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镖局》 第一章 【第一章】 「一、二……行了,就是现在!」 收起steiner m22型望远镜,放进挂在腰上的硬式携带盒扣好,乔妍决定该是采取行动的时候,如果错过这次机会,下次不知道又要等到什么时候。 她投宿在这家位于北京紫禁城附近的饭店有五十层高,这几年才建好,算是相当新颖的饭店。 拿起黑色夹克穿好拉上拉链,弯腰确认军靴中的军用短刀确实放好,该带的随身用具都带了以后,乔妍最后拿起床上的降落伞背在背后,再拿起攀岩用的绳索,边调整装备边走出房间,目标是位于对面大楼第三十八层的办公室,她要解救的人质就在那儿。 「解救人质」,这可不是电玩里的游戏,而是她的真实生活。 乔妍隶属于一个神秘的女性佣兵组织,因为需要极度保密,所以不为外人所知,组织里面的成员宛如隐形人,如果不幸因为任务失败而丧命,除了组织的成员以外,不会有人知道,所冒的风险极高,乃至于组织成员寥寥可数,全球加起来不超过一百人,而且每年人数还有向下修正的趋势,可见她们的工作有多危险。 伴随着高风险而来的当然是高报酬,她们这群女性007,没有帅哥可抱,没有名车可开,唯一能指望的就是钱。 乔妍加入组织以后接了相当多次任务,也确实赚了不少钱,但这并不是她成为佣兵的原因。她之所以会来干这行是因为刺激,乔妍精通各种武术和运动,活脱脱就是一部会跑动的运动辞典,如果只是拘泥于一些平凡的工作她会受不了,干脆当佣兵发泄多余的精力,既能赚钱又可以运动,何乐而不为?这么想就不会觉得她的工作有多危险,何况报酬也的确诱人,一旦平安救出人质还会被当成英雄崇拜,其实挺划算。 乔妍生性乐观,出任务没想过失败,而她也非常幸运,没有一次空手而回,也因此深获上头的信任,工作多到接不完。 轰隆! 划过天际的巨雷,彷佛是在反驳她的想法似地响个不停。 她抬头看看天空,原本晴朗的蓝天已经被一层厚厚的灰色云层取代,雨很快便会落下,她若是够聪明,不该挑这个时候执行任务,等待会是较好的选择。 问题是她已经没有时间再等下去!上头给她的命令是要她在三天之内救出人质,今天已经是第三天,她若再不救出人质,就等于宣告任务失败。任务一旦失败,她在组织内的评比会立刻下降,以后要想接到高报酬的任务,将会变得十分困难。 一想到花花绿绿的钞票就要长翅膀离她而去,乔妍发誓她就算拼尽全力也一定会完成这次任务,把那些诱人的钞票再抓回手里。 她之所以这么拼命,其实是有原因的。她想开一家保全公司,这需要一笔庞大的资金,为了完成自己的梦想,任何危险她也不怕,再说这次任务的报酬十分优渥,只要能顺利完成,距离梦想就更近一步,说什么也不能打退堂鼓。 打定主意以后,乔妍拿起房间的磁卡到饭店一楼大厅退房,然后毅然决然走向对面的高楼。 在她迈开脚步的同时,天上的乌云开始往同一个方向聚集,一圈又一圈,慢慢形成漩涡。这不是太好的兆头,但她的工作原本就伴随着危险,区区几道落雷动摇不了她的决心,只会迫使她加快脚步。 恐怖份子所在的大楼共有四十二层楼高,人质被关在三十八楼,根据她掌握到的情报,对面一整栋大楼几乎布满了恐怖份子,想由下而上攻坚难上加难,所以她打算采取高空垂吊的方式,击破大楼外的玻璃窗闯入大楼,等救到人质,再打开降落伞从空中逃逸。 她敢这么策划,是因为这次委托她营救的是某国的重要将领,因为过不了美人关被下药成了恐怖份子的人质。 这当然是很丢脸的事情,该国的国防部长不想张扬,只想悄悄救人,于是她们的组织便成了最好的选择。乔妍因为常在亚洲地区出任务,又没语言方面的障碍,上头自然就派她执行这次任务。 这个老色鬼最好给我知道怎么跳伞,否则就死定了! 乔妍每次出任务都带一大包,毕竟有备无患,但同时带两副降落伞倒是头一遭,这让她看起来像个忍者龟,全身臃肿不已。 她将要给人质用的降落伞绑在腰际,同时调整好绳索,边调整边抱怨。 要命,光攀岩的装备就不轻了,还得多带一副降落伞。虽然她已经尽量减少装备,也刻意挑选了较轻材质的降落伞,但包括必带的随身用具,林林总总加起来,仍是重到令人抓狂。 她真的很想骂脏话,也真的骂了。 另一个让她抓狂的原因,是她今天还没喝咖啡。乔妍习惯每天至少喝一到两杯咖啡,没喝咖啡会让她精神不振、情绪低落,严重的时候还会想打人。 像此刻,她就很想把那个害她不能喝咖啡的老色鬼打成猪头,如果不是因为必须救他的关系,她早就去星巴克悠闲地喝咖啡了。 千错万错都是老色鬼的错,谁叫他色迷心窍,被抓了活该。 乔妍一点也不同情被抓的人质,她比较同情自己必须在这种鬼天气出任务,最好保佑一切顺顺利利,否则她可是会跟老天爷发火的。 人质被囚禁的大楼为双并大楼,是乔妍唯一感到欣慰的地方。她打算先进到另一栋大楼,再由该大楼的顶楼进到人质所在的大楼,然后按照计划救出人质。 因为是秘密行动,所以不会有任何支持,凡事都得靠自己搞定。 换句话说,她既得解救人质,又必须负责之后的善后工作,一个人得同时做好几个人的事,仔细想想,她根本是廉价劳工,而且没有任何保障。 顺利登上大楼的顶端,翻过两公尺高的围墙到达预定地,乔妍打开腰包从中取出铁钩爪挂在外墙的顶端,再系好安全带,然后将安全带和主绳用钩环固定好扣进快扣中,最后再检查一下上升器,确定够牢靠以后开始行动。 只见她身手利落地爬上外墙边缘,弓起身体双脚踩住墙身用力一蹬,随着绳子的滑动快速往下坠落。 轰隆! 自天际传来的怒吼声,毫无遮掩的向她袭来,少了楼板的掩护,她更能清楚地感受到大自然的威力。 真的不妙。 乔妍曾经在更坏的天气中出过任务,但她从没看过这么诡异的天气,她头顶上方那一层一层往上卷的乌云,与其说像龙卷风,不如说是海上的漩涡,彷佛要把人拖进去似地令人不安。 甩掉这种荒谬的想法,乔妍强迫自己专心在眼前的工作上。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她观察对方三天,第一次发现老色鬼身边只有一个人看守,如果错过这次机会,想要在时限内救出人质难上加难,无论如何她都得在这个时候动手。 绳子下降的速度很快,转眼间她已经来到三十九楼。她深吸一口气,左手抓紧绳索,右手打开腰间的枪袋拿出手枪。 她希望能够不要开枪就顺利救出人质,这就要看老天是否帮忙了,如果她能在第一时间制伏对手,自然就不需要浪费子弹,即使她加入组织已经快两年,她还是不习惯血腥场面,能避免就尽量避免。 乔妍是这个想法,而老天彷佛是要嘲笑她太天真似地竟在这个时候吹起一阵狂风,把她整个人吹得摇摇晃晃,身体跟着失去平衡。 第二章 该死,她努力撑住自己的身体,可她好死不死刚好卡在半空中,想踩住墙面当作支撑,却因为风势过大,脚一直无法碰到墙面,只得用力摆动身躯试图拉近与墙面的距离。 强风加上乔妍不断用力来回摆荡,悬挂在外墙顶端的铁钩爪承受不了多重冲击开始位移。 糟了! 乔妍意识到她用力过猛,很可能会把铁钩爪扯掉,她急忙停止摆荡身体,可她控制得了自己却控制不了大自然,突然刮起的强风并没有因此而停止,风势反而越趋猛烈。 眼看着要解救的人质就在脚下,乔妍却无法更进一步,所有的计划都被强风捣乱,害她跟着也乱了阵脚。 冷静下来,乔妍,你做得到的。 运气一向很好的乔妍,怎么都不愿意承认自己这次走了坏运,坚决相信她一定能够力挽狂澜,克服眼前的困难完成任务。 然而,天不从人愿。 强风之后开始下雨,而依照乌云的浓密程度来看,这雨恐怕会在几秒钟之内转变为倾盆大雨。 可恶! 乔妍现在只有两个选择,一是马上打开降落伞,趁着雨势还没有太大之前逃离;二是想办法回顶楼。无论她作哪一个选择,都宣告任务失败,势必将引起顶头上司的不满。 轰隆! 在她头顶上方不时出现的闪电,迫使她马上做出选择。 乔妍急忙把枪插回枪袋,接着快速打开钩环将安全带松开,接着抛弃主绳让身体自然往下坠落,在她松开钩环的同时打开降落伞,虽然她已经挑选最新型、材质最轻的降落伞,但是以三十八层楼的高度,在这强风之中想要定点着陆确实有些困难,她只能祈祷老天让她平安降落。 她越是如此期盼,老天就越要和她作对。 才不过几秒钟的时间,豆大的雨滴已经噼哩啪啦打她的降落伞,加上不断吹拂的强风,她光是保持平衡就已经费尽力气,根本没有空考虑降落的问题。 乔妍以为她会垂直降落,在重力加速度之下本该如此,然而今天的气流却异常的往上窜,并且将乔妍一路往上推,最后卷进层层乌云里。 搞什么? 乔妍的脑海刚闪过这三个字,包围住她的乌云在这个时候开始扭曲,她的思绪被迫中断,感觉整个人也跟着扭曲变形。 她随漩涡转呀转,明明是在半空中,却彷佛被卷入海底一般无法呼吸。 不行,再这样下去她一定会因为缺氧而死! 乔妍几乎已经看见自己的命运,可很神奇的,这令人窒息的感觉不过持续了几秒钟,天空随即出现,雨也停了,气流变得非常稳定,方才的狂风暴雨彷佛是在跟她开玩笑,也像是她的幻觉…… 「二镖头,你说咱们这镖局,往后的路子该怎么走才好?」 北京城的天空灰蒙蒙一片,平安镖局内的镖师们个个脸色沉重,不比外头的天色好多少,说是更糟也不为过。 二镖头的脸色自是比底下兄弟凝重许多,毕竟自从总镖头去世之后,平安镖局都靠他撑着,只是苦撑了三个月,他也快要支撑不住。 「打从东家去世之后,咱们没走过几趟镖,来砸场子的兔崽子倒是没少过,真不晓得是走了什么霉运?」底下的镖师们抱怨连连,二镖头何尝不苦恼?但这行就是这么现实,少了强而有力的支撑,别说生意做不成,就连以前没有的麻烦都会主动找上门。 「唉!」 话说位在柴儿胡同内的平安镖局,可算是北京城内的老字号,规模不大但名声响亮,生意虽然无法和兴隆镖行等大型镖局相比,但比起其他镖行来,倒也不至于太差。 刚过世不久的卫道成,江湖上人称双枪老卫,他老人家不但武艺高强,武德并且与武功齐名,颇得道上兄弟的敬重。卫道成除了是平安镖局的东家以外,还是镖局的总镖头,手下领着一票兄弟,纵横大江南北,着实风光了好一阵子。 卫道成为人厚道又处处照顾兄弟,手下因此对他忠心耿耿,比起其他镖局,平安镖局的镖师只进不出,甚少更换东家,只是这情况随着卫道成的仙逝有了很大的改变。 「现在最要紧的是找到新的总镖头带咱们走镖,也只能这么干了。」底下的人帮忙出主意。 是呀!眼下最重要的是找到总镖头带领他们,平安镖局最兴盛的时候,有二、三十个镖师,如今只剩不到一半人,只是这一半出走的兄弟,大家也不忍心苛责,毕竟每个人都要生活。卫道成尚在世的时候,镖局就已经负债累累,一些债主不上门讨债全是因为敬重卫道成,现在他老人家不在了,债主还不上门要债? 「如果能这么简单就找到新的总镖头,咱们何必犯愁?」整个北京城有谁不知道镖局现在的处境,跑都来不及了,谁还会主动送上门?简直是痴人说梦。 这话倒也没说错,如果不是过世的卫道成卫东家对他们太好,他们早就离开到别的镖局干活。 「这可怎么办才好?」打从卫东家去世之后,他们的口袋没进过一个铜板,还天天掏钱出去维持镖局,已经支持不下去。 头痛呀…… 「有人从天上飞下来了!」 「什么人能在天上飞?」 「八成又是来踢馆的混账!」 「快抄家伙,别让人看扁了!」 正当大伙儿抱着头发疼想不到办法之际,外头又传来兄弟们的惊呼声,二镖头和底下的兄弟停止议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跟着冲到院子查看发生了什么事。 乔妍先是被卷进乌云形成的漩涡,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混乱的气流彷佛装了自动调节器似地变得缓慢并且将她直往这个方向推。 她不知道怎么回事,但她脚底下就是一片空地,她不乘机降落还等什么时候?乔妍于是毫不迟疑地收伞降落,才刚解开身上的扣环,就有两个小伙子冲上来。 「你这混账,是哪个镖局的?」一个持刀的小伙子对着她鬼吼鬼叫,手上的大刀闪闪发光,看起来很像一回事。 「啊?」乔妍压根儿不晓得他在说什么,只觉得他的装扮很可笑,都什么时代了还穿着清朝的服装、理着清朝的头发,是在拍片吗? 「这小子穿得怪里怪气,到底打哪儿来的?」显然不只乔妍对他们的穿着不满,他们对她的穿着也很有意见,两个人皆用奇怪的目光看着她。 乔妍不会怪他们少见多怪,因为她身上从头到脚都是专业配备,平时她是不会穿出门的,只有在执行任务的时候才会这么穿,而当她全副武装时,没有多少人有机会看见她的装备,难怪这两个年轻人要目瞪口呆。 乔妍猜这两个小伙子不过十几岁,应该还在读高中,不去学校好好念书,却跑来片厂打工,说起来也真辛苦。 「管他打哪儿来,敢欺负到咱们头上就要他好看,青峰,上!」 她才想劝他们好好读书,不要因为贪图一时的金钱荒废学业,两个小伙子却不分青红皂白硬是打过来,她只好动手自卫。 乔妍精通所有武术,最拿手的是跆拳道、空手道、柔道和合气道,此外剑道也练得不错,都是黑带上段,近两年又多练了居合道和拳击,想近她的身没那么简单。 只见拿刀的小伙子大手一挥,刀子就跟着落下来,乔妍不慌不忙地擒住他的手腕,将手掌往手腕折,小伙子痛得丢掉刀子,乔妍接着一个转身,将他巧妙压制在地,小伙子的个头虽然比乔妍大上许多,却怎么也动不了,只能脸朝地下不断哀嚎。 第三章 「志通!」名叫青峰的小伙子见同伴被欺负,端起长枪便朝乔妍刺过来,乔妍转过身做了一个标准的踢击,将青峰手上的长枪踢掉,接着又踢中他的下巴,三十秒钟不到,两个人都被摆平。 听闻打斗声冲出来的镖师,看见自家小兄弟被人踩在脚下,气得头上冒烟,一个一个跑去抄家伙,发誓非打得乔妍满地找牙不可。 乔妍连解释的时间都没有,就被迫对付一堆镖师。她自然不知道这些人的来头,光数人头就够她忙了,况且还得想办法应付他们手上那些刀啊、剑的,那只有在古装剧才会出现的兵器。 好吧,只好拿出秘密武器了。 乔妍猜想她是误闯片厂,惹得人家不快,所以才会遭到暴力对待,不过无所谓,她习惯以暴制暴,况且她没机会完成任务已经很不爽了,拿这些不知死活的家伙出气也不错。 她算了算,现场大概有十个人,其中有老有少,看起来都有功夫底子,必须小心应付。 她拉开腰包的拉链,拿出她个人专属武器--双截棍,将棍子撑开摆开阵式。 「那、那是什么?」镖师们看她的手轻轻往右一拉,袋子就自动打开,一个一个全张大眼睛,以为她在变戏法。 「不知道,洋人的玩意儿吧!」听说洋人用的东西都很奇怪,绝大部分他们都没见过。 「他手上拿的不就是小扫子吗?」有人认出她使用的兵器,指着乔妍大叫。 小扫子? 听见这三个字,乔妍皱眉,总觉得在哪里听过这种说法,一时又想不起来。 「区区一把小扫子就想打垮咱们,兄弟们上,让这小兔崽子见识咱们镖局的厉害!」 乔妍手上的双截棍显然刺激了他们的自尊心,再怎么瞧不起他们,只用一把不起眼的棍棒就上门踢馆也太过分,完全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乔妍压根儿不晓得镖师们吱吱歪歪在不爽什么,但他们瞧不起她的双截棍让她很不高兴,她这把双截棍可是特制的,外表看似平凡,其实暗藏机关,小看她可是要吃苦头的。 