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前后》 第1章 离婚前后 作者:丧心病狂的瓜皮简介权贵强娶明星之后开始翻车权贵对明星一见钟情,强娶之后,因为金丝雀太过骄纵而离婚。苏言x夏庭晚 深沉内敛攻 骄纵金丝雀受 he攻和受都不是完人。攻离婚后和别人发生过关系 (介意的请避开)都市爱情/甜宠/虐恋/情投意合/破镜重圆/he第一章 “夏先生,这都是婚前协议就拟好的事项,苏先生让我拿来给您看看,没问题的话,就可以签字了。”陆秘书手腕上戴着的石英表上指向下午三点钟,三点半还另外有一个会议要主持,他时间紧张,可是却没露出半点催促的神情,善解人意是他的长处。夏庭晚摆弄了一会儿手中的钢笔,随即把钢笔扔在一边,他像只不知所措的猫,过了一会又把目光投向了落地窗外的玫瑰花圃,低头咬了一下指甲,却始终没有去翻开面前厚厚的一叠文件。他侧着头,只露出左脸。午后的阳光照在细白的皮肤上,将他脸上细细的绒毛都镀上浅金。哪怕是以男性的角度来看,夏庭晚的美貌也时常会令人屏息。苏言五年前追求夏庭晚时写过好些情书,后来有那么一首不知怎的被媒体给挖了出来,还被人们津津乐道了好一阵子,一句“你是枝头多汁甜蜜的桃”上遍了头条权贵的长处往往不在写情诗,所以写出土味情话一点也不奇怪。大众哄然、揶揄,不过是觉得热闹好玩,但是他们笑苏言,却偏偏没人笑夏庭晚。或许在那时的眼光看来,夏庭晚的貌美毋庸置疑,衬得起任何夸赞,也经得起所有硝烟。但那已是过去的事了。“他不来吗?”夏庭晚终于开口了,他将脸转过来看向陆秘书,右脸上有一道狰狞的伤疤,从前额直直而下,贯穿了那道俊秀的眉毛,直劈到眼角。“您是知道的,先生很忙。”“那我也不用看了。”夏庭晚低下头,将文件翻到最后一页,草草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反正是净身出户,早就知道的。”说完,他把目光停在左手无名指上那枚剔透的翡翠戒指上,久久都未移开。苏言比他大许多岁数,作风也老派。五年前,苏言握着他的手为他戴上这枚翡翠戒时说:“你肤白,戴别的总觉得还差了点味道,就这翡翠最衬你。听说,人养翡翠三年,翡翠养人一生。庭庭,这戒指,就戴一辈子吧。”他那时不到二十,对一辈子没有概念,只是听了觉得齁人,也没放心里去。这婚本来也不是他想结,戴什么自然也无所谓。只是没想到,才五年而已,才五年而已。“夏先生,我还有事,就先走了。”陆秘书站起来把文件收进公文包里,“苏先生说这几天他都不回来,您可以慢慢收拾,到时候叫司机送您。还有就是,媒体那边肯定会有很多要问,苏先生的意思是——少说为佳。”见夏庭晚并不理他,陆秘书倒也不在意,微微欠了个身,正要转身离开时,才忽然听到夏庭晚开口。“你说他很忙,他在忙什么?”夏庭晚抬起头,他似乎完全没有听到陆秘书刚才的一番话,又轻轻接了一句:“我有好久都没见他了。”陆秘书看着夏庭晚,男孩子浅褐色的眼睛带着一种动物式的天真,雾蒙蒙的。陆秘书感到胃揪紧了一瞬间。他们已经离婚了。这不是简简单单的两个字,这是从生理到心理的割裂,从今以后,已经成为陌路。夏庭晚只是知道他们离婚了,却还没有真正理解这件事的含义。这让陆秘书感到有点心酸。……夏庭晚站在花洒下,水流从他身上匆匆滑落,像是种湍急的抚摸。他抬起头,透过浴室顶上的巨大天窗看着夜色。大都会的光污染日渐严重,苏言曾和他说过,整个h市和周边地区,只有在这座香山上才能看到星星。夏庭晚想起苏言说话时的神情,淡淡的。他一直有点痛恨那样的苏言,摆出权贵子弟的讨厌姿态,像是一伸手连星空都可以随意拥有。或许是因为他总愿意把自己放在被强迫的位置,所以就和星空也同病相怜起来——苏言逼着他结婚,逼着他做爱,逼着他……其实他自己也没别的可以列出来了。但是只要苏言一跟他有争执,他就立刻举起这把尚方宝剑,逼得苏言一遍遍沉默地败退。在这五年的短暂婚姻之中,其实大部分时间,夏庭晚都觉得自己占尽了上风可是占尽上风的人却偏偏没有赢。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苏言就这么突然地不要他了,像是把一只流浪猫给丢出了家门。夏庭晚关掉花洒,光着身子走了出来,站在镜子面前凝视着自己的脸。镜子里的人肤色苍白,神情憔悴到令他自己都感到陌生的程度,他伸出手缓缓抚摸着右脸上那道伤疤,那粗糙的触感让他不由自主打了个冷颤。 第3章 他低下头,从衬衣口袋里掏出一根烟点了,然后直接对夏庭晚说:“你来试试吧,怎么样?”后来许哲在接受采访时说,《鲸语》的本子直到立项他都一直感觉缺了点什么,直到海选时,他找到了夏庭晚,才终于补齐了那一点灵魂。人的际遇是吊诡的。两年后,《鲸语》杀进戛纳,入围无数奖项,虽然最终惜败最佳影片项目,可夏庭晚却成为了三十年来最年轻的影帝。他的光芒,掩盖了同年所有的男性演员。《vogue》主编极具先见之明地发表了对夏庭晚的评论:“地图是平的,历史是长的,而美学是圆的。魏晋走了,盛唐会来,盛唐走了后,美学流向哪里,要看时代的浪潮涌向何方。经济衰退的浪潮之下,昂扬、正统的阳刚之美已然触礁。颓唐、阴郁、脆弱、骄矜。夏庭晚是来自深海的畸丽之色,他是下一个时代美学的符号,在他自己甚至还未察觉的时候。”而在同一年,邢乐终于出演了他第一部 偶像剧,之后靠着小有名气,参加了一档慢综艺真人秀。 邢乐在节目里吐露了海选《鲸语》时的过程,他笑着说:“有些人天生就该吃这碗饭,我比不了,只能羡慕,但是我和夏庭晚一直都是朋友。”——“地图是平的,历史是长的,而艺术是尖的。”引自木心《素履以往》《鲸语》火起来的轨道不同于一般的爆款。许哲是个出世的导演,或许是因为年轻时早就创造过票房奇迹的缘故,到了近五十岁的年纪,早就明白了票房和艺术不可兼得的道理。没发过什么通稿,采用的演员没有大流量,除了老戏骨,就是夏庭晚这样的全新面孔,因此在国内舆论界本没激起过什么大的风浪,只在骨灰级影迷圈有小规模的讨论。直到《鲸语》在戛纳一鸣惊人,场刊获得近满分的骇人评价,新人演员还一举拿下影帝。一夜之间,对《鲸语》的热议和推崇成为了文艺界的一场狂欢。如果你没看过《鲸语》,就不是合格的影评人;如果你不谈谈夏庭晚,就不是够in的娱乐圈人士。在那个六月,《鲸语》对国内娱乐圈舆论的冲击,是前所未有的。除却获得专业的肯定之外,也因为《鲸鱼》的成色实在是太令人着迷了。影片本身的氛围,如同来自深海一般的忧郁幻梦一样挟裹了电影外的人们。电影的结尾,夏庭晚饰演的少年小夏,光着身子,满身血污,在翻涌的腥臭之气中,自码头一跃而下。那是一个注定被载入影史的慢镜头。蓝到浓郁的海水将小夏包裹起来,裸露的身体上布满一道道晦暗狰狞的伤痕,然后,鲜血一丝丝、一丝丝融进海中。在远方传来的货轮轰鸣声中,少年干干净净地沉入海底。海面上仍旧风平浪静,就像是这个16岁的少年从未存在过这世界上一般。“小夏是孤独的,16岁的他被父亲反复地残暴殴打、性侵,在晦涩的人生中,只有赵老师的生物课是一抹亮色。发现唯一尊敬的人也在背后有着不为人知的一面的那个夜晚,小夏崩溃了。在完成了对这个世界暴戾却又不失浪漫主义的报复之后,小夏走了,回到了属于他的深海。‘鲸语’是孤独的语言,是经受过家庭暴力的孩子的语言。夏庭晚掌握了这门语言,这是《鲸语》如此震撼人心的核心所在,他时隐时现的脆弱,阴郁又带着微弱渴望的神情,使任何一个国家的观众,都会为之心碎。”知名影评人点到了夏庭晚现象的真正精髓——其实从走红开始,夏庭晚就不能算是个优质的偶像。他经常被拍到出入夜店,抽烟,习惯性迟到,受访时也有些心不在焉,可是却没有任何人因此怪责他,媒体把他写成文艺界的忧郁少年,大众只觉得他是个受了伤的孩子。夏庭晚和小夏的人物形象出现了某种化学反应,观众对小夏产生了共情,由此也对夏庭晚产生了共情。观众心疼他。夏庭晚的美感,被赋予了易碎、阴郁又带着偏激的精神符号。他越是放浪形骸,反而越是被狂热追捧,就是在这种有些危险的如日中天中,夏庭晚认识了苏言。苏言是亨泰苏氏集团这一代的真正掌权人,是住在香山的新式权贵。但是夏庭晚第一次和苏言见面时,苏言的身份是他的影迷。——《鲸语》剧组那天在h市的半岛酒店举行媒体见面会。虽然性质上算是一个小型的电影沙龙,但是由于《鲸语》在当时的热度,来的都是导演、编剧、杂志主笔、知名影评人乃至各路名流,因此倒更像是一个文化圈的盛会。不仅如此,在半岛酒店外面,还有一大批影迷和粉丝团守着夏庭晚和许哲。夏庭晚从来都不喜欢参与这样的媒体活动,他厌恶拘束,也无法规规矩矩背好每一个官方答案,因此每次参加类似的活动,他都感到烦躁。那天夏庭晚在宿醉状态,赶到半岛酒店的时候,虽然说不上神志不清,但是的确有点犯晕。这样的状态当然是绝对不能够被接受的,他虽然外表看似我行我素放任自由,可实际上自己却经常心里发虚。因此还没等许哲和经纪人逮到他,他就溜到内宾休息室,把头放到水龙头下一个劲儿地猛冲,想要赶快在见面会开始前清醒过来。再抬起头时,透过满头满脸的水珠,他从大大的梳化镜里看到一个男人站在背后不远的地方。 第5章 三十万的事是瞎编的,虽然圈子里有这样的事,但是明码标价太俗,谁也不放在明面说,他就是想拿来噎一下苏言。可是实际上,这当然既失了他自己的面子,也叫许哲面上不好看。更何况他还没搞太清楚苏言的来头,但周仰那样说,那么当然绝对不该得罪。夏庭晚炸毛炸得快,可是其实心里怂得也快,但又不愿意马上服软,于是就只能僵僵地站在那儿。苏言低头看着夏庭晚,神情有一点点惊讶。“抱歉。”苏言竟先道了歉,这让夏庭晚都有些意外,他看起来像是这辈子都不需要说抱歉这两个字的那种人。“今天见你兴致不高,就很想请你吃顿饭,其实应当直接和你讲的,只不过见面会结束就没见到你,所以就托付了周先生,想必是转述时出了什么误会。”“至于影迷身份……”苏言转过身,夏庭晚这才注意到他身后有个身穿黑西装、高近两米的保镖,苏言从保镖手里接过一片薄薄的cd,递到夏庭晚手上。“前段时间托人买到的《鲸语》蓝光碟,今天带来,就是想找夏先生签名。”苏言看着夏庭晚,轻轻叹了口气,说道:“我真的是影迷,没有骗你。只是现在再提这个要求,是不是有点尴尬了?”“不、不尴尬。”夏庭晚瞬间感觉脸皮发烫,他不敢去看苏言的表情,只偷偷瞟了一下许哲,后者把手指放在眉心轻揉着,没有搭话,显然是感到伤脑筋。苏言给他搭了一百个台阶让他下,夏庭晚悄悄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却觉得更丢脸了,只好赶紧找出一只笔,在cd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夏先生。”在夏庭晚写字的时候,苏言低沉的声音在他身旁又响了起来:“如果再有人开价找你吃饭,无论多少钱——叫他滚。”夏庭晚不由自主地抬起头看向苏言。哪怕只是这么仓促的相遇,苏言的身上几乎已经牢牢地打上了高雅和得体的标签,从他的口中吐出“滚”这个字,实在叫夏庭晚大吃一惊。“因此惹上麻烦的话,夏先生可以随时来找我。”苏言却并不再多解释,他接过夏庭晚签好名的cd,一双浅灰色的眼睛里显出了丝温和的笑意,“谢谢”。他留下这两个字,竟就转身走了。——夏庭晚花了足足一星期的时间,才整理好自己的东西。七天了,苏言没有回来过,也没有只言片语,只派陆秘书回来取过一次文件。夏庭晚因此觉得好沮丧,可这又是他意料之中的。管家、厨师和司机还都留在香山的宅子里帮衬,他们把握了一种微妙却又得体的态度,大部分时间给夏庭晚留出了足够的空间,但是如果需要的话又会随时出现。没有人表露出任何不同寻常的态度,没有人催促,也没有人多话。这当然是苏家的风格。苏言处事妥帖、平稳,却又不拖泥带水。 哪怕是当年狂热的追求,也始终保持着自己的原则。说了要工作,就绝不会回复夏庭晚的讯息。可在夏庭晚都要因为怀疑自己的魅力而恼火的时候,苏言又往往已经坐飞机回到了他的身边。苏言经常很忙,飞回来也只陪夏庭晚说一晚上话,第二天一大早,往往夏庭晚人都还没睡醒他便又飞走了,可他对于奔波跋涉之苦一字不提。他不插手夏庭晚的工作,也不干涉夏庭晚的生活,写了那么多缠绵的情书,可是转身离开时却总是干脆。夏庭晚那时私下经常和朋友吐槽过苏言是个老古董,可实际上他一直觉得苏言有种老派的尊严和从容。那种风度他没有,他周围的任何人也没有。确信苏言不会出现的第八天,夏庭晚终于无法再磨蹭下去了。他的东西其实也没那么多,不方便带着的都整理好了等管家直接安排送去他家里,手上只提了一个精巧的牛皮行李箱,戴着一副墨镜就离开了苏家。“夏先生,送您回家还是?”“不回家。”夏庭晚坐在后座看着车窗外看着香山的风景答道。他不想回到那个家。当年与苏言结婚就是母亲张雪乔和继父一力主张,如今媒体报了他和苏言离婚的小道消息,张雪乔早就给他打了几十通电话。夏庭晚一个也没接,他想也知道接了张雪乔会说什么,无非是要他赶快去求苏言不要离婚的话。张雪乔是那样一种女人,一辈子都靠男人的施舍活着,哪怕到了近五十岁的年纪,也还在娇滴滴地和继父撒着娇。可他也不怪她,她无非就是想永远都做个小女人,而不是个母亲。她想要活得舒心,为此,儿子的幸福与否,就显得不那么重要。就像他八岁那年,有一天,她因为不堪忍受家暴而逃走了,就那么把他丢给了酒鬼父亲夏仲予肆意虐待一样。但是张雪乔终究也不算彻底冷血,在他十三岁的一天,她忽然带着从商的继父回来了,一照面就是二十几万丢给夏仲予,把这个只会喝酒和赌博的男人砸得晕头转向,然后干脆利落地把夏庭晚带回了继父家。张雪乔至今都认为她和继父是救世主,把浑身是伤的夏庭晚从沼泽里给拉了出来。可夏庭晚却像只不服管教的野猫,不亲人,也不听话,继父觉得他不懂得感恩,很少和他说话。 第7章 他叹了口气,仰头喝了一大口啤酒,认真地说道:“老板,苏先生怎么想的其实也不重要。”“你如果还舍不得,就去试试挽回。失败了,顶多也就是有点丢脸,不会比现在更糟。你们床单都滚了几百回了,在苏先生面前丢脸,还算个事吗?”——苏言第一次谈到离婚是一个月前的事,没当面和夏庭晚提,在电话里说的。夏庭晚那时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竟然就那么“嗯”地一声应了,当下好像很硬气的样子。。人有时候是很钝的,他既觉得苏言那时的语气很失真,又觉得好像已成定局,没什么好说的,放下电话之后,到了第二天,他才恍惚着给苏言发了条微信过去:“苏言,这五年,谢谢你。”现在想起来觉得好愚蠢,他又不是真的洒脱,却发了条告别似的信息去故作大方。苏言一个字也没有回,也没有再来见过他,最后只派了陆秘书还和他洽谈离婚的事,像是无声地给了他一个巴掌。他当然是怕的,但其实不是怕丢脸,而是怕苏言。可夏庭晚还是决定听赵南殊的,再试试。他颓废了快一个月,下了决心之后才终于打起精神,把发型剪得更利落了些,又稍稍修整了一下眉毛。但是坐在镜子前时,忍不住又开始盯着右脸上的疤痕看。赵南殊拿着遮瑕膏站在他背后,有点迟疑:“老板,要不……稍稍遮一下?”“就这样吧。”夏庭晚摇了摇头。他身上的伤疤,苏言见过的不止这一处,以前从没嫌过难看。出车祸之后夏庭晚就不开车了,因此是赵南殊送他去香山。夜里的香山实在很美,沿着环山道慢慢开上去,能隔海看见h市的市中心。浩瀚星空与人世间的灯海奇妙地接壤。隔岸喧嚣,但此间安逸。苏家的保安认得赵南殊的车,他或许是拿捏不准,迟疑了一下到底还是放行了。赵南殊把车停在前车道,夏庭晚一个人走了出来,门廊前是他们结婚那一年苏言栽种的一大片玫瑰花圃。夏庭晚站在开得繁盛绰约的红玫瑰间,深深吸了口气,他走到门前,终于鼓起勇气按下了门铃。等待的时间很短暂,可夏庭晚却又感觉很漫长。他忍不住幻想起开门时看到苏言的面孔,他之前跟赵南殊探讨了很多该说的话,可是到了这会儿竟然都忘了。他太想苏言了,想一见面就扑进苏言的怀里,想告诉苏言他这段时间有多委屈。这样热切地想着的时候,脑子发热似的,感觉像是离婚那些事都不存在,苏言还是离他好近。就在这时,那扇门打开了。“你好。”开门的不是苏言。面前的青年看起来二十出头的年纪,穿着白大褂,面容秀雅清丽。他看向夏庭晚,楞了一下:“夏、夏先生……?”夏庭晚不知道他是谁,可是他自然是认识夏庭晚的。“请稍等。”青年在最初的惊讶过后,很快露出了礼貌的微笑。他有一双褐色的和煦瞳孔,一看就是性格非常温柔的男人。他转过身往屋里走了两步,仰头朝二楼唤了一声:“言哥,夏先生来找你。”喊完之后,他转头对夏庭晚作了个请进的手势。他叫苏言‘言哥’,他站在这件屋子的中庭,那么自然闲适,就像是男主人一样招呼着夏庭晚进来。夏庭晚几乎是用手指用力按着门框,才能在这一瞬间勉强站稳。第四章 苏言穿着白衬衫站在楼梯上,夏庭晚仰起头看他,那是和他同床共枕五年的男人,可一时之间竟然陌生到不知道如何开口。“坐吧。”苏言走下来,他并不避讳夏庭晚,轻轻扶了一下青年的腰身,温和地道:“我想和夏先生单独谈谈。”“嗯。”那青年望着苏言的眼神温顺又带着光亮,他听话地点头:“言哥,那我上去陪宁宁。”神态是做不了假的,夏庭晚只看这一眼,就明白那青年对苏言的爱慕。而苏言的动作、话语,也已经认可了青年在这间苏宅的位置。夏庭晚忽然觉得自己出现在这里是个天大的错误。一个月前这里还是他的家,可是如今他却是一个不速之客。多可笑,他还以为苏言割舍不下,他还以为自己有再试试的机会。“有事?”苏言给夏庭晚倒了一杯茶,然后坐在了对面。他整个人淡淡的,眼睛只在他身上滑过,客气疏离,不做半点多余的停留。夏庭晚的脸色苍白,他给自己打理的发型、挑选的衣服,给自己打的气,都在化为小丑一般的表演,他在顷刻间丧失了所有的斗志:“我……我今天才发现,还有些整理好的东西,我好像还没收到。”“我会吩咐管家查一下,如果有遗漏,明天我叫人给你送去。”夏庭晚临时想出来的拙劣借口,当然是马上就被苏言随口给拆了,苏言欠了欠身,虽然没站起来,可是很隐晦地表现出了催促的意思:“还有别的事吗?”“没有、我……” 第9章 苏言厌倦了这一切,把他还没开出花的躯干从土地里连根拔起,他实在是好疼,因为痛恨自己,就更疼。他亲手毁掉了这辈子唯一一次被爱的机会。——之后的好几天,夏庭晚都感觉根本无法从绝望和痛苦中走出来。先前尽管签署了离婚协议,可是因为从来没有和苏言当面沟通,这整件事始终都显得虚幻和遥远。直到苏言当着他的面,亲口告诉他不爱了,他才终于感觉到了切肤之痛。他窝在家里翻看着苏言给他写过的信,有时一天就这样浑浑噩噩地过去,一个人的时候,总有种幻觉,好像听到手机在响,可是每次焦急地低头查看,其实都毫无动静。夏庭晚想过要把苏言的微信删掉,可是他打开和苏言的聊天界面,怎么都点不出删除键。那聊天窗口的最后一句话停留在近两个月前,是苏言发的:“庭庭,我要晚归,记得吃药。”他没有回。应该是从他们认识那一年起,苏言的头像就是《鲸语》电影里小夏纵身一跃的背影夏庭晚不知道为什么苏言直到如今都还用着那个头像,可他忍不住在心里偷偷想象那会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哪怕他自己也知道,时至今日,任何的揣测都是那么可笑。他像是得了强迫症,每天翻来覆去打开苏言的头像,一边打心底害怕有一天看到苏言把头像换成和那天苏宅里的青年的合照,一边又对自己深陷其中的行为感到浓浓的厌恶。他这边还没看出任何动静,苏言的新欢绯闻已经见了报。其实和夏庭晚在一起之前,苏言基本没出现过在娱乐版块或者八卦小报上,以他的身家来说,他低调得已经近乎神秘。直到他追求夏庭晚,并且走入婚姻,媒体才一下子发掘了这个热点。明星和富豪权贵之间的爱情纠葛一向是最吸引眼球的故事,更何况是男人与男人之间,从这个角度来看,夏庭晚和苏言简直是八卦界的瑰宝,随便从哪个角度挖点边角料出来,都能叫大众看得津津有味。报纸里写,昨夜年轻男子和苏言一起吃了日料之后,还一同前去h市的黑箱剧场看话剧,举止亲密,疑似是苏言新欢。文章里当然又不忘提到夏庭晚,他前几年没什么作品,酒驾事件之后风评更是日渐低迷,再加上离婚的新闻,当年和苏言的炙热爱情在人们眼里似乎也变了味。媒体乐得把他呈现成一个投机婚姻中的失败者,哪怕是在这本和他不相干的新闻中,也要把他拎出来,用揶揄的语调再调侃一遍,揣测感情挫败的他酒驾毁容,没想到因此被年轻小三给pk掉,这好像是一件大家都觉得很好笑的事。夏庭晚其实不太在乎媒体怎么写他,可是看到报纸上偷拍的照片时,他还是无法平静。偷拍到的照片很模糊,但夏庭晚一眼就能看出来,照片上苏言身边的年轻男人,的确就是那天他在苏宅看到的青年。那青年的身材和他相仿,只是长相和他截然不同。靠在苏言旁边,微微仰头和苏言说话的姿势都有些像他,那种莫名的熟悉感,叫他感到胃里一阵抽搐地疼痛。他也曾那样,在夜色里抬头看着苏言,把头靠在苏言的肩膀。时光流转,他有退场的一天,可是那边总有人能顶替他的位置。仔细想想,甚至自己也觉得滑稽。一时之间,他竟然忽然也能够理解为何大众觉得这样的新闻好笑又精彩。旁边的赵南殊本来还在和他一起看报纸,可是像是忽然收到了什么消息,神情认真地回着手机微信。“老板,我朋友认识这个人。”再抬起头时,赵南殊忽然对夏庭晚说:“他是仁爱医院儿科的护士,叫温子辰。”“仁爱医院?”夏庭晚楞了一下。仁爱医院是h市有名的私立综合医院,价格极其昂贵,他半年前出车祸之后,就是被送去了仁爱医院进行治疗,还在那儿住了近两个月,不知道为什么,这让他感觉有些异样。“有点怪啊老板,”赵南殊看了一眼夏庭晚,试探着开口道:“要不咱们稍稍查查温子辰……?”他说到这里,似乎怕夏庭晚误会,马上补充了一句:“不为别的,也不可能找人家麻烦,就是查查看一下情况。”“那也行吧。”夏庭晚有些不知所措,他其实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查,明知道多了解一点,他就多心痛一点,可是却还是忍不住,他不是对温子辰好奇,他只是还放不下苏言。——当天晚上夏庭晚又烦闷得睡不着,他这时才想起去找苏言的时候,似乎温子辰提到过“去楼上陪宁宁”,而赵南殊又说温子辰是儿科护士,这些碎片式的信息好像有那么一点点关联,可他却又找不到将它们拼凑起来的方法。他站在赵南殊家的阳台上看着楼下的车水马龙,点了一根烟慢慢地抽着。赵南殊喜欢热闹的地方,因此哪怕到了深夜十二点多,这里的老街区依旧称得上喧嚣,街角有一间大排档正是人声鼎沸的时候,对面的街道,一个女人正在追着她的男人厮打,在激烈的咒骂声中,烤串和啤酒的味道悠悠地飘了过来。夏庭晚就这么看着。他忽然想,这个世界上,其他的夫妻、情侣究竟是怎样相处的呢,他们大概都会吵架吧,就像楼下那对小情侣现在那样,可是他们会分手吗?分手的那些人,就真的都不再回头了吗?想着想着,不由有些出神了。“老板,睡不着吗?”赵南殊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他揉着眼睛,顶着一头睡得乱蓬蓬的头发,顺手从夏庭晚放在一边的金属烟盒里拿出一根万宝路:“借个火。”“你不是戒烟吗?”夏庭晚虽然这么说,可还是把打火机丢了过去。赵南殊干净利落地点了火,然后仰起头,把烟圈一圈圈地呼出去,这才回答道:“陪你嘛。”“老板,你还记得吗?去年我失恋的时候,跟你请了三天假,你那会儿挺担心我的,但是我不让你来看我。其实那三天,我在家里看了好几遍《春光乍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烟雾的关系,赵南殊的眼神看起来有些迷离,他笑了笑。 第11章 周仰显然是这段时间的闹心事憋得多了,干脆倒豆子一样全部说了出来,语速极快的诘问让夏庭晚握着手机的手指都紧张地发抖了起来。周仰这么多的问句,他一句也回答不上来。他从来不太会处理愤怒这种情绪,或许是因为想到怒这个字时,脑子里划过的就是儿时父亲高举的巴掌、醉醺醺的粗重呼吸、还有身上剧烈的疼痛,所以哪怕成年后,他也很难控制住自己的愤怒,他冲动时,会做令自己也很后悔的事。但是相反的,如果一旦有人对他发怒,哪怕只是个陌生人,他的脑子都还是会卡壳一刹那,接着就是反射性的害怕和退缩。过去的五年里,苏言几乎没对他发过火,没抬高声音吼过他半个字。他几乎都忘了直面别人的愤怒是什么感觉,周仰这一通连珠炮般的指责,叫他不知所措。“对不起,周仰。”夏庭晚喉咙发干,顿了半天,终于磕巴道:“我、我真的没想那么多。”话说出口,他自己也觉得虚弱,他像是举了个纸做的盾牌,面对周仰尖锐的矛,他是那么不堪一击。“对,这正是你一直以来的问题——庭晚,你从来都不想那么多。”周仰的怒火却完全没有因此而消弭,他干脆地道:“你总在可怜自己、心疼自己,许多时候你做了错事,就只躲起来,却从来不想想后果,也不想背负你该有的责任。”“你婚后被人拍到喝醉酒跟男模特接吻,满世界的人都在吃瓜,我们花了多大的心力,买了多少通稿,才帮你把这件事给洗过去,就连苏先生也一边丢着脸,一边还要帮你对媒体解释:都是小事,不是出轨。如果不是因为当年那个接吻门,你以为现在你离婚,会有这么多媒体看你热闹,把你写的这么不堪吗?”“现在不是也一样?你喝的酒、你开的车、你伤的人、你给自己的脸上搞了一条六厘米的疤,但最后是苏先生在帮你收拾烂摊子,公司在帮你道歉公关,我在着急让你去做疤痕修复,可你呢?你自己心情不好就躲在家里,什么也不管,这应该吗?庭晚,你已经是二十多岁的人了,该开始多想一点了,无论你这时有多脆弱,有多不想背负,你都有你的责任——我们每个人都有,人生就是他妈的这样子的,长大点吧。”“好了,我还有事要忙,等下帮你改疗程的预约日期,你自己也想想吧。”夏庭晚被训得脑子一片空白,周仰电话都挂了好久,他还在那儿拿着手机发呆。除去小时候的不堪岁月,他年少一炮而红,之后走到哪都被拥簇,再然后就是被苏言追求,和苏言结婚,过了童话城堡里似的五年。他从没听过这么毫不留情面的指责,甚至感觉自己的脸都因为丢脸和羞耻而发烫。人是不太能接受最坏的自己的,就像照镜子时,眼睛会自动修正那些不对称,美化那些瑕疵,然后脑补出比本人更美一些的容貌一样。夏庭晚一直知道自己个性不算太好,可也好像还算过得去,连苏言和他离婚后说的话,都没这么直白地告诉他——“你很糟”。可今天,周仰偏偏就不给他半点回避的余地,就这样告诉他了。临睡前周仰把明天在仁爱医院的预约时间给他发了过来,夏庭晚看了一眼,钻进了被窝里。他翻来覆去到半夜,但是怎么都睡不着,一字一句地想着周仰说的那些话,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忍不住给周仰拨了个电话。“喂?”“周仰……”夏庭晚问道:“你刚才说我开的车,我伤的人,是什么意思啊?”电话那边是好几秒的安静,夏庭晚低头看了一下,分明是还在通话中的:“喂?周仰?”“嗯,刚信号有点问题。”周仰终于开口了,他的语声很平稳:“我刚说的是——你伤人伤己,不仅让自己遭了那么多的罪,也让关心你的人难过。”他刚刚是这样说的吗?夏庭晚的内心有些疑惑,可他又没有把周仰的话逐字逐句地录下来,周仰又实在表现的太过淡定,所以也不得不就这样过去了:“好的,我收到你的信息了,明天会去治疗的。”周仰也一句话不多说,“嗯”了一声就挂断了电话。——夏庭晚几乎一夜都没有睡,第二天起来洗漱时,无意中看见镜子里的自己的面孔,只见眼下一片乌青的黑眼圈,憔悴到吓人的地步,右脸那道疤痕也因为肤色暗淡,显得更加可憎了。他对自己的厌恶又再一次熟悉地翻腾了起来。小时候他很自卑。因为穷,身上的衣服总是破旧的,有一年冬天,他的靴子破了一个洞,家里没钱买新的,他每天上学走路都要用力跺着脚,才不至于让双脚冻僵。没有任何色彩可言的童年时代,他像只灰不溜秋的耗子,每天都躲在各种角落里。在学校,没有小朋友喜欢他,他走进教室里时,大家嘻嘻哈哈的笑声会中止片刻,然后把异样的目光投向他。他无论何时想到那时的场景,都会感到胃里一阵痉挛。苏言追求他时,他和苏言喝着啤酒讲起童年的那一幕幕,“那时,每一天都好自卑,好想就那样消失不见”,讲着讲着,就忍不住渴求安慰似的看向了苏言。苏言摸了摸他的头说:“我听说,根治自卑的最好办法,就是找个爱你的人,疯狂做爱。”直到和苏言结婚之后,他才真正明白那句话的意思。新婚的他是自恋到膨胀的。哪怕只是随意地照照镜子,都情不自禁觉得自己美到发光。他第一次真实地喜欢他的眉毛,他的眼睛,觉得自己笑起来是好看的,吃起东西是好看的。那时的他,像是只第一次经历发情期的小公孔雀,又新奇又骄傲,恨不得和全世界展示他绚丽缤纷的尾屏,蓬勃的情欲和生命力无时无刻不在他身上河流一样奔涌着。爱情是一种美貌。夏庭晚看着镜子,双眼里因回忆泛起来的光芒渐渐黯淡下来,镜子里留下的那张面孔,哪怕遮住伤疤,也变得丑陋不堪。他转头走出了洗手间,随手套了一件外套,戴上墨镜就下楼了。赵南殊已经把车开好在等着他,见他坐进来,丢给了他一个包好的鲔鱼三明治,一边开车一边说:“老板,我那个朋友给我约了一个人见见,是仁爱医院儿科的内勤,管登记档案这些的,我去打探一下,到时候我给你打电话,关于温子辰你有什么临时想起来要问的,可以告诉我。”夏庭晚食不知味地持着三明治,听到温子辰的名字,突然感到一阵不适,他捏紧了三明治,没有开口说话。夏庭晚也来做过几次修复了,打激光前,医生给他的脸涂了冷霜,躺下来时,夏庭晚感觉自己从脸连带着到脑子都感到很麻木。激光机器举了上来,他闭上了眼睛,脑中又想起那天苏言扶了一下温子辰的腰的动作,还有温子辰对苏言说的话:言哥,那我上去陪宁宁。 第13章 “尹宁妈妈当时只有点小擦伤,出事之后,我和她就尹宁的伤势协商过一次,决定赔钱私了。可是钱给了之后她就失踪了,没再来医院看过尹宁。后来我派人查过,尹宁妈妈吸毒上瘾,本来就带着尹宁在各个亲戚家蹭住,这次出了这件事,干脆就拿钱跑路了,我最近已经在着手处理这件事了。”苏言说到这儿,顿了一下,终于沉声说:“尹宁当时头部受到重击,有几个月的肢体协调能力出现了问题,但是这半年护理下来,已经恢复正常了。但是他左眼被玻璃刺伤,视力受损是永久性的,他这一辈子左眼看到的事物,都会是模糊的。”“永久性的……”夏庭晚无力地跌坐在地上,他想要用手臂支撑身子,可是却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趴在地上流着眼泪干呕起来。不会复原了,他让一个11岁的孩子永远地失去了一只视物清晰的左眼,哪怕他现在去死,他造成的这一切,也已经无法挽回了。尹宁什么都没做错,可是却永远也不会像同龄的孩子一样敏锐、灵巧了,这一切都是因为他,因为他。苏言也在他面前蹲了下来,那双浅灰色的眼眸在夜色里越发深沉起来。“我有罪,苏言……”夏庭晚的身体剧烈地哆嗦着,他每说一句话,都因为痛恨自己而忍不住干呕。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伸出手臂紧紧抱住了在他面前的苏言的脖颈,眼泪一滴滴地淌进了苏言的衬衫领口。夏庭晚呜咽着,几乎是从嗓子眼里发出脆弱的哭声:“该死的是我,眼睛该瞎掉的也是我,我有罪,苏言……”“你不该去查的。”苏言没有推开夏庭晚,只是用手轻轻抚摸了一下夏庭晚的背脊。“我不该查?”夏庭晚一时之间还没从无尽的懊恼和悔恨中缓过来,他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惊愕地望着面前的男人:“苏言,是我撞了人,你打算把这件事瞒住我一辈子吗?”“车祸的事发生在婚内——”苏言顿了顿,慢慢地继续道:“我会负责,媒体那边当时已经打点过了,尹宁的事,我会把监护权拿到手,然后建立个基金,给他成年后全权使用。夏庭晚,哪怕你什么都不知道,我也会把一切事情都处理好,尽我所能补偿尹宁。”夏庭晚盯着苏言,他的眼角红得厉害,神情渐渐从惊愕,转成了愤怒。“你凭什么觉得你可以替我补偿?你是有什么毛病?我自己做的错事,关你什么事,要你来补偿——苏言,你他妈的就是个自以为是的混蛋。”他说着一把粗暴地扯住苏言的领口,在那一瞬间,苏言不可理喻的冷静让他恨得咬牙切齿。他像是只被困在无形牢笼中的小兽一般狂躁:“苏言,你听清楚了,我撞的人,责任是我的,我不要你替我处理,也不要你替我赎罪,这都是我自己的事,我不领你的情。”苏言挣脱了夏庭晚的双手,站了起来。他抿紧了薄薄的嘴唇,低头看了一眼夏庭晚。“那时,我很生你的气。”他在夜风里说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出车祸的那天,我看着你和那个小孩都浑身是血躺在担架上被送去医院,你永远不会明白那种恐惧。你昏迷的那几天,我看着你,每天都在生你的气。我无法原谅你,也无法原谅我自己。可是想到你醒来后,要面对脸上的伤、身上的伤,同时还要再面对一份沉重的自责和愧疚……我不忍心。”苏言的表情是克制而平静的,可是他的眼神,却带着一抹悲伤。“我不忍心。”他低声说道:“夏庭晚,我总是对你不忍心,所以我总在做软弱又没有原则的事。我跟你,一样有罪。”第六章 夜风在苏言和夏庭晚之间簌簌地吹着,他们相视沉默了许久。夏庭晚的呼吸渐渐恢复了平稳,他站了起来望着苏言,那一瞬间,他也感同身受地感到了悲伤。这段婚姻里,他们究竟对彼此做了什么。五年前,他任性骄纵,可却还没犯下这样的弥天大罪;苏言温柔,但是又有原则,是他眼中最酷的男人。可五年后,他们却面目全非。他们变成了更糟糕、更不快乐的人。“苏言,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具体都帮我处理了什么……?”夏庭晚深深吸了一口气:“你不会把警察买通了吧?”苏言用手揉了一下太阳穴,他似乎并不愿回忆那件事,迟疑了一下,还是慢慢地说:“你酒驾是毫无疑问的。尹宁和他妈妈涉及到闯红灯,而且都没有受重伤,所以还没有到刑事上的交通肇事罪。那天晚上你昏迷之后,尹宁妈妈就已经马上同意和我私下调解——我付了远超正常民事赔偿需要付的钱。警察那边判了你付主要责任,因为你是初犯,酒精含量没到醉驾,然后又有谅解书,所以吊销了你的驾照六个月,没有判拘役。”“媒体那边,当时最先到场知道情况的有两家,我拿钱让他们不要报道。”他说到这里,神情有些痛苦地顿住了一下,低声说:“如果你问我,有没有利用苏家的权势,让你不要获罪,我没有。但是你是明星,在场知情的每个人,记者、警察、尹宁妈妈,我都买通了他们——他们知道我是谁,他们收了钱,所以他们一定不会开口。”夏庭晚捂住嘴巴,却还是发出了一声挣扎似的低声呻吟。“所以我想,这意味着道德上——我们都有罪。”苏言的神情很平静,他抿紧了嘴唇,那双狭长深沉的眼睛看着夏庭晚:“我已经想好了,在尹宁妈妈戒掉毒瘾之前,我会以监护人的形式照顾尹宁,这是我唯一能够弥补的办法。”“你错了,苏言。”夏庭晚摇着头,他眼里满是红血丝,盯着苏言,声音嘶哑地说:“这一切都是错的,也不是你我能弥补的,你的钱不能——不能弥补他失去的,也不能弥补他平白遭受的。”“如果有人为这一切负起责任,那个人也不是你,是我。”夏庭晚的手指颤抖,朝自己的胸口点了点:“是我,苏言。我才是那个应该来用一生来赎罪和歉疚的人,我才是那个应该去照顾尹宁的人——你不能替我做这件事。”“夏庭晚。”苏言皱起眉毛,他想要开口,却被夏庭晚直接打断了。“我会回来和你再谈这件事的,等我这边准备好的时候。”夏庭晚连着后退了两步,说完这句话之后,转身打开了赵南殊的车门,钻了进去。在确保苏言看不见的地方,夏庭晚终于再也克制不住,他顾不上看赵南殊哪怕一眼,只是趴下来,崩溃地大哭起来。他成年后,从来没有这样哭过。 第15章 苏言的睫毛很长,低垂着覆盖住眼睑。或许因为身体不适,胸口轻轻起伏着,苍白的脸色使这个运筹帷幄、总是风度翩翩的男人在那时暧昧的夜色里,展现出了前所未有的柔弱。汗珠,从苏言下巴那道沟上,缓缓滴了下来。从来没见过的苏言,那么脆弱的苏言,他想抱抱他,可是却又想要再伤害他。就是那一瞬间,他忽然对苏言,有了一种强烈的欲望。他俯下身,把苏言的下巴粗暴地抬了起来,亲了上去。他没太多经验,吻技可以说是拙劣,苏言疼得忍不住推了他一下。可是他根本不罢休,又重重地摁着苏言的肩膀,像是小狼狗一样骑在苏言身上狠狠啃了一口苏言的嘴唇,把苏言咬得眼里都不由自主泛起了一丝水雾。他不知道是不是所有年轻人第一次感到情欲侵袭的时候都像他这样,身体的某一个部分会突然剧烈地疼痛起来。他有种愤怒,说不上来的,苏言太过理所当然地和他的父母一起决定了他的终身大事,他当然愤怒,但是此时此刻,他却忽然想操苏言。虽然他是个0,但是这句话的语式也不用变。这种渴望让他有种生理性的勃发和愤怒。“我们去开房。”他不得章法地对苏言又亲又舔,把苏言的衬衫下摆狼狈地扯出来,但是又觉得不好意思摸进去,他捧起苏言的脸,认真地说:“我想跟你做。”苏言当然是诧异的,伸出手指抚摸了一下自己被咬的出血的嘴唇,可是眼神很快就也染上了浓重的情欲。“走。”苏言站了起来,一把把他搂了过来,大步往游乐园外走去。——夏庭晚记得一路上他都觉得很刺激。那一年他刚刚二十岁,没和任何人有过这样亲密的接触。说出“我想跟你做”的时候,甚至觉得有点了不起,像是在某种意义上又成长了一点。他们小跑着钻进苏言的迈巴赫里,苏言对司机说:“去文华,快一点。”他倒在后座上忍不住想笑,因为苏言说那句话的神态带着一丝少有的急切。他们俩在酒店大厅和电梯里时还能勉强保持着常态,但一到了苏言的套房里,就再也刹不住了。他迫不及待地把苏言推在墙上,虽然很有气势,可是由于身高的缘故,却还是要抬起头才能亲到苏言。苏言这次没有任他摆布,而是直接把他的下巴捏住,像教训一只想要亲近却把握不住分寸的小狗似的,眸色深得可怕:“不许再咬我,小菜鸟。”他顿时恼怒起来,被冠上这个名头,感觉无比丢脸。苏言一把夹起他的腰把他扔在了床上,他裤子口袋里的金属烟盒和打火机都掉在了地上。苏言看了一眼,从烟盒里拿出一根万宝路,低头干净利落地把烟点了,然后叼着烟压在了他身上。他以前从来都不知道苏言也会抽烟。“张嘴。”苏言浅灰色的眼眸眯了起来,像只老奸巨猾的狼。他只能听话。苏言笑了一下,他用右手食指和中指夹住香烟,仰头深深吸了一口,然后扯开了衬衫的领口,露出锁骨和精干的胸肌。他看得有点呆住了,那是一个他平时从来没有见识过的苏言。苏言按着他的头亲了下来,舌头抵着他的舌头,一步步地侵入他,占有他,粗暴地舔咬着他的舌头和牙龈。而他所熟悉的尼古丁味道,从未如此爆裂狂野,像炮弹一样轰炸着他的口腔,浓烈到让他窒息。“学会了吗?”苏言声音沙哑地问。“我、我不行。”他呛得忍不住哽咽,眼睛湿湿地望着苏言,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那再来。”苏言不等他说完,又低下头。他挣扎着,可还是被亲得呜呜哭了出来。在苏言之前他唯一亲过的人就是邢乐,可那就像是一种实验行为。他们试探着碰了碰嘴唇,手也放得很规矩,眼睛还都睁着看着彼此,他那时甚至还有时间还抽空感慨了一下,邢乐真的是帅得很端正。可是这次不一样,直到和苏言到了这一步,他才明白,在床上没有端正和规矩这回事,如果你觉得另一个人很端正,那一定是还不够想操他。“还敢跟我撒野吗?小东西?”苏言捧起他的脸问他。“不敢了……苏言,”他环着苏言的脖颈,换了个称呼求饶道:“先生,我不敢了。”苏言连他的屁股都还没碰,可他却感觉自己已经被狠狠地干了。苏言听他这样叫,眉头因为欲望凶悍地拧起,把他的t恤从下往上撩起来。皮肤突兀地裸露在灯光下的那一刹,他忽然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一般猛地清醒了过来。他想起身上和腿上那些交错盘桓的粗糙伤疤,苏言触碰的那块肌肤,被烟蒂反复烫过,如今留下一片丑陋的废墟。他的脊椎像是被人用鞭子狠狠抽打了一记,感到胃里一阵痉挛。 第17章 苏言温柔,可是温柔里包裹着的,却又有一种根深蒂固的霸道和强硬。在他们的关系中,他是被纵容着被宠爱着的那一个,可是他心底对苏言始终带着一丝隐约的畏惧。苏言决定的大事,他其实一次都撼动不了。就像当年怎么求饶都不能逃避的婚姻,就像一言不发就为他解决的酒驾肇事,就像只有一句“既不爱也不恨”的干脆离婚。他总是没得选。但依赖是一种习惯,他们在一起时,苏言的强大给了他前所未有的安全感。他在被允许的区域内不断地竖起叛逆的倒刺,孩子气地发泄那么一点被左右了人生的无谓愤怒,可是其实他骨子里是那么畏惧长大。苏言把他扔出了这段婚姻,他才终于再一次毫无遮掩地面对了这个世界。结婚前夕夏庭晚跟苏言说,以后离婚了自己净身出户。苏言同意了,那时也签了婚前协议,所以到了离婚这一步时,根本就没有财产分割这回事,所以算来算去倒也简单。苏言其实没太在意所谓净身出户的事,结婚之后,就立刻和他办了联名户头,倒是他不爱用苏言的钱,所以也从来不碰那个户头。如今回想起来,夏庭晚觉得自己真的是彻头彻尾的蠢蛋。他在以一种可笑的态度表达他的愤怒,以为恶狠狠地互不相欠,就能减轻一点自己的屈辱。可是与此同时,他却从来没有过任何经济上的危机感。他是完全没有理财观念的那种人,赚的最多的时候,他的钱挥霍在奢侈品、超跑,还给一直烦个没完的张雪乔和继父换了一处靠海的巨大豪宅,两辆林肯。他没给自己买过基金和期货,没在海外置业,没像其他明星一样投资开店,有一年倒是给赵南殊把房贷还清了当年终奖。他的窘迫,是一种长久以来的愚蠢带来的必然。他口里说着净身出户,可是其实他从来没想过要离婚,他没想过要和苏言分开,从来没有。除了香山苏宅之外,在h市,他甚至连一处房产都没有。他这时才意识到周仰说的话是多么的一针见血。他的问题,就在于他总是不想那么多。他喜欢苏言,却无力经营这段感情。他蔑视苏言的钱,可是从不为自己做好打算。他恼怒苏言掌控他,可是自己根本没有成长的远见和勇气。他的人生,简直就是一个加粗大写的滑稽。——“老板,不是我说,你这……这真有点惨啊。”赵南殊和夏庭晚一起凝视着最后整理出来的财务状况表格,他抓了抓头:“要不就带着尹宁住我这儿?最近房价那么疯,也没必要现在买吧,而且我这房子,再怎么说也是老板你帮忙还的余款嘛,你放心住嘛。”夏庭晚下巴托在桌子上,没接赵南殊的话。其实他一个人的话,对于住在哪里是真的没什么太大所谓,相比起其他明星,他在生活方面的要求并不特别高。只是想到尹宁,他的心里就忐忑起来,他想给那个孩子最好的,这是他必须要做的。可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最好的到底是什么。就在这时,他的电话响了起来,夏庭晚低头一看是张雪乔,本来不愿意接,可是转念一想,还是拿起了电话。“夏庭晚,你现在长本事了啊,给你打了多少个电话都不接是吧?你给我听着,今晚必须回家一趟,不然以后再也不用回来了。”张雪乔语声尖利刺耳,哪怕不开免提,也能让周围人听得一清二楚,只说了一句话就怒气冲天地把电话挂了。赵南殊尴尬地看着夏庭挖,试探着问了一句:“老板,你要回去吗?”“嗯。”夏庭晚深吸了口气,他今晚回去,势必是要有一场硬仗了。张雪乔和继父的房子是张雪乔给他念了好久要他买的,他当初本来不想买,毕竟那价钱实在是令他也瞠目结舌。苏言当时私下和他认真说过,劝他不要买。因为那块地皮在h市的昂贵程度仅次于香山,可以说是富豪云集,以他继父的身价,住进去也是找不自在。他当时没有听苏言的,还是给张雪乔和继父自作主张地买了下来,后来的事,果然证明苏言还是对的。张雪乔和继父住进去之后不久就闹了起来,一会儿说社区里人情冷漠,一会儿说其他住户瞧不起他们,硬是要夏庭晚又给他们买了两辆加长林肯,还要配上佣人管家,因为这样才符合那个地段的标配。后来那些糟心事,夏庭晚没和苏言说过,更不可能用苏言的钱给自己家处理这些事。那会儿他红得发紫,又和苏言这种豪门权贵结了婚,有那么两年他赚多少钱自己懒得记,反正就是个数字。所以花出去时也从来不过脑子,甚至直到现在,那些佣人管家和司机的工资都是按月从他账上划走的。夏庭晚这最近一年就没怎么工作过,又根本没有危机感,直到这会儿真要用到钱了,才发现自己真的是捉襟见肘,自己账上都快空了,还在被张雪乔他们吸着血,实在是糟心。他心里打算着,反正张雪乔和继父住在那儿也不能说是有多舒坦,不如叫他们把那处房产卖了,也省了这些撑场面的流水钱。他也不奢求把房款都还给他,只要给他让出一半让他这段时间缓冲一下,给尹宁买个环境上佳的房子就可以了。但是赵南殊把他送到张雪乔家里时,他一眼就看到了车道上停着的苏言的车和站在一边的司机,他顿时感到一阵不妙。“我操,”赵南殊当然也能想到会发生什么:“老板,阿姨可别是要……”夏庭晚哪有工夫说话,直接就焦急地大步往里面赶。他还能不知道张雪乔想干什么吗,这段时间催着他去求复合的微信都堆上上百条了,他一条不回,现在把苏言叫来,显然是急了想要亲自干涉了。 第19章 苏言年轻时在国外留学多年,誓词用中文说了一遍,又用英文说了一遍“till death do us part.”苏言说,他觉得英文的原意更隽永一点。“没能守住承诺,我很抱歉。”苏言低下头,也不知道是对张雪乔还是对夏庭晚说的。他睫毛垂下来的样子,看起来有点忧郁。不要再说抱歉了。夏庭晚心碎地想,苏言,求求你,你不要抱歉。在灯光下向苏言望过去时,他忽然发现苏言瘦了。最近和苏言的几次见面都十分匆忙,而且每一次都几乎是他落荒而逃作为结尾,他甚至没来得及仔细看过苏言。直到今天,他才意识到这件事——他以前最喜欢苏言的下巴,方方的,有点肉,平时看起来深沉。可是笑起来时,下巴微微扬起,中间道沟便更加迷人地显现出来,牙齿白白的,透着一种神采奕奕的可爱劲儿。他那时常常抱着苏言,啃咬苏言的下巴,逗他说:“苏言,你知不知道你笑起来时,有种老男人的纯真。”可是苏言瘦了,下巴瘦削下来便再也没那么精神,低下头的样子整个人都憔悴了。夏庭晚的心也因此揪了起来。“我能理解伯母的不满,您叫我来解释一下,我就来了,但是离婚这件事已经决定了,今晚跟您正式交待过之后,我就不会再来了。”苏言语速很慢,神情也很客气。他一边说一边站了起来,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补充了一句:“还有,我没有婚内出轨,我们是和平离婚。如果伯母不相信,可以去请私家侦探查,查到了的话,尽管请律师告我。”和咄咄逼人的张雪乔相比,苏言始终很平静。他们毕竟不是一个阶级的人,张雪乔疯起来自己的脸皮都不要,当年收了三千万的事也提,出轨的事也要捕风捉影,就像是自己在泥水了滚了一身还要把苏言也拉进来一样。可是苏言不一样,哪怕被这样指责,也只对出轨的事做了确凿的否定。他明知道结婚的事是张雪乔理亏,但是却半句也不多争执,说是不屑也好,说是对夏庭晚心情的顾及也好,他都还是那个得体内敛的苏言。张雪乔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直到苏言已经转身离开,都连一句反驳的话也憋不出来。夏庭晚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他看了一眼张雪乔,虽然今晚本来是过来谈房子的事,但是这个情况下,感觉也实在是没什么好谈的。他什么也没说,直接掉过头去快步向外追去。其实他也不知道该和苏言说什么,但就是想再看苏言一眼,再说上一句话,哪怕只是道别一声呢。夏庭晚追出去的时候才发现不知何时外面已经下起了瓢盆大雨,豆大的雨滴噼里啪啦地砸下来,声势惊人。苏言就站在门廊下,似乎在等着司机把车开过来。夏庭晚大步跑过去,“苏言——”他刚开口唤了一声,苏言还没回头。就在这时,一道闪电如同利剑一般划破了黑夜,强烈的光芒在那一瞬间把世界照成了白昼。而苏言的黑色迈巴赫正在缓缓向前开着,闪电的光芒划过玻璃车窗,以更加刺目的形式反射到了夏庭晚的眼前。“轰”一声。夏庭晚感觉的身体像是被闪电贯穿了一般,心跳都停止了一个刹那。玻璃、玻璃的反光……他的眼前仿佛又出现了那天车祸前的情景,急促尖锐的刹车声,身体被扯碎一般的剧痛,还有玻璃碎裂的声音。他身子一软,跌坐在了地上。短暂的失神之后,夏庭晚感到自己正在被一种熟悉的味道包围着,那味道淡淡的,却让人感到好安全。他情不自禁地深深吸了一口,这才意识到那是苏言身上的古龙水香味。“没事,是闪电……”苏言用手轻轻捂住了他的眼睛,不让他再看那些刺眼骇人的光,另一只手把他护到了怀里,低声说:“别怕。”第八章 夏庭晚心有余悸,后背也猛地冒出了冷汗,又过了几秒之后,手才发颤地覆在了苏言的手上握住。那是一种熟悉又安心的触感,他不由下意识地、不舍地摩挲着苏言的无名指。以前曾经是翡翠戒指的地方如今空荡荡的,但这样摸上去时,似乎还能感觉到戴了五年的戒指在无名指留下来的痕迹——像烈焰在肌肤上燃烧过,留下一片废土。苏言的手僵住了片刻,他很快放开了夏庭晚退开一步,面容也隐在了门廊的阴影之中:“回去吧。”夏庭晚站在原地,看着苏言就这样转过身。司机给苏言打着伞躬身开了车门,就在苏言要整个人坐进去的那一刻,夏庭晚忽然冒着雨绕过车头,快步跑到了车道上一把拉住了苏言的手臂。滂沱大雨噼里啪啦地砸在他身上和脸上,只是一瞬间身上的衣服就被淋湿了,夏庭晚狼狈地看着苏言,因为雨珠凶蛮地淋下,几乎睁不开眼睛。苏言的司机显然是吃了一惊,但是他反应迅速,马上就把伞倾斜过来给夏庭晚遮挡住大雨。苏言此时人已经坐在车里,探出头来看着夏庭晚,眼神里也带着一丝错愕。 第21章 苏言凑过来点烟的时候,他们挨得很近。