将烛泪剪掉,那烛光越发的明亮。她拢了拢衣服,「沈樱什么都没有,所以只能以身相许。或许在王爷眼里这残花败柳的身子确实不值得一提,但是沈樱也没有别的东西了。若是王爷不满意,那沈樱先在这儿同王爷赔个不是。」 他只觉得自己拳拳都打在棉花上。贺寒眼里怒意滔天,他压制了好久才没当场发火。他从容的穿戴好,沈樱折过身,替他取来披风为他细心的系上,「王爷路上当心。」 她还散着头发,衣裳也是凌乱的,心口更是有他留下的红痕。贺寒扫了她一样,下腹便是又有蠢蠢欲动的心思。他把人拉到眼前,「沈樱,你不要忘了你进宫的是为了什么?」 她点点头,「沈樱不敢忘,王爷放心。」 他悻悻然松开手,从窗户里里去。寝殿里只剩下了她一个人,她觉得冷,慢慢抱紧了自己蹲下。怎么会忘呢?赌上所有的筹码,甚至连家人都不管不顾了,她进宫不就是为了他吗? 悦儿听着里头没了动静才敢进来,她跑到沈樱面前,「姑娘,地上凉,快起来!」 她摇摇头,「再凉也不会比我的心凉。」她揪紧了衣领,「悦儿,你瞧见了没有,这便是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的后果。他不爱我,所以可以尽情折磨我。我这样的人,死后定然是要下地狱的。」 悦儿听着心里发酸,「姑娘,您别这么说!要不然等思弦小姐回来了,让她进宫,让她想想办法,好不好?」 「想办法?」她看看自己摊开的双手,「还能有什么办法?我一脚踩在地狱里,马上就要满手的鲜血了。悦儿,我回不去了。」 昔年那个笑得灿烂,活的肆意的沈樱终究是死在了那个明媚春日的午后。在她满含期望,可他却告诉她要她进宫的时候,沈樱就彻底死了。 【卷三完】 注1:相关书籍推荐: 01、《将军好颜色》卷一 作者:匪玥 02、《将军好颜色》卷二 作者:匪玥 03、《将军好颜色》卷三 作者:匪玥 04、《将军好颜色》卷四 作者:匪玥 05、《将军好颜色》卷五 作者:匪玥 注2:本作品由豆豆提供,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豆,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