就看见她随手拿起双截棍甩了几下,连接两根棍子的钢丝越甩越长,镖师们见着无不惊呼。 「扫子的绳子……变、变长了!」见都没见过哪! 「这一定是戏法,兄弟们冷静下来,别被他骗了。」 「对,只要把中间的绳子切断,他就没戏唱了!」 都说眼见为凭,可偏偏镖师们不信邪,硬要把乔妍当成江湖郎中,她也没有办法。 不过,这些演员真尽责,演得还真像一回事,连台词也可以马上编出来。 都说眼见为凭,事情摆明了有异,乔妍偏不信邪,固执地以为自己误闯拍片现场,还演得很快乐。 一群镖师喊打喊杀,一会儿这个拿刀冲过来,一会儿那个拿剑刺过来,全被乔妍的双截棍缠住,动弹不得。 「奇怪,这绳子怎么切不断?」 镖师对着钢丝又切又锯的,完全是白费力气,因为乔妍这把双截棍是特制的,中间钢丝的强韧度不但是一般钢丝的一千倍,棍子两端还可以伸长为原来的两倍,必要的时候还可以当成吹箭使用,是非常犀利的武器,价格也是不菲,一把造价一万五千元美金。 乔妍使用的武器已经够他们傻眼,她那一身功夫更令镖师们感到不知所措,用的招式他们想都没想过,刚柔并济的打法让他们难以招架,任凭他们再怎么飞扑,再怎么偷袭,她都有办法躲掉,搞得大伙儿灰头土脸,一个个全成了跳池子的青蛙。 「臭小子--」 「住手!」 正当大家输得不甘心,卯起来准备第二回干架的时候,二镖头凌厉的声音传来,镖师们全停止攻击,转头看二镖头。 乔妍看着二镖头朝她走来,心想这些人都不知道累的哦!一个接一个,也要给她喘口气的时间。 二镖头表情严肃地在乔妍面前站定,乔妍以为他要说什么,二镖头却突然单膝跪了下来。 「二镖头!」怎么突然跟那小子下跪? 「你们也跪着!」二镖头喝令众镖师,大家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既然二镖头说话了,大家也只能照做,纷纷跪了下来。 于是除了二镖头以外,现场每个人都一头雾水,其中当然也包括乔妍。 怎么回事,不是要干架吗?怎么统统跪下来…… 「兄弟们,快见过总镖头!」二镖头大声命令底下镖师,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完全不知所以然。 「什么?」乔妍也是一脸惊慌,什么总镖头?她可从来没说过要参与演出…… 「你们还傻乎乎地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跟总镖头打招呼!」二镖头生气大吼,底下的镖师不得不齐声大喊-- 「参见总镖头!」 乔妍的嘴巴顿时张大成o字形。 「参见总镖头!」 镖师们整齐划一的招呼声,在破落的院子里回荡,听起来格外响亮,却依然无法让乔妍回神。 她出过不少次任务,面临过各式各样的突发状况,但从来没有一次能够像现在这样让她哑口无言或是嘴巴张大到可以塞进一颗橙子,她知道自己闯进拍片现场,造成大家不便是她不对,但也不必这样整她吧!她又不是故意闹场的。 「……你们的导演呢?」乔妍回过神的第一件事就是找摄影机,她的身分是机密,绝对不能曝光,她必须找到底片当场销毁。 「导演,什么导演?」 镖师们互相对问。 「不知道,没听过。」 镖师们看来看去,目光最后落在二镖头身上,二镖头摇摇头,表示他也没听过。 面对这荒谬的场景,乔妍突然间耐性全失。她还有任务要执行,离期限结束还有几个钟头,她得在剩下的几个钟头内,想办法救出那个老色鬼。 「快叫你们的导演出来,我有话要跟他说!」乔妍气得大吼,镖师们压根儿不明白她在说什么,白挨了一顿骂。 「总镖头,咱们实在不晓得您说的『导演』是个啥玩意儿,咱们听都没听过。」二镖头出面解释。 乔妍闻言愣了一下,心想不会吧!两岸的差异有这么大吗?她记得对岸也是叫导演,难道还有别的说法? 「那……请你们这部片子的领导出来,我有话跟他说。」她换个说法,以为这样他们就听得懂,这可难为了底下一票镖师。 「片子?」 「领导?」 镖师们互相对看,每个人都是一头雾水,越听越迷糊。 「总镖头,您说的是刀片子还是面片子?」最后还是由二镖头出面承担起沟通的责任。「如果您是要刀片子,镖局里多得是。如果您想吃面片子,我请家里的婆娘削给您吃,咱家的婆娘长得虽然不怎样,手艺倒是不错,您尝了一定会满意。」 二镖头话一落下,底下的镖师个个忙着点头,开始讨论起二镖头老婆的手艺有多好,听得乔妍胃痛。 「别跟我扯这些五四三,快叫你们的导演出来!」她以为镖师们联合起来捉弄她,坚决不上当,只想赶快销毁底片走人。 这实在太为难底下这些镖师,他们连她的话都听不懂了,哪还能捉弄她?况且她那么能打,就算他们想找碴也没办法。 「咱们是真的听不懂您在说什么。」二镖头拼命解释。「不过镖局里的刀子很多,就是不知道您觉得合不合用?」 乔妍闻言简直快气疯了,只想大声斥责他们别闹了,她没有那美国时间陪他们玩。还没开口,随即发现镖师们脸上的表情认真得不得了,好似她说的是某种外星语言,而不是人人都听得懂的普通话-- 第四章 脑中闪过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乔妍停止和镖师们争论,转头看四周。 老旧的房子,掉漆的门,破碎的地砖,和纸糊的格子窗,和她这几天在北京见惯了的四合院没两样。 乔妍深深吐一口气放下心,骂自己神经病。穿越时空掉回古代,这是电影和小说才会出现的剧情,她只不过是被刚才那阵怪风弄昏头,才会产生这么离谱的想法,纸糊的窗子又怎么样?还不是照样能遮风避雨……等等,纸糊的窗子? 白色的窗纸,像是医院急诊室里的纱布,在她的瞳孔中放大又放大,她差点尖叫喊救命。 虽然眼前的一切和她几十分钟前才见过的四合院很像,但她如果没记错,那些四合院的窗子全镶上了玻璃,没有纸糊的窗子,那是在很久很久以前,玻璃还没有大量生产前,才有的超级古董! ……不会的,不可能有掉进时空裂缝这种事,爱因斯坦的理论至今尚还停留在讨论的阶段,没有人能够证明有时空裂缝的存在,但万一真的存在呢? 乔妍越想越不安心,用手打开腰间的黑色硬盒,将steiner m22型望远镜拿出来观看四周的建筑物。 「那、那是什么?」 「不知道。」 「没见过。」 她每拿出一样装备,都会引起镖师们的惊呼和讨论。 乔妍没空和镖师们计较,事实上她比他们更惊慌,除了紫禁城还在原地没搬走以外,原本应该存在的高楼大厦一栋也不剩。 ……不,这一定是因为她的所在位置太低的缘故,她只要移到更高的地方,就能看见那些高楼大厦! 她放下望远镜,左顾右盼寻找二楼以上的建筑物,但北京的四合院几乎都只有一楼,她只好爬上屋顶。 在屋顶站定后,她再度拿起望远镜眺望远方。透过高倍数的镜片,她看见一般视力看不见的景象,除了绵延不绝的屋顶、交错的院落和蜿蜒的巷弄,她还看见几公里以外的大街上人来人往,有些人站在路边聊天,还有小贩挑着担子沿街吆喝,说有多热闹就有多热闹。 她再次放下望远镜,摇摇头,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错觉,她在望远镜中看见那些做清朝打扮的男男女女,只是片厂雇用的临时演员,她不知道被吹到哪个天杀的片厂。 乔妍怎么都不愿相信自己穿越了时空来到清朝,问题是除此之外,她也无法解释,为什么方圆几公里除了四合院以外,没有一栋现代化建筑。 不愿再一个人胡思乱想、自问自答,乔妍身手利落的跳下屋顶,询问镖师。 「现在是公元几年?」她差点开口问是民国几年,一想到对岸的用法和台湾不同马上改口,只见镖师们一脸茫然地看着她,压根儿听不懂她说什么。 「公元,这是个啥东西?」怎么这小伙子--不,总镖头说的话他们没有一句听得懂的。 不妙,他们连公元这两个字都不懂,事情越来越往她害怕的方向发展。。 乔妍烦恼到用手搔头,她因为戴着黑色头套,没直接搔到头发,但意思都一样,心中一样不安。 公元听不懂的话,那也只好…… 「现在是哪个皇帝?」她换简单一点儿的说法,这下换二镖头伤脑筋。 「回总镖头的话,今年是乾隆五十九年。」二镖头没敢直接喊皇帝老爷的名字,但他婉转的说法却证实了她的疑虑。 恶梦成真!她真的掉进时空裂缝,来到清朝。 「总、总镖头。」二镖头见她呆呆站立,担心地呼唤她。 乔妍无意识地看着二镖头,心想怎么可能会发生这种事?这未免也太扯了。 「总镖头!」底下的镖师看她呆愣到彷佛天南地北都分不清,只好一起开口帮忙招魂。 乔妍的魂是招回来了,但她情愿她的思绪干脆留在外层空间算了,省得还要面对现实。 「你们……叫我什么?」从刚才就一直叫她总镖头、总镖头,这是什么奇怪咒语吗?她该不会就是被他们这样call到清朝来的吧! 「总镖头呀!」镖师们齐声答道。 「你们为什么这么叫我?」又是这三个字,听着听着越来越像是咒语。 「因为您武功高强,咱们镖局现在正缺总镖头,由您来领导镖局,兄弟们都会服气。」二镖头解释,底下的兄弟频频点头,一致赞成。 虽然大家都很讲义气的投下赞成票,但乔妍总觉得是老天在跟她开玩笑,而且这玩笑越开越大,她不但被卷进古代,还成了镖局的总镖头。 「……这不可能是真的,对吧?」她问底下的镖师,大家一头雾水。 「总镖头?」 「我是说,你们不可能是镖师,只是临时演员,而这里也不可能是镖局。」对,一定是这样。 「咱们实在听不明白您的意思,但如果总镖头不相信,可以转身看看那上头的招牌。」二镖头指着她的后上方,要她自己亲眼证实。 乔妍立刻转身,一块黑底金字的招牌倏然映入她的眼帘。 「平安镖局。」她不可置信地看着招牌上那四个大字,感觉都快疯了。 【第二章】 平安镖局的正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容纳个二、三十个人没有问题。 乔妍几乎是被用抬的拱上总镖头的座位,说好听一点是全体一致拥戴,众望所归。说难听些根本是赶鸭子上架,把大家都不要的职位硬塞给她。 二镖头希望镖局赶快上轨道,因此在乔妍都还没坐稳,便口沫横飞地解释镖局目前的情形。乔妍之所以耐着性子聆听,是因为她莫名其妙掉进清朝,在她还没弄清楚四周的环境之前,得先有个歇脚的地方,所以只好暂时待着。 「……也就是说,自从你们的总镖头去世以后,不断有人上门踢馆,镖局的招牌快要不保,所以你们才急需找到新的总镖头。」乔妍听了二镖头老半天解释,终于做结论。 「大致上是这样。」二镖头点点头,心想她不但功夫了得,脑子也好使,他没有看错人。 很好。 乔妍清点一下镖师的人数,总共有十四个人,换句话说有十四张嘴要养。 言情小说中有各式各样的穿越,就是不知道有没有像她这么倒霉的,一回到古代还分不清东西南北就被迫打群架,还没分出胜负就荣升镖局的总镖头,最扯的是这还是一间快倒的镖局,她就算有神仙的能耐,也挑不起这个重担。 「有关总镖头一职,我恐怕无法胜任。」来到这活见鬼的时代,她连自己下一餐在哪里都不知道,还要养活这一堆人,她又不是疯了。 「总镖头,您不能见死不救。」二镖头敢情倒好,把责任全推给乔妍,推得她一愣一愣。 「我见死不救?」有没有搞错?「拜托,我才需要喊救命好不好?莫名其妙掉到这见鬼的年代--」 镖师们陡然睁大的眼睛,让乔妍适时住嘴,没再说下去。 「反、反正我就是不能答应你们!」好险,差点就说溜嘴。「再说,你们需要的不只是总镖头,还要新老板,我根本不是当ceo的料!」 ceo? 她不解释还好,她一开口大家又是一头雾水,无一例外。老板他们还听得懂,南方人都是这么称呼东家,但ceo是个什么玩意儿,他们就不知道了,感觉上像是南方的方言。 「c……eo?」二镖头的舌头都快咬掉,很困难才发出这三个字母的音,乔妍则是快气掉半条命,想不透自己怎么会来到古代,这其中必定有什么原因。 第五章 「算了,你们不必知道。」再解释下去她会累死,干脆省点力气好好想下一步该怎么走。 「总镖头,咱们镖局目前的经营确实出现困难,但我相信,只要您肯领导咱们,咱们镖局一定能快速度过这次难关。」二镖头看得出她心意已决,但仍不放弃游说,就怕错过这次机会,没有下次。 「很遗憾听见你们的镖局经营困难。」她从椅子上站起来,准备拍拍屁股走人。「但是我要走了,我真的没有办法满足你们的期望,请你们另请高明。」 「别这样,总镖头--」二镖头跟着起身留人,这时外头的院子传来轰隆声,像是有什么东西被踹倒。 搞什么? 青峰听闻声音,第一时间赶到门边察看发生了什么事。 「是光明镖局的兔崽子们!」看清来人之后,青峰回头通知大家,只见镖师们纷纷站起来准备干架,只有乔妍动也不动。 这间镖局还真是热闹,天天有人上门踢馆,幸好她没答应当总镖头,否则光带头干架就会累死。 「这是什么? 「好大的风筝。」 「没见过这种风筝,拿起来瞧瞧。」 正当乔妍庆幸自己没蹚这趟浑水,院子传来的话硬是把她拖下水。 「总镖头,那不是您的东西吗?」青峰手指向外面回头当报马仔,乔妍先是愣了一下,接着快速跑到门边观看。 这一看不得了,对方手上拿的竟是-- 「我的降落伞!」这些不长眼的混账竟然敢打她降落伞的主意,那可是她回到现代的唯一机会,看她不把他们痛扁一顿才怪! 乔妍废话不多说,直接冲到院子教训对方镖师。 大家本来想上前帮忙,但他们哪有这个机会?才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光明镖局的镖师已经被她打趴在地,一个一个全成了俗辣。 「总镖头手上那把扫子,威力可不是盖的。」 「就是啊!」 「嗯、嗯。」 他们不帮忙就算了,还挤在门边看热闹,顺便讨论起乔妍手上的双截棍来。 光明镖局的镖师趴在地上唉唉叫,带头闹事的镖师背部还成了乔妍的踏板。 「你、你到底是谁?」对方镖师不甘心,已经被乔妍一脚踩趴了还要呛声,摆明欠揍。 「你问本小姐--本姑娘是谁,本姑娘就告诉你,省得你想报仇还找错人。」她也不怕对方再上门找碴,原本她以为古代的镖师功夫应该都很厉害,实际交手才发觉都不怎么样,比起她在现代的师父差多了。 「本姑娘?!」 她此话一出,所有人全傻了眼,包括平安镖局的众镖师在内,一个一个全呆成木头人。 「怎么,你们都没看出我是女的?」乔妍见大家全张大嘴,挑起一边的眉毛问道,两间镖局的大男人全部摇头。 没有,一点都看不出来!虽然说她长得眉清目秀,个子又娇小,但个头不高、长相阴柔的男人满街都是,况且她包得跟粽子没两样,黑色的衣服塞得鼓鼓的,看起来很壮,他们认得出来才怪。 乔妍撇撇嘴,受不了这时代男人的少见多怪,他们大概作梦都想不到会败在一个女人的手下吧! 「你、你是女的?」尤其是光明镖局带头闹事的镖师更呕,他竟被一个女人踩在脚下,这事儿传出去他还要不要做人?干脆一头撞死算了。 「我不但是女的,还是这间镖局的总镖头。」对方轻蔑又不可思议的语气惹毛了乔妍,害她大脑暂时失去作用,一股脑儿地冲口而出。 「什么,你是平安镖局的总镖头?!」被踩在脚底的镖师惊呼。 「还是热腾腾刚出炉的ceo,请多指教。」她抬高下巴,表情骄傲得不得了。 「c、c……」 「是ceo!」