夏庭晚闻着从苏言身上传过来的古龙水味道,那熟悉的体温和气息让他忍不住触电一般打了个颤。可那样的接触转瞬即逝,苏言就要坐回座位的那一刻,夏庭晚忽然感到尖锐的痛苦一下子要把他碾碎似的。“苏言……”他忽然紧紧抱住苏言,他是那么用力,几乎能听到胸口被压迫时发出的痛苦声音:“你不要和别人在一起,我不愿意,我不愿意。”他从来都不是能够承受离开的人。做爱的时候,他不太怕进入时的疼痛,但是却怕苏言抽离时的空虚。哪怕热烈地抱在一起,苏言一遍遍地亲着他,那一刻都还是会觉得好寂寞,所以忍不住要咬苏言的下巴、脖颈或者手指,留下一点自己新鲜的齿痕,像是小兽给心爱的猎物撕咬着打上烙印,才能有所缓解。苏言是他的。虽然他曾经看起来满不在乎,经常摆出潇洒的姿态,可是其实他对苏言的占有欲是绝对的、纯粹的。他不要温子辰来拥抱他的苏言,哪怕只是想到,都恨不得把苏言现在就生生嵌进自己的身体里,不要任何人碰触。“你不要抛下我。”他哽咽着说,忽然在这个时候想起赵南殊说起春光乍泄里的台词,那样的心情,他终于痛彻心扉地明白了:“苏言,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庭晚,刚才你没来的时候,张伯母在怪我耽误了你五年的时光和青春。”苏言没有推开他,也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慢慢地吐着烟圈,似乎在回忆着什么:“其实如果不是她提起,我都没怎么想过——今年过完生日,我就三十六了,不算老,但也不年轻了。”“在刚过三十岁那一年遇到你,我觉得很幸运,像是上天送给我的礼物。在你之前我和许多人在一起,始终都是一种泛善可陈的供求关系,除了生理性的满足,什么都没有,所以时常感到很空虚。”“我第一次看到你在《鲸语》里的表演就爱上你了,我先去找许哲问起你的事,然后慢慢地接近你,你本人和电影里一样吸引着我,我每次见到你时,都觉得你就像是无人森林中一只漫步的小鹿。你是天然的,你的警惕、可爱都是天然的,你是纯粹靠着本能行事、不掺杂半点妥协的美丽生灵,你能理解我活了三十年后,才第一次见识到爱情的感激心情吗?”夏庭晚不由自主抬起头,嘴唇不由微微颤抖,他看着苏言被烟雾缭绕模糊了的面容,可是依稀能从苏言的眼神里辨认出了一丝因为回忆而带来的遥远笑意。“我想和你在一起,不是像之前那些空虚的关系那样,从最初,我就是想和你结婚的。写新闻的无聊记者也好,你母亲也好,他们都不能理解我,他们觉得因为拥有了金钱,就拥有了肆意挑选、任意支配的权力。可是结婚对我来说,也同样是神圣认真的决定,你交给了我五年人生,可我也同样把自己交给了你五年。”苏言用夹着烟的手抚摸了一下夏庭晚的脸蛋,他的脸上,终于又露出了一丝熟悉的温柔表情,轻声说:“我和温子辰——我不会和他结婚,也不会再和任何人结婚。我没有办法再给任何人那样形式和内容的爱情了。”夏庭晚听他这样说,可是却感觉不到任何快慰。他还没能完全明白苏言的意思,可是那言语之中隐含的苍凉却让他感到下意识的恐惧。苏言把车窗降下来了一个缝隙,他吸了一口带着泥土腥味的雨天空气:“今天你第一次说,结婚不是被逼的,我很开心,真的——但是回不去了,庭晚。”“我不是五年前的我了,精气神不够了,也没有三十岁的勇气再来一次了。”他说回不去了。苏言不仅是不要他了。苏言不要爱情了。夏庭晚努力睁大眼睛看着苏言,在他自己还没察觉到的时候,眼泪已经掉了下来。——在他之前,苏言身边待过许多人,有跟过一两年的,也有只厮混三五天的。夏庭晚问起苏言之前的事,苏言并不避讳,说出来的一些名字之中也有很出名的模特和演员,他那时的态度很淡,似乎并没什么值得一提,夏庭晚也从来没听说过有任何人给苏言惹起过绯闻还是风波。苏言不大叫他们男朋友,只说是伴儿,就像如今提起温子辰的语气一样。夏庭晚其实一直隐约能够感觉到,他认识的苏言并不是完整的苏言。在他所看不到的那些过去里,在别人的眼里,苏言或许是个淡漠的,甚至有些残酷的人。有一次夏庭晚突发奇想,和苏言一起拿了个望远镜从香山往h市cbd望去,结果数下来竟然有十几栋参天高楼都是亨泰开发的地产,那一刻,哪怕是他都吓了一跳。财富和权势积累到了那个阶级的男人,对几乎所有东西都戳手可得的男人,究竟心里如何看待其他更平凡的人。夏庭晚很难去体会,因为他从来没站在那样的高处。但是他在此前好像没有细想过这个问题,因为苏言对他是不同的。可是如今轮到他来面对苏言的另一面时,他才明白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冷酷。苏言回到了认识他之前的时候,在决定离婚的时候,不仅是对他绝情,也同样对那个曾经浪漫的自己漠然地放手了。“苏言,我能再问你一个问题吗?”夏庭晚任由泪水在他脸上软弱地流淌下来,可是眼神里却闪过了一抹倔强。其实在那一刻他已经明白,再多的哀求都没用了,正因为没有用了,他才终于决定把一切都问清楚:“是不是在知道我出车祸的那一天,你就已经决定和我离婚了?”“是。”苏言把烟掐熄在车里的烟灰缸。“是不是……因为那件事?”夏庭晚的声音发颤,可看着苏言的目光却没有游移。他不能再逃避了,之前的那六个月,他几乎是把自己沉浸在车祸留下来的伤痛之中,因为那样就可以逃避那件事给他们带来的余震,可走着走着,他和苏言还是走到了绝境。他必须得直面他和苏言这段婚姻惨败收场的那个导火索。苏言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之中。 第23章 树犹如此,人何以堪。留在骨头里的、血液里的痛楚,哪怕长大成人,仍始终会一遍遍碾过生命。结婚五年了,时时刻刻承受着同样痛苦的苏言,选择了对他只字不提。这是车祸后最让他伤心的事。有无数次他都想要和苏言道歉,他不该说那些话,他不够体谅,他没有好好心疼苏言,他用了苏言最痛彻心扉的伤处去刺伤苏言。他当然是想要道歉的,可是每每想要开口,却又最终失了声。苏言从来不告诉他。苏言的日记本,在他面前上了锁。他明明是苏言最爱的人,可是苏言却不和他分享生命中的软弱和狼狈。爱情真的应该是这样吗?他总是为这些问题烦恼,时而觉得是因为自己的任性不成熟,让苏言无法放下心来暴露脆弱。深夜里他好多次看着苏言睡着的模样,想象苏言的童年,是不是也那么的不快乐,想象年幼弟弟自杀去世后,才不到二十岁的苏言是如何度过那段时光,他想着想着心疼得胸口都疼起来,疼到极致便又转为生气。爱情不该就是那么简单的一回事吗。我给你看我过去受伤的痛处,你帮我温柔地舔伤口,看到了彼此的脆弱,才能生了怜惜,最后成了爱恋。世界对我们那么冷酷,为什么不能依偎在一起。在这样的辗转反侧中,他最终浪费了最后六个月的时间,等来了结局。和苏言下雨天分开之后,夏庭晚坐着赵南殊的车回家,他像是一夜之间长大了一些,并没有颓废地在家大哭。他安静地把这段时间总是随手拿出来读时乱在房间各处的苏言的书信都整理好。那是整整138封书信。他把这138封书信堆成好几叠,小心翼翼地收在了大盒子里,然后放进书柜。打开书柜时,忽然看到之前就小心翼翼收好的婚戒。他矗立在原地好久,还是不由自主,有些发颤地将那剔透的翡翠戒指又戴在了左手无名指上。不知为什么,夏庭晚的脸忽然有些红了,如果是第一次戴上时,这样的神情应该是幸福而满足的吧,只是这时,便有些羞耻了。可他还是没有摘下来。在谁也看不见的时刻,他应该还是能保有那么一点小小的权力,悄悄带着这枚戒指睡一觉的吧。——接下来的几天夏庭晚逼着自己不再想苏言,于是就专心开始处理财务方面的问题,他试着给张雪乔打电话提到卖房产的事,果不其然被张雪乔直接拒绝,还挨了一顿破口大骂。张雪乔骂完了,倒好像是抓到了机会似的,忽然又劝他缺钱去求苏言。有这样的妈,夏庭晚其实已经不会觉得悲惨了,只是感到很尴尬地挂了电话。夏庭晚和赵南殊一起合计着,想买合适的房子看来也只能东挪挪西凑凑了。之前出车祸的那辆兰博基尼前面被撞得不成样子,酒驾出事保险公司也不理赔,所以只好花了一大笔钱维修,可是修好后夏庭晚想来自己也不可能再开这辆车,就和赵南殊一起找门路转手。驾照被吊销了六个月,夏庭晚想来想去,觉得自己大概不大会再开跑车了,所以干脆把之前闲置着的那辆银色slk也给卖了。这样再加上一些杂七杂八的零散款项,他总算差不多凑够了钱,在赵南殊家附近刚开发的高档社区天澜阁买下了一套价值不菲的成品房。虽然这和他最初设想的别墅不能比,但是天澜阁干净漂亮,保安又严密完善,再加上设施完善,有游泳池有楼顶球场,还有供儿童玩乐的游乐园,实在是不错的居所。他和赵南殊一去看过一次房就满意得不行,夏庭晚之前没关注过房产相关的事情,这回第一次认真给自己买房,还特别关注了一下——发现天澜阁竟然是苏家的亨泰集团开发的,不由又感到世界真是小得不得了,也不知道苏言有没有亲自规划过天澜阁。由于是成品房的缘故,所以倒不需要多少时间来装修,预计只要一个多月后就能入住了。夏庭晚托赵南殊找了家居设计师,特意嘱咐了是有小朋友要住的,交完房款的那一天和赵南殊一起走在路上,夏庭晚头一次因为金钱感到心里发慌。他刚成年就一举成名,然后很快和苏言结婚,之后就像是生活在失真的乌托邦一样,他不是不知道缺钱的滋味,而是几乎感觉不到钱这东西的存在感。直到现在才打算为自己的人生和经济做出规划,还要开始为一个幼小的孩子考虑,他在花出一大笔钱之后,看着卡里变得很尴尬的数字,才体会到那种没有钱走路都不踏实的感觉。“南殊,你会不会也觉得我太幼稚了啊,”夏庭晚推了推墨镜,他看着他身边走过的路人们,有些陌生地呼吸着这个世界真实的空气,懊恼地说:“我之前真的没想过关于钱的事,原来真的一用起来,感觉像流水似的,一花就没了,我心里真的虚得厉害。二十五岁才明白这种感觉,是不是很奇怪啊。”“还好啦。”赵南殊耸了耸肩:“不是都说有压力才有动力吗,其实吧,像我们这种年纪的男人,通常来讲都压力都很大的,车贷啊房贷啊,过几年大部分人还会有养娃的压力,这东西吧,你只有感觉到了才能改变。其实做大明星,本来就和现实隔着一层膜,更何况你不仅是明星,还很快就和苏先生结婚了,苏先生那人就不用说了吧——把你保护得连工作压力都舍不得让你有,你既没缺过钱,也没有生存的危机感,你能感觉到什么啊?”赵南殊说着快步走到了地下停车场打开车门,示意上车:“还有啊,你当年非要主动签那个婚前协议,要我说实话,真的是傻的不行,要是现在的你,你还会提吗?其实说起这个,我至今都觉得奇怪,苏先生就真的舍得让你净身出户?这和他的性格可一点也不像。”夏庭晚系上安全带,赵南殊忽然提到苏言让他感到有些难过,他小声道:“那时我家里一口气拿了苏言三千万,我觉得自己跟卖身似的,就提出来撑撑面子,但是其实我没想过和他离婚的。但是现在想想,那样也挺好的,我本来就、就没帮到他什么,这五年也的确花了他不少钱,本来就不好意思和他分什么财产,他又不欠我的。”赵南殊转过头,抿着嘴唇盯了夏庭晚一会儿,他神情刚开始有点严肃,可是过一会儿却忍不住无奈地笑了一下:“要我是有钱人,我也喜欢你这种天真的小宝贝儿——没事,那不拿他的钱,咱自己赚嘛。”赵南殊说着发动了车子,慢慢往香山的方向驶去。夏庭晚之前和苏言打过招呼说晚上去香山看望尹宁,到了苏宅之后,应门的竟然又是温子辰。温子辰穿着简洁的白t恤,他对夏庭晚的到访并不意外,开门之后笑着打了个招呼:“夏先生,你来得好早,言哥还在楼上办公呢。”“你好。”夏庭晚生硬地吐出了两个字。夏庭晚这次见到温子辰,和之前两次的心情又很不同了。之前他不确定温子辰和苏言的关系到底到了什么地步,虽然也有绯闻和自己的猜测,可那毕竟不是确凿的,可苏言亲口和他说他们发生过关系之后,他再见到温子辰时,胸口一下子就憋闷起来。 第25章 为什么啊。为什么要被大人们殴打、虐待、抛弃,为什么其他的小朋友都是被疼爱保护着的存在,可他们什么都没有做错,却并没有被世界善待啊。为什么,他最终还是长成了最讨厌的大人的模样,去肆意伤害了另一个无辜纯真的孩子。难道他身体里真的流淌着夏仲予令人作呕的罪恶血脉吗。“庭晚,”他耳边仿佛传来了模糊的呼唤,可是又不太真切,直到第二声:“夏庭晚!”他被猛地拉了起来,站直了身体之后才发现是苏言。“坚强点。”苏言按着夏庭晚的肩膀,又重复了一遍:“你跟我说要照顾尹宁,你明白这件事的含义吗?”夏庭晚有些恍惚,下意识地抬起头看着苏言。苏言的神情很严厉:“你要照顾一个受过伤的孩子,你就要很坚定、很强大——你要收拾好你的负罪感,不再自溺在过去里——告诉我,你能做到吗?”夏庭晚颤抖着:“能……”他声音微弱,可望着苏言时,却还是用力地点了点头,重复道:“我能。”苏言听他这么说,表情也渐渐和缓下来,放了手之后退开一步坐在沙发上。夏庭晚用力吸了口气,才终于逼着自己慢慢冷静下来。赵南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过来站在他旁边,伸手递过来了他的茶杯,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夏庭晚喝了一口百香果茶,缓过来之后,才轻声对尹宁说:“宁宁,等我的房子收拾好了,就来接你过去住,好不好?宁宁喜欢什么样的房间啊?喜欢宠物吗?”尹宁显然是听到了。可是他既不看夏庭晚,也不回答,就只是低着头站在那儿,倔强地露出一截细细白白的后脖颈。夏庭晚心底忽然泛起一股怜惜、愧疚、和想要弥补的心情交织的复杂情绪——他看着尹宁,某种角度像是看着过去的自己。或许是场面有点僵持,坐在一边的温子辰“咳”了一声,然后轻声唤道:“宁宁。”尹宁听了立刻快步跑向温子辰,小小的手一下子紧紧拉住了温子辰的手,小声叫了句“子辰哥哥”,然后就背过身去不看夏庭晚了。小男孩对温子辰的那种信任和亲近,显然和面对夏庭晚时截然不同。“言哥,”温子辰用手揉了揉尹宁的头,站起来说:“要不我先带宁宁上楼待会儿吧?”“嗯。”苏言应了一声。夏庭晚看着温子辰和尹宁上楼的背影,不由感到有些尴尬。我能的。他在心里又这么重复了一遍。那三个字像有种魔力,想一遍,胸口就会凭空生出一丝勇气和定力。苏言等到温子辰他们彻底离开之后才开口:“尹宁妈妈找到了,在戒毒所。我前两天去见了她谈尹宁的事,她不肯给监护权,但是委托我在她不能出来的这段时间照顾尹宁,估计着,怎么也要有个一年半载了。”夏庭晚有点懵:“之前不是说,宁宁还在医院的时候她拿了钱就跑了吗?怎么现在又忽然变了?”“吸了毒的人神志不清做的事,也没法估计。”苏言皱了皱眉,低头喝了口茶:“现在进了戒毒所,可能又想起了作为母亲的职责,她不肯给监护权那也没办法,她毕竟是尹宁的妈妈,再不尽职,大概尹宁也还是更想和她生活在一起,只能这段时间尽力照顾了。”“还有,车祸后大多数时候都是温子辰陪着尹宁,做复健、玩游戏什么的,所以尹宁最信任温子辰,总粘着他。你想接尹宁过去,但是骤然把环境和熟悉的人都换了,可能也不大好。”苏言说到这里顿了一顿,面上忽然显出了疲惫的神色,他用手指按了按太阳穴,又缓了一下才继续道:“所以我想,你接过去照顾之后,每个周末还是带回来这里,让尹宁两边都住着适应一下,也别让他觉得被抛弃了似的。”“苏言……”夏庭晚知道他们在说正事儿,可却忍不住凭空问了一声:“你还好吗?”苏言楞了一下,但马上就沉声说:“我没事。”他话一说完,两个人都沉默了片刻。过了许久,夏庭晚才踌躇着又开了口:“尹宁的事,我听你的……其实还是你考虑得周到些。”“但还有一件事,我也想和你说,关于工作的。”苏言抬眼看了夏庭晚一下,夏庭晚也知道,他现在工作的事实在是和苏言半点关系也没有,可是他心里拿不准的事情,就总是想问问苏言的意见。“周仰给我接了个线,说有个慢综艺节目《在路上》,马上要开始录制了,因为其中一个mc有急事不能参加,所以在着急找个候补,问我要不要考虑。”“真人秀?”苏言似乎有点诧异。“嗯……”夏庭晚点了点头,其实想到这些,他也心情低落。他成名之后,曾经接到过许多真人秀的邀约,他心里也不知道应不应该参加,有时看看邢乐那些人热热闹闹地在节目里看起来也挺开心。但是周仰在初期运作推广的时候,早已经把夏庭晚和那些阳光帅气的偶像很明确地区分开来。周仰把叛逆又忧郁的特质当作夏庭晚的个人品牌来经营,几乎是一寸一寸地把夏庭晚牢牢抠在这个人设里面。他是一个严格的人,在他眼里,夏庭晚是注定要做大明星的人,所以夏庭晚必须非常努力、非常精确,要把易碎、敏感的特质像表演一样毫厘无失地呈现给大众看,要和大众保持一定的距离和神秘感,才能维持高级感。所以真人秀这种贴合大众又嘻嘻哈哈的节目,周仰以前一概是拒绝的。倒是苏言一直和周仰的理念有些不同。结婚之后,苏言偶尔和他提起工作的事时,只是说让他要自由一点,想开心就开心,想去做轻松娱乐的工作就去做,想拍电影就去拍。苏言不是一个会反复对他说教的人,也不愿意对他工作和个人生活干涉太多,讲的最认真的一次,也只是告诉他:“你先是个人,然后才是明星,不要把人生过成一个大众眼里的人设,没意思。” 第27章 赵南殊想起来那时夏庭晚和苏言的快乐,虽然有些心酸,可是却又感到很纯粹。他那时是真的相信这两个人会永远在一起。其实哪怕是现在,这种信念都没有被彻底动摇。——其实我不知道该不该解释,说来有点讽刺,今天更新里才写了关于“人设”的事,苏言让夏庭晚不要活在人设里,因为对于上了年纪的人来说,人设本来就是一个很虚的事。没人会活在单一刻板的人设里,认识一个人,也不能这么简单。一个人的人生轨迹如此复杂,怎么可能框在几个形容词里,夏庭晚20岁的时候,骄纵任性得理所当然,可是25岁的夏庭晚,终于知道自己不能永远这样下去,因为他会伤人,也会伤己,所以这个时候的他现在处于混沌期,想改,想成长,也想要苏言。但是一切要自己摸索,就像是一只刚回归天地里的雏鸟,有点怯怯的,但是这都是戒断期正常的反应。他和苏言的关系在这个阶段,是没办法肆意撒娇的,哪怕他心里的本能是扑在苏言怀里,这当然很憋屈,因为他压抑了他的本性。但等他长大了,等他和苏言的爱情重新开始,他仍然还会是苏言最宝贝的小王子。爱情就是这样的,他在苏言面前,永远可以做骄纵的小孔雀,苏言爱的也正是这样的他,苏言爱的不是温柔却乏味的温子辰。但是夏庭晚作为一个人的个体,他要立得住,要坚强,不能做玻璃罩里娇弱无力的玫瑰。这是人物的矛盾性也是延展性,它不是固定的。就像苏言,苏言看似温柔宠溺,可是深沉的另一面,是不愿把脆弱暴露的极度自我保护。在他们俩的关系里,苏言不是做得完全正确的一个,他在薄弱的时候也选择了回归他最熟悉的方式,去和一个不爱的人发生关系。某种程度上来讲,他背弃了自己爱情的理想,所以也让很多人觉得他无情,我都可以理解。我觉得对人物和剧情的讨论,我从来都觉得很正常。只是有时候觉得大家一起讨论得挺开心的,也不用我蹦进来说太多。但虚假人设,货不对版的指控,我觉得错愕,也并不苟同。写文是孤独且需要耐心的历程,因为剧情在流动,人物在流动,这些动态的东西写出来,也希望读者愿意给我一点耐心去读。如果没有,甚至觉得惊天大雷,那也无妨,缘分一场罢了,不喜欢就关掉一个页面,这并不是多大的事。我是个作者,不是卖货的。我写的人设,是性格中的核心部分,不是所有部分,如果认识有偏差,我也还是希望给我一点尊重。我写的是我心中的故事,我不会拿超过读者几十、百倍的时间来写一篇文,然后来诈骗所谓的看文时间。这是赔本生意。第十章 夏庭晚第二天找了个粤式私房菜馆约了周仰,想要了解《在路上》的事。他和周仰挺久没见了,刚车祸后周仰来看了他几次,之后基本上都是微信联系。他中途还因为离婚的事不想谈工作就躲了周仰一个多月,挨了周仰一顿狠狠的数落,其实他心里也知道,周仰生他气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周仰还是老样子,戴着一副金框眼镜,斯斯文文的脸,但是痴迷健身,透过衬衫都能看到紧绷的肌肉。以前周仰来香山找夏庭晚时,和苏言倒是很有共同话题。苏言在家里修了个巨大的健身房,只要有空就要进去待上一两个小时,但是他不像周仰那样执着于练大块肌肉,只是特别在意线条。夏庭晚对此很是不屑一顾,他天生四肢修长纤细,又不想要肌肉,所以就乐得做个懒鬼,苏言平时只要一捉他去跑步,他就恨不得装死。现在想来,他也真的是个挺不自制的明星。他不仅抽烟喝酒,经常熬夜,而且油炸的、辛辣的、碳酸的什么垃圾食品都不忌口,但是如果不是这次车祸,他的容貌和身材还是能稳稳得维持得住,这或许也称得上是某种程度上的老天爷赏饭吃吧。“来,让我看看。”周仰一坐下,就直接扶正了夏庭晚的头,眯起眼睛仔细地观察起他右脸上的伤疤:“最近几次修复都去了,是吧?”“去了。”夏庭晚这段时间是很乖地按照周仰的吩咐在进行修复了,第一个疗程的激光修复已经告一段落,他的疤痕的确是肉眼可见的淡下去了很多,不再像刚开始那么的狰狞刺目。“嗯,看着恢复得还不错,”周仰也终于点了点头:“过几天叫化妆师给你上妆遮瑕了再看看效果,应该也不会太糟糕。”夏庭晚心中暗自松了口气,周仰眼光挑剔,既然这么说的话,他应该还算过得去。“然后说说节目的事,这个《在路上》是tbn台今年的重磅节目,旅行类的真人秀,常驻五个mc,一季十期,两期一个旅行地点,具体行程完全由mc们一起协调,会涉及到国外地点,但不会给配备助理或者翻译,突发事件也要秉承着尽量让mc们自己解决的原则,总的来说,节目卖点是拍摄明星们在旅途中真实的姿态和样子,其实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在拍明星的生活实录。”周仰语速很快,他似乎也意识到夏庭晚不能这么快把所有的细节记下来,说道:“我之后会把资料都传给你的,今天我拣重点和你说。”夏庭晚其实听到这里已经有些紧张起来了。和苏言在一起之后,他的旅行经验其实还挺丰富的。苏言虽然有好几个助理,可是和他出门旅行时,却总是津津有味地想和他一起规划行程,订票挑酒店。可惜他太懒,苏言又太贴心,久而久之他就根本不费心规划任何事了,他想要什么、想玩什么、想吃什么,苏言总能给他安排得舒舒服服的。苏言在欧洲留学多年,讲一口流利的英腔,在国外时,也就更不需要他来说英文去沟通。这时听到周仰说的节目内容,夏庭晚才意识到他对这些根本一无所知,他已经能想象到自己可能会面临的尴尬状况了。“之前tbn做的都是比较激烈紧张的挑战比赛类真人秀,这次想换个慢综艺的路子,连拍摄周期也跟之前的节目都不一样。之前的节目都是拍完一整季,剪好片子再播放完,这次tbn打算创新一下——连拍摄和播放周期也想要和慢综艺慢生活的味道靠拢,所以除了最开始连着拍摄完四期,之后隔两周一次旅行,也就是一次拍摄工作,在两周内制作完,然后一周播放一期。可以说,这是且行且播的一种新颖形式,之所以要这样拍摄,是想要渲染明星生活实录的特色,mc们真实的生活轨迹会和旅行节目的录制交织在一起,在旅行中可以聊到生活中并行的点点滴滴,也可以探讨之前播放出来节目之后引来的舆论。庭晚——你在听吗?”周仰看出来夏庭晚有些走神,停了一下问道。“在听。”夏庭晚还沉浸在有些焦虑的心情中,虽然迷迷糊糊的,可还是下意识点了点头。“你也知道的,谁都想要比较完整的拍摄档期,这样比较好安排时间,《在路上》这种碎片化的拍摄方式,搞得很多理想的人选时间上都调整不过来,所以嘛,才空缺出了一个位置,不过节目组那边对拍摄时间安排上很严格,这十期拍摄一定要规规矩矩录好,不能中途又说有别的档期和事情穿插着,要请假,这都是绝对不允许的。你觉得行吗?”“这个应该也没什么问题吧。” 第29章 期间苏言还是会和他做,可无论他怎么抱着苏言撒娇求饶,凑在苏言耳边一遍遍认错,苏言就还是不亲他。平时温柔平和的苏言犟起来,是真的认真。可是那种认真,却又隐约透着一种可爱。夏庭晚想着想着,忽然感到一阵从胃里泛起来的寂寞。苏言再也不会因为这种事而操他了吧,也不会气呼呼地拿不亲他来罚他了吧。可他却忽然好想和苏言做爱。“他妈的。”夏庭晚在牙缝里咒骂了一句,这种突如其来的欲望让他有点愤怒。做爱的快乐没有了。苏言也被他弄丢了,他的人生还有什么别的好失去。周仰说得对,从泥潭里想要爬起来还要顾全面子是不可能的事。没有赢家的运气时,他起码还有输得起的勇气。——夏庭晚过了几天就叫周仰和他一起去tbn和节目组签协议。周仰开着车,忽然说:“我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做了决定。”夏庭晚刚想开口,就听周仰继续道:“有件事上次我没来得及和你说,许哲快回来了。”“真的?老师什么时候回来?”夏庭晚听了身子一下子坐直了,眼睛有些发亮。其实进入娱乐圈之后他最感激、也最信赖的人就是许哲。和苏言不一样。许哲对他来说,既是朋友,更是老师,甚至近乎掺杂着一些对于父辈的尊敬。许哲和息影已久的陆相南一起去坐游轮在加勒比海度假,一玩就是半年,期间夏庭晚车祸和离婚时,许哲都打过来问起过情况,夏庭晚其实有好多事都想和许哲谈谈,但是通过电话,却感觉怎么都说不太透彻。现在许哲要回来了,他当然开心得很。“应该也就一两个星期的事吧,不过他可能要在美国境内处理点房产,所以拖延一下也说不定。”周仰说到这里顿了一下,转头看了一眼夏庭晚:“其实我本来是想,等他回来,让他再帮你物色个经纪人。”夏庭晚本来脸上还带着笑意,忽然听到周仰这么说,不由一下子僵住了。“你一直是个挺没事业心的人,以前还只是任性,可是和苏言结婚之后拍了部《争锋》,因为反响不佳,就干脆彻底松弛荒废了下去。我不知道是不是苏言对待你的方式,让你完全丧失了正常人对生存该有的焦虑和压力,总而言之,有那么一段时间我是觉得你已经废了,我是想提换经纪人的事的,然后你就出了车祸这事,我也就耽搁了下来。”夏庭晚的心不由得一直往下沉,他和周仰合作了五年,虽然私交一般,可是他对周仰的信任却是难以撼动的。如果周仰在这个时候决定离开他,那就实在是太过沉重的打击了。周仰仍然在开着车,他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侧脸线条看起来很冷硬:“但是最近这段时间,我觉得你有了点变化——我现在还看不出来太多,但是我还是改变了主意。个人情感上,我不是那么喜欢你,其实你也知道的,可是你好像还是有种魔力,让人很难狠心抛下你。我知道离婚的事,你很难过,可是以我的角度来看,这其实是你的机会。”“苏言爱你,就像爱一个永远都活在十八岁的小男孩。可是其实你或许是有能力长成男人的,只是你自己还不知道。”夏庭晚张开嘴唇,可是一时之间却说不出话来,过了许久,他轻声说:“周仰,其实你也知道我其实撞了人,对吧?”“你自己发现的,还是苏言告诉你的?”周仰把车开进tbn大楼的停车场,一边找着停车位一边问。“我自己发现的,然后我去找了苏言,他才告诉我实情。”“我当然知道——”周仰有点冷厉地挑了下眉毛:“只不过苏言不让我告诉你,而且直接就出手把媒体也给摆平了。他事情办都办完了,我再说也没什么意义,而且我只不过是个小小的娱乐圈经纪人,惹不起苏言。”周仰把车子熄了火,和夏庭晚一起向电梯间走去,一边走一边说:“其实这就是苏言做事的逻辑。有可能伤着你的,或者哪怕是你伤着别人,只是愧疚之心会让你难过,他都直接解决,从来不和你商量一声。你觉得是温柔?其实这就是霸道,而且比表面上的霸道更可怕。如果不是和苏言结婚,你或许就不是现在这个样子。”夏庭晚能感觉到周仰对苏言强烈的不满,两个人的爱情,在旁人眼里,总有着不同的面貌和解读。他觉得周仰说得很对,可却又有一些不对,是他喜欢苏言宠他,如果苏言不,他就要折腾苏言,可是苏言太宠爱他,他又变成了周仰说的“这个样子”。如果不和苏言结婚,他会是什么样,其实他想象不出来。他可能不会有现在这样失去苏言的痛楚和失魂落魄,可大概也不会有那五年中点点滴滴炙热的快乐。电梯到了十八层停了下来,夏庭晚和周仰刚一出电梯,就看见一个男人正往这边走过来。那男人身高近一米九,褐色的头发带着一点自然卷,高挺的鼻子和肤色显而易见是带着白种人血统,可是浅浅的双眼皮,和修长的眉毛却又有种东方的细致。他看到周仰和夏庭晚时,步伐有些僵硬地顿住了。是李凯文。李凯文的好看,是那种昭然若揭的,“只要不是瞎子就肯定看得懂”的明晃晃的英俊。你挑不出他五官的毛病,也挑不出他身材的毛病。可是除了称赞一声太帅了,好像也说不出别的什么。因为他什么也不藏,有几分,就摆几分在脸上。“哈喽,好久不见啊庭晚。我今天才听说你也加入了《在路上》这个节目,真巧——”李凯文还是抬手和夏庭晚打了个招呼,他露出了个笑容,可是笑容里显然有点尴尬,嘴角牵起来时下巴中间露出了一道浅浅的沟。第十一章 那多少是一道有点可恨的沟。 第31章 这是他车祸后第一次这么隆重地打量自己。从青春期之后,他就喜欢频繁地照镜子,他知道自己有着一张得天独厚的美貌面孔。他当然是自恋的,只是那时还说不清自己到底美在哪里。后来拍电影时,许哲才用专业的术语告诉他。他头和脸都小而精致,皮相和骨相挑不出毛病,脸上也没有任何多余的不听使唤的肌肉。所以他才能禁得住大荧幕的严峻考验,才能在大特写下依然能保持绝对的美感。镜中的面孔,熟悉又带着点陌生。一双桃花眼几乎没怎么上妆,双眼皮轮廓清晰干净,不过分深邃。卧蚕明显,不笑时,眼尾端正地平拉出去。他试着对着镜中的自己露出笑容,只见眼尾便如桃花绽放般妩媚地扬起,转眄流精。他的山根不能算特别高,与那些以混血轮廓、立体深邃的小生相比,中庭可以说是偏平。但是他胜在鼻子曲线流畅,鼻尖像小鹿一样翘得无辜,与饱满的嘴唇正好相称,让他始终带有一种少年式的纯真和倔强,把一双眼睛的妩媚和攻击性巧妙地中和下来。这张面孔上的瑕疵仍是无法掩盖的,jayden显然从一开始就知道让那道伤疤消失是不可能做到的,他另辟捷径,选择了用精妙的技法,把围绕着伤疤的暗沉颜色都盖得一点不剩。与其说jayden是在遮盖疤痕,不如说他是在精修疤痕,把这道伤疤的狰狞和肆意修得只剩下一道简洁干净的细细线条。即使是疤痕,精致起来都显得不那么丑陋,反而带着一种时隐时现的脆弱气息,仿佛这张面孔的主人有着哀伤的过去,随时在等待着诉说。夏庭晚看着镜子,他实在太知道如何运用自己的美貌了,下意识地就稍稍侧过脖子,将那道疤痕藏在阴影里,他遮掩,却又不全然遮掩,隐约露了一点痕迹出来。他最适合的角度是半侧脸,把他饱满的额头,流畅的侧脸线条,小巧精致的鼻子都昭示无疑,。一双眼睛微微抬起,对着镜子让眼底的微光流淌出来一丝,然后又略带忧郁地收了回去。欲言又止,眼波流动。站在他背后的周仰和jayden的呼吸都不由微微停止了一拍。许哲告诉过夏庭晚,要自恋。美人若不自恋,美就自动少了三分底气。夏庭晚曾经一直是这样的。五年前他站在夜色里,侧着脸对苏言浅浅一笑告别,肆无忌惮地绽放着自己的魅力。苏言看着他的眼神,是一个成熟男人也掩盖不住的混乱迷恋。他知道苏言会爱上他,那时候他就是这么理所当然的自恋。第二天,苏言写诗给他。“我见你,像走过梦境。夜色使我痛楚,甜蜜,魂不守舍。醒来时没有你,便又悄然荒芜了。”他得意地把诗好好地保存了下来。可是离婚后的日子,他似乎很少想起来这回事——他是一个曾让苏言称为梦境的人啊。夏庭晚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这张脸不再那么完美了。可是他依旧自恋。他曾拥有的魅力,似乎在这一刻,又在他的身躯中复苏了火苗。——《在路上》前四期的拍摄档期很快定在下个月初,前四期节目总共拍摄大约八天。第一站泰国普吉岛,第二站清迈。五位mc分别是夏庭晚、李凯文、歌手纪展,邢乐和当红小花顾茜。以这五个人的咖位来讲,c位本来还是可以在邢乐和夏庭晚之间争一争的。邢乐这两年已经是稳稳的一线流量,两部爆火网剧的男主,多个真人秀的mc,议论度和热度都远超其他几个mc,如果没有夏庭晚的加入,他本来是当之无愧的c位。夏庭晚是得过戛纳影帝的,就仅仅这一项,对于一个演员来说分量就超过一切。圈里人都知道,大荧幕影星地位上,总是比电视剧演员高一点。更何况是夏庭晚是一个经历传奇的年少影帝,这还是他的综艺首秀,很难说tbn会不会把本来毫无疑问属于邢乐的c位给拿走。因此当tbn才刚刚放出夏庭晚加盟《在路上》的消息之后,网络舆论瞬间就爆炸了。吃瓜路人当然只是出于对夏庭晚竟然加盟综艺的震惊,多少还有对于离婚和车祸这两桩大新闻之后,夏庭晚首次复出是什么面貌的好奇。现在网络上根本没人放出过夏庭晚车祸后的照片,也有很多人都在猜测夏庭晚的脸究竟是什么样子。但是利益相关,邢乐的优乐美们却坐不住了。只因为《在路上》官方第一条微博把夏庭晚的名字放在五位mc的最前面,优乐美怀疑tbn偷偷把c位换成了夏庭晚。粉头们当晚就组织了一波活动,把#劣迹明星夏庭晚不配c位#顶上了热搜,一同上了热搜的自然还有顺势而再度被不断拎出来的夏庭晚过去几年的新闻。还有公众号和大v翻出当年《鲸语》许哲海选时邢乐和夏庭晚那宿命一般的交汇,再度撩拨了优乐美的神经。 第33章 他本可以有更圆滑的方式处理那件事,可他不知天高地厚,看不起叶炳文也就算了,甚至狂妄到拿叶炳文当他和苏言服软的台阶来下,给了叶炳文那么大的一个羞辱。夏庭晚只能试图乐观地安慰自己,五年过去了,叶炳文身边的人怕是都换了一打又一打,也未必就还记得自己。可是几天后,他的幻想彻底破灭了。那天从tbn电视台拿了些资料出来之后,他刚到停车场,还没和赵南殊上车,就被一个身穿黑西装的保镖拦下了。“夏先生,叶少想见你,请你单独上车谈谈。”那保镖虽然语气客气,可伸出手臂把他强硬和赵南殊隔开的姿态,却显然不容他回绝。夏庭晚看着保镖背后停着的那辆白色宾利,感觉手心不由自主冒了冷汗。——夏庭晚对焦急的赵南殊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然后低头打开了宾利的车门。tbn的地下停车场本来就阴湿,车里的冷气扑面而来时,夏庭晚的身体不由轻轻抖了一下。车里很暗,一个身穿酒红色衬衫的青年男子坐在里面。随着车门打开照进去的一缕光线,那青年的面孔被光影隔成明暗两侧,显得阴恻恻的。“夏影帝,好久不见,进来坐吧。”夏庭晚感到仿佛被某种蛇类动物给注视着,身上也起了一层厚重的黏腻和不适感。可他即使再不情愿,也还是沉默着坐进去,关上了车门。车内的空间并不狭小,但从叶炳文身上传来的古龙水香味浓烈到刺鼻,还有那声不怀好意的“夏影帝”,都令他感到窒息般的局促。“叶少。”他小心地和叶炳文保持着距离,轻声打了个招呼:“请问找我有事吗?”“嗤,”叶炳文发出了一声冷笑:“转过来,看着我。”夏庭晚迟疑了一下,但还是顺从地转过了头,直视着叶炳文。叶炳文大约只比苏言小上个一两岁,相貌本来倒称得上人模人样,可五年下来或许是因为酒色无度,面容却比苏言显老了很多,肤色和唇色泛着不健康的品色,眼下也有些凹陷,这样的状态穿酒红色,只显得气色更虚浮难看。夏庭晚几乎要动用上自己的所有演技,才能勉强不表现出厌恶的神色。叶炳文也拿狭长的眼睛盯着夏庭晚,他的眼神里带着赤裸裸的嘲弄:“瞧瞧你,脾气比以前好了许多啊,看来人都是会变的,对吧?有苏言撑腰的你,在我面前,狂得都不带拿正眼看我,现在被苏言给扔了,就恭恭敬敬地叫起叶少了——”“你还真是有两幅面目啊,小婊子。”夏庭晚听到那三个字,一时之间不由自主睁大了眼睛,带着怒意瞪向叶炳文。他像是被鞭子猛烈地抽了一下,强烈的、前所未有的耻辱感从他的背脊里窜了上来,在他的身体里燃烧着——“怎么着?不高兴了?才装这么一会儿就装不下去了?”叶炳文见夏庭晚生气,脸上的笑意却更浓了,他冰凉的手指狠狠地捏住夏庭晚的下巴,强迫夏庭晚看着他,他另一只手慢慢地抚摸着夏庭晚脸上的伤疤,笑嘻嘻地说:“小婊子。苏言操了你五年,操腻歪了,你现在可怎么办?”“放开我。”听到苏言的名字从这个人嘴里吐出来,夏庭晚几乎要吐出来。他还是没控制住自己,把叶炳文用力推了开来。叶炳文看着夏庭晚,眼神突地一冷。“啪!”他忽然一巴掌抽在夏庭晚脸上。叶炳文下手的力道很重,夏庭晚根本没反应过来,头就狠狠撞在车前座的靠背上,眼前都冒出了几点金星。“搞我是吧?”叶炳文把夏庭晚拽起来,反手又是一巴掌打下来。他终于不再假模假样地露出笑容,愤怒使他的太阳穴都暴起了两根青筋,在车里明明暗暗的光暗下,格外狰狞:“让我丢脸是吧?攀上苏言就敢给我脸色看是吧——你算个什么东西?苏言看不起我,你也敢看不起我?”夏庭晚被打得牙齿不小心咬到口腔里的肉,嘴里一股血腥气弥漫上来,脸上热辣的疼痛在那一瞬间盖过了羞耻和震惊。逼仄狭窄的车身里,他看着怒不可遏的叶炳文,哆嗦着往后缩。叶炳文是根本不把他当人看的,夏庭晚那一瞬间真实地感到入骨的恐惧。或许是夏庭晚畏惧的神色让叶炳文心里舒服了许多,他不再动手,语气也和缓了下来,又露出了点笑意地说:“你得意的时候嘴脸可真好看啊,连苏言都能被你勾住五年——我是真挺吃惊的,不过是个小小戏子,我们这样人怎么可能放在眼里。无论多漂亮的,总是能弄到手,又何必搞到结婚,你又有什么特殊的,嗯?”叶炳文说着,玩味地摸了一下自己的下巴:“屁股特别带劲?我心里真的好奇,能让亨泰苏言玩上五年才腻,想必是有点过人之处嘛,这滋味,我觉得我也得尝尝。”夏庭晚感到叶炳文盯着他的眼神,像是一条蛇盯上了猎物,仿佛随时要将他生吞活剥。他无助地缩到靠近车门的角落,哆嗦着想要摸索打开车门,却发现车门早已经上了锁,坐在驾驶位的司机根本头也不回。“你让、让我出去——”夏庭晚声音抖得厉害,他一开口便感到绝望。这是何等无力的一句话啊,他就这样公然被关在豪车里,被殴打,被辱骂,可他根本无能为力。没有了苏言的庇护,他的骄傲和自尊,原来竟是这么轻易就可以被人踩得粉碎。他除了服软根本别无选择。夏庭晚痛苦地低下头,喃喃地说:“求你了,叶少,让我出去。”叶炳文听了不由笑了:“你放心,我还真不会强上你。你也不配,脸都毁了的东西,能让我提得起什么兴致?” 第35章 苏言穿着一身灰白色的工装,蹲在玫瑰花圃前。绯色的晚霞照在苏言的侧脸上,他握着剪子,正在给玫瑰修剪着残花和病弱的老枝,眼神认真又带着一点温柔。那场景熟悉到夏庭晚鼻子瞬间就是一酸。苏宅有专业的园丁来照料苏宅中的草坪还有每一处花圃。但是苏言心情好时也会换套衣服,哼着歌自己开上一会儿除草机,拿剪子修剪玫瑰花从、除虫。他做这些时,管家仆人和园丁都见怪不怪,各忙各的。夏庭晚记得自己经常坐在门廊前的台阶上看苏言修剪玫瑰,然后撒娇要苏言给他折一只最大最漂亮的。温和的光晒在他身上,懒懒的,他靠在那儿闻着玫瑰馥郁的香气,闻着闻着,就蜷在暖洋洋的日头里打起盹来,直到苏言忙完了再把他打横抱回屋里。在他还是这座苏宅的男主人时,这里曾经连空气都很浪漫。只要一想到,心里就会颤抖一下。可还没等夏庭晚从回忆里彻底清醒过来,却看见温子辰已经穿着一身白大褂从屋里走了出来,冰冷的陌生感又再次侵袭了他。温子辰新做了更清爽的发型,细碎的额发也向后拢了起来,今天显得格外的精神奕奕。他站在门廊下,先对夏庭晚笑着打了个招呼:“夏先生来了。”然后才转头看向苏言,语气里带着一丝亲昵:“言哥,怎么是你在修剪花丛,这种事让园丁来做不就好了。”夏庭晚扭开头没说话。温子辰说得好像那玫瑰花丛是什么无关紧要的东西。他心里有些难过,温子辰不懂苏言,也不懂那些和玫瑰相关的故事。连带着他那些柔软动情的回忆,好像也显得不值钱起来。苏言在这个时候也抬起头看了看温子辰,他没有回温子辰的话,那一瞬间,淡灰色的眼睛里神色似乎有些冷淡。“你来了。”他径自站了起来对夏庭晚说道:“明天几点的飞机?”苏言的下巴上沾了点儿泥土,用手背擦拭了一下额头的汗珠,穿着工装时很是格格不入。他毕竟是作为豪门的公子哥儿长大的,再怎么样也有种雍容的贵气,所以温子辰那样说或许也没什么不对,大概在温子辰的眼里,苏言就不该是蹲在那里修剪花丛的模样。“早上八点。”夏庭晚想了一下:“我今天不待太晚了,只陪宁宁散会儿步吧。”“那等我换下衣服带宁宁下来。”苏言说着就进屋了。他一直都没和温子辰说话,温子辰似乎觉得有点不安,来不及和夏庭晚说话,就匆匆转身追了进去。苏言很快就换了一身黑色运动装带着尹宁下楼了,这一次温子辰没有跟下来。夏庭晚上前牵了尹宁的手,然后当先走了出去。尹宁并没表现出抗拒和夏庭晚接触的样子,可是却也不肯说话。夏庭晚感觉手掌中小男孩的手小小的,软软的,他轻声问了一句:“宁宁今天画画了吗?”尹宁只是沉默着摇了摇头。尹宁不和夏庭晚说话,夏庭晚也不肯和跟在后面的苏言说话。三个人便这样沉默地顺着香山修好的步行道往下走。暮色洒在他们的面前,然后被一脚一脚踩碎。那画面如果定格下来,想必像是一幅安静又廖寂的照片。夏庭晚不想待久一点,一方面是时间紧,另一方面情绪也低落。他不喜欢看到温子辰,不喜欢温子辰站在他的玫瑰花圃前的样子。但是因为知道自己不再是可以理所当然地感到不满的位置,就更忍不住生苏言的气。就在走到半山腰的游乐场时,尹宁的步子忽然停住了。夏庭晚刚开始有点不明所以,可是顺着小男孩的目光看过去,赫然看到一个年轻女人牵着一条金毛站在游乐场的滑梯边,一下子明白了过来。那金毛有半人多高,毛色锃亮,长长的尾巴轻轻摇着,就乖巧地站在主人身边,实在又漂亮又威风,尹宁看得眼睛都移不开了。夏庭晚蹲了下来,平视着尹宁说:“宁宁,要去找狗狗玩吗?”尹宁像是吓了一跳,很快垂下了眼帘,用力摇了摇头。“宁宁,”夏庭晚看着尹宁的模样,酸楚的感觉慢慢地涨到了心口。他摸了摸尹宁的头,放轻了声音:“我们一起去——问问姐姐,可不可以和狗狗玩,好不好?”尹宁抬起头看了看夏庭晚,又悄悄瞟了一眼不远处的金毛,眼里忍不住流露出了一丝亮光,可神情却还是忍不住有些游移。“我陪你,我们一起去问。”夏庭晚又说了一遍:“我陪着你。”尹宁咬了下嘴唇,下意识地抬头看向苏言,似乎是在征询苏言的同意。“去吧。”苏言的眼睛深沉地看了一眼夏庭晚。夏庭晚牵着尹宁的手往金毛的方向走过去,能感觉到小男孩的脚步都轻快迫切起来,他的心也不由自主轻轻颤了一下。走过去才发现那年轻女人正忙着在讲电话,大约是见惯了带着小孩的家长的类似要求,夏庭晚刚开口问了一句:“请问,能不能摸下——”,就把狗绳都笑眯眯地递了过来,自己走到了一边继续讲电话,完全没注意到夏庭晚是谁。 第37章 “那我在外面抽根烟等你们。”夏庭晚也只好点了点头,他站了起来,不忘又跟苏言嘱咐了一遍:“你让宁宁自己点,想吃什么就点什么。”苏言无奈地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尹宁听到终于可以吃麦当劳,眼神都亮了起来,他的心思早就放在店里面,倒不太在意是谁带他进去。夏庭晚和苏言就像是交岗一样。苏言从夏庭晚手里牵过尹宁的手,慢慢地往明亮的麦当劳店面里走去。夏庭晚在店外背光的一角站着,看着那一高一矮像平常父子一样的两个身影,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自己心中酸软的感觉是温馨还是心酸。h市的暮色从橙黄色变成赤色,又渐渐变成落寞浓郁的深蓝,将他渐渐包围。这或许就是一天之中最忧郁的时刻了吧,夏庭晚从烟盒里掏出一根万宝路熟练地点了起来,抬头看了眼没有星辰的廖寂天色。他把手臂放在马路边的护栏上,看着一辆辆轿车在他面前呼啸而过。周围有人们热闹的喧嚣声,可却又好像都离他很远,他像是这个汪洋世界里的一个小小孤岛,只有自己指尖萦绕的烟雾陪伴。孤独才是他人生中的常态。或许之前的那五年。那火树银花般的五年,仅仅不过是偶然划过他的天空的流星。留给他的还是孤独,恒久的、恒久的孤独。就在这时,苏言忽然一个人从麦当劳走出来,安静地站在了夏庭晚身边。夏庭晚一转头见是他,不由错愕地睁大了眼睛:“宁宁呢?”苏言扬了扬下巴,示意夏庭晚回头看,只见尹宁正坐在橱窗的旁的位置,左手握着一大杯可乐,右手拿着一根薯条。“你就这么出来了?”夏庭晚简直不知该说什么好。“里面人太多,又到处都是油炸的味道,很腻,不太舒服——”夜色中,苏言的脸色似乎的确有点隐约的虚白,但又看不太真切,他沉默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我也不知道怎么和小孩子相处。”夏庭晚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不该怪他.苏言大概真的不是那种能和小孩子打成一片的男人,相视坐着可能也很尴尬,好在尹宁就坐在橱窗旁边随时能看到,倒也不用太担心。两个人突然之间又形成了独处的局面,可却好像也不知该说什么。苏言走到夏庭晚身边,和他一起把手放在护栏上望着面前的车水马龙。他们已经许久没有肩并肩靠得这么近的时刻了,苏言身上的古龙水香味从夜风中徐徐飘了过来。夏庭晚的心跳也不由乱了半拍。过了许久,苏言忽然问:“你和宁宁说话时,总是喜欢蹲下来——为什么?”夏庭晚夹着烟有些惊讶地转过头看向苏言,他自己都没注意到有这样的习惯,没想到苏言会突然问起。“我也不太知道。”他老实地回答道,一边说一边想,终于想出了一点解释:“小的时候我总是觉得大人都好高,哪怕我抬起头时,也看不清他们的表情。我不知道大人到底在想些什么,就经常觉得很不安。所以,可能是跟尹宁说话时,不想让他也有那样的感觉……就很自然地蹲下来了。”苏言就这么认真地听着,他浅灰色的双眸凝视着夏庭晚。那凝视那样的久,久到夏庭晚不得不低下头抽一口烟来掩饰自己的心绪,他含糊地问了一句:“怎么了?”“觉得你,”苏言刚开口就顿了一下。他有些踌躇,过了一会儿才继续道:“你一点都不像二十五岁的人——身上只有一小部分的成年人的模样,剩下的、大部分的你……都还是像个孩子。”“挺可爱的。”苏言最终轻轻说道。夏庭晚不知所措地抬头看向苏言。“你现在……还会觉得我可爱吗?”他的声音在风中隐约颤抖了一下。苏言似乎也知道自己不该再说这样的话,他没有回答,只是把头转了开来不再看向夏庭晚。“那温子辰呢,他也可爱吗?”夏庭晚忽然追问道。苏言沉默了许久,就在夏庭晚一度以为他不会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他还是开口了:“他是个努力的人。”“努力?”夏庭晚重复着这两个字时,心口剧烈地收缩了一下。他不知道是为了自己,为了苏言,还是因为想到温子辰竟然只能得到“努力”这两个字的评价。“苏言,你不仅不爱温子辰,你甚至都谈不上喜欢他吧?”夏庭晚控制不住地问道。烟快燃尽了,炙热的火星都崩到了他的指尖,可他却像是感觉不到烫一样,喃喃地继续道:“为什么你可以和一个不喜欢的人做爱?苏言,我有时真的觉得你好冷酷,离婚、离婚在你眼里到底是什么,是不是只要把字签了,感情也可以彻底一刀两断?你可以马上拥抱任何一个人,不投入任何感情。可我和你不一样……”“我和你不一样。”夏庭晚吸了一下鼻子,重复了一遍:“你知不知道,我没有过亲情,除了爱情,别的情感我从来都没有拥有过。你曾经是我一个人的,我一个人的,全世界就只有你是我一个人的,你说过,我也是你一个人的。可你还是会和别人做爱,我真的好难过——”“在你眼里,在别人眼里,我当然是没资格难过了。离婚了之后,两不相欠,再纠缠这些还有什么意思。” 第39章 就像艾略特写的那样:这就是世界结束的方式,并非一声巨响,而是一阵呜咽。大丽花一样的凄艳血色占据了他的视野。那一年他十八岁,世界给予他的成人礼是淋漓的血迹。可他依旧没有和世界决裂。他把苏谨的日记收在自己心底的柜里,牢牢上了锁,然后继续淡漠地前进,或许他自己宁愿相信他并未因此受伤。他生来就是一个中年人,他追求所有的浪漫和痴勇,因为那他恰恰是他从不具备的。第一次见夏庭晚,是在夏庭晚获得戛纳影帝之后回国的庆功宴上。许哲知道他去了,但是他没有找许哲把他引见给夏庭晚。他就靠在大酒店二楼的栏杆上,遥遥看着站在一楼中央的夏庭晚,那少年从香槟塔塔顶拿下第一杯,意气风发地一饮而尽——人头攒动间,夏庭晚瑰丽得像是一朵盛放的玫瑰。他就这样看着,庆功宴到了一半儿,《鲸语》其他的演员和编剧等主创基本都穿梭在各大媒体之间联络感情,只有夏庭晚溜到了角落,找到了一根背人的柱子。苏言觉得有趣,他站在高处,只是换了个角度,就还是能看到夏庭晚。那少年躲在柱子后,偷偷点了一根烟,像是自己在跟自己玩似的,呼出一串烟圈,之后再呼出一圈更高的。之后又像是玩腻了,仰头懒洋洋地靠在柱子上,百无聊赖地用手指敲打着柱子,像是对杯盏交错的一切都感到厌倦,那姿势也说不清是颓废还是叛逆。苏言站在二楼目不转睛地看着,隔那么远,他其实看不清夏庭晚的眉目,可雾中花的美丽还是让他屏息。站在二楼的那短短一夜,他像是高烧一般大病了一场。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脸也发热了起来,他身体里的心脏像是坐了云霄飞车。他变得虚弱、眩晕,可目光却越发精神烁烁。他别无选择地一见钟情了。那一夜之后,三十一岁的他把自己前所未有地武装起来。他知道,那将是他一生最重要的战役。接近夏庭晚的时刻,是他最接近理想的瞬间——无论是对于爱情,还是对他自己来说。他把自己打扮成了一个近乎完美的苏言因为在他心里,只有那样的苏言,才能配得上夏庭晚。苏言没有经验,追求这件事,他一部分靠的是多年纵横权钱场的周全,但再武装自己,大部分时间,他仍只不过靠着一个普通男人的本能在行事——夏庭晚需要他,他就随时出现;夏庭晚想要什么,他给。他去丰县送过小龙虾之后,夏庭晚开始会偶尔主动发微信给他。有时是自拍,有时是一些生活琐事,这些他都能回得妥当只是夏庭晚有时漫无目的地发个表情过来,他绞尽脑汁,也不知该怎么回才能让对话继续下去。后来他干脆和助理一起把夏庭晚在《鲸语》和节目里出现的样子,一帧一帧做成表情包。