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归何处》 楔子 七年前 “妳这是什么意思?” 甩开了手中的协议书,展名扬一张俊朗的脸庞,绷成最严厉的刚冷线条,表情僵冷如石,不可置信地瞪着眼前的妻子。 “我要离婚。” 一道浅浅的嗓,不带一丝留恋,冷冷复述三分钟前的请求。 “我不同意!” 此刻,展名扬的脸孔是一张狂怒的面具,下颚愤怒的紧绷,以粗鲁带着不悦的嗓斩钉截铁的拒绝:“我不会放妳走的。” “你阻止不了我的。”梁仪君言行依旧冷淡,默默收拾行李的动作,没有因为展名扬的阻止而稍停。 眼见妻子一意孤行,不留半丝情面,展名扬全身幅射出强烈的怒气,表情严峻的又道。“不管如何,这份协议书,我是决不会签字的!”他声音低沉而傲慢,“我劝妳最好早早死了这条心。” 这时,她抬眸看他,眼神却是意外的冷漠。 “无所谓,就算你不签字,那对我来说,也不会有任何差别。” 这还是她吗? 他眸子阴暗,不敢置信地瞪着眼前的妻子,那冷漠而疏离的眼神,教他怎么也难以置信,她就是那个与他约定好了,说要一起携手共度下半辈子的女人。 婚前,他们之间虽然几度分合,也曾经有过激烈的争吵与不满,但在这些年来,他们彼此更有无数甜蜜与回忆! 眼看好不容易俩人在经过重重考验,决定共组家庭,也如愿拥有了可爱的孩子,一切看起来是如此美好而幸福之际,她却跟他说,与他的婚姻根本是一场错误,她感到后悔了,想离开了。 最后……还要他成全她? “妳怎么能对我说出这样的话来?” 深吸了一口气,他双眸充盈着挫败与痛苦,以赎罪的眼神望着她,力挽狂澜,温言劝道:“仪君,我真的不想离婚,如果妳是因为不满我工作太过忙碌而忽略了妳与孩子,我愿意跟妳郑重道歉!但妳应该明白,我这样疲于奔命的飞行完全是为了妳、为了这个家,也为了孩子呀!” 身为一个丈夫、一家之主、一个父亲,他这样尽心尽力,努力工作赚钱养家,错了吗? “但忙碌不能拿来当借口,我们之间的问题,不仅于此。” 就算他已经先低头认错了,但她的目光仍然没有任何温度,一双眸子又冰又冷,态度也变的愈加疏远及冷淡! “今天的事,不过是冰山一角,我们之间有太多太多的问题,而这些问题争论到了最后,通常也是不了了之。”只要过去他们夫妻之间发生争论,他总是让着她、哄着她,坚持一个巴掌拍不响的原理,从来不跟她正面起冲突。 可是,他忘了一点,婚姻是需要经营的,光是靠她单方面的沟通只会让所有问题继续恶性循环下去,最后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多、越滚越大,最后一发不可收拾。 可叹的是,对于他们之间的种种问题,两人从来就没有达过共识…… “我知道妳一直想要拥有一间花坊,如果妳真的有兴趣,我不再反对就是,我甚至可以为妳顶下一间花店,这样妳就不会成天待在家里,无所是事,成天胡思乱想!”听完他那一席看似妥协,却又十足大男人主义的狂妄言词,梁仪君淡淡的笑了,但她眸中对他最后的一丝暖意,已是荡然无存。 他还是不懂。 不懂身为一个妻子,一个女人的她,要的到底是什么? 她想要的婚姻生活不是安逸奢华、不是高枕无忧,而是像一般寻常百姓那样的小家庭。 丈夫工作再忙,也可以天天回家晚餐;生活再繁琐,也能欢欢喜喜的度过一天,就算夫妻俩为生活杂事拌拌嘴,也是是床头吵、床尾和,没有隔夜冷战。 但这些平凡的生活,却不是他的追求,他亦无法满足她,于是俩人之间的盲点越来越大,形成今日难以收拾的局面。 而最重要的是,她的时间不多了…… “既然我们都不肯打从心底为对方而改变,你也不必勉强自己和我过日子,你的美意,我心领了。” 该死!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非得要妳用离婚来威胁我?”他声音里有着苦涩的怒意,平时温和的嗓音,因愤怒而变得短促尖锐! “我从没想过要伤害你,但现在我已经无法再跟你一起生活了,何不放过彼此,让我们之间最后还可以留下一点回忆?”为了让他心死,也让自己下定决心,梁仪君干涩的音调下,暗示着她心硬如铁:“对不起,我不再爱你了。” 闻言,他心一紧,恼怒全在紧锁的眉心表露无遗:“妳再说一遍。” 岂知,她却闻所未闻,张着嘴,又说了一遍。 “我不爱……” “我不信!”不待她将那伤人的字眼说完,他已捏住了她的下颚,不让她闪躲,“我不相信妳对我真的已经完全没有任何感情了,妳只是想气我而已,妳这是在对自己说谎!” 他嗄哑的说,幽黑的眸子阴沉得可怕,脸上也燃着熊熊怒火,一句一字,冷冷地向她宣布。 “因为我将会证明,妳是错的!” 第一章 拖着一身的疲惫,展名扬在下了航班之后,婉拒了同事们的邀约,独自一人驱车回到位于台北的居所。 这几年来他的生活就像改编自walter kirn小说up in the air的《型男飞行日记》中,描述一位一年之中总有三百天都在飞行的空中飞人。 飞机是他的车、机场的高级饭店是他的家、免税店是他的shopping,但他却不像故事中的莱恩那么享受这般无拘无束的飞行生活。 他是一名机师,同样也是一年近三百天的日子在无际的天空中飞翔,尽管机舱外的风景是如此绚烂、广阔!但这些年来他总觉得自己的身躯与灵魂都是不断被压缩在机舱中,甚至不明白自己究竟为了什么日复一日地劳碌工作着? 原本,他也拥有过一个幸福的小家庭,一家三口,和和乐乐的…… 轻轻转动大门的钥匙孔,展名扬悄声无息的踏进一片漆黑屋内,原以为空无一人的家,这时客房门意外被开启了,教他怔愣了一下! “名扬啊,是你回来了吗?”站在房门口,背着灯光的娇小身影,轻唤了他一声。 在听出对方的声音后,展名扬一脸惊讶:“妈,您什么时候上台北的?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呢?我把您给吵醒了吗?”偶尔住在南部的母亲会上台北来看看他,但通常会先与他连系,并在他休假期间来访,以免扑了个空。 一连问了几个问号,王碧霞只是淡淡一笑,回道:“没有啦,我刚刚才睡,恰巧听到了开门声,就想说会不会是你回来了?” 看了看墙上时钟,已过了凌晨一点钟了,他不禁关心一问:“都这么晚了,您怎么还没睡下?” “还不都是你家女儿,一上来台北,就跟我讨着要看爸爸,我好说歹说,她就是非要等你回来才肯乖乖上床睡觉!直到刚刚小家伙终于撑不住了,现在已经睡着了……”边说,王碧霞一边走到厅内的茶几旁,为自己倒了杯水喝。 自从三年前起,每逢遇上连续假期,王碧霞就会亲自带着宝贝孙女儿北上探望儿子,让长年分隔两地的父女俩好好团聚,享受天伦。 “我去看看她。”想起女儿可爱的睡脸,展名扬一整天的疲惫,顿时消解了不少! “那你小声一点,别把她给吵醒了,她今天坐了一整天的车,累坏了。”在提醒儿子一句后,王碧霞又慈爱的问:“对了,你吃过了没有?要不要阿母给你下一碗面当消夜?” “好啊,我也好久没吃到阿母煮的面了。”从吃完飞机上的最后一餐到现在,他的肚子早就闹空城计了。 微笑的点点头,王碧霞转身离去,而展名扬则是踏着轻巧的步伐,悄声来到女儿的床边,低头看着眼前一张可爱睡脸,感觉他这一连几日长期间飞行的疲惫全都纾解了! 凝觑着他指尖下的可爱脸庞,若再问他一次,他如此不计辛劳,努力工作的最终目标是什么? 眼前的女儿,就是他唯一的答案。 如果可能,他会尽一切力量,让女儿在最好、最舒适的环境中,平安顺利的成长、茁壮。他要让女儿受最好的教育,享受最好的物资生活,以弥补身为父亲的他,却不能常伴她左右的遗憾。 尽管他知道,自己仍是个不及格的父亲…… 餐桌上,难得见面的展家母子,终于有了安静的对话时间。 “我说名扬啊,明年咱们巧儿也该上小学了,你有什么打算吗? 豆豆小说阅读网”将一盘卤味与一碟小菜端上桌后,王碧霞一脸询问的神情在儿子面前落了座。 拌了拌阿母招牌大卤面,展名扬食欲颇佳的边吃边回道:“巧儿出生户籍设在台北,我想让她回到台北读书,也方便我就近照顾。”话虽如此,但事实上是他舍不得与女儿长期再分居两地,决定接回女儿同住。 “但你三天两头就往国外飞,不在国内期间,那孩子怎么办?”若要将宝贝孙女一个人给丢在台北,王碧霞头一个反对,“这样不行,我放心不下!还是让巧儿跟着阿嬷住会比较习惯啦!” “但我怕您会太累了,前阵子听大哥说,妳风湿的毛病又犯了,连晚上都睡不好觉。”毕竟母亲年事已高,都是七十岁的老人家了,他真不该再把孩子丢给老妈妈操心的,于是展名扬再三保证:“我会请一个二十四小时的专业保母,让巧儿……” “那是什么话?”没等儿子把话讲完,王碧霞立刻又投了一张反对票,“巧儿六个月大的时候,就是我这个阿嬷把屎把尿一路带大的,与其把她交给外人照顾,还不如由我亲自带着她。” 不管如何,这一点,她是绝不会妥协的! “妈……”展名扬想再劝一劝母亲,却被老人家突然冒出来的眼泪所打断。 “唉,手心手背都是肉,更何况一个是儿子、一个是孙女?”全都是她的心肝宝贝啊!“看着你们父女俩一南一北,一家人难以团聚,难道我这个做阿母、做阿?的,会不比旁人还心疼吗?” 想到儿子乖舛的婚姻,王碧霞不禁又是一阵唏嘘:“我就是想不通呀,那么可爱的一个孩子,怎么会有人那么狠心?说放下就放下,说不要她就不要了?唉……” 闻言,展名扬一双眼神也顿时黯淡了下来…… “你喔,也别怨你阿爸不近人情,他会逼着你再去相亲,也都是为你跟巧儿好,人总是要往前看的嘛!”此行前来,除了带孙女看看孩子的爸,王碧霞主要也是带着丈夫的叮咛而来的。 事已境迁,也都过去整整七年了,他们十分企盼这个曾经在婚姻路上跌过一次跤的儿子,可以挥去过去,重新再站起来,替自己另觅一份幸福。 提及敏感话题,见儿子没有以往激动的反驳神情,王碧霞这才放宽了心,继续温言相劝:“若要说忠心不二,你对仪君也算是尽到心意了,可是都这么多年了,孩子的妈回来看过孩子一次没有?” 她没有。 当七年多前,二媳妇在医院把生病的孩子丢给她后,就再也没见她出现过了,就连娘家那儿也遍寻不着人影,整个人就像泡沫般消失,毫无音讯。 如此抛夫弃女,不负责任的女子,为什么她这个傻儿子偏偏就是看不透,一再留恋于她? “不是阿母爱念叨,你今天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该为孩子的未来做做打算啊!”王碧霞进一步的劝道:“难道你真要让巧儿就这样一直没有妈妈的照顾吗?” 听到这里,展名扬深摄入一口气,看起来很疲倦,彷佛全身精力都被抽光了一样! “妳跟爸的意思我都知道了。”最后,他像是妥协,又像是让步一般,浅叹了声,回道:“我答应您们,相亲一事……我会再考虑的。” “听你这样说,我就放心多了!”王碧霞极满地点点头,知道儿子一向言出必行,心情顿然一松,随即疲惫地打了个大大的呵欠。 “妈,您也困了,快去睡吧,再不睡,天都要亮了。”见状,展名扬颇感歉疚的催促。 “那你也早点休息,嗯?” “我知道了。” 用过餐,简单做了个淋浴之后,展名扬随手点了一根烟,却遍寻不着打火机,于是他又回到厅内,正打算替自己找来打火机点燃手中香烟时,不经易地开启了屋内的一扇门--那曾经是她的画室,也是俩人的专属天地。 自从离婚后,他便不曾再踏入这里,因此房间内除了显得有些陈旧以外,一切如昔。 那时候的她,爱极了这一处天地,总是打扫得一尘不染,甚至为了配合设置在宽敞阳台上的小小温室,还在特地在地板上铺上了一片浅绿色的人工草坪,角落更是打造了一架仿造实物版的迷你小水车,当阳光照耀着潺潺流水,顿时波光盈盈,彷佛水面上飘浮着一颗颗无数璀璨的钻石。 当时的他,总是像现在这样,叼着一根烟,兀自倚在门边,凝赏着她专心作画的样子,而她的一颦一笑,甚至是专注的神情,总是比她笔下的优秀画作,更要教他心动不已! 经过这么多年了,这儿除了堆积满处的画布与一层厚厚的灰尘,空气中似乎仍散发着属于她的淡淡香气,一种充满了令人难以言喻的悲伤气味。 就这样,展名扬一语不发的倚在房门口,脑海中想着有关于他与她之间的甜蜜往事,也让记忆跌回了那一年,她坚决离开的那天午后…… 他就像是一头被激怒的狮子,从他一双狂怒的眼底,她已看见他逐渐陷入疯狂的企图! “展名扬,你不要这样,你疯了吗?”当他一语不发地把她压抵在地板上,孩企图逼她就范时,她惊恐的不断挣扎,试图挣脱他的箝制。 但他拒绝放开她,双唇狂野而蛮横地封住她的抗议,恣意饱尝她唇上的滋味,并强迫她也品尝他的。 她任他吻着,眸中有强烈的痛苦,现在他的吻已不再像往昔般温柔,脸上表情就像石刻一般,教她不由见得心惧! “唔……不要……”她想开口,但是他的仍唇狠狠烙上她的,舌头深深凿入她唇间,提醒着她,他才是那个发号施令的人。 当他移开他的嘴时,他感到全身的血都涌到了耳边,轰鸣着巨大的声响,脑中不再有别的想法,只想用他的身体去点燃她的情欲之火。 他抱住她的腰,将她身子牢牢按压在他庞大的身下,并用他大腿分开了她,让她在他身下徒劳的挣扎。 当他双手开始沿着她足裸往上游移,寻着她的底裤,并粗暴拉下它们时,她身子瞬间紧绷、骇着了! 但他不睬她,将手移向她另一条腿,拉下稍早她已被扯松的裙摆,她咬紧牙,制止自己低喊出声,而他锐利的黑眸一直盯在她身上,直到他的手向上游移,来到了她腿间,寻找到那敏感地带,逗弄着她。 她无法逃离他的碰触,不管她怎么扭动身子躲藏,他依旧碰她,如此粗暴、如此无情,恣意探索她、蹂躏她,丝毫不给予她任何同情。 他耐着性子的取悦她,细细抚弄着她温柔的核心,当他感觉到那儿的潮湿时,一阵阵性感的骚窜也达至她女性核心。 “嗯啊……”她身子忍不住的紧绷、轻颤,无法抵抗一股火热的快感烧灼了她,在她体内筑起某种悸动的旋律,与他手指燃起的热力交织一起,不自主地轻轻款摆。 “妳是我的,只能是我一个人的……”在炽焰的热情中,他知道她已经动情了,于是他的自制力也逐渐瓦解,取而代之是更绵密的吻与狂乱的爱抚,他甚至没有察觉自己是不是弄痛了她? 而当他再也无法忍受这样的折磨时,他抬起身子,缓缓进入了她。 她似蜂蜜一般包围住他,教他难以忍受地在她体内抽动了起来,她狂野地甩头,试着用指甲抓他,但他握住了她的双腕,将它们定在她头顶,尔后他愤怒地咬牙,彷佛惩罚她的抗拒,故意让他的冲刺加快、也更加深入! “不--”她低呼一声,但随即紧闭双唇,不让他察觉到她的脆弱,她不能沦落,不能投入火焰中、更不能再爱他! 她与他的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思及此,她苦涩地仰望进他的眸心,那一对深邃的眸子,依然对她燃着熊熊的黑色火焰,看似深情却又无比怨怒。 一股内疚的感觉在折磨着她,撕扯着她,这一块无形的伤口不知使她在独处时流过多少眼泪? 终究,她还是辜负了他,亲手摧毁了俩人最初的誓言。 于是她不再挣扎,任他一遍又一遍的爱她,最后一次贪恋着他的吻、他的拥抱,感觉他的唇、他坚硬的身体,感觉阳光,他的味道,和他体内的风暴。 她闭上眼睛,沉溺在那快感之中。 最后,热情的风暴攫住了他,他爆炸了,瘫倒在她身上,喘息吸气,而她也从一片飘渺的欢愉中缓缓的回过神来。 “该死的妳,为什么?”蓦然,他愤怒地抓住她的肩膀,拉起她的身子,俊秀的脸孔扭曲成一团,冲着她低吼,但嘶哑的声音却更像是破碎的请求。 “为什么妳不肯再给我们彼此一次机会?为什么妳非要亲手摧毁了我们的婚姻?为什么妳就是不肯再爱我了?为什么!” 他最末的一句话,深深刺进了她的心房,她压抑着内心极度的伤痛,让泪水郁藏在心底。 “这样你满意了吗?” 很快的,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既冷淡又生疏,兀自起身整理一头凌乱长发以及一身的狼狈。“现在,你可以放我走了吗?” 整好衣裙后,她抬起眼皮,往他站立的方向望去,冷漠的视线深深震撼着他! “好,就算妳不再希罕这一段婚姻,难道妳连女儿都不要了吗?”他心有不甘的问,两眼乞求的眼神,更是深深撕裂了她的心。 她却听而不闻,故意将脸转向一边,横着心,冷语冰人的又道:“对不起,我必须尽快结束与你这一场失败的婚姻。” 失败的婚姻? “呵……”闻言,他笑了,明明是温柔的声调,却失了温度,不带任何情感,嘲讽的附和:“的确,我们的婚姻确实挺失败的。想想,这是一场多么特别的婚姻啊,一个没有责任心的妳,加上一个没有判断力的我!” 他对她微笑,但那抹微笑是阴郁的,她绝情的模样,已深深刻印在他脑海底,让他目光变得阴鸷,一脸寒意。 “请你成全。”枫唇轻吐,她依然冰冷。 他唇扭成一抹痛楚的笑,痛苦而茫然地看着她,却依然可以从她水色的眸底,看出她还对他透着一股不耐与厌烦。 对于这一段婚姻,她是真的想放弃了。 “好。”他如梦初醒,冷冷一笑,“多谢妳的绝情,终于让我学会死心。” 最后,他在她的要求下,于离婚协议书上签字,并忿恨的将协议书用力摔丢在她面前,失去控制的朝她忿怒咆哮。 “这样妳该满意了吧?现在妳自由了,恭喜妳啊!妳随时可以去法院注销我们这一场『失败的婚姻』。从这一秒开始,妳随时想什么时候离开这个家都可以,只要让我这一辈子都不要再见到妳!” 默默捡起被他甩丢在身上的协议书,她轻声笑了,笑容有一丝冷漠、一丝哀伤和一丝苦涩。 “会的,我保证永远都不会再让你看见这样恶毒的我。”她勉强对他挤出一个微弱的笑容,尽管她的心已是一片麻木。 谢谢你,名扬。 此刻,她眼底的冷漠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她往昔的温柔与柔情。 只可惜,这样的表情他再也看不到了。 冷着脸背着她的他,再也不愿听她、看她一眼,仅用满是愠怒的沉默驱赶着她。 缓缓嚅动着两片干涩的唇,看着他孤单影只的背影,梁仪君轻吐了一句只有她才能听见的祝福。 你……一定要幸福喔! 那一天之后,她果然将私人物品收拾个干净,头也不回的就这样离开了这个家,令他忿恨,却也痛苦不已! 忆起当年妻子的坚决求去,展名扬皱了皱眉后,害怕心中早已结痂的伤口又再被眼前所熟悉的一切狠狠撕裂,于是他逃避般的重重锁上了房门,并转身离开。 然后临离去前,她曾经开玩笑似对他说过的话,又在他心中回响起…… 如果有一天,我们不在一起了,你会怎么办? 我不会让那一天来临。 如果,它就是发生了呢? 那么我也决不会忘记妳,会一辈子把妳藏在心底。 那曾经是他对她不变的承诺。 可笑的是,这样的信誓旦旦,就在她转身离开他的那一天起,他便一点一滴的强迫自己去忘了她,忘了这样一个伤害他如斯的女子。 心,明明没有被刀子割过,疼痛却还是那么清晰、那么深刻,原以为被伤害过的伤口,只要给予时间,总有一天它就会被完全治愈。 但都过了这么多年了,这块伤口仍还不时在他胸口间隐隐作痛,明明知道她的心中已经没有了他,他却还是迟迟不愿说服自己,去忘了那个教会他痛的女人。 最荒谬的是……他爱她,至今如昔。 一开始,他很不能谅解妻子这样抛夫弃女的行为,不相信她会单单为了不再爱的理由,便弃于他们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幸福家庭不顾,也丢下令她历经千辛万苦的产程,好不容易才顺利产下的宝贝女儿。 刚离婚的那半年,他曾悄悄地打听她,得知她未曾再嫁,于是为了自己与孩子的幸福,他数度鼓起勇气、厚着颜面,前往拜访岳父母家,请求老人家再给他一次机会,让他追回他们的女儿,孩子的妈。 