平安镖局的镖师们异口同声说道,乔妍用力点头,完全没发现自己干了什么好事。 「知道了就快滚。」乔妍抬起脚,饶了对方镖师一命。 对方镖师狼狈的爬起来,拍掉身上的尘土,恶狠狠地指着乔妍的鼻子呛声。 「臭娘儿们,你给老子记住,老子一定会回来报仇!」他的话还没完全落下就赶紧跑了,完全就是俗辣的表现。 「呿!」不长眼的小喽啰! 乔妍按下双截棍的隐藏式按钮,将钢丝收回棍子里,看在平安镖局镖师的眼里,就像在变戏法。 对了,她的降落伞!得赶快收好,不能再让别人有机会抢去。 她转身想收拾降落伞,却发现自己正面对一张一张感动的脸孔。 「干、干嘛?」她直觉地往后退一步,发誓在他们的眼中看见泪光。 「你刚刚承认自己是咱们镖局的总镖头。」二镖头老泪纵横,感动得不得了。 乔妍的嘴巴张得大大的,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做了这么愚蠢的事。 「总镖头!」大伙儿往她的方向踏一步,她连忙摇手。 「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们误会了……」 「难道您要说话不算话吗?」十四双眼一起盯着她,乔妍简直有苦难言。 都怪她大嘴巴,没事和人逞什么威风,这下逃都逃不掉。 「我没有说话不算话。」她最注重信用,才不可能黄牛。「我只是--」 她只是想拍拍屁股逃跑,管他镖局是不是真的会倒,以后又有多少人上门踢馆。 突然间,乔妍觉得自己很卑鄙,在人家最需要她的时候逃开,这有违义工精神,也不是她的作风。 「总镖头!」大伙儿一步一步进逼,她已经没有退路。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我当你们的总镖头就是。」谁叫她刚获颁义工奖,总不能对不起她房间的奖牌。 就这样,乔妍成了平安镖局的总镖头,这件事很快在京城之内传开。 琉璃厂附近酒楼茶馆林立,来此淘宝寻货的商人和来此闲逛的有钱大爷逛累了、走累了,总爱上茶馆喝茶聊天打发时间。 此时正值乾隆五十九年,再过一年,乾隆便会以「不能在位超过皇爷爷康熙皇帝」的理由逊位,将江山交给嘉庆皇帝,但在这个时代,没人料得到乾隆会在下一年逊位,还一个劲儿地讨论明年便是乾隆在位六十周年,京城该会有多热闹。 「明年乾隆爷在位就满六十年了。」 「那不是快赶上康熙爷?」 「康熙爷在位有六十一年吧!」 「可不是,都快赶上啦……」 茶馆那头身穿华服的满人子弟喜孜孜地讨论起明年的喜事,然而对这头的老百姓来说,乾隆皇帝在位六十周年固然值得高兴,却比不上街头巷尾热议的小道消息来得有趣。 「你听说了吗?平安镖局来了一个厉害的总镖头,这总镖头还是个女的,现在大伙儿都在谈论这件事。」 「有这回事?」 若要问现在最热门的话题,该数乔妍,毕竟这年头女东家是有的,女的总镖头大家还真没听过。 「千真万确。」假都假不了。「听说光明镖局的镖师上门找碴,一个个全教这新来的女总镖头给打趴,全躺在地上喊救命呢!」 流言的威力惊人,没有的事可编成有,有的事又可以无限扩大,一下子传遍京城。 「那她可真厉害,那女总镖头叫什么名字?」 「好像叫乔妍的样子。」 乔妍不过回到清朝三天,马上就声名大噪,将来大有可为。 「咱还听说,她只用一把扫子就把光明镖局的所有镖师打趴。」 「只用一把扫子?」不会吧,这么强。 「是呀!」厉害吧。「但是光明镖局的镖师打死不肯认输,一直嚷嚷是那女总镖头使诡计,用了洋人的玩意儿。」 第六章 「能拿到洋人的玩意儿也不简单。」得要有门路呀! 「可不是……」 茶馆这头汉人继续嚼舌根,虽然说清兵入关都已经超过一百五十年,汉满两家仍是分得很清楚,连桌子都隔得老远。 大概也是因为有这层障碍,这头汉人说起话来肆无忌惮,也不怕说话内容被满人听见,反之亦然。 就有这么巧,一向自视甚高,不屑跟汉人混在一起的满人子弟中还是有异类,此刻正竖起耳朵听隔壁桌的汉人说话。 因为隔着一张屏风,隔壁的汉人看不见他,他倒是把话听得一清二楚。 原来平安镖局找到新的总镖头,这总镖头还带了洋人的玩意儿。啧啧啧,平安镖局这些兔崽子,明知道他对洋人的玩意儿特别感兴趣,居然还不差人来通报。 把剥好的瓜子肉统统放进嘴里嚼了几下,丹伦看着窗外的好天气,心想反正今天闲闲无事,就上门讨债吧!也该会会平安镖局的新东家了。如果新东家瞧着顺眼,说不定还会托付对方任务,反正镖局还欠他钱,不讨白不讨,总不能老做赔本生意。 「二爷,您才没喝几口茶,就要走了?」 丹伦才刚起身,店掌柜便赶来送客,足见他的身分地位。 「丁掌柜,您忙您的事儿,就别送了。」丹伦拍拍店掌柜的肩膀,失去屏风的屏障,丹伦挺拔的身材一览无遗,隔壁桌的客人看见他的脸后大吃一惊,马上停止交谈。 「诶,您慢走。」丁掌柜向丹伦敬了个礼,丹伦点头回礼,悠悠哉哉走出茶馆外,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处,隔壁桌的汉人都不敢相信他们竟然差点与他同桌。 「那不是同亲王府家的丹伦贝勒吗?」 丹伦一走后,客人之间马上爆发热烈讨论,所有话题全绕着他打转。 「可不是,他和政亲王府的荣祺贝勒、德亲王府的岚亦贝勒,义亲王府的雅图贝勒,合称京城四大贝勒,可耀眼着呢!」 「先别提这四位贝勒的家底有多深厚,就说他们的长相外貌,个个杰出。」 「听说有不少公主和格格到处找媒婆提亲,就想嫁给他们呢!」 「这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儿,换成是我,我也会想攀亲。」 「你美着呢!凭你也想攀亲?先想法子抬旗再说。」 皇亲贵胄的私事永远是老百姓最感兴趣的话题,尤其这四位风流倜傥的贝勒爷,不知夺走多少未婚姑娘的目光,就连已婚的妇女都免不了要对他们偷偷行注目礼。 「不过真没想到,丹伦贝勒就坐在咱们的隔壁桌。」 「是呀,真没想到。」 虽说现在汉人和满人已经不再那么疏远,仍有许多不合情理的规定,不过也逐渐被打破就是。 「来,喝茶。」嚼舌根虽有趣,但如果牵扯到满人贵族还是少说一些,省得惹祸上身。 茶馆里汉人围成一小块区域继续嚼他们的舌根、喝他们的茶,好像丹伦从没来过。 另一方面,丹伦则是一路悠哉地走进平安镖局外头的院子,瞧见所有武器都安安稳稳的摆在木架上,不禁会心一笑,看来传言是真的,他们真的找到一个厉害的总镖头,否则这些武器不会有机会好好摆着。 院子里很安静,不知内情的人绝对想象不到,就在几天前还有人上门踢馆。 丹伦悄悄朝正厅走近,本来以为正厅也和院子一样无人在内,但他显然想错了,里头不但有人,还是一个女人,此刻她正背对着他盘头发。 扬起嘴角,踩着比猫还要轻盈的脚步走到门边,丹伦整个人就这么斜靠在门框上打量乔妍的一举一动,越看越觉得有趣。 很显然地,她不会盘头发。这也不稀奇,一般有钱人家的小姐也大多不会自己盘发,因为都有贴身丫鬟随时候着,也不需要。 乔妍一心一意和三千烦恼丝奋斗,别说管门口有没有人,现在就连出现一只老鼠在她脚下窜她也不会搭理。 因为临时找不到地方住,她暂时先住在镖局,但镖局的房间本来就只提供镖师休息用,没有住家的功能。以她的房间为例,又小又暗还没有窗户,采光严重不足,害她盘个头发还得到大厅,就连镜子也是二镖头的老婆借给她的,事事都不方便。 她为了让自己在这个时代不会显得那么突兀,特别要二镖头去弄了一套女人穿的衣服,二镖头拿了他老婆最好的一套给她,顺便还给了她一支木簪子,说是给她盘头发,还请他老婆画了一张图,说头发盘好以后会像一个元宝,是苏州现在最盛行的发式,如今也慢慢流行到京城来。 二镖头真这么好心,怎么不顺便连老婆也一起带来帮她梳头,只送一张图来算什么? 乔妍本来就不会弄头发,在现代的时候,顶多就是绑马尾或是拿个大鲨鱼夹夹起来,从来没弄过这么复杂的发型。 「这什么鬼东西啊?」她一边看图一边开骂,怀疑自己一辈子都不可能盘好头。 「而且这镜子真不好用,脸照起来好像幽灵。」她拿起玻璃镜前前后后翻了一下,又厚又重,拿久了手还会酸。 「算了,这个时代还有玻璃镜,已经算不错了,虽然是水银做的老古董,就凑合着用吧!」她喃喃自语,话说得不是十分清楚,离她有一小段距离的丹伦听得有点儿吃力。 他依稀听见「这个时代」,但因为她把话含在嘴里,他无法确定。但他肯定她说玻璃镜是老古董,这就怪了,玻璃镜明明是几十年前才由西洋传教士带进来的,普及到民间也是这十几年的事,硬要说是老古董,未免也太牵强。 丹伦还没和乔妍正式见面,就已经对她充满兴趣,现在他只希望她不要只是背影好看,一转头就成了怪婆婆,他可是会第一时间跳开。 乔妍没发觉自己成了观赏品,专心和头发奋战,丹伦本来只打算默默欣赏,但看到后面实在看不下去,最后终于出声。 「需不需要帮忙?」他说。 不期然听见男人的声音,乔妍随手拿起镜子防身,然后转身。 她以为又会看见哪个上门挑衅的镖师狰狞的脸孔,没想到跃入眼帘的竟是一张无比俊美的脸庞。 他的眉毛浓密又黑,但不会太粗,眉形相当漂亮,鼻子高挺得有点像西方人。嘴唇方面则是薄厚适中,唇色也不会过红,而是很漂亮的淡粉红,眼睛不大不小,搭配他的脸刚刚好。 总而言之,这是一张极为出色的脸孔,即使身穿长袍马褂,头戴瓜皮帽,做这种在现代人眼中十分可笑的装扮,依然没有减损俊美及帅气。说起来活在清朝的男人也真辛苦,如果长相稍微抱歉一点儿,真的很损看的人的眼睛。在现代对自己的长相不满意还可以整容,清朝的男人只能靠自然美,还得顶着光溜溜的前额和长长的猪尾巴,难怪要戴帽子修饰。 乔妍对帅哥的热度向来只有一分钟,因此她只看了几眼,便转头回去照镜子,继续和头发大战三百回合,这可让丹伦傻眼。 先别说他对自己风靡京城的长相极有自信,就说她随便瞄他一眼便转头不理人,也未免太伤他的自尊心。一般人遇到这种状况,通常不是应该问他是谁吗?这样他才能表明身分,接下来才好发展。 丹伦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出师不利。不过她不是怪婆婆这点就该谢天谢地,她不只背影好看,脸蛋也吸引人,五官精致秀丽,看起来像南方人,骨架也小,以至于她身上的袍子看起来显得过大,花色也太老气。 第七章 乔妍异于常人的反应,让丹伦不由得微笑。和其他三位名气同样大的贝勒爷相比,丹伦的门户之见没有那么深,又充满好奇心。他的朋友圈不限于王公贝勒,五湖四海只要他觉得值得交往的朋友,他都不吝于伸出援手,所以他才会金援已过世的卫道成,因为在他的眼里,他是一位值得敬重的朋友及长者。 初来乍到的乔妍,当然不知道她正面对债主,事实上她连头发都搞不定了,哪来的时间理丹伦? 「可恶!」她可以轻松登上三千公尺的高山,唯独头发山怎么都爬不过去,单单把头发扭成圆形,就有技术上的困难,何况还要压成元宝,简直是开玩笑。 乔妍笨手笨脚,不要说她自己受不了,就连丹伦都看不过去。他走到她身后想出手帮忙,还没碰到她的头发,下一秒钟他整只手臂已经被乔妍箝住扭成麻花。 「你想干什么?」她想也不想便以擒拿手对付他。「别以为我是这个时代的弱女子,可以让你为所欲为。」 乔妍厉声警告丹伦,丹伦的手臂痛虽痛,但真正引起他注意的却是她的用字--这个时代。她刚才好像也说过同样的话,而他从没听人这么说过,或许这是洋人的说法,这代表她确实懂一些洋人才懂的玩意儿。 「姑娘,你太激动了,我没有恶意。」丹伦试着安抚她,乔妍冷哼。 「没有恶意就已经对我动手动脚,有恶意还不把我压在地上?」才来到清朝短短几天,她就已经受够这里的一切,没有电器设备也就算了,还不时得应付一些上门找碴的臭男人,这里的男人都不懂得尊重女性吗?要不要她教他们「女权」两个字怎么写? 「姑娘,你误会了,我只是纯粹想帮忙,真的没有恶意。」哇,她的脾气真的不得了,看来往后的日子会很有趣。 「哼!」乔妍完全不相信,这个时代的男人好像非得受到教训才懂得尊重女性,如果是这样,她倒是很乐意教他。 「差点忘了问你,你是谁?来这里做什么?」来踢馆的人一开始就会表明来意,可这男人鬼鬼祟祟,形迹十分可疑。 终于想起应该打听他的身分吗?这就对了,这才是正常反应。 「我是--」 「丹伦贝勒!」 丹伦好不容易才有机会亮出自己的名号,二镖头就从屋子后头冲出来破坏他的好事,教他哭笑不得。 「这家伙是贝勒?」乔妍愣住,在现代的时候,偶尔会看一些片子打发时间,其中不乏清装剧,戏里头的贝勒都年轻英俊,她以为只是因应戏剧的角色安排,没想到是真的。 「是呀!总镖头。」二镖头急的。「他是同亲王府的丹伦贝勒,您这么勒着他的胳臂,可是会出事的。」 显然在这时代,王公贵族的身体非常值钱,她不过是自卫,就惹麻烦了。 乔妍悻悻然地放开丹伦,丹伦重获自由后,用力甩了几下手臂--没断,真是万幸。 「丹伦贝勒,您怎么有空来?」二镖头对丹伦又是鞠躬又是上茶的,看得乔妍十分不爽。 丹伦斜睨了乔妍一眼,迈开脚步潇洒地走向摆在大厅前方正中间的高背椅,才刚撩起长袍的下摆准备坐下的时候,被乔妍踹了一脚。 「那是我的位子,不准坐!」 咚隆一声。 京城最风雅、最博学多闻,名列「京城四大贝勒」之一的丹伦,当场被踹倒在地,跌个狗吃屎。 「丹伦贝勒!」二镖头见状赶紧跑到丹伦身边将他扶起来,拼命向他赔不是。 「对不起,贝勒爷,总镖头才上任没几天,很多规矩都不懂,您别生气。」二镖头急得满身大汗,开始后悔自己找乔妍当总镖头,还没开始走镖就先惹事。 丹伦不可思议的看着乔妍,她好像完全没意识到他的身分有多高贵,打人骂人都理所当然。 「华叔,你干嘛对他这么客气?是他先惹我的。」先是偷袭她,还想占据她的专属座位,她只踹他一脚算是客气了。 「总镖头,我求您了。」二镖头简直快疯了。「丹伦贝勒可是咱们的债主呀!就算他先惹您,您也要忍着。」 「债主?」乔妍闻言瞪大眼睛,比二镖头更后悔接下总镖头的职务。 「没错,我是你们的债主。」丹伦见她脸色丕变,有种大快人心的快感,接连吃瘪,也该是讨回公道的时候。 「现在,我可以坐下来了吗?」他笑呵呵地坐在乔妍的专用椅上,乔妍索性头发也不盘了,直接找根绳子扎成马尾,双手抱胸恶狠狠地瞪他。 丹伦拿出折扇打开来优雅地搧了几下,看在乔妍的眼里好像在演清装大戏,只是她不幸成了其中的演员。 「二爷,您今儿个来是……」 「讨债。」丹伦这话虽然是针对二镖头回答,眼睛却没离开过乔妍,一直在她的脸上打转。 「二爷,乔东家不过上任三天,您就上门讨债,这……」二镖头不明白丹伦为何突然有此一举,之前镖局情况正差时,他都没有落井下石,如今才刚要稳定下来,他反而来找碴了。 「觉得我太无情吗?」丹伦笑呵呵地收起折扇,无聊的转动戴在左手的大扳指,模样十分欠揍。 「小的不是这个意思。」二镖头解释得满头大汗。「小的……二爷,您能不能再宽限一段时间?等咱们开始重新走镖,赚了钱以后,一定把钱还给您。」 「要等到什么时候?」丹伦斜睨乔妍。「你知道二爷我没什么耐心,说实话也宽限得够久了,再拖下去就没什么意思。」 「是,小的明白。」二镖头回道。