夏庭晚突然看到之后,又诧异,又害羞,但又带着点得意地回了一句:我怎么每一帧都这么好看,e=(′o*)))唉,表情包收了。既然你这么厉害,那我封你做我的头号粉丝好了。他光荣受封,高兴得用车载音响放电子音乐,一边开着车,一边随着节奏摇摆了几下身体。那种快乐单纯得有点不像他那个年纪的人还会拥有的。追求夏庭晚是一种甜蜜的折磨。夏庭晚是野生的小鹿,全凭好奇心和天性行事,它会用小蹄子来踩踏他,也会用舌头轻轻地舔他,有时候来了脾气会用犄角赶他走,可是若看他真的就此退缩了,却又会凑过来给他看它柔软的耳根,撒娇要他回来摸摸。所以如果说是单纯的追求,却又好像不是很准确。追求是单方面的痴态和执念,可他和夏庭晚是两个人的游戏——你进我退、百转千回、神魂颠倒。他有一次陪夏庭晚去日本,夏庭晚喝了几倍不加冰的梅酒,醉醺醺得半靠在他怀里和他一起散步。东京塔下的夜色霓虹闪耀,他抱着夏庭晚,男孩眯起一双媚得发光的桃花眼突然就侧过来亲上来。他心跳得剧烈,可夏庭晚中途却突然改变心意推了一下他。推,却也推得不彻底,推到一半又恋恋不舍把他的脖子圈了回来,可是这次干脆不亲了,只狠狠在他下巴上咬了一口。苏言下巴上见了血,那两天连胡子都刮不了,贴个ok绷也贴不服帖,胡子拉碴滑稽得像个卡通人物。他被折腾得懵了,从日本回来多少克制了些,以为夏庭晚也需要一点空间。可是两个人还没淡上一个星期,夏庭晚先发了条朋友圈,可怜巴巴地写在深山里拍戏走得脚都起了水泡,什么都吃不到,又私下给他发了条消息,说想吃大闸蟹。他那会儿在中东出差,助理带的转换头出了点问题,私人手机充不了电所以隔了一天才回消息。可夏庭晚没在他这儿受过这种冷遇,纡尊降贵给他服软还被无视了,估计是面子上过不去,顿时就别扭地不理他了。他发什么也不回,打电话也不接,他无奈之下打给赵南殊才问到了拍戏的地方和结束时间。事情办完了他从中东急匆匆飞回来,先找了门路直接从养殖场把新鲜的大闸蟹装箱空运到夏庭晚拍戏的花柏山旁的t县,然后自己没带助理,只身一人又从h市赶到了t县。到了t县之后,他估算着夏庭晚出山的时间,提前把运来的大闸蟹找酒店给蒸上,带了蟹八件,把蟹醋和姜丝给装在小盒子里,又温好了一瓶米酒,然后雇了车在出山的路口等着。夏庭晚从路口出来时,果然是在深山里带过的模样,灰头土脸的,人也瘦了一点儿。 第41章 “我不会。”他不得不这样说,哪怕胯下的部位已经在昂扬勃发,涨痛让他忍不住皱眉。多么理所当然的小混蛋啊,肆无忌惮地恃美行凶。认真地勾引他,再认真地拒绝他,然后湿着一双桃花似的眼睛看着他,直白地告诉他“我是第一次”的男孩,叫他根本连挣扎都乏力,只能俯首称臣。“那你能告诉我……第一次是什么感觉吗?”夏庭晚微微歪过头。“能。”苏言苦笑了一下,他帮夏庭晚把被子拉得更齐整了些,然后捧起少年小小的脸蛋。他深吸了口气,几乎动用了他所有的浪漫和想象力,慢慢地说:“第一次——就像是在夏天的溪水里游泳。”“你看到粼粼的水面,以为情欲太深,深得像是会把你淹没吞噬,所以感到害怕。可是实际上,如果你闭上眼,脱光衣服淌进水里去,你会突然发现——其实你本来就是条鱼啊。所以又有什么好畏惧呢?你轻盈、自如,你可以飘在水面上,也可以埋头钻进去游曳,水波会带你去你想要去的地方。在水里……你可以到达任何地方,天上、地下,再到你最甜美的梦里去。”夏庭晚听得怔怔的,一双眼本来看着苏言,可是听到后面,越发地雾蒙蒙起来,睫毛像蝶翼似的轻轻颤动着。苏言轻轻吻了一下他的耳垂,低声说:“宝贝,睡一会儿吧,拍戏累坏了。”夏庭晚有些不舍地抓住苏言的手:“你去哪儿?”“去外屋,处理点文件。”苏言声音沙哑地说。这次他没有说实话,他只是没有自制力和夏庭晚睡在一张床上。……哄完夏庭晚之后,苏言走到了套间的外屋,把电视打开随便挑了个频道,见恰巧是播放着《动物世界》,也就伴着里面的讲解配音,就那么放着了。然后苏言坐在沙发上,用笔记本电脑点开了份文件有点漫不经心地看着。不知过了多久,大约是在他也感到困意袭来的时候,忽然听到背后几声轻轻的脚步声。苏言还没来得及回头,就发现整个房间的灯都被关掉了,只有老式电视机的画面还带着些许的亮光。突如其来的黑暗之中,一个还带着沐浴露香气的身体钻进了他的怀里。苏言还在错愕之中,下意识地环住少年细瘦的腰身。“我睡不着。”夏庭晚的眼睛亮得像是瞳孔中隐约能看见火星,他一手撩开睡袍的一角,里面没有内裤。他就这样光着屁股跨坐在苏言腰上。苏言一时之间差点无法呼吸,也无法做出任何反应。夏庭晚喘息着,他眼里泛着水光,眼波流转间,羞怯中却又带着大胆的渴望。他紧紧地握着苏言的手,按在自己腿间翘起来的火热上,呢喃道:“苏言,我要你带我游泳,带我去梦里,带我去——”在黑暗里,苏言的手不由自主发抖起来。他从来不曾在其他人身上看到这种赤诚的、毫不遮掩的蓬勃生命力。“不许点灯,不要脱我身上的衣服……苏言,帮我。”夏庭晚等不及地摆动自己的腰身,用自己胯下的部位轻轻地顶撞磨蹭着苏言的手掌。苏言一只手终于握住那根忍耐许久的东西,缓慢有力地动作起来。夏庭晚仰起头半阖起双眼,用手捂住了苏言的双眼,然后在苏言的身上热烈地呻吟起来。欲望。斑斓的、狂野的欲望。如同一道烈焰,瞬间在他和夏庭晚燃烧起来。那是只存在于两具肉体之间的,最真实的联系。不点灯的房间里,只有老旧的电视机依旧播放着《动物世界》,里面的播音员兀自解说着蓝孔雀的习性。“成年的蓝孔雀的发情期在6-8月,公孔雀通过皮肌的收缩,将华丽夺目的尾羽高举展开如扇状,不断抖动,索索作响,俗称“开屏”——”苏言用手指牢牢把持住少年濒临迸发的顶端,把夏庭晚因为快感而战栗着的身子搂在怀里,在他耳边沙哑着声音说:“我的小公孔雀,你也到发情期了,对不对?”夏庭晚羞耻得流出眼泪,求饶似的把脸蛋埋在苏言的肩膀里。苏言低声笑了笑,一只手捧住少年圆翘的屁股向上高高托起,另一只手终于松开了阀门:“来,开屏让我看看。”少年使劲摇头,抽泣着在苏言手中射了出来。——他们并没有再做别的。那一夜之后,这样的交缠又发生过许多次。小公孔雀的发情期可并不是像电视里讲解得那么短暂,夏庭晚一开了窍便乐此不疲,像是春雨之后有什么东西悄然复苏然后茁壮生长,一发不可收拾。夏庭晚开始乐颠颠地缠着苏言,出外拍戏时微信也偶尔会发“想你了”这样的信息,短短三个字就勾得苏言一颗心飘得像是个不到二十的小年轻在经历初恋。 第43章 那是一个对明天充满了甜蜜期待的笑容。夏庭晚的骨子里,有生的力量。包裹在看似叛逆的外表下,这个少年却是爱的。他爱吃,爱性,爱这个世界赐予他的每一个美好向往。那一夜,曾毫无疑问地确信他会保卫夏庭晚一生。他想要夏庭晚永远这样肆无忌惮地绽放,不要被这个世界的规矩束缚,像小王子永远被善待。他曾以为他能给的爱情是无限无垠。不问昼夜,春来秋往,至死不渝。那到底只是五年前的他,给自己画的一场太虚幻境。回忆戛然而止。苏言睁开眼睛,依旧躺在床上。灰色的房间,空荡的四面墙,双人床上只有他一个人。那昏黄色的、温暖的灯光,那柔软的肢体接触,甜蜜的笑容——像它来时的潮汐一样,悄无声息地褪去,无情地离开了苏言。苏言徒劳地伸出手,空气里什么也没有。“不……”他听到自己胸腔里发出了一声破败的呻吟。阴雨缠绵的天色,藤蔓一样爬进孤独的房间,缠上他的手脚。——注一下:so this is how the world ends. not with a bang but with a whimper." - t.s. eliot the hollow men第十四章 节目组在拍摄临行前几天把第一站和第二站的景点换了一下,据说跟邢乐那边身体状况有点关系。不过反正先行的行政、服化还有摄影队伍早就到了泰国,清迈和普吉岛都有tbn的人在筹备,内部调换起来虽然麻烦,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反正邢乐现在是大东家韶光力捧的明星,这点面子还是有的。早上八点时,夏庭晚和赵南殊从h市机场准时出发,和他同航班的只有李凯文和李凯文的助理,另外的三位mc中纪展和顾茜是从别的地点出发,邢乐是档期紧张,到了下午才能飞泰国。为了私密性,节目组给所有艺人和助理都定了头等舱。李凯文和夏庭晚的座位连在一起,刚开始李凯文还是有些拘谨,夏庭晚也有心事,所以都没怎么说话。飞机到了中途李凯文点了一小杯人头马,喝了之后大约是人松泛放松了一些,顺便问了夏庭晚一句:“喝一杯吗?”李凯文酒量很好,大约是西方人的血统和习惯还在,更喜欢烈酒。以前夏庭晚最疯的那段时间,party和酒吧上经常遇到李凯文,他俩喝酒时,夏庭晚是来两杯长岛冰茶都会醉的量,李凯文则连着十几个shots的伏特加都面不改色。这样两个人竟然也能喝到一块去,倒也的确是很神奇的一件事了。“我戒酒了。”夏庭晚转过头,咳了一下才解释道:“酒驾的事……”知道尹宁的事之后,他才真的戒酒了。有时候憋得实在难受就抽烟,这段时间心情不好,更是抽得凶起来,所以嗓子也不舒服。“呃,”李凯文也马上领会了过来,他尴尬地抓了抓头:“抱歉。”他从内口袋里拿出一盒薄荷味的喉糖,递了过来说:“含一颗,你经常咳嗽。”“没事。”夏庭晚把喉糖接了过来,不以为意地摇了摇头,李凯文有点粗线条,而且有时候或许是文化有隔膜,处于中国人的社交环境里时,虽然中文没什么大问题,可对更微妙的语境却没什么领会的能力。过了一会儿,李凯文说:“其实,你撞车之后,我是想打电话给你的。但是你ex,emm,我担心我打给你,他知道了会不高兴。”夏庭晚有些惊讶,他又回想起之前在tbn李凯文古怪的态度,忽然探寻地问了句:“李凯文,你好像有点怕苏言?”“当然。”他估计是酒喝得有点放松,甚至像漫画人物似的用手指在头上比了个魔鬼的犄角:“你不知道吧,当年我们那件事被报道之后,他来找过我。”夏庭晚被他搞得有点紧张,欠起了身子问道:“他找你麻烦了吗?”李凯文长长呼了口气,似乎还有些心有余悸:“那时苏言的司机开车把我拦在家门口。苏言下了车,第一句话就问我:夏庭晚那时醉了,你呢,听说你酒量很好,你也醉了吗?”“我赶紧解释说,我酒量虽然好,但是我喝得多,我那时是醉了,真的对不起。”“那苏言说什么?”夏庭晚感觉李凯文虽然好像是被教训了,但是应该也不至于有多严重,不然李凯文现在也不会是这个反应,所以也从最初的紧张变得放松了下来,好奇地问。“他盯着我看了一会儿,眼神虽然看不出来什么,可是那会儿真的挺吓人的。”李凯文回忆着说:“他说,他昨天在电视上看到我的现场吃播,觉得心里不太痛快。之前拍的广告和综艺不算,但是接下来的三个月不准我参加任何露脸的公共活动,否则叫他再看到一次,他会很生气。”“他是没说会怎么样,但是,我也不敢再招惹他吧。唉……”李凯文的脸色有些苦兮兮的:“那三个月,我就什么工作也不敢接。但是这也就算了,你知道最可怕的是什么吗?”“是什么?”夏庭晚实在是有些惊讶,苏言去找李凯文这件事,他是完全不知情的。接吻门事情出了之后,李凯文和他就不太联系了,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他自然也不觉得有什么奇怪。“那件事九月份见报的,对吧?”李凯文开口说:“你知道苏言几月份来找我的吗?十二月——” 第45章 他当然也喜欢好看的事物。所以之前他虽然他时不时对苏言健身的事表面嗤之以鼻一下,其实心里暗暗开心,毕竟在床上爽不爽的事是很直接的。苏言曾经是他对欲望的所有想象和载体,无论他嘴里说什么,他都从没真正肖想过其他人。这还是他五六年以来,第一次以单身者的身份,去打量另一个漂亮英俊的年轻男人。那感觉新奇、异样,一时之间还带着惯性的不安。夏庭晚有些紧张地收回了目光。——当红小花顾茜来的时候不仅带了助理,还带了自己的随行化妆师,一到别墅就开始补妆。“夏老师,我可是你的影迷呢,这次能够和你合作,真的是太荣幸了。”顾茜坐在游泳池边的阳伞下和夏庭晚打着招呼,她语气很高亢,可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要让化妆师给她扫干粉的缘故,她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也并看不出十分兴奋的样子。“别这么说,我也很高兴能参加这个节目。”夏庭晚有些尴尬地喝着椰子水,他和顾茜完全不熟,听到顾茜叫他夏老师感到很不知所措。倒是李凯文和顾茜应该是有交情,聊到邢乐时,笑着说道:“听说邢乐工作太拼命,身体都累病了,他档期排得这么满,会不会太紧张啊?”顾茜是韶光娱乐的女艺人,现在和邢乐已经成了师兄妹,李凯文和她问起这个倒也不奇怪,但顾茜的反应却有些古怪。“病了倒也不一定就是累的。”顾茜露出了一个含着不屑,又带着点深意的笑容。她虽然很快就掩饰了下去,可是夏庭晚对人的微表情十分敏感,还是从她下垂的嘴角察觉到了一丝微妙。顾茜和邢乐虽然在同个经济公司,可是关系却似乎并不好,这种感觉,让他心里有些隐约的不舒服。他们三个在聊天时,纪展就一直戴着耳机靠在一边的躺椅上听音乐。他声音开得很大,即使隔了几步距离,夏庭晚都能隐约听到里面传来的摇滚乐的鼓点声,看他自得其乐享受着泰国阳光,完全不在意外界目光的样子,夏庭晚倒有些羡慕。到了傍晚时分,别墅里的几台摄影机位已经都架好了,导演和整个拍摄组也都到位。刚下飞机的邢乐看起来精神不太好,眼下因为睡眠不足泛起了点青色。一到别墅,他就被助理和几个化妆师给围起来郑重地打理造型,也来不及跟夏庭晚打招呼,还有一个助理快步跑了出去专程给他买咖啡。拍摄在即,夏庭晚有伤疤的顾虑,出于开销的考虑,他没有自己带化妆师过来,本来想让化妆师根据室内光线调整一下遮瑕。但是看节目组几个化妆师都在邢乐身边忙碌着,想了想,也觉得这时再凑热闹显得有些尴尬,就和赵南殊找了个安静一点的角落自己来。赵南殊是有化妆基础的,再加上jayden临行前特意准备好了色号丰富的遮瑕盘,给他标好了几个不同光线下需要用到的搭配,所以虽然比不上专业化妆师,但是也能勉强应付一下。赵南殊一边用笔刷给夏庭晚细致地上遮瑕膏,一边小声说:“老板,邢乐也有点太大牌了吧?”夏庭晚摇了摇头:“等他们忙完了,再让化妆师最后调整一下,没事。”他虽然身在娱乐圈,可其实从来没什么争抢的概念,五年前,众星捧月般的优待永远都是别人主动捧到他手里,要说他的任性,其实倒往往体现在对于那些东西的毫不珍视。更何况,无论如何,他也很难去对邢乐产生恶感。邢乐大概可以算是他青春时代的小男神。十六七岁的时候,邢乐就是人群中英俊得夺目的那种男孩子,笑起来露出一口白牙,又阳光又精神。那时候他已经知道自己的取向,邢乐既是他的好友,又是他朦胧的初恋。那次突然的接吻之后,他和邢乐的关系就变得微妙起来。他曾以为自己那么喜欢的邢乐,可是亲吻的时候却感觉并没有梦幻的感觉,一旦把手伸到他的衣服里,浓烈的不安和抗拒还是会淹没他,他的本能使他抗拒着邢乐。邢乐似乎觉得尴尬,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联系他,他有点沮丧,还带着一点的失落,可那种情绪很快就流淌过去,并未留下太多深刻的痕迹。后来他和苏言结婚后,有一次说漏了嘴。苏言虽然当时没说什么,可是晚上和他做的时候却异常凶狠,他心里知道苏言吃醋在意,一边撒娇着求饶,心里还不由有点隐隐的得意。和爱苏言的浓烈心情相比,对邢乐的那点喜欢,不过是年少时的一场轻柔幻梦。回想起来时,像是夏日午后的一阵微风,不会有任何伤痛。或许是几年的时光下来,那点尴尬现在想想也没什么,于是邢乐在他心中,便只剩下浅浅的美好感觉。哪怕最近这段时间,很多事让他觉得有些微妙,可是那美好的感觉并没有就此逝去,甚至想到邢乐时还是觉得很亲切。就在这个时候,收拾好的邢乐也终于站起来往夏庭晚这边走了过来。妆容和发型都调整得完美无缺的邢乐此时脸上再也看不到一丝的疲惫之色,他神采奕奕,眉眼英俊耀眼,对着夏庭晚露出了一个招牌式的阳光笑容。“小晚,在飞机上我就一直急着想见你,这次你来拍节目,我真的特别高兴。”“小晚,在飞机上我就一直急着想见你,这次你来拍节目,我真的特别高兴。”邢乐说着,走过来轻轻拥抱了一下夏庭晚。他的面貌、笑容都还是那个熟悉的邢乐,可是在这个时候的高涨热情和拥抱,都让夏庭晚感到有一丝丝的陌生。他们俩本来曾经是要好的朋友,又对彼此有过隐约的情愫,按理说是不需要在所有人面前这样的。“好久不见,乐乐。”夏庭晚拍了一下邢乐的后背,和邢乐比起来,他的表现可以说是克制得多了。“走吧,进去听导演说一下拍摄的事。”邢乐的拥抱一触即止,很快就退开了一步说道。 第47章 其他人倒都很淡定,只是夏庭晚没来过泰国,觉得特别新奇,忍不住围着双条车绕了两圈打量了一下。双条车后面是敞开着的,车身里竖着两排长长的座位,整个车身都粉刷成鲜艳的红色,车顶和车身侧都挂着一连串的小彩灯,虽然车子本身挺破旧,装点的灯饰也廉价,可是在晚上傻乎乎闪烁着的样子,却带着令人愉悦的放松气息。夏庭晚忍不住掏出手机给双条车专门拍了一张照片,可是很快却又在夜色里感到落寞起来。以前他出外拍戏看到什么有趣的东西,第一反应都是拍下来发给苏言看,结婚五年,其实除了到最后关系降到冰点,他和苏言之间,好像总是说不完的话可以聊。现在照片存下来之后,却也不知道还有谁可以分享,那股兴奋劲儿不由也随之冷却了下来。邢乐显然是和另一边常规的出租车沟通过了,走过来时笑着说:“出租车一趟就要200泰铢,太贵了,我看以咱们的预算,接下来几天就都只能坐便宜的双条车啦。”他已经进入了队长的状态,虽然今晚的花费还不用算在两万五的预算里,但还是很尽职地提前做了调查。双条车倒也适合拍摄,五位mc和几个还在跟拍的摄影师在里面相对而坐。邢乐在和顾茜闲聊着拍电视剧时的琐事,飒爽的夜风从双条车两侧徐徐吹进来,其实这本应该是很慵懒惬意的时刻。可是车子刚启动,夏庭晚一下子就感到不舒服的感觉猛地袭来。泰国司机开车实在是太猛了,再加上双条车本来就不是开起来平稳的轿车,启动时油门一踩,夏庭晚整个人都颠了起来。其他人都没太大所谓,还在神色自若地聊着天,可是夏庭晚却脸色一下子难看起来。车祸虽然已经是大半年的事,可他的应激障碍还一直没好彻底,赵南殊直到现在给他开车都要非常小心地避免急刹车和突然加速,刚才因为第一次见到双条车有些激动所以完全忘记这回事,这一坐上来,才感觉难受得不行。泰国的道上没太多规矩,双条车在开到下坡时甚至还在加速度,一路疾驰到了路口,见有行人要过去,才急匆匆地刹了车,轮胎都发出了“吱——玆”的刺耳声音。“哇!”车里人的身体不由都弹了起来,顾茜睁大眼睛惊呼了一声,她不忘瞟了一眼摄像头,笑了起来说:“太刺激了吧——!”顾茜是女人都没太大惊小怪,其他人当然也只是哈哈笑了起来,车里的氛围一片放松。只有夏庭晚握紧了双条车侧边的栏杆,一句话也不说缩在角落,他的手握着栏杆,可是其实在谁也不能发现的是,他的五根手指虽然用力到指甲都泛了白,可是还是在控制不住地不停颤抖。短短不到十分钟的车程,夏庭晚无数次想要喊停车,却还是都忍了下来。除了不想再提到任何和自己车祸相关的事之外,他也不知道这个时候突然提出停车是不是不太好,他其实没太多和人共事的经验,也不知道怎么做才恰当。车里除了邢乐之外,其实都可以说是陌生人,也没人注意到他的异常,他一个人勉强撑着,忽然感觉到一阵前所未有的孤独和无助。其实如果是五年前的他,是绝对不可能这么忍着的,大概因为从来不觉得生活艰辛,也不觉得工作可贵,所以有的是骄纵脾气可以耍。可是如今的他,一来年纪渐长却再不像那时候风头正盛,二来离婚之后的他诸事不顺,被叶炳文照脸扇了两巴掌,自尊都踩到了土里,更难过的是,知道不再被苏言宠爱的他,就像是被折了漂亮尾羽的孔雀,忽然失去了趾高气扬的气势。到了餐厅夏庭晚都还是没胃口,摄影组给点了一桌子的泰式菜肴,其他几位mc和摄影师都吃得很起劲,可是他只勉强喝了几口冬阴功就放下了筷子。“乐乐,我能跟你说个事吗?”邢乐正好坐在他身边,他见邢乐吃得差不多的时候,还是悄悄开了口。他想来想去,接下来几天如果都要坐双条车,他也实在是有点吃不消。邢乐是队长又是他的好友,这种事他和邢乐私下说一下,邢乐应该是能帮忙的。“好啊。我们出去说。”邢乐转头对夏庭晚很亲近地笑了一下,站了起来当先往餐厅外走去。夏庭晚和邢乐站在餐厅背后比较隐蔽的遮雨棚下,夏庭晚想了想,觉得对着邢乐也没什么好隐瞒,就很直接地说:“乐乐,我坐双条车特别难受……太颠了,刹车和加速我都觉得不舒服。”他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才继续道:“你知道的,我之前、之前酒驾出了车祸,那之后我就再没开过车,坐车时,太颠簸太摇晃,我也都特别难受。”“啊,”邢乐露出了一个惊讶的表情,他随即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怪不得我刚才觉得你在车上脸色有点差,我还以为你心情不好呢。”夏庭晚看着邢乐没说话。夜色中邢乐的面容依旧英俊到无可挑剔,剑眉星目,端正无比,可是夏庭晚却觉得有些闷闷的,他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时候的自己过于敏感了。可是邢乐分明看出了他的不自在,可是如果他不说,邢乐大概是不是问都不会问一声。他们以前,从来不是这样疏离的关系。“你的顾虑我知道啦,我会安排好的,你放心。”邢乐语气温和地说:“你身体不舒服,要不我帮你叫个出租车,先回别墅早点休息?”“好。”夏庭晚点了点头,邢乐这样说,他还是心里感激,轻声道:“乐乐,谢谢你了。”“客气什么。”邢乐笑了一下,拍了拍夏庭晚的肩膀。夏庭晚要提前走时,纪展也说有点事要先回别墅,所以两个人打了一辆车。夏庭晚身体不舒服,心情也不好,见纪展冷冷淡淡不多话的样子也不是那种需要去尬聊寒暄的人,也松了一口气,乐得缩进后座里闭上眼休息。出租车开到了一半,夏庭晚忽然听到纪展开口了:“邢乐的摄影一路上都在跟着拍,刚才你们出去,摄影师也跟了出去。”夏庭晚头一次这么近距离的听到纪展的声音,第一感觉就是好听,果然不愧是唱歌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却特别低沉有磁性。可是纪展说的话却让夏庭晚有点不解,他不由睁开了眼睛看向了纪展:“什么意思?”“没什么。”纪展转开了头,像是有点不耐烦似的冷着脸:“只是告诉你,自己的跟拍摄影不在,也不要觉得可以放松。”第十五章 回到别墅之后纪展就先去洗澡了,夏庭晚则躺在床上想着纪展说的话。他和纪展不熟,所以纪展不说别的,他也不太好再多问。可他不是笨蛋,他听得明白纪展话里的意思,纪展不仅是在让他小心镜头,也在让他小心邢乐。 第49章 导演摆了摆手:“我们沿路都安排了人看着呢,放心,而且开拍前你们先看看示范,等会坐上去跟在他们后面,就不会慌了。”可以乘坐的大象后背上都架好了两人位置的木椅子,导演说话间,已经有两位工作人员爬上大象的背脊坐在了木椅子上。另外还有一名训象师骑在大象的颈项间,手里握着一根长棍。伴随着训象师的一声呼喝,本来跪着的大象这时才温顺地直起腿,站起了身,慢慢向前走了两步。看着这样一个庞然大物缓缓驮着工作人员走动,大家不由也都发出了惊呼声,坐在上面的工作人员神情轻松,对着下面比了个耶的手势。夏庭晚第一次看到骑象的场景,心里也不由有点好奇,他往前走了两步想站近点看看大象,可是这么一看,他的心却一下子揪紧了。大象的身上,竟赫然是一道道被铁钩划破的伤口,大象皮粗厚,可是却还是有许多伤口刮破了皮,露出里面的血肉,其中有的看得出是还泛着血色的新伤,有的是粗糙愈合过的旧伤,新旧交叠,惨不忍睹,甚至连象耳朵都看得出来生生缺了一块肉,可见下手时是多么的狠。夏庭晚把目光移向训象人手中的长棍,这时仔细一看,才看到那长棍的棍尖上,分明带着一截锋利的铁钩。就在这时,好像是因为大象走的有些颠簸,训象人脸上露出不满的神情,举起手,就是重重地把铁钩在象身上又勾了一道,发出了一声呵斥。夏庭晚看得触目惊心,而除了他之外,其他人似乎并没有多大惊小怪。而那大象却仿佛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残酷,像是感觉不到痛了似的,只是低着头,温驯地迈着步,甚至也没有发出一声悲鸣……这样的场景,悲戚得叫他几乎无法忍受。导演已经在招呼摄影师开机,几位mc也在往后面等着的大象那边走。夏庭晚听了下意识地跟着走了两步,可是,看着跪在面前、身上伤痕累累的大象,浓浓的抗拒几乎要让他寸步难移,他迟疑了许久,终于还是开口了:“咱们一定要骑大象吗……?”他这句突然的话,让其他几位mc都有些错愕,还是邢乐先问了一句:“怎么啦?小晚,大象是颠了点儿,你怕不适应吗?”“不是,我……”夏庭晚低下了头,他自己知道他是不应该提这些的,可是他却怎么都忍不住:“我看这些大象一犯错就要挨打,身上已经到处都是伤了,特别可怜,咱们这样还拍骑大象,是不是对动物太残忍了。”他这话一说出口,连导演脸色都不对了。邢乐转过头,神情有些意味深长,他嘴角隐约含了丝笑意,轻声说:“小晚,你是不是想多了?其实咱们是来工作的,大象营是当地人建的,怎么训练大象也不是我们能插手的事,你这话……说得倒好像整个节目组和其他几位mc都很残忍似的,其实我们大家,谁也都不愿意伤害大象嘛。”夏庭晚抬起头看着邢乐。每一句话都看似合理,但在温和之下,又悄无声息地在诛心。这样阴险的话,却是出自邢乐口中。这个男人的面容曾经是他少年时代的梦幻景象,可是如今,却好像只剩下一个单薄的剪影。残忍的又何止是这一件事而已啊。曾经那么美好的少年,现在却虚伪成了这副模样,这不残忍吗。他心里感到无法自制的愤怒,愤怒底下,却又含着一丝悲伤。夏庭晚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邢乐,他执拗任性的脾气上来了,根本忘了周围还有摄影机,一字一顿地说:“明知道训象师在折磨大象,还执意要拍骑大象的画面,那么节目播出之后,就会鼓励更多人来参与骑大象的项目,也就是间接鼓励他们继续虐待大象,这不就是在伤害大象吗?”邢乐露出错愕的神情,一时之间竟然说不出话来。他的吃惊倒是没作假。夏庭晚对邢乐和苏言从来都是不同的。他崇拜苏言,也喜欢欺负苏言,时而生苏言的气,但又总是对苏言充满占有欲,万般的情绪揉在一起成了浓烈的爱意。可曾经他对邢乐是憧憬——那个年纪的憧憬,是遥远而朦胧的。他总是听邢乐的话,在邢乐面前收拢了所有乖张的脾气,他从来没和邢乐顶过半句嘴,这只能是初恋才能有的待遇。邢乐大概也没想到夏庭晚忍了这么久,竟然会突然在所有人面前强硬地和他杠了起来,他倒的确是措手不及。场面一下子僵持住了,一时之间谁也不敢开口。“我不想骑大象。”夏庭晚又重复了一遍,这次他说得语速很快,也不像上次一样迟疑。反正节目播出之后,他怎么也要被骂,大象的事提都提出来了,还不如就坚持到底。这样想着的时候,他忽然感到不那么憋屈了。就在这时,纪展忽然开口打破了僵局:“这段说太多了,都要剪掉吧?”他说话很直接,可是在这个时候的确算是解围。纪展看导演那边点了点头之后,又继续说道:“其实夏庭晚说的也是一个问题,节目播了肯定有人看了之后要来骑大象,如果发现真实情况是大象受到了虐待,根本不是想象中节目里拍的那样人与动物和谐共处的美好,估计心里也会不舒服的。到时候万一被有心人利用了,说不定会被攻击节目的价值观有问题,我们做旅行与人文类的真人秀,还挺怕这种负面新闻的。”邢乐脸色不太好看,但是很快就温和地笑了笑,不置可否地说了声:“也是。”夏庭晚感激又有些佩服地看了一眼纪展。他自己也知道他说的话还是太理想和情绪化了,同样的立场,纪展显然更客观,也帮节目组做了考虑,处事比他成熟多了。导演那边显然是听进去了,和整个工作组紧急商议了一下,决定还是让邢乐他们去拍一下骑大象的场景作为备用,但拍摄重点却调到了那些能够和大象以比较自然地亲近的项目。夏庭晚则和纪展一起先拍除了骑大象之外的其他部分,走在路上时,趁着摄影师还没开拍,夏庭晚终于找着机会悄悄和纪展说了声谢谢。纪展板着脸,突然问道:“你今年多大了?”夏庭晚有点尴尬,只好老实地回答:“25。”“还比我大两岁呢。”纪展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纪展比他小,这一点夏庭晚的确是没想到,只是纪展虽然大多数时候感觉挺成熟的,可是这“哼”的一声,却又带着一种少年傲娇的嫌弃意思,夏庭晚知道他是觉得自己幼稚,但是倒也不生气。 第51章 已经是十多年的老歌了,甚至夏庭晚都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回头去听过这首歌,可是在这泰国的深夜里,只是一听到两句熟悉的歌词,鲜明的记忆就一下子复苏。纪展的音色比原唱要低沉沙哑得很多,所以在这个时过境迁的夜晚听起来,更带着一种缅怀的沧桑和伤感。唱到低音时愈发辗转磁性,带着令人迷醉的颤音。夏庭晚小心翼翼地屏住呼吸听着,听到结尾那句“你的身影失去平衡,慢慢下沉,想回到过去……”时,他的眼底竟然情不自禁泛起了一抹湿润,直到结尾吉他弦的颤音都已消失,都还沉浸在其中。纪展唱完之后回头,看着夏庭晚不由露出了一个调皮的笑容,他低声说:“你知道你看着我的样子像什么吗?”夏庭晚深深吸了口气,平缓了一下情绪,才走过去坐在了纪展旁边问道:“像什么?”“像我的迷弟。”夜色里,纪展眼神很亮。“嘁,我才不是。”纪展得意的样子让夏庭晚忍不住反驳:“我来之前,根本都没听过你的歌。”“可你现在听到我唱歌了,”纪展倒不气馁,自信满满地继续问道:“那你觉得好不好听?”“……”夏庭晚沉默了一会儿,还是老实地回答:“好听。”纪展笑了笑,从一旁拿过罐装的冰镇啤酒,仰头喝了一口。他的眼神里泛起了一丝迷蒙,修长的手指拨弄着琴弦,若有所思地看着游泳池里的水波:“自从我六岁时听到这首歌,我就爱上音乐了,所以这可以说是改变我一生的歌了吧。我成名也有几年,但是去ktv我从不点自己的歌,还是想唱周杰伦的歌,因为我从来没写出过这么令人魂牵梦绕的音乐——其实搞创作也好多年了,有时候想想,好的音乐到底是什么……是不是,我还不能触碰到那个境界呢?”“能的吧。”夏庭晚看着纪展轮廓清晰的侧脸,他很奇怪的是,虽然其实不那么了解纪展,但他却说得很笃定。从第一次见纪展,这个大男孩就在游泳池听着音乐,对其他人都没半点兴趣,每天都兴致勃勃地抱着吉他在偷闲时拨弄弹奏。他对音乐的热爱,是那种可以把世界里的其他都摒弃掉的专注。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触碰不到那个境界呢。纪展对他笑了笑,似乎并不太把夏庭晚一时的话当真,他一双眼睛里泛着执着的光,轻声说:“触碰不到的话,也没什么关系。”“其实我想,真正的天才从来都不是他一个人独自横空出世的,在他背后,一定是有好几代创作者的艺术积累,来汇成他伟大灵感的养分。我爱音乐,所以哪怕天分不足,只要能做这个积累的过程的一分子,做音乐这条悠悠长河里的一点水花,能有一天为真正的天才创作汇成巨浪,我也是满足的——”“真的,夏庭晚,我很少和别人说这些,可我觉得你一定能懂,你是一个那么好的演员,你是懂艺术的。”夏庭晚听着纪展说话,竟然觉得胸口一阵激荡,口干舌燥。这是怎样的一种痴迷。真正的热爱或许就是这样,超脱了对自己功利的执着,而是哪怕自己的努力只是嫁衣,也心甘情愿地去成就。这样赤诚的话,他从来没从任何人的口中听到过。在纪展的眼里,他竟然是能够和纪展成为知己的好演员。可他却知道自己是多么的令人失望,他是第一次这样真切地为自己感到羞愧了。《鲸语》之后,他再无可以称得上优秀的作品,可他却没有纪展那样对理想和人生的认真态度。在他最应该努力的年纪,是他放任了自己。“我不是很常听歌的人,也不太懂音乐。”夏庭晚低下头,他自己事业上的挫败和憋屈实在不知道如何和纪展说起,只能想了想,继续凭感觉说起对纪展歌声的感觉:“其实我想,真正的好歌,应该不仅仅是耳朵里捕捉到的一种旋律,而是无论什么时候,只要听到了就会唤醒记忆的画面、想起最想念的那个人。好的音乐……是从心里来的。”“我不了解你的创作,可是你唱的歌,对我来说,就是特别好的。”“那你想到了你最想念的人吗?”纪展忽然转头,认真看着夏庭晚说:“是谁?”夏庭晚一下子抿紧嘴唇,陷入了沉默。纪展的目光久久都未移开,过了许久,他又喝了一口啤酒,才沉声说:“我觉得我猜到了。”“我以前失恋觉得很难受的时候,就用手机在对话框里把我想对对方说的都噼里啪啦打好了,然后就放在草稿那里,等第二天早上起来再一股脑删掉,虽然没发,但是感觉却会好很多。”纪展拨弄着吉他淡淡地说:“你可以试试。”他说完之后,就不再看夏庭晚,而是自顾自地哼唱起了别的歌。夏庭晚见他沉浸在音乐中,就悄悄站了起来走回卧室里。他想到纪展的建议,虽然也觉得有点可笑,可那个念头在脑中却挥散不去,他倒在床上掏出了手机。他并不知道他到底想做什么,就只是习惯性地打开了微信,往下拖到和苏言的对话。苏言还是那个《鲸语》里的头像,对话的最后一句话也仍旧停留在“庭庭,我要晚归,记得吃药”,时间都暂停了一般。他像是魔障了似的打下了几个字:“苏言,你还好吗。”他知道他输入的东西,他此时的软弱,都不会让苏言看到,这是他自己一个人的秘密。他本可以放肆地说更多更多,可是脑中却还是仿佛萦绕着这一个简简单单的问句。你还好吗?这四个字有着多么矛盾又丰富的意思。一个人问“你还好吗”的时候,他最想问的、心心念念的并不是你好不好,他真正想说的其实是“我不好,我想你了。”夏庭晚知道自己实在是太傻气了,可看着输入框里孤零零的那几个字,鼻子却还是一下子酸楚了起来。就在这时,他忽然发现他和苏言的对话窗顶端,竟然忽然显示了一行黑字:对方正在输入中…夏庭晚惊得心跳都岔了一拍,一时之间还以为自己不小心把那句话给发了出去,可是仔细一看,却发现并不是这样。——苏言竟然只是在这时巧合地打开了和他的对话窗。 第53章 “可我这样是不是也不太好,被邢乐弄得感觉像个娇气包似的,再剪辑一下,到时候会不会看起来——”“庭晚,”苏言很直接地打断了他:“不知道怎么做时,就做你自己,不知道该说什么时,就说实话。你被邢乐搅和得畏手畏脚,憋屈着隐藏真正的自己,才是不可爱。你做你自己,观众是看得明白的,只要不影响其他人,娇气天真点又怎么了?谁说就不讨人喜欢了?五年前,你难道是不出错的三好学生吗,但是所有人都喜欢你——我也是。”苏言说得冷静又肯定,说到那句“我也是”时,几乎是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霸气, 夏庭晚听了,脸不由微微发烫起来。“而且你是演员,本来就要和观众保持距离,演戏时才能让人更浸入角色,真人秀这种东西,你本来就不该经常出现。无论现在外面关于你的新闻怎么写的,你要记着这一点,你不是邢乐这些综艺咖炒人设聚人气,你有你的傲气和资本,不用太执着地去讨好观众。现在是低谷期,或许会被人议论、黑上两句,但是只要你以后有出色的作品,一时的舆论根本就是随便翻转,说到底,作品才是根本。”夏庭晚呼吸有些急促,他知道苏言说得都是对的,可是他也不想要参加真人秀,只是经济状况让他不得不这样做,可是这种窘迫境况,却又完全只能怪他自己。他想到刚刚听纪展说的那一番话,那种羞愧的感觉又隐隐浮了上来,小声说:“苏言,其实……你是不是也对我挺失望的。这些年,我、我一事无成。”“我没有失望。”苏言声音低低地说。“其实今天这些话,算是我作为一个影迷说的吧,我是会有点惋惜,因为希望你能够一部作品接着一部作品拍下去,一个奖项一个奖项拿下去。但是那五年,作为你的丈夫的话,其实我真的没有执着地想要你成为一个伟大的演员。”夏庭晚听到他说“作为你的丈夫”这几个字,心口一阵发抖。他忍不住轻轻问道:“苏言,结婚那几年,你、你有没有想过……你希望我是什么样的?”苏言沉默了许久许久,久到夏庭晚都以为他不会再回答了的时候,他还是开口了。“或许,我希望你快乐吧。”苏言的尾音颤抖了一刹那。夏庭晚的眼圈也一下子红了。他们隔着电话,只听到彼此微微急促的呼吸声。“刚刚的新闻,印度洋安达曼海附近有小规模的海啸,普吉岛就在安达曼海旁,为了安全考虑应该会影响到你的拍摄行程,我本来是想跟你说一声,不过其实你们节目组估计明天也会通知——不早了,睡吧。”或许是提到了他们婚姻的事,苏言忽然不愿再多说什么,简单解释了一下开微信的理由,就挂了电话。夏庭晚仰躺在床上,望着头顶的吊灯。离开苏言的这段日子里,他才开始独自成长,也似乎因为这样,他才能够回想起过去生活中,许多被忽视的细节。他一层一层地,越来越接近他们婚姻失败的深层理由。他年少就攀登到巅峰,一时之间傲到不知天高地厚。可是花了一年半拍的第二部 大片《争锋》一上映却狠狠地打了他一巴掌。 大制作大投资的商业片却被所有人群嘲,连夏庭晚的演技也被质疑是昙花一现,他又从云端跌下来,禁不起这么大的打击,对工作也一夜之间抗拒了起来。疯狂的夜生活也是从那时开始的,可是紧接着就发生了和李凯文的接吻事件,被报道了之后,他声誉雪上加霜,又惹了苏言生气,party泡吧也不太敢去了,之后就委顿在香山的宅子里。那之后,他的状态就一路变得越来越差。他总是喜怒不定的。苏言劝过几次他,让他去接点戏拍。他有时会忍不住发脾气,哪怕明知道不是那么一回事,也要强行质问苏言是不是嫌弃他不去赚钱。可有时候又搂着苏言,委屈地说他还不想拍戏,觉得什么演不好,很沮丧。苏言招架不住,只能一次次地服软哄他,让他不要着急。苏言后来如他所愿,不再提工作的事,可他却越发觉得空虚。那段时间,只要苏言一忙起来不陪他,他就坐立不安。其实在他心底,他很怕苏言不爱他,苏言是在他巅峰时期被他迷倒的爱慕者,他怕、怕他到了低谷期,失去了那种叫苏言魂牵梦绕的魅力。只是他直到现在,才肯承认他那时失控的行为,是出于失去自己人生目标时的患得患失。有一次,苏言去国外开会,之后一夜都没有休息就坐十二小时的航班飞回h市,只是因为他在微信上要苏言回来陪他,他心情不好。苏言回来的那个深夜疲惫得近乎狼狈,说是在飞机上一直看文件,实在是休息不好,想先睡一会。可他性子上来了,趴在苏言身上小兽似的舔咬着苏言的下巴和喉结,非吵着要做爱。苏言哄了半天,最后声音沙哑地几乎是跟他求饶了。可他还是任性地发了脾气,把被子扯了过来缩到大床的另一边睡。苏言实在没办法,掀开了被子跪在他腿间给他口了半天,直到他满足地射了出来,才去刷了牙,然后才终于倒在床上沉沉地睡了过去。。夏庭晚不知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刻无比清晰地想起那个时候的苏言,有点可怜地哑着声音在他耳边说:“庭庭,我太累了,三十个小时没睡了……明天做、明天做一晚上好不好?”眼睛里都是红血丝,因为没有时间刮胡子,下巴上都是刺刺的胡渣的苏言,为了他一句“我想你了”可以三十个小时不睡觉日夜兼程赶回来的男人。他那样任性也没有发火,而是俯下身含住他让他发泄欲望的男人。苏言是真的爱他的,是真的希望他快乐。他其实是知道的。可他好残忍。他从来没像苏言爱他那样宝贝过苏言。夏庭晚的泪水终于忍不住淌了下来。——解释一下,我之前一直记得我这边是只要对方打开微信对话就能看到“对方正在输入中”这几个字,因为好像发生过这种事,但是今天发文之前又去查了一遍,发现微信的官方设定是这样: 第55章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好几台摄像机在这时都对准了他,他像是在那一瞬间忽然回到了《鲸语》的片场。六年多了,距离他拍《鲸语》,竟已这么久。那一场戏,可以说是《鲸语》除了结尾之外,最经典的一场重头戏。在那一场戏里,一直以来他都依赖着的赵老师,在发现了他隐隐约约若有似无的爱意之后,选择了在明知道他父亲极端暴虐的情况下,还选择了去告诉小夏的父亲。隔着门缝,小夏知道等待着他的将是一顿极为可怖的殴打,但是比那更沉重的,是他还未绽放就已枯萎了的青涩爱意。在这个世界上,唯一使他感到有着些许温暖的火光也熄灭了。这场戏,实际上就是最后结尾小夏选择投海自尽的前导。夏庭晚把目光投向了一个虚无的点,他并不需要什么道具,只要一进入那种状态,他仿佛直接就在眼前看到了那道门缝。门缝里,是朦胧的美好在幻灭。当年他还需要许哲帮助他去理解小夏的感觉,可如今,他才真正发自内心地更细腻地体会到了那种感觉。他整个人如同雕塑一般一动不动,眼神最开始是涣散的、空洞的。随即,随着睫毛一阵轻微的颤抖,他表演的层次开始递进,眼神里的光芒渐渐凝聚,可是凝聚了,里面的神色却是混乱的——悲伤、愤怒、与无助层叠交织。他的手指在掌心里攥紧,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接着又递进到了第三层,他眼中的神色渐渐沉淀成了一种颜色——黑色的绝望。夏庭晚的眼里渐渐浮起了泪意,他的嘴唇肃然地抿了起来——下半张脸是决绝,可是双眼里却又是无助。他把那汪泪水含在眼底,辗转了几乎有二十秒,泪水不流,情绪几乎都憋在了胸口,让人始终提着一口气在那里。直到最后,一滴泪水从他的眼里缓缓流了下来,就只有那么吝啬的一滴——孤独地滑到了他倔强的嘴边。许哲曾经告诉过他,在这一刻,就是在这一刻,小夏决定和世界决裂。夏庭晚深吸了一口气,这么多年过去了,原来他还是可以演戏的。刚才那一段的眼神戏,他自己知道,绝对已经超越了当年他演小夏时的状态。他发自内心地感觉到一股战栗从心底泛起,他是个演员,他还可以演——他甚至还可以演得很好。他怎么能不为此感到激动。他悄悄地平复了一下心情,抬手抹去了那一滴泪水,仿佛忽然之间擦拭去了对自己的怀疑。他如释重负地轻轻笑了一下,说:“就差不多这么一段吧。”所有人几乎一时之间都没有出声,纪展眨也不眨地看着他,过了许久许久,才有些怔楞地鼓起掌来。“太厉害了吧。”连顾茜都发出了感叹声。就连在后面的摄影师和工作人员都不由自主地交头接耳议论起来。“天呐,小晚真的就是天赋异禀的那种演员,完全不需要什么经验和技巧。”邢乐开口感慨了一句,他声音很轻,听起来似乎是在由衷地赞扬,可是夏庭晚和他对视时,却看到邢乐的眼神竟然是那么的阴沉和冰冷。这是夏庭晚头一次看到邢乐无法掩饰自己真正的感觉,原来邢乐竟然是这么的厌恶他,厌恶到几乎有种恨意沉淀。他刚刚满意的感觉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冷意。“不愧是影帝。果然当年不辜负许哲导演的期望,小晚是我唯一一个能把小夏演绎得这么太逼真的。一举一动,都没有任何的违和感,其实难怪那时很多人甚至都以为……小晚是不是现实生活中真的遭遇过类似家暴的事,或者认识家庭暴力的受害者呢。”夏庭晚难以置信地看了一眼邢乐,邢乐却偏开头去,不再看他。邢乐和他从小一起长大,当然知道他是在什么样的家庭长大的。邢乐帮他为伤口上过药,也曾经幼稚地抱住他对他说长大后要保护他,那时的邢乐是真的心疼他的。邢乐是再清楚不过的,家暴是夏庭晚一生之中永远无法磨灭的灰暗,是他隐藏在心口最痛的记忆。可是如今的邢乐,却可以在节目中去意有所指地剥开他的伤疤。这种冷酷和恶意,甚至比之前的种种,都要来得让夏庭晚心寒,他几乎感觉不到愤怒,只是凉,从心底泛起来的凉意。他和邢乐,真的再也回不去了。——“是有人议论过。”夏庭晚看着邢乐笑了一下,“不过其实有点荒谬,总不见得演员演杀人就是真的杀过人,这是一个道理,对吧?”他的笑意也未到眼底,和邢乐对视的时候,仿佛两个带着面具的人在说话。“当然。”邢乐表情很淡地点了点头。在清迈的最后这一夜,夏庭晚和邢乐没有私下说过话,可是彼此都已经心照不宣——从此以后,他们在感情上已经形同陌路。拍摄结束后,纪展喝了几罐啤酒在房间里,抱着吉它给夏庭晚唱了几首歌。他音色低,因为从小在美国长大,所以中文说唱时,唱腔也带着一种英文般的性感黏连,听起来有种慵懒的味道。夏庭晚和纪展并排坐在地上,把头靠在一旁的沙发上看着纪展的侧脸,听得有些入迷。他知道这是近期内最后一次机会听纪展唱歌,心里不由泛起了一点不舍的情绪。就在这时,纪展忽然低头凑了过来。他把吉他放在一边,双手放在夏庭晚身体两侧,有点压迫性地把身体撑在夏庭晚身上。 第57章 撕裂身体般的疼痛,像是一场盛大的认主仪式。他让苏言成为他情欲世界的主人,让苏言占有他最脆弱的部位,先给他极致的痛苦,之后再给他无上的欢愉。他好迷茫。他还傻傻地戴着项圈,可那头的苏言早已松开了绳索。他的身体里是苏言给他的烙印,记忆里是苏言让他牢牢记住的疼痛。苏言亲口说过让他一生都只有他一个人。可却也是苏言忽然松手放开了他,这份自由,是强塞给他的。纪展让他放松一点,诚实一点。他也终于诚实地面对了自己。最诚实的他是一个囚犯。他生理上的情欲当然存在。可是灵魂里的情欲,却被囚禁在苏言给他的无期徒刑里。“纪展,我很想做,可是我不能和你——”夏庭晚嗓音有些沙哑:“我闭上眼,看到的不是你,我想要的也不是你,是苏言。”纪展神情有些懵然:“和他,不是很疼吗?”夏庭晚摇了摇头:“你不能给我苏言给我的疼,所以,我也……不可能喜欢上你。”——纪展沉默了许久,两个人的呼吸从最开始的急促,渐渐此起彼伏地平息下来,情欲蔓延起来如同烈火燎原,可是离开却悄然如夜色中的潮汐。他无声地松开了圈住夏庭晚身体的双臂,然后和夏庭晚一起并排躺了下来。“纪展……”夏庭晚看着纪展的脸,小声说了一句:“对不起。”纪展摇了摇头,神情却有些复杂:“是我没有想到你们……你和苏言之间的感情,原来是这样的。”他说着,迟疑了一下,才轻声继续道:“一年前我写了首歌,我给它起名叫《深爱成伤》,那时我觉得这四个字没来由的很美,但是旋律写起来,直到最后也觉得差了一口气,挺可惜的。现在想想,其实大概是因为我不懂。夏庭晚——你和苏言呢,算不算这么一回事?”夏庭晚深吸了一口气,他听到那四个字,一时竟然有点恍惚。“离婚之后,我仍然会时时有种错觉……”他转过头看着纪展,呓语似的喃喃说:“仿佛我某个瞬间突然地回头,就能看见苏言站在在我身旁,像过去一样看着我。我那样想着时,有那么几秒身体会有种酥麻的快乐,像是能漂浮起来似的。然后,我就会抱着幻想走上好几步都不肯回头,直到那种梦幻般的幻觉从身上彻底消失,我空虚地回到现实,也还是不会真的回头去看。因为,其实我知道他不在,他当然不会在了。”“纪展,你有像这样想过一个人吗?能骗自己几秒就是几秒,几秒也好,你有这样疯魔地想过谁吗?”“我没有。”纪展和夏庭晚对视着,他眼里泛起了困惑,低声说:“你说我给不了你疼,我现在明白了,苏言和你的爱情太深了,深到让你刻骨铭心。这样的痛苦我当然给不了。可是夏庭晚,爱到这样——你真的还快乐吗?”或许是困惑和不解让他急躁起来,他没有等夏庭晚回答,就继续道:“所以爱得浅一点又有什么不好……?让自己自由一点,轻飘一点,看到让自己心跳加快的人,就不要犹豫地去试试——试试抱住他,和他尽情做爱。”“就像我和你,虽然我们认识才几天,我也不会骗自己说现在就能爱得有多深,可我此时此刻喜欢你的心情、想要你的欲望是真诚的,那我就要说出口。我们都是成年的男人,没有什么好多啰嗦。我一直都是这样直白地看待这件事的,如果在一起快乐就继续,不快乐就放手,没人会受重伤,这样潇洒浅淡的感情不好吗?”夏庭晚看着纪展,其实这样近距离地观察,纪展的面容仍还介于男人和大男孩之间,他的目光很澄澈,也很直接,高挺的鼻梁使他的气质带着一种锋锐的朝气。“挺好的。”夏庭晚轻声说:“真的。”他是由衷的。纪展毋庸置疑充满魅力。他是自信的,英俊又才华四溢,想必是过去无数肆意的感情关系赋予了他这种强烈的、充满侵略性的性感。他看待爱情、看待性,像是看平地呼啸而过的夜风,他爱那阵狂野和肆意,爱到可以与之共舞。但一旦刮过了,他就洒脱挥别。或许纪展本人,也正是原野上的一阵风。那样轻松自如的感情,夏庭晚是真的羡慕。可也是在那一刻,他无比冷静地意识到,他和纪展是注定无法在一起的。哪怕没有苏言,也是不行的。他听着纪展诉说自己的爱情观,感觉新奇,又有种奇异的开阔。这是他第一次见识到这个世界上,原来每个人都有自己对爱情的独特理解。他明白纪展的想法,觉得那样是真的很好,可是同时却也无比清醒地知道,那并不是他想要的。那个瞬间,夏庭晚忽然有种奇怪的顿悟,原来一个人,是可以从另一个人脸上照见自己真正模样的。“纪展,我也很羡慕你可以这样,但是我做不到。我、我不想要浅浅的感情。”夏庭晚吸了口气,慢慢地、一字一顿地说:“我不想要试试,我想要伸出手就是一辈子,我可以忍受痛苦,可我不要一时、不要一阵风一样自由来去的感情,我想要……我想要深刻的,可以写进生命里的那种感情。”“我想要……苏言。”夏庭晚终于说出了那几个字,他不由自主抿起嘴唇,隐约露出了一个笑容。那笑容是酸楚的,可却又着一丝隐约的如释重负。兜兜转转,他遇见了新的人,有了新的生活体验,可是他却更明白了自己。他还爱苏言。他有着不同于任何人的过去。他是带着一身残破伤疤,有些胆战心惊,又敏感地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 第59章 最后对着镜子照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没给伤疤做太多遮瑕。或许是每天对着这道伤疤看得久了,渐渐也觉得习惯,那到底是他人生境遇中固有的一部分了。不上镜的情况下,面对着苏言,他虽然想尽可能的美貌,却也不愿意失去了太多真实。