但老人家总是像说好似的,不是几番拒他于千里之外,就是避而不见,让他一再碰壁,无功而返。 就这样,一年过了一年,每一年她的家人总是会编派诸多借口,让他怎么样就是无法再见上她一面! 就连有一回,他满怀希望,特地带着女儿去见见孩子的妈,却也让岳父母面有难色的给请了出来,要他好好去追求其它的幸福,不要再来了。 面对这样的结果,他痛苦,却也相当自责,若不是当初离婚时,他一时急怒攻心,将话说得太狠、太绝,她也不至于连女儿都不想见了。 浅浅一声叹息,他心底很明白,记忆里的那个伤口,早已经随着时间的沉淀而开始慢慢愈合,仅留下一道细细的疤痕,几乎不可见。 他还爱她。 不管当初她离开他的理由是什么?只要她还愿意回到这个家,还愿意当孩子的母亲、他最爱的妻子,他一定全力呵护这个家,不让她再感到一丝孤单与寂寞! 这时,窗外开始下起一场夜雨,他耳里听见的,除了雨声,还有心底那一抹愈来愈清楚的……渴望。 第二章 正值初夏时节,草地给太阳晒得很温和,还散发着一阵阵青草和泥土的芬芳,走在两边都植有花苗的田埂上,放眼望去,一片绚烂的鲜嫩颜色,点缀了整个田间,美得像似仙境。 荡开视野,一名弯着腰,带着斗笠,于田间除着杂草老者,在忽感田间有陌生客闯入后,挺起干瘦的身子,微瞇着眼,往来人方向望去。 结果就这么一望,老人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脸上忽而一阵青白,神情颇不自然的问了句。 “你还来这里做什么?”瞪着眼前许久不见的俊秀脸庞,梁清河眉头紧蹙,一张清?而布满皱纹的脸先是沉了下来,接着别开目光,低着头,继续手边的工作,不再理睬。 “爸……”为了再一次挽回幸福,鼓起勇气回到岳家,请求岳父母谅解的展名扬,一字一句都是那么谨慎小心,就怕惹恼了许久不见的岳父大人。 “我恳求您,就让我再见仪君一面吧,我只是想跟她说说话。”都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了,就算当不成夫妻,难道他和她,就连朋友也做不成了吗? 况且,她还是孩子的妈啊! “名扬啊,前年我不就跟你解释过了,我们仪君早就出国留学去了,短期间是不会再回到台湾的。”一旁的梁母劝道:“你今天还是回去吧,啊?” 知道岳父母有意刁难,为了再见仪君一面,展名扬只好硬着头皮,坦承以道:“妈,我调查过了,这些年来海关那儿并没有仪君的出境资料。” 闻言,梁清河停住了手边的工作,一脸不可置信的瞪向他!暗暗心忖,这小子为了找出仪君,居然还特地去查了旅客出入境资料? “爸,我知道仪君还在怪我,但这些年我已经反省过自己了,当初是我太忙于工作而疏忽了她,我没有实时体会她的感受,还同意与她离婚……是我太欠缺考虑了。”他语气里透着忏悔的意味,又道:“我知道我错了,真的错了!只希望她能看在孩子的份上,让我们还可以是朋友?” “不可能!”梁清河斩钉截铁的拒绝:“就当我家女儿福薄,与你展家无缘,你就放过她吧!” “那我要听见她亲口跟我说。”他不死心,求道:“今天我一定要和仪君再见上一面,如果她还是拒绝我,我绝无二话!” “你这孩子,脾气怎么就这么拗呢?”他的固执令梁母既心疼又无奈! 听出岳母的责备之中,还蕴含着一丝不舍,转眸望向往昔就十分疼爱他的岳母,展名扬刻意放软了语气:“妈,您也有孩子的母亲,难道您就舍得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孩子一辈子都没有妈妈的疼爱吗?” 光是这一句话,就堵得刘宝珠一时语塞,久久无法响应,最后只能低下头来,连连轻叹。 唉……若不是自家女儿早有吩咐,这么好的女婿,他们怎会不要? 真要怪,只能怪命运弄人,好好一对恩爱夫妻,却不能一起走到终老,最后只能落得各分东西。 见展名扬仍是一动也不动,完全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这时沉默许久的梁清河,用着一对锐利目光凝视了他半晌,这才冷声一问。 “小子,你就这么想再见到仪君吗?”只见他那个无缘的前女婿,一双坚定的眼睛,倒是眨也不眨一下,立刻就响应了他。 “希望您能答应。” 就这样,两个男人无言的波光交流了一晌,就当一股冷凝的气氛几乎要把四周的空气冻结时,奇迹似的,梁清河像是妥协般,转向望向身旁的小女儿:“馨怡,带他去见妳姊姊吧!” “爸,我们确定真的要这样做吗?” 意外听见父亲的决定,梁馨怡先是露出一脸不解神色,并用眼神提醒父亲,当初他们不是约定好了,这个秘密绝对要替姊姊死守到底的吗? 看出小女儿眸底的疑惧,梁清河面无表情的走回田梗,弯着腰,又开始了手边的农务。 “爸?”梁馨怡不放心,又喊了句。 “事到如今,这已经没什么好隐瞒的了。”只见梁清河脸上一向严厉的神情罕见地缓和了下来,不再像先前那样冷漠,改以平静的口吻道:“这个小子就像每年都会出现的台风季节一样,不管我们再如何阻挡,他永远都不会有死心的一天!” 梁清河淡淡说着,低沉的声音里,有着一丝心疼与莫可奈何:“这就是妳姊姊宿命,就算我们再怎么替她隐瞒事实,这件事……总有一天他也该知道的,我们已经尽力了。” 听完,梁馨怡点点头,不再赘语,转身领着展名杨离开,直到小女儿带着前任女婿转身离开花田时,梁清河始终都没有再多说一句话,也没有再抬起头来…… 这些年来,他因为想一个人而寂寞,因为等待一个人而受尽思念的折磨,他比全世界任何人都还爱她,所以他放下了尊严,放下了个性,放下了固执与埋怨,都只是因为他的心……还放不下她。 她还是像以前一样漂亮! 秀丽的脸庞,并未留下太多岁月的痕迹,只是原本就纤细的身子在这些年来又变得更加削瘦了。 “那是她吗?”怎么会瘦了这么多?“这些年来,她过得好吗?” “都好。但……”一同看向对街角处的花坊,一抹忙碌于明亮橱窗内的纤丽身影,在展名扬出现于姊姊面前之际,梁馨怡认为自己有必要向身旁的男人坦承一个天大的秘密。 “姊夫,我必须很残酷的告诉你,现在姊姊她……或许不再记得你了。”梁馨怡试着以委婉的语气,转告他这个厄耗。 闻及言,展名扬转身看向小姨子,眼神充满了疑惧:“这话是什么意思?” “姊姊生病了。”嚅了嚅唇,梁馨怡据实相告:“七年前,姊姊被诊断出脑部长了颗肿瘤。” 梁馨怡的话,就像是一颗超级震撼弹,教展名扬脸上肌肉因为她这一席话瞬间紧绷了起来! “肿……肿瘤?”他睇视着她,有好几秒钟都无法消化这两个字的意思。 “当时姊姊的病况十分危急,经过严密的医疗评估之后,发现她脑肿瘤已压迫到脑神经,因此只要决定动手术,无论术后失败的致命、或导致失忆与成为植物人的风险,都相当的高……” 说到这里,她偷偷瞥了一眼身旁的展名扬,发现他已是一脸的铁青,神情僵凝,久久不发一语。将一切看在眼底的梁馨怡,为了不忍见她这个无缘的姊夫仍是一副天塌下来的崩溃表情,于是赶紧又安抚道。 “虽然这几年,姊姊又陆陆续续开刀拿出脑肿瘤,甚至曾经一度被医院发出病危通知,但姊姊运气好,每一次手术都十分成功,尤其这几年来,她病情已经有明显的控制,健康情况比起刚发病的那几年,已经好很多了。” 听完,展名扬脸上原本紧绷的表情倏然放松了些,轻吐了口气,又问:“发生这么大的事,她为什么半句也没跟我提?” “一开始,是你们早已经签字离婚了,她不愿讲,也不许我们提。后来……则是因为她再也没有那个机会了。” 她最末一句话,深深疑惑了他。 “小妹,妳这句话又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作她再也没有那个机会? 看出展名扬眼底的疑问,梁馨怡也不再隐瞒了,“由于姊姊脑部的肿瘤是长在脑前叶区块,除了引发了性格上的变化、记忆力减退与情绪改变之外,多次手术的记录也让姊姊失去了大部份的记忆,就连我们一家人也曾经被她所遗忘过。” 得此讯息,展名扬脸上出现了震愕的表情。 “她真的把一切都忘了吗?”他怎么也没想到,她留给他最终的分手方式,竟会是这样彻底! 如果有一天,我们不在一起了,你会怎么办? 直到现在他才能深深体会,当初她跟他说的那些话,不是夫妻间的调情,更不是几句玩笑话,而是她对他最悲切的预告。 她早就发现自己身体出现了状况,却又宁可自己受苦,也不肯对他吐实,难道这就是她心底所谓的夫妻相处之道吗? 若是,他一点也不希罕! “到目前为止,姊姊除了比较健忘之外,已能像正常人般的生活,也还记得过去某些生活片段,偶尔也会想起儿时所发生的事,虽然过程不算完整,但至少她还记得小部份的记忆。”顿了一顿,梁馨怡又道:“几年前,当姊姊被确诊出罹患脑癌的症状后,她对于才刚刚发生的事情总是不复记忆。后来,她记亿力减退越来越严重,直到有一回,她抱着才刚出生的宝宝上街,却突然忘了自己正走在人车往来的大马路上,差一点就--” 说到这里,梁馨怡猛地噤了声,心慌地看了身旁男人一眼,发现他整个脸都刷白了,表情写满了震惊与不信! “这就是当初她坚持离开我的原因?”太不公平了…… 他是她的丈夫啊,为什么发生这样的事,她却是将他往外推,独自承受病痛,却吝啬于他的分担? “别怪她!”看着姊姊一路被病魔折腾的梁馨怡最清楚,在姊姊的心底始终为她的丈夫、孩子留了一个位置,只是……“姊是爱你的,也是正因为如此,她才忍痛做了这样的决定。”当初,姊姊就是为了不拖累丈夫与孩子,才决定独自承担一切,隐瞒了所有病情真相,带着遗憾与祝福离开。 远远望着对街花店的橱窗内,那一抹令他日夜渴望的熟悉倩影,此刻他的脸庞却是痛苦地紧绷,眼神则是充满了哀伤。 “我终于还是错过她了,是不是?”他的心扭紧了,口吻挹挹,似乎有些懊恼自己过去的迟钝。 如果当初他能多注意她一些、多关心她一些,或许就可以早些嗅出她的不对劲,而不是愚蠢的误判过去他们夫妻间的多次口角与磨擦,全是因为她对他经常离家在外工作的抗议,以及她不幸得到产后忧郁症所致。 原来,他不仅仅是个失败的父亲,同时也是个失败的丈夫! “但你还是来了,不是吗?”梁馨怡走向前,第一次以询问的眸光,看向眼前的男人:“姊夫,我问你一句,倘若姊姊已不再记得你了,你有自信让她再想起你,然后再爱上你吗?” “当然。”他开口,声音显得柔和,却又惊人地有力:“我愿意用一生的时间来作这一场赌注!” “那你还在等什么?”得此重诺,梁馨怡的唇角泛起个笑容,并用眼神示意他,一语双关的催促道:“去吧,姊姊已经等你很久、很久了。” 随着一串风铃声轻脆的响起,店门外走进一位陌生男子,男子身段颀长,穿着一袭米色休闲西服,背光而站,不时流露出一股淡雅气质,温和而又自若。 “先生,买花吗?” 随着男子缓缓走近,身为花坊主人,梁仪君从柜台前走了出来,轻扬着一抹甜甜的笑容,礼貌的问。 “您是想买花束吗?”只见她亲切的口吻中还带着一丝客套,虽不过份亲昵,也称不上熟稔,客气的问:“需不需要我为您挑选呢?” 耳边听着她那疏离而客套的招呼,展名扬一张俊朗的脸庞显得有些僵凝,一对黑眸紧盯着眼前的她,眸心闪过复杂的神色。 她这抹微笑,很甜也很美,似乎能够让炽热的阳光拨开厚重乌云,瞬间温暖人心,但--却不是他独享的温柔。 “先生?”她刚刚确实是这么称呼他的,“妳……不记得我了吗?”过了许久,他才像是心有不甘一般,轻轻吐出这句话。 很快的,他看见她两颊泛起一层淡淡晕红,眨巴着一双水亮的眸儿,讶愕地朝他一问。 “对不起,我……认识你吗?”对于他的唐突,她虽然显得有些错愕,但当她回答他时,声调平稳,脸上神情似乎也对此不以为意。 半晌,她不知想到了什么?一对水眸倏然弯得像月牙一样,凝视他的目光,也顿时充满了歉意。 “很抱歉,我听我的家里人说,在几年前我动过几场脑部手术,所以有些事我已经不太记得了。”吐了吐舌尖,她用着十分歉赧的表情看着他:“那么,请问这位先生,在过去……你是我的什么人呢?” 大学同学?儿时好友?初恋情人?还是…… “我、我是妳的--”丈夫两个字迟迟无法从他唇间吐出,毕竟在他们过去那一段婚姻里,他曾经那样地伤害过她,不但不能理解她当时的心理,还答应与她签字离了婚。 一旦想到这儿,他觉得喉间又紧涩了些,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见他始终默然不语,她轻轻又唤了他一声,“呃……先生?” “过去,我们曾经有过几面之缘。”他喁喁的道,勉强回了句:“我们有一段日子不见了,妳大概……已经不记得我了。” “喔?”她愣愣地点点头,虽然对眼前这一位有过『几面之缘』的朋友,她脑海底下依旧没有半点印象,但不知为何,她对于他这般轻描淡写的回答,心中竟感到有一些失落? 这种莫名的失落感就像是心头突然泛了酸水,又酸又苦,却又说不上来这股酸苦滋味,所为何来? 眼见于此,她目前的记忆就如同馨怡解释的那般,已经碎裂成片,这虽然是已预知的结果,但经过亲自证实,还是让他心中感到一丝苦涩…… 静静看向周遭一切,映入眼帘的,处处是花团锦簇,妍丽缤纷,美不胜收!尤其宁静的空气中还飘散着一抹淡淡的清雅花香,令人心情顿然感到宁和而平静。 他不禁想起,从前她老是叨念着想要经营像这样的一家花坊,说是宁可天天拈花惹草,与花朵为伍,也好过当一只被他关在华丽鸟笼中的金丝雀。 想到这儿,他唇边不住泛起一丝苦笑,她竟然把他给予的优渥生活与环境比喻成一座『华丽的鸟笼』? 看来,他这个做丈夫的,还当得真不是普通的失败! 如今,她已经完成梦想,成了一家花坊的老板娘,过着她想要的那种平凡而惬意的生活,却独留他一个人还活在过去的记忆里,兀自神伤。 虽不明白此刻他眼中所流露出来的一丝受伤神情究竟是为了哪桩?但身为朋友--呃,只是几面之缘的朋友,她还是决定对他释出友好的第一步。 “你还好吗?”怎么突然间又不说话了?“你……是不是有心事啊?” 此刻,她一双灿如星子的瞳眸,眨也不眨地凝?着他,声音温润而甜美,就和她柔媚的脸蛋一样,如此美好而惹人怜爱。 “不,我没事。”他朝她微微一笑,一弯性感半弧在他迷人的微笑中,更具诱惑力! 眼前的他,不折不扣是个性感的男人,尽管他眸心底没有?杂一丝暧昧,但仍教她看得一阵怦然心动! “那、那就好。”为了掩饰心慌,她低垂着眸,将话题又绕回了最初:“对了,那你今天是来买花呢,还是来叙旧啊?” 这时,她一对低垂的长睫,看起来是那么密、那么长,而她一只纤长的指,正撩着鬓边一绺散乱的发丝,虽然不是什么多撩人的姿态,看在他的眼底,却又更增添了一股妩媚气息。 “都是。”他坦然以回:“我既是来叙旧,也来买花。” 接着,只见那个男人拼凑似的,随意抓了坊内几种完全不搭嘎的花卉,其中还包括了菊花、剑兰跟彼岸花,全都一古脑儿地堆在柜台上,要她替他包装成花束。 看着桌案上一大束配得杂七杂八、五颜六色的花朵,她忍住笑意,问道:“请问,你这一束花是打算自用,还是送人呢?” “送人。”他想也没想。 “那么恕我冒昧的提醒,如果您是探病,这些花并不适合,若是送人,那就更不适当了!”为了让他厘清他所犯下的严重错误,她逐一为他讲解他所挑选的每一朵花的花语。 其中白菊跟剑兰,一般民众大多用来供神或祭祀祖先,因此这样的花卉不管送人或探病,绝对是不适宜的! 至于那一束红艳似火的曼珠沙华,又更不适合了! 挑起那一束红花,她唇角泛起个笑容,巨细靡遗地娓娓道来。 “您所挑选的这束花又称彼岸花,意为天上的花。传说中此花香具有魔力,能够唤起人生前的记忆,因此又有一说,此花开于黄泉,是黄泉路上唯一的风景与色彩,因此灵魂便顺着这些花儿的指引,通往幽冥,渡过忘川,忘却人间种种……” 她所说的话,令他眼底闪过一丝抑郁之色,但在她尚未察觉之前,很快的消散而去。 “看来,我是挑错花了。”他轻快的语气中,隐藏着一丝苦涩。 见他脸上尽是失望之色,她颇感过意不去,有些愧疚的又问:“那你这一束花,原本是想送给什么人呢?” 在午后的阳光下,他的侧脸轮廓就如刀削一般,棱角分明,充满阳刚之气,却又不失俊美,一双彷佛可以望穿前世今生的深邃双眸,看起来深情,却又无比落寞。 此刻,他薄唇微动,嘴角泛起一抹柔柔的涟漪,好像自始至终都带着笑意,但他即将说出口的话,却瞬间令她感到错愕不已! “是一个令我痛过,也深爱过的女人。”他道,视线停留在她身上,目光专注地在她身上来回移动。 “我的前妻。” 第三章 “前……前妻?” 他眼眸专注地迎上她的视线,眸中混合着复杂的感情:“我与她……已经有七年未见了,而这些年来,我时时刻刻都思念着她,不曾一日淡忘。” 此刻,他眼睛里跳动着小小的火焰,盯觑着她的目光时冷时热,神情如谜,彷佛隐藏着不安和忧虑。 闻言,她的笑容消失了,呼吸也梗在胸口,心没来由的一阵扭紧! 怪了,他不过就是说了一句对妻子的思慕之情,为何这些话听在她耳底,会令她感到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波动,让她反应像是吞了一块石,一时之间竟半句话也答不上来? 深深吸一口气,挥去脑海底种种诡异思绪,她扬起嘴角,露出一抹浅浅的笑容,试探一问。 “虽是前妻,但我想在你的心底,应该还是深爱着她吧?”否则,也不会特地前来选购花束了。 “是,我还爱她。”勾起薄唇,他难得露出一抹浅笑。 只可惜,他声音听起来是那么机械,像一具没有血肉的空壳,要是他可以再开朗一点就好了。 “那听我建议,还是改送紫蓟或紫罗兰吧!它们花语分别代表了坚持不变,与永远的爱。”阳光映着她那张幸福的笑脸,如同玫瑰花一样鲜艳,圆圆的脸庞就像笑开了的花,看起来那么自然、舒坦,好像永远都不会有烦忧似的! 坚持不变……与永远的爱,是吗? “很美的花语。”他眼神化为温暖,一个微笑弄皱了他黯然的脸庞,赶走了落寞的神情。“那么,请妳为我包一束紫罗兰花吧!” 不一时,只见她动作利落,神情认真地为他挑选了几样花卉,并且剪枝、包装,完成漂亮的花束之后,慎重地交到他手里。 “来,这是你要的花束,祝你幸福喔!” 缓缓接过她手中象征幸福的花束,他徐徐的展开笑颜,对她淡淡道了一声谢后,便带着花束,转身离开了花坊。 看着那男人离开的背影好一晌,她猛然才想起,自己似乎忘了问他的名字了! 但就在这一晚,当她关上店门,准备打烊之际,却意外在花坊外的长椅上,发现那一束象征永远不变的紫萝兰花束…… 晚间,梁仪君依照惯例,早早上床就寝,但今晚的她却无法像平日那样,一沾上枕头就安然的睡去。 一整天里,她心绪始终迷迷蒙蒙的,脑海中总是不自主想起今天上午来到花坊的那个男人。 明明是个与她仅有过几面之缘的陌生人,为什么他的容貌会像生了根一样,紧紧盘踞在她心头,久久无法挥去? 为了排遣内心的不安与躁动,梁仪君打开了床头灯,从床上坐卧了起来,思索了一番,决定拿本杂志来看,企图转移注意力。 只是手中的杂志看着、看着,上头一张张模特儿图片,全变成了那男人的模样,让她的心顿时像击鼓一样,猛跳个不停! 啪地一声,她用力合上了杂志,却阻止不了一个个从脑袋里蹦跳出来的问号--他究竟是谁?为什么初次见面,他便问她,是不是还记得他? 而当她响应他时,他的表情也十分令人费解,像是经过一场打击似的,尽管脸上还算平静,但他瞬间黯淡的眼眸,却稍稍透露了他失望的心绪。 最令她百思不解的是,当他提及他的前妻时,她竟也有种心痛的感觉,好似他的痛苦,她也能轻易的感同身受一样! 有好长一段时间,她就这么坐在床上想他,直到初升的太阳露出第一道光芒,她才累极的沉沉睡去…… 而那个谜一般的男人,就像是要故意加深她的印象似的,竟然隔不到四十八个小时,她又在同一时间、同一地点,见到那张令她『念念不忘』的脸庞。 “抛锚?” 她重复一遍他刚刚所遇上的大麻烦,脸上有着讶然…… “方便借个电话吗?”他歉赧一笑:“我的手机刚好没电了。” 这时,外头正下着倾盆大雨,而被雨水淋得一身湿透的他,显然曾经在雨中经过一场搏斗,看上去十分狼狈! “你用吧。”她指了指柜台上的室内电话,当他转身拨打电话时,她抽空为他取来一条干毛巾,并泡了一杯热咖啡。 “擦一擦吧,你的头发和外套都湿透了,小心着凉。”当她将毛巾递给他后,他恰巧也与汽车保险公司通完了电话。 “谢谢。”接过她适时递来的毛巾,他也开始脱下他又湿又重的西装外套,当他松动肩膀,让湿黏的外套从他身上剥除下来时,她才发现,他就连里头的衬衫都淋得一片湿透。 “你就像是在水里泡过一样。”她让他在椅子上坐下,并将一杯热咖啡推到他的面前,关心一问:“发生什么事了?” “我以为我可以在短时间之内修好我那一辆愚蠢的古董车,但它的脾气似乎比我想象中还难搞。”他自嘲的道:“我真的拿它一点办法也没有!” 脱下湿外套后,她发现他有一副发达的胸肌与粗壮的铁臂,体形轮廓分明且富有男性魅力,与他那一张俊雅斯文的容貌,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此刻,他低垂着头,让散乱的浏海盖了下来,遮住了眉目却无暇顾及,而是忙于解开衬衫前的几颗扣子,并把那一条还紧勒着他脖子的名牌领带给扯了下来! “呼……”当他完成了这一切,抬起头来,视线与她相遇时,脸上有种松了一口气的表情,歉赧一笑:“抱歉,我现在看起来糟透了!” 说着,他懊恼的梳开掉落在脸颊上的头发,温和而半开玩笑的说:“对了,希望我沾满烂泥的鞋底,没弄脏了妳店内的漂亮地毯。” 由于上衣未干,他胸前一片古铜色的肌肤仍沾着水气,使他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令人着迷的阳刚气息。 “不要紧。”她强迫自己不去注意他胸膛结实诱人的胸肌,并试图转移话题:“对了,前天你为什么把花束给丢在坊门口了?那不是你特地买来送给前妻的吗?” 听见她的问话,他的表情显得有些惊讶,“妳还记得那一天的事?” “为什么不记得?”她又不是完全丧失记忆了?况且……“那不过是两天前才发生的事,而且,那一把花束还是出自于我之手,怎么可能忘记?” “对不起,那一天离开之后,我恰巧接了一通紧急电话,想不到就这么随手一搁,却忘了带走。”他清了清沙哑的喉咙,随意编了个蹩脚的理由。 “那么,那一天……你见着她了吗?”她关心一问,并且让自己的口吻听起来就像友人之间的闲聊,而不是探八卦。 “我看见她了。”他微笑的看着她,脸上有种异常温柔的表情,“她还是像以前那样,温柔可人,善良开朗。” “你一定感到很快乐吧?”她眼眸微垂,有些小心翼翼的问。 而他似乎看出她的心思,脸上浮现一抹神秘的浅浅微笑,淡道:“不只是感到快乐,我还觉得很幸福。”当他说这句话时,声音降低,目光也变得温柔。 “既然这样,你和她……你们会重新开始吧?”她就像个好奇宝宝似的,向他发问个不停。 “不。”他意外的摇摇头,意味深长的回道:“很遗憾,我还是我,但她已经不是从前的她了。” 闻言,她无法掩饰住声音中的讶异:“她拒绝你了?” 结果,话刚出口,她便感到后悔极了! 她看见他脸上表情微僵了下,虽然对她的口不择言并不以为意,但仍难掩他满是挫折的情绪。 “她不单单只是拒绝了我。”他淡然以回:“而是她已经把我给彻底忘了。” 只见他说得云淡风轻,却深深揪痛了她的心 “忘了?”这怎么可能!“一对曾经相爱过的夫妻,怎么可能说忘就真的把对方的一切都给忘记?”她实在无法理解这样的分手理由。“你一定很难过吧?” 他抿了下薄唇,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微笑,但没说什么! 见状,她脸儿一红,觉得自己对眼前男人的关怀,似乎有些过头了…… 严格说来,他们之间的关系,或许连朋友也谈论不上,他实在不必对她掏心掏肺,向她分享他的私事。 “对不起,我不应该问你这些事。”她连忙歉赧的道:“你可以不必理会我的。” “不要紧,我早已释怀了。”安抚似的,他浅浅一笑,道:“有时候我们不得不承认,婚姻就像一场舞会,最初教会你舞步的那个人,却未必能陪你到散场。”说到这儿,他将眸光调向她,暗示的又道:“但幸运的是,离别与重逢,本就是人生不断上演的戏,习惯了,也就不再那么悲伤了。” “你还真豁达。”对于他所说的,她有些不以为然:“难道你打算就这么再错过她吗?” 怎知他一开口,又是一席又臭又长,看似充满哲理,却令她感到艰涩难懂,完全无法理解的话来! “一辈子的时间可以很长,也可以很短,但生命无法用来衡量爱情,就像我们永远也无法衡量自己,是否不再相信爱情?”他说着,口吻轻柔而严肃,“我目前能够把握的,无非就是当下的感情,只要未来努力好了每个瞬间,也就是永远了。” 唔……好难懂喔! 听完他一语双关的暗示,她拧紧的眉,都皱得可以当场挟死一只苍蝇了!虽然她不能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已经能够理解他的话,但她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这个男人绝对是个十足的哲学家! 就在这个时候,坊内电话响了起来,让她收回了飘浮在半空中的思绪,起身接电话。 另一头电话中的客服人员,显然来自于他的汽车保险公司,于是她将电话转交给他接听,她则在一旁心不在焉地看着眼前的男人低眉颔首,面色沉静地与保险公司人员沟通着车子故障的原因、地点与位置。 她站在那儿好一晌,耳边听着他磁柔的嗓音在空中飘荡,忽觉对那一张陌生的侧脸有着一抹强烈的似曾相识之感,好像在她见到他的那一天起,或是在更早、更早之前,她就已经认识他了? 下一秒钟,她就像是触动了一把秘密的门锁,无意识的,甚至于有些被动的从嘴里缓缓吐出一个全然陌生的名字-- “名……名扬?” 蓦地,四周的空气流动得很慢,几乎是静止了! 一旁的展名扬,甚至没有注意到自己已经松掉了手中的话筒,换上一张震惊的表情! “妳、妳刚刚喊我什么?”他双目紧盯着她,一张俊容上写满了惊讶,“妳知道我的名字?妳想起我来了?是不是?” “我……我不知道啊!”一时之间,她被他的表情给吓着了,想也不想,连忙摇头否认。 “可是妳刚刚明明喊了我的名字。”那一句熟悉的叫唤,是他曾经听过不下数千遍的,他是不会弄错的! 她却坚决否认。 “我刚刚根本没有说话,是你听错了。”由于他那一对灼人的目光太过吓人,教她忍不住心慌地向后浅退了一步。 听着她冷淡而疏离的否定他,展名扬一下子根本控制不住脸上再度失望的表情。 平生第一次,他挫败得说不出话来…… 此时此刻,他的心感到一片茫然,他该如何开口告诉她,他胸口间不断涌出的无助感呢? 最末,他选择了沉默,撤回目光,并带着满身的落寞,再一次失望的转身离开。 如果有一天,我们不在一起了,你会怎么办? 还记得上一回我问你这句话时,你回答我,就算有一天我们真的不在一起了,那么你也决不会把我忘记,会一辈子就这样把我藏在心底。 多美的一句话啊!可惜我的未来早已经所剩无几…… 一开始,我曾怨恨苍天为何对我如此不公平?为什么在给了我幸福之后却又将这一切从我身边夺走? 后来我才知道,人与人之间的缘分都是注定的,等到上天要收回的时候,连一刻都不会等待! 就如同你我一般,曾经有过最深的牵挂,最真的情感,最终又怎敌得过人世间的生离死别? 过去几个月来,我以为自己很坚强,以为自己可以撑得过这一场劫难,但每况愈下的病情,已经磨光了我的斗志,我累了。 于是,我听说有一种爱叫成全,去成全别人也成全自己,因为爱你,我最后屈服了成全。 名扬,我最深爱的丈夫,今生能够嫁予你为妻,我已心满意足,尽管我们的婚姻短暂如一场梦境,却也是我这一生中所拥有过最美好的时光。 我相信上天是公平的,今生欠了你的,一定会在别的时候、别的地点,以别的方式偿还。 所以请你答应我,就算往后你的人生没有我的参与,也一定要继续幸福下去! 好吗? 妻 仪君 于崇德医院 寂静的夜晚,孤单的心跳声,总是特别地清晰。 如果思念是会呼吸的痛,此刻它们已经漫延在他身上每处角落,像一头狰狞的野兽,张牙舞爪地吞噬着他、将他撕碎成一片一片的。 多么希望过去幸福的时光能够暂停,倒转,然后再回放。 那么,他与她就不会有离别,还能保有一份完整的幸福,一起共度晨昏,然后一起慢慢变老…… 手上的信纸,是仪君早在七年前,接受脑部开刀手术之前,特地在病房内留给他的最后一封手信。 在信封的外观上已显得有些泛黄而陈旧,而这原本是一封无法寄出的书信,也是她唯一留给他的--遗书。 当时她在写完这封信后,人便已陷入昏迷,粱馨怡在目送姊姊进入手术房之前,意外发现在她紧握的手中,还紧捏着这一封信。 这一封书信,最后被梁馨怡秘密藏在书柜抽屉的最底层,直到那一天,他得知这一切后,她才又从抽屉内翻找出来交给他。 那一天,馨怡会把这封书信转交给他,主要是让他明白,尽管俩人过去的婚姻发生了无数的争吵,到了最后,她心中唯一的念想,依然只有他。 她对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爱。 黑暗中,展名扬压抑着内心极度的伤痛,让泪水郁藏在心底,却无法阻止一股疼痛窜至心间,一点一滴地啃蚀着他的心。 他怎么也无法置信,当她还记得他时,她就已经一手策划了今日的结局。 她对他所做的一切都是默默的,无声无息的,包括独自抵抗病魔、独自咀嚼着一份无法言语的痛苦,只是为了不让他感到悲伤与难过。 而他一点也不能接受她这样自私的安排! 她以为放手,就可以成全他的幸福,以为只要她离开,他就不会再感到一丝伤痛,可她又怎么能明白,独独把他一人屏除在她的世界之外,其实就等于亲手扼杀了他! 他这一辈子要的并不多,就只是盼望着今生能够与她白首,这样……过份了吗? 蓦然,紧掩的房门应声开启,让原本幽暗寂静的室内,流泄进一丝光亮…… “名扬,你怎么还不睡?”浅浅的皱纹,在王碧霞那一双看起来永远笑瞇瞇的眉间蹙起,问道:“是不是还放心不下你宝贝女儿的事?” 看着儿子一副状似不胜疲惫的神情,王碧霞浅叹了口气,道:“如果你真的放心不下,那阿母--” “妈,把巧儿交给您照顾,我一直很放心。”他摇摇头,打断了母亲,不想让老人家再为此事烦忧。 “那你一个人坐在房间发呆,是在想些什么事呢?”打从今天下午,见他淋得一身湿透回家以后,就见他把自己一个人锁在房间里,手里拿着一封不知从哪里来的信纸,一遍又一遍专注的看着。 “今天……我见到仪君了。”他没有微笑,对自己即将要做的事,异常冷静。“妈,我想把仪君再追回来。” 深夜时分,除了窗外树影的沙沙声响,只有墙上时钟发出规律的滴答声,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王碧霞才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你都想好了?”缓缓在儿子身边坐下,王碧霞没有指责,只有一脸的释然,似乎早已料中,她这一次北上的任务,绝对会是无功而返的。 “嗯。”他点点头,语气肯定。 “那就去做吧!”早知道她这个孩子,不会像其他儿子那般好说话,要他去相亲,他就真的乖乖去相亲,让自己的人生轻易地被摆弄。 这孩子的脾性,打小就像他的父亲一样,一但下定了决心,八头牛都拉不动,倘若一再苦苦相逼,最终只会物极必反,弄得两败俱伤的下场! “你阿爸那边,就教给阿母来安抚吧,我会说服他的。”慈爱地拍了拍儿子的臂膀,王碧霞鼓励的又道:“不管你最后决定是什么,只要你的心确定了,阿母都会支持你的!”她说的,每一字都发自内心。 如果,两个孩子可以破镜重圆,重归于好,那不仅仅是展家之幸,也是他们俩那个心肝宝贝的最大福气。 第四章 公园里,梁仪君坐在长长的椅子上,呆望着天上一望无际的蔚蓝天空,面容显得平静、自然…… “答答答……噗噗……” 陡然,一道牙牙学语的童稚软嗓,唤回了她游离已久的思绪,将逐渐集聚的注意力,调向声音来源的方向。 很快地,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胖呼呼、粉嫩可爱的小脸,睁着一双又大又圆的小眼睛,对她同样投以好奇的目光。 “咦?”瞪着眼前婴儿车上的小女婴,梁仪君一脸错愕! 这是谁家的宝宝,刚刚她没见过这个孩子呀? 她知道这一阵子以来,在身边周遭的生活中,自己总是能够发现稀奇古怪的新鲜事。 譬如:她总是心不在焉的重复同件事或动作,或是经常忘东忘西,前一分钟才想到的事,下一秒就忘了,而原本厨艺超群的她,多次把好好的一锅汤给煮到干。 但--一个小婴儿?这会不会有点过头了…… “宝宝,妳怎么会在这里?妳的妈妈呢?” 她发现整座公园里,除了几个趁着傍晚风凉出来运动兼散步的阿婆,就只有她与眼前坐在婴儿车上与她对望的小女娃,除此之外,偌大的公园之内,根本不见任何一位年轻少妇的身影! 糟了,会不会是附近住户的太太离开了一下,却粗心地忘了把宝宝给接走,就这么让宝宝独自被遗留在公园里? “唉!妳妈咪可真粗心,怎么把妳一个人给丢在这里了?不怕喔,阿姨陪妳等妈咪,嗯?” 这时,孩子大慨是饿了,朝她张大了一张小嘴,开始闹起性子来,哇哇大哭…… “怎么哭了?妳是不是饿了呀?”眼看孩子因为饥饿哭得声嘶力竭,她心一慌,原本想在自己的手提包中找东西给宝宝吃,却从她的袋子内意外找到了奶瓶、奶粉、婴儿饼干、尿布与一切专门准备给婴幼儿外出用的日常用品。 看着眼前的一切,她怔呆了! 她的包包里怎么会有这些东西? 正当她百思不得其解,疑惑当头,意外发现她的提包内还多了一本陌生的笔记。 “这……又是什么?”带着一丝疑惧,她神色仓皇地连忙将笔记本翻开一瞧,却赫然发现笔记里记载的文字皆是出自于她的笔迹! 只见笔记上的第一页,便写着-- 仪君,当妳看见这本备忘录时,请不要害怕,也无需感到惊慌,妳只出了一点小状况,但一切都还在掌控中…… “状况?”她出了什么状况? 妳生病了。 这个病会慢慢侵蚀妳的记忆,虽然不是马上忘记一切,但还是会令妳忘了近期部份的记忆。 “这……这怎么可能?!”她似乎被这些不可思议的文字给震慑住了,一径地摇头,不敢置信。 去年的圣诞节,妳有了一个可爱的宝宝,她的名字是巧涵,姓展。而孩子的父亲,则是妳今生最深爱的男人…… 看到这儿,她大为震惊,一对美眸底盛满了惊讶、与赤裸裸的恐惧,脸色顿然变得苍白如雪。 “一定是什么地方出错了!”她捂着胸口,试着平抚狂乱的心跳,心中不断闪过的,只有一个问号--她与名扬不是明明才说好,今年夏天才要结婚的吗? 他们怎么可能现在就已经有一个六个月大的女儿了? 思及此,她不禁咬住颤抖的下唇,竭力制止心中的恐惧与疑惑,继续看完手中的笔记。 最后她才知道,早在一年多以前,她不但已经结婚生女,而且在一次家族性的健检报告中,她不幸被检测出罹患了脑肿瘤。虽然只是初期症状,但她几乎每天都要有几分钟间歇性的失忆,她经常分不清上午、下午,尤其是对于最近刚刚发生的事情,总是经常不复记忆! 可这一次……她怎会荒谬到把自己怀胎十月的亲生女儿,就这么给忘得一乾二净? 她感到一股突然而来的,几乎是刺痛的愧疚感,面对这样强大的打击,让她几乎快窒息了…… 对女儿的忽略,不断在她心中谴责着她,让她内心充满了无助与绝望,恍若处身一片冰凉之中。 这天傍晚,她神情恍惚地推着婴儿车,漫无目的游走在路上,却在经过某个十字路口,因为呆愣的驻足在马路中央,直到险些被路过的公交车撞上时,才怔怔的回过神来,紧紧抱着初生的女儿,蹲在路旁不断痛哭…… 离家一周,刚下了飞机回到家门的展名扬,发现屋内一片黑暗。 “仪君,我回来了,妳在房里吗?我带了妳最爱吃的牛角面包回来了,赶紧出来--”当他摸黑打开屋内的电灯,声音也猛然噤住,消散在唇间。 他发现屋内一片凌乱,所有柜子都被人撬开,里头东西全被翻得乱七八糟,看起来就像是被小偷光顾过的模样。 心有所感的他,沉稳着气,轻巧走到储藏室旁,摸出一把高尔夫球杆,蹑手蹑脚巡视屋内的一切动静。 最后,他慢慢的走向还未踏入的主卧房内…… “仪君,妳在里头吗?”他故若试探的问,当他迅速打开房灯,准备与入侵的小偷来一场正面突击时,却被眼前景象给骇住! 房内,他看见妻子卷曲着纤细的身子,面无表情地蹲坐在墙角,曲起的小腿边还有许多被摊开的相簿,一本本被推放在一隅。 “……仪君?” 见状,他很快的放下了高尔夫球杆走近妻子,并在她面前蹲跪下来,语带忧虑的问:“家里发生什么事了?妳还好吗?宝宝呢?” 当他把发丝从她颊边拨开时,他的眉头也皱了起来!她看起来就像是大哭了一场,一双眼睛又红又肿,模样教人心疼。 “家里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妳在哭?”他问,并把她头发拨到旁边去。“是不是宝宝又开始哭闹,吵得妳不能好好休息?” 他知道这一阵子她确实是累坏了,忙碌的育婴生活让她一度出现了轻微的产后忧郁症情况。 偏偏,他繁忙的国际航空机师的工作,又无法经常在国内陪伴她,经常得教她一个小女人一肩扛起家中所有大小事。 “宝宝没事。”她面带哀愁,微微苦笑,轻声道:“我把宝宝送回娘家去了,宝宝让我妈照顾,我很放心。” “那屋里弄得一团乱,又是怎么一回事?”该不会是真的遭小偷了吧? “快过年了,我正准备大扫除呢……”她面不改色地对他撒谎,尽管内心感到无助与悲痛,但仍表现出一切正常的模样。 事实上,今天一整天她都在这个屋子里拚命寻找自己失落的记忆,但是她的脑海内总是浮现一些模糊或毫不具体的影像,所有发生过的事件,都像是一片片的拼图,散乱而无章…… 闻言,展名扬笑松了一口气。 “难怪家里被妳弄得像小偷来光顾过似的!”他信了她的话,轻责道:“上个礼拜我要出国时,不才跟妳说过了,过年前家里要大扫除的事,等我回来再弄就好,妳一个人肯定是忙不过来的。” 知道妻子与宝宝无恙,展名扬拉松了领带,脱掉了西装,卷起袖子,开始动手收拾起眼前的一片凌乱。 “对了,我买了妳爱吃的牛角面包,就放在餐厅桌上,妳去吃吧,这里我来就好。”他头也不抬的说。 看着这样一个爱家、爱孩子也深爱着她的男人,梁仪君内心深处只感到一阵愧疚与不舍! “名扬……”她轻声唤住他。 “嗯?”他轻应了一声,脸没转过来,仍背对着她忙于手边的整理工作。 “如果有一天,我们不在一起了,你会怎么办?”她干涩的问,语调有意显得轻松自然。 “放心,我不会让那一天来临。”他停下手边的动作,转身面对她,看到她睁大着一双眼睛直盯着他,目光中有着浓浓的询问意味。 “如果,它就是发生了呢?”她语气十分认真,不似玩笑!这教他不禁深感,他的回答对她而言,将会是非常重要的。 于是,他慢条斯理的露出一抹温柔又从容的笑容,似乎为了缓和她的情绪而说道:“如果真有那么一天,那么我也决不会忘记妳,会一辈子就把妳藏在心底。” “真的?”她问。 “真的,我保证。”他怜爱地轻抚着她的脸颊,柔声承诺 她笑了,为不让自己掉下眼泪,她紧紧闭上了双眼,再度开口时,声音因为其间满盛的情感而微微颤抖。 “吻我,名扬。”她声音低低的,目光在他眸心游移,充满暗示。 渐渐地,一抹淡淡的、柔柔的情欲在幽暗的房内弥漫开来…… 他搂着她的腰,把她揽近自己,未加思索地弯下身去,在她细细弯弯的眉毛上轻啄了一下! 