「但是二爷,咱们真的--」 「别跟他废话,还钱就是,咱们到底欠他多少钱?」乔妍最看不得有人欺压弱小,尤其二镖头现在也算是她的部下,她自当出面保护。 「不多,一百两银子。」丹伦的态度悠闲得可憎,至少乔妍就挺不爽的。 「听起来还好嘛,也没有多少。」乔妍对这个时代的货币单位没有概念,这可急坏了二镖头。 「总镖头,一百两银子已经可以买十几亩地了!」二镖头在一旁挤眉弄眼,就怕乔妍不懂事惹毛了丹伦。 「是吗?」没想到她在博物馆看见的银子这么有分量,当初参观博物馆的时候就该乘机抢劫的,带到古代多好用。 「总镖头!」二镖头急得胃都痛了,再次后悔自己仓促决定,选错总镖头。 「知道了、知道了,你别急,我来解决。」乔妍挥手要二镖头稍安勿躁,她可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这个时候只能用这个方法解决。 她笃定的表情教二镖头既感动同时又羞愧,他不该怀疑她的能力的。 只见乔妍大摇大摆地走到丹伦面前,抬高下巴大声说:「喂!臭贝勒,我们还不起钱,你走吧!」 摆明了耍赖,二镖头差点没有跌跤,丹伦则是不断地眨眼,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总镖头!」哪有人这么面对上门的债主,他们完了。 二镖头沮丧到只差没哭出来,丹伦错愕过后噗哧一笑,感觉前所未有的开心。 「你笑什么?」乔妍莫名其妙的看着他,不得不承认他还真的挺有满族贵族子弟的气质,带点颓废,带点慵懒,虽然欠揍却很吸引人。 「没笑什么。」他敛起表情正经回道。「既然你们还不起钱,那么就押镖抵债好了。」 「押镖抵债?」乔妍看向二镖头,不是很明白丹伦的意思。 第八章 「二爷,您要押的是信镖、票镖、还是物镖?」相较于乔妍的一无所知,二镖头在这行可是老经验了,马上就抓出重点。 「都不是,是押人身镖。」丹伦摇摇手指,一脸莫测高深。 「押人身镖?」二镖头愣了一下。「贝勒爷,您要咱们护送的对象是……」 「是我。」丹伦打开扇子搧了几下,二镖头听得差点掉下巴。 「可可可可是您不是--」 「小心你的舌头。」丹伦明亮的眼睛在瞟向二镖头瞬间露出凶光,要他看紧舌头别乱说话。 二镖头立刻把嘴巴闭起来,一句话也不敢多说,怕惹麻烦上身。 「华叔,这是怎么回事?」乔妍不明就里的问二镖头。「这个讨厌的臭贝勒,该不会是要我们保护他吧?」 「就是这个意思。」丹伦笑呵呵地代二镖头回道。「你必须保护我这个讨厌的臭贝勒抵债。」 丹伦很乐意看她的脸一阵青、一阵白,也算是报了刚刚那「一踹之仇」。 「详细的行程我会差下人送信过来,该怎么着你们自己看着办。」丹伦报完仇就想拍拍屁股走人,被乔妍强悍留下。 「等一下!」哪能让他这么简单走人,条件得先谈好。「护送你可以,但是我要先搞清楚,这趟镖可以抵多少两银子?」 「看不出来你还挺精明的。」丹伦把她从头到脚看一遍,只看到一件过大的袍子穿在她身上,连她闻名京城的拳脚功夫都无缘领教--啊,他忘了,被踹了一脚。 「我好歹也是一个c--西……东西南北的东家,不精明怎么行。」好险,差点又说出ceo,给自己找麻烦。 「这倒是。」丹伦用扇子遮住半边脸,一边瞄乔妍,她可能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不知道自己其实已经露馅,而且这馅料还挺丰富的。 「这一趟镖可以抵五十两银子,而且我还会先支付二十两银子当作事前打点的费用,银子会跟信差人一起送过来。」 丹伦意外的干脆,教乔妍吃惊,令二镖头好感动。 「谢谢丹伦贝勒!」有了这二十两银子,他们暂时可以喘口气,至少吃得了饭。 「切!」乔妍撇撇嘴,有种被耍的感觉,别看这破病贝勒一身细皮嫩肉,还真知道怎么耍人。 「先别急着谢我,我还有一个条件。」以为他这样就玩完了?未免太天真。 「什么条件?」这句话是乔妍问的,她超不爽的。 「这回一定得由乔东家押镖,随行的镖师人数越少越好,最好不要超过五个人。」丹伦说。 「押镖的人数这么少,很难面面俱到。」二镖头面有难色,怕没有足够的人手会出错。 「这就是你们的问题了。」他可不管。「我相信乔东家一定有办法解决。」 「当然。」输人不输阵,乔妍拼了。「这根本就是piece of--小菜一碟,很好解决,全看我的。」 「就这么说定。」丹伦收起折扇,从椅子上站起来,慢慢踱步到乔妍的面前,低下头在她耳边吹气。 「乔姑娘,我很期待和你独处呢!」说完,他马上闪身,省得再被踹一脚。 「你这个不要脸的登徒子,我要告你性骚扰!」乔妍果然马上发飙,二镖头连忙从后面架住她,免得她真的动手打丹伦。 「哈哈哈!」丹伦一边离开镖局一边大笑,笑到流泪。 真有趣,乔妍姑娘,京城因为她的出现而增添不少生气。 抬头仰望天际,不晓得怎么搞的,丹伦总觉得今儿个的天空一扫平日的阴霾,好像特别的蓝,令人忍不住留连驻足。 【第三章】 乔妍今儿个的心情非常差,因为这个该死的年代还没有引进咖啡,她就算是想被俗称的「中药水」毒死,也没有机会。 好想喝咖啡…… 她来到清朝已经一个星期,这一个星期她从震惊到失望,从失望再到绝望,让她觉得人生没有希望的,不单是必须被迫回到工业革命前的生活,更是她接下的烫手山芋,她没事和人家逞什么强,当什么ceo啊?真是有够烦的。 经过二镖头这几天的恶补,她大概了解「镖局」是什么性质的行业。说穿了镖行就是古代的保全公司,做的事跟现代的保全公司没两样,只是时空背景不同,交通工具不同,押送的东西不同,现代是运送花花绿绿的钞票,这里押送的是白花花的银子,本质都一样。 至于在一些专业用语方面,则有很大差别,相较起来古代的用语更有意思。执行业务在这儿叫做走镖,其中又分信镖、票镖、银镖、粮镖、物镖、人身镖等六种镖,每一种镖收的费用标准都不同,需要费心的程度也不一样,根据镖局兄弟的说法,他们最恨押人身镖,因为责任最重大,万一镖物有什么闪失赔不起,因为事关生命,而且会找上镖局押镖的人大多有钱有势,光告官就可以告死他们,所以能够不接镖就不接镖,省得日后麻烦。 乔妍也怕麻烦,可惜它自己硬找上门。 想起丹伦那张欠扁的脸,乔妍也不得不承认慵懒的神情很适合他,如果换成她做同样的表情,看起来大概就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绝对显现不出他那种韵味。 啊,好想喝咖啡! 忍了一个星期,乔妍对咖啡的渴望已经到达极限,几乎快忍不下去。在现代时,她除了运动以外,对历史也小有研究,所以她知道这个时代中国还没有咖啡,她要嘛被咖啡瘾折磨死,要嘛戒掉咖啡,以她目前的处境来看,后者比较可行。 走在繁华的街道上,好奇地看四周尽是来往人潮,乔妍意外发现清朝拥挤程度不输现代,只是街上的交通工具由汽车换成了她最恨的马车,在道路中间喀啦喀啦快速跑过。 「咳咳!」她用袖子遮住口鼻,以免被马车扬起的灰尘呛到。 平安镖局就位在北京最热闹的北城,离琉璃厂很近,乔妍在现代时就不爱逛街,出国执行任务也只想着怎么完成任务,也没时间闲逛,而且比起逛街来她更喜欢泡在图书馆,阅读一些冷门书籍。 那么今天她为什么特地出门逛街?错!她不是来逛街的,而是找当铺。这两天和二镖头长谈,并把前账房留下来的账本仔细研究了一番,乔妍归纳出一个结论,那就是当初她选错降落地点。 镖局的情况比她想象中还要糟,欠了一堆钱不说,就连该给镖师们的薪资也发不出来,还要镖师拿钱出来倒贴,有好几个镖师家里的米缸都已经见底。虽然破病贝勒已经先送来二十两,但那是给这次走镖打点用的钱,不能动,她如果想发薪就得另想办法,但她能想什么办法?她才刚来到清朝七天!这七天度日如年,每天早上一睁开眼,她都希望能够看见台北小套房那贴着清爽壁纸的天花板,但迎接她的只有破旧的木头天花板,和彷佛随时会垮下来的横梁,说起来她还住在镖局里,真有够悲情的。 更悲情的是她还放话说要当ceo,想想看,她的梦想竟是开设一家保全公司,真是疯了。 乔妍嘴巴抱怨归抱怨,心里还是着急该怎么筹钱,至少不能让兄弟们的米缸没米,就算不能填满,至少也要填一半。 因为突然间被拉回古代,乔妍身上没有带任何值钱的东西,只有脖子上的项链还卖得到钱。但是说实在的,她也没有把握项链能卖多少钱,因为这条项链是她请熟识的金饰店帮她打造的,使用了黄金以及白金,黄金她有信心可以卖钱,但白金她就不清楚,因为白金是现代才大量开采的贵金属,正确说法应该是铂金,白金只是俗称。 第九章 乔妍光顾着烦恼,没发现有人尾随在后,她跟镖局的兄弟打听过了,这一带有一家叫做「实富兴」的当铺专收奇货,只要东西够特别,往往能当得好价钱。 她着实走了一段不短的路才找到这家当铺,出门前二镖头曾问需不需要帮她备马,被她一口回绝。开玩笑!她这一生中只怕两种东西,其中一项就是马,她宁可走上一天的路,也不要和马儿打照面。 站在实富兴当铺的门前,看着入口处前方屋檐下那块写着「当」字的大门帘,乔妍发现即使相隔两百多年,现代的当铺和古代的当铺并没两样,连门开的方向都一样,真有趣。 乔妍是第一次到当铺,感觉很新鲜,忍不住多瞧了几眼。 「这位姑娘,您是要赎还是要当?」 她才走进当铺,柜台后方立刻就有人出来招呼她,不过是隔着一道类似现代监狱的木头墙,好像怕被抢似的只留一个小窗子,伙计就从那窗口探头。 「要当。」她拿下项链交给伙计,伙计接过项链看了一下,黄金部分是看懂了,但白金部分就没看懂,也没见过。 伙计研究乔妍的项链,越看眉头皱得越紧,乔妍都等得不耐烦了。 「究竟能不能当?」如果不收的话她找别家当铺,别浪费她的时间。 「姑娘,您稍等一下,我跟掌柜的商量商量,一会儿就回您话。」伙计先安抚乔妍几句,然后拿着她的项链进到后面的房间,乔妍想阻止但前面有道墙挡着,她只得放弃。 她有点不安,怕自己身上唯一有价值的东西,就这么给吞了。 「掌柜的,您快瞧瞧这条链子,我见都没见过!」 那头乔妍担心万一要是项链被私吞,可能得动手拆了当铺才要得回来,这头当铺掌柜却是瞪大眼睛,仔细研究乔妍的项链,怎样都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坠子是金子做的没错吧?」当铺掌柜问伙计。 「是金子做的。」伙计答。 「这部分是金子做的,但这两圈是啥?」掌柜的看不懂。「说是银子做的我看也不像,比银子亮多了。」 「小的也是这么想,您看,会不会是洋人的玩意儿?」伙计想了半天只想到这个答案。 「如果真是洋人的玩意儿,那咱们可就赚到了。」掌柜听见伙计的话以后,眼睛为之一亮,高兴极了。 「这些年几乎没有洋人来,既有的珍品也大多送到宫里去了,现在想找到洋人的玩意儿,可得看运气哪!」 没错,自从康熙五十九年禁止西洋人传教以来,洋人就越来越少了。期间乾隆爷虽然曾经放宽过限制,但冲突毕竟已经发生,弥补不易。再加上去年和英国使者马戛尔尼不欢而散,和西方国家的鸿沟越来越深,现在别说是人,就连物品都来不了。 「那咱们还犹豫什么?赶紧收了吧!」当铺掌柜够机灵,懂得先下手为强,免得这没见过的珍稀好货被别的当铺收去。 「掌柜的,您打算给多少?」 当铺掌柜张开五只手指,伙计点点头,表示了解,随后回到柜台。 「姑娘,您这条链子想当多少?」伙计请乔妍开价,乔妍暗暗松一口气,这表示他会收下链子。 「你要给多少?」她反问伙计。 伙计愣了一下,比了五根手指头。 「五十两?」乔妍随口问道,伙计差点没昏倒。 「顶多五两。」伙计答。 「项链还我,我不当了。」这点钱根本不够发薪水,她得再去别家当铺试看看。 「姑娘,五两银子已经够多了,就算您到别家当铺,也当不到这么好的价钱。」伙计试图说服乔妍这已经是最好的价钱,乔妍冷哼。 「不试试看怎么知道?」货比三家不吃亏。「最少也得三十两银子,否则我不当。」 「三十两?」伙计倒抽一口气。「姑娘,您这不是为难我吗?」 「少废话!」谁为难谁?「要嘛三十两拿来,要嘛项链还我,本姑娘没这么多时间跟你耗,赶快决定。」 乔妍够霸气,三两句话就震慑住伙计。这若换做平时,伙计理都不会理她,问题是现在洋人的玩意儿难找,女人戴的链子更珍贵,因为来的西洋人几乎都是传教士,带来的东西都是一些硬邦邦的测量器具,甚少有女人的饰物。 「姑娘您稍等,我再去问一下掌柜。」伙计回道。 乔妍点点头,双手抱胸等待伙计。丹伦在当铺门外从头看到尾,不禁对她的大胆感到佩服,她好像从来不知道妥协是何物。 伙计到后面的房间和掌柜商量,两人讨论了一会儿,最后伙计拿了三十两银子出来。 「我同掌柜商量过了,就三十两吧!」伙计将钱给乔妍,同时给乔妍开了一张当票,言明三个月后赎回,如过了期限还不赎回,项链就直接归当铺。 乔妍当然希望能赎回项链,只是她也没有把握三个月后自己有没有能力拿回项链,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过几天就回到现代,谁知道呢? 她把银子及当票收好后,说声「thank you」人就走了,留下伙计一个人傻眼。 三三三三啾? 听起来像是洋文,果然收她那条链子是对的,肯定是洋货! 伙计喜孜孜地将项链放进木盒子里,还没能收进库房,又有客人上门。 「哟,二爷!」 当铺伙计一瞧见上门的客人是丹伦,热情瞬间提高十倍,嘴巴都快咧到耳边。 「今儿个吹什么风,您怎么有空来?」这是北京商家最常用的招呼语,听久了都麻痹了。 「这还用问吗?无聊就上你这儿逛逛了。」丹伦打开扇子搧了几下,想起乔妍打招呼的方式,虽伤自尊却很刺激。 「我说,张兴。」 「是,二爷。」 「刚刚从你铺子走出去的姑娘,是不是当了什么东西?」丹伦漫不经心的问张兴,张兴下意识地拿布把盒子遮起来,怕被丹伦发现。 「那位姑娘没当什么贵重的东西,只是一只不值钱的玉镯子,很普通的。」张兴汗流浃背的陪笑,可惜效果不彰。 「是吗?」还真能胡掰。「拿来我看看。」 「呃……」 「你不是说只是一只普通的玉镯子吗?」丹伦伸长手。「那么借给二爷鉴赏一下,应该没关系吧!」 「这,二爷……」 「拿来!」 枉费张兴再怎么藏,都逃不过丹伦那双眼睛,白忙了一场。 张兴只得打开盒子,悻悻然地把项链取出来交给丹伦。 「好你个兔崽子,竟然敢骗你二爷。」丹伦拿起项链,用手指缠住链子,沉甸甸的坠子从他手掌直直下坠,在空中摇晃。 他眯眼打量乔妍的项链,两个同心圆的造型不多见,外面大的圆圈由黄金打造而成,小的圆圈中央镂空,刻着四个数字--2011。这是洋人用的数字,一般人不懂,更不会用在项链上。 「二爷,您见多识广,能不能给小的说说,那两道发亮的圈圈和链子是用啥做的?小的看了半天,怎么都没看懂。」张兴好奇地伸长脖子,也想弄个明白。 是呀!这两道镶边和链子像是同样材质,乍看之下像银,但比银要亮多了,也比较硬。 这个时代还有玻璃镜,已经算不错了,虽然是水银做的老古董,就凑合着用吧! 看着晶亮的项链,丹伦不禁回想起几天前他们第一次见面,乔妍的自言自语,越想越觉得奇怪。 「张兴,我要这条链子。」他不能让这条链子落到别人手里,得先保护起来。 