赵南殊在楼下开车接他的时候,乍一看都楞了一下,随即又忍不住笑了起来,说道:“今天精神得很啊,老板。”夏庭晚一直都是很爱美的男人。他喜欢色彩斑斓设计感强的衣服,以前在香山的衣帽间里有一整面柜子的花衬衫,特别喜欢晚上时穿出去。他眼睛美得耀眼,恰好鼻梁不是高得锋利,中和下来,反而却可以驾驭很多风格浮夸鲜艳的衣服。苏言为此逗他,说他就是孔雀的性子,恨不得把大自然里最绚丽的颜色都长在身上。他一直觉得那是一种夸奖。到了香山时也入夜了,过来开门的又是温子辰。温子辰似乎是刚跑步回来,穿着运动装,额头和脖颈上还带着几滴汗珠,他看到夏庭晚时,很是敏锐地上下打量了一下,或许是衣着和打扮上让他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但是他没多说什么,而是很迅速地露出了熟悉的温和笑容:“夏先生来了,我刚刚和言哥运动回来。”他说着请夏庭晚进来,苏言正好也正在前厅喝水,也是穿着一身黑色运动服。夏庭晚忽然又感到一阵不适,苏言和温子辰的衣着都很家常,可是对比之下,却让他觉得自己昂贵的衬衫穿在身上有种黏腻。有时候,相比起他偶尔想起苏言和温子辰发生过关系的锥心刺痛,这种温子辰正在一步步渗入苏言生活的感觉,更让他感到如鲠在喉。“回来啦?”苏言走了过来。夏庭晚点了点头:“普吉岛不能去拍摄了,所以提前回了。”“夏先生,这么晚还过来。”温子辰在一旁倒了杯茶递了过来:“今天宁宁睡得有点早,就不要叫醒他了吧?”夏庭晚把杯子接了过来,过了一会才应了声:“嗯,不用叫他。我想和苏言说会儿话。”苏言转头看了一眼温子辰,温子辰则很温顺地低下头,轻声说:“言哥,那我先回屋了。”“我想去外面坐会。”夏庭晚扭过头,有点赌气地说,哪怕温子辰不在前厅了,他也忽然不想要在这里和苏言继续说话了。“好。”苏言并不多问,和他一起走到了屋外,并肩坐在花圃旁的椅子上。玫瑰的香气在他们身边飘散开来。“我、我给你带了点小东西。”还是夏庭晚先轻声开口了。他转头看着苏言,心里忽然有点紧张,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了一颗泰文包装的糖果,小心翼翼地剥开了糖纸,然后拿了起来递给苏言。“泰国的榴莲糖。”夏庭晚望着苏言说:“我去之后尝了好几种,就这种最甜,是特级的。我给你带了一小盒,但是今天来得着急,箱子太乱了还没收拾好,所以就抓了一颗散装的,你尝尝。”苏言楞了一下。夏庭晚把糖举的位置略微尴尬,他用手拿的话又有点高,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低头直接用嘴含了进去。“甜吗?”夏庭晚期待地睁大眼睛。“嗯。甜。”苏言含着糖粒,有些含糊地说:“谢谢。”他说着,很顺手地从夏庭晚手中接过了鲜艳的糖纸,低头整整齐齐地叠成了小长条,然后默不作声地攥进掌心。夏庭晚只听苏言说了这两个字,耳朵就忽然有点发烫,也不知怎的,苏言说“甜”,他就像自己也尝到了糖果的味道一样,喉咙里有种很青涩的甜。他没什么经验,也不知道自己这算不算是在偷偷地追求苏言, 在清迈时,他在拍摄结束之后抽出时间去逛了半天,最后选了几种榴莲糖、椰子糖,还有芒果干什么的,给苏言用很精致的礼品盒装了好几小包。那时候才意识到,其实结婚五年,除了生日的时候,他并没给苏言买过什么礼物。他总觉得苏言生活中什么都有,也没什么好稀罕的,可是现在想想,真的觉得很可惜。他以前如果愿意,是能让苏言很开心的吧。“泰国好玩吗?”“好玩。”夏庭晚很快点了点头,提到泰国,他低头掏出手机,有点兴奋地说:“我给你看照片。”他给苏言兴致勃勃地翻着相册里拍的照片,里面很多是赵南殊和纪展给他拍的,有他在给大象洗澡的,有泰国色彩灿烂的双条车,有他在喝椰子水的。“你看,清迈的晚霞是粉色的,好美,跟别的地方都不一样。”他给苏言指着相片,苏言的身子微微靠过来了一些,在他耳边低沉地“嗯”了一声。下一张照片是他骑在摩托上,一只脚踩在地面,一副很酷的样子。“你会骑摩托吗?”苏言问道。“不会。”夏庭晚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随即眼里露出了有些顽皮的神色:“摆拍。”“我想也是。”苏言也微微笑了,他笑起来时,下巴上那道熟悉的美人沟又深了些。夏庭晚抬头看着他,在心里有些受不了地想,真的好想亲他。 第61章 “所以现在这样挺好的。”苏言轻轻苦笑了一下:“你长大了,能想明白你要什么,能看得清人生复杂,你不需要我的保护,也能好好的生活。其实那天,你来找我说要承担抚养宁宁的责任,我就觉得你长大了,真的。你还那么年轻,你以后会遇到很多优秀的人,纪展、纪展或许也不错,我和你、我们这些难过的事……都会过去的。然后——再拍几部电影吧,我一直都是你的影迷,好不好?”苏言的每句话,都是在道别,他听得出来。他之前以为苏言冷脸对着他说不爱了是最疼的,可是如今他宁可苏言一字一句骂他任性不懂事,也不要像现在这样,不要像现在这样。夏庭晚终于忍受不住,眼泪“哗”的一下狼狈地流了下来,他一把抱住了苏言,嘶声哽咽道:“不要——苏言,我还爱你,求求你——我需要你。”他本来想了很多冷静的话来描述他的感情,可是此时此刻脑子里却全都忘了。他像是一只小兽,几乎是不顾一切地想要把头挤进苏言的胸膛,他彻底失控了,可是他却无能为力。他才刚刚明白啊,他才刚刚明白怀里的男人的苦楚。他说孤独,他心里颤抖,他说不快乐,他也心疼得发抖。他是第一次真切地感觉到了爱情真切的模样——他的悲欢,是与苏言相通的啊。他想爱苏言,这次他懂了啊。苏言怎么能在他领悟过来的这个时刻决定推开他。“不要……”他无助地一遍遍重复着这个词,几乎要把苏言的衣服都揉烂了。苏言的身体最初有些僵硬,慢慢地,他的手轻轻覆盖上夏庭晚的背脊,一下、一下地摩挲着:“听话、听话,嗯?”夏庭晚急得浑身发抖,他感觉胸口中有无限的话,却不知该怎么说出口,憋得他几乎要爆炸。他的脸和眼睛都狼狈地红了起来,几乎是仰头孤注一掷地问道:“苏言,你还爱我吗?”苏言浅灰色的眼睛望着他,过了许久,他没有回答,而是低声说:“你该回去了。”夏庭晚紧紧拽着苏言的领口不肯从苏言身上下来,他死命地摇着头,嘶哑着嗓子说:“苏言,你敢回答我吗?你敢看着我的眼睛不要骗我,直接地告诉我吗?你告诉我——你不爱我了,你喜欢上温子辰了,你敢说这几个字吗?”苏言依旧沉默着,他看着夏庭晚,单薄的嘴唇渐渐抿了起来。那是个严肃到有些防备的表情。他没有说话,忽然一把把夏庭晚整个人抱了起来,大步往赵南殊停车的方向走去。夏庭晚一路上都在用力挣扎着,可是苏言比他高大,死死摁着他,他根本没法下来。苏言一把拉开赵南殊的车门,弯下腰,像是怀中的是只软软的小狗,他把夏庭晚轻轻放在车后座,惊得赵南殊都忍不住回过头,却不敢说话。夏庭晚知道自己现在脸上都是眼泪,衣衫不整的样子实在是太丢脸了,可是他已经顾不得了,他直到现在都没有放开苏言的领口,逼得苏言不得不还是弯着腰贴着他。“苏言,你根本不敢说,对不对?”他盯着苏言的眼睛,猛地吸了一下鼻子,一把把苏言的脖颈压了下来,狠狠地吻上了苏言的嘴唇。那几乎是个带着血腥气的亲吻,苏言的嘴唇被他咬破,用力地吮吸着,苏言痛得闷哼了一声,想要离开,却被他咬得更深。他已经不知道这个时候的自己,究竟是恨还是爱。“我不会放弃的。”夏庭晚在苏言耳边咬着牙说:“苏言,我没有放弃和你的爱情。我不管你现在嘴里答不答应,我也不听你的答案,你现在是个胆小鬼、懦夫,他妈的。但是你如果心里还爱我,你如果还会在意我的尊严、我的感情——我不许你再跟温子辰上床,不许你和别人有感情瓜葛。听到了吗?”第十九章 直到赵南殊发动了车子,夏庭晚还是忍不住一拳砸在了车座后背。他实在是有太多的情绪压在心头,压抑、痛苦、愤怒,还有更多的,是终于把心里话一吐而快的宣泄感。赵南殊战战兢兢地开了一会儿车,终于小声问道:“老板……刚、刚许哲给我来了个电话,说给你打你没接,他问我你今晚有没有空,他已经回h市了,有部戏的事,想跟你谈一下?咱们要不改成明天?”夏庭晚深深地吸了口气,低头看了眼手机,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关机了。“不改,就现在去。”“老板……真没事吗?”夏庭晚脸上激动泛红的神情正在渐渐褪去。他把手机重新开机,对着前置摄像头很认真地整理了一下衬衫凌乱的领口,然后说:“没事,老师找我谈戏,当然是越早过去越好。而且……我也有好多话想和老师说。”夏庭晚看着车窗外迅速倒退的景色,夜里,h市下起了雨,淋淋漓漓得像是一场心事,而他的神情有种奇异的冷静。许哲和陆相南的在h市的二层小楼地处在闹中取静的高档社区,虽然不是富豪级别的住处,但周围的邻居很多都是大学教授、律师这类社会中坚。赵南殊没吃晚餐,夏庭晚就让他去附近溜达溜达吃点东西,不用跟上来了。夏庭晚之前给陆相南喂过几天猫时存过指纹,因此直接就进了屋。一楼有着很长的长廊,左右墙壁上一幅接一幅地挂着陆相南的油画,一只玳瑁色缅因猫很优雅地蹲坐在长廊边。夏庭晚走过去弯腰把缅因猫抱起来,“兰兰,你又重了。”他摸了摸猫咪的背脊,有点吃力地吸了口气。缅因猫号称猫中狮子,体型最大,毛发蓬松,长相颇有点大猫的威严感。但是陆相南养的这只兰兰却脾气温顺,在夏庭晚怀里嗲嗲地喵了一声,用头蹭了蹭夏庭晚的脸颊。夏庭晚抱着兰兰走上二楼,阁楼里是很温馨闲适的画面。许哲懒洋洋地躺在沙发上看书,陆相南则穿着宽松的t恤,光着脚坐在在窗边对着画架,一笔一笔专心画着。“来啦。”许哲见夏庭晚进来,把书放在一边坐了起来。陆相南也抬起头来浅浅笑了一下。陆相南头发留长了些,在脑后梳了个很短的小辫子。 第63章 “我们谁都不知道当时是什么样子,但是可以适当地猜测一下,车当然是撞得七零八落,你倒在里面,不省人事——苏言到了现场,他不知道你是死是活,第一眼就看到你满头满脸都是血躺在那儿,你再设想一下,那时的苏言是什么感觉?”夏庭晚只觉得胸口轰隆一声,他大口地吸了口气、又吸了一口气。他从来没从这个角度去解读过那场车祸。是的,他从来不知道他当时的惨状。他醒来时,身上打了麻醉,躺在医院里,有一瞬间甚至忘了发生了什么了。可是苏言看到了,苏言是第一个看到的人。“你倒在那儿,相似的场景——鲜血淋漓。对于苏言来说,他可能有一瞬间以为你死了,十八年前的那一场的场景,又在他面前重现了。你再仔细想想,这对这个爱你的、受过伤的男人来说,是什么的一种打击?”——“你倒在那儿,相似的场景——鲜血淋漓。对于苏言来说,他可能有一瞬间以为你死了,十八年前的那一场惨祸的场景,又在他面前重现了。你再仔细想想,这对这个爱你的、受过伤的男人来说,是什么的一种打击?”夏庭晚捂住脸,整个人都无法控制地微微蜷缩起来。他不是答不上来,而是他几乎不忍心去细想,过了好久,终于喃喃地说:“他那时,一定好痛苦。”“他不仅是痛苦。你还记得吗,你出车祸之前最后对他说的那段话,你说他是利用对你的爱,弥补对他弟弟的愧疚——”许哲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沉默了一会儿才继续道:“这都是车祸事件里的细节,你如果把它们拼凑起来,会发现苏言视角中的这次车祸事件,惨烈到几乎可以把他整个人摧毁。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和自责,他的潜意识会把你的车祸归咎于自己,他不仅对你歉疚,也对你说的那个孩子——宁宁,感到歉疚。庭晚,一个人如果突然地承担这么多沉重的东西,是会受重伤的。”许哲说到这里,伸出手扶正了夏庭晚的脸,看着他脸上的那道伤疤,低声道:“你看,这是车祸给你留下来的伤疤,它在皮肤肌理上,虽然会很令人苦恼,同时你也能看到它在渐渐变淡、变好。但是苏言受的伤,我们谁也看不到,我们只能靠这些细节,一点点地分析,去尝试接近他的内心世界。”夏庭晚抬起头看着许哲,忽然轻声说:“老师,是不是直到现在……苏言都还在受伤的状态下?哪怕,哪怕已经过去那么久了,他还是一直都没有好转。”“当然,其实离婚后的几次会面,他的态度里隐藏了很多值得分析的东西,但是你沉浸在情绪里,可能没有注意到。”许哲坐直身子,离夏庭晚更近了些,慢慢地说:“回忆一下正式离婚之后,你们第一次见面的情景——这一次,是苏言态度最为强硬的一次,对吧?他说‘不爱你也不恨你’,‘以后都不想见你’,这么狠的话,你当时听了,肯定觉得复合无望了。”夏庭晚不由点了点头,他当然记忆犹新,当时真的是如坠深渊,那时候的苏言是那么的陌生冷酷,几乎叫他感到害怕。“但是你记住,恰恰是这一次,他关于你们感情的所有狠话,统统都是假的。之后他每一次跟你见面,说的话都更接近真实——只有这一次,全部都是在骗你。”夏庭晚猛地抬起头,他看着许哲,感觉抓住了什么关窍,却又说不太分明。“这是因为,这一次见面,苏言和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是有动机的——你还记得吗,第一次见面是你还没有发现宁宁的存在的时候,苏言很明确地知道,他不希望你发现,不希望你再来,所以他特别凶狠地要斩断你的一切幻想,这也是离婚之后他唯一一次,明确地表达过他不爱你的时刻——所以这是假话。”夏庭晚感觉自己的心脏都瞬间跳动得快了些。离婚之后,每件事都发生得很快很快,留给他的是一次又一次急促的失落和伤感。他来不及细细思考,也从来没有像许哲这样逻辑缜密地梳理过苏言每一次说话的语境和背后动机。他忍不住看着许哲,许哲的眼角旁虽然已经有了岁月留下来的纹路,可是眼睛却依旧明亮,充满了睿智的神色,“所以,你可以再想想,接下来你每一次和他谈起感情问题的情景。你争取了好几次,他虽然都是拒绝,但是他是不是一次比一次态度更弱势,再也没有那么强硬的时刻了?你第二次问起感情的事,他说是他累了,年纪大了,精气神不够了——这是爱不动的能力问题,不再是不爱你的态度问题了。这是第一次转变。你第三次问起感情的事,质问他为什么可以那么快和温子辰做爱,问他如果你也找新人,他会不会难过。这一次他连自己的态度都没了,只是让你找个简单年轻的人。这是第二次转变。”“直到今晚,他几乎是已经和你半坦白了,他说的话已经开始越来越接近他的真正内心——他觉得他让你越来越不快乐,你和他结婚,是在走下坡路——这个下坡路走到最后,竟然是走到了酒驾车祸,他没法面对这件事。你说你觉得是你太任性,伤了苏言的心,才会到离婚这一步。可是如果从苏言这么久一步一步的反应来看,我觉得苏言不是这么想的。”许哲的语速微微加快了一些,他看着夏庭晚,很肯定地说:“对于苏言来说,离婚大概不是因为你伤害了他,他可以容忍你在感情生活中对他任性,一次一次地折腾他。真正致命的——反而是他觉得他自己做错了,是他没有照顾好你,五年的婚姻啊,反而让你痛苦到伤害自己,他亲手把自己最爱的人给毁了。这才是他的感情最终崩溃的原因。”许哲说到这里停了下来。夏庭晚低着头,他的胸口急促地起伏着从口袋里掏出烟盒,手指颤抖地点了一支烟。在一片安静之中,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听起来像是一场悔恨的痛哭。许哲看着夏庭晚低着头抽烟的模样,轻声说:“我还记得和你结婚那一天苏言的模样。仪式结束之后,他有点喝多了在和我聊天。他那时候看起来真的有种傻乎乎的乐呵,脸也红红的,笑得都有点憨厚了。我问他,结婚开心成这样?他说——”“他有家了,以后做什么都很有依靠、很踏实,是有归宿的人了。”“其实那时候我觉得挺感动的,真的。他给你写的那些诗,是浪漫,是美。但是其实我觉得,说着这些很普通很朴实的话的他,或许才是更真实的。”夏庭晚听到那句话,眼角一下子就憋得通红,几乎要用尽力气才能忍住不让眼泪流下来。他从没想到,原来苏言当年的心情,竟和他一模一样。有家了——苏言和他一样,从来没有得到过家的温暖和庇护。原来苏言也曾把他当作依靠。他是他的归宿啊。“庭晚,你是我的学生,比起苏言的心情,我更关心你——”许哲给他递了一下烟灰缸,眼中有种温雅的关切:“你想要复合,在这个阶段不是一件特别容易的事。其实你想想,你们对离婚这个事实接受的时间是错位的。你是这几个月才在接受,你的痛苦是新鲜的、剧烈的。苏言却比你早太多就在心里处理这件事了,车祸后,那半年他在陪护你的时候,已经无数次想过与你分开的事,那时候才是他最难受的阶段。其实本来到了现在,他的痛应该已经从尖锐的刺痛变成钝痛了。可是你现在又回去了,你是在强行破坏他的心理防线,把他扯回之前最痛苦的时候,他的本能,一定是抗拒和逃避的。”夏庭晚吸了一口苦涩的烟,他知道许哲说的是对的。“他其实给自己做了很多心理防线。你看,”许哲托起了睡得迷迷糊糊的兰兰的脑袋,轻轻扯了扯猫长长的胡须,兰兰在睡梦中挣扎了一下,用爪子扒拉了一下许哲的手,许哲继续道:“猫的胡须可以拿来测量距离、探测空气的流动,说白了,会让它更自如、有安全感,现在的情况就是,苏言给自己长了许多胡须出来——和温子辰的关系也好,他反复强调他只是作为一个影迷的话也好,这都是猫胡须,是他给自己安全感的方式。你今晚和他摊牌,不许他和温子辰再在一块儿,对他来说等于突然要是生生拔他的胡须,其实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好事。他如果一直后退,我就是怕你飞蛾扑火……伤着自己。”“怕什么?”陆相南忽然开口了。陆相南的声音和他的人一样,非常干脆利落。他把画笔放在一边,拢了拢飘散下来的几率发丝,直截了当地说:“他不需要的东西,干嘛不给他拔了?”“苏言那种阶级的男人,他爱的人从来都不是实用性的,他只可能爱合乎他审美性的东西。他缺人给他解决性需求吗?缺人照顾他讨好他吗?他从来就不缺,他只是现在脑子坏了,以为这些东西让他有种可以名义上和庭晚感情分离的理由。” 第65章 只有这一次的房子,是他自己出钱全款买下,又亲自找人装修的,感觉像是人生揭开了新的篇章。到天澜阁一看,真的是明亮大方,感觉哪里都满意。房子很大,有三间卧室,一间夏庭晚的主卧,一间客房,给尹宁安排的房间是最大的,设计也是最用心的。尹宁喜欢画画,夏庭晚吩咐给一整面墙壁都粉刷成了梵高那副著名的《罗纳河上的星空》,整个房间的色调也因此一致,粉刷成了神秘冷峻的深蓝色色调。靠窗的位置已经装好了木制画架,画架旁顺手的地方是一张木桌,为了摆放颜料和调色盘。夏庭晚兴致勃勃把房间的照片发给苏言,那边回的倒是挺快:“装修好了?你准备什么时候接宁宁过去?”“就下周吧。”夏庭晚想了想,回复过去:“到时候我给你把剩下的榴莲糖拿去。”“谢谢。但我出差,不在家。”“你不是要躲着我吧?”虽然苏言最近都一直待在香山,但他出差倒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只不过夏庭晚心情好起来时,突然就想逗逗他,又故意发了一句:“我都没说清楚下周哪天过去,你就知道不在家了?”苏言那边的状态又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入中…”输入了好一会儿,苏言终于发过来了一句话:“你定了哪天告诉我,我会安排人交接。”一本正经、公事公办的语气,真是个真实的老男人了。夏庭晚忍不住发了个自己翻白眼的动图过去,上面的配词是“猪都嫌弃你”。“…”夏庭晚看着苏言回的那三个平平无奇的小点,忽然有点失望。这个表情包是网上的,取材是《争锋》里他的角色。说实话,那电影拍的是烂,大概是因为导演和整部电影的气质关系,他的表演也略显尴尬,大笑瞪眼,无不浮夸,但是由此而生的表情包却风靡一时。最热的几个动图,除了这个“猪都嫌弃你”,还有一张他表演生气的,配词是:“气到鼻孔渐渐张大。”他当年看到这张表情图,倒才是气到鼻孔张大了。气完了,自己又他妈的也很想笑。那段时间,苏言动不动给他发“气到鼻孔渐渐张大”,他无力反击,只能愤愤地回“猪都嫌弃你”。两个人以往的调情方式历历在目,但是如今他发了,苏言却不接招了。虽然……也并不意外就是了。夏庭晚叹了口气,有点百无聊赖地倒在了自己新房间的大床上。——周一晚上,赵南殊开车和夏庭晚一起去接尹宁。苏言不在,夏庭晚进屋之后,见是温子辰和管家带着尹宁站在前厅,倒也不意外。尹宁背着小小的蓝色变形金刚图案书包,低着头拉着温子辰的手,不肯开口说话。夏庭晚从泰国回来之后和尹宁见过两面,苏言也和尹宁聊过去他那边居住、周末再回来的安排,尹宁一直都沉默听着,没表露出来过拒绝的意思。可夏庭晚总有点担心,尹宁实在是个太安静的孩子了,他走过去蹲在尹宁面前,轻轻揉了揉尹宁的后脑勺:“宁宁,东西都收拾好了吗?”“嗯。”尹宁低低地应了一声,但是却不肯抬头。“夏先生为了能照顾宁宁,真的是做了很多努力啊。”温子辰忽然在一旁开口。夏庭晚皱了皱眉,抬起头看了温子辰一眼。温子辰的脸上有些冷淡,乍一看让他有些惊讶。他记得温子辰对着他时,几乎永远都挂着那一抹客套和柔和的笑容。这还是头一次看到温子辰面无表情的模样。“夏先生……”温子辰似乎欲言又止,他看了下尹宁,转过头对管家说:“沈叔,你先带宁宁去夏先生车上吧。”他显然是有话要说,但是倒还记得避开尹宁。夏庭晚站起身看着温子辰,他对温子辰这个人没半点兴趣,但是对他想要说的话,还是有几分好奇的。“夏先生,用得着这样吗?”温子辰一直等到尹宁走出房子,才看着夏庭晚说。突如其来的质问让夏庭晚感到错愕,只能直接地问道:“你是什么意思?”“你处心积虑要自己照顾宁宁,就是为了逼苏先生让我搬出香山吗?”温子辰挑了挑眉毛,脸色的神情有些讽刺:“夏先生未免也太看得起我了,这么大费周章。我住在香山照顾苏先生和宁宁,就这么让你难受吗?”夏庭晚有些无语,他觉得温子辰实在可笑,却又觉得认真计较的话,自己也显得很蠢,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夏先生,你已经和苏先生离婚了,其实不该管这么多了吧?”温子辰夏庭晚稍稍高一点,走过来时,有种步步紧逼的感觉。 第67章 “苏言,我……我抽根烟。”夏庭晚有点沮丧地开口,他好无力。他本来是很高兴又见到苏言了的,可是现在却连多说几句话的心情也没有。他知道宁宁是没有道理要喜欢他的,他酒驾肇事害得宁宁视力受损,他本来就活该被讨厌。夏庭晚也明白温子辰那一眼的意思是什么——温子辰觉得他是为了要把自己逼出香山才非要照顾宁宁,现在看宁宁还是这么粘人,当然觉得有些得意。可他不是的。他真的在尽全力想照顾好这个小男孩,只是他一点方向也没有,觉得自己好笨拙,好没用。“出去聊吧。”苏言说。他们两人又并肩坐在上次花圃旁的椅子上。夏庭晚呼了口烟圈出来,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今天早上。”苏言答,他迟疑了一下,忽然低声说:“别太气馁,才一个星期而已。而且宁宁最喜欢温子辰,哪怕和我也不太亲近。”夏庭晚楞了一下,下意识问道:“为什么?”“我不会和孩子相处。”苏言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他似乎有些无奈,微乎其微地叹了口气:“不知道该和孩子说什么——他跟我在一块也不自在,可能……有点怕我。我也只能从别的方面照顾他,陪伴上,我不在行。”夏庭晚又点了一支烟,他知道苏言在安慰他。也不知怎么的,虽然就只是那么淡淡的两句话,也突然之间让他缓过来了许多。苏言转头看过来,修长的眉宇微微皱了皱,忽然有点不高兴地说道:“少抽点。”夏庭晚隔着一层薄薄的烟雾望着苏言,浅浅笑了一下。他都不记得苏言有多久没和他说过这些了。苏言说自己不会和孩子相处,可是其实也不尽然吧。和苏言相比,他是个生活作息很不健康的人,个性又顽劣,是最熊的那种熊孩子。苏言总要一遍遍地叮嘱他,早点睡、少抽点、注意身体,经常也气得脸色铁青,可是又舍不得太凶他,有时简直就像个称职又苦恼的老爹。“我就不。”他故意把烟又显眼地抬高了几寸,可是却又没再抽。见苏言不再理他,忍不住又把脑袋凑了过去,小声说:“苏言,听说你让温子辰搬出香山了?”“嗯。”苏言就只应了这么一声,一点也不多解释,从脸上也看不出任何神情波动。“为什么?”“没什么。”苏言语气很平静,“宁宁平时在你那儿,我也不一定一直都在香山,他回去住更方便些。”他的回答感觉好像也严丝合缝,一时也逼问不出什么。夏庭晚只好闷闷地把烟掐熄了,转换了话题:“苏言,许哲在筹备一部片子,叫《寻》。他让我看看剧本,再考虑是不是要去参加试镜。许哲说,这部戏里面涉及到同性的床戏和裸戏,不能在国内上映,而且也挺有争议性的,让我仔细斟酌。”“嗯。”苏言说:“我知道。”“什么?”夏庭晚有些错愕地睁大眼睛:“许哲跟你说了吗?”“不是,我说我看过《寻》原著。”苏言沉默了一下才说道:“十几年前还在读书时看的,很悲伤的故事,所以我一直都记着。你想演吗?”夏庭晚低下头,他听苏言这么形容,忽然又勾起了他这几天的情绪,眼里也不由有些发酸。他小声说:“苏言,我觉得这个故事,让人感到好寂寞。”苏言也看着他, 欲言又止。“我想演,”夏庭晚一字一顿地说:“特别想演。”夏庭晚拿到剧本的第三天就打算看,看了一半之后忍不住去找了原著《寻》,一口气看到结局,胸闷得一夜都睡不着。许哲考虑让他饰演的角色,是一个南方小城的哑巴男孩顾非。原著中描写顾非,说他“二十出头年纪,右脸上一道浅浅的疤痕,眉眼清秀,人乍一看怯弱,可是眼神里又透着一股倔强。他独自经营一家民房改造成的小旅店,养了几只猫,自己就住在最小最破的阁楼里,虽然是哑巴,可是客人要什么,他就准备什么,倒也妥帖。和左邻右舍也相熟,生活没什么不便利。”有一年的夏天,来自大城市的大学生徐容趁着假期来到这个南方小城写生,就住在顾非的小旅店里。徐容样貌非常英俊,很讨人喜欢,说话也动听,有一股青年艺术家的潇洒劲儿。顾非每天都偷偷看着徐容背着画板来来往往。偷看终于有一天被发现了,徐容却不在意,说想画顾非。最开始,是画脸,然后是画全身。到了最后,徐容说,画人体吧。顾非就脱了衣服。夏庭晚能明白许哲为什么想要拍《寻》。小说的前半部分,始终笼罩在一股南方小城雾蒙蒙、湿漉漉的雨意之中。那种意境,又寂寞却又美好。 第69章 “这不是个好演的角色。”苏言语气很平稳:“顾非是哑巴,也就是说全程没有台词,所有的情绪都要靠表情和动作来调动,挺不容易的。”“我知道的。”“而且裸戏和同性床戏,都很有挑战性,你不仅要很信任导演,也得……得信任和你演对手戏的演员才行。”苏言说到这里时语速变得慢了些,他看向夏庭晚时,隐隐流露出了一丝在意的神色:“徐容的角色是谁演定了吗?”“还没有,老师说徐容的角色很重要,他有很想邀请的演员,但是没告诉我是谁。”夏庭晚摇了摇头,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忽然把脸凑得和苏言近了些,他试探着,小声说:“苏言,如果啊……我是说如果。如果我们没离婚的话,我拍这样的戏,你会不会介意?”苏言沉默了,过了许久,他语气生硬地说:“没什么好如果的。”夏庭晚看着苏言板起脸的模样,心里气得恨不得咬一口苏言。防备心突然之间很重的家伙,一旦敏锐地察觉到在被窥探着心思,就一下子摆出严肃古板的脸色,让人无法亲近。夏庭晚也赌起气来不再说话,两个人陷入一阵安静。“试镜定在什么时候?”又过了一会儿,苏言主动问道。“不知道。”夏庭晚扭过头去,故意不看苏言。“许哲没说?”“没说。”他冷冷地回答了两个字。“……我会介意。”苏言到底还是拗不过他,有点无奈地低声开口回答道:“如果我们没离婚,我会介意。但是我只会在心里想想,不会对你说出来的。”夏庭晚转过头,想笑,又没来由地好想抱住苏言。他联想到之前苏言三个月后去找李凯文麻烦的事,觉得苏言这个时候的回答说得绝对是实话了,简直是老实巴巴到几乎有点儿可怜了。苏言微乎其微地叹了口气,继续道:“表演是你的工作,无论以后谁和你在一起,都不应该为这个吃醋,你也不要乱想这些不重要的小事。你想演顾非,就尽力去争取,许哲一向要求很高,既然有试镜这一环节,就不可能偏私的——”“我知道的。”夏庭晚听他说“无论谁和你在一起”这几个字,心里忽然一阵混乱。如许哲说得那样,苏言对他的态度的确是软化了。苏言再也没法对他像前几次那样很强硬地说不爱了。可是随之而来的,是他越来越感觉到,苏言正在以一种前所未有的虚弱态度面对着他。好像一只疲惫又怯懦的老猫,垂头丧气地做好了和他分道扬镳的全部准备。只要他一伸出手来想要靠近,就随时掉头逃走。苏言从来没这样过。他有种抓不住、又说不出的恐慌。“苏言,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夏庭晚看着苏言,轻声开口:“我、我真的想为试镜做好准备,可是许哲想看的那段,是徐容第一次画顾非裸体的戏,这种戏,我一个人琢磨真的好难把握。你能不能陪我一下?”“什么意思?”苏言猛地抬起头,眼神一下子警觉起来:“陪你对戏?对裸戏?”“嗯,我……”“不行。”苏言不等夏庭晚再多解释就直接拒绝,他的语气斩钉截铁重复了一遍:“不可能。”夏庭晚有点难过。他知道苏言大概是觉得他心里有什么别的想法,他也理解苏言的为难。他承认他想念苏言,想有尽可能多的机会和苏言相处。可是他真的不是利用拍电影去蓄意接近。夏庭晚对于剧本分析其实是有自己的敏感度和见解的。那一场戏的氛围,妙就妙在顾非和徐容之间的关系——那并不只是两个普通的年轻人在用眼神谈情说爱。而是注视,与被注视的关系。一个哑巴男孩,光着身子躺在床上,被一笔笔地画下来,画上两个小时。顾非是被注视着的。再进一步说,顾非是在自知、清醒的情况下,被他悄悄爱着的男孩注视着的。害羞、暧昧,自恋中又缠绕着一分情欲的觉醒和沉溺。这种情绪张力,绝对是整部最难把握的一场戏之一。所以他需要苏言。他需要苏言做他的徐容。因为只有在苏言面前,他才能最容易地接近、还原那一场戏的设计。也只有在苏言那儿,他觉得无比的安全。他能以一种相对放松的状态下脱光衣服,在最好的状态下迅速地成为顾非。“你刚刚自己还说的,这种戏,需要我发自内心地信任和我演对手戏的演员才行。” 第71章 纪展还是那个纪展,跟他一点也不客气:“夏庭晚,到时候请我吃饭啊!我可不是指一顿而已,你得把h市最好吃的都带我吃个遍。”“没问题啊,我管饭。”夏庭晚说:“但你得陪我去k歌——而且,要唱你自己的歌。”“嘁,那你还不承认你是迷弟。”夏庭晚忍不住笑了。和纪展说话总让他感到很清爽的开心。其实之前他也悄悄担心过,他们之间隐约的暧昧,如果就像他当年和邢乐的朦胧感情那样,揭破了之后反而陷入尴尬境地,那么对于他来说,再度失去一个真心欣赏的朋友,实在是很伤感的一件事。但幸好,纪展是简单纯粹的。和纪展在清迈的那一夜,就像是泰国的夏风一般爽利地拂面而过,并未留下任何多余的黏腻。……另一方面,夏庭晚也没有放弃想要和尹宁好好相处的希望。这几天,他一边反复细读《寻》的剧本,同时也尝试着在家里和尹宁多一些互动。他买了一套《秘密花园》的填色绘本,想要和尹宁一块儿填色。h市下起了细雨,或许是快入秋了的缘故,夜风也渐渐转凉,夏庭晚把窗子打开了一条小缝,泡了一壶橘子茶放在桌上。其实如果不是和尹宁的关系并不密切,这多少算得上是很温馨的场面。夏庭晚打开绘本,让尹宁挑了一页线条比较简单的,然后把一套120色的水彩铅笔都摊开放在桌面上,很认真地询问道:“宁宁教我吧,选什么色调好看?”尹宁最开始低着头不说话,过了一会儿,从褐色调的十几只铅笔里,跳出了几只比较浅的塞到夏庭晚手上,然后指着绘本上的猫头鹰小声说:“你给猫头鹰的头上色——”“好。”夏庭晚很听话,按照尹宁的指示拿起铅笔一笔笔地画了起来。尹宁自己挑了好几只绿色的铅笔,给猫头鹰周围繁复的叶片上色。夏庭晚对画画一窍不通,又不知道多少年没握过画笔了,哪怕只是上色,自己也觉得笔触无比笨拙。尹宁要求很高,一看到夏庭晚画出线,就伸出手掰开夏庭晚的手指,很执拗地低头用橡皮把有瑕疵的区域通通擦掉。夏庭晚很明显地感觉到了来自小男孩的嫌弃,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尹宁左眼视力受损,画画时也要稍微偏着头,有时脸没转过来,左眼又看得模模糊糊不真切的时候,就会把颜色画出界。尹宁又似乎有点偏执。有一片叶子没画好,他就用很大的力气反复用橡皮擦来擦去——颜色掉了,又重新上,再擦掉时,只听“嘶”的一声,竟然是画纸都被磨破了一小块。“宁宁——”夏庭晚有点担忧地抬起头,刚开口。只见尹宁忽然用力地把手中的铅笔摔在了地上。他似乎还不解气,又推开夏庭晚的手,把两个人一起画的这一页绘本嘶啦一下子从本子上扯了下来,揉成了团扔了出去。男孩子的眼睛发红,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他小小的脸上的神情,有种叫夏庭晚感到害怕的暴戾和愤怒。“我讨厌你。”尹宁捂住了自己的眼睛,趴在桌上,声音带着一丝呜咽:“看不清,左眼总是看不清,我不想画画了,再也不想画了。”夏庭晚看着尹宁瘦小的背脊,手指抬起来,颤抖着想要触碰男孩的肩膀,可却始终不敢放下去。听尹宁那样说,他心痛得也快要哭了。——“对不起、对不起……”夏庭晚声音打颤地说:“宁宁,你已经知道了,是吗?”尹宁伏在桌上,身体一直发颤,过了许久才小声说:“我……我问子辰哥哥,为什么我一定要和你住在一块,是苏言哥哥不要我了吗?他告诉说,因为你做错了事,想要补偿我,想要我原谅你……我、我就知道是你。我之前就想过,为什么你脸上也有伤疤,而且一看到我,就……就很奇怪。”夏庭晚听得有些失神,可是这却又的确是意料之中的事。他心里明白——尹宁迟早要知道的,这本来就无法隐瞒。所以他也从来没想过要刻意去掩饰。他第二次见尹宁就失态地不停道歉,还要苏言把他拉起来才勉强制止自己,其实那个时候的表现,就已经足够让人疑心了吧。他是没有立场去责怪任何人的,哪怕是温子辰和尹宁说的,道理上来讲也没做错什么。他之前想,或许和尹宁修复一下关系之后,再来慢慢讲述会好一点,但是其实仔细想一想,那又有什么不同——他到底是酒驾撞人了,所以也没什么好委屈的。夏庭晚努力平静下来情绪,他深吸了两口气,低下头把四散的铅笔一只一只收进铁盒里,然后看着尹宁趴在桌上的后脑勺说:“宁宁,对不起。”他重复了一遍那三个字,想着男孩趴在桌上说不想画画了的样子,自己也觉得好无力,轻声继续道:“其实我也知道,现在再说一万遍对不起也是没用的……照顾你,的确是想补偿,可是这样的补偿,对你来说,也已经是造成伤害后的亡羊补牢。你、你讨厌我,是应该的。”尹宁听他这么说不由抬起头,盯着夏庭晚说:“我讨厌你,我也不想原谅你,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不会原谅你的。”男孩的眼圈是红的,可是却倔强地不肯流泪。夏庭晚鼻子一酸,他蹲下来,却不敢再看尹宁的眼神,低下头,喃喃地说:“好,不要原谅我,宁宁不要原谅我。”尹宁一把推开了他,掉头跑进了自己的房间,把房门反锁了起来。……深夜里,尹宁忽然肚子痛了起来。夏庭晚想带他去医院,可是尹宁蜷缩在被窝里把脸都蒙上。 第73章 一天之后,他又开始表现得很不舒服,躺在卧室里和夏庭晚说自己肚子痛,要找温子辰。闹了一下午之后还是说肚子痛,怎么也不肯吃晚饭。赵南殊家里有点事,这两个星期都不在h市,苏言又感冒着,他不想去因为这些琐事耽误苏言休息,所以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夏庭晚实在是心力交瘁,他不知道该拿尹宁怎么办,感觉自己都要被折腾得生病了似的。最后他还是顺从了尹宁的意思。这次他甚至根本就没联系苏言,直接找了温子辰,又让温子辰带尹宁回香山住了一夜。但是夏庭晚没想到,这样的情形,居然变本加厉了起来。尹宁再回来之后,隔了两天又换了个理由,说自己头疼。可是夏庭晚摸尹宁的头,却一点也不烫。尹宁当然闹的也还是一样东西——要温子辰来陪他。夏庭晚这次实在是难以容忍了。其实第二次尹宁再闹,他已经起了疑心。他也是从孩子时代过来的,这种小伎俩,说实话并不难猜。他和尹宁关系不好,也不愿意太让小朋友不开心,所以一次两次装病找温子辰,哪怕让他在温子辰面前很难堪,他也还是忍了。可是到了这第三次,他也是有些来了脾气。他是真心对待尹宁的,尹宁可以不原谅他,可是这样一直蒙骗糊弄他,实在让他觉得憋屈。他没有对尹宁表现出来什么,也没有直接拆穿尹宁,而是尽量平静地蹲在床边说:“宁宁,我不是不让你去香山,但是你这样一直生病,我真的很担心。你让我带你去看看医生,开些药,让我放心一下,然后我就送你去香山。”“我不要去看医生。”尹宁缩在被窝里,他不看夏庭晚,只是执拗地偏过头看着床角。男孩毫无顾忌的神情和举止让夏庭晚都觉得有些恼火起来。“宁宁,你必须得跟我去医院。”夏庭晚盯着尹宁,一字一顿地重复了一遍:“我不是和你商量,既然生病了,就要去医院。”尹宁不由楞了一下,他抬起头,一双黑黑的眼睛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夏庭晚。夏庭晚从来没有对尹宁这么强硬过。他也从来没想到过,原来他也会生尹宁的气。他以为自己的歉疚和负罪感,会让他完全包容一切。可是原来真实相处起来,那实在是太过理想化的想法了。更何况,夏庭晚本身就是一直被苏言宠着的小孔雀。他习惯被捧在手心里,对于照顾另一个受过伤的孩子,他的确是生疏而笨拙的。“我、我不去……”尹宁再次开口时,语气明显有些游移,不似刚才那样的坚定。“你一定要这样的话,”夏庭晚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顿了一会儿,见尹宁还是不肯松口,最终只能继续道:“我会找苏言找儿科医生过来,仔细给你检查一遍,让苏言也看看到底是什么问题。”这是他的杀手锏。果然,听他提到苏言的名字,尹宁便一下子坐了起来。小男孩手指攥着被子,眼神里满是紧张,又隐约带着些恼怒地瞪着他。夏庭晚硬下心,站起身说道:“你换衣服吧,我去外面等你。”夏庭晚是对情绪观察很锐利的人。虽然温子辰和苏言都没和他说过什么,他也能很清楚地察觉到——尹宁对温子辰是亲近和依赖,但是对苏言,尹宁却有种下意识地、对父亲威权形象的敬畏。说白了,他当年不也是一样吗。苏言是温柔的,却也有种无形的威严和分量感。哪怕在他最任性顽劣的时候,他心底对苏言也始终保有着一份说不清道不明的尊重,苏言从不凶他,但是一沉下脸来,他就本能地想要求饶。对尹宁的感觉,他当然是能够意会的。夏庭晚走到客厅等尹宁,他刚才站起来得猛了,竟然觉得头有点晕。这两天他心情和状态都很差,吃饭也吃得不规律,感觉脚下有点发虚,勉强拿了块巧克力含在嘴里,也没太在意。不一会儿工夫,尹宁穿着浅蓝色外套低着头走了出来,他并不理夏庭晚,就只沉默地站在那儿。夏庭晚没说什么,走在前面开了门,可是往电梯间走的时候,却发现电梯在维修中不能运行,一时之间不由有点烦躁起来。他住在十五层,其实平时的话,走下去倒也没什么,只是现在……夏庭晚回头走到尹宁身边,拉住了尹宁小小的手,两个人走下了几节台阶,夏庭晚想了想,还是无奈地说:“宁宁,能下楼吗?头会不会晕?要不要还是请医生过来?”他的确基本上肯定这小孩是在装病,但是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性是真的,他也还是担心着尹宁的。怕尹宁真的生了病,下楼头晕不舒服,却又倔起来不肯和他说。但没想到尹宁却误会了他的意思,猛地抬起头:“你到底想怎么样?”夏庭晚不由愣住了,尹宁盯着他,眼神是急切的,可里面却又含着浓浓的愤恨。尹宁真的好恨他。他的心里一瞬间空落落的,在一片茫然中,伤心的感觉又从其中渗了出来,他站在楼梯台阶上顿住脚步,低下头轻轻地问道:“宁宁,其实……你是不是根本就没生病?”他到底还是没有控制住自己,当面拆穿了尹宁的谎言。尹宁睁大了眼睛,他似乎没想到夏庭晚问得这么直接,脸色一下子泛红,眼角更是一阵轻微的痉挛,红得厉害:“我、我……”“你第一次生病,我半夜折腾了一大圈,把苏言也叫醒了,但是其实那一次开始你就在骗我们。”“我没有!”尹宁听他说到这些,神情激烈地想要挣脱夏庭晚的手,他死死地盯着夏庭晚,眼神里又再次浮现出了他之前撕画本时那种阴戾和暴躁的神情。 第75章 我希望在这篇文里面,他们的感情是自然的,像水一样,根据自己的内心流动,他们的行动、决定,能够和他们的身份背景,成长环境,并且和剧情发展有所契合。苏言是权贵子弟,但又是这一群体中少有的中年文青。他有深情浪漫的一面,但是也有很淡漠的一面。起码他对温子辰是没什么温情的,他们这段关系中的许多事,目前还没彻底揭晓。但对他来说,走肾不走心绝对是他最熟悉的一种情爱方式,这是常态,也没有任何不妥。他和夏庭晚,才不是常态。这不代表我认为这样是正确的,小夏知道苏言做错了,但是小夏同样也知道苏言对他的爱,是其他人无法复制的。小夏是纯情的小孔雀,他对自己的身体看得很宝贵,一方面是对于苏言很纯真的爱意,另一方面是家暴的过去让他缺乏放纵的安全感。他和苏言,半年都停留在不脱衣服让苏言帮他解决的程度,苏言活生生忍了半年,这是老男人才有的毅力,也是打动小夏至关重要的一环。但是纪展不懂,纪展多年在美国生活,又是个性非常直接狂野的男孩,让他忍半年,可以想象,这多半是不可能的。小夏心里有数,所以他知道纪展给不了他想要的东西。他可以做,但就是做不到,也不想做而已。这个选择是自然而然的,是根据成长经验和性格而来的。复合之路,无所谓是追妻还是追夫,更不大符合火葬场的概念。这只是两个醒悟了的人,在慢慢回头向彼此靠近的过程,是简单的本能,但又有和自己心中的心魔和顾虑博弈的复杂。我没有什么粗糙无聊的贞操观,什么受要守身如玉,攻就可以花天酒地,甚至想到也感到无比滑稽。这种指控,就像最初出现苏和温的情节时,有评论说这是在恶意虐受。那么,如果愿意为故事中的人物真情实感,为什么又吝于给一字一字敲下这些故事的、有血有肉的作者一点善意呢?几年前写文的时候,我总想要许多的赞赏。但是这两年,我越发感觉,其实能够得到赞赏虽然很棒,可得到真正的理解才是更难的一层。理解之中——最宝贵的,又是意见不同时,对彼此双方的尊重和温柔。我仍时时渴望一种理智清淡、但又温情脉脉的读者与作者关系。喜欢,亦不需狂热沸腾。不喜,也就淡淡别过。说到底,其实我没什么太多好抱怨,这些话的初衷也不是抱怨。百分之九十九的交流,对我来说都是愉悦和快乐的,我每每为文下许多评论的细致和深情所打动。剩余百分之一的不快,当然可以无视、可以消化,但是我还是想说出来。当我作为作者的时候,我想写的是我自己心中的故事,我也只能写我自己心中的情感和爱意,我不能为其他人想要看什么而负责,这是客观上做不到的事。我写的不是完美无缺,不是白璧无瑕。我写的也不是两个没有任何缺陷和错处的主角。我写的是破镜重圆,是修补、是挽回、也是救赎。我抱着无比真挚的心,也想堂堂正正求一份尊重。不要强加给我不打算写的东西,再来批判我为何不那样写,也用不着越过文来揣测我的价值观,我也更加不会为任何人的意愿而去更改我的初衷。最后感谢大家这段时间的支持和喜爱。一点一滴,我全都放在心里。第二十二章 尹宁拨通了电话,刚磕磕巴巴地说了两句,就把手机轻轻放在夏庭晚耳边。那边苏言的声音依旧沙哑,可是语气却很急促:“庭晚——你听我说,我问几个问题,你简单答就行。”“摔下来时,撞到头了没?”“没……”“出得血多吗?”“不、不多。”“除了脚,身上还哪儿疼知道吗?”“不知道。”夏庭晚轻轻吸了口气,语气里终于忍不住含了一丝委屈:“苏言,我浑身都疼,分不清了啊。”“我马上就到。”苏言说:“等我。”等我。这两个字忽然让夏庭晚鼻子一酸。挂了电话之后,尹宁跪坐在他身旁,许久之后才颤抖着肩膀,语无伦次地说:“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我……”“我知道。”夏庭晚强忍着脚上和身上的疼痛,轻轻用手指擦拭了一下尹宁满是泪珠的脸蛋,温声地安慰着这个惊魂未定的男孩子:“我知道的,宁宁不哭,我没什么事啊。”说话的一瞬间,夏庭晚忽然有些失神,竟然连那么剧烈的疼都忘却了一会儿。这样的他……在这种情况下,仍然可以很镇定的他,温柔地对待尹宁的他。让他自己都感到好陌生。他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己竟然也可以有这样的一面。 第77章 夏庭晚隔着两个人的衣服,都能感觉到苏言胸口紊乱的呼吸,苏言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有些缺氧似的,脸色苍白间却又浮起了一层虚浮的红。夏庭晚一下子紧张起来,一时之间连脚痛都忘了,抱紧了苏言的脖颈,着急地说:“苏言,要不你把我放下来吧。你怎么这么虚弱?”“我这两天胃口太差了,可能是有点低血糖。”苏言仰着头重重地靠在墙上,摇了摇头,喘了一会儿才说:“庭晚,你帮我拿下手机,给司机打个电话,叫他上来接。”夏庭晚赶紧摸索着从苏言的口袋里掏出手机,刚想要开口问密码,却发现自己刚一碰到home键,竟然就就直接解了锁。他的脸忽然有些热,忍不住抬起头,小声说:“你、你还没有删掉我的指纹……”婚后有一次他为了耍威风,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忽然提出要看苏言的微信。他表面上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但其实心里很是发虚。毕竟两个人刚新婚,很多事他也没那么有底气,自己其实也悄悄觉得是侵犯了苏言的隐私,苏言如果要拒绝,他也是下不来台。但是苏言直接就把手机给他,叫他自己设置指纹解锁,随便看。他得逞之后,小狐狸似的使坏,得意兮兮地一口气把自己两只手的大拇指和食指指纹都设置了进去,只给苏言这个手机主人留下了一个指纹的位置,气得苏言哭笑不得。后来苏言换手机之后,也都保持着让他先设解锁的习惯,他照样还是毫不客气地设四个手指的指纹。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直到如今,苏言也还没把他的指纹删掉。这个时候再想起这件事,他鼻子一酸,真的差点哭出来。苏言楞了一下,一时之间没有回答。夏庭晚看着他。苏言因为病着的缘故神情憔悴,穿着睡衣、没喷香水,下巴上还留着没剃干净的胡茬,像是只狼狈的老猫。苏言一定还爱着他的吧。与许哲之前和他一点点分析出来的认知不同。这次是他自己用一颗心感觉到的。、这么近的距离,他甚至觉得自己几乎能呼吸到苏言低沉的爱意。像是月夜里的河流一般,缓慢地、潺潺流动着。流动在他们之间。就在这个时候,只听到一阵脚步声在楼梯间回响着,一个身影忽然出现在了楼下。“夏庭晚……?”夏庭晚回过头,一时之间也有些错愕:“纪展?你怎么来了?”高大英俊的青年戴着墨镜,虽然现在是秋天了,但他显然是身体素质极好,仅仅穿着一件勾勒出好身材的紧身白背心,外头休闲地披着黑色机车夹克,非常潇洒。“我之前不是说这周来h市吗?”纪展摘下墨镜,目光很诧异地扫过他和苏言,一边解释一边往上走:“想说给你个惊喜,就没告诉你直接过来了。你这是怎么了?”夏庭晚这才想起来,上次他和纪展通完电话,就已经把地址发过去给纪展了。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现在这个状况很尴尬,但也只能硬着头皮说:“我、我从楼梯上摔下来了,电梯又坏了……正想打电话让司机上来接一下呢。”“你也太不小心了。”纪展语气关切中又带了丝责备,他看向苏言的神色,显然也明白发生了什么状况:“这位是苏总吧,这样下楼是挺累的。要不换我来吧——就剩下几层楼了,也不用叫人上来,耽误时间。”他说着走过来,很自然地就伸出手,想要从苏言手臂中接过夏庭晚。但是苏言却没放手。苏言抬起头,和纪展对视了一眼。他虽然衣着乱七八糟,呼吸也还有些不稳。可只是抿起嘴唇,淡淡这么一眼看过去,却一下子整个人好像精气神都凝聚在了一块儿,有种猫科动物守护领地似的威慑和凶劲儿。纪展也楞了一下,不由站住了。苏言的手无声地收紧了。夏庭晚身上刚才也不知道都撞到了哪,但是被苏言这么用力一按,一下子疼得闷哼了出来:“唔,疼……”苏言立刻垂下双眼,看到了夏庭晚难受的有点发抖的模样。他最终还是放松了手臂的力道,沉默着让了步,轻轻把夏庭晚放到了纪展怀里。夏庭晚疼得有点顾不上这些了,他尽量只是扶着纪展的肩膀,保持了一些的距离。纪展下楼时,他忍不住微微转过头,只见苏言就这么跟在后面。男人有些出神地看着他,脸上的神情疲惫中含着颓然,深沉的眼底又似乎浮现出了一丝痛苦。——纪展抱着夏庭晚一口气下了十一层楼,他似乎觉得很轻松,到大厅时也只是脸微微泛红。苏言一路都沉默着没开口,一直到纪展小心翼翼把夏庭晚给抱到那辆黑色迈巴赫里,才低低说了声“谢谢。”他连着上下十五楼,哪怕只是说这两个字,声音都吃力地在喘,身体也因此有些颤抖。可是在纪展面前,他下巴微微扬起,依旧尝试着保持惯有的风度。 第79章 ___________从医院出来已经是深夜了。回香山的路上,夏庭晚收到了纪展发给他的微信:“我的一波操作厉害吧?”夏庭晚回了他三个懵逼问号。“你看到没?我帮忙抱你下楼,苏言竟然瞪我。那我肯定要找机会气他一下。”