接着,他热暖的唇抚上她的喉间、光裸的锁骨、然后漫延至她敏感的耳垂,嘶哑地在她耳边喃喃低语。 “妳从来不曾这样主动要求过我。”他温和地喘息着,声音有些兴奋:“是什么令妳改变了羞怯的性格?” “别停……”这要求虽然小声,但很清楚。 像是受到驱使,他失去了平日应有的沉着与忍耐,浅浅地退开身子,开始动手除去她身上的衣物,其间他的吻也同时烙印在她赤裸的肌肤上,双手自由爱抚她身上每一吋丝滑的肌肤,感觉她的美好。 他似乎想要把她整个身体的形状都深深印在他脑海底,那么缓慢、那么慎密,教她感到极为性感,却也令她饥渴难熬! “名扬。”她柔声央求:“爱我,现在。” 她对自己的放浪形骇感到羞愧,但又无法克制自己心中澎湃的思绪;她要他爱她,一个热情而浓烈的性爱。 “宝贝,放轻松点,夜还长得很,我们可以慢慢享受。”他在她耳边沉沉笑语,哄着她,像在安抚一个讨糖吃的小孩。 这时,他也已经停止了爱抚,并横抱起她,走到房内一张白色沙发上去,当他把她安顿在那上面后,他跪在她的面前,用姆指钩住她底裤的系带,柔声的说。 “甜心,帮帮我。”他声音极为性感,眼神更是热得灼人!“我们来把这个脱掉……”他带点命令似的说,声音中还隐藏着一丝性渴望! 而她就像个傀儡娃娃似的,羞怯地举起她的臀部,照着他所要求的,让他不再费力地为她剥去身上最后一件遮蔽物。 此刻,她感到有些困窘,原因是她意外发现,刚刚被他脱下的底裤上头,竟还残留着一块阴暗而湿黏的痕迹,这令她脸红不已。 而他也注意到了! “妳今天真是热情。”他指关节轻拂过她的脸颊,视线和她的紧紧交缠在一起,看着他深情而模糊的凝望,她几乎又达到了另一次的欢愉。 但他能给她的远远不仅于此,当她忘情地回视着那对热情的眼眸时,他的唇弯成一个渴望的笑容,然后缓缓俯下头,顺着她优美的锁骨曲线、丰盈的雪乳、小巧的肚脐,一路往下吻去,最后补捉了她那两瓣如樱花般绽放的粉色娇艳。 “名、名扬……”她深深的抽息,因他惊人的举止而呆住,试着将他拉开,但他双手捧着她的臀部,在她的幽谷间温柔地舔舐轻咬,并将它迎向他需索又磨人的舌头! 他的节奏猛烈热情,无休无止,而她的手腕被他铐着,无力让他慢一点、轻一点的要她,只能任凭她的身体在他的挑弄下颤抖不已,一一感到他温热的气息,以及他不断使坏的舌尖。 最后,她无奈地发现自己渐渐屈服于他强烈的刺激与亲昵的冲击,他灼热、饥渴的吻令她兴奋地开始呻吟,于是他更加猛烈、更加兴奋地拨弄着她的核心,重重的,久久的。 她的思绪开始混浊,因他所制造出的愉悦而骚动着,当她精疲力尽地跌靠着椅背,忘情地从喉咙发出细小的娇吟时,她听到了一阵轻柔的笑声。 那是他低沈而满意的笑! “妳是从哪里发出这么可爱的声音啊?”他在她耳边轻声细语,让她的耳朵也能享受他火热的呼吸和柔舌的爱抚。 她妩媚地看了他一眼,俏脸烧得比火还红,一对仍泛着水光的迷蒙大眼直瞅着他,看起来无辜又万分惹人怜爱! 于是,他决定提前结束这样甜蜜又折磨人的诱惑,起身抱起了她,让她温暖的大腿跨坐着他,同时也进入了她,让她一同感觉到他的热力及一股野蛮的悸动! 她的身体软绵绵地偎着他,同时扭动着身体,一次又一次让自己在他怀中达到高潮,并将这样的极至欢愉,偷偷深印在她此刻的脑海中。 没有人知道,这样的幸福已经在倒数当中了,只有她自己最明白,现在与他在一起的每分每秒,都宛如永恒。 当梁仪君从一场不安稳的长梦中醒来后,已经早上九点钟了。 她的精神和身体不但没有因为睡眠而获得充份的休息,反而更为疲倦、心绪也更为迷惘了…… 她,居然又做了那样的梦了! 梦中的她,就像个欲求不满的荡妇,与一个男人疯狂的欢爱,并且陶醉其中,彷佛那个男人也十分令她满意似的。 最离谱的是,梦中的那个男人,他竟然是-- “该死……”猛地掀被从床上弹坐起身,她用力的甩甩头,努力挥去还残留在脑海中的影像,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居然会梦见那样荒诞不经的--春梦? 岂知,混沌的脑子还没来得急清醒过来,一阵惊天雷吼似的呼叫,让她的头瞬间都泛疼了起来! “姊--中奖了、中奖了,我们中奖了!” “什么中奖了?”她定了定神,努力消化妹妹的话。 “还记不记得上一回我们在百货公司的抽奖?”梁馨怡乐不可支的提醒:“咱们姐妹俩运气好,抽中了首奖,法国巴黎七日游!” 当梁馨怡一脸兴奋,喜滋滋地公布大奖之后,她这个宝贝姊姊不但露出一副极不感兴趣的表情,还埋怨起百货公司的首奖为什么不是折现金或送高级电器、3c产品等等之类的家常用品? 最令人哑口无言的是,在她得知首奖无法退换之后,竟改而鼓吹她们已届高龄的爸妈,来一场二度蜜月-- “老啦,我跟妳们的妈妈,早就玩不动啦!” 得知女儿们的孝心,梁清河虽感到欣慰,但仍是心领了。 “是啊,我和妳们爸爸都是上了岁数的人,况且,光坐一趟飞机就得花上把个钟头,我们这一身老骨头,实在经不起折腾!”梁母微笑的又道:“不过,既然有这样难得的机会,不如就妳们姊妹俩好好去度个假吧?” 听完,梁仪君当场表示不同意。 “如果我和小妹去度假,那花坊怎么办?” “花店的工作还难不倒我这个老太婆,妳们就安心出国好好玩一趟吧,家里的事就用不着担心了!” “可--”原本梁仪君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妹妹一阵抢白! “那我跟姊就恭敬不如从命啰,谢谢爸妈!” 话落,小妮子还拉着她,说是要上街好好挑选几套浪漫洋装,与向来有着花都之美名的法国巴黎来一场美的飨宴。 待两个女儿身影逐渐离去后,梁氏夫妻像是说好一般,不约而同敛下唇边笑意,取而代之的,是眉间一缕淡淡愁思…… “老伴,你真的决定了吗?” 刘宝珠转头看向一旁的丈夫,语带忧虑的问。 “如果还有一丝希望,我们为何不试?”梁清河疲惫的眨了眨眼,低声应道。 “那万一仪君她还是老样子呢?”刘宝珠觉得不太安心的问,声音混杂着烦忧与希望,让梁清河听了也颇为心烦意乱。 不禁想起三天前,他们那个无缘的前任女婿,趁着仪君离家前往花坊张罗生意之际,特地又前来家中拜访,并对他们提出了一个请求-- 他,要再唤回她的记忆。 “你知道要达成这件事,有多么困难吗?” 瞪着来访越来越频繁的前女婿,梁清河实在不明白,这小子他那锲而不舍的精力,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不管它有多么棘手,早在七年前,您就该让我去做了。”毕竟,他才仪君的丈夫,她唯一最强的后盾。 “当初迟迟不肯让你知道仪君的病情,除了怕你承受不住,这同时也是仪君的意思,是她不愿耽误你。你还年轻,还有机会可以找到一个健康的妻子,拥有一个完整而健全的家庭,不一定非要我们仪君不可!” 最后放手的爱,其实都是无奈的。 当初仪君会做出这样的抉择,也是痛定思痛之后的决定! 身为一个父亲,为了不忍再见女儿受苦,他忍痛同意女儿在保有记忆之前的恳求,替她完成最后心愿。 只可惜他的谆谆告诫与训词,就像耳边风一样,这小子不但一个字也没听进去,还企图反过来说服他! “爸,失去了仪君,我的世界早就已经不完整了,除非她能再度走进我的生命,否则我的人生不会健全。”他不能再失去她了。 “你以为我是在跟你开玩笑吗?”要长期照顾一个病人,是一项很艰辛的长期奋斗,需要有极大的耐心与爱心,更何况…… 此刻,梁清河一双凌厉眸光睇来,声调平板,不带感情的又道:“仪君早就把你忘个彻底了,你真能忍受这样的折磨吗?” “我确实不能向您保证,将来会不会将我给击垮?” 闻及言,梁清河缓缓转过身来,首次以正眼瞧向他,心知这小子应还有未尽的话。 果不其然,这小子也没教他失望,接续下去从他嘴里所吐的每个字,都教他听得一愣! “我唯一能把握的,无非是在每一个当下都竭尽的令仪君感到幸福快乐,这是我对她永不变的承诺。”说到这儿,在展名扬一张刚毅的脸庞上,有着一种异常坚定的神情,这是他们过去以来,从不曾见过的!“爸,我愿意照顾仪君一生一世,就算最后她还是无法将我记起来,我还是渴望与她共度此生,请您成全。” 听完他这一席话,梁清河什么也没说,只露出了一道淡淡的,了然般的笑容…… 莫怪仪君曾经说过,展名扬这个男人看似精明能干,其实骨子底就是个愣头愣脑的笨男人,从来就不懂得为自己盘算,老是一个人默默吃闷亏,像个大呆瓜一样! 但是,能够嫁给这样的男人,却是那个傻丫头她一生中所做过最好的决定。 眼见于此,梁清河心中暗自衡量,既然这一场劫难,已是俩个孩子间不可更改的宿命了,他就是再严防实堵也无用。 但相反的,倘若这一辈子仪君还能得到这小子的眷宠与陪伴,就如同一条错开的河流在最后终点处又重新汇聚一起,不啻也是一件美好的奇迹吗? 思及此,梁清河心中那一层薄冰般的伪装正在渐渐的瓦解,看着眼前的女婿,突然以一种平淡的声音,淡道。 “好吧,那么……我就再一次把她交给你了。” 第五章 早上六点多,国际机场的大厅内就已经涌现不少准备搭机出国的旅人,熙来攘往的,显得有些小喧嚣。 这时,几乎是半哄半骗、连拖带拉,被亲妹妹绑来机场的梁仪君,一张俏脸上全无出国旅游的喜悦,整个心思仍留在家中的一对老爸妈身上。 “我们就这样把爸妈丢在家里,妥当吗?” 站在在柜台前,忙着办登机的梁馨怡,一路听着姊姊的叨念,只觉得自己的耳朵都听得快出油了! “爸妈不是说了,我们出国这几天,他们也要回澎湖去看看奶奶的不是吗?”严格说来,平日不出远门的爸妈,这也等于是展开了二次蜜月旅行,只是地点在国内罢了。 就这样,意兴阑珊、百无聊赖的梁仪君,目光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在出境大厅内候机的旅客间流转。 最后,她将视线落在一张十分熟悉的脸庞上。 是他?! 看着那张棱角分明的俊帅脸庞,梁仪君先是一阵愕然,随即又用力眨了眨眼,确定眼前看到的不是虚幻之后,她神情顿时变得相当羞涩不堪! 他……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啊? 就在她带着一丝忐忑的当儿,那个曾经出现在她春梦中的『最佳男主角』,似乎也认出了她,很快的含笑望来,并起身往她所驻足的方向走来! 见状,她更是心慌,赶紧低下头去,不敢正眼瞧他。 “嗨,我们又见面了!”他率先向她打了声招呼。 由于心中还遗留着那一场充满瑰丽色彩的梦境,因此当展名扬走到她的面前时,一股原始的女性恐惧感使她略为缩瑟了下,并突然觉的很窘,也感到自己的双颊正在开始微微地发热…… “真巧,你也到法国旅行吗?”基于礼貌,梁仪君打破了沉寂,僵笑着与眼前的男人交谈。 “不算是。”怪了,她凝视他的目光为何如此奇怪,彷佛他是什么令人不自在的东西似的? “那是出公差啰?”她的视线落到那一张英俊非凡的脸庞上,他那对温暖的淡褐色眼眸,总是带着一丝笑意。 “我是去寻找记忆的。”与她一起的记忆。 “喔?”她对他所说的话,感到十分地新鲜,不禁顺着他的话,问道:“是怎样的一个记忆?” 他笑而不语,眼底却闪过一丝落莫的神情,彷佛在那些记忆中,曾经有过某些教他心伤的往事。 就在两人都很有默契的静默下来当儿,一道哭丧的嗓,突兀地扬起,并且不偏不倚地落在他们之间。 “姊,怎么办啦!”只见她那个宝贝妹妹,一脸急火火的走来,劈头就是一句:“我的护照过期了,现在就算办快签,最快也要两天,怎么办?” 听完,梁仪君有一种被闷雷打到的感觉。 “妳怎么会那么不小心呢?” “如果现在机票改期,我们头两日订房的订金就会被没收一部分,加上订房延后又要多付一笔钱,但如果不去,那我们就得赔更多了!”说话之时,梁馨怡已是泪眼汪汪。 “那、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总不能就这样一直耗在过境大厅内干瞪眼吧? “唯一的办法,就是我赶紧去办快签,然后晚两天与妳在巴黎会合。” 换句话说,在飞机抵达巴黎之前,她都将会是一个人? “我看,还是算了吧!”她从来就没有一个人出过国,就算人安全抵达了巴黎,她也没办法顺利找到馨怡之前预约的旅馆。 况且,这一路上别说是讲法文了,就连国际语言她一向也是说得零零落落贫乏的可以,怎么有办法一个人应付得了? 眼看登机时间迫在眉睫,梁家姊妹俩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苦无对策之际,一道磁柔的嗓,适时介入了俩姊妹遇上的棘手问题。 “请问,妳们预约的是巴黎哪一家旅馆?”听出一丝端倪的展名扬,绅士的又道:“或许,我可以帮上一点忙?” “太好了!”彷佛见着救星般,梁馨怡连忙道:“我们原本预定在抵达法国之后,入住florrivoli,这家旅店一晚才八十五欧元,经济又实惠!” 事实上,早就与前任姊夫策划好今天这一场『完美失误』的梁馨怡,在悄悄与展名扬交换了个眼色之后,随即努力扮演好『托孤』的角色。 只见展名扬心领神会,点点头,神情自若的笑道:“这家旅馆不难找,它就位于地铁站chatelet一号线月台出口不到一分钟! 而且,这家旅店恰巧也是我抵达巴黎后,前几日的住宿旅馆,如果梁小姐不介意,我可以充当妳这两天旅程的向导员……” 就这样,赶鸭子上架似的。 梁仪君硬生生被亲妹妹大放鸽子,这一放,还放得老远,从台湾一路飞到法国戴高乐机场。 所幸,在这一段长途飞行中,那位自告奋勇的『向导员』尽职又热心,没有令她再感到任何的不自在--嗯,如果不是老盯着他那张脸看的话啦! 抵达了机场后,他陪着她取完了行李,接着带着她前往标示着航站捷运的方向走,尔后他又替两人买了车票,最后拉着她一同乘坐往巴黎方向的火车。 老实说,方向感一向颇差的她,早在乘坐往目的地方向的地铁时,就已经昏头转向了,好在身旁有个他熟门熟路的,让她着实安心了许多! “有你真好。”这一句话不是恭维,而是她发自内心的感叹,一个人到陌生的国家,却没有一丝的恐惧感,这全赖有他。 眉宇一挑,他唇边现出一个浅笑,问道:“既然如此,梁小姐愿意赏脸,与我共度在法国的第一顿晚餐吗?” “当然。”她想也不想,一口答应:“这是我的荣幸。”望着在人群中格外显得俊逸优雅的他,她很乐意与这样一位绅士共进晚餐,尽管与他认识还不算深,但他给人的感觉是个值得信赖的人! 到了下褟旅店,展名扬向柜台人员checkin了两间房间,并领着她上楼。 这家旅馆不算豪华,也称不上特别新颖,但温暖的木质地板与米黄色主基调的设计给人感觉十分温馨,颇有居家之感。 唯一美中不足,是旅馆内的电梯实在太窄小了,如果还拖着大行李,勉强只能挤进二个人。 “抱歉,我忘了提醒妳,这家旅馆的电梯是超级迷你型的。”为了让两人能够同时上楼,他的手横过她耳际,贴靠在她身后的墙上,与她面对面地站着。 暧昧的零距离,让她嗅到一缕混合着他体温的古龙水香气,淡淡的,却十分迷人…… 脸上微微泛红,她心中没来由感到一阵害羞,难以想象从这一刻起,她将与眼前的男人共处未来的四十八小时。 “除……除了狭窄,你不觉得空气还有些闷吗?”此刻,她呼吸显得有些急促不安,却又故作轻松的回道:“我只期待房间内会有空调。” 短短几秒钟,他似乎也感觉到气氛的改变,为了缓和她的不安与羞怯,他不着痕迹的改变了话题。 “饿了吧?等会进了房间,我建议妳先换件轻便的外出服,然后我们出去晚餐?”他不?杂一丝暧昧的口吻,让她感觉他们就像是一对单纯的友人。 “好。”他的眼眸真诚极了,这让她心中最后一丝不安全感,顿时烟消云散!“十分钟后,我们在楼下大厅见?” “嗯,十分钟后大厅见。”他说。 微笑地目送她踏进了房间,展名扬很快敛下唇畔的笑容,改而换之的,是一抹怅然的神情,淡淡地浮现在他一张疲惫的俊容上。 她是真的……真的把他们过去所有种种的甜蜜记忆都给丢弃了。 事实上,馨怡当初会替姊妹俩人安排住宿在法国这家旅馆并非是巧意安排,而是经过他的指示。 因为这家旅馆是他与她在新婚蜜月时的下褟旅店,在这里他们曾经一同度过无数晨昏,也孕育了爱的结晶。 这里有太多太多属于他们之间的记忆…… 而今,他带着一颗不变的心,又回到了原地,等待她想起一切、想起他,与他们的一切共同记忆。 到底要有多坚强,才敢这样的念念不忘? 他不想计算这样的心痛与苦涩还会缠着他多久?他只想知道,在未来四十八小时之内,自己是否还有机会再度赢得她的心。 法国美食举世闻名,在巴黎街头到处都可见到cafe型态的餐厅,他们最后来到一家颇具规模的百年老店内用餐。 在这处极富历史的餐厅,除了享受美味食物外,那浓浓的老式巴黎风情,俨然是用餐外的另一大享受! 只是当打开餐厅菜单,发现一道道不知名的主餐价码统统一律六十五欧元起跳,忍不住让一向节俭平淡惯了的梁仪君,当场看傻了眼! 一道餐点就动辄两、三千元台币,若再加上服务费,俩人这一顿晚餐的费用恐怕是要破万了吧? 最教人万分尴尬的是,这时一名餐厅内的法国服务生,还不断在桌边向他们推销一瓶要价至少也有七十五欧元以上的香槟,让她脸上的笑容越显僵硬。 这时,展名扬轻轻阖上了菜单,微笑看向她,遵守女士优先的餐前礼仪。 “妳想到要吃什么吗?”语落,他转身看向一旁的服务,点头示意对方留下手中的香槟。 “那个……”摒除所有餐点价格皆略高之外,最让梁仪君不知该如何启口的,还是菜单上那一串陌生的蝌蚪文。 只见她羞赧的拿起菜单遮脸,面有难色的向前微倾着身子,小小声的对他说:“对不起喔,我跟法文从来没打过交道,还有啊……这家店的价格实在太昂贵了!”要知道,他们是来用餐,不是来烧钱的呀!“不如,我们还是换家餐馆吧,啊?” 闻言,他先是一愣,最后努力藏住了一个笑。 她还是像以前一样,总是舍不得花钱享受,满脑子的主妇经,只知道死命替他省钱,宁可将钱花在刀口上,也不愿浪费一枚铜板。 还记得有一回严冬,家里的暖气坏了,她却舍不得花钱请人来修,但一向怕冷的她,又受不住冬夜的寒气之苦,结果整整一夜,她就抱着一床厚厚的被子,把自己卷成一只北极熊,教他见了实在既好气、又心疼。 “在这个时候,附近其他餐馆大多都客满了。”他轻柔地说,温和的声音里添了几分笑意。“况且,这里的法式鹅肝酱很地道,不吃就可惜了。”他建议道。 “可是--” “妳别担心。”轻轻打断了她,他展露一个足以融化人的笑颜,道:“过去我光顾这家餐厅的次数,多到连老板都会同意给我们打折,妳就不必再替我省荷包了。”最后,他替她点了一道店家的招牌菜与一份餐后甜点,并向她再三保证,他们这一餐绝对是经济又实惠,她才总算安心下来。 当晚,他们共享了美好的佳肴,席间俩人像是久违的朋友,东南地北,闲闲散散地谈笑着,最后他还为她简短介绍了巴黎塞纳--马恩省河上的风光。 他告诉她,塞纳--马恩省河上的每一座桥都有不同的感觉,白天与夜晚亦有不同的风貌,如果时间宽裕,他建议她一定要亲自走上一回! 六月的巴黎,是全年日照最长的时节,因此在晚间十点过后,天色才会渐渐暗淡下来!此时天气凉爽,空气不算太冷,于是餐后,他提议到附近小镇作短暂的旅游。 经过她的同意,他们搭上了大型游船,沿着塞纳--马恩省河一路游览,肩并着肩 豆豆小说阅读网,一同凝览了塞纳--马恩省河风光与两岸的浪漫景致。 蜿延的塞纳--马恩省河岸,明媚的风光格外诗情画意,且充满人文美感与艺术的气息,当梁仪君发现其间有许多游客或当地人纷纷在河堤边小聚、停留、享受阳光时,她忍不住拿起手中的数字相机,就像一般观光客那般,急于将四周的美景、人文全都拍摄珍藏起来。 “塞纳--马恩省河真的好美啊!”她深深的赞叹,觉得自己彷佛就要融化在这片美好的景致中。 “妳喜欢吗?” 喜欢?这哪足以描述她心中的兴奋之情?“我几乎就要爱上它了!” 她就像个孩子似的,兴奋地指着不远处的一座桥,向他发问:“对了,那是什么桥?” 他抬眸调向她手指的方向,笑语回道:“那是pontdesarts又称艺术桥,它是塞纳--马恩省河畔首座以铸铁建照的步道桥,也是明信片中最常出现的风景图片。”突然,他想到了什么,又补充道:“对了,桥上还挂了许多杰出画作。” 一听见画作,她双眸徒然发亮,表情像是一头刚发现一碗鲜奶油的猫! “我最喜欢画了,平日我也会画一些风景画……那个,我们可以上桥看看那些画吗?”她极为感兴趣的问。 听及言,展名扬有些诧异的看向她,像是发现某个小秘密一样,无法掩饰心中的讶异、也狠不下心拒绝她。 她果然还保留着以前的性情,对于任何有关绘画的一切,仍保有极浓厚的兴趣!直到今日,家中的储藏室内,他还珍藏着她以前所有的作品,并没有因为当初俩人的离婚,而急于处理掉那些画…… 距离今夜的结束,尚有一段时间,而他也不想早早就结束与她独处的时间,而她的提议,恰巧正合他意。 于是这一天,他们沿着塞纳--马恩省河,一同游览了许多建筑名胜,其中包括了艾菲尔铁塔、奥塞美术馆、圣母院、协和广场、罗浮宫等。 最后在落日余辉中,他们于璀璨的艾菲尔铁塔前,留下合影…… “据说,每个人在世界的某个角落,都存在一个复制品。” 在逛完罗浮宫,俩人并肩沿着河岸,漫步回到旅馆的路上,她突然有感而发,说了这么一句话。 “而你给我的感觉,就像是一个曾经认识了很久很久的亲人。”她不禁露出微笑,直言道:“我想啊,我们上辈子肯定是一对志同道合的好朋友!” 那只是她的想法,他可不这么认为! 事实上,他根本不希望她只是当他是个朋友,他的心还贪婪地渴望着更多、更多与她的感情--好比一对重逢的恋人? 就在这时候,一阵夜风吹开了她额前的发,于是他附和着她的话,暗示性的响应。 “据说,当迎面而来的风掀起额前的发丝时,就代表此刻有人正在心中想念着妳。”他轻声呢喃,眼光柔和蒙眬,嘴角弯成一抹浅笑:“妳想……刚刚会是谁在想妳呢?” 只见她想也不想,十分煞风景的脱口而出,“一定是我妈!” 每一回出远门,家里的老妈总是担心她,说什么怕她会迷了路,找不到路回家什么之类的? 拜托喔,过去她确实是因为动过脑部手术而丧失过一次记忆,但术后的她智力正常得很,又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把自己给弄丢? 况且,她都是一个成年人了。 不过嘛…… 她尴尬地笑了笑,道:“记得有一回,刚动完脑部手术的我,因为失去了大部份的记忆,差一点找不到回家的路时,简直把家里人都给急坏了!好在那天身上还带着一张身分证,因此有惊无险。” 她这一席话,说得简简单单,却深深拧痛了他的心。 “告诉我,”他脸上露出极温柔痛苦的表情,声音也带着同样的情绪,“那一段日子,妳是怎么度过的?” “记忆还有学习啊!”她把嘴一抿,脸上显出一种甜美而又洒脱的笑容,回忆的道:“相信我,一个没有过去记忆的人,就算沮丧,也很快自新的记忆中被取代而淡忘。” “是吗?”所以,今夜与她共度的这一切,她又会在她的记忆中保留多久呢? 在俩人回到旅馆后,他护送她到她的房门前,在进门之前,她转身过来,郑重向他道谢。 “谢谢你,今晚我真的很愉快!” “那就好。”他英俊的脸上扫过模糊的笑容,试着迎合她愉快的心情:“时候不早了,妳也早点休息吧,我就在隔壁,夜里若有什么需要,随时都可以来敲我的房门,嗯?” 他的轻言软语就像魔咒一般,令她心怦怦直跳,渐渐地,一股淡淡的情愫在他们之间弥漫开来…… 今晚的他,礼貌得像个绅士一样,既没有碰她、也没有对她做出任何逾矩的行为,可是她却无时无刻能够感觉到一股紧张的气息,让她的一切渐渐失常! 好比此刻,明明是一个简单动作,她却忙手忙脚乱,遍寻不着在提袋内的房门钥匙。而当她终于在一片慌乱中,找到那把该死的房门钥匙,却笨拙到无法顺利把钥匙插入锁孔。 这时,他一只大掌,意外覆上她的…… “咦?”她怔怔地抬眸看向他,发现他的碰触就和他的视线一样灼热。 “妳先等一等。”他看似欲言又止,眼里露出出一丝复杂难明的神色,教她一下子脸儿更红,屏息等待着他的下文。 结果…… “妳好像拿错钥匙了。”他适时藏住了一个笑容,提醒道:“这好像是妳家大门的钥匙?” 他表情虽然一成不变,但眸中一闪而逝的笑意,却是她所熟悉的,她呆了一下,确定自己闹出大笑话后,霎时面红耳赤,恨不得自己可以立刻消失在他面前。 “介意让我帮妳吗?”他向她摊开了掌心,示意她将房门钥匙交给他。 他的碰触一律是如此轻柔而尊重的,当他完成这一切,交还她钥匙后,突然又向她嘱咐道。 “明天一早,我会暂时离开旅馆几个小时,但妳不用担心,在办完了琐事之后,我很快就会回来。” “喔,好……”她胡乱的点点头,并没有仔细听清楚他说了什么? “那晚安了,祝妳今夜好眠。”末了,他免费又赠送一记迷人微笑。 “嗯,你也是。”互道晚安后,她轻轻关上了房门,双眼紧闭的靠在门板上,心中像是揣了只小兔,跳得飞快! 她突然觉得很窘,也知道自己现在一定像颗熟透的蕃茄,嫣红的双颊,滚烫得叫她不敢伸手去摸。 今夜,她无法阻止自己对那个男人慢慢滋长的好感,彷佛某种深藏在心中的情愫终于被唤醒了,却模糊得令人迷惘。 门外,展名扬亦没有离开,他将额头浅浅靠在她紧闭的门前,丰满而性感的唇上,缓缓绽出一抹回忆的笑。 终于,两颗久违的心……又靠近了一些些。 第六章 台风来袭,机场全面停飞一天? “妳再说一遍?” 第二天清晨,还没从睡梦中完全清醒过的梁仪君,就接到这么一通令人错愕的远洋电话。 “天灾人祸,我又有什么办法?”电话的另一头,同样也是唉声连连! “那妳什么时候过来?”总不能老是将她一个人给丢在这里吧? “我答应妳,假期的最后三天,我一定会出现,妳一个人没问题吧?”话是这么说,但梁馨怡心底很明白,早与她策划这一切的姊夫,绝对会善尽职责,妥妥贴贴的看照姊姊,直到假期结束! “应该没问题,展先生昨天还热心地带着我逛了一圈巴黎市区,我不至于会把自己给弄丢的。”虽然她是个大路痴,平日又健忘的很,但对于这一点的自信,她还是有的。 “展先生?”梁馨怡闻言一愕:“妳记起他了?” “过去十几个小时我都跟他在一起,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把他给忘记?”对于妹妹的问话,她深感一头雾水:“况且,早在飞机上的时候,他已经向我正式介绍过自己了。” “喔,那就好。”知道姊姊与姊夫相处还算愉快,梁馨怡也算稍稍松了口气!连忙又问:“那妳今天有什么打算呢?” “今天嘛……”微瞇着眸子,梁仪君觑向床旁透着微光的窗子,此刻一束晨光正透过窗框射进屋里来,温和而明亮,令人感到精神抖擞,睡意顿消。 这是她在法国的第一天早晨,所幸天公作美,气候怡人而舒适,天空上尽是一片淡蓝,浮着洁净的白云,给人一股温暖的感觉…… 然后,她想起住在隔壁房的他。 这时,电话内又传来妹妹的询问:“姊,妳该不会这几天都打算待在旅馆内杀时间吧?” “放心,我总会找到事情打发的!”国际电话不便宜,她准备收线了。“我晚一点再给妳电话,先挂断啰?” 与妹妹结束通话后,梁仪君带着一股慵懒缓缓踏入盥洗室内,简单为自己梳洗了一下后,她在带来的行李箱内挑选了一件鹅黄色的系绳洋装、一顶淑女帽与一双舒适的凉鞋。 当她换穿好了一切,即拎着一只小提包,仔细关好房门,心情愉悦地来到展名扬的房前。 叩叩叩……轻轻敲了敲眼前的房门,她随即向后退了一步,粉嫩的唇角微扬,耐心等候房主人前来开门。 但一分钟过去了,紧接着二分钟也过去了……直到时间过了整整十分钟,仍旧不见他前来应门。 “展先生,我是仪君。”她向门内轻喊了声:“你起床了吗?” 过了许久,眼前文风不动的房门还是没有响应,让她忍不住好奇把耳朵贴在门板上,这才发现门内安静得连一丝动静也没有! 正当她深感疑惑当头,一张红润的异国脸庞,赫然近距离地出现在她眼前! 那是旅馆内负责清洁打扫的员工,年约四、五十岁,是个金发碧眼的法国中年妇女。 妇人先是对她释出了一抹善意的微笑,尔后在她的面前,用一串备份钥匙打开了展名扬的房间,并且开始收拾打扫的清洁工作。 “咦,这、这是?”看着房内杳无人迹的一切,梁仪君感到有些愕然,连忙用着她恶补过的几句破破法文,向眼前忙碌的妇人交谈。 “对不起,女士。”她一边问、一边努力的比手划脚:“请问……住在这房里的人,离开了……checkout……走了吗?”最后,她连中文也搬上来了。 妇人大概了解了她的疑问,微笑的点点头,也对她比了个离开的手势,回道:“oui,lemonsieuraverifier.” “啥?味……什么……夏乐威?”天啊,这法文听起来怎么老像是在嘴里含了一颗卤蛋似的? 不过看样子,他确实应该已经退房了。 昨晚他们一同回到旅馆后,她依稀听他提了一句,说是今天一早他会暂时离开旅馆,但她万万没想到,他会一并退了房? 与妇人道谢之后,梁仪君默默转身下楼,决定展开自己在法国独自旅行的第一天。 可就在她走向旅馆大门时,一身帅气休闲装扮的他,恰巧开门而入…… “嗨,早安!”他极满意地看着她一身精心挑选的洋装,赞美道:“太好了,鹅黄色很适合妳,看来妳已经准备好了。” 见他一副轻松自若的口吻,让她恍惚间有某种错觉,俩人原本就约定好什么似的? “今天我租借了一部车。”他突地宣布道:“我一位法国朋友邀请我们今晚到他的酒庄参观,我想妳应该会有兴趣?” 乍见他出现,她双眸已绽出光芒,在听见他又特意为俩人所安排的节目后,更是一扫几分钟前的失落感,顿时恢复满满的朝气。 “原来你今天一早是租车去了?”她恍然大悟。 “是啊,我想租车旅游会比较方便一点,怎么了吗?”他略偏着头,两片过份性感的唇形成一个完美的圆弧。 今天他穿了一件米色长裤,配上同款色调但较深的衬衫外套,领口微微敞开着,露出性感锁骨,让他看起来就像是刚从时装杂志上走下来的模特儿,充满男性魅力。 “听说,今早你已经退了房?”为了消弭心中的紧张感,她表现出一切自然的模样,故若一问:“你不住这儿了吗?” “因受友人之邀,接下来这几天,我会借宿在友人的庄园里。”他解释。 “噢……”蓦然,她声音低了下去。 他温暖的黑眸恣意抚过她瞬间变得抑郁的脸庞,忍不住捉狭一问:“为什么那种表情,妳这样是舍不得我吗?” “也、也不是啦!”她猛挥着手,连忙否认:“我……我只是……”只是有一点点不习惯。 当然,这一句话,她是打死也没有勇气在他面前说出来的! 为了不让她感到更加尴尬,他决定小小放她一马,提议道:“如果妳愿意,何不与我同往?我保证,那儿远比住在旅馆里还要有趣百倍!” 闻言,她双眸一亮! “我可以吗?” 他耸耸肩,笑道:“有何不可?” 法国是个四季分明的国家,春夏秋冬的景致都各有特色,唯一与台湾不同的是,法国没有梅雨季节,因此空气比较干爽,没有阳光时也略有些寒意,但一切仍称得上舒适。 这时,车窗外的阳光彷佛阴暗了一些,她觑了个空,偷偷将目光瞄向驾驶座上的他。 他有着一头浓密的头发,下巴至颈部的曲线清爽干净,为了容纳他一双长腿,他的座椅被向后推到极限,而他握着方向盘的手指修长而几近完美,上头还配戴了一枚镶有蓝宝石的白金戒子,在他右手的无名指上闪闪发亮。 那是一枚婚戒吗? 才这么想着,她顿然感到车窗外的乌云又浓重了一些…… 倏地,一抹五味杂陈、难以言喻的心绪,悄悄在她心中蕴酿,她不禁微微蹙起了眉,觉得自己就好像坐在急骤下降的电梯一样,前一秒原本还雀跃的心情,瞬间有种降至谷底的感觉。 而他似乎也察觉到车内氛围的改变,很快瞥了她一眼! “妳没事吧?”刚刚一路上,还听见她不停向他询问各式各样的问题,怎么才一会儿工夫,她突然又安静了下来? “没事。”她努力恢复平衡,并随意找了个话题,打破俩人之间短暂的沉寂:“听说法国人的民族性很强,平日是不太开口说外国语言的,尤其是英文,这是真的吗?” 她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心想要知道这个旅游知识,她只觉得自己现在满脑子的思绪就像棉团一样,整个思考逻辑还盘旋在他左手无名指上那枚戒子的来历。 就在她陷入一片自我思维中,耳边又响起他那惯有的磁柔嗓音-- “其实在欧洲许多地区,英语未必是流通畅行的语言,尤其在东欧一带更甚。”他就像个尽职的向导员,一一为她解惑:“而法国人自信法兰克民族是一个光荣的民族,因此法国人根本没有兴趣去好好钻研英语。” “也就是说,去法国旅行却不通法语,是一件挺伤脑筋的事儿?”这让她想起了今早与旅馆人员的鸡同鸭讲。 “不怕。”他微笑看着她:“我恰巧会一点法文,妳跟着我是不会吃亏的!” 然而事实证明,他的法语能力好得吓人! 经过一个半小时的车程,他们一路驱车来到他位于法国友人经营的庄园,她先是看见他用着一连串流利的法语主动上前与酒庄主人打招呼,接着只见俩人讲不到三句,那蓄着一副浓密落腮胡,挺着圆滚啤酒肚的酒庄主人,立刻就给了他一个热情拥抱,看似十分熟稔的模样! 后来,她又看见展名扬转过脸来,将一对温柔的目光调向她,并微笑的在友人耳边说了几句话后,她便看见酒庄主人忽然上前,也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并亲吻了一下她两侧的脸颊,对她说了一长串的法语。 她听不懂那些异国语言,但那愉悦而温柔的声调,听起来像是对一个许久不见的老朋友所献上的深深祝福。 最后,被展名扬称为维克多的酒庄主人,转身又对他们说了几句话,并向他们招手示意,要他们随他一同进入酒庄里。 “来吧!”展名扬转过脸来,跟她招了招手,“我这一位朋友说,他也想让他的妻子见见妳。” “见我?”这是为什么? 看出她脸上的疑惑,他试着给她一个合理的答案。 “基于情理,就算是路过叨扰一杯茶水,礼貌上也该跟屋主人打声招呼才是。更何况,在未来几天里,我们还得在这一座庄园内打扰几晚呢!” 她点点头,同意他所说的。 “那么,今晚我们确定要在这儿过夜了?” “今天晚上是法国一年一度的音乐庆典,我们恰巧赶上了,维克多夫妇邀请我们一起庆祝。” “音乐庆典?”她首次听到有这样的节日。 “每到北半球的夏至,当一年中最长的这一天即将结束时,法国的音乐节也才刚刚拉开序幕。”他拉着她一起进入了庄园,“在法国,夏至日的音乐节已经成为法国文化艺术以及全民性的一个标志性活动,这一日全法各地民众会纷纷涌上街头,投身于音乐的海洋。” 从这一天早晨开始,各个城市的大街小巷都处在一片欢腾的韵律中,整个城市都在沸腾、歌唱,人们皆尽情地徜徉在浩瀚的音乐海洋里,愉悦至极。 “fleur--” 突然,在他们踏入庄园后,一位漂亮的法国女子从屋内走了出来,在见到她后,即热情地喊了一个她所听不懂的法国名字,然后不免俗的也给了她一个热情的大拥抱! 为了不失礼,梁仪君很快回以酒庄女主人一抹灿烂微笑,但她的笑容明显是僵的,并且忍不住用中文询问一旁的展名扬。 “那是什么意思?” “fleur在法国是花儿的意思。” “花?”她干笑两声:“为什么这么喊我?” “维克多太太认为妳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朵清雅的小花。”他温和而半开玩笑的说。 她却不以为然,笑道:“我不小了,今年我都快二十六岁了。” 她那不经易的一句话,让展名扬脸上的表情陡地降温了下来,他一声不吭地看着她,直到他们应庄园主人之邀,开始参观酒庄之前,他都没有再开口说过一句话。 晚上八点多,阴沉了一个下午的气候开始转晴。 这时天色还很亮,一群在酒庄内工作的年轻人耐不住寂寞,开始呼朋引伴,一同迎接法国一年一度的音乐节到来! 偌大的站台上,有的打起手鼓,有的吹奏起悠扬笛声,但大多都是人手一把吉他,边弹边唱,让人感受到一股浓浓的音乐气氛。 丰盛的晚宴在酒庄内最大的庭园中进行,摇曳的烛光幽暗而亲昵,轻扬的琴声浪漫无比,还有一位歌手正在演唱缠绵悱恻的意大利情歌,而他们就对坐在长桌的角落边,品尝着美酒、佳肴。 今晚的一切对几乎是经年足不出户的梁仪君来说,简直是个全新的特别体验! 随着天色渐浓,她彷佛也感染了这份欢腾气氛,逐渐放开胆子,与热情的民众一同享受音乐、红酒,席间丝毫不见拘束。 “妳还可以喝吗?”展名扬先为自己倒了一杯红酒,尔后看了眼她手中已呈半空的酒杯,示意一问。 “如果你今晚不计划把我灌醉好占我便宜的话,有何不可?” 她愉快而半开着玩笑,但很快察觉到自己的失言:“呃,对不起,我不该说出这种不经大脑的话。”她郑重向他道歉:“我只是想让气氛更轻松一点,开开玩笑。” 他耸耸肩,语气里故意也有些暧昧,“那倒也不算突兀,或许在我的潜意识里,我对妳也正有此意?” “哈,轮到你胡涂了!”她不以为意,反过来取笑他:“依你的条件,你根本不需要用这种手段来引诱女人。” 因为她坚信,这个男人只需要动一动他一根手指头,多得是女人前仆后继的想勾引他! “这得视对象而定。”他朝她绽开一个邪气的笑容,把心中的秘密,敞开来的说:“我确实对妳很有好感。” 她震惊的看着他,而他认真的神色,看起来不像是在开玩笑! 她愣了半晌,才如蚊般细语道:“我很意外……” “我很喜欢妳,仪君。”他温柔的说,“如果可以,妳愿意给我一个追求妳的机会吗?”当他说这些话时,他一对深沈、湛黑的眸子同时也凝视着她,彷佛催眠着她,要她承认此刻她紊乱无章的心跳声,全是因他而起似的! 由于这一切都来得太突然了,她瞪着他,不知他的话是不是当真,而她的心则狂奔着。“我……我也许会慎重考虑。” “有多慎重?”只见他不死心的追问,双眼凝望着她,渴望一个更确切的答案:“我很想知道,未来我成功的机率会有多少?” 一抹绯红涌上面孔,她的脸无法掩饰地热了起来,看着让她初次心动的男子,她心底不禁又羞又慌,尴尬得颊生红晕,不确定的回道:“这件事,我还得想想。” 而他似乎不给她有任何思考的时间,神秘地对她眨了眨眼,问道:“那么,我可以有个加分的机会吗?” 闻言,不明所以的她,看着他优雅地站起身来,然后穿越过人群,走向一名年轻人,并向他借用了手中的木吉他。 瞬间,四周变得安静。 她一动也不动的坐着,遥望着他,甚至屏住了呼吸。 展名扬轻轻拨动吉他的弦,磁性的嗓音哼唱起whenineedyou这首英文情歌,同时深情瞅着她。 感觉情歌的歌词陌生,旋律却莫名的熟悉,梁仪君静静的聆听,芳心微微颤抖! 这是他们以前恋爱时,俩人在酒吧里听到的一首英文情歌,她很喜欢,为了逗她开心,他当时还特地去学了吉他,就只为学会弹唱这一首英文情歌。 她那样的笑容,他已经不记得有多久的时间没看见了? 此刻她宛如是个徜徉在一片幸福光圈里的小女人,凝视着他的眼眸温柔而又羞怯,陶醉在他的爱中,并已经在无言中许下承诺。 虽然他明白,现在她还不算完全爱上他,但至少在她心底,他已成功博取她些好感,而那也正是他今日带她来这儿的目的之一。 事实上,她今年的岁数该有三十二了……但如今她的记忆,却已经完全褪回到他们尚未相识的时候。 所有过去有关于他的一切影像、历史,全部自她脑海中消逝无踪,就连他们曾经一同在这座法国庄园内所有经过的点点滴滴、共同认识的友人,她也一并删除了个彻底! 