第十章 「不行呀,二爷。」张兴摇头,紧张得不得了。「这条链子可是有写当票的,三个月后还得还给那位姑娘--」 「得了,跟我唱什么哭戏?」丹伦把扇子合起来,珠玉般的眼睛瞬间射出精光。「你什么时候瞧见有人来赎货?十件有九件都教你们这些黑心当铺吃了去,以为二爷我不知道?」 别看丹伦年纪轻轻,又生长在吃穿不愁的王府,就以为他像一般游手好闲的满族子弟一样好骗,在买卖方面,他可精得很,不同于其他贝勒。 「没的事儿,二爷。」正是因为丹伦够精明,所有古玩铺、当铺都怕他。「咱们这间小铺子--」 「四十两,别再跟我讨价还价。」丹伦从挂在束腰带下面的荷包,拿出一包银子丢给张兴,张兴用两手接住银子,暗暗叫苦。 「二爷,四十两太少了,这可是珍品呀!别的地方没得找的。」张兴一点儿都不想收丹伦的银子,嫌没赚头。 「正是因为别的地方没得找,才给你四十两,只是转个手,十两银子便哗啦啦的入袋,怎么不好赚呀?」丹伦随便一句话,就说得张兴哑口无言。 「二爷说得是,那么那条链子就归您了。」张兴一听丹伦的口气,就知道他恐怕瞧见一切,再想抬高价钱,怕是没门儿。 丹伦冷哼一声,将项链收进袍子内的暗袋,而后转身离开当铺。 掌柜闻声赶过来关心,却已经来不及,珍稀项链已经被丹伦收了去,他们只能痛心疾首。 离开当铺,到常去的茶馆坐下来喝茶,丹伦将袍子里的项链取出来,摊在手心默默凝视。 乔妍是一个谜,不只她持有的物品是谜,她本身就是一个大谜团。而他,钮钴禄.丹伦,对猜谜最有兴趣,他已经迫不及待解开乔妍这个谜团! 她恨马。 坐在负责驾车的兄弟身边,一脸警戒的看四周,让乔妍无法放松的不是可能发生的突发状况,而是马匹,她光听到马蹄声,心脏就会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她怀疑她的心跳已经超过一百,而且还在持续飙高。 「乔姑娘。」 她的心脏已经够无力了,丹伦偏偏挑在这个时候出声叫她,差点没把她吓破胆。 「呼呼!」这人的习惯真差,老是喜欢扮演阿飘。「有事吗,丹伦贝勒?」 「想和你聊聊,你可以进来吗?」丹伦推开车门,探头邀请她,乔妍原本想一口回绝,但她只要一想到要和马儿为伍,立刻改变主意。 「好。」她二话不说钻进车厢里面,丹伦的马车和一般人家的马车不同,宽敞又舒适,能躺能卧甚至还有烧茶的地方,并且铺上了红色的丝绸,活像一间行动宾馆。 乔妍猜想他这辆马车已经算是古代的奔驰,而且还是加长型的,搭乘这么夸张的马车旅行,还说要低调咧!真的是有够低调。 以她讨厌他的程度,丹伦原本以为她会拒绝邀请,没想到她却意外干脆。 乔妍一钻进车厢马上把门关起来,将奋力奔跑的马匹隔绝在她的视线之外。 「乔姑娘,你真令我感到意外。」他从没看过这么主动的女人,不免吓了一跳。 「叫我乔东家,我喜欢公事公办。」乔妍摆出专业人士的姿态,实话说还真有那么几分架势。 「可我偏喜欢称你为乔姑娘,叫东家太见外了。」丹伦伸手挑她的下巴,还没碰到手就被扭成麻花。 「我也觉得只废掉你一只手臂太见外,应该两只手一起废掉。」她冷冷回呛,外带拿手的擒拿术,丹伦的手几乎被折断。 「好好好,我知道错了,你先放手。」丹伦这辈子别说被女人欺负,就算男人也欺负不了他,他却一连栽在她手上。 「哼!」乔妍不甘心地放开他,很想一脚把他踹出车外,省得遗祸人间。 丹伦微微一笑,一点儿都不生气,到底像她这么生气勃勃的女子可遇不可求,就算被糟蹋几次也值。 「乔姑娘,你不是应该骑马在最前方警戒,怎么躲到车里来了?」丹伦哪壶不开提哪壶,专踩乔妍的痛处,简直是想气死她。 「是你自己叫我进来的,怎么反倒怪起我来?」乔妍打死不让丹伦知道她怕马,这有损她的威名,传出去只会丢镖局的脸。 「也是。」丹伦要笑不笑地瞅着乔妍,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让人看了碍眼。乔妍严重怀疑他已经发现她不会骑马,否则不会笑得那么可恶。 「喝茶吗,乔姑娘?」丹伦从一个套着牛皮的瓶子,倒出一杯热腾腾的茶递给乔妍。 「谢谢。」乔妍接过茶,心想喝不到咖啡干脆喝茶报仇好了,虽然口感差很多,但都有咖啡因,多少也能弥补一下遗憾。 「味道怎么样?」这可是去年的雨前茶,一斤十两银子,相当昂贵。 「冻顶乌龙茶的味道要浓一些,但还算不错。」她喝过一斤十万的冠军茶,香醇回甘,说不出的好滋味。 「冻顶乌龙茶?」丹伦眼睛都眯起来,他知道福建安溪地区有乌龙茶,没听说过前面还加冻顶两个字,莫非是新的品种? 「呃,反正很好喝就是了。」乔妍很快地喝光茶,把杯子还给他,好希望他别再问下去了,她竟然连冻顶乌龙茶都说出来,那可是台湾的特产。 丹伦接过杯子笑了一下,看来他的想法没错,她真是个大谜团,他挖到宝了。 「乔姑娘,听你的口音,应该不是北方人吧!」既然是宝,当然得用力挖,丹伦立刻就开始探她的口风。 「不是。」她直觉反应。 「那么你是……」 「我是--」乔妍差点说出自己来自台湾,幸好及时住口,小心翼翼地改口。 「我从很遥远的地方来。」这个说法比较安全,省得他再继续追问。 「有多远?」可丹伦就喜欢打破沙锅问到底,她都快烦死。 两百多年后! 乔妍在心里默默回答他的问题,越来越想念台湾的一切,她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现代? 「说了你也不知道,我住的那个地方,你可能听都没听过,很难解释。」这点她可没有说谎,这个时代的人哪里知道台北,她不想白费口舌。 看来,她是不打算告诉他答案。也好,太快解开谜题也挺无聊的,就留着慢慢玩,也好解闷。 「丹伦贝勒,出发之前我和华叔讨论过了,他告诉了我一些事。」乔妍之所以同意进车厢,除了不想看见马以外,最主要的是要和丹伦讨论日后的护卫工作,这才是重点。 「哦,他都告诉你些什么?」丹伦把酱油瓜子和梅花饼、金丝糕这些点心都端出来,搞得像郊游,乔妍都快看不下去。 「华叔告诉我,你不能离开京城,非离开不可,最多也只能四十里远。」她说。 「朝廷是有这规定,说实话,还挺无聊的。」丹伦拿起筷子挟一小块梅花饼放入口中嚼了几下,不在乎地回道。 「这不是违法吗?」他还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华叔说你擅自离京的消息若是传出去,可是会出大事的。严重的话,说不定还会被送到宗人府圈禁,甚至被削去爵位。」这些只有在清装剧出现的剧情,活生生地在她眼前发生,让人不敢相信,却千真万确。 清廷对于旗人的行动限制非常严格,规定:在东北地区,百里为逃,京旗旗人不准擅自离京四十里,各省驻防八旗不准离京二十里。钮钴禄氏入关以后,便在京城内聚族而居,属在京旗人,自是符合后面这项规定。 第十一章 「所以才需要换个假身分,否则怎么出得了城门?」丹伦当然知道这些规定,也自有因应之道。 「这么说起来,你们也只是一群外表好看的孔雀,还不如野生的小鸟来得自由。」越是深入了解,乔妍越是觉得八旗子弟可怜,虽然受清廷供养,实则与笼中鸟无异,只是鸟笼大一些,遍及整座京城。 「可不是。」丹伦看着车窗外不断变化的风景喃喃自语,俊秀的脸庞少了戏谑多了一分迷惘,彷佛孔雀不知为何展翅、为了谁而展翅。 看着他线条分明的侧脸,乔妍发现丹伦长得还真不是一般的俊俏,难怪能入选「京城四大贝勒」,这换到现代,应该就是f4了吧!没想到清朝也有f4,真逗。 乔妍越想越觉得有趣,嘴角不由得往上提。 「怎么了?」丹伦注意到她憋着笑,别的姑娘是看他看到发愣,她是看他看到发笑,他到底做了什么好笑的事,让她笑到脸颊抽搐? 「没什么。」清朝f4,笑死人。「我只是想起一件好笑的事--啊!」 突如其来的剧烈震动,害乔妍一头栽进丹伦怀里。 「搞什么鬼……」乔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马车突然停下来,她的话也没说完,鼻子还差点撞歪掉。 「乔姑娘,你要不要紧?」丹伦低沉的声音回荡在乔妍的耳边,伴随着激烈的鼓动,乔妍愣了一下,才发现自己竟然靠在丹伦的胸口。 怦怦!怦怦! 丹伦的心跳声意外的好听,胸膛也意外的坚硬,不是她想象中的白斩鸡,也是有肌肉的。 「乔姑娘?」见她半天没反应,丹伦开始担心她是不是撞到头,连同舌头一起咬掉。 「对、对不起!」她反射性用手推开他,匆忙直起身,丹伦原本没受到什么影响,被她的铁沙掌这么一推,反倒有些疼了。 「没关系。」他用手揉揉胸口,好奇地看着她双颊染上红晕。 真的是丢脸死了,她这么不小心,怎么干保镖?被保护的对象还不丢了性命? 「我、我出去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再见!」乔妍丢下这一句话,推开车门就反省去,丹伦连开口挽留她的机会都没有,马车的车门就当着他的面关上。 砰! 好大一声。 愣愣地看着车门,丹伦噗哧一笑,边笑边摇头。 平时看她手来脚来,没想到她害羞起来这么可爱,害他被逗得心痒痒的。 透过车窗,丹伦看见一只不知名的野鸟在天空翱翔,是如此自在。 你们也只是一群外表好看的孔雀。 是呀!他只是一只身披彩衣的孔雀,华而不实。然而即使如此,他也想象野鸟一样自由,尽情展翅飞翔。 【第四章】 清朝自顺治入关以后,大量圈占北京附近的土地,作为八旗王公和兵丁的田地,称为旗地。 清代皇族所分得的旗地称为官庄,是按照爵位高低来领取。又因为清代的皇族世居北京,是标准的城居地主,碍于京旗旗人不得离京的规定,只得透过庄头经营官庄。 皇族借助庄头管理官庄,少不了要给庄头好处。佃户承租官庄要缴租,庄头则不需要。皇族为了拢络庄头,多半会给庄头养瞻地,若办理过割立契,还可以成为庄头的私有地,可谓好处多多。 只不过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庄头能拿这么多好处,承担的责任也不少。清代的旗租高于民地课税三倍以上,官庄地亩的租银具有国家税赋和地主地租的双重性质,自是需要好好管理。 而庄头的职务除了收租之外,还包括农耕时期人丁、牲口蓄力的调度。此外还得养育进贡之家禽家畜,以及保管公用器皿、相关用锅、金斗等等,工作繁重。 丹伦的官庄座落于锦州一带,原是荒地,经过历任庄头努力开垦,如今大部分已成良田,一年租金收个三千两银子不成问题,相较于其他官庄算是收入颇丰,时常引起其他人眼红。 换句话说,丹伦非常富有,每年不仅领有朝廷二千五百两俸禄,还有官庄收入,难怪能过上好日子。 了解上述的情形以后,乔妍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清朝的皇族王公跟西方的古代贵族差不多,一样都是自己住在首府,将乡下的房地产交给经理人管理,只是名称略有不同。 乔妍此行包括她自己,不多不少刚好五人,保镖人数少得可怜。因为人带得少,相对之下,她就必须更小心谨慎些,这并不困难,她在现代执行任务时,曾经连续三天每天只有三个小时的睡眠时间,保持清醒对她来说一点也不成问题。 不过因为戒护的人数少,她只得把装备全带在身上,以防不时之需。乔妍把手枪和双截棍以及望远镜全塞进腰包里面挂在腰间,然后用袍子和坎肩遮住,外人看来只会觉得她臃肿,绝对想象不出来她里面塞了多少东西。 北京距离锦州将近一千里,搭乘马车大约要花上七天的时间,如果再加上休息大概要十天跑不掉,对乔妍来说真是一个恶梦。 直到回到古代,乔妍才知道现代有多方便,这点距离换在现代,搭巴士几个小时也就到了,古代竟然要花十天! 一寸光阴一寸金,寸金难买寸光阴,乔妍不知道她还要在清朝待多久,希望别是一辈子。 去程还算顺利,二镖头虽然没有跟来,但随行的四位兄弟经验老道,几乎不必她操心,沿路也没遭受到任何攻击,说实话她不明白丹伦为何需要护卫,不过既然能抵五十两银子,走镖的所有费用又全由他支付,她也没有什么好抱怨的,就当作是旅行。 说起来,倘若她能回到现代,说不定还能写一本「到清朝去旅行」之类的书籍,一定大卖。 再半天的路程就能到达丹伦的庄园,他们在一处空地停下来休息,等养足了精神再上路。 「天气真好!」坐马车坐到腰快断掉,乔妍趁着难得的休息时间伸懒腰,呼吸新鲜空气。 古代的空气质量果然要比现代好多了,没有空气污染,有的只是青草香,令人心旷神怡。 「总镖头,咱们到那边看看,这边由您负责!」兄弟们跟乔妍打完招呼,便分头看守四周,依照乔妍的经验判断,敌人不会在如此空旷的地方进行攻击,况且到底有没有敌人还不知道。 不过呢,小心驶得万年船,这句话还是有道理的,尤其他们干保全这一行,更是无时无刻都要小心。 只是相较于兄弟们的小心谨慎,乔妍的精神要放松许多,她的心情甚至好到唱歌。 kiss me,out of the bearded barley。 nightly,beside the green green grass。 swing swing,swing the spinning step。 you wear those shoes and i will wear that dress。 oh,kiss me…… 乔妍以为镖局的兄弟们都离开,丹伦又在马车里面睡觉,没人听见她唱歌,于是把旷野当ktv放心引吭高歌,万万没想到丹伦根本没有入睡,他只是闭上眼睛打盹儿,耳朵可是敏锐得很。 kiss me down by the broken tree house…… 她的歌声挺好的嘛!虽然和那些卖唱女子的柔细声音不同,但听起来还满舒服自然,相形之下,卖唱女子的声音拔尖得像是在杀鸡。 第十二章 so kiss me…… so kiss me…… so kiss me…… 只是,她一直重复着这一句不累吗?他听着都累。 丹伦懒懒地支起身,推开马车门看乔妍,她正望着天空做深呼吸,心情看起来很好。 她这么有精神,丹伦突然觉得自己不能再这么颓废下去,也该下去走走。 乔妍忙着唱歌,没发现丹伦已经下马车,他以为自己这响应该能够突袭成功,手刚伸出去,立刻又被扭成麻花。 「我记得我应该警告过你,不要随便碰我。」每天都要来一次是想怎样?以为自己是八爪章鱼,扭断一只再换一只?她可没有把握每一次都能精准掌握力道。 「知道了,我下次注意就是。」这算是丹伦这十天的标准用语,永远期待下一次,充分显现出他不屈不挠的精神。 「下次我一定扭断你的手。」这也是乔妍这十日来每天必说的话,真有够烦的。 乔妍放开丹伦,丹伦甩甩手臂,不怒反笑。心想不晓得她自己有没有发现,她成天威胁要扭断他的手臂,下手却越来越轻。 「再过半天就可以抵达目的地。」乔妍对于丹伦老是喜欢黏着她说话,感到相当不自在。在现代时,她就不习惯和异性相处,每当男人试图接近她,她就会想使出跆拳道把对方踢到外层空间,永远不要来烦她。 「嗯哼。」丹伦从袖中取出扇子,打开来搧了一下,感觉十分慵懒,但乔妍知道这只是假象,实际上不是这么回事。 「你干嘛还要亲自去查账?」乔妍忍不住好奇问丹伦。