纪展连着发了两条过来:“房子的事我瞎编的——其实我在h市根本没房子,自己都在住酒店呢,略略略。反正有苏言,你也不会去我那儿。”接着还跟了一个柴犬“略略略”吐舌头的表情包。夏庭晚只看他发的文字,都好像能看到纪展生动的表情,他忍不住笑出了声,回了一句:“你再骚下去,会死的。”“哈哈哈,”纪展接着又回了几个字:“过几天我去看你。”“怎么了?”苏言转过头看了夏庭晚一眼。“啊……”夏庭晚想了想说,“纪展说过几天来香山看我。”“嗯。”苏言淡淡地应了声,并没多说什么。再来到香山,夏庭晚的心情有种微妙的、自己也说不上来的变化。这里的一草一木,他都是那样的熟悉。可是这次再回来时,却忍不住仔细地、前前后后地打量着。五年前,他别别扭扭地搬进来,可是却很快就口是心非地爱上了这里的一切。香山是他的家,或许也可以说,是他人生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家。哪怕是直到他和苏言离婚了,他仍悄悄眷恋着这里,他知道,他无法再对其他任何一个地方产生同样的归属感。苏言抱着夏庭晚上三楼的主卧,要推门时,夏庭晚忽然紧紧抱住苏言的脖子,有些别扭地挣扎了一下问道:“温子辰之前住哪里?”苏言沉默了一会儿才低声答道:“一楼客房,宁宁隔壁。”夏庭晚听了之后,便把头埋在苏言肩膀里不说话了。他本来是不想问的。有种软软的委屈,说不出口,可是埋在心里,又酸酸涩涩的。苏言点开灯,温柔的暖黄色照在了房间里,偌大的主卧和夏庭晚离开时几乎没什么变化。深蓝色的大床是over-size的,所以所有的床上用品都要特别订制。夏庭晚看过去,只见床上仍然还是两个并排放着鹅毛枕头,一张巨大的蓬松鸭绒被。在这里,时间好似度过了无人打扰的几个月。他以前住在这里时,什么都要按照他的喜好来。哪怕是夏天也喜欢盖一床厚厚的大被子,把空调开得很冷很冷,再整个人钻进去,脚指头都不露出来。他的理论是这样才睡得最畅快。苏言无可奈何,只有都听他的。他们哪怕是吵架,那五年也从不分床睡,甚至连分开盖两床被子夏庭晚都不肯。苏言把夏庭晚的身子放在靠飘窗的那一侧,夏庭晚最喜欢那扇巨大的飘窗,在床上滚着滚着,时不时就把自己懒洋洋地蜷缩在飘窗下,所以他常年都睡床的里侧。夏庭晚躺在这张床上,微微转过头,外面那只枕头显然比较扁一些。他能细致地感觉到,哪怕他离开了这么久,苏言似乎仍然习惯性地一直躺在床的外侧。夏庭晚悄悄抽了抽鼻子,闻到甚至被子里那清爽的洗涤剂味道都像从前一样,这才安下心来,把整个人都蜷缩在又蓬又软的被子里。他像是一只受了伤之后又被叼回了巢穴的小动物,小心翼翼地、确认着本来该属于他的领地。苏言起身把窗推开让秋夜里飒爽的风吹进来了一缕,然后又走到一旁的柜子里拿了一个厚厚的靠枕过来。夏庭晚抬起头,苏言走到哪儿他就看到哪儿,此时的他有种罕见的乖巧。眼睛亮亮的,眼神却又带着一股绵软。苏言坐在床边伸出手把夏庭晚额头散落下来的发丝捋到了耳后,他嗓音还有一丝感冒中的沙哑,可是语气却很轻柔:“累了吧?”“不累。”夏庭晚刚一摇头,却已经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他当然是累坏了,折腾了一天,脚痛是不用说了,身上也酸疼。前几天晚上也没休息好,所以一躺在熟悉的床上就想闭眼睛,但还是下意识地想多撑一会。他其实就是想和苏言多说会儿话。苏言笑了一下:“今天早点睡吧。”他说着,动作轻轻地抬起夏庭晚受伤的右脚,把靠枕垫在下面温声说:“把脚垫高点,怕你夜里睡着了血液不回流,起来肿得更厉害。”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么普普通通的一句话,夏庭晚却还是觉得脸上有点发热。太久没和苏言有过这样的私人时间了,原来在这个男人身边,他还是这么的安全。哪怕只是简简单单的几句话,都有种温情脉脉的情愫在流动着。“苏言……”夏庭晚拉了拉苏言的手指:“你在这儿睡吗?”苏言楞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我去书房。” 第81章 夏庭晚“啊”了一声,光溜溜的屁股正好贴在苏言的大腿根部,突兀地接触让他的脸霎时间热了起来。苏言的身体也僵住了一瞬,随即很快就姿势有点怪异地把身体向后缩了缩。在安静的洗手间里,夏庭晚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急促地咚咚咚响着,自己都觉得响得有点丢人了。他赶紧心慌意乱地解决了一通,宣泄时,哗啦啦的水声掩盖了心跳声,可却又带来了新一层的羞窘。他不敢说话。苏言也不说话,沉默着帮夏庭晚又提上了裤子,等夏庭晚洗完手,然后再把他整个人横抱起来往外走。这样调转了角度,夏庭晚终于能够看到苏言的正面。一贯深沉内敛的男人脸上并没什么表情,只有耳朵泛起了一点微乎其微的红意。奇怪得很,他们可是结婚了五年啊。这样的老夫老妻关系,他的屁股就是长了朵花,也没什么了不起了,苏言不仅看过,还摸过亲过。而他这边也一样,和苏言滚过无数次床单了,按理来说,只不过贴了那么一下,真的没什么好心绪起伏的。但偏偏这个时候,却都像是第一次和初恋亲密接触似的,青涩的暧昧气息,在他们之间浅浅地飘散。夏庭晚心里像是被猫爪子给挠了似的,忽然痒痒的。两个人的关系,就像是一场你进我退的华尔兹。自己害羞时像是个小鼹鼠似的想要躲在洞里,可看到苏言的反应,胆子却又肥了起来,忍不住要探出头去摸一摸老猫的胡须。他把脸蛋凑到苏言的耳边说:“苏言,我还想洗澡。”苏言转头看他一眼,可随即却又很快把目光游移开来,有些不自然地说:“伤口还不能沾水呢,洗什么澡。”夏庭晚有点气,又无法反驳。也不知道为什么苏言总是能找到这么多义正言辞的理由,他郁闷地磨了磨牙,很突兀地转换了话题:“那我晚上要吃火锅。”容姨他们对夏庭晚的口味都是了如指掌,准备了麻辣和番茄的鸳鸯锅底,涮料也都完全是按照夏庭晚喜欢的来的,黄喉毛肚鲜牛肉牛舌,还有新鲜的青笋油麦菜藕片和菌类,满满当当、颜色鲜艳地摆了一整桌。容姨还特意给他做了红糖冰粉和火锅后喝来清胃的凉茶,都提前放在了冰箱里。苏言一直都不是个随时要被伺候着的人,所以大致准备好了之后,就叫容姨和其他人都去休息了。尹宁也不在。上完画画课之后,苏言就让沈叔他们带着尹宁去外面钓鱼玩了。苏言把夏庭晚抱到之前准备好的宽大皮椅里,桌边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夏庭晚以前就是在家里娇贵的小王子,这回脚崴了更不会客气。他懒洋洋地靠在皮椅里,开始理直气壮地使唤起来:“先下毛肚啊。”火锅烧沸之后,苏言挽起衬衫的袖口,按照夏庭晚的吩咐下起菜来,他熟练地把鲜毛肚用筷子七上八下地烫好,然后夹到夏庭晚的油碟里。夏庭晚等得都快坐不住了,急不可耐地把脆生生的毛肚囫囵吞下,把自己烫得一直吐舌头,还在含糊地说着:“好吃,好吃。”苏言好气又好笑地摇了摇头:“小家伙,把你馋得。”他一片一片地耐心地给夏庭晚涮着毛肚,这种东西一定要小心地看着,很容易烫得老了,所以自己是一点都顾不上吃。好在苏言都是做惯了的。夏庭晚和邢乐都是火锅重症患者。但邢乐比夏庭晚还要严重得多,出道成名之后,动不动还被拍到放工后在火锅店吃饭。相比较之下,夏庭晚对于火锅的爱,倒有点像是被邢乐给潜移默化而逐渐形成的喜好。后来他和苏言在一块了,竟然越发喜欢吃火锅了。除了口腹之欲外,更多的,是对那种氛围的痴迷。热气腾腾的锅子,和亲密的人面对面坐着,一边聊天一边吃。觉得有种他一直以来都好向往的温馨。他爱吃毛肚和黄喉,苏言为他记着七上八下的口诀,前者要烫七八秒,后者则要久一些。这样苏言帮他涮时,总是能让他吃到口感最好最带劲的食材。现在想想,那样的疼爱,并不是来自一个身居高位的权贵。没有半点浮夸,也不带有多少金钱味道。而恰恰是朴实的、真挚的——是来自一个再平凡不过的男人,对自己的宝贝无微不至地爱惜。之前他总是理所当然,所以他那时不明白这种心被揉得软软烂烂的感觉。夏庭晚把受伤的右脚悄悄搭在了苏言的腿上,他的脸被火锅的热气一蒸,鲜活地红了起来。……秋夜里的风时不时就狂放起来。香山地处的位置高,自然更能感觉到大风呼呼刮过时的气势。在这样的夜里,缩在家里吃火锅,再饱饱地看电影是最美好不过的一件事了。 第83章 “我吃了的。”夏庭晚赶紧有些慌乱地低头咕哝了一句。他从不爱吃甜食。可是无论如何也不好意思说出口,其实刚才闹着要买哈根达斯就是因为他想让苏言吃。他的关心,别别扭扭的,好像又有点多此一举。还折腾得苏言深夜跑出去,吹得手都凉了,最后搞得又像是一场他往日惯有的任性脾气,他心虚又紧张。可是喂苏言的时候,他真的感到奇异的满足。苏言看着夏庭晚,神色有些复杂。但是并没多说什么,而是把灯都给关了,然后抱着ipad点开了电影。两个人就像以前一样并肩躺靠在被窝里,在黑暗之中,电影徐徐开始了。《奇谈》讲述1942年被殖民时期的韩国首尔安生医院发生的三件怪事。第一个故事就带有一种绮丽的诡异,年轻孤独的实习医生爱上了一具美丽少女的尸体。他为冰冷的少女戴上戒指,少女的魂魄从此沉默地与医生相伴一生。这实在是个太过畸异的故事。一场冥婚。婚礼在幻梦之中,唯美的春夏秋冬像是一帧一帧的宿命流转而过。医生与鬼妻交媾生子,一眨眼就像是过完了一生。但是那极致的风花雪夜之后,鬼妻却把医生送回了人间。时光荏苒,数十年后,两任妻子和子女都已经离医生而去。风烛残年的他满脸皱纹,垂垂老矣。他捧着相册,对坐在床对面的水手服少女哀伤地说:“如果从一开始,你就要丢下我,为什么又要带我走。”容颜不变的少女探出头,对老人勾了勾手——老人的手指于是渐渐垂下,他终于是随她去了。恍惚之间,他好像又变成了少年模样。夏庭晚看得怔怔发愣,点了一支万宝路,慢慢地抽着。黑暗中,他指尖的火光都似乎有一丝孤独。“害怕吗?”苏言在旁边轻声问道。夏庭晚摇了摇头,他并不觉得恐怖,只是有点说不上来的难受。他悄悄把脑袋靠在苏言的胸口,苏言没有说话,而是自然地从他指间拿过香烟。苏言的手臂环过夏庭晚的身体,然后自己也低头吸了一口烟,缓缓地把烟圈吐了出来。夏庭晚转头和苏言对视了一眼。有些苦涩的尼古丁味道弥漫着,有那么一瞬间,夏庭晚还以为他们会就此接吻。电影仍在继续。最后一个故事,悲伤得几乎有些癫狂。一个男医生渐渐发现妻子的怪异。他美丽的妻子没有影子,他们去海边散步,沙滩上却只有一排脚印。尽管如此,他依旧爱着他的妻子。他温柔地抚摸着妻子的脸,说不要离开我。可是这其实并不是真相。死去的那个人并不是妻子。一年之前,在一场医疗事故之中,丈夫意外死去。悲伤过度的妻子,为了要自己相信丈夫还活着,意识中把自己幻化成了丈夫的人格。她宁愿死去的是自己。被枪指着的女子,在真相大白之后,失去了一切活下去的理由。在皑皑的大雪中,她用长针刺破自己的喉咙,倒下时呢喃着说:我好孤单。故事的最后,三个故事,三场死亡都交叉在同一个瞬间。安生医院被拆除了,在大雪之中,孤独的魂魄纷纷落寞地离开。由生到死,由人间到幽冥。那一声呢喃着的好孤单,却好像始终都在回响着。……夏庭晚没有察觉到自己流泪了。 第85章 “我想和你待在一起。什么也不做,就待在一块也很满足。庭庭,我知道你想要什么,可是或许是现在的我还没准备好,所以也没办法给自己一个答案。我甚至不想去想——不想去想和感情这两个字有关的任何事,也不想去思考我们的关系,只要一想了,我就变得很懦弱,克制不住想要逃走的冲动。你能原谅我吗……?”苏言说到这里抬起头,黑暗中,他的眼角有点发红,试探着轻声问:“或许你……你能等等我吗?”夏庭晚的心一阵发颤。他从来没看到过苏言那么软弱可怜的眼神,像是被逼到墙角的老猫立起了尾巴。明明被过去的伤痛刺激得想要逃走,可却又本能地扯住了他的衣角。苏言想他。苏言还爱着他。夏庭晚俯身过去把苏言压在了床上。他的脚让他的动作有些笨拙,可是苏言并没有挣扎。夏庭晚吻了苏言,这个彷徨的男人嘴唇有些冰冷。“苏言。”他用指尖摩挲着苏言的眉眼,轻轻地说:“我们待在一起就好,你什么都不要想,也不用去想,关系对我来说根本不重要。你愿意的话,我们可以做很多亲密的事,接吻,做爱……什么都好,我真的很想你,你知道吗?但是我不会问你要任何承诺和决定,你也不要有压力。我们要说很多心里话,聊过去的事,还有以后的事;我会好好拍电影,然后和你一起去电影院看首映,一切,我们都慢慢来,好不好?”陆相南和他说,要给苏言把猫胡须都通通拔了。可是他不舍得。他本已经把苏言逼到了角落里,可是苏言忽然的脆弱,却让他舍不得了。这个男人已经遍体鳞伤,如今所有的企求,也只不过是想要在壳子里待一会儿,他怎么忍心非要把他逼出来。所以他等。第二十四章 苏言有事出门,夏庭晚终于腾出时间把自己受伤的事分别告诉了周仰和许哲。许哲那儿倒没什么事,说试镜还要过段时间,而且他人不在h市,所以这两天让陆相南来香山看夏庭晚。夏庭晚比较担心的是真人秀那边,他脚虽然没骨折,但是伤成这样,一两个月间是肯定不能行动自如的,必然影响到拍摄行程。但是《在路上》之前本来想在泰国拍四期节目的素材,所以被海啸的事给打乱了节奏,现在几位mc也都还暂时不知道下一步的拍摄行程有没有变动。夏庭晚寻思着,他现在赶紧让周仰通知节目组自己受伤的事,虽然或许会错过两期的录制内容,但总不至于不能安排。周仰跟他要了医院开的诊断书和拍的片子,说是马上会去和节目组交涉。处理完了这些琐事,夏庭晚上午就懒洋洋地坐在院子里一边晒太阳看剧本。就在这个时候,尹宁也怯怯地凑了过来。“你的脚……好些了吗?”男孩有些紧张地攥紧手指,眼神瞟向夏庭晚仍还肿胀着的右脚:“苏言哥哥不喜欢别人上三楼,所以,所以我一直见不着你。”“啊?是吗?”夏庭晚有些吃惊,他住在这里时,从来没听说过苏言对三楼有什么领地意识。“我没事,脚崴了而已,行动有点不方便。”夏庭晚随即回过神来,尹宁在意他的伤势,他的心口不由暖暖的,笑着说:“谢谢宁宁的关心。”尹宁看着夏庭晚的笑容不由愣了一下。他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过了很久,才小声地说:“你不讨厌我吗?我推了你,我……”尹宁再抬起头时眼睛有点泛红,看着夏庭晚的样子,无助得近乎有点可怜。夏庭晚直起身子,他能感觉到这个男孩瘦小的身体里,背负着深沉复杂的情绪,尹宁是真的对他有歉疚的。这种歉疚的情绪,让这个小小的孩子不知所措。“宁宁,”夏庭晚看着尹宁,他伸出手握住尹宁小小的手问:“你是故意推我的吗?”尹宁咬紧嘴唇:“不是。”“所以宁宁并不想伤害我。”夏庭晚又确认了一遍。男孩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宁宁不想伤害我,只是那天情绪激动了没控制住自己,所以看到我受伤之后,心里也很难过。”夏庭晚努力用孩子能理解的,最简单温和的语言,慢慢地说道:“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不怪宁宁,更不会讨厌宁宁,因为宁宁还是一个孩子,而且是一个善良的孩子。明白吗?”尹宁望着夏庭晚,他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过了良久才轻声问道:“那你呢——你撞了我,可你也说你不是故意的,那么我是不是……也不应该讨厌你?”夏庭晚愣住了。他有些吃惊于孩子举一反三的反应速度,他苦笑了一下,轻声道:“宁宁真聪明。可是,我们不一样。”他心疼地摸了摸孩子的脑袋:“你还是孩子,可我却是大人,我虽然不是故意撞了你,却给你带来了永久的伤害,所以你讨厌我,是应该的,也是正常的。但是宁宁,你听我说——”他握着尹宁的手,轻轻吸了口气,才认真地说道:“我们要慢慢学会控制自己。因为伤害别人——是一件很痛苦的事。庭晚哥哥一直都很后悔伤害了你,真的,可是后悔是没有用的,所以也只能尽一切努力去弥补。”“宁宁现在也不开心,这是因为在无意中推了我,造成了不想要的伤害。既然如此,就要趁还来得及的时候意识到这一点,不要等到以后长大了再做出这样的事,造成更严重的后果。否则到了那时候,就像现在的庭晚哥哥一样,很难得到原谅了,对不对?”尹宁的眼神里有些迷茫,还没开口说话,就在这个时候,苏言的车已经从宅院外开了回来。夏庭晚眼睛一亮,拿着手中的剧本朝苏言挥了挥。 第87章 他们的脸贴得很近很近,几乎能看到彼此肌肤上的一根根细小汗毛。苏言看着夏庭晚,呼吸渐渐急促了起来。他深深地吸了口气,梦呓似的喃喃说:“庭庭,你的鼻子。”苏言顿了顿,嗓音有些发干地继续道:“我总是想,怎么会有人有这么漂亮的鼻子,那么柔和,鼻尖翘翘的,像是只天真的小鹿。我每次这样看着你,都忍不住这样想……你是小鹿吗?想伸出手指,去悄悄摸你的鼻尖,看看那里是不是也像小鹿一样,鼻头湿湿的。”他这样说着,似乎自己都觉得有点可笑,不由自主垂下头,睫毛微微颤抖了一刹那,却又忍不住很快又抬起双眼,不舍地眷恋着他眼中的夏庭晚。那样近乎是腼腆的神情,却几乎毫无违和地出现在这个成熟的男人的面孔上。夏庭晚痴痴地看着苏言。他的身体有种奇异的酥麻,想呻吟出声,又有点想哭。苏言看着他的眼神,闪着天真的亮光。就像是一个小男孩,在漆黑的夜里第一次见到了萤火虫。——夏庭晚隐约能感觉到,或许是因为他答应了不再去追问两个人关系的归处,所以这个时候的苏言,在和他相处时终于久违地不再紧绷。那么甜蜜的话,当然是在放松的状态下说出来的。他们已经好久没有这样亲昵的时光了。苏言给夏庭晚洗头。他似乎有点笨拙,泡沫一溅到夏庭晚眼睛上,就紧张地问:“眼睛疼不疼?”夏庭晚忍不住一直笑:“我觉得你好像在给小狗洗澡。”他闭着眼睛,只能听到苏言低沉的笑声也在背后响起,“那我的小狗等会要敷面膜吗,家里还有你堆的一箱呢。”夏庭晚听他说“家里”这两个字,就有种奇怪的满足感。香山是他和苏言的家。五年了,这个地方的每一点回忆、每一似熟悉的气息,都是他们共同的默契和爱意。就像苏言给他打下的烙印一样,他也一直都停留在苏言的生活中。他的喜好、他的习惯,哪怕他的人没有住在这里,都仍然像是在这座香山大宅里牢牢地长出了根基。他这时也想起来,之前赵南殊曾经疯狂给他安利sk-ii的前男友面膜,但他其实并不是像赵南殊那样的护肤达人,所以用了几张却并没什么特别的感觉,所以也就闲置在那儿了,可是现在想起这个名字,忽然就觉得有点不高兴。他别扭地哼了一声:“不想要那个面膜了。”夏庭晚洗完之后,苏言给他把水擦干净,然后把光着身子的他抱回了房里。刚泡完澡的身体正是松软懒怠的时候,夏庭晚整个人都钻到暖和厚实的鸭绒被里,被窝里都满溢着他自己身上的橙子甜香,他吸了口气,舒服得脚指头都忍不住想要蜷起来。“苏言,”夏庭晚勾着苏言的脖子不放手,把苏言也趁势裹进了被子里,在苏言耳边悄声说:“前几天我做了一个春梦,你要听吗?”苏言警惕地想要起身,可是被他这样搂着,却不敢再多挣扎,生怕碰疼了他的右脚。夏庭晚愈发无法无天起来,他啃咬着苏言的耳垂,不等苏言回答,就用膝盖磨蹭着苏言胯下已经高高隆起的部位,慢慢地说:“我梦见你变成了一只大猫,很凶地咬着我的脖颈,把我叼到了山洞里,然后骑在我身上干我。”苏言听到这里不由自主闷哼了一声,他恨恨地把夏庭晚压在身下,沙哑着嗓音说:“小混蛋、你这个小混蛋。你到底要我怎么办?”夏庭晚抬头看苏言,男人的面孔因为对他难以自抑的欲望,眉宇都有些凶狠地拧在一起,忍不住浅浅笑了起来。他一直都是个对欲望追求得很诚实的人。他是个0,这辈子唯一的男人就是苏言,可在他们的婚姻里,更多是他主动去勾引苏言。苏言闷骚,看起来永远冷静自持,可他却是调皮而放荡的。他会发裸照给出差在外的苏言,会搜罗火辣的gv缠着苏言和他一起看,会只穿着t字裤懒洋洋地趴在苏言巨大的书桌上。他不过是个弱小的小孔雀,可苏言却偏偏是他在情爱场上的猎物。苏言爱他,苏言爱他,苏言爱他爱到神魂颠倒、失魂落魄。只要一想到这件事,他便感到一种近乎是生理上的满足和快慰,四肢酥麻起来。他喃喃地说:“苏言,我想你,想要你。”苏言分明是压在他身上,可是那个眼角发红的神情,却像是节节败退到给他跪下来一般。欲望的凶狠与随之而来的软弱,在这个男人面孔上,巧妙地融合在一起。苏言捧起夏庭晚的脸蛋,喘着粗气,却还是强自保持着一丝残余的理智:“庭庭,现在做,一摇晃起来,你的脚受不了。”夏庭晚用胳膊撑起上身,他的眼神湿漉漉的,欲念在他大大的褐色眼睛里,却近乎有种纯真的颜色。“苏言,我给你口,好不好?”他轻声说。苏言的眸色有些危险地深沉了下来。夏庭晚和苏言对视着,奇异的羞耻感在他的体内满溢,可却也有难言的炙热。他和苏言在一块五年,苏言给他口过无数次,可是却很少要求他在床上以一样的形式回报。苏言尺寸极大,他口过一次实在噎得难受,苏言从此以后就再也不要他做了。 第89章 “但除此之外,确实没看到温子辰告诉他让他伤害你的信息。当然,尹宁如果和温子辰待在一块时私下商量的话,查电话的确是查不到。但是我判断有没有,是从电话信息和与尹宁的交谈中交叉取证的。他想要说误会,大概也是觉得这件事上很冤,不过哪怕他确实在这件事上没有怂恿,如果不是他一直纵容尹宁撒谎和想要回到香山的欲望,尹宁也不会一时冲动推了你。”夏庭晚有些发愣。苏言做事实在是又快又狠,滴水不漏。看了监控之后不动声色,随即安排了和尹宁谈话,一边谈还一边派人查手机。这种手段处理这点小事,大概也实在是绰绰有余了吧。“他不敢再来的。”苏言深深地吸了口气,眼神有些深沉:“我不缺那点钱,但是如果他再出现,我会叫律师告得他把之前的巨额报酬都吐出来。”——“那宁宁呢?”夏庭晚有些担心。苏言凝视着他,平静地说:“庭庭,我对你,会把这件事说得很直白。我对尹宁没有什么私人层面上的感情,虽然相处了半年多,但是他对于我来说,始终都是责任。”“这不是孩子的问题,他只不过是个很普通的孩子,不是特别聪明,有一些缺点,但也没有多坏。他的内心很敏感,有很多愤怒,也有很多不甘,我都能理解,但是我无法轻易和这样一个陌生的孩子建立多么亲密的关系。我可以保证他衣食无忧,让他得到最好的教育,对于我个人来说,其实做到这一步已经足够了。但是我懂你,庭庭,最开始哪怕瞒着你处理的时候,我也明白——如果是你,如果是你来处理这件事,你一定会想要给这个可怜的孩子更多爱护和感情,或者说,你会想要给这个孩子一个家,哪怕只是暂时的家。”“庭庭,我一直是按照你的思路、你想要的方式去处理尹宁的事的,但是到如今,我不得不承认一点——这样处理太过理想化、也太过一厢情愿。因为愧疚,我知道你当然想要以最投入的、最感性的方式去弥补,但是事到如今,我认为我们需要考虑一下,是不是要置身事外一些,才是更好的方式?另一方面,尹宁伤害你,无论他的理由是什么,都让我很愤怒,我绝不希望还有第二次这样的事情发生。”“苏言……你的意思是?”夏庭晚他从苏言冷静的语气里,听出了言外之意。“我的意思是,放弃尹宁家长这种身份。我可以雇专业的儿童陪护和管家,给他们租香山附近的一个房子,让他们单独照顾宁宁一两年,直到他妈妈从戒毒所出来。”“苏言,你、你已经决定了吗?”夏庭晚挣扎着坐起来,他眼神有些慌乱,心里也是一团乱麻。苏言的每一句话,都像是精准的手术刀,一切下去,就直指病灶。可他却无法做到这么冷静。他想起那天和尹宁在院子里,男孩怯怯地凑过来,问他的伤势如何,想起他拉着男孩小小的手去吃麦当劳——心里空落落地,好像什么也抓不住。他不知所措地伸出手,扯了扯苏言的衬衫一角,很小声地说:“再考虑考虑好不好?”苏言看着他抿紧嘴唇,沉默了许久。最终还是抱住了夏庭晚,他不由叹了口气:“庭庭,我这么处理,你心里难受是不是?”夏庭晚感觉到了这个男人语气中的软化。他心里一阵酸楚,紧紧环住苏言的脖颈:“我们让宁宁自己选,好不好?不要就这样武断地替他决定了,我怕……我怕他会觉得我们不要他了。苏言,你不懂,你说宁宁心里有很多愤怒,我觉得当然是的,可是比起愤怒,他心里,更多的是害怕。他才11岁,他妈妈吸毒,一直以来都颠沛流离地辗转住在各个亲戚家,那些人一定不会真心收留他的,现在妈妈也不在了,他一定很害怕被人抛弃啊……他很怕你不要他,所以一开始才会不敢承认。我明白那种感觉的,苏言,我们这个时候让他出去住,他会有多难过啊。”苏言没说话,他伸出手指轻轻托起夏庭晚的下巴,眼神像是审视,又带着一丝隐隐的压迫感。“先生。”夏庭晚顺从地抬起双眼。他好久没叫苏言先生了,那两个字说出口,声音也一下子绵软了下来。苏言眼神深沉,慢慢地说:“庭庭,我会去好好和尹宁谈一次,让他自己想想要怎么选择。我会把握好措辞,不让他感觉我们抛弃他。但是,如果接下来你们仍然没法好好地相处,下一次,我不会再听你的。”夏庭晚终于松了一口气。“好的,好的。”他有些开心,忍不住像小动物一样凑过去轻轻亲着苏言的脸颊。苏言神情有些无奈,但最终还是转过头来,在他的额角也很宠溺地吻了一下。夏庭晚有些急促地喘息着,他还是赤裸着的,肌肤触碰到苏言的衬衫时,不由自主有些羞怯地往后躲了躲。苏言似乎也随即意识到了这一点,又一把按住他的腰把他搂了回来。他们两个对视着,几乎都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暗流般藏而不发的情欲。夏庭晚嘴唇微启,他想问苏言,还口吗。可是不知为何,说出口的却是截然不同的一句话:“苏言,温子辰给你口过吗?”那句话一说出口,他的人,忽然好像也空落落地没了着落。身体的炙热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突如其来的落寞。苏言有些发愣地看着他,夏庭晚眼圈泛红,可是却忽然之间说不出话来。是啊,都已经尘埃落定,他又为什么要问呢?可他的心好疼。他一直以为,他可以永远都不问出口,甚至在心里想想,都要被自己悄悄制止。可是原来是不行的。其实他好难过。只要一想到有另一个人,也对苏言做过一样亲密的事,他就难过得无法呼吸。第二十五章 苏言沉默着。夏庭晚看着他,眼角微微发红。苏言不说话,他也不说。 第91章 苏言其实长了一张很有分量的脸,鼻梁锋利,下巴高傲地扬起。他情绪来时,眼角和唇形都在往上使劲,虽然没用力瞪人,可却让人感觉到他情绪来了就是真的怒了,有种无形凶悍和威慑。“过去的事,我没法解释。但是如果你为了报复我去和别人上床,庭庭,你不会开心,我也绝对不能容忍。我没什么话想说了,不早了,你睡吧。”苏言一句话也没有再多说,转身就走出了卧室。夏庭晚嘴唇兀自在颤抖着。哪怕是苏言先决定与别人发生关系,这个男人却依然对他保持着绝对的、不能容许有一丝挑衅的占有欲。哪怕之前也曾经对他说过让他去找更年轻简单的男人,可是那都并不是苏言的真实想法。这个时候的苏言才是真实的。霸道的根本不讲道理。夏庭晚呆坐在床上,满心的酸涩让他连手指都无法动弹。小时候,他躲在自己的床上读《海的女儿》,每次看到结尾都会揪心起来——小人鱼为了和王子在一起毅然喝下巫婆的药,拥有了可以在陆地上行走的双腿。可是每走一步,她都会像走在刀尖上一样。那个故事总让他感到难过。因为小人鱼要经受的,并不是只有一次剧痛。而是伴随着前行的每一步、每一步,始终嵌在她命运之中,绵延不绝的疼。这段时间他时常想起这个故事。苏言和温子辰的事就像是一根长长的钉子钻进了他的心脏里——没有要了他的命,可是却要他狠狠地疼。呼吸时会疼,走动时会疼,用这颗心巴巴地想念苏言时,也会疼。夏庭晚捂住脸,蜷缩进被窝里,终于控制不住自己哭了起来。他太想要苏言了。以至于就像是故事里的小人鱼一样,哪怕走一步疼一步,也要咬紧牙跑向苏言。对一个人的渴望到了极致,分不清究竟是卑微还是痴勇。他一直不敢问,怕苏言不想说,但更多的,是怕自己难以承受。一直忍到确认了苏言对他还有着爱意的时候,才终于说出了口。他只是想让苏言告诉他,究竟为什么。他只是想让苏言瞧瞧他的伤口,抱住他,亲亲他。可难道连这样,都只是奢望吗。夏庭晚无声地流着眼泪,也不知道究竟是过了多久,或许是一个小时,也或许是两个小时,他甚至连看一眼时间的力气都没有。他嘴里发苦,泪水都凝结在脸上,涩涩得难受。苏言没有回来,房间里也没有开灯。他忽然想起小时候,张雪乔生他的气时,会把他关在门外漆黑冰冷的楼道里,无论他怎么哭喊,都不会开门。他蜷缩在墙角,就像现在一样。那时候的他不知为何一直确信在楼道的转角处,潜伏着有一个吃人的怪物,一步步地向他走进。他会瑟瑟发抖地闭上眼睛,数上一百个数,然后睁开眼睛。每次睁开眼睛前,他都以为能突然之间看到家门打开,里面是温暖的灯光。一次没有,就再一次,再一次。他不断地哭着睁开眼睛,可是,门一次都没有打开。夏庭晚想着想着,有些痴痴地闭上了眼睛。1,2,3,4……他悄悄在心里数着。他一直数,一直数, 或许是内心也觉得惶恐,他越数越慢。87,88,……快要数到九十了,他落寞地想,或许,没人会来了吧。就在这个时候,他听见卧室的门砰得一声被人用力推开。忽然之间,他感到被子被猛地掀了起来,伴随着一股冷冽香水味,他已经被抱在了熟悉的怀里。苏言抱着他。抱得是那样的紧,抱得他胸口都疼了起来,就像是想要把他生生按进自己的胸膛里。“对不起。”苏言的声音因为痛苦而听起来几乎是支离破碎的,他一遍遍地亲着夏庭晚的耳朵道歉:“对不起,我的宝贝。对不起,我伤到你了,我知道,对不起,请你原谅我,你是这世界上我最珍视的宝贝,没人能和你相比。”“我太痛苦了,庭庭,我不知道怎么解释。和你离婚之后——那种痛苦,那种痛苦快要把我撕碎了,我从来不知道这世界上还会有这么极致的痛苦。我不知道怎么捱过去,每一天都像是行尸走肉,我吃不下、也喝不下,我太绝望了,我不能再拥有你了,可是我自己也快活不下去了。我只是想挣扎一下,温子辰说他可以陪着我,都会过去的。有那么一瞬间,我只是想听到那句话,‘都会过去的’,我只是想度过去。”—— 第93章 因为他知道,如果是他自己,也会想要做同样的选择。如果没有很多很多,就一点点,从前那个家崩塌时的废墟里,哪怕只找出一点点零星的爱意,也感到满足。想要被爱。因为,不被爱的话,好孤独,好孤独。第二十六章 接下来的那段日子,是曼妙又有些奇特的。夏庭晚感觉得到,自己和苏言正在重新相爱,过程的确缓慢。可却也正是因为缓慢,那种温故知新的甜蜜又被绵延得越发隽永起来。苏言去和尹宁开诚布公地谈过了一次,尹宁至今仍没办法太接受不能再和温子辰在一块的事实。苏言按照夏庭晚的意思,非常明确坚定地告诉尹宁,这次的事并不是因为他推了夏庭晚在惩罚他,只是希望他做出自己想要的抉择。只要他想,他仍然可以住在香山。尹宁还没法作出决定。苏言考虑了一下,着手安排了新的护工和司机,让尹宁暂时住在离香山不远的私人住宅,只要想回来,随时都能回来。其他的一切照旧。苏言不像以前那样经常出差,但是时不时要待在书房里谈事情,或许是有些忙的缘故,他时常显得很疲惫。但苏言不再回书房住了。他俩很自然地睡在了一块儿。夏庭晚和苏言临睡前经常缩在被窝里看电影,从恐怖片看到剧情片,甚至是乐滋滋地看动画片——《飞屋环游记》一直是他们都最喜欢的动画片,每次1998电影院重放,他们都会一起去看。他们还一起重温了李安的《色戒》。夏庭晚又想起了第一次看时心里浮起的那个问题,忍不住问苏言:“你觉得,易先生到底爱没爱过王佳芝?”苏言转过头:“原著小说里的确没有什么爱。但是电影的话,我想是有爱的。让王佳芝用枕头蒙住他的眼睛做爱的时候,听王佳芝唱《天涯歌女》的时候,都是爱的。大概……李安还是比张爱玲要温柔,他不忍心让王佳芝为了不存在的爱情而死。”他高挺地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苏言有点轻微的近视,所以要认真看东西时会带上眼镜,像个考究的先生似的。夏庭晚听他低沉的声音慢慢地回答着,莫名地感到很有种安全感。他依偎进苏言的怀里,抬手把苏言的眼睛给摘了轻轻扔到一边。苏言笑了笑,用床头的控制开关把灯关了,然后也搂着夏庭晚钻进了被窝里。夏庭晚觉得自己就像一只小树袋熊挂在苏言宽敞的怀里,和苏言依偎着入睡时,像是又回到了新婚的时候。他们始终没有像以前一样做爱。夏庭晚说不清到底是他内心仍有点介意,还是苏言在担心他介意。他们在这方面有种奇妙的默契,或许都是在悄悄地等着彼此痊愈。但是那种等待,倒也并不伤人。夏庭晚的脚一天比一天好了起来,他渐渐能用脚尖点着地勉强走路,但是苏言不想让他过多地用力影响恢复,所以准备了一台智能轮椅。夏庭晚刚开始觉得坐轮椅有点别扭,可是一用上了马上就有种停不下来的感觉。他的轮椅不需要别人手推,自己就可以用手随意操控,还没有什么噪音。三楼尾端的大露台一侧有电梯,但是只能通往苏宅的院子里,夏庭晚这回可以自由地在三楼的和大院子里上上下下。容姨每天变着花样地喂胖他,除了早中午三餐,每天下午还要给他做甜品。夏庭晚最喜欢吃容姨做的蓝莓山药泥,每天都抱着一碗吃得懒洋洋地然后躺坐在院子里的阳伞下。秋天了,玫瑰花无可避免地枯萎了。可是院子里的梧桐树却到了可以独自闪耀的季节,有风刮过时,叶片扑簌簌地飘落下来。苏宅是很美的。夕阳西斜,温柔的暮色洒在车道上,点点的金光像是从幻梦里照进人间的光芒。夏庭晚仰起头,他忽然想起苏言说过——他在苏言眼里,比秋天的落叶、夏天的蝉鸣、雪夜里的月光加起来还要美。他忍不住有些傻乎乎地笑了。伸手握住一片金色的梧桐叶,小心翼翼地夹在了手中《寻》的剧本里。苏言回来时,正好见夏庭晚在院子里等他,像是只忠心耿耿的小狗似的。他走过去把自己的宝格丽羊绒围巾解下来,给夏庭晚仔细地围好。“苏言,明天纪展想来看我,可以的吧。”夏庭晚很自然地张开手臂等苏言抱他。他虽然有代步工具,但是苏言在的时候,轮椅就显得很多余。苏言低头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你的朋友,当然随时都能来。”夏庭晚忍不住想偷笑,他当然知道苏言就是很喜欢吃纪展的醋。可是苏言无论何时心里怎么想的,都会在他面前表现得很得体淡定,更不会限制他的自由。 第95章 “是,我和你也有快一年没见了,吃顿饭挺好。”苏言笑了笑:“庭晚在我这儿——你们放心。”陆相南倒是一点也不愿意浪费时间,很快就把夏庭晚单独带到房里,让他试着演一段《寻》中徐荣给顾非画画的短戏。夏庭晚之前也知道陆相南来肯定是要来考察考察自己的,他也的确做好了准备,只是太久没认真演戏,他也是有点紧张。陆相南当然也没要他真的脱光了演裸戏,只是叫他躺在床上像顾非做人体模特一样摆好姿势,然后自己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拿着台本和夏庭晚对台词,当然说是对台词,可是其实真正出声的台词都是徐荣的。顾非这边的戏份难度也正在于此,他是被画的人,因此最大规模的动作也就是撑起身体,所有的感情表演全部都在眼神、表情和微动作里。这段五六分钟的戏对过了之后,陆相南的神情却很显然并不太满意。陆相南把剧本合上了说:“及格线也还过得去,但是说实话,不太惊艳。”夏庭晚知道自己这位师兄在戏的方面一直都是很严厉的,可是他的确也自己努力琢磨了挺久,乍一听这个评语,一时之间不由感到无比的失落。“我知道这只是你初步琢磨出来的戏,也没调过,距离成品还远得很,有瑕疵是正常的,但是对顾非这个人物、这场戏,我还得和你聊聊。”陆相南把身子向前倾,认真地说道:“你演得太规矩、太正经了,没有这场戏最精髓的感觉……欲念。”他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手用力握了一下,似乎在思考着措辞,随即道:“你一定要明白,顾非这个人物是非常勇敢的,他对徐荣的欲望是早于徐荣对他产生欲望的,他是自知的、甚至某种程度上来说,在他们关系的第一个阶段,他甚至是诱导徐荣一步步对他产生欲望的天生猎手,有意识的,也或许是无意识的。你想想,之前那些次他偷看徐荣画画,在徐荣身边转悠,甚至在天台上偷偷把脸埋在徐荣换洗的衣服里被发现……被发现之后,他是惊慌的、可随即看徐荣的反应不是绝对的抗拒,他却又更坚定和窃喜了,这是一个很强大的、有内驱动力的人物,你一定要把这一点嚼透了。”夏庭晚一边听一边点头,他有些难受,其实这些他也都想到了,他知道顾非是比徐荣更强大和主动的人物,可他却没想到自己还是没有把这一层表现出来。“再说到这一场戏,这一场戏,虽说表面上只是徐荣画顾非,可是这实际上就是一场精神上的床戏,这才是你要演出来的本质——你觉得你演出来了吗?”陆相南见夏庭晚不说话,又翻开剧本,很干脆地念道:“徐荣说,他人体画画得不多,尤其更没怎么画过男人的,因为总觉得……徐荣说到这儿,悄悄咽了口唾沫。顾非一直看着徐荣的眼睛,徐荣垂下眼画画他在看,徐荣再抬起头,他还在看,见徐荣的眼神开始发飘,他的肩膀向徐荣稍稍前倾了一些,伸出手把碍眼的碎发撩到了耳后,又把手掌搭回了赤裸着的大腿上。”“庭晚,这一段戏,徐荣在顾左右而言他。但顾非的每个细微的动作,都有很清晰的情欲在流动。他在暗示着徐荣他的渴望——想要靠近、想要两个人的肉体纠缠在一起,他把肩膀向徐荣前倾,这是一个很亲近的姿势,把刘海撩到耳后,再把手放到大腿上,这是很丰富的肢体语言,是进攻的信号。但是必须要你的神情和眼神跟得上,才能演出令人回味无穷的精神张力和高级的情色感。你刚刚的眼睛看向我时,眼神里有没有这种若有似无的性感?”夏庭晚低下头,他无法辩驳,只能承认:“没有。”陆相南又把台本放下了,他问道:“你是完全意识不到应该这样演呢?还是演不太出来?”夏庭晚迟疑了一会儿,小声说:“是我没演好,我知道应该往那个方向演,但是……演不出来。”陆相南也沉默了一会儿,他抬起头,忽然问了一个十分突兀的问题:“庭晚,最近有和苏言做爱吗?”夏庭晚不知所措地开合了一下嘴唇,最终还是老实地回答:“没、没有。”他说完之后想了想,又补充道:“我脚崴伤了,一受力就很疼,本来也不方便的。”“你把我当纯情小孩呢。”陆相南有些不屑地挑了挑眉:“都在一块五年了,只要想满足情欲,能玩的花样多了去了,还只有插入这一个办法吗?”他说到这儿眯起眼睛,又问了一句:“那你有多久没做过了?”夏庭晚感到有种羞耻在内心蔓延着,他的四肢都微微发麻,有点自暴自弃地小声说:“上一次做爱,是离婚前一个多月了。”“难怪。”陆相南好看的眉宇微微皱了起来,他叹了口气,低声说:“木了、钝了,所以你演不出来。”——陆相南走到床头柜边拿了一根夏庭晚的万宝路,点燃了之后很平静地说:“我不是为难你,我知道你们的感情还在恢复期。但是你和我都是体验派的演员——你是明白的,我们不是全靠技巧来表演,而是要从自己有限的生命体验中,去抽取足够的养分来表现人物情感。”“你和苏言好几个月没亲热过了,你注意,我并不是说就一定要是插入这种形式的做爱,其实只要是爱欲的亲昵和抚摸都可以。现在的情况是,你对两个肉体之间最本能的那种你进我退的信号,已经陌生起来了,这必然会影响到你对这种戏份的表现力,所以……你要不自己考虑看看怎么办吧。许哲过几个星期也回来了,希望你到时候拿出些不一样的东西来。”“好的,”夏庭晚低下头,小声说:“谢谢师兄。”夏庭晚知道陆相南说得都是对的。陆相南跟了许哲十多年,对于人物和剧本的理解其实都无限接近许哲本人。其实他也隐约能感觉到对顾非这段戏的把握的确力不从心,只是要承认自己半年了都一点性生活也没有,甚至于到了对炙热的肉欲都缺乏感悟的境地,实在是感到有点难堪。陆相南不谈戏的时候人就像猫一样放松下来,和夏庭晚一起躺靠在前厅的沙发上看综艺节目。苏言在楼上忙工作,容姨他们则在院子里摆好烤架。随着日头慵懒地下沉,房间里的时光走得也好似比平日要慢了些。到了傍晚快开饭的时候,纪展终于来了。他一看就是完全不畏寒的人,在深秋的时节仍穿着招牌式的紧身白背心,外面潇洒地罩了一件军绿色外套,脖颈上一串豹头黑色choker,搭配着凌厉的五官更有种神秘的性感。纪展在苏宅的院子里见到夏庭晚时很开心,他挥了挥手,刚一凑过来,就好奇地在夏庭晚的轮椅操作台上随意点了几下。“喂——!”夏庭晚猝不及防,轮椅也被纪展乱七八糟地按得转了个圈。“哈哈哈,”纪展坏笑了一下:“你哪里搞来的高科技坐骑,我也想拥有啊。”夏庭晚看他那副得逞的模样,又气又想笑。其实刚认识纪展的时候,还以为这个男人是有多酷呢,可是熟悉下来,才发现他只不过是个很天真很直率的大男孩。“人来齐了,可以开饭了吧。”就在这时,陆相南也从前廊走到了院子里。他伸了个懒腰,胸口小猪佩奇的图案也随着他的动作摇头晃脑起来。纪展转头一见是陆相南,脸竟然刷地有些泛红:“陆、陆先生……你好。”夏庭晚吃惊地偷看了一眼纪展,他几乎很少听到纪展这么磕磕巴巴的说话。“你好啊。”陆相南很懒散地打了个招呼,但却并没太多看纪展,直接就走到餐桌旁坐了下来。纪展把夏庭晚的轮椅推到烤肉架旁,悄悄和夏庭晚说:“你没和我说,来的朋友是陆相南啊。” 第97章 浅浅淡淡的美好。……到了深夜里,苏言派司机送了陆相南和纪展回去,然后自己去书房处理一点工作上的琐事。夏庭晚回房洗了个澡之后,把发丝也吹得软软的,把主卧的灯调得很暗,然后自己只罩了一件睡袍就躺在被窝里等苏言。他当然是在企图不轨。其实哪怕陆相南不和他说那些话,不为了《寻》的那出戏,他也真的很想苏言。只是两人之间因为上次的事,还是有些怯懦地迟疑着。可是今晚的氛围和感觉,都实在是太美好了。喝酒浅醉的感觉,让他感觉很轻。他像一朵云飘在半空中,浑身都是湿湿的情欲,等待让他燥热得想要下雨。苏言没有忙太久,很快就回来了。他刚一掀开被子躺进来,夏庭晚就很灵活地一下子就侧身钻了过去,把脸蛋贴在了苏言宽敞的胸口。“还醒着?”苏言摸了摸他的头,温柔地问:“刚看你都醉了,以为你很快就会睡着了。”“等你呢。”夏庭晚声音软软的,眼神也湿漉漉地望着苏言。感情到了他们这种熟稔的程度,对对方释放的每一个微小的信号都是了如指掌的。苏言显然也察觉到了。他迟疑了一下,可过了几秒后还是抱住了夏庭晚:“怎么了?”夏庭晚的手慢慢下移环住苏言的腰,小声说:“今天给师兄看我准备的《寻》,结果他不满意。顾非本来是很撩人的,可是那出戏,我演得很没劲。他说我演不出肉欲——那方面木了,钝了。”他虽然的确是有意图,可是提起陆相南和他说的话,也是真的委屈。戏也就不说了,还想到自己半年都没性生活,讲着讲着,连鼻尖忍不住抽动了一下,像是只可怜的小鹿。“你木了?怎么可能。”苏言听着似乎是笑了,他的声线很低沉,伸手把夏庭晚的下巴挑了起来:“你不是天生的小司机吗?”夏庭晚的脸一下子红了:“我是吗?”苏言搂着夏庭晚身体的力道不由加重了些:“嗯。你是我见过的最色的小家伙。”夏庭晚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很开心,他忍不住问:“就因为那时候我找你看gv吗?”“你不记得你还干嘛了?”苏言低声说。“我记得。”夏庭晚傻乎乎地笑了,他用牙尖咬了一口苏言的耳垂:“我还缠着你要看你下面多大。”苏言深吸了一口气,忽然没再开口说什么。夏庭晚的胸口微微起伏着,他仰起脸看着苏言,男人的眸色变得深沉而且危险。他有些紧张,却又奇异地感到刺激。手指颤抖地解开了睡袍,他里面什么也没穿,全部袒露在苏言面前。他感到自己的脸很烫,酒精在他的大脑里进行着神奇的催化。他的理智变得迟钝,可是另一部分的感官却异常的敏感。主卧的灯光很昏暗,他也看不到自己的模样。不知过了多久了,夏庭晚再一次奇异地感到无比自恋。饱满的爱欲像是一面虚空中的镜子,那里面的自己或许是从对方炙热的目光折射而来,出奇的迷离动人。苏言眼中的他,或许有着湿润多情的桃花眼,光裸的胸口上浅粉的乳首可耻又诚实地挺了起来。苏言会想要摸他吗?他勾引着苏言,更是在苏言的反应中确认着被爱。夏庭晚呻吟一般喃喃开口道:“苏言,摸摸我的屁股好不好,我想你,好想你。”他是一朵云,在潮湿的天空中瘫软开来。第二十七章 苏言把夏庭晚的身体一把搂过来,捧起夏庭晚的脸蛋吻了上去夏庭晚闭上了眼睛,他已经太久没和苏言接吻。一碰到苏言的嘴唇时,竟然眼眶一阵酸楚,睫毛都颤抖起来。此时的苏言与平时相比凶狠得多,他的牙尖重重地在夏庭晚的唇瓣上啃咬着。夏庭晚闷闷地哼了一声,可是随即却更迫切地张开嘴唇。苏言忽然侧过来骑在他身上,按住他的头更深地吻了他。两个人的舌头湿热地纠缠,苏言蛮横地侵入他的喉咙,然后用舌尖抵着他的牙龈慢慢地扫,就像是长了细密倒刺的猫舌,滑过他敏感的口腔黏膜时,夏庭晚的背脊都几乎要痉挛起来。他本能地想要去咬苏言,可是却被苏言用手指用力地摁住下巴,只能呜呜地发出呻吟。他几乎无法呼吸,直到被苏言放开时,才大口大口地喘息起来。 第99章 疼痛之后的温柔细语,让他亢奋得不可自拔。他骨子里是如此的矛盾,他总是要对对抗苏言,然后挑衅之后被严厉地镇压住,他渴望和苏言求饶,渴望苏言惩罚他再把他搂在怀里亲昵。“苏言,我想要,”夏庭晚几乎是抽泣着在苏言耳边哀求道:“下面,硬得好难受,呜……”苏言低低地笑了一声。他把夏庭晚仰躺着放在床上,然后伏下身,把头埋在夏庭晚张开的双腿间。苏言亲着夏庭晚的大腿外侧。那里被夏仲予用敲碎的啤酒瓶扎过,玻璃碎片曾经深深嵌进皮肉里再拔出来,所以破坏了原本平整的肌理。苏言吻得很慢很轻,似乎那处伤疤也值得他这样仿佛流连。夏庭晚仰起头看着天花板,大口大口地喘息着。苏言把夏庭晚的右腿高高抬了起来,架在自己的肩膀上。那个姿势让夏庭晚不得不向上把屁股翘起来,腿间隐秘的部位也完全暴露在苏言面前。他羞耻地从喉咙里呜咽了一声,可是身体却因为兴奋而颤栗着。“这么湿了吗?”苏言轻佻地曲起指节重重弹了一下夏庭晚已经硬挺濡湿的下身。饱涨的部位根本经不起这样的刺激,夏庭晚身子猛地弹了起来,他眼中带着点恼瞪向苏言。“我的小公孔雀又发情了。”苏言趴伏在他腿间抬起头看着夏庭晚,慢条斯理地说:“《动物世界》不是说,成年蓝孔雀的发情期都在6-8月间,那我家的小宝贝是怎么回事,到秋天了还这么浪?”他说话时字正腔圆的,那么正经,可是手指却若有似无地、一下一下地撩拨着硬挺的柱身。夏庭晚被他逗弄得都要哭了:“苏言,你……”“嗯?”苏言低低的鼻音在这个时候显得格外性感,他眯着眼睛,仍旧不肯放过夏庭晚:“怎么回事?你究竟是什么品种的小孔雀?”“我,呜,我不是……”夏庭晚双手拧紧床单,这样的问法让他羞耻得眼角发红。欲望得不到纾解的委屈让他恨不得咬一口苏言,可是他所有敏感部位都在苏言的掌控之下,根本无法反抗,甚至双腿都只能绵软地挂在苏言的肩膀上。“不是什么?”“我不是蓝孔雀。”夏庭晚泪汪汪地摇头。他热得无法思考,也不知道自己在讲什么,下意识地哽咽道:“我是你的——是你的小孔雀,我的品种、我的品种是先生的孔雀。”“真乖。”苏言笑了。他把夏庭晚挺立的部位含进了口中。“嗯啊……”夏庭晚长长软软地呻吟了一声,尾音在空气中颤抖着拉长。强烈的快感让他身体中仿佛有一颗毛茸茸的炸弹,又痒又麻的满足从心口又蔓延到四肢。苏言实在太懂得如何取悦他。舌头熟稔地绕着他的前端打转,然后再把那个部位含进温热的口腔里。夏庭晚被刺激得泪珠一个劲儿往下掉,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他忍不住伸手重重按了一下苏言的后颈,想要得更多,更多,想彻底地包裹。这个时候的他是如此的贪婪。苏言被呛得闷闷哼了一声。但是并没生气,而是低头把夏庭晚吞咽得更深,让夏庭晚的下身深深地埋进他的喉咙里。“苏言,啊,唔……”夏庭晚胡乱地抓着苏言的发丝,一声声地唤着。在极致的情欲倾盖下,所有感官都因为快乐而颤栗着。他不再是他自己。他是湿润的云朵,是盛放的玫瑰。就在快要释放的时候,苏言却忽然狠心地停下来,把夏庭晚那根东西又吐了出来。突如其来的空虚让夏庭晚几乎无法承受。他难过地扭动起腰身磨蹭着苏言,见苏言还是不为所动,终于克制不住脆弱地小声道:“呜,不要,不要这样……苏言,我想要,求你了……苏言。”“别急。”苏言抬起头,因为口了许久,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呜……我好难受,苏言,呜。” 第101章 他欲言又止,竟不知道如何解释自己的心情。温子辰的事,理智上他的确认为自己不该再介意了。可是感情上,他又真的无法百分百确定。苏言低头看着他:“而且之前也说过,这段时间我们的关系……不需要什么答案,也不需要什么承诺。所以,或许再过段时间吧。”夏庭晚一下子愣住了,他怔怔地又重复了一遍:“不需要答案,也不需要承诺……所以,你才不跟我真正做爱,是吗?因为做了就是承诺了,对吗?”苏言沉默着没有回答。夏庭晚吸了一下鼻子,颤颤地又问道:“可是苏言,你既然是这么想的,为什么又愿意给我、给我口……”“因为你想要。”过了许久,苏言终于低声道:“你想要的,我就只想让你得到。你有欲望,我就想办法满足你。”“你一直都在说我想要什么,”夏庭晚眼圈红了,他的嗓子忽然哑了似的,沙沙地说:“是的,我满足了,可是你呢,苏言,你的欲望呢?你觉得你有责任满足我,我却没有同样的责任满足你,是吗?”苏言又不说话了。夏庭晚觉得胸口闷闷的:“苏言,我知道我以前一直都很任性,一直都是你让着我,你舍不得让我口,舍不得让我受一点委屈,你已经习惯了,可是我现在真的不是那样了。”“我有时、有时真的觉得,你不是把我当成一个伴侣那样爱我。你从不给我机会,不给我一个像大人一样平等地爱你的机会,哪怕直到现在,你也还是这样。”夏庭晚说到这里,突然心里涌起了一阵说不上来的难过。他低下头,努力掩饰着眼里的酸楚,小声说:“你不跟我做,是不是在你心里,也还想着给自己留一条后路。你让我等你,可是如果万一、万一你想来想去,那道坎还是过不去的话,你是不是还能狠心和我分开?”“不是的。”苏言忽然突兀地开口:“不是后路。”