但他并不在乎她是否真的将他忘了个干净,也不在乎现在在她的心中,他只是一个认识不到三天,就主动对她求爱的男人。 他可以从零开始,让她再次慢慢的爱上他、接受他,而他确实也按照计划一步步这么做了…… 他策划了一切,带她来到法国,这一块他们曾经共同拥有过最美好印记的国度,陪着她走遍每一处他们曾经走过的足迹,一点一滴的企图唤回她内心深处的记忆。 今晚,他就这么一直注视着她,将她一颦一笑、一举一动,甚至每一次呼吸都默默看在心里,并感到无比满足! 说他固执也好、说他傻气也罢,他真想一辈子就这么看着她,哪儿也不去,只愿与她共度每一个幸福时刻。 第七章 “我没想到你还会唱歌?”她说,语气很惬意、甜蜜。 “这有让我在妳眼底增加一点分数吗?”他将问题丢还给她,一对搜索的双眸,似乎不放过任何写在她脸上的表情。 “我真的有打分数的权利吗?” “当然,我还在等妳的回答呢?”他以指托起她的下颚,持住她的视线,不让她再回避:“今晚……妳还没打算做决定吗?” 他的气息吹抚着她的面颊,磁柔的嗓音具有催眠作用,她突然间有一股冲动,想要就这么答应了他。 但-- “可是我甚至还不够了解你,尽管……”猛然,她止住了口,脸上缓缓浮出一片可疑的殷红。 “怎么不继续说下去了?”他目光轻触着她的脸颊,然后缓缓移动到她的眸心,若有所思地搜寻着她蓦然变得羞涩不堪的俏颜。 她无法躲去他的提问,也无法隐藏她脸上的热意,她第一次发觉身边的男人所散发的无形力量,不管是他慑人的目光,强烈的男性魅力,或是简短的一句话,在在都可以轻易地折服她。 “我曾经梦见过你。”她说了,含羞带怯地述说着:“就在你来过花坊以后。” “是吗?”微挑起眉,他对这则小新闻感相当好奇,颇玩味一问:“那么在妳?中的我,通常是怎样的一个表现?” “你……你通常对我……”真该死,什么梦见他?这种敏感的话题,是在这种尴尬的节骨眼上提出来讨论的时候吗? 天啊,她万万不该起这个头的! 这一回,她真是骑虎难下,蠢到家了。 见她满脸羞怯之色,他不禁又爱又怜,不时将目光缠绕在她身上,爱抚她也拥抱着她,毫不遮掩眼底对她的爱慕与渴望。 骤然,他低下头来,在她唇间低语:“是不是在妳?中的我都对妳……这样?”话音刚落,她便感觉他的唇缓缓落下,毫无预警地压上了她的。 当他在她的唇上缓缓移动、挑逗时,她几乎忘了一切,只能感觉他的体热和心跳。 多年来的压抑,使他失去了短暂的控制,随着她逸出一声低柔的呻 吟,他的舌更加探进她的嘴里,逐一搜括她的甜美与柔软,让这个擦枪走火的一吻,完全燃烧起来! 无论他找过多少借口告诉自己,在她还没有爱上他、或者记起他之前,他决不能轻举妄动,但他却不断做出让自己出乎意料的事。 只因他心中郁积已久的欲 望急于被释放,他不能再等了…… 他们是如此亲昵,而他的味道也如此熟悉,似乎在很久很久以前,她也曾经被他这么吻过,却绝非仅是单纯的在她梦里。 当两人的嘴唇一分开,她立刻发出喘息:“展、展先生?” “名扬。”他柔声纠正她:“妳以前总是这么喊我。” “以前?”她呼吸卡住了。“什么时候?” 他的失言让他很快在她眸心间看到了一丝困惑,为了不让她产生紊乱的思考,他将唇弯成一抹渴望的笑容,随意编了个借口。 “自从再度遇见妳的那一刻起,我就想象,有一天妳也会这么唤我。”他的软语就像五月和风,徐徐向她袭来,“我想,我跟妳一定有着很深、很深的缘份。” 这一句同样缠绕在她心中许久的言语就这么毫无防备的被他说了出来,令她双颊不住泛起一阵红晕! “我们之间……确实有着一份很不可思议的缘份。” 老实说,她确实对他也感到有一股说不出来的熟悉感,这种熟悉感随着俩人相处时间渐长就越强烈! 她能确信,在过去他们的关系里,或许不只是单纯见过几面之缘的朋友。 “可不是?”他的声音拥抱她、爱抚她,说话之时,俩人的脸庞又再度靠近。 这一回,她只迟疑了一次心跳的时间,便让他吻住了她。 彷佛补偿先前的粗暴,她感到他温热的气息以及他轻柔探进她嘴里的舌尖,他用一种令人迷醉的方式磨擦着她,浅触她的舌,一点一滴的瓦解她的心防,攫取她所有感觉。 她柔若无骨的偎向他,彻底降服,不再思考,只觉在他的臂弯中,她感到安全无比! 她的心总是为他狂跳着,不单单是他灼热的唇、令人着迷的阳刚气息,还有他那一对在月光下散发着神秘光芒的眼眸,总是一再偷走她的感官与思维,教她任由他肆意侵略、占有。 今夜,她本想在他身上贪恋一丝春风,他却意外给了她整个春天…… 由于几个钟头前,他们忘情上演了一场缠绵悱恻的吻戏,于是到了晚间,他们『理所当然』被维克多太太分配到一间双人卧室。 “他们只愿意给我们一间客房?”她脸上满是窘色。 “很不错的房间啊?” 踏进房门后,房间给人的第一印象是舒适整洁又宽敞,尤其窗子外还爬满了开得灿烂的紫藤花,更可以俯瞰整个花园夜景,多好啊! 这不是重点吧? “为什么是我们两人同房?”这才是问题的症结。 只见他回得理所当然:“夫妻本来就应该同房。” “但我们不是夫妻啊?”她浅叹了声,心忖着,维克多太太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放心吧,”他并没有忽略她语气中的焦虑与不安,故若的道:“如果妳今晚不碰我,我就不会再碰妳。” “你保证?” “我保证。”他高举双手,摆出投降状:“现在,妳可以安心睡觉了吗?” 就如他所保证般,在踏入房间后,他所有举止一律是尊重而自律的,甚至愿意为她让出一整张床,自己屈就在一旁的躺椅上入睡。 虽然今晚他已经对她展开热烈的追求,并以结婚为前提对她提出交往,但不知为何,她心底总有着千丝万缕般的纠结思绪,迷茫思量了半天,还是不明所以。 在一片幽暗中,她在床上翻了个身,侧身看向一旁躺卧在沙发上的他,这才发现,他的脸庞只离她数十吋,她甚至可以数得出来,他一排黑亮的睫毛有几根? 此刻,他已入睡,双臂自然垂放,被子滑落于腰间,平滑的深色肌肤在月光下显得闪闪发亮…… 他睡得异常安稳,而她却一点睡意也无,心里一直有个声音,让她想要相信自己,她会爱上这个男人,并与他成为一对令人欣羡的恋人! 她悄悄的翻身下床,蹑手蹑脚的来到他身旁,微弯着身子,目光移过他长而性感的颈子,到达他的下巴。 他的唇形十分优美,颜色看起来也很红润,他的鼻子修长而挺直,没有一般东方人的宽短鼻头。 以一个三十几岁的成年男人来说,他长得十分好看! 想着想着,她无意识地轻抚他的睡脸,先触碰他的眉,接着是他的眼、高挺的鼻子以及他新蓄的胡渣…… 唔,有些刮人。 放弃了他线条刚毅却有些扎人的下巴后,她让指尖轻轻掠过他喉头的突骨,停留在他宽而平的胸膛上,他胸口是一片热暖的钢铁,里头的心脏一顿一顿有力地跳动着,就像此刻他平稳的气息。 他睡得可真沉啊! 真不知应该称赞他的定力好,还是该感叹她连一点女性魅力都没有?在今晚他们那样的接吻过后,他居然还能够这样倒头就睡,像个没事人似的,睡得死沉。 不过,他的确是个性感的男人。 不管是他深陷的眼睛,厚厚的嘴唇,温柔的目光亦或优雅的谈吐,在在对她都充满了诱惑! 无论如何,这个男人……她是无法再拒绝了。 就当她摸够了他,满足了好奇心,预备将使坏的小手收回时,一双凝注的银眸倏地在黑暗中张开,并将她逮个正着! “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 他的声音又轻又缓,俊眸底燃着一簇危险银光,低柔而沙哑的提醒:“我早告诉过妳,只要妳不先动手,我也不会出手的。”而她却大胆地一脚踏进他的警戒线,一路把他摸透透,简直没把他的警告当成一回事! “呃,我只是……” 还来不及解释,他已把她拉进怀里,一只手臂环住她的腰,让她跌躺在他身上,而他的臀部正以暧昧的姿势抵着她。 在她的眼底,他此刻极度危险,却也不可思议的性感! “现在……我要碰妳了。”他凝视着她一会儿,慢慢仰起脸来,将他的唇覆在她光滑的颈上,诱惑地向她靠近,直到她柔软的胸部抵上他的胸膛。 他的唇在她肌肤上漫游,牙齿轻咬着,她感觉到他柔软、灼热而潮湿的吻触在她身上烙下一簇簇的火痕。 她用尽了每一分克制力,才没有把手伸进他发际,像个浪女般要求他立刻占有她、爱她,让她现在就尝尽所有爱情的美好滋味。 他的呼吸吹拂过她的颈子,紧跟而来的是他温热的唇,亲昵地停留在她耳际:“妳还不打算躲开吗?” 说话的同时,他一双大掌同时也轻触着她,指尖以一种从未有过的温柔抚过她的脸颊、朱唇、最后滑过她的喉咙,游移在她胸前。 “不……”她不躲开。 此时此刻,她已不再迟疑,也不去想后果。她说服自己,自从在他身上感受到一股强烈的情感后,那些情愫就像病毒一样逐渐侵蚀着她! 原以为,她对他只是一时的眩惑,直到又遇上他,感受他的温柔,并尝过他的吻后,她的思维、灵魂与身体都在渴求他的投入、给予。 她只要他。 于是,当他手摸索着她睡衣上的扣子,让她感觉到它们一一在他指间滑开、掉落的时候,她依旧没有制止他的意思。 …… 六月的微风自窗口吹送进来,拂过他吻过的润湿、赤裸的肌肤,她不禁颤微微抖起来! “妳应该回到床上去。”他在她颈间磨蹭着,嗅着一抹专属于她的淡淡发香,而当他说这些亲昵话语的同时,他的坚 挺仍悬宕在她腿间,强烈的酥麻感,令她完全的清醒过来了! “啊?”她低喊出声,张开眼睛的瞬间,那疯狂的爱欲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沮丧及尴尬。 “怎么了?”他们视线在空中相遇,他密切地观察着她,注意着她脸上的变化,最后当他开口时,低柔的嗓音中,还多添了一丝笑意:“不会吧?现在才懂得害羞,会不会太晚了点?” “今晚我们真是疯狂。”她脸上微热,有些不知所措。 他微掀唇角,将双手枕在脑后,暧昧地望着她:“我喜欢这份疯狂。” “但这不过是我们正式交往的第一天,我们应该保留一点的……”噢,算了!她原本想拉走他的被子逃回床上去的,但她发现自己一但抢走他的被子,也等于带走他浑身上下唯一的遮蔽物。 于是她浅叹了口气,放弃手中紧握的被子,转而窘迫地在他一对凝赏的目光下,逐一穿回自己散落一地的衣物。 “相信我,”他牵动了一下唇角,露出一抹若隐若现的笑容,不加思索的道:“我们之间的认识够深了。” 她同意他这个『想法』,但她不想在这个时候附和他,但他如果真的够了解她,他会知道此刻他的臂弯将是最令她梦寐以求的地方。 “你上来吗?”她爬上了床,拍了拍身旁的空位,暗示她可以与他分享同一张大床。 见状,他的眉缓慢一扬,故意扭曲她的本意,“亲爱的,我必须再多休息一会儿才有体力。” 语落,他成功的看见她的脸色一僵,几乎要变成石头,而他必须非常努力控制住自然,才不至于大笑出声,惹得她更加尴尬! 他喜欢逗她,看她眉目含嗔的模样,这让他感觉回到他们最初相恋的时候。 “别想歪了。”她忍着害羞,板起脸孔,道:“我是让你上床睡觉,那张沙发太小了。” “妳终于发现了?”只见他拎着被子,一脸委屈兮兮的踱过来,“如果我再在那张沙发上多睡个几晚,我的骨头肯定全散了。” “那么你应该会很想听到这个好消息。”待他在她身边躺下后,她轻轻的宣布道:“从明晚开始,你可以不必再睡那张沙发了。” “谢天谢地!”他夸张的回应,并将她重新揽进怀里,此刻贴着她赤裸身子的感觉实在太美妙了!虽然才刚刚要过她一回,可他又感觉体内的欲 望之火,又蠢蠢欲动了起来…… “妳知道吗?还能够这样拥抱着妳的我,实在是太幸运了。”他弯身亲吻她的唇,多年来的感触,溢满心胸。 她始终不太能明白他所说的话,但那一点也不重要! 今晚,他让她放开了一切束缚,大胆拥抱了爱情,她昏沉的想,就算他现在要求再要她一次,她也不会拒绝。 而他彷佛看穿了她的思想,又开始行动了起来,当他温柔地滑进她体内,缓缓款摆时,整个世界都在她顶上旋转,让她立刻进入了欢愉的境界。 第二次就和第一次一样美好。 事后她安稳地躺在他怀中,在沉沉睡去之时,意识蒙眬的心忖着,在那次疯狂的梦境中,她从没有想过这件事会真实的发生在她与他之间! 而在发生之后,这份欢愉竟会带给她这么大的满足感,就好像冥冥之中注定,她将义无反顾为了这个男人深陷情海,再也不想离开…… 第八章 美好假期的第五天,小迷糊梁馨怡终于见到梁仪君。 结果,梁仪君这个的倒霉鬼都还没开口抱怨,小妮子反倒大发牢骚! “姊,妳怎么才回来呀?” 收到姊姊的来电后,梁馨怡一个下午都没敢离开原来住宿的下褟旅馆,待一见到人,始终紧绷的情绪瞬间爆发! “咦,妳没收到我的留言吗?”梁仪君抬了抬眉毛,一脸不解。“由于不确定妳什么时候会抵达巴黎,所以几天前我在离开旅馆之际,还特地保留了房间的钥匙,并且留了张字条在房内的梳妆台上,难道妳都没注意到?” 这时,随着妹妹一同踏进旅馆二楼房间的梁仪君,瞥了一眼房内堆满茶几、沙发与床脚的保养品、名牌服饰、手表与纪念品后,不禁恍然。 “看来,妳确实『没空』注意到我的留言。”不过还好,这妮子看起来也不像是很着急的模样,且看这一堆塞满房间的各式各样战利品,她大慨都忙着『瞎拚』去了吧? “唉唷,姊……妳怎么讲这样啊?”说得她有多无情似的!“我怎么知道妳与展大哥在酒庄一待,就是三天半?放着这一两天的空档,我不去瞎拚,难道窝在巴黎街头养灰尘啊?” 妹妹一席话,让梁仪君不禁想起过去这几天与展名扬相处的点点滴滴,止不住一阵甜蜜滋味,再度涌上心头! 这几天里,她就像个备受宠爱的小女人,幸福光环不时围绕着她,时时刻刻都能感受到他温柔与呵护。 她想,他一定对她有某种程度的喜爱,才会那么激 情地爱她,每当夜晚他拥着她入睡时,总是把她抱得那么紧,就好像要确定她一直会待在他身边似的! 只可惜,今早他因为工作的关系,不得不暂时离开巴黎,临走前,还不断叮咛她,要她一定要无时无刻的想念他,直到他再度回到她身边。 “妹,妳觉得展名扬会是个怎样的男人呢?”她转身望向妹妹,忽而一问。 “怎么了?”馨怡皱起了眉头,有些防范的反问:“难道妳不喜欢展大哥?这几天,他让妳不愉快了?” “不,我很喜欢他,而且过去几天里,他也让我十分愉快!”她脸红的承认这一点。 事实上,他们才刚刚分开一个早上,她甚至已经开始思念起他来…… “那为什么这么问?”梁馨怡一双怀疑的目光很快扫向姊姊,心中一动,逼问道:“是不是妳与展大哥之间,还发生了一些我所不知道的事?” 由于她问得有些热切,让梁仪君掩饰不迭,只好点头坦率承认。 “我与他……确实已经展开男女间的交往了。” 出乎意料的,在得知这消息后,梁馨怡脸上并没有太多惊讶的表情,好似她早就料中这一切都会发生一样! “所以呢?”她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揶揄眼神,笑道:“既然都已经是男女间的交往了,妳还烦恼些什么?” “我总觉得这一切的幸福似乎都来得太快,也太过美好。”一切都像水到渠成那样,顺利得有些莫名其妙! 看着姊姊陷入一片若有所思的神情,梁馨怡一敛笑容,在斟酌过后,突然以一种平淡的口吻,开口道。 “姊,妳知道吗?其实人最大的困难就是认识自己,豆豆小说阅读网 最容易的也是认识自己,有很多时候我们认不清自己,只因为我们把自己放在一个错误的位置上,给了自己一个错觉。” 由于她说得相当隐讳,让梁仪君不得不以困惑的目光看向她。 于是,她只好又补充道:“我的意思是,爱情是自然而然的缘分,当爱来的时候,好好去爱、好好去感受与珍惜,就算将来失去了,也不会有失望与遗憾,不是吗?”人生在世,恍若白驹过隙,忽然而已。 一如爱情,既然遇到了就别犹豫,紧紧抓住,努力好了每个瞬间,也就是永远了…… 返往台湾的班机起飞时,巴黎的天空正下着雨。 望着窗外这一片美丽的城市,梁仪君心中无限留恋,不知自己何时还会与他一起再回到这里? 自那日分手后,俩人已有两日不见了,虽然手机内不时传来他关心的简讯,但她总觉得不踏实,彷佛少了他的陪伴,巴黎的街景也变得不怎么吸引人了。 所幸,所有假期都在今天结束。 但,显然某个人并不甘于美好假期就这么草草结束,死命把握在巴黎的最后一天,四处搜括礼品。 就连眼看着登机时间已迫在眉睫,还去逛了免税商店,完全不放弃最后一分一秒败家的机会。 “够了吧!到时候我们搭不上回台的班机,可就没钱再住旅馆了。”瞪着妹妹拎得满手的提袋,梁仪君无奈的直摇头。 “放心啦,距离登机时间还有几分钟,时间充裕得很!”最后,她语出惊人的道:“而且我有强烈的预感,这架班机一定会等我们的!” “妳就这么大牌啊?”还让整架飞机等咧!“妳知道这班飞机上有多少乘客吗?要是耽误了起飞时间,我们准会被航空人员骂到臭头!” 闻言,梁馨怡神秘地笑了笑,没有回话。最后却在姊姊的瞪视与百般催促之下,只好罢手,认命地随同踏入返回台湾的航班登机门。 “对不起,我们来晚了。”到了登机口,她们连忙向机组人员出示登机票。 但见机组人员只是瞥了眼她们手中的登机票后,随即替姐妹俩更换了另一张全新的登机证,并微笑的道:“欢迎您们登机,您们的座位在前头,请跟我来。” “前头?”就算她出国经验少得可怜,也还知道航空客机内的位置是怎么分配的?不禁深蹙起眉,疑问道:“但我们拿的是经济舱登机票,应该往后走才是吧?”再说了,她可没有多余的费用替自己升等! “请您放心,这是机长交待的。” “机长?”梁仪君又是听得一愣! 见她一脸犹豫之色,踌躇不前,空服人员只好又笑问:“妳是梁仪君,梁小姐,对吧?” “呃,我是。”她点点头。 “那就没问题了,请随我来吧!”就这样,梁家姊妹俩一路被航空小姐从经济舱、商务舱,一直来到了-- “哇……是传说中的头等舱耶!”梁馨怡难掩兴奋的低呼!“姊,她让我们坐,我们就安心坐吧,反正这一辈子,我也没机会坐过豪华客舱。” 机会难得耶! “妳神经也太大条了吧!非亲非故的,我们凭什么接受那一位机长为我们升等机位?”梁仪君不能接受这样莫名的安排,在飞机起飞后不久,忍不住再度招来空服员,问道:“对不起,我要见机长……” 这时,机长例行性的广播声音在机舱内响起-- 咦?这是……这个声音是? 她莫名感到熟悉,一度不敢置信自己的耳朵。 当她终于回神过来时,已经是五分钟后了。 “你就是这班机的机长?” 他看起来极端轻松自如,一身挺拔的机师制服让他显得更加英气勃发,充满朝气。 “我看起来不像吗?” “但你没跟我说过你的职业是机师……”她有些小抱怨。 这时,头等舱中的乘客还不到四分一,事实上就只有她与小妹而已,这让展名扬觉得很放松,在整个飞行中,他都可以自由地与她相处。 “抱歉,我还没来得及告诉妳。”他轻柔的语气中,充满了歉意。 “算了,我并没有责怪的意思。”她给了他一抹释然的笑,过去的几天他们相处得很愉快,她不想为了这点小事破坏气氛。 “前天你说要提早离开巴黎,是为了驾驶这架航班?”她又问。 “这原本并不是我的航班。”他淡笑否认,解释道:“原来的驾驶忽然身体不适住院,我是临危受命。” “喔……”她点点头,“看来机师的工作好像也挺忙碌的,一定很少有机会与家人相处吧?”她不知自己为什么这么问,但却看到他眸底中闪过一丝警觉的眸光。 “妳会介意吗?”以前的她也总是埋怨他过于忙碌的工作,当她需要他的时候,他的人往往还在国外进行长途飞行,每每三天两头才得以回家一趟,如今她对他的感觉,会不会也是旧日的延伸? “你别想太多了。”从他骤变的脸色中,她立刻后悔问了他这些话。“我没有什么好介意的,这只是你的工作,不是吗?” 为了试图让局面轻松些,她又笑问:“我想,你一定很喜欢飞行,才会选择这样的职业吧?” 闻言,他神情松缓了下来,笑容也跟着放柔了。 “还习惯吧?”