「查账这种事派会计师--派账房去就行了,为什么非得亲自走这一趟不可?」 「整天关在京城有多烦呀,趁着这次机会出来晃晃,有什么不好?」丹伦回答得云淡风轻,乔妍知道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万一你被识破身分,那可不是闹着玩的。」说不定会被夺爵,事情很严重。 「所以说,你们都得保密。」他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表情一贯轻浮。 「我们当然会保密。」这是基本职业道德。「但我还是觉得你这么做太冒险了,不值得。」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丹伦耸肩。「想要知道真相,就得亲自察访,光靠账房是瞧不出个所以然来的。我可不想自个儿的银两被偷了,还得为小偷拍手叫好,就算再危险,也得走这一趟。」 「看来你好像已经发现什么。」她猜。 「好说好说。」他回道。「我以为你只懂得拳脚,没想到你对买卖也有一套。」竟然能够听出他的弦外之音,够敏锐。 「那当然。」她冷哼。「我好歹也是个ceo--」惨了,她说出来了,怎么办? 「ceo?」他挑高眉毛等待下文,她不经意就会冒出一些奇怪的话,可得好好解释。 「这……这是我的家乡话,就是东家的意思,我好歹是个东家,当然得懂得如何做买卖,你说对不对?」还好乔妍脑筋动得快,马上找到借口搪塞。 丹伦当然知道她在胡说八道,这分明就是洋文,别人或许会被她唬咔过去,他可不会。 「原来如此。」他假装了解地点点头,和她玩起谍对谍游戏。 「你放心,我一定会为你保密,镖局其他兄弟也一样。」虽然和他们相处不过短短二十天,乔妍已经能确定镖局的兄弟都是一群讲义气的家伙,值得她付出。 「这是必然的,否则我不会找你们护镖。」毕竟此行风险极高,他不会傻到信任陌生人。 「我听华叔说,你时常资助过世的卫东家。」听说还曾经借过镖局三百两银子,不晓得是不是真的。 「卫东家是一位很讲义气的前辈,我敬重他的为人。」提起已逝的长者,丹伦的眼神不由得流露出怀念之情。 乔妍虽无缘面见卫道成,但相信他一定是一个很棒的人,兄弟们才宁可苦撑镖局,也不愿意让卫道成一生的心血付之流水。 「其实乔姑娘你也是一个有情有义的人哪!」竟然为了给镖局的兄弟发薪而当掉那条珍贵的项链,如果没有侠义之心,不可能做到这地步。 「这话怎么说?」她不懂他为什么突然把话题转到她身上,脑筋有些转不过来。 「只是有这种感觉。」他当然不会让她知道,她当掉的项链已经转到他手里,这可是他最后的秘密武器,不能现在就拿出来用。 实在是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乔妍耸耸肩,仰头看天空。 「啊,老鹰!」蔚蓝的天空突然出现一道盘旋的影子,乔妍不禁叫了一声,丹伦也跟着抬头。 老鹰在空中展翅的身影是如此美丽,丹伦的目光被牠紧紧吸引住。 乔妍趁着他把全部注意力都放在老鹰身上时,偷瞄了丹伦一眼,和他聊卫道成的事以后,他好像变得不再那么惹人讨厌,甚至有那么一点可爱。 丹伦和乔妍一行人休息了一会儿之后继续赶路,终于在过午进入丹伦的官庄。 「老爷,这是您的茶。」管家将去年收成的雨前茶,恭敬地端给许四川。 在此同时,负责管理官庄的许四川,并不知道丹伦化名前来查账,还一个劲儿的跟总管讨论帐务。 「够烫吗?」许四川接过茶杯,翠绿的大扳指在白天的光线下特别刺眼。 「够烫、够烫。」管家忙点点头。「小的特别交代下人,水滚了马上泡好给您端来,一定够烫。」 「嗯。」许四川掀开杯盖尝了一口,哟,还真烫舌呢!这茶热得好。 「老爷,又到了交佃租的时候。」总管提醒许四川。 「是呀,真希望这些佃租全是我的,我一文钱都不想上缴。」许四川撇撇嘴,茶水都沾到嘴唇上方的八字胡,看起来有些可笑。 「我越想,这口气越是顺不过来。」许四川重重地放下茶杯,气愤说道。「凭什么苦差事儿都是咱们在干,好处都是京里的那些王爷、贝勒在拿?你说,地是咱们开垦的,这人也是咱们找的,为什么还得给他们交租?」 许四川担任丹伦的庄头不过两年,地没比前任庄头多开垦,骄气倒是多了好几倍,心中对丹伦的不满更是难以估计。 「老爷,您小声点儿,这话要是让下人给听见,那就不好了。」总管和许四川沆瀣一气,想当然耳,他也拿了不少好处,否则不会和许四川站在同一阵线。 「就算真听见了又能怎么样?」许四川冷哼。「这儿距离京城有千里远,难道还能上京告官不成?」 许四川关在锦州乡间这座庄园久了,面对的都是巴结他的佃户,久而久之真的以为自己是老大,完全不把真正的主人丹伦放在眼里。 「老爷您这话也没错,就算真的有人去密报,丹伦贝勒也不会搭理。」总管想了一下,点头。「咱们每年上缴的租金,至少都超过三千两银子,有这么一大笔租银,我想丹伦贝勒就算听见这些话,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会同咱们计较。」 「这些个王爷、贝勒都是同一个样儿。」许四川呸道。「成天只会玩女人、捧戏子,要不就是提着鸟笼四处蹓跶,有多少人成材?」 「老爷说得是,京里头的情形就是如此,我听说好多百姓都在抱怨呢!」总管每隔一段时间,都要陪同许四川上京缴租,对京城盛传的一些小道消息甚为了解,许四川也是,否则不会这么嚣张。 「咱们隔这么远都能抱怨了,京城的百姓天天瞧,还能不瞧出火气吗?」许四川自以为行得正,其实他也是个小偷,只不过那些圈地的旗人是明抢,他是暗盗,专门偷盗丹伦的佃租。 第十三章 「不过老爷,这回您上报的佃租短少了三百两,丹伦贝勒不会起疑吗?」总管虽然和许四川一鼻孔出气,经验却比许四川老道,他已经做了官庄八年总管,许多规矩和细节都比许四川还要清楚。 「就说今年的收成不好,才区区三百两,对他来说只是九牛一毛。」谁不知道丹伦生财有道,自己虽然不能出面做生意,底下门人却个个精于买卖,一年可以为他挣进上万两纹银。 「丹伦贝勒万万想不到,今年不但没有欠收,佃租还多收了五百两。」因为又有新的佃户带田投充,这些佃户、土地他当然不会上报,省得又为丹伦增加收入。 「只要你不说、我不说,咱们统统不说,丹伦贝勒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不会发现。」许四川对自己的狡诈深感得意,说穿了,他也只是抓住京旗旗人未经准许不得离京这条规定,就放手搞鬼。 「只要买通京城的马账房,多方面打点,丹伦贝勒即便再精明也查不出来。」总管点点头,和许四川对看一眼,主仆两人同时笑开。 谁叫朝廷有这么一条规定,这等于是给京城的王公贝勒加了一道紧箍咒,同时为他们这些庄头开了一道方便之门。 「这茶真香啊!」想到又有八百两银子入袋,许四川不由得眉开眼笑,喝什么都润喉顺口。 「老爷,小的再为您添一杯茶吧!」总管提起茶壶正要往杯里倒的时候,门外传来下人的声音。 「老爷,有人求见。」 「谁找老爷?」总管走到门口,一边问下人。 「说是丹伦贝勒派来查账的,这是拜帖。」下人将黄色的信封交给总管,总管愣了一下,赶紧接过信封,走回许四川身边。 「丹伦贝勒派人来查账,这是怎么回事儿?」许四川在大厅内将下人的话听得一清二楚,攒起眉头开始急了。 「就是这么回事儿!」丹伦跟在下人后头进门,他顶了个丹伦贝勒使者的头衔,下人也不敢拦他,只得让他进入大厅。 乔妍和镖行兄弟跟着进入大厅,随候在丹伦身侧。她在现代时担任戒护的机会不多,大部分的任务都是解救人质,因为比较干脆,也不需要注意那么多事。 「你们、你们是!」许四川事先没接获通知,一下子杀进六个人,他都慌了。 「你、你是……」许四川亦没见过丹伦,不知道他面对的正是他的庄主,只觉得他长得异常俊俏,很有满人贵族子弟的范儿。 「我是二爷派来查账的,这些是随行的护卫。」丹伦打开扇子搧了几下,举手投足间尽是风情。「我叫佟云,是二爷新聘的账房。」 「您、您是二爷的账房?」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情况,许四川吓一跳,说话都结巴了。 「正是。」丹伦笑呵呵,睨看许四川。 「原来的马账房呢?」许四川很快镇定下来,冷静以对。 「这我就不清楚了。」丹伦跟他打迷糊帐。「我不知道二爷怎么处置马账房,只知道他要我来查账,庄头若不信的话,可以把信打开瞧瞧,便知道我说的是真是假。」 丹伦收起扇子点点总管手上的信封,总管赶紧把信交到许四川的手上,当着丹伦的面拆信。 「这、这是……」 「这是二爷的手谕,你看清楚了。」 不错,这是丹伦贝勒的亲笔信,要他把这三年的账目都交给新来的账房清查,还有所有佃户明细也得一一列出,不得有误。 许四川前一刻还和总管欢喜讨论今年可以从丹伦那儿挖走多少银两,岂料一刻都还没过,就风云变色。 「我明白了。」只不过许四川再生气,也不敢轻举妄动。一来对方带了护卫,二来他持有手谕,如果不配合,摆明是跟主子作对,会被革退的。 许四川有眼不识泰山,不知道主子驾到,这可给了丹伦大开方便之门。 「佟账房,您一行人从京城远道而来,一定累了吧!」许四川想办法拖延。「要不,今天你们先休息,等明儿个养足了精神,再开始查账,脑子也清楚些。」 「我的脑子现在就很清楚,不需要等。」开玩笑,一个晚上就足够消灭证据,他又不是傻瓜。 「请许庄头把这三年来的账本都搬到大厅,连同账房一起叫来。」丹伦拉开椅子,大大方方就坐下来,同行的镖师不待丹伦交代便将桌面清空,等账房送来账本。 许四川这下子进也不是,退也不成。本来他还想施展缓兵之计,怎知这么一点儿心思早让丹伦识破。 他心不甘情不愿地朝总管使眼色,要他照丹伦的话去做,他就不信这一身细皮嫩肉,嘴上无毛的年轻小伙子,能瞧出什么端倪。 总管领着下人搬来好几迭厚厚的账本,账房带着两个大算盘向丹伦报出自己的姓名,丹伦客气地请账房坐下,拿起最靠近他的那一迭账本,随便翻了一下,而后又放回原位。 「林账房,你这帐……记得有些马虎呀!」丹伦用扇子敲了敲账册,每敲一下嘴角就往上扬一些,看得账房胆颤心惊。 「可我这些帐每年都上呈给马账房过目,他从来没说过不好。」林账房把责任往上推,丹伦乐于见到他们狗咬狗满嘴毛,最好连同内幕统统咬出来,省得他还得从头查起。 「所以二爷才会派我过来。」他没想错,马账房果然有问题。 「是。」林账房和许四川交换眼神,丹伦光看账房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就知道其中免不了做假帐,只是想抓出来,恐怕得花点力气。 「林账房,我看咱们就先从前年的帐开始对起吧!」丹伦放下扇子敛起笑容,开始查账。 乔妍站在丹伦的身后,一方面警戒,一方面看丹伦怎么查账。说实话,她也不认为凭他一个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儿,真的看得懂复杂的帐,她大学时曾经修过会计,成绩……嗯,只能说她没有这方面天分,白交了学费。 天生我才必有用,如果说乔妍的天分是在运动方面,丹伦毫无疑问是商业方面的天才,只见他快速翻过账本,不靠算盘便能在脑中进行加减,林账房在旁边拨算盘都跟不上他的速度。 许四川见状大吃一惊,额头开始冒汗。丹伦没花多少时间便看完一册账本,并记下其中的谬误,这只是上百本账册中的一本,今天有得忙了。 「林账房,这笔帐……」 在对帐的过程中,丹伦处处显示出他过人的分析能力,把账房逼向死角。账房对帐对得满身大汗,许四川的表情越来越难看,牙越咬越紧。 乔妍把一切看在眼底,向镖局兄弟使眼色,要他们提高警觉,保护丹伦的人身安全。 两方都很紧张,一直到夜幕低垂,帐只对完一半,账房大喊吃不消,嚷嚷着要休息。 「也好,今儿个就到此为止,明儿个再继续。」丹伦顾虑到他们一行人连赶十天的路,回程又要十天,确实需要歇息,于是点头同意。 「不过,这些账本都要搬到我房里,一本也不准漏。」他加了一条但书,引起许四川不满。 「佟账房,怎么你防咱们防得跟贼似的,这可是咱们的账本呀!放哪儿是咱们的自由吧!」许四川提出抗议,完全不被丹伦采纳。 「许庄头,你说错了。」丹伦摇摇手指微笑。「这些账本,都是属于二爷的!」 丹伦这么一说,着实逼得许四川不知怎么回答,只能忍气吞声。 「佟账房说的是,我会请下人把这些账本统统搬进您的房里,一本也不会落下。」 第十四章 「有劳。」丹伦拉开椅子,起身的时候顺便伸了个懒腰,连坐了几个时辰的椅子,真是有些累。 「许庄头,咱们的晚饭也拜托您张罗了。」丹伦要房间要账本还要晚饭,许四川一样也不想给,却无法拒绝。 「没问题,一定给诸位张罗。」许四川一路陪笑,笑得脸都僵掉。 丹伦看了许四川一眼,有些同情许四川,他本来以为白花花的银子一定可以稳稳入袋,没想到半路杀出他这个程咬金,破坏他的好事,今儿个晚上他肯定睡不着,呵呵。 「总管,请带路。」 「是,佟账房,您这边请。」 更恼人的是,丹伦指使起总管来竟比许四川更像一回事儿,让一向自比京城王公的许四川为之气结。 他忿忿地凝视丹伦高大的背影,在心里暗自警告丹伦最好不要给他找麻烦,否则一定让他好看! 【第五章】 轰隆! 雷声大作,闪电有如蜘蛛网在空中纠结成美丽的图案,眩目却吓人。突然吹起的狂风和雷鸣,让乔妍想起那天,那个时候也是像现在一样狂风大作,害她不得不中断任务,接着被卷进往上飘的漩涡,送回到清朝。 轰隆! 不断降下的巨雷真的跟那个时候很像,不同的是她现在身在清朝,负责保护丹伦。 她回到清朝已经整整二十天,还是第一次碰见这种坏天气,而且老天爷也真会跟她开玩笑,在北京好好待着的时候不打雷下雨,偏挑她出任务的时候送给她大礼,时间还挑在大半夜。 因为丹伦刻意隐瞒身分,庄园上上下下没有一个人料想得到庄主自己来查账,但她的戒护工作并没有因此变得比较轻松,因为他的假身分更容易引来杀机,害她即使已经深夜,也得在丹伦的门外守着。 真的好累。 即使乔妍的体力是一般人的两倍,经过十天不分日夜的赶路,也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再加上今天一整个下午她都绷紧神经,怕许四川暗地里使出什么贱招,也好随机应变,精神方面也是消耗惊人。镖局的兄弟们情形也差不多,经过商量的结果,大家决定轮流守门,每隔一个时辰轮一次,乔妍是第二棒。 锵!锵!锵! 三声铜锣刚响过,此时是三更天,也就是子时。 「总镖头,三更半夜的,您一个姑娘家守门,真的没有问题吗?」负责站前一轮的青峰,虽然和乔妍交过手,知道她的功夫有多厉害,但仍是为她担心。 「没问题,你赶快去休息吧!」乔妍拍拍青峰的肩膀慰劳他的辛苦,都说打过以后更亲近,青峰就跟她弟弟一样,总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亲切感。 「好,那我去睡觉了。」