他说到这里,却很久都没有继续,那种尴尬的沉默,让夏庭晚不由自主地抬头看向苏言。这个男人的神情,在阴影之中,有一种无比隐忍的痛苦。“庭庭,我不知道如何是好。”苏言终于说道:“我真的时时刻刻都不知如何是好,我想让你高兴,也想让你长大,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做,觉得自己之前做了很多很多错误的、愚蠢的决定,不知道该如何纠正,一团乱麻,但是我是爱你的,一直都是——我只能清楚地知道这一点。其他的我都说不出口,也无法回答。请你不要逼我,庭庭,我的语言有时候真的很笨拙,很多时候,想对你的说的话甚至要写成情书、写成信,才能表达我的意思,再过段时间吧,好吗?再过段时间,或许一切都会好的。”他的语速非常紊乱,每一句话之间也没什么联系,甚至夏庭晚很费力地去听清了每一个字,都理不清他的准确意思。苏言说到了最后,颓然地捂住了自己的面孔,不再让夏庭晚从他的神情中窥见任何一丝线索。夏庭晚从来没见一贯冷静的苏言这么混乱过,甚至近乎是有种破罐子破摔的绝望。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窒息感。这段时间以来,他一直以为他们的关系已经逐渐在走上正轨,可是苏言却还是对他隐藏了很多东西,或许是痛苦,又或许是不能言明的难处,他不知道究竟是什么。这种隐瞒让他也一同感到难过。并没有多鲜血淋漓,而是藏在胸口的暗伤,一呼吸时,就如同缠绵病榻多时的人,虚弱地闷疼起来。他从没想过,两个相爱的人之间的感情,原来竟会有这么多复杂到无法言说的痛处。像夜色中的河流,潺潺流动时,淤泥和石块也在随之缓缓滚动。那一晚,他们还是如同往常一样躺在一块,可是谁也没有说话。夏庭晚背对着苏言看着黑暗中的一个斑点,他慢慢地抚摸着苏言的手臂,感到一阵说不上来的无力感。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该如何长大,才能让身后这个男人愿意对他彻底敞开心扉。……一夜过后,他们的关系似乎陷入了一种尴尬的停滞。似乎那次的交谈让两个人同时都内伤了,所以谁都无法面对,也不再提起。夏庭晚的脚一天比一天好了,苏言也突然忙了起来。他们于是也就没再像之前那样每天都长时间地黏在一起。这中间,纪展他们去拍了另外两期《在路上》的素材,可是tbn却好像不着急和他洽淡合同的事,只是和周仰聊了一下,说等夏庭晚脚好了才去法务部接洽。悬而不决的事是很烦躁,但也没什么办法。夏庭晚花了很长时间去琢磨《寻》的剧本,琢磨顾非这个人物。他开始保持一种长时间缄默的状态,想要真实地浸入一个哑巴在生活时的感觉。他并不习惯那种感觉,刻意沉浸在里面也造成了一些后果,表达的缺失让他经常感到很压抑。在这样的状态下,有一天夜里,夏庭晚忽然接到了温子辰发来的微信。“夏先生,请问我可以和你见一面吗?”夏庭晚第一反应当然是错愕,他实在不知道温子辰有什么理由再和他联系。他回了个简洁的“没必要”就没再多说别的。虽然是干脆地拒绝了,但是温子辰的出现,却总让他心里有个问号——温子辰有什么话是一定要对他说的呢。夏庭晚仍然时常去看尹宁,尹宁还是没有做好决定,可是却也好像渐渐不再那么抗拒见他了。 第103章 温子辰解下羊绒围巾,露出了尖尖的下巴,勉强笑了一下说:“夏先生,你好——其实我没想到你还愿意见我。”夏庭晚沉默着看了他一眼。温子辰点了杯热可可,等饮品上了之后,他才用双手握着温暖的杯子吸了一口气,轻声说:“这段时间,我开始时还试着联系苏先生,可是他把我的号码屏蔽了,微信也拉黑了,我不敢再烦他,可我真的很痛苦。”温子辰抬起头,他说到最后一句话时,尾音不由自主地颤了起来:“我、我的事情,我的心情,我不知道还能和谁说——这些天,我快憋疯了。我的话,苏先生再也不会想听了。夏庭晚,哪怕我有多么嫉妒你,你也是我认识的唯一能和苏先生有联系的人,我只能和你说,也只有你能明白一点。”“我知道,到了最后,你、你和苏先生,一定觉得我是为了钱,才这样用尽心思想留在他身边的。”夏庭晚面无表情地看着温子辰。以这个角度看过去,温子辰的睫毛很长,眼角有一点泪痣,看起来竟然有点可怜。“是的,我承认,最开始的时候,的确是这样。”温子辰有些苦涩地笑了一下,他深吸了一口气,低声说:“对,我就是一个,非常想要钱的人。”“我出生在单亲家庭,我是老大,后面还有两个弟弟,一直以来全靠我妈妈一个人支撑。我很小就要开始帮妈妈照顾弟弟的生活,顾不上学习,成绩也不好。但是我脾气挺好的,也有耐心,后来就去读了n大附属的护理系,出来做了护士。可是我的两个弟弟很聪明,大的那个考上了法律系,就是学费特别贵,我妈这两年身体越来越差,总在医院进进出出,我家……负担特别大,我、我真的,我从小就特别渴望有钱,可是我怎么也摆脱不了……”夏庭晚听得莫名地烦躁起来,不由开口打断了温子辰:“这些事有必要和我说嘛?如果你要说的都是这些私事的话,那算了,我准备回去了。”“等一下,”温子辰很急切地开口,他伸出手,却没有碰触到夏庭晚,眼里已经泛起了红,他颤抖着说:“求你了,听我说完吧。”他像是溺水的人握着稻草似的哀求地看着夏庭晚,直到夏庭晚又闭紧嘴巴坐了下来之后,才轻声说:“我毕业后认识了一个人,特别有钱,那段时间我总跟他在一块,别人都以为我们在交往,其实不是的。那个人……”温子辰说到这里,身体似乎因为回想起了什么感觉到恐惧而微微打颤,他顿了顿才低声说:“他是个性虐狂,我认识他的时候就知道了,但是我太缺钱了。我弟弟好不容易考上了那么有前途的大学,可是家里却没有钱,我想说,家里有一个人有出息也好,以后就能脱离这种贫穷了,所以我一咬牙还是跟了他。但是那个人,他、他太可怕了,我真的没法形容,我那时候,每一次接到他电话,腿都会发抖,他就喜欢我那样……虽然心里不情愿,但是为了钱,不得不求他狠狠虐待我。他下手越来越狠,我也越来越害怕,后来有一次,真的是不行了,我半夜进了医院,下面缝了好几针。我那时候心里有种很清楚地预感,再这样下去,我一定会死在他床上的,我实在是不敢了。”夏庭晚看着温子辰惨白的脸,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也无所谓,他觉得我肯定要回去求他的,因为他给我的钱,一直都是只够我妈一次生病住院的钱,或者是我弟弟一个学期的学费,我家的情况,他知道,所以他一点也不着急。我那段时间,快疯了……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办,也不敢和家里人说,他们都以为我和有钱的男友分手了,其实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我全家都靠我一个人,我怕跟他们说了,家里要乱成一团。就是那个时候,你出了车祸,我因此认识了苏言——”“夏先生,请问我可以和你见一面吗?”夏庭晚第一反应当然是错愕,他实在不知道温子辰有什么理由再和他联系。他回了个简洁的“没必要”就没再多说别的。虽然是干脆地拒绝了,但是温子辰的出现,却总让他心里有个问号——温子辰有什么话是一定要对他说的呢。夏庭晚仍然时常去看尹宁,尹宁还是没有做好决定,可是却也好像渐渐不再那么抗拒见他了。甚至有一天夜里,尹宁破天荒地发微信给夏庭晚,问可不可以和他一起去吃麦当劳。苏言忙工作还没回家,夏庭晚当然是毫不犹豫就披上外衣出门了。他右脚落地要很轻,一瘸一拐地走不快,但是也没叫司机,反正麦当劳就在香山脚下的社区里,倒也不远,所以走了十几分钟也就到了。尹宁背着深蓝色的小书包,身上穿着很暖和的羊绒大衣,站在麦当劳门口等他“好冷啊……”深秋的天气里,夏庭晚还是穿得单薄了些,他吹了吹手指,朝尹宁挥了挥手,加快了步伐过去:“怎么这么晚想起来要吃麦当劳。”“突然想吃了。”尹宁蹬了蹬地上厚厚的落叶。“好,想吃什么就喊我,我带你去。”夏庭晚笑了起来,他往麦当劳明亮的店面里看了一眼,见深夜里没几个人坐在里面,也就不太担心,把兜帽往头上罩了一下,就牵着尹宁的手走了进去。尹宁站在柜台前认真地抬头看着几种套餐,他有一只眼睛不好使,看着看着,又不得不侧过头去看,踌躇了一会儿才说:“想吃麦辣鸡。”尹宁很内向,也不善于和陌生人沟通,因此点餐也都只是小声对他说,而不是直接对店员说。夏庭晚看他的样子,心中又涌起了一丝怜爱和歉疚,他摸了摸尹宁的脑袋,说:“你去坐。”捧着餐盘回来之后,夏庭晚和尹宁坐在窗边的一个角落,尹宁吃着,夏庭晚就一只手托着脸看他。尹宁啃着炸鸡腿,吃着吃着忍不住打了个嗝,他看了一眼手中的鸡腿叹了口气,也不知怎的,眼圈忽然就红了起来。夏庭晚楞了一下,轻声问:“怎么啦?”“我……想我妈妈了。”尹宁垂下眼睛,泪珠啪嗒一滴滴在了自己的手背上。夏庭晚看着眼前的小男孩,眼眶也不由一酸 “宁宁……”“以前我做对了什么事,妈妈就奖励我一顿麦当劳,那时候觉得麦当劳就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总想吃——后来子辰哥哥说麦当劳不健康,不愿意带我吃,我也就听他的。我很想妈妈,有时候也想子辰哥哥,可是他们都不能一直待在我身边。我心里很难过。”夏庭晚伸手摸了摸尹宁的后脑勺,轻声道:“对不起,宁宁,对不起,说到底还是我的错。”“你不要一直道歉了。”尹宁揉了揉眼睛,他抬起头,眼睛红红的:“其实我也不是无时无刻都讨厌你。有时候,我真的很恨这整个世界,所以也就越发恨你。可有些时候就觉得你也还好,你陪着我画画时,陪我吃麦当劳时,为我隐瞒推你的事时,我觉得你也、你也……挺好的。所以你不要一直道歉,你道歉,我就又在心里想要不要原谅你,我一想,就忍不住又会想要恨你。我只是想跟你说会儿话,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只有你会认真听。”“你知道吗,我从小好像就不记得自己有一个安稳的家,我一直跟着妈妈到处在亲戚家借住,但没住多久又会被赶走,大家都很厌恶我们,我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只老鼠,有时候忍不住想如果我不存在就好了。我妈有时温柔,有时又很吓人。我很想她,可是也怕她。苏言哥哥说,等我妈妈好了,就让我回去和妈妈住在一块——你说,我妈她、她会好吗?”夏庭晚一时之间回答不出这个问题。这是尹宁第一次和他敞开心扉说些心里话,他也是第一次发现,原来这个小小的孩子,心里也有着很复杂深沉的心绪。尹宁低下头喝了一口可乐,喃喃地说:“这次搬出去住之前,苏言哥哥和我说了很多。他说,你小时候也过得很不开心,你的妈妈很早就离开了,爸爸也残忍地伤害你。所以你能理解我的心情,也是真心对我好。无论以后我妈妈如何,你们都会一直对我负责,让我放心。”“他还和我说,他把我当半个大人看,所以认真地和我商量——他说之前把我贸然交给你,是他做得不够好,他忽视了我的意愿,让我觉得害怕和不安了,他以后再也不会这样,所以这次想要住在哪里,尽最大努力让我自己来决定。但是你是他一生中最在乎的人,所以请我顾及他的心情,不要再像上次一样伤害你。给你一个机会,哪怕不愿意原谅你,也稍稍试着去了解你一点。”这下换夏庭晚的眼圈红了:“苏言是这么说的吗?”“嗯。”尹宁点了点头,他把最后一根薯条放进嘴里,抬起头说:“我还没想好该不该回香山住,可我想……我、我愿意多了解一你一点。”“谢谢你、谢谢你。”夏庭晚磕磕巴巴地说。 第105章 夏庭晚感觉简直无法呼吸,他好像听不清温子辰在说什么,他也不在乎温子辰说什么。他满脑子都是苏言。他从来没有看苏言哭过。五年了,从来没有。他想象着那个情景。那个在医院的夜晚,苏言一个人守在急救室外,躲在以为没人看得见的角落悄悄地掉眼泪。苏言直到最近才忍不住和他说了一句——“庭庭,我那晚好害怕啊,你知不知道?”可是只是这么一句话,又怎么能够描述出他在那一个夜晚所经受的万一呢。如果不是温子辰说了,苏言是永远不会开口告诉他的。苏言不会告诉他,他有多么爱他——爱到恐惧。爱到哪怕他已经脱离危险,可只是想到会失去他的可能,都还是会像个孩子一样躲起来哭泣。他好想苏言。我知道了,苏言,我这次真的知道了。“我虽然有那样的想法,可是其实并没有机会,苏言很忙,又一直在照顾你,只是每天会跟我问问尹宁的情况。我也不敢表现出任何那方面的想法,就尽力照顾好尹宁,尹宁是个很可怜也很乖的孩子,我陪他复健,每天和他说话,他后来跟我很亲。所以苏言就找我谈,说让我做尹宁的专职护工,他提出来的价钱吓了我一跳,其实以那种报酬来说,我根本不用再去想些别的,已经可以负担家里的开销了——可是我不满足,我还是贪心,越和苏言相处,我越想拥有他。”“后来,你们离婚了。”温子辰慢慢地说。夏庭晚盯着温子辰,可是温子辰并不回避他的目光,而是平静地说:“因为尹宁的缘故,我可以搬进香山住了,我离苏言又近了一点。他很痛苦,每天都很痛苦,他不太说话,也不太下来吃东西,我见到他时,他总是很憔悴。”“那期间,有一件很恐怖的事,之前那个人回来过一次——他强上了我,之后还挺后悔的。其实他一直都不是一个喜欢强迫的人,可笑吧,那样一个变态,可是却挺有原则的,他只干那种为了钱向他低头的人。可是我又受伤了,休息了几天之后才回去香山。也就是那一夜,苏言喝得烂醉躺在一楼,砸了一地的东西,不许任何人过去和他说话。我其实、挺怕他的,也一直都不敢违抗他的意思,可是那天晚上,我……我……”夏庭晚深深吸了一口气,他知道温子辰快要说到那里了。他无法不介意的那一点,他来的时候,就潜意识里想要探究的那件事,“我鼓起了勇气,我想,那可能是我这辈子,唯一一次机会了。”“我把他扶进我的房间里,然后跪在床边求他,我说,让我跟他过一夜好不好,我什么都不要,我只是爱上他了,我想陪他。他难受的话,就发泄在我身上,我什么都能忍,多粗暴都可以。我会一直陪着他,无论多痛苦都会过去的,我会陪他度过这段时间的。”温子辰说到这里,凄凉地笑了一下,停顿了一会儿才说道:“我那会儿伤还没好,可是我想,他醉了,说不定不会发现的,又或者,他发现了,我就和他说之前的事,他或许……也会有一点点可怜我。”“你们做了吗?”夏庭晚忽然问。温子辰沉默了好久,才答道:“我给他口了一会儿。但他没有上我——我,我脱光了,但是他没有上我,你知道为什么吗?”“为什么?”“因为,”温子辰抬起头,一字一顿地说:“我大腿上,有那个人用烟头烫的痕迹,他摸着那里,问我疼不疼,我、我那时以为,他真的是在问我,是在关心我,我高兴坏了,忍不住拉着他的手说——很疼。然后苏言他……”温子辰说到这里,眼里忽然涌出了大滴大滴的泪水,哽咽着说:“他看着我的伤痕,难过地说——庭庭小时候,一定疼坏了。”“夏庭晚……为什么,你们都已经离婚了,我却还是连那一点点施舍都得不到。他看到我的伤,想的却是你十多年前的感觉,我怎么能不嫉妒你。”温子辰的声音不由自主地激动起来,他努力握住咖啡杯,停顿了好一会儿才说:“那天夜里之后,苏言和我说,他无法回应我的感情。即使那样,我也没放弃。说我犯贱也好,可笑也好,我不在乎,我跟苏言说,我说我什么都不要,我不用他喜欢我,我只要能陪着他就好,哪怕什么也不做,只要让我待在他身边就行。他没回答我,但也没让我走——”“我觉得,我还是有机会的,一年、两年,可能我等下去,或许总会有一天……”“后来,我生日那天,苏言要出去看话剧,我问他,能不能也带我去看一次,他知道是我生日之后,问我想吃点什么,我说想吃日本料理。你可能觉得挺可笑的,可是我之前只去吃过寿司,没有吃过高级日料。我和苏言也那么说了。苏言就带我去了——那天,我、我真的觉得,他是有一点点心疼我,或者是可怜我的。他和我说,我还年轻,想要的东西以后也会渐渐有的,不要为这些事太难过。我……”温子辰怔怔地看着手中的杯子,一滴泪水滴了下来:“我第一次,有一点点触碰到了苏言的温柔。”“可是很快,你又回来了。”“我太害怕了。我没有任何决定权,我的处境那么尴尬。你想回来,其实只要打动苏言,我根本一点立足之地没有,但只要你想……打动苏言又有多难呢?我知道,我唯一还有点可能的办法,就是让你觉得你和苏言已经结束了,然后自己退出。我一次一次地在你面前刻意表现,我想,你那么骄傲,或许也不能忍受一次一次回来都看到我和苏言待在一起。可是——”“可是你最后也没放弃。”温子辰苦涩地笑了一下,他抬起头看向夏庭晚:“你说过,我从来不是你的对手,对吧?”夏庭晚眼睛里划过了一丝复杂的神色。他没来由地觉得温子辰也像是一只栖息在树上的小雀,或许是夜莺吧。他说不上为什么,可还是莫名地觉得这个男人有种在夜色里才会绽放的性情。温子辰并不抗拒堕落,甚至也不在乎自己有多卑微,可是他明明能够对自己这么狠,却还是一定要依靠着点什么才能生活。如果无枝可依,他就会异常痛苦。或许苏言是他最想要的那棵枝干。夏庭晚看着温子辰,慢慢地说:“你记错了。我说,我的对手不是你。”温子辰怔愣了一下,随即才喃喃地说:“是了,你在乎的,一直都只是苏言的想法罢了。他才是你的对手。”他说到这里,忽然面色苍白地露出了一个浅浅的微笑,突兀地问:“我现在彻底没戏了。那么……你赢了吗?你们之间的问题都解决了吗?”夏庭晚脸色有点不好看,他盯了一眼温子辰:“你是什么意思?”那句话乍一听起来像是挑衅,可是却又好像隐含着某种深意。他忍不住介意起来,可是却也抓不住头绪。“没什么。”温子辰却忽然不再继续了。 第107章 苏言的眼神有些复杂,随即轻轻摇了摇头:“庭庭,今天不用了,太早了,而且路上我和秘书还要理点文件,顾不上和你说话。”他说着把夏庭晚横抱起来,又温柔地放回了温暖的被窝里,他伏下身,吻了一下夏庭晚的额头,低声说:“宝贝,我也想你。”夏庭晚忍不住握着苏言的手,过了好久才恋恋不舍地松了开来。第二十八章 苏言不在的这段时间,夏庭晚前所未有地用功起来。他每天都尽可能地浸入在顾非这个人物的状态里,哪怕是在香山的家里和容姨他们交流,也用手比划。虽然每天都很不方便,可是容姨他们知道他在找状态,也都很有耐心。秋天正在一天天离开。h市偶尔突然降温时,凛冽的严寒让街上的人们都突然穿得厚实起来。夏庭晚一直挺怕冷的,出门都戴了个羊毛帽,再戴上墨镜,脸就遮盖得比较严实,所以倒也不太课能被人认出来。他有一天去7-11买烟,一时之间竟然太过于沉浸在顾非的世界里,买烟时也用手势比划了起来。店员头也不抬,按照他手指的方向随手拿了一包红万宝路扔给他,夏庭晚忽然有些较真起来,他明明指的不是这一款。他用手按住那包烟,又执拗地指了指摆着的黑冰爆珠。“你干嘛啊?”店员有些不耐烦地瞟了夏庭晚一眼。夏庭晚指了指那包红万,摇了摇手指,又推了回去,他仍坚持着不肯说话。“谁知道你要哪个啊?”年轻的店员不客气地甩了一句话出来,转身噼里啪啦拿了几包不同的万宝路下来,毫不客气地扔在夏庭晚面前:“喏,你自己挑行了吧。”夏庭晚低头挑出了自己想要的黑冰爆珠,低头拿钱的时候,又听到店员嘀咕了一声:“烦得要死,后面还有人等着呢,也不知道是真哑巴还是假哑巴。”夏庭晚猛地抬起头盯着店员,可是店员却看都没看他,只是熟练地把找回来的零钱一把塞给了他。他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身后排着的几个人,他们都用很淡漠地眼神看着他,虽然倒也没流露出多么不耐烦,可是他却还是忽然觉得自己的脸都因为难堪而发烫涨红起来。他在众人有些微妙的眼神注视着,走出了7-11的店面,第一次竟然觉得自己如此的格格不入。他虽然并不是真的哑巴,可是却忽然第一次切身地感觉到了,在这种时刻,失去语言的能力是多么的无力。把万宝路揣在口袋里走出去的时候,夏庭晚站在街道上,有些出神地看着面前匆匆来回走过的人们,并没有人多看他一眼,他感到渺小,又有一点孤独。那一瞬间,他忽然感觉自己触摸到了一丝真正的顾非的灵魂。在瑟瑟秋风里,他掏出手机,若有所思地打了两个字出来,“失语”。失语,或许不仅仅泛指个人沟通能力的缺失。一个哑巴的人,更深一层的悲伤,是在人与人的交际中,在社会中,也彻底地失语了。他忽然想到《寻》——顾非刚来到北方的大城市寻找徐荣,他费力地听着北方的口音,在美院里来回走着,他不知道该去问谁,也不知道从何问起。最后顾非颓然地拿着一瓶可乐,坐在篮球场旁边的看台,呆呆地看着那些和他同龄的男生在球场上尽情奔跑,大声地呼喝着,没有人注意到他,也没有人和他说话。小说里写——“顾非一直坐到傍晚,直到球场上的人潮渐渐散去。他站起来,茫然地拿起那瓶还没喝完的可乐,往校门外走去,夜色里,他的影子像一棵瘦弱的树。”夏庭晚仰起头,眼神有些忧郁地点了一根烟,站在寒风中吐了一个烟圈。h市的夜来得越来越早,六点多钟时,晚霞已经褪成一片铅蓝,洒在灰蒙蒙的街道上,叫人无法不感到落寞。他忽然更加明白了顾非对徐荣的爱情和向往。《寻》的剧本里,顾非根本没有台词,可是徐荣却时常有大段大段自言自语一般的嘀咕。徐荣大概是那种有些浮夸的年轻男人,话很多,有些话更是又傻又没营养。可是徐荣每次说话时,顾非都听得很认真,甚至不舍得错过任何一个字夏庭晚试想自己是顾非,在孤独的人生里,徐荣是第一个愿意和他说这么多话的男孩,或许对他来说,徐荣每一个音节,每一个灵活生动的词语,都迷人得甚至超越性 爱。因为这是他一生中,第一次感觉自己被同龄人平等地接纳了。那种感觉,大约在顾非心中宛如神迹。夏庭晚想着想着,心里忽然感到一阵难过。他能明白顾非。他也无法形容第一次在苏言面前脱下衣服展露那一身丑陋伤痕的时刻。他脆弱地流着眼泪,可是内心却如同有山洪倾泻。哪怕他枯萎,哪怕他不为人知地支离破碎着。这个世界上,依然有一个人,愿意穿过茫茫人潮,向他伸出一只温暖的手,告诉他——你还有我。那不是神迹是什么?夏庭晚回家之后,就把《寻》的剧本里徐荣的台词都用高光笔画了出来。之前他一直专注于如何表达顾非,可是他现在忽然意识到,徐荣的每一句话对于顾非来说也同样重要,他必须非常认真地记住徐荣的台词,每一次情感转折,每一次语气波动。 第109章 因为这种完全私人的理由去对队长提出要求,再搭配上之前在双条车上状态不佳的样子,怎么能不让人觉得他在耍大牌。最让他觉得恶心的是,节目组虽然这样剪他的部分,可当然不会愚蠢到明显地表现出诋毁自己mc的意思,所以倒是把邢乐和其他人答应为了他坐出租车的事渲染成了对他的包容和保护,最后竟然强行把落点落回这是一个有爱团队一起旅行的核心。可是以这样的预告收尾,只会让观众对他的不满更火上浇油,无处发泄的情绪,只会用格外激烈的语言倾泻出来。就在他点开视频看的这几分钟,转发量和评论仍然在持续飙高,现在看来这次哪怕节目组不去买,这个热搜也是上定了。夏庭晚不想看,可是却控制不住自己的手,刷新一下评论,几乎所有的热评都在骂他。紧跟在第一条下面的第二条是很直白的嘲讽:“黑脸影帝几年下来,作品屁动静没有,脾气倒是见长。[狗头]”夏庭晚呆坐在座位上很久很久,直到牙膏泡沫都在嘴里变得苦涩,才茫然地站了起来,他甚至想了几秒,才意识到自己应该要去洗手间。他反反复复地漱着口,直到最后一口清水吐了出去,才忽然感到一阵反胃。对着洗手台干呕了几声,抬起头来时,夏庭晚看到镜子里的自己脸色异常地苍白。他又一次地感到手足无措的恐惧。原来他那么努力地想要好好去表现去工作,可是只要剪辑师动动手指,就能把他发明创造成另一个截然不同的人。其实不知道有多久了,他总隐约感觉,他好像其实并不适合这个圈子,而且一年一年下来,圈子的生态在变,他也越来越格格不入。他从来都不善于与大众相处,他不会和影迷互动,也不会经营人设,前几年,这个缺点好像也不那么致命。那几年不像现在,挺多明星还是自己经营微博的,他也是如此。《鲸语》获奖后,有一段时间他也经常上微博,可是有时候发了他生活中的内容,回响却总是两极化。一方面总有人捧着他,但另一边却也好像总是有那么一拨人恨他入骨,他发深夜在外面喝酒,被骂生活颓靡。和苏言结婚后,有一次苏言带他去公海的豪华游轮上赌了几把,他根本不会,又觉得好玩,输了一大笔钱也新奇地发在了微博上,结果又是被喷,说他挤进豪门就拙劣地炫富。渐渐的,他在面对大众的渠道上越来越缄默,某种程度上来说,他或许早早就隐约意识到,大众并没有看起来那么喜欢他。他们爱的是与《鲸语》里小夏重合着的一个极端叛逆的幻象,爱的是在那一段时间被影帝光环包围着的他。大众的爱嘈杂而又短暂。时日流逝之后,剩下的那个真实的他,更像人们眼中一个不堪的影子,并不被理解。手机一直在响,夏庭晚迟缓地走到桌子旁,看到来电显示是周仰。他一直按不出接听键。他倒在床上,一口一口困难地吸着气。其实他一直有这个毛病,一出了什么不好的新闻,周仰一找他,他就恨不得躲在山洞里,假装没有信号联系不到,或者干脆假装自己这个人消失了。他知道他得长大了,他不能再这样处理事情,可是窒息的感觉还是像潮水一样淹没了他。他把头埋在被窝里,过了一会儿,才手指发颤地给周仰回了条微信:“我过半个小时打给你。”就给他半个小时缓缓吧,他只要这半个小时,之后他会努力坚强。夏庭晚躺了半个小时后终于勉强打起精神,给周仰拨通了电话。周仰的语气很窝火,显然是被气到了。夏庭晚跟周仰一五一十地讲了在泰国拍摄期间的所有事,他真的是挺委屈,他的确已经很注意了,可是却被节目胡乱拼接剪辑,最后播出了这种效果的东西。周仰问夏庭晚什么打算,夏庭晚脑中也是一团乱麻,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该如何。周仰又问,觉得如果《在路上》的全片放出来,给大众的观感是会更差还是会好一些,夏庭晚下意识地说,更好吧。可是随即他又迟疑了片刻,很坦白地说,他真的不知道。周仰深深地叹了口气,低声说:“你没去第三期和第四期的拍摄,节目组这么长时间都没联络我们,但同时却另一边拿你恶意剪辑炒作,这背后,估计真的是叶炳文在下黑手了。”两个人正在谈话间,陆相南的电话又拨了过来,夏庭晚和周仰说了一声之后就接了陆相南的电话,他刚开始以为陆相南是看到了预告片所以来问他,却没想到陆相南开口就很直接地道:“庭晚,《寻》的试镜估计下周就开始了,徐荣的人选是许哲心中早就中意的,谈了谈对方也愿意合作,就直接敲定了,他特别高兴。但是顾非的演员选择比较多,之前许哲接触的几位大多数都愿意来试试,你这边挑战挺严峻的,你要做好准备。”夏庭晚还没从《在路上》那边的打击缓过来,听到这一连串的信息,一时之间不由有种窒息的感觉,他掐了掐手臂上的肉,直到感觉到了疼,才缓过神来问道:“演徐荣的定了?是谁?”“贺言西。”夏庭晚听到这个名字,脑中划过贺言西的面容,也不由十分理解许哲。贺言西绝对是中生代男演员中最出类拔萃的一位了,出道十多年履历极为出彩,几乎没拍过烂口碑的片子,奖项上,更是只差一座金马奖就可以问鼎三金影帝。贺言西的业务能力是没得说的,但是更重要的是,这个男人的长相气质,实在是太适合徐荣了。夏庭晚没和贺言西说过话,但是却遥遥看过贺言西一面。贺言西无疑是那种在生活中,任何人看到都会觉得瞩目的男人。可是在电影里,他却往往能神奇地做到将自己外貌的完美收敛好几个档次,他演过饭店老板,演过三轮车夫,演过很多很多的小人物,无论你客观来看这个人的五官如何英俊,在电影的氛围里,他都能奇迹般地做到泯然众人矣。后来有影评人很精准地对贺言西做出了评价,这个人是善于演普通人的。他每个动作里都细细地琢磨过,渗透着大众熟悉的平凡人的细节,瑟缩地耸肩膀、在嘴巴里偷偷用舌尖剔牙,乱飘的眼神,在那些不那么优雅的动作里,他完美地做到了隐藏自己的真实身份,建筑一个在镜头中自然丰满的形象。这一点,对于徐荣这个人物来说是重要的。徐荣也是英俊的,可是这个人物的英俊,不是电影圈那些俊美的男明星用本色就能演出来的。徐荣的英俊,有种强行提着一口气到嗓子眼的用力。一个人一旦在外貌上憋着一股着劲儿,就不可能那么从容、也不那么高大上。他的英俊,是属于平凡人当中又略好看一点的小人物的,其中还夹带着市井的、洋洋自得的气息。 第111章 苏言六岁时,因为沉迷拼乐高,第二天起晚了,当天就被父亲打了。他想解释,刚一开口,啪地一耳光就下来,再说话,又是照脸一耳光。一直到他闭上嘴安静地低下头,父亲才冷冷地说:“你真让人失望。”在从前那个家里,每个人都怕让父亲失望。从此以后,他都很守规矩。或许是因为这个缘故,他识字很快。父亲的书房上了锁,他没有什么闲书可以看,就每天把报纸偷偷带回房间。他最喜欢读社会版的杂闻轶事,因为觉得新奇有趣。这个世界上竟有那么多奇奇怪怪的事。有丈夫离家出走了十年,才被发现居然一直就悄悄居住在隔一条街的巷子里。也有低俗的、血腥的新闻,豆腐块一般大拼凑在版块里,讲出轨、情杀,抑或是老师爱上了学生被开除。还有一次,报纸里写到一头名叫alice的鲸鱼的故事。1992年,alice出现在惠德比岛海域附近,它发出的声音频率是52hz。而普通蓝鲸的声音频率都在15-20hz。在此之前,也从来没有任何人记录过这个频率的鲸歌。alice是世上绝无仅有的一头鲸鱼,它游弋在幽深无垠的海域中,孑然一身,独自歌唱,哪怕是它的同类,也无法听懂它的话语。或许它终其一生,都在寻觅着能够明白自己的另一半,却可能永远都不会有任何回应。它是世界上最孤独的一头鲸鱼。这个故事有种奇异的吸引力,苏言把这篇报道剪了下来,细心地收藏起来。那个举动似乎有点漫无意义,可是在国外度过压抑又漫长的少年生涯时,苏言是不是仍会想起那头叫做alice的鲸鱼。很奇妙的是,就在《鲸语》这部电影上映的一年前。一个研究所在太平洋海域搜寻到了声音频率和alice相似的鲸鱼信号。alice竟然可能是有同伴的。二十年过去了。儿时那头孤独的鲸鱼忽然又有了不一样的可能,成年的苏言感到一种孩童式的冲动在他的身体激荡。他迅速雇佣了一个几十人的专业海面作业团队,趁着那一年有点空闲时间,远远地跟着研究团的船,在太平洋广阔的海面上游弋了一个多月。他想找到alice的同伴,哪怕时隔二十年,也无比迫切地想知道,是不是这世界上真的有那头鲸鱼的同伴。那段时间,他身边一个叫周允的缠着要来,他也就同意了。周允挺讨他喜欢的,漂亮,是个混血,声音也动听。苏言挑床伴的眼光秉承着实用主义的原则,要肤白臀翘的,要听话耐操的,除了这些功能性的特质之外,对脾气个性什么的,他反而不太在意。在茫茫大海上搜寻的日子其实是很枯燥的。有时候苏言凝望着平静的海面,一看就是一天。海面在白日里时是澈澄的泛绿浅蓝,夜晚降临之后,又渐渐从浅过度成深蓝,最后彻底与夜色融合成浓墨一般厚重的深蓝。风中,永远都是咸咸的腥气。带周彦上船之后,年轻的男孩很快便感到闷,他本来就有一点点晕船的毛病,却偷偷瞒着没告诉苏言,结果一到海面上波涛汹涌的时候就恹恹地。周允难受时,苏言就把男孩抱到船尾甲板上的沙发床上吹风,然后用薄荷油轻轻按摩周允的太阳穴。周允缩在苏言怀里,苏言就慢慢地给他讲alice的故事,讲他来大海上搜寻的意义。无垠星空下,天地之间只有海浪之声,他们两人在悄悄细语。周允看着苏言,因为难受神情带着一丝怨气:“动物又不像人,不能沟通仔细想想也没什么吧,再说了,即使是人,也有哑巴的啊,其实不也就那样,用不着大惊小怪吧。”苏言听了没说什么,只是平静地笑了笑:“睡吧。”他并不生周允的气,只是忽然觉得乏味。那种乏味,又好像是意料之中的。苏言一直都称得上是很疼自己小0的男人。可是奇怪的是,他好像很少真切地感知到心疼或是喜爱这种情绪。很多时候照顾身边的人,那种意义就像是……他是人类,对方也是人类,所以自然而然地生出那么一点点人道主义关怀。很浅,也很空洞。那是一种很古怪的感觉,就像是和周围的所有人隔着一层玻璃罩。他从不想更深刻地触碰一个人。也有时候,他觉得自己就像是那条深海中的alice,他有自己的52hz。一个月之后,他和前面的研究团队依旧没有追踪到发出同频鲸歌的那条鲸鱼,他的的工作又实在不能再拖下去,所以因此只能无奈地返航了。临行那一天,苏言一个人站在船舷边,看着那轮壮美的橙红色夕阳徐徐下沉,渐渐没入海面之中。好美…… 第113章 生活从此有了灵动的眉目,它的走向浪漫而丰实,像是咬一口饱满的蛋糕,落到了腹中,是甜蜜而满足的。他们一起去1998看老电影,然后在街道上牵着手,聊剧情,聊人物。没人的时候,他们更肆无忌惮地亲昵,夏天他们光着身子躺在阳台上的按摩浴缸里,夏庭晚坐在苏言的腿间,人也靠在苏言怀里仰头看星空,苏言给他剥桔子,一瓣一瓣地喂给他。也在深冬的半夜出去吃羊肉火锅,夏庭晚怕冷,苏言给他买了一个米白色的兔毛的耳包戴上,可爱得像是只小兔子。有一次被拍到了,苏言见两个记者在寒风中也冻得哆哆嗦嗦,还请他们在隔壁桌也吃了一顿火锅。夏庭晚有些不高兴地不理苏言了,苏言也不急,就慢慢地给夏庭晚涮羊肉,一片片地夹过去。夏庭晚吃了一会儿,忽然又忍不住笑起来,望着苏言软软地说:“苏言,你脾气真好。”他的脾气的确很好,大多数时候,他都是温柔的。可是苏言知道,在他的内心,始终都有另一个截然不同的自己——病态的、想要无时无刻彻底占有夏庭晚的自己。或许是那五年,某种程度上,他还是觉得自己是个追求者,哪怕千百遍的拥抱,他仍还觉得不满足。他想让夏庭晚身上的每一寸肌肤都属于他,有时候,恨不得一口一口吞进腹中,才感到万无一失。他不得不时时压抑着,只是偶尔在床上才显露一点。夏庭晚几乎每次和他做,到最后都会可怜巴巴地掉眼泪,在床上时,美丽的小孔雀根本不是他的对手,每一次,都会彻底地缴械投降。他喜欢夏庭晚的臣服,趴在他身下,呜咽地哀求道:“不行了,真的不行了。”夏庭晚是全世界最会委屈的人,一对桃花眼水朦朦地看过来时。你知道他委屈,也知道这委屈中掺了点撒娇,他没那么难受,只是想要你更疼爱他。他伏下身,把夏庭晚搂在怀里,一声一声宝贝地唤着,哄着哄着,却又忍不住低头咬住像白贝壳似的耳垂,低声问:“小孔雀,你知道吗——你是属于我的。”夏庭晚时不时就要反抗一下,有时他这样问,他偏就不说。苏言不能容忍夏庭晚在这种时候的违逆,他把夏庭晚摁在身下,用牙齿威胁地重重地咬着夏庭晚脆弱的喉结,耐心地等待着。直到夏庭晚带着哭腔推他,拉过他的手抚摸自己指间翡翠的戒指:“我是你的,我是你的。”苏言有时想,他其实真的不是那么温柔。他的内心,像是隐藏着一只恶龙——就像童话故事里一样,喜欢明亮的东西,所以把金银财宝都抢夺回来藏在自己的山洞里。他也是一样,想把他的小王子叼到高高的悬崖上,关进自己的巢穴,然后盘踞在入口,他不许任何人出入,不许任何人伤害,也不许任何人窥见里面的美丽光景。他的爱情,远远没有那么伟大平和。而是狭隘的,疯狂的,像是要把所有生命都积压在一个点一般的极致。可那时候,他从来没想过的是,如果有一天,恶龙老了,还有谁能去守卫着那个藏着瑰宝的山洞,谁能带小王子从悬崖上下来。……离婚之后,苏言反反复复梦到他们结婚那天晚上的情景。那天深夜,夏庭晚被折腾得浑身都没了力气,趴伏在大床上轻轻喘息着。苏言去给他倒了杯红酒,走回房间时, 夏庭晚背对着他侧躺着,修长的腿蜷在被子间,只露出光裸的上半身。他有两瓣漂亮的蝴蝶骨,微微一动时,光影就如同在肌肤上舞蹈。深蓝色的床单,深蓝色的蓬松被子,像是海浪一般温柔地拥抱着夏庭晚。银色的月光洒下来,照在男孩白皙的脊背上。夏庭晚回过头,露出了半张动人心魄的侧脸,轻声说:“你回来啦。”苏言屏住了呼吸。那一刻,他好像看到了夜色中的深海,慵懒的浪潮和风声一起拍击着石峭。月色下,一条洁白的小鲸鱼调皮地跃上了海面,露出一角灵动的背鳍。他一下子恍然大悟。后来他给那个研究团队打了个电话,他说,他改变主意了——如果你们还能找到那条鲸鱼的踪迹的话,或许可以考虑起名叫tw。“tw,我的庭晚。我美丽的小鲸鱼,这世上独一无二的52hz。”第二十九章 那天苏言似乎很忙,晚上夏庭晚给他发了个短腿小柯基扑上来撒娇的表情,他一直都没有回。夏庭晚感到有些失落,他很想和苏言说会儿话,或者哪怕只是视频看着苏言忙一会儿,心里都会踏实很多。但算了算时差,也明白那边大概有事。苏言工作自由度很高,可是一忙起来却昏天黑地的。他们结婚后,苏言和他一块相处时很少会碰工作,但是在外忙时也不太会回他不重要的消息。 第115章 “其实挺多事倒也不是没有转圜余地,”赵经理一边整理桌面上的文件一边说:“韶光娱乐的叶先生今天也在tbn,就在后面的办公室里,您看……要不要见见?”“不可能。”周仰的神情一下子阴沉下来,他眯着眼睛,慢慢地说:“上次叶先生在tbn地下车库见了夏庭晚一面,赵经理,你要知道,那次见面……对我们来说可不怎么愉快。”“是吗?”赵经理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耸了耸肩:“之前怎么样我可不知道,毕竟我也只是个传话的。”“叶炳文在这儿,对吧?”夏庭晚问道,他不等赵经理说话,忽然直接站起身,平静地说:“我见。”周仰脸色变了一下,猛地抬头盯了夏庭晚一眼。周仰知道叶炳文把夏庭晚揪进车里抽了两巴掌的事,所以刚才才立场坚决地回绝,他当然是要保护夏庭晚,可是夏庭晚这个时候突然的决定却让他也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如何开口。“周仰,我没事。”夏庭晚看向周仰,“你等我一下,我十五分钟之内,肯定会出来。”周仰眼神闪烁了一下,他显然是明白了夏庭晚的意思,也站了起来,很平静地说:“好,我在外面等你。”他说着,拍了拍夏庭晚的后背,手却顺势滑了下去。夏庭晚随即忽然感到自己的大衣口袋里微微一沉,他没露出什么异样的表情,只是很自然地把手插进口袋里,手指微微一触碰里面,立刻感觉到周仰扔进来的似乎是个手表。他一时之间摸不着头脑,但还是跟着赵经理往里面走去。看着那扇紧闭的办公室大门时,夏庭晚的心底其实还是感到有点紧张。他的胆子并不大,之前叶炳文带人把他关在车里时,他是真的感到的恐惧。叶炳文虽然有点不学无术,可是无论是神情还是手段,都带着一种纨绔公子少见的阴狠。这个人是可怕的。他不是稳定的、也不是可以用常理推测的,那一次照着脸抽夏庭晚嘴巴时,夏庭晚就敏锐地感觉到了叶炳文心里那种极端的乖戾。如果他有的选,他并不愿意再见到叶炳文。可是形势到了这一刻,被逼入了角落的他,却忽然生出了前所未有的勇气。他知道现在的这一切,都离不开叶炳文在背后的暗中操纵,他必须要去面对这个人,要去摸清楚这个人的想法,否则,他的处境只会持续不断地被动下去。他并不傻,如果要见叶炳文,只有这个时候是最好的。他人在tbn,还有周仰在外面等着,叶炳文就是失心疯了,也不会在这次的会面对他不利,其他时候,换一种处境,他只会更加危险。周仰无比聪明,他一说十五分钟,周仰显然已经心领神会。只要过了十五分钟,周仰肯定会有所反应,所以他这一次——是在绝对安全的状态下与叶炳文对峙。夏庭晚深吸了一口气,推开了门,走了进去。“夏影帝,好久不见啊。”只见叶炳文一身浅灰色西装靠坐在沙发上,指间夹着一根雪茄,懒洋洋地开口道。夏庭晚和他刻意保持着很远的距离站着,面无表情地道:“叶少。”“呦,”叶炳文皮笑肉不笑地挑了挑眉毛,“你说,我怎么就这么喜欢你听你叫我叶少呢?感觉吧……就是比别人叫我,听起来动听那么一点儿,有意思。”“听赵经理说,你想见我。”夏庭晚并不搭叶炳文的话茬,一字一顿地道:“该谈的,本来赵经理也都和我谈了,但是叶少既然想见我,想必还有别的事要说。”“有是有,不过……”叶炳文站了起来,他一步一步走到夏庭晚面前:“这就要看你的悟性了。”他身上的古龙水味道浓烈到让夏庭晚几乎感觉有种难以言喻的不适,可是他并没有后退,而是用尽全力钉子一般钉在原地,微微抬头盯着叶炳文。“夏影帝,”叶炳文用雪茄挑起夏庭晚的下巴,慢条斯理地道:“昨天视频一出,我也看了,唉……其实仔细看看,你还是很动人、很上镜……这道疤,倒也没把你彻底毁了。我心里是更想要你了。”夏庭晚神情冰冷地往后退了一步,避开叶炳文的动作。他知道叶炳文看似在说些无关紧要的,实际上,就是在提醒他,他现在的处境是多么不利。“叶少,你到底想要干什么?”叶炳文看着夏庭晚,脸上的阴戾也越来越显现了出来:“夏庭晚,这还只是预告片,你就已经被黑得翻不了身了,你想没想过,这个节目如果真的这样一集一集播完,你要怎么办?”“我不是在跟你开玩笑,你也见识到了剪辑的威力。其实真人秀么,就是这么回事。你想要怎么表现其实是没用的,重要的是——我想要后期呈现出来的你是什么样子的,那你在大众眼中就是什么样子的。同样的,哪怕你现在被骂成这样,只要我想,放出来的正片,就可以把你的人设再反转回来,你信不信?”“夏庭晚,记得吗?我上次就说过了,我想要你求我。我可以毁你,也可以救你——我还可以把你签在韶光好好捧你,只要你想。”叶炳文狠狠地吸了一口雪茄,他看着夏庭晚的脸庞,眼神里流露一种近乎残忍的欲望。夏庭晚面无表情地听着,他并没有开口,可是胸口里却被一种厌恶和恶心的感觉涨满。真人秀这三个字,从未显得如此滑稽。他一直都是习惯于镜头存在的人。许哲总是说,镜头是最诚实的,它不会自欺,所以比人的眼睛更真诚细致地注视着所有的细节。要尊重镜头,在尊重的基础上,用自己的语言去表述艺术。而这也是夏庭晚第一次意识到,原来在同样的圈子里还有另一群人,毫无信念地操纵着镜头去塑造虚伪。叶炳文这种人站在他们的背后,开口闭口反转人设,仿佛人在他眼里,不过就是两个字的设定。他以为他是造世主,这种毫无廉耻的狂妄和自大,可笑到让夏庭晚甚至在胸口燃起了一种奇异的斗志。夏庭晚忽然浅浅笑了:“叶少,你不是一直很讨厌我吗?”他侧过脸,用一双桃花眼淡淡扫了一眼叶炳文。他虽然脸色憔悴,可是这个角度看人时鼻尖微微翘起,有种又疏离又迷离的美感,倒让叶炳文愣神了一下。 第117章 周仰神情很严肃,他从夏庭晚手里把iwatch拿了过来,然后掏出了自己的手机操作了一下,紧接着——手机里赫然传来了夏庭晚和叶炳文在里面的对话,一句一句,无比清晰。“你一个人进去,我还是不太放心,就把iwatch和手机开了同步,一边录音一边听,怕里面出事。”周仰慢慢地说。夏庭晚大吃一惊,他张了张口,一时之间没说出话来,往正前方有点茫然地看了一会儿,才忽然想起来了什么似的,他猛地转过头,有点惊喜地问道:“周仰,你手里有录音,是不是代表我们现在就有证据证明他们恶意剪辑了?”“没想的那么容易。”周仰低头点了根烟,他深深地吸了一口开口道:“我这是在工作场合私下录音,不可能作为强有力的合法证据的。你如果想走法律程序告tbn,目前来看还不太可能。”夏庭晚眼里的光芒不由又黯淡了下来。在刚那一瞬间,他还以为他们几乎握住了制胜的法宝。可是没想到,这竟然也只不过是一个再一次落空的希望。“但是这录音也不是就一点意义也没有。”周仰沉吟了一会儿,他微微眯起眼睛,继续道:“法律上暂时行不通,但这并不代表这录音不能私下作为筹码,和叶炳文谈条件。”“我不想和他谈条件。”夏庭晚忽然说,他的声音很低,有些急促:“你也听到了,这一切都是叶炳文授意剪辑师和节目组恶意抹黑我。他不仅想要潜规则我,他还对邢乐……周仰,你不知道,我在泰国时隐约看到过的,邢乐身上都是鞭伤,他在泰国待了好几天那伤痕都没褪下去,你想想,叶炳文打的时候下手得有多重。我认识邢乐这么多年了,邢乐根本就不是爱sm的人,叶炳文就是在利用权势对邢乐实施性 虐,他在逼迫邢乐给我下套。这种畜生,我和他没什么好协商的。”说到后面,夏庭晚的声音微微颤抖,他虽然极力在隐忍,可是眼角的肌肉还是因为愤怒而不由自主地跳动起来。“那你想干嘛?”周仰有些烦躁地吸了口烟,沉声说:“庭晚,我知道你恨叶炳文,但是我实话跟你说,虽然叶炳文根本就是个草包,可是他毕竟是叶家的小少爷,这么多年下来业界也有过许多传言,但是没人敢真的动他。我希望你要明白一件事,对付节目组和对付叶炳文是截然不同的两件事。你可以和tbn、和《在路上》节目组作对,这都没什么,哪一天真撕起来也用不着退缩。但是你如果想把叶炳文性虐这种事翻到明面上,那就是想把叶炳文这个人彻底搞废了,如果不是证据确凿,让叶炳文再也翻不了身,就太危险了。你要面对的敌人,根本不只是叶炳文,还有叶家。”“而且,”周仰看了一眼夏庭晚,迟疑了一下,还是低声说:“你现在把邢乐完全想象成了一个受害者,但是事实的真相真的是这样吗?”“你是说……?”夏庭晚虽然下意识地问道,可是还是马上就明白了周仰的意思。“如果邢乐不是被逼的呢?”周仰眼神很犀利,一字一顿地道:“如果是他自愿给叶炳文玩,如果他们有什么协议,他是在做某种交换呢,甚至连给你下套,也不是全然是叶炳文逼他的呢?”夏庭晚抿紧嘴唇不说话了。他知道周仰总是比他理智,他还是太情绪化了。在他的心底,他始终都希望邢乐还是那个乐乐,他不忍心想到曾经那个阳光英俊的男孩子会为了娱乐圈的名利接受那样的羞辱和痛苦,他始终都不愿意接受另一种可能。周仰见夏庭晚不反驳了,继续道:“刚才你进去之后,我一边听,一边在整理思路。之前的事,是我没有做好完善的准备,我不知道你和叶炳文的过节,被他们给暗算了,是我没保护好你。但是这次的事,不可能就这么算了。”周仰说到这里把烟重重掐熄在了车里的烟灰缸里,在阴影里,他的眼神有些阴沉。夏庭晚看着周仰,他知道周仰平时很少抽烟,只有极为的时候才会克制不住——周仰是真的生气了。“庭晚,咱们一定要耐下心来。”周仰眯起眼睛,慢慢地说:“现在对方准备充分,又有大众的舆论支持,正面交锋一定会吃亏。但是隐忍蛰伏下来,叶炳文如果一气之下真的一而再再而三地黑你,我敢担保一定会有做出格的时候。我们手里是有录音的,必要的时候甚至可以和邢乐做交易,还有其他节目里的mc,都可以保持良好的关系互动,私下再找筹码沟通,这些工作我都会去安排。一旦蛛丝马迹多了,观众开始疑惑你究竟是不是那样的人,渐渐地就会开始有质疑的声音,到时候,我们再等到最要命的时候突然出手操盘,舆论是能翻转的,你相信我。”“好。”夏庭晚应道。“还有一点,我希望你这次一定要把《寻》的主角给拿下来。”周仰看着夏庭晚,他的神情无比严肃:“你有其他任何人都没人有的优势,一时的全网黑,对于一个流量明星来说可能是致命的,但是对于一个真正的演员来说却完全不是的,叶炳文根本没看透这一点,才会以为他能把你给彻底毁了。其实只要你能把《寻》演好,哪怕除此之外什么都不做,再五年下去,没人会记得你在《在路上》耍大牌的事,甚至再把过去的东西翻出来,到时候的论调也只可能是‘好演员天生在生活中就比较敏感任性’,所以只要过硬的作品,一个演员的演艺生涯就永远有生命力,明白吗?”夏庭晚点了点头。周仰拍了拍夏庭晚的肩膀,他一边发动汽车,一边说了一句很突然的话:“庭晚,你变了。”夏庭晚楞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周仰已经淡淡笑了笑,低声道:“以前做你的经纪人,一出什么事,总觉得在孤军奋战。你是个靠不住的小男孩,一有压力掉头就跑。但现在终于不是了——你渐渐担得住事了。”夏庭晚有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过了许久,他轻声说:“周仰,之前那些年……真的谢谢你。”他说着看向了车窗外,外面的景色飞速地向后倒退着,那一瞬间他竟然有点失神。他忽然想,苏言也是这么想的吗。和他结婚的那五年,苏言从不告诉他任何难处,不和他分享过去童年的心碎,苏言是不是也时常觉得孤军奋战。……或许是因为去和叶炳文正面对峙过,夏庭晚忽然对大众的评价没那么在意了。有时候他害怕别人不喜欢他,那种心情就像个小孩子,被批评时惴惴不安地觉得是自己犯了天大的错。可是在这件事上,他是问心无愧的。他没有过错,他也懒得再去在乎那些陌生人对他高高在上又一无所知的指点。那天晚上,夏庭晚和周仰在微信上说到了昨天陆相南通知他的关于《寻》选角的事情。周仰听到时渺这个名字时,忽然凝重地重复了一遍:“时渺?”“嗯对。”夏庭晚说:“怎么了吗?”“我之前听说过一个小道消息,但是一直也没被准确证实过。” 第119章 他有着非常精细的细节,画画时偶尔慌乱地瞟过来一眼路平的身体,可是马上又用捋头发来掩饰那种悸动。眼神中,那种属于徐荣的飘忽不定,还有情欲的翻涌,被演绎得淋漓尽致。这些细微的戏,让夏庭晚看得口干舌燥,可路平完全接不下来。他们俩对戏,感觉就像是贺言西的所有风情,都演给了一个瞎子。路平接下来是许洛非,许洛非还没开始演,就很紧张地和许哲说,他改变主意了,想要私下演,不想被其他演员观摩。虽然他临时提出这个要求有些尴尬,说实话对路平也不是很公平,可是许哲却很温和,问了问路平的意见之后,还是尊重了许洛非的想法,挥挥手让大家都出去了。夏庭晚感到有些可惜,其实他巴不得再看贺言西演上个七八遍才好。他心里也有些微的紧张,在走廊里抽了一根烟之后,想去洗手间里洗把脸。这个场地比较老旧,只有一间男卫生间,夏庭晚以为没人,也没敲门,推了一下见没说就直接进去了。可是没想到,他刚一走进去,就看到一个年轻男人赤裸着上半身站在镜子前。从巨大的镜子里,夏庭晚一眼就认了出来,这个人就是时渺。哪怕是夏庭晚在圈子里穿梭了这么多年,这个年轻男孩的貌美还是让他一时之间不由轻轻吸了口气。他太精致了,精致得某种意义上超越了男女的界限。鼻尖、下巴,眼角眉梢,每一丝弧线都是美的。只有那双眉毛,有些倔强地向上飘,下面的眼睛是漆黑的,清冽又冰冷。时渺本来是在似乎是在对着镜中的自己在发呆,过了好几秒才转过身来。他的神情带着一种混乱,看了一眼夏庭晚,却竟然一句话都没说,拿起旁边的衣物就匆匆地冲出了门。夏庭晚呆立在原地,虽然这个碰面是很尴尬的,可是他也的确没想到时渺竟然会一句招呼也不打就走了。可是很快,他却忽然想到,时渺转过身来面对着他的那一瞬间,他似乎看到这个男孩的左胸口上,有一个很别致的刺青。