他轻声呢喃,询问地道:“有什么需要我替妳服务的地方呢?” “我哪敢请一位机长替我服务啊?”她先是俏皮的扮了个鬼脸,接着又拍了拍身下宽敞又舒适的豪华座椅,笑容灿烂极了!“托你的福,我的感觉好得不能再好了!” “那就好。”他端详着她,忽而又道:“但愿下一回出国时,妳能以眷属的身分,正式搭乘我所驾驶的飞机。” 闻言,她气息顿时卡在喉间,感到吞咽有些困难…… “你这算是求婚吗?”她难以置信看了他一眼,紧缩的喉咙只能发出细微的音量。 “听起来不像吗?” “为什么那么急?”他在赶进度吗?“我们认识还不到一周啊!” “够久了。”他缓缓将她拉入自己的怀中,她并没有抗拒,于是他将下巴浅靠在她头顶,嗅着她身上芬芳的女性气息,笑道:“那天我离开以后,我就告诉自己,如果下一次见面,我还没向妳求婚,我绝对会后悔一辈子。” 此刻,他的眼眸真诚极了,每一个字都是出自真心,她牵动了一下唇角,露出一个若隐若现的笑容…… 见她默然不语,他不免感到有些心慌,连忙追问:“妳不愿意?” “别急,我是在想,该怎样回答你才好呢?”她一对眼睛笑瞇了起来,变得有一丝丝工于心计! “这很简单。”他笑了,微弯着身子,柔声地在她耳边低语:“妳可以拒绝我,或者是……吻我。” 眼见场面已经打得十分火热了,这让一旁渐感坐不住的梁馨怡,再也不能漠视自己的存在感,假装自己只是一个隐形人。 “那个……姊,我先离开位子一下喔!”顶着一张烧红的脸儿,小红娘努力装咳,并刻意选择回避,给俩人留下完全净空的私密空间。 于是,梁仪君把握了机会,主动拉近他的脖子,选择了后者,如愿地亲吻了她心中的mr.right…… 她的吻,曾经在他身上制造了无数的奇迹,如今它还是那么有魅力吗? 恐怕是的,而且火热的程度,有增无减…… 由于他的航班刚从新加坡飞抵台湾,之后再转飞到旧金山的行程中,必须在桃园机场从下午五点一直待到晚上十一点半才会再度起飞,于是他抓准了时机,与心爱的她,在过境的旅馆中,共渡了短暂的约会时间。 “扬……”一抹温软的嗓,在静谧的空间内,轻扬而起:“你不饿吗?” “我早就饿了。”男嗓嘶哑着,混合着厚重的呼吸。 “但那些菜你一口都没吃?”而现在早已经过了晚餐时间了。 “我现在是正在用餐啊!”他望着她,只见她曼腰依人,粉颊嫣红,轻柔地贴伏在他怀中,十分惹人情欲,“我打算先吃了妳,当开胃甜点……” 长时间的飞行,他的男性本能已经被剥夺、压抑了太久,他再也无法克制自己原始的需求,想要立即占有眼前的小女人,带她上床,用最原始的方式赞颂爱情! “我现在只想将妳整个人都填得满满的……”他有好长时间没有放纵自己了,仔细品味着她甜美的语音,他强烈的欲 望又被勾引了起来。 很快的,他付诸行动,用唇温柔而有力地压着她的,舌尖则在她嘴里探索着,搅弄柔嫩的丁香小舌。 她的身体对他释放着强烈的性感气息,他在她柔软如蜜的唇间不断尝到一波强过一波的欢妙滋味,不禁怀疑,往后他可还有无餍足的时刻? 答案是否定的。 因为他已经品尝到了最完美的滋味,任何次于的欢愉都将无法再满足他、将就他了。 “你不休息吗?”趁他贪婪的唇转移阵地,转向啄吻着她敏感耳际时,她努力拾回自己说话的能力,低柔的问:“只剩下三个小时不到的时间了……” “所以我得更快的喂饱我自己。”他在她发间沙哑地宣布着,双手更是迫不及待地在她身上摸索,先是上衣、裙子,接着是贴身衣物,而他的吻也不间断的流连在她身上的每一吋肌肤上,几乎吻遍了她! 当他拿掉她身上最后的遮掩,一对炽热的目光也在她姣美的胴体上不住巡礼,并拉起她的手放到他的衬衫领口,暧昧的提醒。 …… 一晌后,他同样带着满足的神情,轻轻的吻她,最后拥着她靠躺在他已然放松的胸前,让她安静地躺着,慵懒地聆听他的心跳声,沉浸在一片亲昵的温馨里。 第九章 “这些菜怎么办?”眼看着一早精心替他料理的餐点都凉了,梁仪君不禁可惜的道:“这都是我前一晚花了心思做的。” 不舍她一脸失望神情,他笑若一问:“妳应该有带保鲜盒吧?” “有啊!”她点头。 “那就把妳煮的每一样菜都给我夹一点,我带去机上吃。”他一边在整装镜前穿套衣裤,一边柔声嘱咐。 她皱了皱鼻间,低低的回道:“还是算了,等你到了用餐时间,这些菜早都隔了两餐了,还怎么吃啊?” “放心,飞机上有冰箱也有微波炉,我请空服员帮我热一下就是了。”他笑:“给我吧!” 结果她却是一动也不动,就这么站在原地,傻愣愣地看着他,令他不禁莞尔! “怎么了?”他收回伸长的手,忍住好笑的问:“不打算给我吃啦?” “怎么办?”她甜蜜的呢喃:“我觉得自己好幸福喔!” 闻言,他心中一动,缓缓把她拥进怀里,感觉她的柔顺地偎着他之后,深情低语:“那就让我们这样一直幸福下去吧!” 松开了她之后,他像是做了什么重大的决定似的,将西装口袋内的钥匙串拿了出来,并给了她其中一把钥匙。 她不解,怔怔看向他:“这是?” “我家也应该有个女主人了。”他眸子闪动了起来,心中充满了暖洋洋的憧憬,“嫁给我吧,仪君。我希望在往后睡前的每一夜,我最后看到的人,会是妳。” 他投过来的眼神几乎使她脸颊发烫。“婚姻是失去自由的枷锁,你真的不怕?” 他耸耸肩,“为妳,我情愿不自由。” 自从相恋之后,她每一天,都为这个男人的笑,心跳着;每一刻,她都为这个男人的话,感动着;每一秒她都认真的想,有他的感觉,真好。 此刻,她的心被爱充塞得满满的,除了『我愿意』这一句话,她已没有其他词汇可以表达心中最真实的情感。 微笑的投入他怀中,她泪泛银光,却又无比幸福的道:“好,我愿意嫁给你。” 窝在他强健的臂弯里,她心中豁然开朗,心中忖度着,纵然不知未来他们是否能够成就一场动人的爱情故事?但她却已经开始暗暗期待着,这一场童话故事里,那最后一段美丽的结局…… 位于俯瞰整个繁华台北市区的高楼上,展名扬的居家环境十分幽美,且如同她所预测那般,鲜少回家的他,家里的陈设简洁到几乎有些凄凉,看起来就像是一栋装潢时尚的样品屋,却一点人气也没有! 这根本不像个家。 这是梁仪君甫踏入这栋豪宅以来的第一眼印象,然而,自从与他展开交往以来,他着实也鲜少有机会带她回到居所。 其一,因为他航班紧凑,为了把握每一秒俩人相聚的珍贵时间,过境旅馆成了他们最常约会的首选之处!其二,是他宁可留宿在距离机场较近,家庭人口数也较多的她家中,也不愿一个人回到台北冷冰冰的居所,一人独眠。 幸运的是,爸妈对于这个未来准女婿也十分满意,当他留宿家中时,也经常嘘寒问暖,十分关心。至于两个年轻人的未来,老人家也早有表示,只要俩人决定了,他们也是乐观其成,绝无反对之意。 踏进屋内,她在客厅的沙发上轻轻搁下提包,漫无目的地转往另一处走廊的尽头。 尽头处,是以银灰色基调为设计的主卧室,顺着主卧室左手边的转角方向走去,是一大片落地窗。 这时,她意外发现落地窗旁,还有一扇纯白色的门,之前她并没有特别注意屋内的角落还有这一扇门,于是在好奇心驱使之下,她试着转动门把。 随着喀达声响起,她很快确定,这扇门是被反锁上的,原本她想放弃往别处去,但脑海中忽然有个声音告诉她,这扇房门的钥匙就秘密藏在门口处不远的装饰挂轴后头。 像自有意识似的,她走到那一幅挂轴前,试探的掀开挂画,然后奇迹似的在后头找到一把被勾挂在墙上的银色钥匙。 这、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她讶愕地低呼了声,第一次对自己如此敏锐的直觉感到相当惊奇,却也忍不住有些小得意。 看来,她与他还有些小默契呢!呵…… 取下挂轴后的钥匙,她原本打算一探房内的秘密,却在这个时候,大门外同时也传来转动钥匙的声音以及几道细碎的男女交谈声…… 就她记忆所及,她从没见过眼前的这名男子,但他却带给她一种微妙的熟悉感。 但她想,这一股熟悉感,一定来自于他与他的兄弟一模一样的长相! “你好,我是梁仪君。你一定是展家大哥吧?” 微笑地打破了沉寂,梁仪君望向两位意外的访客,笑道:“名扬跟我说过,在与他的三位同胞胎兄弟中,他的各方面皆与他的大哥最为神似!尤其不说话的时候,你们简直是就像是同个模子刻印出来似的!” 如今一见,果然不假。 眼前这名男子,就连皱着眉峰的样子,也与名扬几乎如出一辙,若要指出俩人唯一的不同之处,大概就属男子那一对锐利慑人,完全不同于名扬总是如水般的温和目光。 这实在是令人困窘的一刻。 他就这么看着她,脸上什么表情也无,直到她以为他不可能再开口跟她讲话的当儿,男子终于轻吐出一句话来…… “我很意外,他还跟妳聊了这些?”早在几个月前,二弟已经向他暗示,他已经找回前妻,并与之重归于好了。 当他得知这消息时,一开始还颇为替二弟开心,后来才知道,他这一位前弟媳在多年前大病一场之后,目前已经失去了过去的记忆,她不再记得自己的前一段婚姻,自然也已经认不得他这一位前任大伯了。 展名威淡淡打量着她,像是要证明什么似的,不动声色的又问:“那么,我二弟都还跟妳提了些什么?好比他前一任的婚姻状况?” 这个问题让梁仪君吃惊得将目光移向他的脸,只见他眸中兴味盎然,令她脸上堆起的笑容消失了一瞬,但很快恢复过来。 “我很了解他前一段婚姻的状况。”她勉强自己逼出一个笑容,坦然以道,“自从我们交往以来,名扬一直对我很诚实,从不对我隐瞒这一切。” “是吗?”他挑了挑眉,斜睨着她,唇角微笑仍在,双眸却是沉思着,语气不太友善的又问:“那也包括他与前妻还有一个女儿的事实啰?” 眼见老公越问越过火,问题一个比一个还尖锐,让一旁早就听不下去的叶凯茵认为自己是时候出面制止丈夫像个严肃法官似的,不断以犀利言词审问眼前的无辜小女人。 “老公啊,有你这么问话的吗?”他未免太直接了吧?什么不好讲,全挑二弟的死穴戳,他到底还有没有神经啊? 再说了,今日他们来访,主要是受二弟请托,特地把他们侄女儿平日换穿的衣物与私人用品先行带上来台北,为的就是在举行婚礼之前,可以让他的未婚妻与女儿多多相处,彼此了解,好培养感情的。 难得人家女孩子大方不计较,他还左一句前妻、右一句孩子的哪壶不开提哪壶,是摆明了想拆他二弟的台吗? “你知道一个年龄超过三十五岁,离过婚,又带着孩子的男人有多么难找到人生的第二春吗?”叶凯茵压低了嗓,忍无可忍的炮轰了丈夫一句,“现在二弟好不容易有了新对象,你是不爽啊?” 然而,展名威显然不在意妻子如此的热心『提醒』,为了不被中断话题,他甚至还想打发她。 “亲爱的,可以麻烦妳替我泡一杯咖啡吗?厨房就在走廊右转--” “还是让我来吧!” 梁仪君轻轻打断了他们,语气却十分坚持的道:“没有道理让客人自己进厨房。况且,我知道大哥一向只喝不加奶精的咖啡,所以--” 陡然,她被自己脱口而出的话给震呆了! 那些话……是怎么从她嘴里冒出来的呢?最离谱的是,她还说得如此……自然? “真是令人不敢相信,妳居然知道我对咖啡的喜好?”他颇为玩味的看着她:“但我从来没有告诉过妳,妳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对啊,他是一个字也没提过,她又是怎么知道的? 梁仪君反问着自己,却理不出一个头绪,只能愣在原地,完全无法消化这个震撼! “我想这肯定也是二弟透露的吧?”看着她像个孩子般手足无措了起来,他不着痕迹的替她解围,放弃继续『刺激』她的记忆力,改而换上温和的神情:“那就麻烦妳替我泡一杯不加奶精的咖啡,未来的弟妹。” 待梁仪君点点头,转身踏入厨房后,展名威立刻感受到身旁妻子一对质问眸光。 “不要用那种眼光看我,我无意刁难她。” “那你还这样找她麻烦?” “我只是想确定,她是不是真的把过去一切都给忘了?”展名威语重心长的道:“曾经,梁仪君是一个深得我们展家每一位家人喜爱的媳妇。” “媳妇?” “她曾经是我们的家人。”说到这里,他浅叹了口气,肃然敛容的道:“当初她得知自己罹患了脑肿瘤,并且极可能不久于人世,这才忍痛与二弟闹离婚。”展名威淡淡转述,口吻中有着一丝遗憾:“所幸,病情早在这些年都已经控制住了,虽然还是有部份的记忆已丧失,但……” “久等了。”这时,梁仪君端着二杯咖啡回到客厅。 轻轻摆好咖啡杯,她选择在一旁的沙发上坐落,但见她一举一动温婉细腻,几乎与从前无异。 低头浅啜了一口咖啡,展名威有些诧异的挑起浓眉,她确实还记得他所有爱好,手中的咖啡口感,温和细腻,一丝一毫都不差! “对了,仪君。”轻轻搁下手中的咖啡,他抬眸看向她,眸中有着询问的意味:“既然妳与名扬已经决定在一起,那么不久以后,妳就是巧儿名正言顺的母亲了,是否可以麻烦妳,替巧儿整理一下她的物品?” 语落,他故意用眼光示意搁放在她身旁的一只行李箱。 “当然,我很乐意。”她点点头,不觉得这点小事难得倒她? “老公,你这是?” “嘘……”展名威对妻子做了一个噤声状,眸子则是一瞬也不瞬看着弯身准备整理巧儿行李的她。 这时候,粱仪君在行李箱中找到一只相框,上头是一张父女的合照,却独独遗漏了母亲。 “这就是她吗?”她目光停驻在照片中一张可爱粉嫩的小脸上,眼眉间皆带着笑意,神色也十分温柔。 “是她。”他静静注视着她的神情,缓缓又道:“巧儿是一个很懂事,却也总教人心折的孩子,她的母亲在她六个月大时离开她,选择与她的父亲结束婚姻关系。” 轻触着相片上的可爱小脸,梁仪君深蹙着眉,难以理解的问:“这么可爱的孩子,她怎么舍得?” “是啊。”他意味深长的看着她,覆述她的感叹:“『她』怎么舍得?” “当年孩子母亲的离开,一定有她的苦衷吧?”她又问。 “妳也这么想的吗?”他一本正经的反问,眼眸深不可测。 “又有谁会愿意轻易放弃这么好的丈夫与可爱的女儿呢?” “如果妳真的想要知道答案,这栋屋子里的任何一个角落,都会带给妳所有想知道的解答。” 这是展名威偕同妻子临离去之前,留给她的最后一句暗示。 今晚她一点睡意也没有…… 明明已经困了,但她在床榻上辗转反侧了许久,还是无法顺利睡着。脑海底不断盘旋的,是展家大哥离去之前,对她所说的那一席话-- 如果妳真的想要知道答案,这栋屋子里的任何一个角落,都会带给妳所有想知道的解答…… 他是在暗示她些什么吗? 思及此,她烦躁地又换了一个睡姿,并往床头柜的方向望去,发现在床头柜上放了一张去年她与名扬在法国艾菲尔铁塔前合影的照片。 照片里,俩人虽为初识,但彼此双眸中都已蕴含了一丝爱慕,彷佛注定了日后俩人的相恋。 想起那一场浪漫的法国之旅,梁仪君飘渺的眼神又重新凝聚了起来,嘴角也泛出了个笑容。 不管如何,至少他们现在是相爱的,而且她深信,她与他的这一份感情会一直持续到俩人满发斑白的那一天。就算他曾经有过一次婚姻纪录、有前妻、有孩子,又如何? 她爱他,这一点永远不变。 房内昏暗的灯光,让她开始有了一丝睡意,为了帮助自己尽快入眠,她决定让自己再次细细回想那一回浪漫的巴黎定情之旅。 那天,他一身合宜的休闲西装打扮,看起来优雅又绅士,她则穿上了最喜欢的一件洋装,与他在气候宜人的六月巴黎,留下了许多专属俩人的美好回忆…… 就在她沉沉欲睡当儿,猛然张开了眼睛,像是想起什么,一脸不确定的伸手拿起床头柜上的照片,蹙眉仔细凝看。 只见照片中,本该是穿着一身洋装的她,却是一副t恤牛仔裤的轻松装扮,非但如此,她一头波浪披肩的长发在照片中变成了简洁利落的半直发,尤其她的模样在照片中看起来异常年轻,令人感到一股说不出的诡异感! 深深的疑惧,逐渐在梁仪君的心中发酵,在她记忆所及中,手中的照片是她第一次与他的合照,同时也是唯一一张他们在巴黎的合影。 之后他们虽然展开交往,但未曾再去过法国,因此当然不可能还会有第二张艾尔菲塔合照,除非…… 倏地,她想起她的皮包内也有一张同样的照片,于是她把照片翻了出来,并将两张照片相互比对,发现这两张照片无论是景色、地点、角度,统统自然到看不出一丝破绽--唯独她,看起来是如此的不同! 霎时间,她脑中陷入一片空白,感到相当错愕莫名…… 她相信他没有理由、也没有必要去假造出这样一张『独特』的照片,但眼前这一切又该如何理解? 蓦然,她心中若有所感,小心翼翼将那张照片从相框内取下,并颤着手,把照片翻至背面。 当她看见照片背后注记的日期与短语后,她的喉咙抽紧了,几乎喘不过气来-- 2004年六月十四日于巴黎艾菲尔铁塔,我与仪君蜜月旅行的第一站 “2004年……六月十四日?”这怎么可能! 她与名扬明明是在半年前才相识的,她怎么可能在七年前就已经嫁给了他?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她浑身不由得泛起一阵颤抖,对于眼前的一切状况,她完全不知该做如何反应与联想,如果手中的照片没有造假,这一切都是真实发生过的事,那她为什么会连一点记忆也没有? 在她身上……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这时,今天下午展家大哥与她交谈过的话,又再一次在她脑海中翻飞…… 孩子的母亲在她六个月大的时候就离开了她,选择与她的父亲结束婚姻关系。 这么可爱的孩子,她怎么舍得? 是啊,她怎么舍得? 当时他意味深长的看着她,彷佛每一字一句都像是在暗示她,她就是孩子的母亲,那个在七年前抛夫弃女,亲手毁了一个幸福家庭的罪魁祸首! 在种种可疑的暗示之下,梁仪君带着一丝忐忑,开始移动步伐,往屋内未尚踏入的最后一块禁区走去。 当一步步来到了那扇紧闭的房门前,她试着压抑满怀紊乱的心绪,轻轻推开眼前的那扇门,同时也在这一刻推开了她尘封多年记忆的窗…… 第十章 房内被打扫的一尘不染,所有摆设看起来却又十分陈旧,空气中迷漫着一股寂静的味道,像是空了主人多年的房间。 从落地窗外看去,盆栽的数量以及室内处处可见的女性化摆饰来看,这一处幽美的小小天地,原本应该是属于女主人的专室。 然后,她看到西面的白墙上,还挂着一幅庞大且盖着布幔的画,一股意识命她走上前去,慢慢掀开那幅画作。 不一时,眼前出现一幅色彩强烈的油画作品,让她必须退后一步,才能将那一幅画的构图清楚而完整的呈现于眼前。 她先是退了一步,然后在画中看见了他;再退后一步,她接着在画中还看见一个躺在母亲怀抱中,睡得极为安稳的婴孩。 接着,她又退了一步。 这一次,她在画中看见一张低垂着脸,温柔的抱着孩子,样貌与气质皆与自己十分神似的女子。那女子就微笑地依偎在他的怀中,眼底眉间,尽是溢满着幸福的笑容…… 那是她。 从这一刻起,她的世界乱了、慌了,一切都变得复杂了起来……为什么明明没有任何记忆,这儿却处处充斥着她居住过的痕迹? 这是一场闹剧吗? 一场恶劣的整人游戏! 蓦地,她想起了一开始与展名扬初相识之前,多次的不期而遇,以及种种巧合,还有他对她说过的话,他的眼神、他的笑容,这些联想让她情绪不断在积蓄着、膨胀着,心潮起伏,不住跪倒在地上,用双臂紧紧拥着同样颤抖的身体,试图控制住自己激动、紊乱的情绪。 朦胧泪眼望着四周的寂静,她迷茫思量了半天,脑海中的记忆却仍是一片空白,她甚至想不起七年以前,她与他究竟是如何相爱的? 怔怔看着眼前的一切,她感到一阵茫然,浑身麻木的彷佛被寒冰所冻结,只觉一颗心剧烈跳动,几乎冲出胸来。 “这到底……”挺起虚软的身躯,她欲站立起来,双腿却像是背叛了她般地纹丝不动! 于是她将手臂伸向一旁的书柜,想借助书柜的力量支撑住身体,试着让自己站起来,却不经易扫落柜上摆放的一本手札。 就这样,在那一本无意间翻落的手札内页里,她看到了最熟悉的字迹,而众多重迭的影像此刻也像快门一样,一幕一幕出现在她的脑海,彷佛看到记忆之门被打开了来…… 屋内,很静。 与七年前的那一夜,一模一样。 