青峰咧嘴一笑,也把乔妍当姊姊看,她不但身手了得,还挺有办法,大家正愁没法过日子,她不知上哪儿弄来三十两银子给大家发薪,从此兄弟们就对她死心塌地,跟定她了。 「嗯,去吧!」乔妍就是够豪气,才会干佣兵这一行。扭扭捏捏不适合她,所以她永远不会去当上班族,光高跟鞋就可以把她整死。 说到鞋子……乔妍低头看脚底下的素色布鞋,虽不满意但勉强可以接受,当然运动鞋会好穿许多,加气垫更好,可惜她身处这个鸟不生蛋的朝代,连晚上走路都还要提灯笼,根本不可能有气垫那种东西。 不然,干脆她自己发明好了,说不定还可以因此流芳百世。这当然是开玩笑,她哪有这么厉害,说发明就发明,她又不是爱因斯坦。 乔妍自从回到清朝,就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她到底为什么来这里?凡是穿越剧的主人翁,没有人不思考同样问题,她也不例外。 她到底为何来到清朝?……啊,想不通! 乔妍烦恼到想抓头发,这个时候若能来上一杯热腾腾的咖啡,应该有助思考。 唉! 现实是她想不到自己来到这个时代有什么意义,也没咖啡提神,她只能依靠责任心,才能勉强自己打起精神。 虽然知道现在已经超过晚上十一点,但古代的时制实在太笼统,一个时辰包含两小时,分和秒也不清楚,对她这个连一秒钟都要计较的现代人来说,真的很不方便。 她本来想偷偷把表拿出来看时间,手还没碰到袍子,丹伦的房间忽地传出一声巨大的声响,她不作二想,第一时间踹开房门冲了进去。 乔妍以为丹伦遭到偷袭,才想大展身手把对方打得半死,结果没看见半个人影。 她微微蹙起眉头,看着房内一片漆黑,古代就是这么不方便,油燃完了灯火就跟着熄灭,害她只能摸黑前进。 她顺手将门关起来,防止潜入者偷跑,另一方面也不想打草惊蛇,如果对方真的怀有恶意的话。 一般女子或许会怕黑暗,乔妍却很习惯与黑暗为伍,因为人质救援行动通常在天黑以后进行,只不过那时候有夜视镜帮忙,现在则要靠自己的眼睛分辨。 她小心翼翼地前进,不时划过天边的闪电这时倒是发挥了作用,凭借着闪光,她可以确定房里除了丹伦以外,并没有其他入侵者。 这么说来,刚刚传出的巨大声响,是丹伦发出来的喽! 绵密的闪电过后,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雷声。 轰隆! 大到贯穿耳膜,死人都能被吵醒,在床上睡觉的丹伦果然睡得很不安稳,一会儿滚到左边碰到墙壁,一会儿翻身碰到床架,刚刚的声响就是这么制造出来的。 这个破病贝勒…… 乔妍气到想骂脏话,他大少爷躺在床上演「翻滚吧!男孩」,不知道半夜还要戒护的人有多辛苦。 「……不……我不要……」 她原本想隔空吐他口水走人就算,却听见他在呢喃。 怎么回事? 乔妍听丹伦的声音好像很痛苦,好奇走近观看。 一如她所猜想,丹伦确实很痛苦。 他陷在梦境中无法挣脱,再高贵的血统,再显赫的家世,对梦里的他都只是束缚,都只是造成他和母亲分离的原因。 梦中,不断落下的巨雷有如他痛彻心扉的呼喊声,在破旧的房屋中回荡。 「娘!」 梦中的丹伦不超过十岁,眼神却散发出超乎年龄的成熟智慧,他知道自己一旦离开,再也不会回来,他们母子想再见上一面,怕是遥遥无期。 「哲儿!」 丹伦的母亲在梦中哭得非常伤心,因为她知道丹伦这一去,就不再是她儿子,而是身分尊贵的贝勒,她连帮他提鞋都不配。 「我不走,娘!我不要走!」意识到他真的要离开亲娘,丹伦伸长了手抓住母亲宽大的袖子,和另一头抓住他手臂的大人拔河。 「哲儿!」丹伦的母亲万分舍不得。「哲儿!呜……」 「娘!」 轰隆! 丹伦的母亲一直哭、一直哭,丹伦大声呼喊,巨大的雷声彷佛在为他们母子两人哭泣,雨跟着落下…… 「……我不要……」 在梦中,丹伦紧紧抓着母亲的袖子,深怕会被带走。 他在说什么?听不清楚。 现实里,他在梦境中的所有努力只化为无用的梦呓,没有半点力量。 乔妍走到床边,低头打量丹伦,他紧闭双眸,额头一直冒汗,说话含糊不清,不是生病就是作恶梦,不知道是哪一样? 她用手搔搔后脑勺,不晓得该不该叫醒他?她作过恶梦,深深了解无法清醒是一件多痛苦的事,就算有能力自己摆脱恶梦,醒来也该满身大汗。 「我不……」 第十五章 咦? 正当她犹豫不决的时候,丹伦又开始呓语,乔妍于是压低身体把耳朵贴近,仔细聆听他在说什么。 梦中的丹伦,手被要带他走的大人扒开,他赶紧伸出另一只手抓住母亲的衣角,大声哭喊-- 「我不要!」他伸出双手,以为终于抓住母亲,没想到却是抓住乔妍的手臂。 乔妍怎么都没想到会遭到丹伦暗算,一时失去平衡,整个人往床上倒去,跌到丹伦身上把他撞醒,成了带他脱离恶梦的大功臣。 乔妍瞪大眼睛,和猛然睁开双眼的丹伦来个四目交接,两人足足对看了好几秒钟,才开始有反应。 「你怎么会在这儿?」他好像连自己身在何处都没搞清楚,显然还没完全清醒。 「因为你演出翻滚的男孩。」她没好气地回嘴,同时起身坐正,但他还抓着她的手,她就算想正襟危坐都很困难。 「什么?」丹伦闻言愣了一下,一脸错愕。 「没事。」她疯了,跟古人讲什么冷笑话,她自己都笑不出来。 丹伦不可思议地看着她,这若换在白天他可能还有猜谜的闲情逸致,半夜心情就差了点儿,亦不想动脑筋。 「放开我。」她朝自己的手点点下巴,丹伦这才发现自己竟然抓住她的手臂。 「先告诉我你在我的房里做什么,我才要放开。」他突然变得很不听话,抓她就算了,还敢无视于她的警告,存心逼她动手。 她撇撇嘴,用另一只手把他的手移开,却怎么也拿不动。 怎么会? 不信邪,她再试一次,结果还是一样。 可恶! 她第三次尝试,这回她故意按他手腕内的痛穴,以为他会痛到唉唉叫,松手喊救命,没想到他却文风不动。 「你来我房间做什么?」他第三次问她,眼神坚定而明亮,和平日的慵懒完全不同。 「站卫兵!」她没好气的回道,怀疑他哪来的力气,平时明明一踹就倒,今天晚上倒成了大力士。 「啊?」 「就是守在门口保护你啦!」理解能力这么差,她说的每一句笑话他都听不懂。「我怕你会发生危险,和镖局的兄弟们轮流站岗,才站没多久,便听见你的房间传出声响,我以为是许四川趁你睡觉的时候派人袭击,就进来查看,结果看见你在床上翻来翻去,嘴巴还念念有词,好像很痛苦的样子。」 「然后呢?」他眯眼追问。 「然后我就被你抓住了。」她中间省略一百个字,不想让他知道她偷听。 「就这样?」他偏头打量她,总觉得她隐瞒了什么。 「就这样。」她想缩回手,但完全拉不动,她只好出口警告。「快放开我,不然我真的要动粗了。」她是看在他是雇主的分上才忍耐,别以为她真的拿他没办法。 「你没说实话,教我怎么放手?」他斜眼睨她,漂亮的五官在闪电的衬托下带着一股邪魅,不可思议的俊美。 「我说的都是实话。」她突然想起言情小说的情节,似乎所有作者一致公认这种时候最危险,女主角只有两种选择--不是逃就是失身,她可不想把宝贵的第一次留在清朝。 「不对,你没说实话。」丹伦微微勾起嘴角,和小说中的男主角越来越像,害乔妍的心脏越跳越快。 她一向就不怎么喜欢看言情小说--呃,偶尔会翻一、两本--唔,是很多本,但她从来没想过当小说中的女主角,特别是在这种危险时刻。 「我……」她用力吞下口水,身体往后仰跟他保持距离。 「你怎么样?」她越是想逃,他就逼得越近,身体直往前倾。 「我……我有听到你说梦话。」她不想失身,只得说实话。 果然。 「我说了什么梦话?」他的身体向前倾斜得非常厉害,脸几乎快跟她贴在一起,害她不能呼吸。 这个时候该使出过肩摔……不是,是擒拿手……也不是,是太极拳,应该用手掌推他的胸口。 「乔姑娘。」他的声音低醇到几近罪恶,害她好想犯罪。 「我到底都说了些什么梦话?」他伸出另一只手轻碰她的脸颊,此举比任何招式都有用,自白剂都比不上他的爱抚有效。 「我不要。」她舔舔嘴唇回道。 「你不要?」他看着她粉色的嘴唇,心想她不要太可惜了,他可是很想吻她呢! 「对,我不要。」她小嘴微张吐气如兰,湿润的嘴唇透露出相反讯息。 「你确定你不要吗?」他用大拇指挑逗她的下唇,她的唇小巧丰匀,像熟透的李子让人想咬一口,带有一股自然的诱惑。 「我不要。」她肯定的说。 「真的不要?」 「我不要。」 好吧! 他叹口气收回手,丹伦或许轻佻,却不是会强迫女人的恶霸,既然她对他没有意思,也只好暂时撤退。 「乔姑娘,你别再玩我了,我到底说了什么?」他承认跟她玩是很有意思,但此时此刻他只想知道自己有没有失态。 「我不是说了吗?我不要。」奇怪,他是耳朵聋了还是故意找碴?她已经连说五次,再一次就可以凑成半打。 丹伦眨眨眼,用手比了一下手势,乔妍管他比什么,只管点头。 他先是一愣,而后笑出声。 「我说,我不要?」不是骗他的吧! 「嗯,就是这一句。」 真离谱,他还以为…… 得知自己并没有在无意中泄漏秘密,丹伦的心情瞬间轻松很多,眼神又恢复到平日的慵懒。 「现在可以放开我了吧?」她用另一只手的手指戳他的手臂,丹伦对她笑一笑,看起来好像是要放开她,没想到他竟突然间抱住她,头埋在她的玉颈,可怜兮兮地说。 「不要走,我怕打雷。」身体还微微颤抖,好像真的很怕坏天气。 乔妍呆掉,她第一次碰见这种情形,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别看她的外表强悍到像女版的无敌铁金刚,其实内心柔软得像统一布丁,只要有人在她面前示弱,她就会不知所措,就会想帮他。 「那个……丹伦贝勒……」 「我比较喜欢听你叫我丹伦。」他撒娇。 完了,她尤其不会应付撒娇的男人。 「丹、丹……」她丹了半天,第二个伦字就是无法说出口,应付性骚扰她是专业,应付撒娇她属弱智,急需要人教。 轰隆! 「好可怕!」他把她抱得好紧,乔妍手忙脚乱,不知道是该安慰他,还是直接打昏他,只要他昏过去,应该就听不见雷声了吧! 「那个那个……你别害怕,丹伦--」她本来想发挥义工精神硬着头皮安慰他,耳边这时却响起一些细微的呼吸声,好像他正努力憋住笑。 「……」他的肩膀笑到一直抖动,不知道有多好笑,乔妍霎时知道自己被耍了,脸颊迅速胀红。 她用力推开丹伦下床,丹伦顺势放开乔妍,以为会挨她一顿毒打,没想到她一句话都没说便离开他的房间。 「乔妍姑娘--」 砰! 她虽然没开口,但猛力阖上的房门已经代替她说话。 「……我是跟你开玩笑的,而且我是真的很怕打雷……」丹伦望着格子窗,虽然无法看见外面,但不时出现的闪光和巨大的雷声,都是他无止境的恶梦。 他屈起腿,将头埋在双膝之中,像个小孩一样在黑暗中颤抖。 轰隆!轰隆! 他不知道这场恶梦还要持续多久?也许是一辈子。 丹伦昨儿个晚上还笑得很开心,今天早上他就吃到苦头了,乔妍完全不和他说话。 第十六章 她不但拒绝和他交谈,还坚决跟他保持三步以上的距离。就算他只是坐在椅子上对帐,她也离他远远的,好像他身染瘟疫会传染给她,教他不由得叹气。 丹伦同林账房对了两天的帐,发现帐越是对到后面越难对,都快对不下去。前年的帐虽然有误,但都是些小问题,不难解决。自从许四川接手以后,头半年的帐还算清楚,之后的一年半根本是打迷糊仗,账目不清便罢,大笔进出的帐多有遗漏,细枝末节的账目也不少,处处可以看出作假帐的痕迹。 丹伦原本打算花一上午查完所有帐,过午以后便动身返回京城,但是因为这一团烂账实在太难理清,他花了两倍时间才抓出其中的脉络,等他查完帐,太阳已经下山,他们只得在庄园多留一天。 帐虽然查完,乔妍的警戒工作并没有因此松懈。她不知道丹伦查账的结果为何,但直觉告诉她,这个时候最危险,更该好好守着。 第二天的轮值班表和昨天差不多,只有一点小变动。乔妍本来是守十一点到一点,但昨天丹伦让她太不爽,今天她故意和负责守一点到三点的兄弟换班,看他睡死了以后还会不会作怪,竟敢捉弄她?哪天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想起昨晚,乔妍就一阵火大。怕打雷是吧?刚好,今天的雷像街头发放的免费试用包,一整个晚上打个不停,最好把他吓死。 四更的铜锣声响刚敲过,时间来到凌晨一点,这个时候昏的昏、睡的睡,唯独乔妍神采奕奕,精神好得很。如果她还在现代,这个时候她应该正在上网查看数据,或和朋友通msn聊天打屁,不出任务的时候她的生活跟普通人无异,一样很会混网。 轰隆! 今天晚上雷神的心情显然跟她一样糟,吼个不停就算了,还找来雨神一起帮忙降雨,昨天晚上几乎都是旱雷,今天雷跟雨一起来,雨势大到连她站在门边都被波及,逼得乔妍只好背靠在门板躲雨,祈祷这雨不要下太久,光打雷就好。 她的背紧紧挨着门板,尽可能避开朝她喷来的水花,在现代出任务时,她都穿防水夹克,就算下雨也不怕,现在她穿的是麻织成的粗布衣,可谓是强力吸水布,当然能躲就躲。 就在她拼命往后躲的时候,她背后的门忽然打开,她来不及反应,整个身体往后仰,稳稳落入丹伦的手里。 冷不防和丹伦鼻尖碰鼻尖,乔妍的脑子一片空白,连反应都暂时休克。他温热的呼吸在冷空气下感觉特别灼人,明亮的眼眸有如镜子,在他的明眸反映下,她好像也跟着亮起来。 乔妍就这么凝望着丹伦,丹伦很乐意就这么抱着她一辈子,但要换舒服一点儿的抱法,单手支撑她全身的重量,抱久了手还挺酸的。 「乔姑娘,这雨下得太大了,进来躲雨吧!」他在她的耳边轻轻吹气,温热的气息引起一阵酥麻,乔妍的耳朵瞬间充血红起来。 「放开我!」只会偷袭算什么英雄好汉?「你当我是什么人?我可是平安镖局的总镖头--」 她才刚亮出名号,丹伦已经早一步拦腰抱起她,将她抱进房间,顺势用脚把门关上。 乔妍张大嘴巴,不敢相信他竟然敢这样对她,这可是严重的性骚扰。 丹伦将她抱到床上,摆明了性骚扰到底,就算她真的去告官……嗯,府尹大人大概也不会理她,说不定还会劝她这是她的荣幸,毕竟他是京城未婚姑娘抢破头的热门夫婿人选,得前世烧了好香才可以爬上他的床。 乔妍虽然回到清朝不满一个月,却已经听够一年份的八卦,十之八九都跟四大贝勒有关。丹伦的封号是「风雅贝勒」,对西洋传来的东西特别感兴趣,很会做生意,有不下于古玩商的鉴赏力又博学多闻,是大家公认的贵公子。 「丹伦贝勒……」 「就算你是总镖头,也得躲雨吧!」他将她放到床上后,接着为她脱鞋,乔妍的嘴巴再次张大。 「我、我自己来就好……」她缩回脚,不想让他帮她脱鞋,一来她不习惯男士服务,二来这种感觉太亲密,好像他们真的会上床一样。 「你站了一整天,脚也该站酸了,不要再乱动。」他坚持帮她脱鞋,还帮她按摩小腿。这么好的事,恐怕不只是前世,得烧好几辈子的好香才受得起,她连庙都没进过,承受不起这样的待遇。 「丹伦贝勒--」 「嘘,不要分散我的注意力,我需要集中精神。」他伸出长指堵住她的小嘴,让她就算想抗议也没门儿。 其实乔妍若有意反抗,只要随便一踢就可以把他踢下床,下手再狠一点,还可以把他踢出门外,可不晓得是因为周遭气氛还是有别的因素,她竟然只是静静地待着,随他帮她按摩小腿肚。 时间的流逝从来没有如此奇妙过,恍若轻音乐,在分与秒之间流动,穿越空间的薄膜进入乔妍的心里。 直到小腿传来阵阵酸痛,她才知道自己有多累。