是一只青鹤。夏庭晚没来由地有种预感,他觉得时渺刚刚对着镜子,分明应该是在盯着这只青鹤。许洛非结束之后,许哲让贺言西休息了一会儿,之后就轮到时渺试镜了。许洛非自己也识趣,他没让其他人看自己试镜,自然也不会再看别人的,很快就离开了。夏庭晚也心情复杂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其实他挺特别不希望时渺和许洛非一样,临时决定不让其他人观摩。时渺是他眼中最强劲的对手,哪怕抛开之前周仰说的小道消息,他也非常想要看看这个声名鹊起的年轻演员是如何演绎顾非的。时渺一直都没往贺言西那边看,他站在许哲面前,迟疑了许久,终于低声问道:“许导,试镜……我就不裸了吧。”夏庭晚就坐在离许哲不远处,自然也听到了这句话。说实话他有些惊讶,他是看过《天命》的,那里面时渺虽然没全裸,可是半裸戏却不少,他还以为时渺不是会在意这种细节的人。许哲温和地笑了一下,也轻声说:“你自己定,这是试镜,怎么能呈现最好的表演你应该有把握,我不干涉。”时渺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他最终还是没脱,而是穿着单薄的衬衫走过去躺在了贺言西面前的单人床上,没看贺言西,抬头望着天花板的那盏灯,沉默地等待着。许哲转头和摄影师低声沟通了几句,随即对场记使了个眼神。伴随着咔的一声,房间里一下子暗了下来。昏黄的灯光一打上去,时渺仿佛完全变了个人。他侧躺在床上,一双狭长的眼睛第一次对上了坐在床边画板前的贺言西。他的眼神是那么专注,没有一丝先前的逃避。夏庭晚凝视着时渺的面容,他低低地吸了口气。这个男孩的容貌正处于一生之中的巅峰期,一旦被聚焦在灯光下,就无法让人不屏息惊叹。贺言西握着画笔,在画板上一笔一笔地画着,一边画一边轻声说:“我人体画画得不多,尤其更没怎么画过男人的,因为我总觉得吧……”他说到这儿,喉结微微颤动一下,抬起眼打量了一下时渺。那偷偷吞咽吐沫的微动作,实在传神到了极点。时渺眨也不眨地看着贺言西,安静地听着。贺言西看着这个一言不发的哑巴男孩,眼神飘了开来。时渺伸出手,把额头的碎发撩到了耳后,然后把肩膀向徐荣前倾。贺言西下意识地和时渺贴近了一些,可是随即却又马上向后缩去,更用力地握住画笔,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抑制住自己的心思,他故意清了清嗓子,低声说:“顾非,其实你挺好看的,我、我……”他的声音因为胆怯而磕巴起来,却忍不住又抬头看顾非:“我第一次见你,就这么觉得,一直没好意思跟你说。你谈过吗?我意思是,你谈过女朋友吗?”时渺看着这个懦弱的年轻画家,沉默着摇了摇头。他一只修长的腿很慢很慢地曲起,右手先是搭在了大腿上,然后从大腿外侧向挺翘的臀部摸了下去——那是一个和剧本有些微妙不同的动作。 第121章 夏庭晚平稳地呼吸着,以这样的角度看着坐在画架前的贺言西,这个男人英俊的面容像是水中的倒影一般缓缓摇曳起来。渐渐的,幻化成了徐荣的脸。一。灯光打在了身上。夏庭晚深吸了口气,侧过身体,用一只手托着脸看向贺言西。同样的剧情,再次重现着。贺言西握着画笔,一边画一边说:“我人体画画得不多,尤其更没怎么画过男人的,因为我总觉得吧……”他接着抬起眼偷偷打量一下夏庭晚。夏庭晚看着贺言西。他的眼神也是专注的,可是里面落点却和时渺有着微妙的不一样,他看着的——是贺言西的嘴唇。那一张一合的,单薄的、轮廓清晰的唇瓣,对着他慢声细语。从里面流淌出来的声音,像山涧里的清泉。夏庭晚把额头的碎发撩到耳后,他把肩膀向贺言西倾泻,露出半边白皙的耳廓,像是想要更清楚地听到贺言西的话一般投入。贺言西身子忍不住向前贴近,随即却又马上用力向后缩去。他清了清嗓子,“顾非,其实你挺好看的,我、我……”他的语声情不自禁地一颤。夏庭晚出神地听着,听到“好看”两个字时,眼神却不由自主地黯淡了一刹那。他侧过头去,身体忍不住一缩,用手卑怯地遮掩住了一些右脸上的伤疤。面前的人是他心爱的人。当他用那动听的声音夸他好看时,他却忽然悄悄慌张起来。他是个说不出话的哑巴,他的脸上有一道消不去的疤。此时此刻,他多么希望他不是那样的。贺言西出神地看着他,忽然轻轻伸出手,试探着摩挲着他脸上的疤痕。那是一个他刚刚和时渺对戏时完全没出现过的动作,也并没有出现在剧本上,可是却行云流水一般自然。贺言西磕巴着说:“顾非,我第一次见你,就这么觉得,一直没好意思跟你说。你谈过吗?我、我意思是,你……谈过女朋友吗?”或许是面前这个人拥有着和他同样慌乱的心跳声。夏庭晚放下心来,他挨着贺言西温暖的手掌,垂下眼帘羞怯地浅浅笑了一下。他的手慢慢向下,从搭在腰部慢慢抚摸着自己光裸着曲起的大腿。指间停留的位置,与双腿间蜷着的那个隐秘部位暧昧地只隔了几厘米。贺言西低头看着他,抚摸着他脸颊的手情不自禁地在颤抖,喃喃地问道:“你、你做过吗?”夏庭晚抬起头,眼神亮得像是在寂夜中点起了一簇火苗。他的五指忽然狠狠地攥紧大腿内侧的软肉,由于过于用力,白皙的皮肤上霎时间留下几道红色的痕迹。他冲贺言西摇了摇头,从喉咙里发出了几声混乱干涩的声音。哑巴的回答没有任何含义,像是欲望被闷在潮湿的天色里。贺言西的目光从夏庭晚的脸上移到他的身体,又看向他的脸……他的喉结克制不住地起伏,有那么一刹那,夏庭晚几乎能够感觉到贺言西身上真实地突然变得炙热的温度和鼻息。贺言西的眼里,泛起了一抹兽似的赤红,他喃喃地说:“我也没、我也没,我和你一样……”男人一边嘀咕着一边脱裤子的动作冲动又迅速。夏庭晚凑过去主动抱住了他。贺言西狠狠地抓住揪住夏庭晚的发丝,逼迫他仰起头,可是对视的那一瞬间,却又忍不住重重地推开了把夏庭晚推得撞在墙上。夏庭晚发出一声闷哼,做出暴力行为的贺言西哆哆嗦嗦地抬起头望向夏庭晚。他的眼里透着一股稚嫩的可怜。夏庭晚几乎感到自己的胸腔里发出了一声难以自抑的呻吟。贺言西高大、英俊,在他们两个人之间,他本是更男人的那一方。可是在只有他们两个人面对着自己情欲世界的时候,在第一次真诚面对自己滔天欲望的时候,却也是那么的狼狈和无助。夏庭晚望着贺言西,前所未有的、细密的怜爱之情,在那一刻将他挟持。他痛得咬紧了嘴唇,可是伸出手,从上至下,缓慢地抚摸着贺言西努力想要停止的背脊,像抚慰着一个不知所措的孩子。贺言西双手捧住夏庭晚的脸蛋,他眼里满是近乎害怕的神色。夏庭晚眼里渐渐泛起了泪光,他环住贺言西的脖颈,两个人一同——慢慢倒在了狭窄的单人床上。他看着贺言西的嘴唇,渴望地扬起下巴索吻。“别怕——” 第123章 贺言西的手掌很温暖,也很有力。他对着夏庭晚微笑着,说话时声音很低沉。在戏外时,贺言西显然和徐荣的性格截然不同,他毋庸置疑是自信的,也因此显得有种风度翩翩的从容。他说话间,忽然又想到时渺,可是再抬起头看向时渺的位置时,发现只不过这两句话间,时渺已经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回家的路上,夏庭晚感觉到h市今天骤然降温了,只在外面走几步就把他冷得耳朵都红了。容姨最了解他,晚上给他准备了热腾腾的羊蝎子火锅。他吃得满足,洗了澡之后暖洋洋地钻进被窝之后,才感觉人精神活泛了些。其实对于他来说,入戏之后的抽离一直都伴随着内心撕裂一般的情绪低落。用自己的全部身心做容器去呈现另一个人的人生,所有的情绪和痴缠都融在了骨子里,有时分不清现实与戏剧的界限,像是把蜗牛的软肉从壳子里硬生生给拽出来,疼得血淋淋。《鲸语》拍完之后,他其实有好几个月都走不出来,那段时间总是做梦,梦到被毒打的童年,梦到还是孩子的自己颤抖着走在悬崖上,他低头往下看,满眼都是漆黑的海水。然后在跃海之前,他又满身冷汗地惊醒。但也幸好他跟的导演是许哲,许哲了解体验派演员某些时刻非同寻常的脆弱,人也有种很老派的温厚,所以杀青和宣传过后,也还是一直带着他,没放着他往牛角尖里去。但是或许是这几年下来,他还是跌跌撞撞成长了许多,把自己浸入顾非这个人物再抽离的时候,似乎并不像当年那样痛苦。他蜷在被窝里,忍不住又给苏言拨了电话过去。苏言这次接的很快,估计是因为那边还是清晨,他的声音还带着点闷闷的鼻音:“庭庭,我刚起来,正想打给你——今天试镜怎么样?”“你猜。”夏庭晚翻身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懒洋洋地说。“我的小孔雀心情不错。”苏言笑了一声:“看来是手到擒来了。”“哪有那么容易。”夏庭晚反驳了一声,可是顿了顿,忍不住又小声说:“但我觉得我演得挺好的,真的。”在别人面前,他都不会说这样志得意满的话,可是在苏言面前却怎么都忍不住。苏言一叫他小孔雀,他就忍不住得意洋洋地翘起自己绚丽的尾羽摇起来。“苏言……”夏庭晚趴在枕头上,忍不住又问道:“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啊?”“下星期,下星期一定回来。”苏言沉声道。“真的?你工作都处理好啦?”夏庭晚高兴地感觉脸都有点发热了,他实在太想苏言了,一想到这个男人的面容,就忍不住想要在被窝里打滚。“嗯,不太理想,但是大体上定是定了,就剩一点细枝末节要打点一下,忙完了我马上赶回去。”苏言说到这里,顿了顿,声音温柔下来:“我知道你想演的角色,肯定能演好,等我回去好好再给你庆祝。这次我去之前预约了几套高定想顺便给你带回来,款式找相熟的设计师按你喜欢的设计了,还想要什么别的吗——有位朋友从瑞士给我带了块richard mille,我觉得看起来挺别致的,你要吗?”“腕表嘛,”夏庭晚虽然听过这个牌子,却兴致缺缺,耀武扬威地哼了一声:“你带回来我看看好不好看再说,再说了,你摆在家里还不是我的。”苏言很喜欢收藏手表,江诗丹顿和百达翡丽都有许多块,整整齐齐摆在衣物间的柜里。夏庭晚总觉得这种东西又老气又贵的要死,一直没想到要买。可是后来发现出席要摆点场面的大秀时,一直让周仰去借也不是个事,就毫不客气地霸占了苏言的手表收藏借出去戴。“也想不到有什么想要的。”夏庭晚歪着脑袋思索了一下,他说到这里顿了顿,把被子盖到头顶上,整个人都钻进被窝里,问道:“苏言,你马上就要工作吗?”“没那么快,怎么了?”“那、那我们,要不要……玩一会儿嘛。”夏庭晚刚说完,脸都不由自主红了起来。苏言低低地笑了,他显然心知肚明,却故意问道:“玩什么?”“你,你不懂是吧。”夏庭晚有点害羞又有点恼怒,他气得在被窝里磨蹭了半天,忍不住赌气道:“我已经脱光了,自己玩去了——”“你,你不懂是吧。”夏庭晚有点害羞又有点恼怒,他气得在被窝里磨蹭了半天,忍不住赌气道:“我已经脱光了,自己玩去了——”“真的自己玩?”苏言开口了,他声音很低沉,问句结尾上扬时带着一种少见的轻佻。夏庭晚哼了一声:“对,我现在就要挂电话了。”“别挂。”苏言说。夏庭晚拿着电话没说话,心跳骤然加快了几拍。他沉默了几秒之后,才小声地应道:“嗯。”“空调温度开高点,今天h市降温,你别折腾得冻着了。”苏言声音平稳地道,“去拿个枕头来,垫腰下面。”“知道啦,daddy。”夏庭晚一双眼睛登时笑得月牙似的弯了起来,他一咕噜爬起来从一旁抓了个抱枕塞进被窝里,然后对着电话,雀跃地小声说:“那、那我现在脱衣服了。”“原来还没脱呢,又骗我。”苏言笑着说。夏庭晚脸红扑扑地没应声,在被被窝里窸窸窣窣地解睡衣扣子,他本来下半身就只穿了内裤,干脆就直接脱了。光裸的身体骤然接触到布料,也不知是冷还是不适应,不由自主地轻轻“嘶”了一声。“宝贝,腿分开,屁股放枕头上。”苏言的声音很稳,“好了吗?” 第125章 “帅。”夏庭晚迷迷糊糊的,下意识就答道。苏言沉默了许久,直到夏庭晚都快把眼睛阖上睡着时,才低声开口道:“小混蛋。”他顿了顿,继续道:“有时候,我忍不住想——你要是只小金丝雀该有多好,我就能把你锁在笼子里,喂你吃饭,喂你喝水,给你梳洗羽毛,让你的生命里只有我一个人,只有我一个。”他的语声里压抑着某种复杂浓郁情绪,每一个字都说得很慢,到最后,声音都沙哑了起来。夏庭晚歪着头听着,他很少听苏言说这么极端深沉的话,可是奇异的是,他并不觉得那种禁锢的执念有多么可怕。或许是情欲的满足仍在他的身体里流淌着,他的心里满是对苏言的眷恋和依恋。“好啊。”他傻乎乎地笑了一下,在床上打了个滚,拿起手机,对苏言软软地说道:“你每天都干我的话,就把我锁一辈子吧,我开心得很。”苏言被他逗得低低笑了一声。过了许久,那边传来一声微乎其微的叹息。“庭庭,”苏言说:“好好演下去吧,你是我的骄傲,永远都是。”……夏庭晚那一夜睡得很香,一觉就到了第二天十点多,起来之后还感到身体有种满足的酥麻。他刚一起来就看到手机上显示了好几通周仰的未接来电,瞬间心里又浮起了一种不太妙的预感,没敢耽误时间马上拨了回去,周仰那边接了电话也没等他开口,直接就是简单利落地三个字:“看微博。”夏庭晚心里沉甸甸地用ipad开了微博,打开《在路上》节目组的主页,果然看到一条刚刚上传半个小时的几分钟花絮视频。他仔细一看,发现标题竟然叫做《影帝离婚后首次落泪自曝心情》。夏庭晚顿时整个人都懵了。他手指颤抖地点开视频,可是才刚看了一分钟,他就感觉到脑子里空白一片,太阳穴都一突一突地在跳。他本来还觉得一头雾水,他根本就没在拍摄期间因为谈到苏言而哭过,又怎么会有这样的视频呢。可是他还是太傻了,哪怕他已经被坑过一次了,也还是没想到节目组还能一次一次刷新他的下限认知。在清迈的时候,他们的确提到过一次苏言。那次大家都坐在别墅的庭院里闲聊,邢乐问起他,和苏言离婚后还有联系吗,心情调整得怎么样,还捎带着提了一句,说很多媒体写离婚是因为有第三者插足,问真实情况是不是那样。其实这些问题本身倒也还算正常,节目组在那个时间点邀请他参加真人秀,不可能没有拿他的个人感情绯闻做点文章的意思。他当时心里不是没有防备,答得其实从内容上来看也没什么毛病,说离婚后还是朋友,还是偶尔有联系。只是邢乐提起苏言的时候,他到底还是没忍住,为苏言解释了一句。他说,和第三者没关系,还是因为他太任性,很多时候没有经营好自己的婚姻,苏言对他——其实一直都很好。说到最后一句话时,他的确有点动情,但是那点情绪也很快就收了回去。在那之后,邢乐就没问过别的。可也是在那一天的深夜里,他在大家面前演了一遍《鲸语》里的片段,在那一段的表演里,他的确落泪了。同样的衣着,同样的坐次,给了节目组肆意剪接的基础,他嘴里说着关于苏言的话,配上表演小夏时,眼里含蓄地含着泪水,然后缓缓流出。看起来根本毫无瑕疵,就连夏庭晚自己,有一瞬间都产生了难以形容的时空错乱之感。微博下面快速地刷出来的评论,每一条,都叫他看得浑身发抖。“一边说没有第三者、苏言对他很好,一边伤心地对着镜头掉眼泪,到底在表演些什么?炒作感情也要有个头吧?”“我只想问现在夏影帝的人设是不是水晶矫情男孩需要大家的爱与保护?”“围观过夏庭晚和lkw接吻绯闻的老吃瓜群众表示,离婚活该,哭个屁。”“豪门和戏子的婚姻不就这样吗,能有几分真的,就是不知道夏庭晚离婚能分多少钱啊?”“你、你等等……”夏庭晚对周仰吃力地说道。话音未落,他就已经冲到洗手间里,胃部感到一阵激烈地痉挛。他克制不住地对着洗手台干呕了两声,身子也渐渐颓然地软倒在了地上。他无法形容他此时的痛苦有多么剧烈。他说着“苏言对我真的一直很好”时,是真诚的。他对着镜头,尽情地表演着小夏时,也是真诚的。可是没人在乎他的真诚。节目组剪辑他,围观的人嘲弄他。他作为一个人的私人情感,他对于演戏的深沉热爱,全部都生生从他的躯壳里剥离出来。被一刀刀剁碎揉在一块,用巨大的恶意煮成了一锅供大众饕餮的速食产品。他被残忍地消费、被咀嚼,然后被吐出来,还要被骂一声炒作。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这世界为什么会是这样。……夏庭晚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失魂落魄地打给了周仰,他喃喃地说:“周仰,我没有那样,他们乱剪的。”“我知道。”周仰的语声很稳定。 第127章 从来没有人知道,他面对张雪乔的时候,有多么纠结和痛苦。想到要张口要钱,哪怕那钱本来就是属于他的,都甚至会感到窒息。只是这一次,他还是来了。向苏言要钱是很简单的事,因为苏言爱他。可是这一次,他却不想那么理所当然地选择最容易的道路。这是他一个人的战役。他知道这听起来很执拗、很奇怪,也不能被外人所理解。可是这的确是他内心真实的想法。他鼓起勇气,一步步慢慢迈进了张雪乔豪华奢靡的别墅。……夏庭晚进去的时候,张雪乔画着精致的妆,穿着一身深蓝色洋装,坐在起居室里在等他。“还以为你上次气冲冲地从这儿走了之后,就再也不打算来了呢。”张雪乔挑了挑眉毛,神情有些讥讽,随即却又指了指她对面的椅子,说:“行了,坐吧。外面冷,我让张妈给你冲了杯热奶茶,吃几块点心。”“谢谢。”夏庭晚的回应有些生硬,但还是顺从地坐了下来。张雪乔当然不是全然对他冷漠,在有些小事上,张雪乔也在意他。夏庭晚低头看着面前的小碟子,上面的几种精致的小点心都是他比较爱吃的,张雪乔倒也记在心里的。他心里竟然突然有点发酸,他想起很小的时候,张雪乔还没有离开他和夏仲予的会杀死后,也曾把他轻柔地抱在怀里,喂他一块花生酥,然后问他甜不甜。那时候张雪乔也是很爱他的吧。“叔叔的生意最近还好吗?”夏庭晚抬起头,勉强笑了一下问道。“呦,还知道关心这个了,”张雪乔的语气拔高了一点,随即还是漫不经心地答道:“也就那样吧,经济形势不好,赚不着什么大钱,维持下来还是没什么问题的。倒是你,这几天看到了不少你的新闻,你是怎么回事,看你好像人也瘦了?”“工作上……遇到了一点困难。”“我早就和你说了,混娱乐圈又不是件容易事,和苏言结婚之后,不如就慢慢淡出。说白了,你演戏演一辈子又能赚几个钱?顶不上人家开发一块地的零头。”夏庭晚张开嘴,本来想要解释他的困境。可是看着张雪乔交叠在一起颜色鲜艳的指甲油,却觉得好像是失语了一样,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继续。“说起苏言,上次我不是发微信让你再好好跟他说说吗?离婚了也不是不能复婚,你跟人家把身段放低点,聊聊过去的回忆,服个软道个歉,怎么就这么难?现在你们刚分开,一切还有得挽回,你该干的事不干,偏偏这当儿跑去泰国拍什么节目,真是拎不清。”张雪乔提到苏言顿时越说越起劲,正想要喝口茶继续时,还是被夏庭晚打断了。“妈……”夏庭晚努力让自己平静,他抬起头看着张雪乔,迟疑了一下,轻声说:“我今天来,是想跟你商量点事。”“什么事?”“我签的那个节目和我发生了点矛盾。需要付一大笔违约金,我现在状况不太好,手里是真的拿不出这笔钱。我是想跟你商量一下,能不能把这套房子出手……”“你在说些什么?”张雪乔一下子惊诧地瞪圆了眼睛。夏庭晚的手指握着温热的奶茶杯,可是指间却不由自主抖了一下,他深吸了口气,努力试图继续道:“我是说,想让你们把这套宅子出手,钱我不要全部,只分一半就行了。其实这片住的都是顶级富豪,你们之前也说过,跟他们不太合得来,不如就换一套小的,住的也舒心些。”“不可能。”张雪乔啪地一下把手中的茶杯重重地放在桌上:“房子买的时候,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是你买了赠与我们,证上写的也清清楚楚是我和你继父的名字,怎么处理是我们来决定的。对,你是出了钱,但是我和你继父辛辛苦苦养育你这么多年,你发达了,孝敬父母也是应该的,没道理事后后悔了回头要逼父母卖房。”“我不是逼……”夏庭晚看着张雪乔。这个女人保养得当,虽然四十多岁了,可是仍然看起来很富态年轻,只是突然尖刻起来的声音,激动起来的神情,都让他感到心口一闷。夏庭晚语声微颤,顿了顿才继续道:“我不是逼你。只是这么多年,叔叔和你的车都是我买的,宅子的佣人、安保、司机什么的,也是从我账上走。我不是不愿意给你花钱,花都花了这么多了。”“那又怎么了,你这是要跟亲妈算总账了?”张雪乔高声反问道。“我不是算账……”夏庭晚把手放到了桌子下,一只手无意识地狠狠掐着另一只手背上的的皮肉,直到掐得阵阵发痛:“只是我现在真的需要帮忙,如果不是没办法了,我真的不会来找你。我不是要你的钱,我只是想拿回我之前赚的一部分钱应急。”夏庭晚说到这里,眼神里已经带上了一丝哀求,轻声说:“妈,这段时间……我、我真的很难。”他真的很艰难。他说不出更柔软更能打动人的话了,他已经觉得自己的脸皮都快要因为羞耻而发烫了。哪怕早就隐约知道,他和自己的母亲求助时,结果就会是这么的难堪。可是他真的很难,他真的很难。他被那么多人骂,他很缺钱,他不知道张雪乔能不能明白,他真的很渴望她能明白。哪怕只是对她的儿子有那么一点点的怜爱和疼惜。张雪乔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问道:“苏言呢?”夏庭晚楞了一下:“什么?”“你打给他,”张雪乔像是想到了什么妙招,斩钉截铁地说:“现在就打,跟他说你付不起违约金的事。” 第129章 过了良久良久,他喃喃地说:“所以……是你们想要把我卖给苏言。”“那不是卖。”张雪乔着急地反驳了一句:“他追求你,对你也挺好的。那时我想过,让你跟着他一段时间,其实真的亏不了你,没什么不好的。”夏庭晚听到张雪乔的回应,克制不住轻轻地笑了一下。“你和楚天澜,从来没想过他能和我在一起一辈子。”夏庭晚垂下眼睛,他长长的睫毛打着颤,像是在冬日里虚弱扇动着的蝶翼。再抬起头时,眼里已经泛起了薄薄的泪光。可是他到底还是没有哭,只是这样看着张雪乔:“你们只不过把我看成一个可以叫卖的商品,所以你们觉得他也是那样想的。你们打算把我卖给他上床,然后等到他玩腻我了,这笔交易也就完事了,对吗?”张雪乔张了张嘴,却最终只是颓然地轻轻点了点头,她沙哑着嗓音说:“苏言听了之后沉默了很久,后来他说,他有他的想法。”“他不要别的,他要和你结婚。”——他要和你结婚。夏庭晚听到那几个字,手指忽然剧烈地颤抖起来。他忽然想起来,当时他哭着求苏言的时候,苏言曾经低声对他说,他只是不能容忍他再待在那个家里。“所以我们签了一份协议,苏言帮我们解决生意上的事,另外结婚之后每年也会给我们打一笔钱,但是我和你叔叔也必须要签字保证,永远不能让你知道我们签订这个协议的过程。他不想……唉,我想。他应该是不愿意让你伤心。”“我那时问过他,能不能保证永远对你好。我知道我其实已经没什么立场再问这个,可是他还是额外签了一份协议——只要他在婚内有任何出轨行为、或者出现任何口头和肢体上的家暴行为,他自愿把私人名下所有资产全部赠与你。庭晚,一个男人敢签这样的协议,需要对自己的感情有绝对的自信,他一定是下定了决心要跟你过一辈子。”夏庭晚看着张雪乔,他的胸口里压抑着海啸一般激荡的情绪,可是越这样,他的神情却越平静:“所以上次你才把苏言叫过来咄咄逼人地追问他。你是想知道他是不是出轨了,对吧?因为只要他婚内出轨了,你就会翻出协议,跟他要钱,是不是?”“庭晚,我这也是为了你啊。”张雪乔有些焦急地回答道,她把烟掐灭在杯子里,似乎陷入了痛苦的回忆中,低声说:“庭晚,我知道你会怎么想我。真的,我是个不称职的妈妈,我自己也知道,但我实在不想再过和你爸爸在一起的那种日子了,穷、每天挨打、每天看人的白眼,我受不了啊。我这一辈子太苦了,我就是想过好日子,真正的好日子。我从你爸那儿逃走之后,是你叔叔给了我一个女人应该有的那种养尊处优的生活啊,还大度地收养了你,这一切都要有钱才行啊。你真的不懂钱有多么重要……妈妈老了,越来越依赖你继父,也越来越怕没钱。但你还年轻,听妈妈的话,你还攥着苏言的心呢,别把自己的好生活给这么放走了,去求他回来吧,好不好?”夏庭晚的神情竟然出奇的克制和冷静,他并没有反驳一字半句,直到认真地听完了张雪乔说的每一个字之后,才慢慢地开口道:“协议的事——我是说赠与财产的那份协议,既然已经和平离婚了,我会和苏言共同把它废除。苏言不欠我、也不欠你,那些钱更和你无关。在这之后,我也不会再来找你要钱。房子是你合法拥有的,我不再多问。但是你和楚天澜的两辆林肯是我名下的,我明天会请助理来处理掉。其他的,这些年这栋宅子里所有佣人、保安还有司机的工资,我会列给你,请你和楚天澜一个月之内都还给我。”张雪乔惊诧地抬起头,嘴唇颤了一下,却没开口。“这应该是我最后一次来这个家了,除了钱的事情,我没什么别的好说。”夏庭晚说完,站起身一步步往外走去。张雪乔似乎是受到了惊吓,跟着他踉踉跄跄地一路走到了豪宅外面的门廊,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夏庭晚推门之前,回头看了一眼张雪乔。他的眼神复杂,很轻地唤了一声:“妈……”妈,你爱过我吗?后半句话,他终究没有问出口。在那一刻,他想,他真的不在乎了。夏庭晚摇了摇头,他披上大衣用力推开门,大步走了出去。……直到坐在赵南殊的车上时,夏庭晚眼里的泪水才终于克制不住流了下来。赵南殊吓了一跳,一边开车一边偷偷观察夏庭晚,什么都不敢说。夏庭晚看着车窗外。夜色中,今冬第一场雪悄然飘落了。他把车窗摇开了一个缝,凛冽的寒风将一片细小的雪花吹拂进来,轻轻地落到了他的脸上。在那一瞬间,雪花悄悄地融化在他的肌肤上。冰冷又温柔。夏庭晚仰起头笑了。他的唇角微微翘了起来,伴随着逐渐在脸上绽放的笑容,泪水愈发肆意地流淌下来,可是眼神却越发明亮。他的一生,始终在渴望亲情。哪怕他已经长大成人多年,在刻骨的恨意和畏惧背后,他也仍无数次可耻地梦到过夏仲予和张雪乔牵着他的手,与他一同走过柳絮飘落的春日街道。他想要夏仲予爱他,想要张雪乔爱他,甚至后来也曾有过可耻的奢望,想要楚天澜对他有那么一点点父辈的关爱。他从不敢对任何人说出口的,那叛逆的举动包裹着的,是多么又脆弱又扭曲的渴望。是明知求而不得,却仍忍不住想要跪下祈求的卑微。他始终在恨。恨这个世界未曾给过他一个温暖的家,他从未曾放下那种不甘和怨恨。可是就在今晚,在这个初雪的夜里。他忽然不恨了。他其实从没有被亏欠。他流着泪想——恰恰相反,这个世界真正地善待了他。因为这个世界给了他苏言。 第131章 苏言看上去像是刚洗完澡,正坐在沙发上看一份文件,听到脚步声才微微抬起头来。或许是因为忙碌的工作,苏言好像又瘦了一点。但也因此更显得五官棱角锋利,一双狭长的浅灰色眼睛看过来时,有种淡淡的威严气势。夏庭晚一看到苏言,鼻子顿时酸得不行。他根本顾不上容姨他们还在,就快步走过去一下子扑到了苏言的怀里。他一抱住苏言就不撒手了,把脸埋进苏言的胸口,像小兽一样放肆地闻着苏言身上好闻的冷冽气息。他只不过是和苏言分开了不到一个月,可是却感觉思念快把他给淹没了。苏言抚摸着夏庭晚的背脊,低声问道:“晚饭吃了吗?饿不饿?”夏庭晚摇头,他其实根本来不及想那个问题,只是下意识地不想做任何别的事。他不想吃饭,甚至不想挪动哪怕一根手指。他只想这样紧紧地抱着苏言,把这个瞬间无限地、无限地绵延下去。可是身体的反应却无法掩饰,不一会儿他的肚子就发出了咕噜一声,夏庭晚脸有点烫,微微抬起头,见苏言也正深深地看着他,眼里泛起了一丝无可奈何的笑意。苏言把夏庭晚环在自己脖颈上的手拉过来放在掌心握住,叹了口气,对着容姨说道:“容姨,给他做碗热汤馄饨吧,外面天冷,把小爪子冻得冰凉的。”容姨听了也忍不住笑了,她站起身对着夏庭晚温柔地问道:“那就做你以前最爱吃的鲜虾馄饨,好不好?”夏庭晚脸上一红,但还是使劲点了点头,他午饭吃的晚,夜里还没吃东西,早就饿了。苏言把夏庭晚放了下来,走到一旁拿起茶杯慢慢地抿了一口热茶。夏庭晚巴巴地看着苏言,看得很细很细,眨眼都怕错过什么。苏言大概是有点猫性的那种男人,舌头天生很怕烫。所以喝热的时总是很小心,因为小心,所以看起来格外优雅。他真迷人啊。夏庭晚忽然有种热恋一般的怦然心动。他对这个人的倾慕和爱恋,像是从空虚的胃里泛了上来,因为饥饿和渴望,克制不住发出咕噜声。就在这时,苏言转头看向他,平静地说:“吃完了,你给我把这段时间的每一件事都讲清楚。”他的神情虽然看似波澜不惊,但讲话时尾音却不由自主地加重,眼眸里也隐隐地含着一丝深沉的不悦。就像是只矜持的老猫,虽然努力压抑着怒火,可是胡须却控制不住一颤一颤。夏庭晚知道苏言肯定气恼,《在路上》的所作所为是一方面,他的隐瞒更是火上浇油。看似温柔其实内核却十分霸道的男人,恐怕根本无法忍受自己翼护的人偷偷受委屈。可是奇异的是,和之前那五年不一样的事,他好像不会再因为苏言的怒火而感到害怕了。或许是因为爱意终于坚实地在他心里生了根。看着沉着脸的苏言,却有种又想要怜爱地亲吻这个男人的眉宇的复杂感觉。他眨了眨眼睛,非常乖地应道:“好。”……夏庭晚吃了一大碗热乎乎的鲜虾馄饨,吃得额头都冒了细密的汗珠,然后又很爽利地冲了个热水澡,感觉身子都愉悦地松泛了下来。他在浴室里给自己把头发吹干,然后松松垮垮地披上了一件黑色浴袍。刚要出去,忽然又想起了什么,转身在一旁的柜子里翻了翻,找出了一瓶大卫杜夫的冷水,很内敛地对着脖颈轻喷了两下。大卫杜夫是他少年时代用过的第一瓶香水,虽然价格很经济,可是对于那时候的他来说是不折不扣的奢侈品。或许是带上了回忆的味道,哪怕他成名之后,也始终都很喜爱那种像是刚洗涤后的清新衣物的美好冷香。苏言正靠在主卧的大床上等他,看上去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所以有点出神。夏庭晚光着脚,悄悄爬到苏言敞开的双腿间。苏言眯起眼睛,用手半撑着头看他。夏庭晚不出声地垂下头,把浴袍整件脱了下来,床上十分暖和,根本不觉得冷。他跪坐在苏言的双腿间。白皙的身体在夜色里像是海底一尾美丽生动的鱼。苏言眸色不由深了些,低声问:“你在干嘛?”“老实交代这段时间的每件事,然后跟你承认错误。”夏庭晚抬起头,耳朵泛起了浅红,可是眼睛却很亮。“哦?”苏言狐疑地扬起了眉毛:“就只是这样?”夏庭晚的脸一下子红了,他坦白从宽的态度是认真的,上半身的背脊挺得笔直,眼神也很乖巧,可是下半身压在屁股下的脚趾却不由自主蜷缩了起来。赤裸着跪坐在苏言面前,有种禁忌般的仪式感。那种等待着训诫的情 色感觉,让他无法自制地兴奋着。 第133章 苏言笑了起来,下巴上的纹路也好看地深邃了起来。他也像是说悄悄话一样低声问道:“所以才说要给我口?有目的,是吧。”夏庭晚有点羞怯地笑了一下,他趴在苏言的胸口:“还有,”“我都几乎没给你口过,”他垂下头,有点委屈地嘀咕道:“不想你记着的是别人。”他似乎有点担心苏言想到别的,马上又摇了摇头,解释道:“我不是还介意,我就是……”他咬了咬牙,脸上忽然泛起了浅浅的红,鼓起勇气认真地说:“先生,你那里就是我一个人的。从今以后只能插 我,无论插哪里——我要重新划分我的领地。”苏言没说话。夏庭晚是弱小的,可他的柔弱之中,带着藤蔓一般的韧性。或许是直接的表白胜过一切,他的眼里被刺激得泛起了浓重的欲色。夏庭晚知道不用再等待答复,他乖乖地跪到了苏言的腿间,用手把苏言的内裤脱了下来。硕大火热的部位一下子弹出来,因为兴奋显得侵略性十足。夏庭晚的脸顿时烫得厉害,身体也随之热了起来。他扶着苏言的大腿趴下来,没有立刻张口,而是小心翼翼地把脸蛋凑过去——像是能够跳动一般,鲜活地炙热气息和他急促的呼吸融合在了一起。离婚之后,他就没再这样亲密接触过这里。无论如何都是羞于承认的,他想念苏言,也想念……苏言征伐他的粗大部位。苏言伸出手,手指插 进夏庭晚柔软的发丝里,有些粗暴地向上扯了一下。夏庭晚不得不脆弱地扬起头,眼神湿漉漉地看过来。“会吗?”苏言嗓音沙哑地问。夏庭晚用力地点头。他重新伏在苏言腿间,先是用舌尖试探着舔 弄饱满的顶端,然后渐渐向下,把脸埋到深处,再用鼻尖亲昵地磨蹭着根部。反复几次之后,他才终于用一只手扶住笔挺矗立的分身,轻轻吸了一口气,闭着眼睛吞入了口中。苏言不由自主闷哼了一声。夏庭晚能感觉到苏言的身体因为突然的兴奋而紧绷起来。他有些急切,但苏言又并不是能轻易含进去的尺寸,被巨物突然塞满口腔时,一下子有点喘不过气来。苏言伸出手抚摸着夏庭晚的脸颊,低声道:“放松。”夏庭晚难受地蹙起眉宇。他很想要听话,可是还是太过生涩的缘故,一放松就被苏言的硕大分身顶到喉眼深处,突然之间的窒息感让他本能地害怕起来,忍不住还是把整根都吐了出来。他身体颤抖着从喉咙里发出干呕声,脸也被呛得通红,忍不住无助地看向苏言。苏言神情压抑地眯起眼睛,才刚刚被吞入温热的口腔就被吐出来,大概挺不好受。夏庭晚有点痛恨自己。他之前从没意识到竟然这么难。他实在不能算是一个合格的性 伴 侣,苏言给他口过无数遍,却从来没对他有过任何要求。他只知道享受的滋味。他忍不住感到一阵隐约的难过,又低下头去,尝试着把那根有点可怕的东西又含了进去。还是非常吃力。夏庭晚睫毛根部湿润地颤抖着,白皙的脊背上两瓣精巧的蝴蝶骨也不由自主紧张地拱了起来。因为嘴巴被无情地塞满,苏言只要稍稍一动腰,他就感觉到干涩的苦味从胃里返了上来。夏庭晚下意识地吞吐着,他眼角泛红,有点想哭。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感官上虽然好像很煎熬,可是身体却因为被残忍地彻底占领而感到悸动。夏庭晚用鼻子吸着气,感到头也有点缺氧。在浮沉之间,他忍不住摸了一下自己的下身,竟然亢奋地硬挺得不得了。就在这个时候,苏言忽然捏住他的下巴逼他张开嘴,然后把那根东西拔了出来。夏庭晚昏昏沉沉地,直到感觉到脸突兀地贴在床单上,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被苏言整个翻转过去,跪趴在了男人身子底下。“屁股抬起来。”苏言扶着他的腰。一贯冷静自持的男人此时沙哑的声音带着无法自控的深沉欲望,他的手用力到让夏庭晚感到皮肤被捏得疼痛起来。夏庭晚感到那个在亢奋状态下尺寸更为惊人的部位威慑地抵在臀间的入口,惊慌地想要往前爬。“不许跑,”苏言强硬地把他拖了回来摁在胯下,一字一顿地重复道:“给我把屁股抬起来。”夏庭晚忽然意识到被猫科动物按在爪子下的畏惧,他颤抖着伏低腰身,把屁股翘了起来,可是却还是本能得因为惧怕而颤栗。 第135章 他只流了一滴血,苏言的心里其实已经鲜血淋漓。所以他必须非常爱自己,要把自己爱得光明灿烂、坚强坦荡。……夏庭晚一遍一遍地吻着苏言的额头。他们像是两只小兽一样依偎着温存,他很少有机会把脆弱的苏言这样亲密地抱住,有种新奇又温暖的感觉。“苏言,”夏庭晚撑起身子,忽然说:“我们复婚吧。”苏言有些吃惊地抬起头。他深沉的眼里迅速划过了一丝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迟疑,夏庭晚并没有注意到。“嗯。”苏言有些含糊地应了一声,他沉默了一下,低声说:“庭庭……过段时间吧,过段时间,我卸任好不好?”夏庭晚一时之间没太分得清他是说过段时间复婚,还是过段时间卸任。但是卸任那两个字的确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睁大了眼睛,轻声问道:“你是说……?”“离开亨泰。”苏言很平静地说。夏庭晚乍一听有些慌:“是工作不顺利吗?你出差那么久,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不是。”苏言抚摸着夏庭晚的脸蛋,笑了一下:“就是不想再做家里的生意了,想去读个文学学位什么的。庭庭,你同意吗?”这无疑是件听起来无比荒谬的事。大概这世上也没有第二个拥有苏言这种身家的人,会想要丢下亨泰集团的位子,决定去读文学学位。做这个决定,放下的财富是要以亿来计算的,更不要提其中涉及到的权势和地位。可是夏庭晚听了却松了一口气。他放松地笑了起来:“我还以为你是遇到什么大的难处了呢。”“我同意啊。当然要做自己想做的事,”他把自己的脸蛋顺势放在苏言的掌心摩挲,认真地说:“我陪着你,要是、要是以后钱不够了,我们就住小一点的房子,不开那么好的车了,也不要那么多佣人了。我去拍戏赚钱,供你读书。”或许是他的话太过天真,苏言忍不住捏了一下夏庭晚的鼻尖:“小傻瓜,卸任也不缺你赚的钱。”夏庭晚傻乎乎地笑了。在他的心里,没什么比让苏言做自己想做的事更重要。就像苏言从来没问过他要赚多少钱、要有多么红这些现实的问题一样。苏言只问过他想做什么。他也一样。只要是苏言自己想要卸任去读书,他就觉得理所当然,甚至都不用再多讨论,还不如多跟苏言亲热一下要紧。他暧昧地用嘴巴含住苏言的手指,一根、又一根,慢慢的、细致的。苏言被他勾得眼里又燎起了一丝火星,和他身体紧密相连的那个部位清晰地涨大了一些。夏庭晚还嫌不够,忽然用力地吮吸了一下苏言插在他口中的食指。苏言倒吸了一口气,终于忍不住翻身把他压在身下。“我歇好了,先生。”夏庭晚笑得很甜,仰躺着把双腿大敞开。其实他们以前也经常这样。结婚后,他最喜欢和苏言赖在床上。他体力跟不上苏言,所以就总是撒娇着要歇一会儿。但是他不让苏言走。让苏言待在他刚释放后还带着余韵的身体里,然后肌肤贴着肌肤,亲昵地聊些天南地北的悄悄话、不断地接吻,然后等他缓过来了——再来第二轮、第三轮。像夏天的雨,淅淅沥沥,缠绵地下一整夜。苏言是那么强大、精力充沛得像是一只夜色里的大猫,总是能淋漓尽致地满足他。求欢的那一刻,夏庭晚还以为今夜也没什么不同。夏庭晚歇了一会儿又来了精神,像逗猫似的,用白生生的脚趾勾苏言的下巴。苏言被撩得眸色深了下来,低头吻了一下夏庭晚的脚背,然后温柔地含住了他调皮的脚指头。“唔……”夏庭晚忍不住从喉咙眼里溢出小声呻吟。苏言伏下身把双手撑在他头的两侧,夏庭晚感受着苏言挨过来的身体炙热的温度,还有异常激烈的心跳声。他阖上双眼,难耐地用双腿缠住苏言的腰,有些兴奋地等待着进入的那一刻。 第137章 忽然喘不上气估计也和过度操劳有关。他是真的担心,可是看着苏言的样子,却也心疼得脑子一片混乱,觉得苏言说得也有道理。他习惯性地听从苏言,更不知道该怎么违逆苏言的意思。“乖,别担心。”苏言吻了夏庭晚的额头。他的神情带着一丝极为深沉的温柔。就像是以往无数次一样,他这样吻着夏庭晚,轻声说,晚安,我的小王子。苏言很快就闭上眼睛,呼吸渐渐平稳,像是迅速沉入了睡眠。夏庭晚却不敢睡,他就那样战战兢兢地趴在枕头边,隔几分钟摸一下苏言的胸口,傻傻地盯着苏言的脸孔。就这样一分一秒地熬着熬着,熬了也不知道几个小时。那期间,他觉得自己好像想了很多事,可是仔细一回忆,却又好像什么都没想。直到天光乍破时分,才精神恍惚地觉得眼睛疼得睁不开了。他看苏言睡得熟,悄声给设了一个小时后的震动闹铃,然后把手机攥在手里。想着就闭上眼睛眯一小会儿,等天一亮,他就陪苏言去医院。……再睁开眼睛时,天已经彻底透亮了。有那么几秒钟,夏庭晚的脑子一时之间一片空白,只觉得太阳穴疼得厉害。紧接着他猛得直起身,转过头时,却赫然发现床上只有他一个人,身旁早已没有了苏言的踪影。“苏言……?”他试探着提高声音呼唤了一声,偌大的主卧室里一片死寂,没有人回应他。他猛地掀开被子,终于在床上找到了自己的手机,那上面显示的时间,早已过了他设定的闹钟时间。他颤抖着解开锁,界面停留在闹钟界面。那上面并没有设定好的闹铃已经响过后的显示。他很确定,他是设好了闹钟才闭上眼睛的。夏庭晚的心,像是从高空中一直往下掉。在那一瞬间,他忽然有种让自己都感到恐惧的认知——是苏言。苏言把他设好的闹钟删了。他的脸色一下子惨白一片,踉踉跄跄地冲出房间。清晨的苏宅那么安静。“苏言——”只有他绝望的喊声,刺破了这片安宁。……三楼从来都很清净,容姨他们除非固定时间打扫或者需要帮忙做事的时候,几乎不会上来。没有人听见他的喊声,也没人回应他。夏庭晚跌跌撞撞跑到苏言的书房,书房的指纹锁照例也还是存着他的。一开门,里面考究的陈设一尘不染,就像是许久都没有人打扰过的样子。夏庭晚扶着门框,双腿都酸软得像是站不直一样。苏言不在这里。……苏言曾经和夏庭晚说过,和他结婚前,书房是香山豪宅中最喜欢待的地方。那里好像是他的一个小天地,觉得很自在。书房的正中央挂着一幅巨大的海中鲸鱼的油画,风格有点后现代,是苏言大学时一位已经在纽约混出名堂的青年画师朋友画的。家具是一整套的baker。苏言和他说,baker是奥斯卡颁奖典礼vip休息室指定品牌。他请了欧洲设计师和品牌沟通订制了一整套,每一件都是精心设计、手工打磨。成熟的男人似乎也有自己心里的小雀跃。苏言很少以任何形式炫耀过自己的财产,但是说起书房的装潢时,却忍不住认真地讲解,连木头的纹理都要仔细提到。夏庭晚那时候听着听着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苏言就住口不说了。他后来也对苏言的书房提不起什么兴趣,那里似乎太过于优雅老派,每一处细节都细致得让他放松不下来。但是他也挺烦人的。 第139章 “苏言,求你了,你回复我吧,好不好?”“苏言……我真的很害怕。”微信的界面,一直停留在“我真的很害怕”那几个字上。苏言始终都没有任何回应。一遍遍地听着忙音,到最后甚至变成了关机的提示音。夏庭晚最后只能背靠着床柱,颓然地坐在主卧的羊毛地毯上。他前所未有地感到空洞和无助,像是徒然之间被隔离在一个真空的小格子里,失去了和外界触碰的媒介。一切都失真了。只不过前一天晚上,他还在这张床上和苏言激烈地缠绵。他还记得抱着苏言时——肌肤紧紧贴在一起摩擦着,能听到彼此心跳声的那种甜蜜。他认真地说了那么多遍的“我爱你”。那时他还以为他们是亲密无间的。原来竟是彻头彻尾的错觉。很明显,苏言了解自己的病况。在国外出差时他就知道,随身带着救急的药物,再进一步追溯回去,夏庭晚自己脚受伤那次,苏言抱着他下楼时就曾经喘不上来气过,虽然那时他推说自己之前感冒发烧,可是仔细一想,那次生病,真的就一定是发烧吗?甚至……甚至,夏庭晚几乎觉得自己靠着直觉,在渐渐触碰到模糊的真相。或许在更早更早以前,甚至可能是早在正式离婚之前,苏言就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病情。他的车祸,或许并不是摧毁苏言对婚姻的信心的唯一原因。每当想到这里,夏庭晚就感到浑身一阵寒冷,他甚至不敢再想下去。……夏庭晚一夜没睡,就这样躺在床上抽烟抽到天亮。烟灰死气沉沉地堆在烟灰缸里,在黎明黯淡的天光下显得格外廖寂。他翻来覆去地看手机,有时候神经太过紧绷,甚至会凭空产生微信有消息提示的错觉,以至于周仰打过来时,他想也不想接通之后,才失望地意识到打来的人并不是苏言。“你怎么了?”周仰一听到他几乎哑得听不清的嗓音,顿时敏锐地问道。夏庭晚沉默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疲惫地大致把昨天到现在发生的事解释了一遍。没想到的是,周仰听到苏言失踪了之后无比的诧异:“可是节目组黑你的事,苏言的公关团队从昨天晚上开始分明已经下场操盘了啊?要是情况真的有你说得那么恶劣紧急,他还能有空去部署这些吗?”“什么?”夏庭晚错愕地握紧手机。“我发给你几个链接,你打开看看。”夏庭晚坐到电脑前,和周仰保持着通话开始看起来。“我这边的团队刚拉了《鲸语》的原片片段,还有污蔑你拿离婚感情自炒的花絮短片,还有对摄影机的找了影迷写了篇细致的文章对比,还没发出去,昨天就已经有别的势力下场操控舆论了。你看看这几篇,有微信公众号、有影迷自发的热门微博、还有知乎大v的回答,可以说是渗透得非常全面。”夏庭晚“嗯”了一声,点开了一个在业内一贯以角度独特脑洞极大称道的八卦新闻公众号。周仰这样说着的时候,他还以为是会大力为他说话的文章,可是没想到一看标题,竟然是《理性多图讨论夏庭晚的颜值问题:车祸后真的毁容了吗?》夏庭晚顿时愣了,或许在骂他的风口浪尖上,这个角度的文章真的太过清奇,他自己都忍不住好奇地继续看了下去。公众号开篇就完全没有任何替他洗白的意思,反而是很毒舌地狠狠嘲了一下他近几年电影事业糊到地心的事实,更没忘了很鲜明地抨击了酒驾这种绝对黑点。可是紧接着话锋一转,说骂的人已经够多了,不想再重复,想写点不同寻常的,所以开始一本正经地探讨起颜值的问题。这个角度就很妙。因为夏庭晚之前酒驾之后有媒体写到影帝毁容的事,那时候其实也是颇为震动。毕竟他当初横空出世时,各大业内杂志公众号舆论都吹过他的容貌,再加上《鲸语》获奖的加持,有很长一段时间,他是毋庸置疑的娱乐圈神颜男星。哪怕之后事业没起色,也没什么人质疑他的容貌。结果突然之间就车祸毁容,这样戏剧性的大起大落其实本来是绝对热点,但是结果他后来自己复出时就是被节目组一连串黑,导致大众跟风喷他的热情远超于其他,就忘了之前可能会被关注的地方。夏庭晚快速地往下浏览着,这篇文章循例当然要先吹一下他五年前的模样,发出来的两三张也都是精心挑选的图,有杂志封面,有《鲸语》里的截图。反正其实每个明星都有很多这样流传许久的经典照片,估计粉丝手里也是人手存了一个系列,但是夏庭晚很久没看过这些旧照片,乍一看,竟自己也觉得颇为惊艳。再下去,公众号开始精心截取《在路上》节目组花絮的特写截图定格,分析车祸后的颜值。也是从这一阶段开始,这篇公众号开始体现了自己的敏锐和专业性,特写他右脸额头到眼角的伤疤时,甚至很准确地夸赞了夏庭晚的化妆师。“化妆师太机智了好吗,佩服佩服,不知道夏庭晚的团队在这方面投了多少钱。其实如果是拍电影,其实用厚厚的遮瑕去盖倒也不是不可行,因为拍电影时打光啊、拍摄角度啊都可以沟通调整,还真能盖得很干净让人不好察觉。但是真人秀就不一样咯,哪个mc也不知道自己玩游戏啊、上山下海时能被什么角度拍到,而且又大部分情况都是自然光,这种伤疤是不可能遮干净的,所以化妆师就干脆走了另一个策略,不求盖上伤疤,只是把伤疤修得整洁利落,这个策略就厉害了啊,比一般化妆师高明多了。大家仔细看看,是不是还是觉得夏庭晚的脸很干净,一道简简单单的疤痕下来,既不影响皮相,也不影响五官,其实根本就不那么影响观感啊。”为了佐证观点,公众号作者还全面地截出了他做出各种表情时的特写,有大笑的,有表演时落泪的,还有迷茫的。这其中不仅包括他的正面、侧面,连俯拍和仰拍各种角度的都来了一遍,然后翻找出了他曾经和这些相似的角度来做仔细对比。一边论述,一边分析他各个五官的优势劣势,诙谐中又有正经。但是又不表露出过分偏袒他的态度,其中有几句话,甚至感觉调侃之中含金量非常高。“虽然我其实挺爱夏庭晚的翘鼻子,但是不得不悲伤地说,他的山根和其他小生比起来真的不挺拔好吗?每次看粉丝尬吹最好看的鼻子我都想跳出来说,你们根本不懂。你们看xx、xxx的眉眼,因为轮廓深邃鼻子高,冲击性多强,所以让人一看就觉得哇这也太帅了吧。夏庭晚根本就不是这一卦的,他的美感是来自于颌面的流畅度还有干净的皮相,再加上眼睛美,能盛住的情绪特别多,你一看他,不会第一反应是被帅到了,是觉得……诶?有东西在里面。这个东西具体是什么,意在言外,可塑性特别强,所以才被大导演许哲这么看中啊。”“疤痕其实还是明显的。那颜值影响了没?我觉得的的确确是影响了,以前一张白纸似的毫无瑕疵的脸,现在有了道六七厘米的疤,根本不可能忽视。但是个人觉得,和毁容还是差太多了吧,其实现在夏庭晚的颜值还是很能打,但是这主要是有两个很幸运的原因。第一,疤痕避开了眼睛,并不影响他眼神的表现力。第二,气质占了太大便宜。想象一下,如果是风格特别阳光直白、一笑露一口整齐大白牙的年轻男星有这么一道疤,直接颜值连带着人设都雪崩了啊。但是夏庭晚从来就不是那种气质,你一想到他,就感觉他好像很适合出现在黑白电影里,懒懒地、颓颓地靠在那儿抽烟,你远远一看都觉得他受过伤,于是镜头一特写过去,哦呦,这么美的脸上有道疤,观众倒更兴奋了——果然嘛,有故事。” 第141章 苏言还清醒,却也是清醒地拒绝了和他的沟通。他从未对苏言感到失望。哪怕是离婚的事、温子辰的事,其实他仍是更多的自怨自艾。虽然也觉得难过,但是他心底仍然能有一部分清醒的认知,他知道自己做错了许多,知道自己伤害了苏言,所以一切最终都能体谅和理解。这是他第一次真正地对苏言感到失望。苏言在做完全不应当的事。武断地把他隔离开来,不让他承担任何事情,哪怕明知道他的爱意,也拒绝让他在最脆弱的时候陪在身边。这不是保护。这是对他残忍的剥离,把他本可以有厚度的爱情剥离得片面破碎。兜兜转转,他的先生却还是把他看成一朵娇嫩的玫瑰,一个天真的小男孩,经不起一点风雨。这才是对他真正的蔑视。这种蔑视对他的打击,甚至远远超过之前被全网黑的难堪。这怎么能不让他失望。可是失望的情绪,却又实在让他觉得太伤心了。苏言是他心中对完美男人的一切想象。承认苏言做错了事,就像是自己的整个世界都在崩塌。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全身都因此失去了力气。他心灰意冷地想,苏言是不会错的吧,他应该就按照苏言说的那样——放弃。坐在这里等着,等着苏言回来。夏庭晚颓然无助地捂住了脸,躲在自己的手掌下,忍不住在无人的房间里抽泣了一声。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一夜没睡的缘故,痛楚变得无比具体。五脏六腑都似乎痛得搅合在了一起,然后渐渐的、扩散到了四肢,最后,连夹着烟的手指都不由自主神经质地猛烈颤抖着。就在几乎他都感觉无法承受那种痛苦的时候,他眼前又浮现起了苏言在自己红着脸几乎喘不过气来时,还因为怕他冻着努力想要把他拢进温暖的被窝的模样。那么虚弱的苏言,依旧在用本能爱着他的苏言。他想到这里,眼泪忽然克制不住地流了下来。