经过十数个小时的飞行,刚下了飞机回到家门的展名扬,很快发现自己的屋内一片凌乱,目光所及,无一不被掀翻得彻底。 他知道她还在屋内,如果她已经想起过去的一切,哪怕是片段的记忆,她也会等着他回家,向他证实一切。 将一对目光移向屋角唯一还半敞着的房门,他带着一颗彷徨的心,快飞来到房门前。 当他推开那扇门,即看见她整个人偎靠在墙角,僵直坐在冰凉的地板上,动也不动,只抬起一双失神的眼睛望着他,神情无助。 “仪君……”他轻声唤她,试探的问:“妳怎么会在这里?” 但她显然没有与他迂回的心情。“我们曾经有个女儿。”此刻她的语气是肯定的:“对吗?” 他一呆,脸上盛满了惊讶:“妳都想起来了?” “所以这一切都是真的?”这时的她,已经想起过去一些事,但都只是片断,并非全部。 在她记忆中,总是有个模样可爱的女婴睁着一双又圆又亮的小眼睛瞅着她,时而对她牙牙学语,时而冲着她格格直笑,那一抹笑容如此纯净甜美,总是另她倍感窝心却又教她有些不知所措! 然而那不是梦,都是她拥有过的曾经…… 这一晚,展名扬将俩人过去所有的一切都告诉了她,她忍不住的哭了,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对女儿有长达七年的空白记忆。 “我很抱歉。”他声音因长久的克制而有些嘶哑:“当初我应该早点发现妳的不对劲,是我疏忽了。” “不,应该说抱歉的人是我。”她声音彷佛自遥远地方飘来,显得有气无力:“是我没有勇气去面对这样的考验,所以七年前的我,选择了逃避。” 她看起来疲惫不堪,他知道刚刚经历的一切令她心烦意乱,她的心确实需要一些时间来平静,他怀着一丝希望的问。 “告诉我,我们现在还有重新来过的机会,对吗?” “不。”她不想再轻易做出任何承诺,就怕给了他希望,又带给了他绝望。“给我一点时间,我需要好好想一想我们之间目前的关系。” “好,我可以等。”他不想和她争论。 但她似乎并不打算先判他一个缓刑。 “如果我说,我的决定和七年前一样,你会恨我吗?”当她说着这些话时,音调冷静理智得近乎残酷。 “那么我只好劝妳最好不要再有那样的念头。”闻言,他努力镇定住自己,再开口说话时,已换了另一种口吻:“因为这一次,我并不打算让妳再离开我,我爱妳。” “所以你以为爱,是可以解决所有的问题?” 因为爱,他再次接近她、亲近她,最后让她重新又爱上他,却一点也不在乎她已经失去的记忆、以及过去她对于他的种种伤害? “不单单只是如此。”他淡淡的反驳:“我认为爱是所有关键的基础,也是平息痛苦的良药。” “我不认为。”这样的爱太苦,也太过残酷!“一开始,你就不应该选择再次走进我的记忆里,我甚至不能向你保证,我还能不能记起过去的一切?” 事实上,她确实不能。 此刻她脑海中的画面全是零乱而破碎的,分不清哪些记忆的真假,哪些则是她在看过手扎内的纪录后自行想象出来的。 她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我不在乎!”只见他双眸充盈着苦楚,所受的折磨似乎不亚于她。“只要我们还相爱,任何时候,我们都可以重新开始记忆。” 他低下头来,柔情万缕的吻她,想吻掉她的惊惧,吻掉她所有悲伤的记忆,像个不让母亲独自出门的孩子,任性的紧抱着她,深怕他一松手,她就会像泡沫般的消逝,再度将他一人独留在这片空荡荡的屋子里,唯有孤寂与悲伤作陪。 但她却还是再一次推开了他,“别傻了!我根本就不该是你人生最终的选择,你若坚持和我在一起,未来你能看见的,就只是一场可预见的悲剧。” 现在他的爱只会让她倍感压力与束缚,而她就快窒息了。 “对不起,我没有你那么洒脱,也没有承担未来的勇气,因为我不想成为任何人的累赘,尤其是你。”她故意让声音听起来冷淡而不带任何感情:“让我们学会放手吧,好吗?” 展名扬沉默了很长的一段时间,吞噬一切声音的沉寂令人毛骨悚然,当她抬眸看向他时,他脸上的表情是她从未见过的神情,双眸盈溢着哀伤,脸上全是掩不住的痛楚与悲凄。 “就这样?”待再开口时,他声音似乎经过极度压抑,“妳已经决定了吗?” “对不起……”她不愿意再说出更伤人的话,光是这样看着他,她心中的痛苦便如此沉重,连呼吸都十分困难。 “好吧。”他声音一点抑扬顿挫也没有,“如果这就是妳要的结果,我无话可说。” 最后,他松开了手,任她再一次走出他的生命…… 数日后,梁仪君一如往常在花坊内工作,她的世界仍然如常的运转着,彷佛展名扬从来就不曾出现过。 因为她认为只要离开了他,她就会完全克服自己对他的思念,她的生活也会逐渐步入正轨,然后得到她想要的平静生活。 只可惜,这一切全都是她自以为是的假象。 “妳这是自欺欺人!”在她的心底,他早就像生根似的盘踞着,她根本就忘不了他。 想起姊姊又再一次拒绝姊夫,梁馨怡便感到十分扼腕,为了让两人破镜重圆,她都不晓得从中牵线,当了多久的红娘? “如果妳要在我面前提起他,那我劝妳可以把话省下来了。”梁仪君声音冷冷的,竭力保持淡漠,不让小妹看出她心底的悲伤。 “难道妳跟他之间连一丝转圜的余地都没有了吗?” 对于妹妹的逼问,她只是淡然回了一句:“我会把他给忘记的。” “是吗?”冷哼了声,将姊姊的一切言不由衷看在眼底的梁馨怡,以一句简单的宣言,便夺走了她仅存伪装。“妳对自己可真有信心!” 如果她真的能够忘记他,那她就不会在这一段时间里都是这一副强颜欢笑的模样。 于是,梁馨怡决定作个小小的试验,看看她这个固执的老姊,她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才肯卸下伪装与防备,坦然地接受内心最真实的自己? “对了,展大哥打电话给妳了吗?” 她闻讯转头,不解的看向妹妹。“为什么这么问?” “难道他还没告诉妳吗?”梁馨怡故意装出一副吃惊的模样,“他说他已经决定接受航空公司的调职安排,未来将长驻海外工作。” 听完,她脸上的神情久久无法从惊愕中复原,过了似乎有一世纪那么久,她才重拾她的声音。“他是这么跟妳说的?” “妳不是不在乎吗?” 这时,柜台上的电话响了起来,这让梁仪君有机会喘口气,转身接起电话,没有回答妹妹的逼问。 但,今天的幸运之神,似乎不站在她这一边…… “我是名扬。”电话的另一头,传来一道熟悉的嗓,让她听得一愣!“我现在方便跟妳讲电话吗?” “嗯。”她轻应了一声,勉强克制住声音中的颤抖,机械式地弯起嘴角,问道:“你最近好吗?” “好。”他声音非常低沉,就像是靠在她耳边说话一样,“过几天我会离开台湾一阵子,我想……最起码也该先跟妳打声招呼再走!” “是因为调职的事吧?”她的微笑虚弱极了,极力稳住情绪说:“这件事我听说了,你预计什么时候走呢?” “下个月初二。” 那就是三天后了。“这么快?” “原本公司早已有安排,我也是这几天才确定。”他的语气轻柔,就像个老友一般与她交谈:“临走前,我可以请求妳最后一件事吗?” “你说。” “如果可能,我希望我们还是朋友?” 她能感觉到他在说这些话时的心痛,也能想象此刻他有种种说不出的无奈,但是他越是表现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她越是替他感到难受! “好啊。”一颗泪珠滑下她的脸庞,她深吸一口气,哽咽的点点头,试图镇静。“我答应你,我们会是一辈子永远的好朋友。” 深深凝望了对街的橱窗内,他最深爱的女子最后一眼,展名扬淡淡收回了目光,打开了暂停于街角的车门,柔声的说。 “我得走了,妳保重。” “我会的。”不知一双深情目光就在不远处凝望着她,梁仪君缓缓露出一丝微笑,道:“一路顺风。” “再见。” 就这样,在这一天展名扬转身与她道别的这一刻,梁仪君还不知道,这一通简短的电话,却是她最后一次听见他的声音。 这是一场单纯的意外。 没有人必须为这件事负起责任,尽管它还是不幸的发生了-- 自从展名扬的座车在高速公路上发生严重追撞事件以来,已经过了整整一个月了,他在车祸发生后第一时间就被送进医院,于生死间挣扎了一个星期终于抢回一命,却仍然未完全脱离险境。 “他是我所见过最难以解释的病人。” 身为展名扬的主治医师,王茉希皱了皱眉头,将一对疑惑的目光从昏睡的病人脸上移向一旁的亲人,严肃而专业的道。 “展先生的脑部在车祸发生当时遭受到了严重的撞击,经过诊断,他右肩严重骨折,颅脑也有部份损伤,虽然经过实时抢救,昏迷指数也有逐渐回升的迹象,但就是迟迟无法醒来。”整个人就像沉睡了一般,令人百思不解! “请问王医师,为什么我二弟会有这样的情况发生?难道是车祸所引发的其它病因?”得知名扬发生车祸之后,第一时间就赶到医院的展家大哥,早已在病床旁苦守多日,期间一直不见二弟转醒,口吻不禁也显得有些急躁起来。 “这也是我无法理解的一点!”在她以往的病历资料、医学研究报告中从未有过类似的病史,王茉希皱着眉,思索了一下,又道:“他似乎仍有意识,只是不愿醒来。” “不愿醒来?”那是什么意思? “从心理学层面来说,或许病患在发生车祸之前心中已有个难解之结,而那个心结超越了身体之痛,让他不愿再醒来。”王茉希建议道:“依照目前这个情况看来,我只能建议家属试着找出那个足以让病患醒来的诱因,这个关键物可以是一样东西、一件事、或是一个人。” “一个人……心结?”展家大哥喃喃重复念着这几个字,心中顿时若有所感! 难道在二弟的心底,他到现在都还惦记着仪君? 沉默片刻,展家大哥又问了句:“如果这样,他还是醒不过来呢?” “任何脑部手术,都必须在一个月内清醒,如果一个月内没有醒,醒来的机率即降到十%,三个月内没有醒,成为植物人的机率即相对大增。”轻叹口气,王茉希又道,“在医疗上,我们已经尽力,而病患目前需要的只是醒来的动力,但愿你们能够如愿为他找到奇迹!” 言尽于此,主治医师一行人悄悄将病房内的空间留给了展家人,缓缓退出病房外。 正当展家人感到一阵心力交瘁之际,原本被叶凯茵给抱在怀中的小女孩,轻轻挣脱开了婶婶,瞪着一双圆亮的眼睛,望向在病房门口静静伫足已久的女子,愣愣地喊了一声-- “妈妈?” 是谁在他耳畔低低切切,说着动人的情话? 这下妳开心了吧?这就是妳要的结果? 是谁紧握着他的手,为他注入了一阵暖意? 展名扬做错了什么?他唯一对妳犯下的错,就是没有在第一时间察觉到妳的病,还为了成全妳,答应跟妳离婚!除此之外,他没有对不起妳,妳为什么就是不愿意给他一个机会,让他赎罪? 是谁亲吻着他的唇,在上头流下泪滴,令他的心也感到酸涩…… 姊,孩子是无辜的,他也是无辜的,妳不能老是拿自己的病当借口,将真正爱妳的人都拒于妳的世界之外。 这不公平,一点也不公平…… 看着眼前的一切,梁仪君的胸口似乎被一把利刃穿过,一股锥心刺骨的疼痛,迅速传遍她的心! 她望着他,忽然想抛开所有的担忧,就如往日那样爱他,但一个随时都有可能再因为病情复发,而再度失去记忆的人,还能如何渴望爱与被爱? “我以为这是对你,还有对我们的孩子最好的安排,但……”事实证明,她错了。 她的世界没有因为他的放手而过得更自在,空洞的生活让她失去原本快乐的动力。 渐渐的,她连怎么笑,怎么哭也都遗忘了。 若不是馨怡一席当头棒喝,狠狠打醒了她,哭喊的告诉她,就在她蛮横而顽固地把自己拘禁在自己的世界时,展名扬也即将一点一滴的流失生命,而这一切的悲剧,全都是她一手创造出来的! “在你眼底,我一定就像个任性的小孩,对吧?” 她将脸庞浅靠在他心口上,听着他浅而缓的心跳声,沙哑而充满感情的道:“那么,你可不可以再让我任性一次呢?”她对着他的心呼唤:“为我醒来,为我睁开你的双眼,我与女儿都需要你……” 这几天,她经过展家大哥点头的同意,得以在病房内陪伴他,经常在他耳边跟他说说话,与他分享生活上的点滴,偶尔也会偷偷的告诉他,她已想起的过去某些片段的记忆。 最重要的是,她与女儿也终于相认,团圆了!而他们的女儿就如同展家大哥所言,是个令人心折又极为早熟懂事的孩子。 尽管出生后不久就失去了母亲的关爱,但女儿对她没有怨,只有满满的爱与思念,令她欣慰,却也令她感到愧疚不已。 自从母女相认以来,巧儿总是跟前跟后,亲亲热热的甜喊着她妈妈,一点也不面生,也不忸怩! 原来在她还是小娃娃的时候,名扬总是抱着女儿,父女俩一同分享着妻子的照片,向女儿述说他与她曾经是如何的相爱? 因此女儿对她并不陌生,甚至是相当熟悉的!这也是为什么在那一天,小巧儿可以一眼就认出站在病房门外的她。 在他沉睡的这些日子以来,她与女儿又重新系起母女之情,虽然她对女儿的记忆依然近乎于零,但巧儿实在是个可爱又贴心的孩子,还跟她拉勾约定好了,只要爸爸醒过来了,他们一家三口一定要再团聚一起,永远也不再分开! 当时,她便允诺了女儿。 只要名扬能够醒来,实时她永远也无法恢复记忆,也要将所有的恐惧与理智抛丢在脑后,争取一回她要的幸福! 她叹了一口气,虽然最难过的时刻还没有来临,但她坚信所有磨难都会过去,也许不久将来,当她回顾起今日时,会大声嘲笑自己现在的莫名恐惧也不一定呢? 想着想着,她最后在他怀中沉沉睡去,就在这个时候,一张温暖而厚实的大掌,轻轻地抚上她疲惫的睡容…… 尾声 他的动作虽然又轻又柔,却还是让她从睡梦中惊醒过来。 她瞪大了眼睛望着他,她的肌肤在他手中发烫,耳朵则充塞如雷般的心跳声! 然后,她听见他充满怜惜的柔嗓,在宁静的夜里回荡-- “为什么哭了?”他伸出手轻抚她湿润的脸颊,她一颗颗的泪珠就像沙漠的雨水般珍贵,叫他好生不忍! “不是妳让我醒来的吗?”他笑问:“在梦中,我一直听见有人喊着我的名字,一次又一次……那是妳吗?” 这是她听过最美妙、最具魔力的一句话! “是我。”待他语落,她随即紧紧拥抱他,将他拥得牢实紧密,足以让任何不安,再也侵入不了他们之间。 第一次,她感到与他的生与死会如此接近,害怕失去他的遗憾,在这几天以来不断折磨她,令她悔恨不已! 现在,他又回到她身边了,以后她会让他快乐,会给他需要或想要的一切,不再有遗憾。 “对不起,我对你说了谎……”她在他耳边,轻轻吐出一句对他迟来的歉意,接着是这些日子以来,她心中一直想对他说的话:“我爱你,一直爱你。” 闻言,他一言不发的将她搂进怀里,紧紧的,柔柔的,充满怜惜,他感觉到她的身体不住地抽搐,却没有发出声音,他的心叹息了。 “我还以为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听见妳说这句话了。”此刻他内心涨满了感情,他一面用嘴唇轻刷着她的唇瓣,一面倍极爱怜地呢喃:“谢谢妳又再次让我感受到重生的力量。” “所以……”许久许久,她终于止住无声的哭泣,声带哽咽,主动向他求了婚:“现在你还愿意娶我吗?” 他微笑着,没有预警地把她的手举到他唇边,轻轻啄吻了一下,当那个吻在她的掌中扩散开来,她的心似乎也暂时失去了功用,愣愣的看向他。 “我的心没有变。”他温暖的黑眸恣意爱抚过她脸庞:“这一辈子我们注定了要相守一起,我始终都是这么想的。” “可如果有一天,我又再度遗忘……”她说话的速度越来越慢,神情悲伤而凄切的问:“怎么办?” “我还是那一句话。”他轻吻她的额,怜爱的看着她,保证的道:“我会帮妳记得,记得我们所有相爱的最初,以及彼此拥有过的一切!” 她凝视着他俊逸的笑脸,让感情溢满心胸,“或许我从来就没有忘记过你,或许我总是在追寻这样的幸福,所以我绕了这么一大圈,却还是只想牵你的手,赖在你的怀中,哪里也不想去了。” 不管是执着、还是洒脱,为爱深陷这种事,这一辈子,她只有为他才会那么做! 因为拥有他这样一个男人,她的世界才会如此完美,再也没有遗憾…… 展名扬怎么也料想不到,一场意外,让他原本万念俱灰的爱情,又重新染起了一丝希望的火苗? 或许这就是命运对他们的考验,非得俩人经过一番跌跌撞撞,才能明白在彼此的心底,对方都是自己最重要的人。 现在,他唯一关心的是未来--他和他心爱的女人共同的未来。 在寂静的幽暗中,他发出了轻微的叹息,道:“有了妳,我的生命不再有遗憾,而妳,将是我深处的另一个灵魂。” 如果要用灵魂刻写最美的诗句,那他愿意将一生都写满她的名字…… 炽热的爱意,迅速地在俩人之间窜烧,她心头一片暖烘烘的,觉得自己彷佛被阳光包围住了,一股不可思议的温暖包围着她,给了她满满的力量! 她深情的望着他,语调有意与他一样,显得热情轻松。 “你现在所说的话,统统都已经锁进我的记忆里了,而将来开启这一段记忆的钥匙,可得麻烦你替我保管一辈子啰?” 他笑了。 “乐意至极。” 三个月后,一个阳光灿烂的周日午后,他们举行了一场温馨的婚礼。 婚礼简单而隆重,就在梁家家所栽种的那一片波斯菊花田中举行,而小伴娘恰巧就是新人的女儿,让这一场婚礼充满了浓浓的幸福感与甜蜜! 当晚,展名扬与梁仪君再度重温了新婚之夜,就在新郎倌吻遍了他的美丽新娘,准备展开俩人最浪漫的一夜时,新娘子却不肯让他如意…… “我真的那么吸引你吗?”她轻划着他的胸口,脸上是极少见的轻松与愉快。 “百分之百的。”他充满占有欲的抱住她,眼中闪耀着渴望的神采:“要我把妳拱手让人,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她抬起头,透过浓密的睫毛看他,“真的?” 此刻,她的指就徘徊在他一片结实的腹肌上,他的呼吸卡住了!“亲爱的老婆大人,我都娶了妳第二次了,关于这一点,妳还需要怀疑吗?” 他这辈子根本就是爱惨了她! “虽然是第二次的结婚,但我的感觉就像是个全新的妻子一样……” 他看见一阵红晕袭上她的脸颊,他能感到她身体的热量,以及她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淡淡迷人香泽。 此刻,不管是视觉、嗅觉还是触觉,怀中的她皆令他失神,直到她又呢喃软语的在他耳边低语。 “未来,我将是一个完整属于你的女人。”她娇柔切切地向他示爱:“我好爱你喔,老公。” 天可明鉴,这是他今晚所听到最诱人的话了! “那就证明给我看。” 他翻躺到她身上,让他灼热的欲望抵靠着她,他的身体又热又硬,就连他的嗓音都被这一股热给烧灼了,“我想知道妳到底有多爱我?” 他低哑的柔哄她:“今晚给我全部的妳。” “亲爱的,我不能。”她故意夸张的摇摇头,并遗憾的说:“未来有至少有七个月内,我都不能让你再碰我。” 听完,换他傻住了! 空气中僵住了几秒,他才愣愣的问:“是不是妳身体又出现了状况?”愕然片刻,他心慌的又问:“妳头又痛了是不是?还是……” “你先不要慌,我没事。”她笑睨了他一眼,脸上有种温柔的神情,神秘的暗示:“只是在婚礼之前,我跟大嫂抽空去看了妇产科。” 妇产科?“然后呢?” “然后……”她的眼睛闪闪发亮,小声地在他耳边道:“我们的巧儿,要当姊姊了。”最后,她语带羞涩的告诉他,自己又怀了第二个孩子的事。 而他乐坏了。 “我真不敢相信,我居然又要当爸爸了!”他一双眸子闪现着灼热的光采,若不是此时此刻夜已深了,他真恨不得可以四处敲锣打鼓,向所有家人分享这个好消息! “谢谢妳,这是最好的结婚礼物。”他热情的吻她,以无尽的缠绵与柔情证明他对她深浓的情感,并品尝着爱情的美妙滋味,借着彼此的身体表达言词所无法描绘的浓情蜜意。 她陶醉在他的爱中,并珍惜这一刻,也完全奉献出自己,往后的人生,他们会成为彼此的一部份,再也分不出你我。 在这寂静的黑夜里,他俩的爱情,再度苏醒过来……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