可是与此同时,他却摇摇晃晃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的心跳得越来越快,拿起手机匆忙地用手指从上到下滑动着通讯录,终于找到了那个好久都没想起过的名字:温子辰。那些从苏言那里拿薪水的不肯开口。他就找别人,温子辰不行,他就去找尹宁,那些有可能知道苏言身体情况的人,他一个都不会漏过。在对与错都变得模糊的时候,在理智再也不能做出决定的时候,或许他也应该依靠自己的本能。他的本能告诉他——不要放弃寻找。苏言需要他。第三十六章 夏庭晚用微信联络温子辰约见面,很谨慎地没有直言具体的事情,只说有事情想问一下。然而电话那头温子辰却有点支支吾吾,好像并不太想见他,推脱着说这两天工作有点忙。夏庭晚很平淡地问道:“你还是在仁爱医院的儿科吗?”“嗯。”温子辰下意识地回应道:“是的。”夏庭晚随即若无其事地结束了这段对话。但是挂掉电话之后,却马上就让赵南殊之前找的那个在仁爱医院工作的朋友查温子辰的排班表。他并不是那么好摆脱的人,温子辰避着他,他就下班时间去仁爱儿科那儿堵。不达目的,他绝不会罢休。夏庭晚忽然意识到,原来真的到了这种时候……他也可以十分狡猾。可是那样想着的时候,心里却又感到了一种微妙的难堪。之前温子辰约他见面之后,他本以为再也不会见到这个人,甚至包括对温子辰、以及这个人延伸出来的那一段不太美好的记忆,他都以为可以彻底地遗忘。然而现实最终无法让他那样潇洒。他记忆深刻地想起,温子辰那时曾经很微妙地问过他一个问题:“你们的问题,都解决了吗?”他那时,傻乐着住回香山,因为重新得到苏言的爱情而沾沾自喜。他对他们之间的问题一无所知。而温子辰看似毫无还手之力,只能在无声的角逐中黯然退场,可是实际上却可能掌握着连他都不知道的真相。那时的温子辰看着他,会不会也觉得他很滑稽呢。 第143章 “我会在手腕割一道口子发给他,告诉他,一天不回复,我再割一道,两天不回复,我直接进急救病房。”陆相南那双狭长艳丽的眼睛闪过一道狠厉的光芒,一字一顿地道:“你别看这招数又蠢又偏激,但是这其实是最有效的。苏言既然要干这么不成熟的事,就活该被这么治一下。但是你能做出来吗?”夏庭晚愣在原地,过了很久,终于虚弱地摇了摇头。其实有那么一瞬间,他真的心里一个颤栗,觉得陆相南大概是对的。可是……“我不能那么做。”夏庭晚再次抬起头时,眼里闪着一丝隐约闪烁的光,喃喃地说:“他会害怕的。”他不舍得让苏言害怕。“唉。”陆相南无奈地叹了口气:“我就知道。”“你看,有时候你也挺惯着苏言的,可是他倒舍得叫你担心。”陆相南离开前,意味深长地对夏庭晚说。“苏言其实比你胆怯。”……傍晚时分,赵南殊开着车带夏庭晚去仁爱医院儿科部门的大楼堵温子辰。一路上都在下雪。车子飞速前行,夏庭晚透过车窗看着h市的天色渐渐黯淡下来,飘飞的雪絮中,景色飞速地倒退,显得这个世界都有些虚幻起来。这些天啊,好像是过得很快。可是回忆起来,却又因为过于疲惫和痛苦,显得无比漫长。他不断地寻找。给苏言发微信,询问容姨、沈叔、甚至是陆秘书他都打了电话,还有许哲、温子辰……他一个一个地问过去,一遍遍的失望,却又不得不逼自己坚强。夏庭晚忽然在这时,想到了《寻》的小说——哑巴顾非走过一条条盘横交错的陌生街道,握着那几张都被攥得发黄的画像,在街头巷尾追逐着那个叫做徐荣的年轻画家的足迹。四季流转,春夏更替。夜色中的北方城市,像是一座水泥筑成的巨大迷宫,困住了顾非六年。寻。顾非在寻找什么呢?真的……就仅仅是徐荣这个人吗?他呢,他又在寻找些什么。在一切虚妄的表象背后,他似乎偶尔能触碰到他和顾非同样的挣扎。有一种关于人生共通的脉搏,在小说和现实之间贯穿始终,隐秘地跳动。……冬天的h市天色暗下来得很快,夏庭晚戴着口罩站在仁爱医院儿科的大楼外的一个隐蔽处,凝视着大楼的出口,夜里风吹得更为凛冽,一会儿就把他的脸都吹得红了起来。赵南殊则把车停在停车场,远远地观察着。夏庭晚不由时不时对着双手呼气,靴子无意识地在雪地上跺着。排班表上来看,温子辰今天并没有值班,但是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别的事情要处理,所以夏庭晚还是在外面等了二十来分钟,才远远看到穿着纯白色短款羽绒服的温子辰从大楼里往外快步走了出来。夏庭晚不假思索地就大步迎了上去,伸手把温子辰拦在了台阶上。“夏先生……?”突然看到夏庭晚出现,温子辰显然猝不及防。他登时吓了一跳,脸色变幻着,有点磕巴地说:“你、你怎么来这儿了?”“堵你。”夏庭晚干净利落地说:“我有重要的事要问你,怕你躲着我不见我。”“不是,今天我真的有事,有人在等我……能不能改天?改天我去找你。”温子辰的神情很着急,他甚至没去问夏庭晚是什么事,就慌慌张张地想要从夏庭晚身边穿过去。但是夏庭晚怎么可能让他走,一下就死死拉住了温子辰,执拗地说:“不行,我只问你几句话,不会耽误你太久。”“你这……”温子辰有些烦躁。“你早就知道苏言生病的事对吧?”夏庭晚一点都不耽误时间,直截了当地问道:“你是说,”温子辰下意识地开口,他随即顿住了,面部都无形中绷紧了,很快才僵硬地开口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他似乎并没意识到夏庭晚是因为这件事找他,但是之前的慌张却又不像是装的。“不可能。” 第145章 可是温子辰最终却一个字都不敢多说,低着头快步跟了上去。一直到叶炳文的车驶离停车场,夏庭晚才有些虚脱似的扶住了赵南殊的手臂,两个人坐上了车往香山开了回去。h市的冬夜十分热闹,也是因为马上就将到圣诞节的关系,市中心的cbd广场上由可口可乐公司赞助用废弃的饮料罐布置出了巨大的圣诞老人像。马路边,大人们牵着戴着红色圣诞帽的小孩子,每个人的脸上都是喜气洋洋的神情。夏庭晚捂着额头看着车窗外的车水马龙,却对一切都感到陌生和茫然。温子辰和叶炳文究竟是什么关系,或许,之前温子辰对他说过的那个性虐狂就是叶炳文。一想到这个可能性,夏庭晚就感到胃里一阵不舒服,可是却越想越觉得接近事实。人与人之间的机遇竟如此吊诡,看似是以不可思议的角度与彼此联系着,却又感觉格外真实。还有叶炳文提到的亨泰上层变天……夏庭晚并不是权贵,他根本无法探知那个阶层流通的消息,这更使目前的一切线索都像迷雾一样笼罩了他。他想起苏言临走前那一夜温柔地捧着他的脸,跟他说自己想要卸任离开亨泰。所以真相究竟是什么。是苏言真的想要就读文学系,还是亨泰内部权力倾轧苏言最终无力出走,苏言除了身体状况,究竟有没有别的险情。这些问题,他通通没有答案。他的人生像是猝不及防跌入了灰暗阴冷的迷宫,他在黑暗中摸索着前行,碰得头破血流。而最绝望的莫过于他越来越意识到——这迷宫,恰恰正是最爱他的人建筑给他的,自以为安乐的巢穴。抱着疲惫的心情回到香山时,夏庭晚完全没想到,一楼宽敞明亮的大厅里正有一个熟悉的男人坐在沙发上等他——陆秘书。“夏先生。”陆秘书一见他进来,直接站了起来。“陆秘书,”夏庭晚吃惊地吸了口气,随即赶忙大步走了过去。陆秘书是苏言生活中最亲近器重的秘书,关于财产、法律等重大事务,以及和苏氏本家联络的事,都是他在统筹和管理。也因此,陆秘书对苏言的状况一定是最了解的,陆秘书的出现,就像是迷宫之中突然出现了一道光。夏庭晚的神情在这几天之中终于第一次焕发出了一丝神采。他急切地说:“我前两天给你打了好几通电话,你一直都没接。苏言怎么样了?他的病还好吗?他在哪?你快告诉我——”“夏先生,先生的事,暂时还不能和您说。”陆秘书扶住了夏庭晚的肩膀,却并没有直接回复他的话,而是很认真地道:“但是我这次来,是要提醒您一下——这段时间,请不要去和叶炳文见面,也不用和他私下联络,合约的事,就让我们来处理。”听到陆秘书的话,夏庭晚的眼神中的欣喜,慢慢转成了迷茫和困惑,他退后了一步,试探着问:“暂时还不能说?什么意思?苏言还是什么都不打算告诉我吗?”“夏先生,请您理解先生……他有他的考虑,以后他都会告诉您的。”陆秘书低声说。夏庭晚的心一下子跌入了谷底,他失望透顶地道:“苏言让我理解?”“那你觉得我应该理解吗?”夏庭晚强行压抑着内心的心情,可是语气却还是激动起来:“我明明知道苏言病了,可是却没有一个人肯告诉我他的病情怎么样。叶炳文跟我说亨泰高层有变动,苏言的工作也可能有问题,可是我如果现在问你,你是不是也要说无可奉告?苏言不让我见他,就这样把我一个人扔在香山,我到底该怎么去理解他?”“夏先生,亨泰的事,叶炳文说的话您不用太担心,先生都会安排好的。”“我他妈怎么可能不担心?苏言到底懂不懂,我是在乎他的啊。我每天都在担心,我每天都害怕,他……他到底能不能明白?”夏庭晚说到这儿,终于忍不住快步走到一旁的桌上拿起早上吃的止痛片药盒,哆嗦着打开包装,扔出来的一板已经赫然空了大半。他抬起头看着陆秘书,长长的睫毛像是沾了露水,轻声道:“陆秘书,我每晚都难受得睡不着,夜里吃安眠药,白天头疼得做不了任何事,全都靠这个熬下来,苏言他知道吗?”“夏先生,您要注意身体,真的。”陆秘书脸上露出了十分纠结的表情。“陆秘书,我不为难你,苏言不让你说你就不能说,我能明白。但是……”夏庭晚说到一半忽然捂住了脸,他其实并没哭。只是到了这个地步,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自己,要卑躬屈膝地和外人求得自己伴侣一点点尊重的自己:“但是你能不能帮我问问他……他还像以前那样心疼我吗?他如果还心疼我的话,能不能给我哪怕一点点消息?”“我会转达的。”陆秘书低声说。夏庭晚听到之后无力地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叶炳文口口声声说着亨泰变天了、苏言要倒台的事,他真的快要疯了。而到了这个时刻,苏言让陆秘书给他的答复还是那样冷冰冰的回绝。他不知道该怎么抑制自己内心那种隐约的、偏激的,对苏言的怨气和不满。陆秘书临走之前,夏庭晚最后问了他两个问题。叶炳文的手是怎么回事,还有苏言是不是派人跟踪了他,否则怎么会知道他见了叶炳文。陆秘书说,苏言只是怕叶炳文伤害他,所以他出门时,派人关注了一下。“至于手的事,”陆秘书开口的时候神情很微妙,最后只是笑了笑,平静地说:“叶炳文不会声张的,他心里或许会猜得到是谁,但是根本没有证据。而且在gay吧后面小巷子里,被人套头把手打断这种事——说出去也的确太丢叶家的脸了。”夏庭晚呆呆地坐在原地,甚至说不出话来。 第147章 夏庭晚把纪展的决定告诉了周仰,周仰也同样表示了理解,计划还是照常进行。其实对真人秀舆论的反攻,夏庭晚的心态已经放得很平和,或许是因为他的人生在这个节点上,的确还有太多未定的、也更险峻重要的事。但他的确也没想到,他还没等到苏言的回信,毫无预兆的转变就已经突兀地到来了。……两天后的深夜时分,容姨突然跑上了三楼把他从床上叫了起来。容姨神情有些焦急,拉着他起来之后给他披了件外衣,一边推着他走一边念道:“之前那个温先生来了,他说有急事找你,你快下去吧。我看、我看咱们是不是得帮忙叫医生来。”“叫医生?”夏庭晚其实也还没入睡,但人刚吃了药也是半懵的状态,下意识的重复了一句之后,也并没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就顺势走了下去。到了大厅时,只见温子辰整个人都蜷成一小团缩在沙发一角,听到脚步声猛地抬起头。夏庭晚的睡意褪去了一丝,只见温子辰一张脸惨白得厉害,整个人也狼狈不堪,身上披了件大衣,可是里面穿的竟然是凌乱不堪的睡衣。他似乎是受到了什么惊吓,整个身子都在打颤,夏庭晚刚走过去两步,就闻到一股隐约的血腥味。但是倒也一时之间看不清什么究竟。“温子辰?你大半夜的忽然过来,”夏庭晚有些迷惑:“有什么事?”“夏庭晚……你救我吧,救救我,求你了……”温子辰死死地抓住夏庭晚的手腕,他声音里带着走投无路的哭腔。手指更是冰凉冰凉,让人一碰触到就感到一阵强烈的不适。夏庭晚皱着眉,下意识就想低头扒开温子辰的手,可是在这时却忽然注意到温子辰手腕上骇人的紫青色淤痕。——那显然是被长时间紧紧绑缚后留下来的痕迹。夏庭晚握住温子辰的手一把拉起来想仔细看,可是男人却突然哆嗦着发出了一声极为惨烈的哀鸣。只见灯光下,温子辰的右手大拇指和食指上竟然是淌着鲜血,夏庭晚再仔细一看,才打了个寒颤地发现——温子辰的指甲竟然被整片剥落下来,露出了里面血肉模糊凹凸不平的嫩肉。夏庭晚整个人顿时像是突然被泼了一盆冰水般清醒了过来,下意识地骂道:“我操。”“快叫医生。”他什么都顾不上问,猛地转头对容姨喊了一声。夏庭晚一边说着一边伏下身扯开了温子辰的大衣。覆盖在薄薄的睡衣下的身体,密布着被肆意凌虐过后的痕迹,有狰狞密布鲜血淋漓的鞭伤、有不知被什么器具留下来的烫伤痕迹,两颗乳珠应该是被针穿刺过,还向外淌着血珠。夏庭晚勉强逼迫自己镇定下来,他用手轻轻摸了一下温子辰的额头。虽然是在冬夜里,可是温度还是滚烫滚烫,显然是身上伤口发炎所以发了高烧。“医生马上就过来。”容姨快步走了过来,手里端了一杯温水,想要递过来时却吓了温子辰一跳,嘶哑着嗓音叫了一声:“不要……!”温子辰眼里都是恐惧。他整个人前所未有的脆弱,似乎只有靠死死抓着夏庭晚,才能感觉到那么一丝丝的安全感,连容姨的靠近都会让他浑身发抖。夏庭晚蹲了下来平视着温子辰:“好了,你现在在香山……没事了。”他一边说,一边握着水杯慢慢地递到温子辰的嘴边。温子辰喝一次只哆嗦着抿几滴,一双眼睛一直看着夏庭晚。夏庭晚很有耐心地等温子辰喝了一会水之后才低声问道:“是叶炳文干的?”温子辰听到那个名字,肩膀又克制不住地剧烈抖了一下。“为什么?”夏庭晚皱起眉毛问道。温子辰身上那些伤已经绝不能用sm来形容,叶炳文下手时,恐怕就没考虑过他的死活——那种触目惊心的暴虐和残忍,说是毫无目的几乎不可能。温子辰失魂落魄地抬起头,牙齿咬在苍白的嘴唇上,留下两道干涩的痕迹。似乎是夏庭晚的问题唤醒了一点他的神智,他的眼神里忽然流露出了担忧又焦虑的神情,颤抖着想要站起来,却马上又跌回了沙发上,他抓住夏庭晚的手:“夏庭晚,你要告诉苏言小心,一定要告诉他啊。叶炳文他想在背后搞苏言,他、他逼问我……我……对不起。”“我和他说了尹宁的事,夏庭晚,苏言告诉过我,你伤人的事是他花钱压了下来,所以让我绝对不可以说出去,我们签了保密协议,但是我……我到最后还是说了。”“太疼了、他拿钳子,把我的指甲拔了,拔了大拇指,还有食指,真的太疼了……我实在是扛不住。”温子辰语无伦次地说到这里,眼里不禁缓缓流下了大滴大滴泪水,浑身都像是因为回想起那种痛苦而剧烈地痉挛起来。他的喉咙嘶嘶地吸着气,最后只是神经质地不断念叨着:“真的很对不起。”似乎“对不起”这三个植入了他的大脑之中,是他被残酷摧残之后理智中存在的最后一件事。夏庭晚看得心里瞬间疼得揪了起来。他一时之间说不出任何话来,只是下意识用手轻轻抚摸着温子辰的背脊,低声安慰道:“我知道、我知道,没关系,这不怪你,都过去了,没事。”在这一刻,他并不记得之前和温子辰的那些纠葛,也根本做不到再去苛责,只是觉得心里难受得厉害。没有人应该遭受到这样的对待,没有人。“不,还没过去。” 第149章 夏庭晚进客房看了温子辰两眼,应该是因为还在发烧的关系,温子辰脸上还浮着不正常的红,嘴唇却没半点血色。他睡得不安稳,似乎梦中也经历着什么痛苦的事,时不时就突然身体一抖难受地蹙起眉毛。夏庭晚看着看着,眼里渐渐浮起了一丝复杂的神色,无声无息地走出了客房。医生应该是清理伤口又包扎忙了半天,神情疲倦地跟出来时和夏庭晚说,温子辰身上不仅有很多细碎的外伤,而且下体的撕裂伤也很重,应该是被用器具粗暴地进入过。夏庭晚坐在餐桌旁一边喝咖啡一边听着,听到这里手不由顿了一下,但最终也只是点了点头。他留了个心眼,没忘记告诉容姨等一下请警察过来开验伤单,之后再让医生专门写一份验伤报告,以后说不定会用到。容姨有些吃惊,看了他两眼才应了一声。夏庭晚起身拿了漱口水漱了几口,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只觉得那张脸出奇的平静。他知道容姨为什么会惊讶,只是这短短几天,他已经变了太多。苏言刚消失的那天清晨,他痛苦地跪在雪地里崩溃的那一幕,久远得像是一层蒙上灰尘的灰调梦境。那些无助和悲伤全部都被他收敛在心里,然后在昨夜寒冷的长廊里,随着呛人的烟味一起无声地呼了出去。再次回到这个世界时,在所有人的面前,他都镇定冷漠得不像是从前那个夏庭晚。或许就像许哲说的那样,他的确是敏感脆弱的,但是他骨子里,也同样有一股怎么样都无法被碾碎的韧性。夏庭晚把温子辰昨晚口头告诉他的信息,全部都发给了陆秘书,提醒陆秘书务必要让苏言对叶炳文有所防备。陆秘书回了一个收到,但是除此之外,还是没有给他任何苏言的消息。然而夏庭晚似乎也已经对这种失望的感觉感到麻木,他穿戴好之后,坐上了赵南殊的车去找周仰,今天是定好了要开始团队操作反攻舆论的时间点,他哪怕心里有再多其他的事,也还是得去和周仰碰面。在车上的时候,他给邢乐也发了一条微信:“我有重要的事一定要见你,你在不在h市?”或许是感觉到只是这样说邢乐未必会回,他又加了一句:“我手里有一些关于你的东西。”邢乐的视频当然是有用的。温子辰大概是稀里糊涂凭着一种本能的恨意,从叶炳文手机里翻出了一些东西存了下来,他知道邢乐是明星,也就仅此而已,自己也不知道究竟能怎么去利用这个视频。但夏庭晚也是圈里人,他知道手里握着的这个视频,隐含着多么大的力量。只是想到自己竟然可以这么冷静地去权衡思索这样的视频可以怎样为他所用,连夏庭晚都觉得心里心寒得厉害。可是如果有这个必要,如果叶炳文真的会威胁到苏言,那么,他就必须强硬起来。……周仰的工作室今天穿梭来去的人不少,夏庭晚懒得和任何人寒暄,就躲在吸烟室上安静地一个人抽烟。过了不一会儿,周仰就捧着笔记本走了进来:“准备得差不多了,我让外面的团队开始了?”“嗯。”夏庭晚点了点头,把烟掐灭在了烟灰缸里,看了一眼笔记本屏幕。上面正是他一个多年老影迷的微博账号,上面显示昨天晚上半夜发出了一条图文并茂的九图长微博,但是一夜过去了,只有十几个转发,显得很可怜的样子。周仰点了点头,在微信群里发了几个字:“开始吧。”“昨晚就发了?但是怎么没马上就开始操作?”夏庭晚忽然问。“你这就说的外行话了。”周仰微微笑了一下:“既然选了影迷账号而不是官方声明的角度来发,就必须要给人一种这次舆论爆发是突然的、真实的感觉,一个几千关注的小影迷的微博文章如果一发出来马上就被转爆了,那就太可疑了,显得是我们在手动控场,哪怕不是圈内人,稍微有点脑子的吃瓜群众对这个事都会觉得心里有个疑影。”夏庭晚认同地点了点头,点开那篇文章又认真地看了一遍。发现周仰他们准备好几天发出来的对比文章确实很细致,又完全不是从专业人士的角度去出发,写东西的语气都完全像是普通的忠实影迷,真情实感地为自己喜欢多年的影星发出了不平的声音。“写得真的挺好的。”夏庭晚很诚恳地说。“嗯。”周仰接通了蓝牙耳机,显然是听外面的公关团队在汇报进度,他一边应着,一边低头看了一眼腕表上的时间。说话间,周仰动手把界面切到了一个之前准备好的七八万粉丝娱乐圈博主的微博页面,那个娱乐圈博主在同一时间转了影迷的比对长微博,转了之后却并没有说什么站队的话,而是只发了几个字“有反转?”之后配上了吃瓜的表情图。夏庭晚认真地和周仰一起看着网页,这个娱乐圈博主平时很活跃,经常奋斗在吃瓜写段子的第一线,活粉也很多。这条微博一转出去,几乎是十几分钟之间就转出去了二百多条。周仰神情严肃,随手刷新了一下页面看转发数量,然后又对着耳机那边低声问了一句:“阅读量如何了?”听到了数字之后,周仰似乎还算满意,点了点头之后低声说:“让第一层的微博准备按照时间表下场。”“第一层?”夏庭晚对这个名词忍不住有些好奇。“对。”周仰低头在微信群里又飞快输入了些什么,之后才抬头对夏庭晚解释道:“我们必须要创造出一个——怎么说呢,传播学来讲比较真实的传播弧线。第一个发出对比文章的是一个只有几千粉丝的影迷,所以过了十几个小时,也就是现在,我们才引入一个关注这个影迷的娱乐博主去转发,这个娱乐博主有七万多的粉丝,我们从他的人际圈子中挑了几个比他更有影响力的、和他互动密切的大号,开始转发下场,这就是我们真正开始向外传播辐射的第一层圈子。在这一层,我们对发出声音的大v可以掌握得很紧,连他们发微博的时间都是事先沟通过的。”周仰说着刷新了一下微博页面,这么一会儿工夫,那条长微博的转发量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疯涨着。周仰又低头看了一眼腕表,一边听着耳机里外面团队的汇报,一边满意地点了点头。夏庭晚就像学生一样乖乖地坐在周仰身边,等他忙完了才又问道:“那么还有第二层吗?”“当然。”周仰点了点头,他似乎有些吃惊于夏庭晚竟然问得这么仔细,也就详细地继续解释道:“由我们安排好的第一层言论传播出去了,这些人的影响力在第一时间辐射到的受众,就是第二层。庭晚,你注意,到了第二层时,我们是无法对每个发出声音的人做出严密控制的,因为消息辐射得太广了,在这个阶段更多大v会下场,吃瓜群众也会纷纷下场,他们受到影响、发出的言论也会彼此交叉影响,所以到了第二层之后,我们的策略会转变,从控制变为引导舆论。之前安排好的水军会在比较重要的几个大v转发下发评论控场,赞数什么的都已经买好了,整个过程我都会监控着的,放心。”夏庭晚从来没这么认真地听周仰讲解过这方面的事,以前是本身不感兴趣,也觉得没必要知道。如今才明白,原来只是一次热点事件的操作,就需要这么周密的部署。 第151章 周仰愣住了。夏庭晚也没有再等他开口,拍了拍周仰的肩膀就转身走出了房间。现在他想他有点明白了,之前周仰虽然觉得他指出的想法很好,可是却也没有十分惊喜。因为对于周仰来说,他的思路只不过是锦上添花,哪怕他发现不了什么,周仰也有自己的资源和运作方式去操控舆论。他的观察和贡献,或许和大规模的商业操作相比之下真的没那么重要。真正能左右言论的,是周仰周密部署的一层又一层的传播、辐射,是苏言和周仰专业团队、丰厚资金砸下来的公众号推广、是水军点赞。那时的他需要被大众唾骂,因为那是热点,是流量,是生意。就像如今,一个个微博账号后面的大众需要一次反转,一次更吸引眼球的舆论盛宴。可他呢。他其实是游离在现实之外的异类。他只懂得戏。戏里不仅有浮生若梦,也有真情真性。他以为他明白“真”就已足够。可是其实他的真,从来勘破不了这个圈子的人言虚妄。等电梯的时候,夏庭晚疲惫地靠在墙上。跟苏言结婚的那几年,始终是苏言握着他的手在前行。在黑夜里,他从来不感到害怕,因为知道在苏言身边,他总是安全的。可是苏言不在的这几天,他不得不孤独地在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速度在长大。他几乎能感觉到自己脆弱的皮囊跟不上内里过于迅速成长着的骨架。骨头惨烈地刺破他的皮肉,让他在这种痛苦中残破地行走。他隐隐约约地感觉到,哪怕舆论彻底翻转、哪怕最终拿下《寻》的试镜,可那些世俗意味上的成就,或许也终究不是他的坦途。可他只有一个人,不知该去哪。忍不住想起苏言和他说过的那句话——就像是在小巷子里来回走,哪一头都是暗的。……夏庭晚发的两条微信很快起了作用,中午他就收到了邢乐简短的回复:“我在h市,下午见吧。”夏庭晚深深地吸了口气,默默地看着除了那几行字几乎没有别的内容的聊天界面,回了一个“好”字。发了之后想想,其实他认识邢乐十多年,这份相识的情谊绵延之久,甚至远超微信存在的时间。前两年微信年尾时出了交际圈总结时,他才忽然想起来邢乐是他第一个微信好友。那时邢乐笑眯眯地在他手机上下微信,然后双线操作给两个人的微信互加好友的模样还历历在目。几年之间他换了好几次手机,和邢乐也几乎不再私下交谈。如今再回首那些往事,忽然深切地感到一股从心底泛起的悲凉。和赵南殊一起在外吃午餐时,夏庭晚接到了一个陌生号码的来电,他本来就恹恹的,对什么都没心思搭理,但挂了之后那号码却又锲而不舍地打了进来。夏庭晚拿过去给赵南殊看了一眼:“是认识的人吗?”赵南殊摇了摇头,但是看夏庭晚精神很差的样子,就很识趣地直接把手机拿过来放在耳边接通:“你好,哪位?”那边刚一回答,赵南殊的神情就变了,捂住话筒凑过来说:“是叶炳文。”夏庭晚的动作僵住了。他脸色变得极差,径自拿过手机:“你有什么事?”“温子辰呢?在你那儿?”夏庭晚一听到这个人又阴又冷的声音,就觉得恶心。他想到昨晚浑身颤抖跑到香山的温子辰的模样,被扯掉指甲的手无助地抓紧他时的神情,仿佛有条凉凉的毒蛇从背后窜过去,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不用装了,温子辰除了去找你和苏言还能去找谁?他谁都不认识,只有你们敢帮他。”叶炳文听不到夏庭晚的回答,径自继续道:“怎么?你还打算保护他不成?你是不是不知道,我一对他动手,才打了他一个小时,他就把知道的全都吐清楚了?这种随时叛变告密的小贱人,你何苦呢。”“叶炳文,我不像你。”夏庭晚咬紧牙,一字一顿地说:“你就是个畜生你知道吗。但凡有点人性的人,就不会干出你那样的事。他说了又怎么样?他不说等着活生生被你虐死吗?”“呦,骂我。”叶炳文笑了:“夏庭晚,你义正言辞对我发火的样子可太可爱了。你怎么就不想想,要不是你——我怎么能知道温子辰和苏言的瓜葛呢?要不是你,温子辰倒也不至于被我弄成这样啊。”“你在说什么?”夏庭晚猛地站了起来。他的内心像是火星上被泼了一汪热油,把自己嗓子眼都燎得哑了。“苏言开始搞韶光,我自然不可能坐以待毙,我查他时,发现他和你离婚后和新欢出去吃日料时上过一次报纸。我乍一看,就觉得那个新欢看着像温子辰,我以前和他玩过一段时间,但是也就那样,没太放在心上,再加上照片拍得太模糊、距离又远,所以也不能确定,就把他叫了过来问。结果那时候温子辰不承认,说不是他,他也不认识苏言。我倒也没太放在心上,反正这种屁事,查到最后顶多也不过就是苏言婚内出轨,爆出去也就是个不大不小的丑闻。”“但是我心里烦得很,就想和温子辰再玩两次,他开始不愿意,后来还是答应了,嗤,小婊子跟我抬价码的把戏。这不,我去医院接他下班,正巧碰到你把他堵在那儿,找他要什么苏言的隐情。——要不是你凑巧过去找温子辰,我还真猜不着他骗我呢。” 第153章 邢乐哽咽着求饶的声音,伴随着视频里鞭子挥动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刺耳地响了起来,视频里的他很快就被叶炳文用下身堵住了嘴,只能发出从喉咙里发出干呕似的闷哼声。“别放了!”只不过听了不到半分钟邢乐的脸色已经变得铁青,他猛地坐起来伸出手想要拿手机,却被夏庭晚先一步抢了回来关掉了视频。“你不是被逼的吗?”夏庭晚的语声不由自主抬高了:“乐乐,你告诉我,就这段视频里的你,是心甘情愿的吗?”邢乐的胸口剧烈起伏着,他盯着夏庭晚,本来急促的呼吸渐渐放缓,本来激动的神色一闪而过,又恢复了最初平静的模样。“对,我心甘情愿。”他冷漠地说:“我自愿和叶炳文睡,他给我资源,我给他玩——他想怎么玩就怎么玩。你满意了吗?”午后的阳光在这一刻洒进来,光斑在两个人之间的茶几上跳动了几次。邢乐说:“说实话,其实我不知道你跑来跟我说这些干什么。我和叶炳文怎么样,和你又有什么关系?你不会觉得真人秀上那些好兄弟的表演是真的吧,咱们早就算不上是朋友了,其实你我都心知肚明。还有,这视频是哪来的,是叶炳文给你的吗?”“哪里来的你不用管。”夏庭晚努力压抑着他胸口的窒息感,他看着面前这个一脸嘲讽地提起他们之间感情的男人,更换了称呼:“邢乐,既然你要这样说,那么好,我来找你有我的目的,你到底是不是被逼的我也不在乎了。但是现在,叶炳文手里有苏言的把柄在威胁苏言,所以无论如何,我需要你是被逼的。“我需要你愿意作证是叶炳文逼迫你、性虐待你,我需要他忌惮这件事、忌惮到不敢去动苏言。”邢乐忽然笑了:“夏庭晚,你他妈真逗。苏言怎么样关我什么事,我为什么要听你的?”夏庭晚没说话,他拿出打火机点了烟,然后才慢慢抬头道:“你不是为了资源可以心甘情愿被叶炳文玩烂吗?你既然这么在乎你的事业,那你就得听我的。”“哦?”“你想想我手里的这段视频,邢乐——整整七分三十八秒,大尺度同性sm,你的脸和叶炳文的脸都没打上码。”夏庭晚吸了一口烟,冷冷地道:“你再想想你在娱乐圈是靠什么人设火起来的,当红流量小生,正能量、友善、阳光。一旦我把这个视频传到网上,你本来就得反咬叶炳文承认你是被逼的了——因为你一旦不是被逼的受害者,就是在潜规则上位,你觉得哪一种对你来说好听一点?你经得起这种丑闻的冲击吗?”邢乐听着听着,脸上本来那一丝若有似无的讽刺渐渐褪去,他猛地站了起来:“你不会这么做的。”“你觉得我不会吗?”夏庭晚也慢慢站了起来,和邢乐对视着。“不,夏庭晚,你不明白,一旦你把那个视频传出去,我事后再解释什么、选择哪种说辞已经没用了。”邢乐的脸色无比苍白,他眼神里明明在那瞬间划过了一丝恐惧,可是神情却并没有彻底软弱下来:,喃喃地说:“视频出去,一夜之间我的人设就全崩了。我的对家不会放过我,我的粉丝会幻灭——你一放出去,我整个人就毁了,我会在娱乐圈成为一个笑话,除了退圈别无选择。你不会这么做的、你不会的,夏庭晚。”“邢乐,你不了解我。”夏庭晚看着邢乐,眼里忽然闪过了一抹浅浅的悲伤:“为了苏言,我什么都可以做。”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他知道那的确是真的。可正因为那种发自内心的真实,却让他感到难以自制的痛苦和迷茫。如果苏言需要他的保护,他可以为此变得冷酷,变成他自己也不喜欢的样子。夏庭晚厌恶自己是在逼迫邢乐的事实,他和邢乐已经形同陌路许久,甚至邢乐在真人秀上还真正算计过他。尽管邢乐是自己挑衅似的声称视频里的他是出于自愿,可是夏庭晚却无法那样看待。他想起身受重伤的温子辰,想起视频里邢乐流着泪被戴上眼罩的样子,无论如何也无法忽视自己也同样是在戕害着邢乐的事实。“夏庭晚,其实……你是爱苏言的吧。”邢乐抿了一口橙汁,他的嘴角挽起了一下,不知为何神情落寞下来,之前紧要关键的话题,他却也失去了兴趣,恹恹地坐回了沙发上。“你们刚结婚时,有一次你和我很冷淡地提起过——反正就那么回事,和谁结婚都一样,是苏言的话,其实也没什么不好。有那么一段时间,我一直以为你和苏言在一块不快乐。我心疼你,可是奇怪的是,知道你也没那么圆满幸福的同事,我竟然……”“我竟然感到隐隐的满足。”邢乐转过头往外看,午后的艳阳透过落地窗照在他脸上,却像是突然而至的日暮之色:“我想,我大概是有点恨你的。恨你夺走了《鲸语》的机会,哪怕那机会本来也不属于我。所以叶炳文让我在真人秀找机会给你使点绊子的时候,我都没怎么犹豫,我想我心底是想看到你跌下来,跌得越惨越好。”他的声音越来越轻:“庭晚,你还记得吗?你拿影帝的那一年,圈子里特别流行混血深邃风格的五官,我每次照镜子都觉得自卑,所以后来去日本给鼻子放了一个l型假体,把鼻梁和山根都垫高了一点,做的不夸张,其实很多粉丝至今都不知道那段时间我鼻子动过手脚。手术恢复之后我自己觉得很满意,所以把照片用邮件传给你看。你回复我说,乐乐之前都那么帅了,其实不用这么完美主义啊。”“那时候,我忽然觉得很难过。”邢乐长长的睫毛在阳光下被堵上一层淡淡的金光,他转过头,眼神中带着迷茫。“你好像从来不会像我这样游移,无论什么时候你都喜欢自己,你不在乎自己的山根不够高,也不在乎那些人怎么看你。我真的很嫉妒你,影帝的事也好,还有许多其他的,我自己也说不上来……有时候我想,是不是我其实不该和你一起进入这个圈子,你站在我前面的每一天,我都感到煎熬,我不知道我前进的动力到底是该超过你,还是别的。”夏庭晚怔怔地看着邢乐,他们已经好多年没有这样认真地说过话了。往日里的邢乐似乎总是阳光的、温柔的,可是此时却显露出一种连勉力支撑都不愿意假装的倦怠。他往后仰靠在沙发靠背上,嘴角浅浅地泛起了一个自嘲的弧度:“前年我拿到了一个不错的古装剧资源,但是那会儿又不流行混血感了,我的山根后期的形状也不是很自然,所以我想了想,又飞去日本把假体拿出来了,觉得自己挺傻的,我那次还给你发了一封email,可是你没有回了,我想你是没看到。不过奇怪的是,剧播出之后竟然也没什么人发现鼻子的变化,粉丝都在磕剧里的cp,其实也没人在乎我演了什么,你说好笑不好笑?”“乐乐……”夏庭晚根本笑不出来。“你想发的话就发吧——”邢乐站起身:“我说那个视频。”“这些年啊……浑浑噩噩地折腾来折腾去,有时候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一晃过去我都二十六了,再过四五年,就会有新的一批流量小生进来,很快这个圈子也就没我的位置了,发不发的,其实又有什么区别。”他理了理衣服,神情很淡,已经很明显是送客的意思。只是说到让夏庭晚发视频的时候,语气里竟然隐约带着一丝解脱。夏庭晚看着邢乐那张英俊的、带着倦意的面孔,心里忽然感到一阵浓重的悲伤。他出门之前猛地回头,问道:“乐乐,我们是不是……再也做不成朋友了?”“做不成了吧。” 第155章 我离开香山的那天清晨,h市下雪了。我坐在车上时想要给容姨打电话叫她帮你准备好围巾和耳包。但想到我的离开会让你多么伤心,忽然觉得自己虚伪,于是便没有打了。我一直都挂念你。你要照顾好自己,不要冻着。去美国出差前那一夜,你问我还会不会写诗给你。我说会的。可是不知怎么,这么多天了我竟什么也写不出。我大约真的没有什么才华,只是因为有幸见着了你,于是这颗庸常的心中才凭空生出好些浪漫。可人生走到了艰难的时候,便再也轻飘不起来,落笔时无论写出什么字来,自己看着都觉得沉重苦闷。你会怪我吗。陆茂说,你睡得不好,人也瘦了一圈。我听了心里实在难过。我知道我欠你很多解释,只是许多事哪怕用写的都觉得困扰,因此每一次想要开口,最终都还是以放弃告终。对不起。就让我从最开始讲起吧。早在你车祸前,我已隐约感觉自己的身体出现了一些问题。只是那段时间太忙,和你的关系也有摩擦,身体检查的事就此拖了下去。你车祸一个多月后的住院期间,有一次,我在香山因为呼吸困难被送去急救,之后医生诊断出我的心脏二尖瓣、三尖瓣都严重损坏,需要进行彻底的置换。我母亲家族有遗传心脏病史,因此我心脏先天较弱。由于体质原因,而且必须要完整置换多个瓣膜,我的手术失败率比其他人要高一些,一旦手术失败或者因为替换瓣膜不合适导致术后病变,就有一定程度的死亡风险。听到这个消息的当下,我觉得我的整个世界完了。我想到还躺在病床上的你,感到人生滑向了无尽的黑暗,而我却无能为力。庭庭,我曾经告诉,我是在你车祸那一天下定决心要离婚。那当然是骗你的,对不起。自从认识你之后,我从未有哪怕一天不爱你。你光芒正盛时,我爱你;你无力颓靡时,我爱你;哪怕你酒驾伤人躺在病床上时,我也仍痛心疾首地爱着你。如果不是对自己的命运都已经无能为力,我永远不会放开你。我决定离婚,正是在得知自己病变的那一天。我选择对你隐瞒这一切,私底下处理好尹宁的事,再平静地与你离婚。我的宝贝,我想象你读到这里,或许会因为莫须有的自责和困惑而流泪,我便感到难过不已。我的本意从来不是让你伤心,只是有时候我无法控制自己。我感到痛苦,为你而痛苦。因为和你结婚的男人,竟是那么的可憎与软弱。当我站在当下,无数次地回头审视几个月前的那个决定,就连我自己或许也不完全能理解。真的有这个必要吗?我想你一定有这样的疑问。就像如今你也会有同样的疑问,我真的需要离开吗?我没有患下绝症,一切也并非无可挽回,可我却总是在背着你偷偷解决,像是一个多余的游戏,一个蹩脚的叛逃。这对于任何一个正常人来说,都难以理解。庭庭,当我因为要向你解释而写下这些文字的同时,我也在尝试着理解自己。我长大的环境让我擅长沉默,我从行动上始终服从着我的家族、我的父辈,可是我的内心,一直感到失落和隐痛。我是一个不快乐的人。或许因为从小到大,我已经习惯了不快乐的状态,我渐渐地不再试图寻找我人生的意义,仿佛就这样活下去,也并无不妥。可是拥有你之后,一切都变了。庭庭,我早早地失去了取悦自己的能力,只有当我满足你的时候,我才能真正获得快乐。和你结婚之后,我竭尽所能宠爱你、保护你。你感到幸福的时候,我的心就感觉像是沐浴在芬芳的玫瑰园里般的甜蜜。我沉迷于和你的性爱,只要你在我身下高潮,不需要释放,我也能感觉到我身体里迸发的激情和喜悦。 第157章 我无法承受这样的想象。你还记得“老猫食子”的故事吗?那是我心底最深的恐惧,也是我一生贯穿始终的心结。当我虚弱无助、当我无法保护你的时候,庭庭,我的无力感把我逼疯,我甚至想要把你吞吃入腹,以此来躲避那种如影随形的恐惧。我无法面对。我美丽的、光芒万丈的小孔雀,我知道你已经长大了。在你毅然决定为尹宁负起责任的时候,在你想好要认真拍电影走好接下来的路,在你能够从舆论的抨击中毫发无损的时候,你就已经是一个真正的男人了。可我仍然做出这样的决定,我并非不信任你,这完全是因为我个人的胆小和怯懦。请你原谅我,也请你不要恨我。请你允许我偷偷逃走,一个人面对这场战役。等我。如果等不到的话——忘了我。苏言。……夏庭晚握着素白的信笺,跌跌撞撞地大步往楼上跑,砰地一声推开了苏言书房的门。他匆匆绕到苏言的红木桌背后,凝视着巨大的金色多特林柏林保险柜,过了许久许久,才用指纹和记忆中的密码打开了保险柜。一声缓慢厚重的闷响,保险柜的柜门慢慢开启。最中央的档案格里,很鲜明地摆了一个文件夹。夏庭晚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地打开文件夹。尽管已经隐约猜到了文件的内容,他的身体还是忍不住颤抖着。那里面的文件很厚,可是其实在第一页就已经鲜明地把意思阐述得清清楚楚,后面的所有文件只不过是对于财产的罗列罢了——苏言死后,除了亨泰集团股份,名下所有海内外私人资产全部转让给他。夏庭晚的手一个哆嗦,文件夹里赫然掉出了一个牛皮小袋。他弯下腰捡起小袋子打开系绳,可是所有强行压抑着的的情绪在看到里面的东西时,终于还是克制不住地爆发了。夏庭晚瘫坐在地上,他脸上的神情,说不清是哭还是笑。只见月光下——一枚翡翠戒指在红木地板上轻轻地打着转。“庭庭,这戒指,就戴一辈子吧。”第四十一章 远处有圣诞节的歌声遥遥传来。夏庭晚不记得自己在地上坐了多久,他慢慢爬了起来,站在窗前看隔岸的h市市中心,“咻”的一声,烟花划破星空,留下了一刹那的璀璨。手机微信忽然传来一阵提示音,夏庭晚动作有些迟缓地低头看了一眼屏幕,只见发来消息的分别是纪展和周仰。纪展:我已经做好决定了,哈哈,想通之后觉得一切都开阔了,这感觉真tm爽。演唱会马上要开始了,庭晚,我要上台去唱歌了,祝你圣诞快乐、试镜顺利。周仰:【微博链接】纪展转发我们那条微博了!网上舆论彻底爆了!说纪展是知情人在给你站台,节目组这次必须要回应了!夏庭晚低头点开了那条微博,只见纪展用自己的微博账号在二十分钟之前转发了他影迷发的那条长微博比对,只附上了一行简简单单的话:但求问心无愧。夏庭晚看着微博界面上那一行字,久久没有移开视线。他忽然之间把翡翠戒指捡起来揣在口袋里,走到大厅里披上外衣,随即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了香山。……深夜时分,h市市中心的天茂广场仍然人潮鼎沸。不仅是圣诞夜的缘故,还因为这里是归国歌手纪展第一次个人演唱会的外场。天茂广场背后的巨浪体育场可以容纳近一万人,但是在演唱会开办的一个月前票就已经悉数卖光,还有许多纪展的歌迷没能抢到内场的入场券。于是纪展的工作室做出大胆尝试,把天茂广场四周的几栋商场大楼楼身上的七八台巨大led显示屏当晚的播放权都买了下来,以各个角度实时转播巨浪体育场内的演唱会。这一举动更加把圣诞夜的气氛彻底推到了顶峰。整个天茂广场成为了一片狂欢海洋,年轻人们戴着圣诞帽,手里挥舞着荧光棒,伴随着震耳欲聋的鼓点声摇摆着。夏庭晚一个人走进天茂广场时,演唱会已经临近尾声。熙熙攘攘的人潮像海浪簇拥着他,他便随波逐流,渐渐汇入人潮的正中央。在狂热的人群之中,并没有人注意到他。四周巨大的led屏幕上,都把特写对准了舞台正中央的纪展。那个热爱音乐的年轻男人把头发染成了狂野的灰蓝色,握着话筒声音低沉地说:“我很舍不得大家,不过演唱会总得有结束的那一刻。现在我要唱最后一首歌了,这不是我自己的歌,也不是华语歌,但是对此刻的我来说,意义特别重大——哈哈,我听到台下有人说是圣诞歌jingle bell,太遗憾了,并不是这首。再猜猜?” 第159章 “六个月前那一场我酒驾导致的车祸,不仅让我自己的脸上留下一道丑陋的疤痕,还给一个孩子的视力造成了永久性的损伤。由于对方闯红灯的微小过失,且我并没有达到醉驾的酒精含量,因此我最终免于刑事责任,但是我始终都欠大众一个真相,六个月前,我选择利用经济实力掩埋这个真相,这样的行为使我一直都回避了这个社会在对我应有的谴责,我也不曾真正勇敢地面对自己的过失。六个月过去了,我希望我的醒悟还不晚。”他认真地说:“我的行为有悖于公共道德,不负责任且极为自私,除去对私下对受害者应有的歉意和补偿之外,我认为我对这个社会也造成了极大的负面影响。我在此郑重地决定,从今以后,我将捐出每一年净收入的百分之七十,用于反酒驾的公益宣传,支出明细将由我的工作室在每年年底公示,我不奢求大众的谅解,但希望大众可以监督我,让我能面对自己的过错,给我一个机会去补偿。”夏庭晚说到这里,严肃地站了起来,对着镜头深深地鞠了一个躬:“对不起。”周仰并不认同他的决定,那自然是处于绝对的利益考虑。苏言既然愿意以卸任来换取亨泰集团对叶炳文的控制,那就意味着这件事并不会发散出去,在这个时候承认,就像是打赢一场艰巨的胜仗之后,突然又把胜利的果实拱手相让。更何况,巨大的舆论压力甚至可能影响到《寻》这部电影的选角,一旦投资方认为夏庭晚的形象太过负面,甚至可能忽视演技上的差异,而选择形象上更为健康的时渺。理智上,有一万个理由可以支撑夏庭晚不去做这样的无用功。可是他还是遵从了自己的内心。到最后,这甚至和苏言无关。他没有选择去利用邢乐,也没有再去回避自己的内心。去面对自己的过错,只关乎他个人,是他成长历程里至关重要的里程碑。迈过去,哪怕有险阻荆棘,哪怕放弃眼前的一切,他都终将坦坦荡荡地长大成人。夏庭晚发布完视频之后,没有再看哪怕一眼网上的言论。赶去为《寻》试镜的路上,他认认真真地给苏言打了一段话,删改了好几遍,最后用微信发了过去。这是他在试镜之前做的最后一件事——先生,我们相爱六年,我收到了你写的138封情书,却从没给你写过信。因为与你相比,我的文采实在拿不出手。但读完你的信之后,我知道我必须得选择你更习惯的方式与你沟通。我想收到这条消息的时候,你想必已经看到了关于我承认酒驾伤人的新闻,无论如何,请你不要觉得这是我为你所做的牺牲。我并不是这样想的。事实上,这几年以来我从未有一刻感觉像此时一样如释重负,这是我做过的最正确的决定。先生,你在信里问我,我会怪你吗。在最开始寻找你的那几天,我的确怪你,不仅怪你,在某些瞬间我也恨你。我第一次深刻地明白,其实你一直都不完美。你并不勇敢,有时甚至胆怯。胆怯到明知道我会有多么难过,也要把我推开独自躲起来。你爱我,又无私又自私,你并不是不求回报,只是能够咬牙忍住渴望。你不是我曾经幻想中那个无所不能的强大男人,你不能把我保护周全,你总是做错事,你注定无法带我度过人生的所有崎岖和险阻。可是,明白这一切之后,我却比以往更要爱你。我不会写那么多优美的句子,我只知道——先生,你变得那么真实,真实到我一闭上眼,就像是可以紧紧抱住你。因为直到现在,我才明白了我们结婚时牵手宣誓的意义。无论贫穷还是富有,疾病还是健康,我们都要相爱相敬、不离不弃,至死不渝。你还记得吗。你还记得你望着我的眼睛说——till death do us part吗?我的先生,我将永远是你的小孔雀。我栖息在你的怀里,一如既往地仰视你,爱恋你。但如果你的一生之中,也会有无力虚弱的瞬间。你可不可以也做我的猫,放心地钻进我的怀里,让我细致地保卫你、爱护你?我一直都尊重你的决定,就像我尊重你想要离开亨泰去追寻人生的意义,可是今天不一样。我不是在要求你,我是在请求你。请你看看我的成长吧。请你想想我们至死不渝的誓言,请你再重拾起五年前牵着我的手步入婚姻的勇气,请你……给我堂堂正正做你的丈夫的权力。我爱你,苏言。我等着你的回复。……夏庭晚赶到试镜的小阁楼时,时渺已经演完自己的部分了,只是还没走,等着想看看他的表演。贺言西、许哲和陆相南都坐在那儿在等夏庭晚。夏庭晚去洗手间准备的时候,陆相南跟了进来,神情很严肃地开口道:“我看到你网上发的东西了,你这节骨眼的……”“师兄,那是我想好的决定,试镜我尽全力,如果投资方觉得我还是不行,那就是没缘分。”“……”陆相南一时无语,随即道:“要不要简单跟你说下时渺怎么演的?”“不用了。”夏庭晚用纸巾擦去了刚刚用冷水打湿的脸颊,他的笑容很淡,却也异常地笃定:“我演自己的就好。”陆相南看着他,神情一时之间也不由有些微妙起来,随即没有再多说什么,和夏庭晚一起走了出来。 第161章 那次失利,使时渺看到了一种无法逾越的差距,有好长一段时间都一蹶不振。时过境迁再想起这回事,也觉得颇为感慨。这世上,每一条道路都截然不同,也不是每一种不圆满收场的感情都伤心欲绝。那年时渺还太年轻,体味不到那些寻寻觅觅后的豁然回首,痴缠执念后的百转千回。爱与欲,得到与失去。这人生有多少种悲,就有多少种圆满。夏庭晚一个人走到楼下,在等赵南殊的车过来时,有那么一瞬间,他忽然有一种冥冥之中的体悟。他手忙脚乱地从大衣里找出手机,呆呆地盯着并没有动静的屏幕。盯了一分钟、两分钟,就在他几乎要像小时候那样去数数的时候,他忽然感到掌心一阵温热的震动。他眨了眨眼睛,看着手机上面显示的名字。忽然之间鼻子一酸,方才在试镜时没有流下来的泪水,在那一刻轻轻地打湿了自己的手指。他接通电话,把手机放在耳边。他没有开口,就只是贪婪地听着来自那边的,熟悉的、低沉的呼吸声。“庭庭。”过了良久,苏言终于开口了。“回来吧。”他说:“请你陪着我,我的宝贝。”“我需要你在我身边,无论发生什么事,till death do us part。”有那么一瞬间,夏庭晚确信,他听到了苏言哽咽的尾音。“我马上就到。”他颤抖着握着手机,冲进赵南殊的车子里。车头迎面赶上朝阳的光芒。驶向他的归宿。第四十二章 最终章五年后的水城威尼斯,颁奖之夜。v杂志的主笔临时食物中毒,新人娱记蒋婵不得不硬着头皮接替在海外的直访任务。交接的时候出了点严重的纰漏,虽然摄影记者已经进去了,但是她却没有从主笔手里拿到进颁奖内场的通行证,于是只能战战兢兢地等在外面,看能不能找到机会堵到《寻》的主创,尤其是夏庭晚和许哲。颁奖典礼开到一半,蒋婵已经迅速从里面收到了消息。华语电影拿到了近二十年来以来的最佳成绩,《寻》突出好片重围,斩获年度威尼斯金狮奖、许哲首次获得国际三大影展之一的最佳导演。然而之前因为精湛动人的演技而备受瞩目的夏庭晚,虽然被提名为最佳男演员,却最终与威尼斯影帝失之交臂。这位三十岁的华人男演员,最终没有成为历史的创造者,以最年轻的年纪摘下两个欧洲三大影展的影帝头衔。之前就有人悄悄猜测过这个可能性,去年的威尼斯影展已经把影帝荣誉给了另一位出演同志文艺片的欧洲演员,角色的同质化,必然会对夏庭晚今年的角逐提高极大难度,更何况今年入围的几位演员,无论年龄还是资历上都远远超越他,形势的确险峻。有这样的结果,意外、也不意外。蒋婵心里有些隐隐的失望,任何一个看过《寻》的观众,都不可避免对会被夏庭晚的表演击中内心。那个哑巴山城男孩,虽然从头到尾没说过一句台词,可是他的眼神,他脸上欲说还休的伤疤,他的肢体动作,却像是一只被柔软山风吹拂而来的孤独精灵,让人魂牵梦绕。颁奖之后里面还进行着庆功宴,蒋婵穿着长裙在夜风中守到半夜,但运气之神到底没辜负她的努力。到了半夜,她终于见着穿着一身范思哲高定的夏庭晚出现了,端正的黑色西装外套下,衬衫的不对称设计使整套设计正经中又带着一丝隐约的纨绔调皮。她一边踩着高跟鞋冲上去拦夏庭晚,一边给守在另一边的摄影记者打电话。“夏、夏先生,请问我能给你做个简短的专访吗?”蒋婵磕磕巴巴地说,她第一次这么近地接触夏庭晚这个级别的演员,担心着夏庭晚或许心情会不好直接黑脸拒绝。“好啊。”没想到夏庭晚稳地站定了脚步,耐心地等蒋婵的摄影记者也赶过来。蒋婵激动地手都在发抖。五年了,圈子里没人采访到夏庭晚,听说他拍完《寻》之后,就去了国外生活,甚至连消息都很少传回国内,只有每年年底公示收入之后的捐款过程从来没有马虎过。八九月的威尼斯水城,气候宜人。蒋婵抬头看着夏庭晚,一时之间不由自主把呼吸都屏住了一刹那。与电影是截然不同的,当夏庭晚出现在现实生活中时,蒋婵既震惊于他真人的惊人美貌,以及那种完全不同于刚出道时的温和有礼。他脸上的伤疤依旧很明显,可是比起当年17,8岁的他,他却显得更加的富有魅力。夜色中,一双桃花眼神采奕奕、像是在泛着光,光洁的肌肤上仍然没有半点瑕疵,嘴唇没有上妆,呈现出健康光泽的淡红色泽。那招牌式的挺翘鼻尖,使他即使在三十岁的年纪,气质中仍然带着一种天然的纯净。“夏庭晚,请问你对于这次《寻》的成绩满意吗?”蒋婵刚一问出口,就有点生气自己太过单刀直入,让夏庭晚想起了不愉快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