来到清朝以后,她没有一刻放松过,表面上看起来很适应清朝的生活,其实每一分、每一秒都想回到现代,如果没有当佣兵时受到的训练做基础,她早就疯了。 经过丹伦的按摩,乔妍脚酸的情形改善许多,小腿肚不再那么僵硬,就算再站上一天一夜也没问题。 「谢谢。」她担心他再继续按摩下去,她会赖着不走,于是缩脚屈膝,用手环起膝盖,省得他又有其他主意。 她那一点儿心思,哪瞒得过丹伦的眼睛?他知道她是害臊,她压根儿不懂得和男人独处,这给他带来无法言喻的满足感。 既然连捏脚的小弟都做不成,丹伦干脆也坐上床,和她一起屈膝。 划过天际的闪电清楚照出他们的脸,就某个意义来说,他们两个人都寂寞。 「昨儿个晚上对不起,我不该跟你开玩笑。」他一整天都找不到机会跟她道歉,现在终于能说出口。 「算了,我也没有很生气。」她不自在地回道,本来她还觉得自己发飙有理,经他这么一道歉,她好像变得很小器。 丹伦闷笑,心想她没有很生气就可以一整天不跟他说话,真正发起脾气来,恐怕会跟他保持三尺以上的距离,他可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你该不会是为了跟我道歉,故意不睡觉等到现在吧?」如果答案是肯定的话,她真的觉得很不好意思,根本没必要。 「是,我正是在等你。」他就是要让她愧疚,看她以后还敢不敢不理他? 丹伦这一手可当真戳到她的死穴,她正是那种吃软不吃硬的个性,他如果表现得高傲一些,还比较好应付。 「那、那真是不好意思了,为了跟我道歉这么晚还不睡觉。」奇怪,明明是他错在先,怎么搞到最后却变成她在道歉?好像不太合理。 丹伦再也憋不了,噗哧一声笑出来,她照例脸红。 「你又捉弄我!」她气得伸直膝盖就要下床,被他拦住。 「对不起。」他是真心道歉。「我实在忍不住,因为你太可爱了。」 太……可爱? 这是乔妍第一次听见有人说她可爱,她知道自己长得还算清秀,但可能是她个性比较大剌剌的关系,大部分的人会用独特或是很有个性来形容她,没有人会把「可爱」两个字套用在她身上。 惨了,她不会应付。 乔妍两颗眼珠子转来转去,宁可看天花板也不看丹伦,她有趣的反应让丹伦的嘴巴都快咧到耳朵去,觉得她真的、真的很有意思。 轰隆! 第十七章 自天际直窜落下的巨雷,像是一条吐信的蟒蛇,彷佛要张口咬人。丹伦下意识地握紧拳头,试着不被雷声击倒。他的动作不是很明显,但乔妍因为职业的关系,比一般人敏锐许多,一点点风吹草动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丹伦看她眼珠子转的方向,就知道自己已经露馅,他再藏也没有用。 「我是真的很怕打雷,不是跟你开玩笑。」既然已经藏不住,他索性承认自己这方面很脆弱。 「你为什么怕打雷?」她见过各种恐惧,一般来说都和心理障碍有关,她猜他也一样。 这是很私密的问题,乔妍不过是随口一问,丹伦却得把内心的秘密与她分享,对他来说有些难度。 「有机会再告诉你。」他随口敷衍。 他的回答相当公式化,乔妍一听就知道他没打算跟她说明原因,这样也好,她什么时候会再被拉回到现代都还不知道,对他付出太多关心,对他是负担,对自己也没好处,还不如闭嘴比较省事。 门外雷声轰隆轰隆响,雨越下越大,乔妍没有他的怪毛病无所谓,丹伦可就苦不堪言。 不过这种天气对她也不是完全没有影响,持续的雨声加上三更半夜,让她频频打哈欠,怎样都提不起精神。 「乔姑娘,我瞧你都快睡着了,不如先打个盹儿,闭目养神。」他看她的眼皮沉重,于是建议,乔妍很想一口答应下来,但一想到自己的责任,只得忍痛拒绝。 「不行,我还得守门。」身为总镖头,自当以身作则,万一被接手的兄弟发现她在打盹儿,教她面子往哪里摆?会被笑话死。 「在我身边守着和在门口守着,意思都一样,没必要非站在外头活受罪不可。」他劝她,看不出她这么死脑筋,他还以为她的脑子很好使。 唔,也对,在他身边还可以近身保护,比在门口站卫兵还安全。 「那我就眯一下。」她比了一个一些些的手势,丹伦没见过这种手势,但大概了解她的意思。 「嗯。」他点头,要她放心休息。 既然雇主都开金口了,乔妍也就不再推辞,大方接受他的好意。 她屈膝把脸靠在膝盖上闭眼休息,说好打盹儿,但没多久就传出打呼声,丹伦坐在她身边都笑了,她明明就很想睡觉,还死撑。 睡着后的乔妍,少了平日的嚣张气焰,多了几分女性特有的柔和,感觉十分迷人。 她到底多大年纪?这个问题他同平安镖局的二镖头请教过,二镖头也一无所悉,只知道她年纪轻轻便功夫了得,还带着一些没见过的洋玩意儿,全身上下都是谜。 回想当初,他就是听闻她持有稀奇的洋货,才对她感兴趣,没想到见着她的人以后,发现她比她持有的东西更稀奇。 她该冷静的时候绝不暴躁,该精明的时候绝不含糊,俨然是一位出色的总镖头。可她私底下又纯情得像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只要朝她走近一步,她会立刻往后跳离三步,她尤其不懂怎么跟他相处,他轻轻一个碰触、随便一句话都可以让她惊慌不知所措,双颊嫣红不已。 好可爱,真的好可爱。 她侧着头睡觉的模样,纯洁得就好像他在西洋画卷中看见的天使,教他怦然心动。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丹伦对乔妍的感觉慢慢产生变化,从有趣转为男女之情,对她的热情也随之加温。 她诱人的粉唇在烛火的照耀下,发亮湿润,让人忍不住一亲芳泽。 丹伦偏过身低头偷偷亲她的芳唇,他得趁她睡着的时候下手,否则根本没有机会。 他的吻很浅,因为这只是打招呼,接下来他就不会这么客气了。 好好睡吧,my deardy。 放开她的粉唇,丹伦想。 过了今晚,他的攻势会加倍猛烈,想躲开可没那么简单。 【第六章】 丹伦和乔妍一行人,在隔天一大早便启程返京。 许四川当然很乐于送走丹伦这个大麻烦,心想这嘴上无毛的年轻小伙子,果然就如同他所想的查不出个什么名堂,他多虑了。 「佟账房,您慢走。」许四川偕同管家、账房一起送丹伦上车,笑容无比虚伪。「回京城后,还请佟账房帮我向丹伦贝勒问安。」 「一定。」丹伦同许四川颔首,一头钻进马车,一行六人浩浩荡荡离去。 丹伦的马车还没走远,许四川已经同总管、账房在大厅里喝茶闲聊。 「就我来看,这新来的佟账房也没有什么了不起嘛!」许四川边喝茶边取笑丹伦。「查了两天的帐,也没瞧见他指出什么错误,我还以为他有多行呢!」 「是呀!」总管在一旁附和。「他连算盘都不会拨,能查出什么端倪?」 「总管说的是,咱们白操心了,哈哈!」许四川以为丹伦只是空壳子,没什么真才实学,只有账房一个人持相反意见。 「老爷。」账房不知道该不该说,不说怕事情会越闹越大,说了怕会挨骂。 「什么事?」许四川瞄了账房一眼,把剩下的半杯茶全往嘴里倒。 「佟账房临走之前,抽走几本重要的账本,说是带回京城慢慢对。」 「什么?!」许四川满口茶被账房这一席话吓得喷出来,溅湿昂贵的地毯。 「你、你说那小子带走了账本?」许四川没想到丹伦还留这一手,眼珠子都快掉出来。 「回老爷的话,佟账房是带走了账本。」账房答。 「为什么没告诉我?」许四川急了。「不,是你为什么把账本给他?」 「小的也不想给。」账房一肚子苦水。「但佟账房是丹伦贝勒派来的人,他要我给,我又能怎么办呢?」只能给了。 「可恶!」许四川重重放下茶杯,站起来在大厅来回踱步。 「他都带走了哪些账本?」 「有问题的账本还有带田投充佃户的名册,合计共八册。」 完了。 听见账房的回话,许四川的腿都软了,没想到那小子这么厉害,能在近百册的账本中挑出问题。 「老爷,那些账本若是到了丹伦贝勒的手里,咱们都别想活了。」这不仅是革退的问题而已,弄不好还得蹲苦牢。 「那你说咱们还能怎么办?」他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所以才急呀。「账本都给带走了,难道还能追回来不成?」 「一定得追回来。」总管点头。「这不只是关系到咱们,还有马账房,倘若连累到马账房,您在京城置的那些房产可就都不保了,您光京城那些房产,就值上千两吧!」 没错,担任丹伦庄头这两年,他捞了不少油水。一旦东窗事发,他赚的那些钱势必会被追回,还会沦为阶下囚,无论如何都不能让那些账本曝光。 「但是他带了五名护卫,而且听说都是镖局的高手,想抢回那些账本并不容易。」总管也是同流合污中的一份子,许四川若出事,他也跑不掉,也同样着急。 「只要咱们派去的人多他个两倍、三倍,还怕抢不回那些账本吗?」许四川一肚子坏水,欺骗主子的事都干得出来,还愁没办法对付区区一个账房? 「老爷,但是人手太多也是会惹麻烦的。」总管皱眉。「万一若是不小心失手杀死佟账房,咱们该怎么跟丹伦贝勒交代?」 「就推说半路被强盗杀死了,只要不是在庄园出事,丹伦贝勒就算怀疑,也找不到证据,咱们也可趁着这段时间销毁证据。」看来许四川都计划好了,不但要追回账本,还想要杀人灭口。 第十八章 「老爷高招,如果能因此解决掉佟账房,可谓是死无对证,一切都在咱们的掌握之中。」 「谁叫那个毛头小伙子要同本庄主作对,死有余辜。」许四川阴笑,俨然把庄园当成自己的。 「那么小的立刻去安排人手。」总管也是狠角色,同样下手不手软。 「嗯,别忘了吩咐那些人关紧嘴巴,半点儿风声都不准给我走漏。」 「小的明白。」总管行礼后,马上去安排刺客。 另一方面,丹伦和乔妍一行人经过半天的赶路,来到他们之前曾经路过的空地,在此地稍做休息。 「停!」 几乎在负责驾车的青峰喊停的刹那,乔妍便冲下车,随口说了声。 「我去那边看看。」然后一晃眼跑得不见人影,青峰连喊她的机会都没有,人就给跑了。 「奇怪,总镖头到底在急什么,难道是尿急?」青峰胡乱帮乔妍找原因,注意到一早出发前她就坐立难安,一坐上马车,好像永远都不想下来,之前她明明一想到搭乘马车就会皱眉头的。 「怎么啦,青峰,你怎么是这个表情?」经过这十多天的日夜相处,丹伦和镖局的兄弟虽然还不到称兄道弟的地步,却也没有隔阂。 「没什么。」青峰用手搔搔头,有些不好意思。「我只是觉得总镖头怪怪的,在自言自语而已。」 「乔姑娘怎么个奇怪法?」丹伦打量乔妍的背影问。 「总镖头她马车还没靠稳就急着下车,下车了以后又急着跑开,好像在躲谁一样。」青峰把乔妍奇特的行径说给丹伦听,丹伦边听边笑,啊?看来只有他知道她在着急什么,真是有趣。 「二爷,您是不是喜欢咱们总镖头?」青峰眼力好,一眼就瞧出来。 「这不是人人都知道的事吗?」丹伦打开折扇搧了一下,大方承认。 「我就说呗!」青峰猛点头。「大伙儿都瞧出来了,我就不信总镖头没感觉。」 「就是因为有感觉,才要躲呀!」丹伦收起折扇敲了一下青峰的脑袋,青峰咧嘴一笑。 「反正也逃不出您的手掌心,躲什么躲呀?」他有多厉害,整座京城的人都知道。「不过二爷您虽厉害,咱们总镖头可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二爷您也不见得一定赢。」 青峰显然已经完全变成乔妍的人马,一谈起乔妍,除了崇拜以外还是崇拜,说是把她当成偶像看待都不为过。 「我听说你还和乔姑娘交过手。」丹伦当然知道乔妍不好搞定,所以多知道她一些事才好拟定追求对策。 「没错。」说起这件事,青峰不免一阵得意。「总镖头第一天来到咱们镖局,就是我跟志通同她过的招,不是我爱拍总镖头的马屁,她的功夫真是了得,我跟志通又是刀又是枪的,总镖头随便一抬腿儿,就把我和志通摆平。」志通是镖局另一个年轻镖师,当初就是他们两个人发现乔妍的,这次也有跟来。 「乔姑娘的功夫有这么厉害?」丹伦还无缘亲眼见识乔妍的身手,但光听青峰说就入迷。 「我和志通根本无法碰到总镖头一根手指头,其他兄弟也是。」青峰笑道。「总镖头功夫好,用的东西也够古怪,一把扫子伸缩自如,我和兄弟们见都没见过那种扫子,恐怕也是洋玩意儿。」 「你们总镖头还有其他洋玩意儿吗?」丹伦注意到青峰使用了「也」这个字眼,于是问。 「多着呢!」青峰同丹伦咬耳朵,怕被别人听见。「总镖头穿的用的都和咱们不一样,说都说不完。就我看过的,除了扫子以外,还有形状很奇怪的风筝,总镖头就是乘那风筝来的。」 「风筝?」 「嗯,就这么轻飘飘从天上飞下来。」青峰用力点头。「那风筝大得离谱,又奇形怪状,光明镖局的人曾想抢走,被总镖头打得半死,还撂话说要找总镖头报仇,不过也是嘴上说说,没敢真的来。」 「没想到风筝真能载人。」丹伦好希望能亲眼目睹乔妍的降落伞,如果能尝试那最好。 「可不是?」青峰也觉得很神奇。「我还偷听到总镖头对着大风筝自言自语,说回家就靠它了,您说,是不是很不可思议?」 是很不可思议,听起来就像是神话,如果他不知道青峰不可能骗他,会以为他在编故事。 「二爷,我知道的事儿都同您说了,您千万别让总镖头知道是我跟您报的信儿。」他会被打死。 「知道了,我不会说出去,改天二爷请你喝酒。」丹伦拍拍青峰的肩膀,答应绝不出卖他。 「谢谢二爷!」青峰高兴极了,京里有谁不想成为丹伦的座上宾?可他就是不开金口,想也没有用。 「那么二爷,小的要去忙了。」青峰想起他还得负责打水给马儿喝,拿起木桶赶快去旁边的小溪提水。 丹伦点点头,要青峰别招呼他,他会自己找乐子。至于他的乐子呢?就背对着他坐在前方的草地上,不晓得在想什么。 他悄悄走过去,一步一步朝她接近…… 啊,丢脸死了,她怎么会如此失态? 把脸埋在双膝之中,乔妍真的觉得自己没脸见人,至少没脸见丹伦。 今天早上,她竟然是在丹伦的床上醒来,这还象话吗? 回想起自己今天早上的惊慌模样,乔妍巴不得能跟哆啦a梦借时光机逃离古代,或是暂时失忆也可以。 更离谱的是,丹伦竟然不叫她起床,还单手撑起身体,睁大眼睛等她自己清醒,压根儿把自己当成爱情小说中的男主角,害她差点儿没有当场跌到床底下,不过,她仓皇逃命的模样也差不多啦!鞋子都忘了穿,还是靠丹伦提醒她,她才像个机器人往后倒退,从他手中抢回鞋子。 ……她去跳太平洋算了,省得留在世上继续丢脸。 乔妍忘了,这里是北京近郊,离太平洋还有一大段距离,时空背景也不一样。 「今儿个不唱歌了?」 「吓!」 乔妍正想着丹伦,脑海中的男主角冷不防在现实出声吓她,差点把她吓出心脏病来。 怦怦怦怦,心跳瞬间破百。 「是你啊!」她拍拍受惊的心脏,好奇它何时变得这么脆弱,在现代时明明很坚强的。 「别告诉我你在等别人,我会嫉妒的。」丹伦笑呵呵地打开扇子在她身旁坐下,开玩笑地说道。 乔妍下意识就想往旁边挪动,然而她只要一想到自己今天早上是如何丢脸的醒来,马上定格。 「少胡说八道。」她不自在地回嘴。「不要以为我在你的床上过夜,你就可以--」啊,笨蛋乔妍,你干嘛主动提起这件事啊?笨蛋笨蛋! 「说的也是。」他搧了一下扇子,不怀好意地回道。「毕竟我们都已经睡同一张床了,还说这话是有些好笑。」 他一副好像他们已经滚过几百回床单的模样,引起乔妍的不满。 「你干嘛说得一副我们好像已经上床的样子?」她抗议。 「上床?」丹伦顿了一下。「是圆房的意思吗?这说法真有趣。」呵呵,她果然就如青峰所言,穿的用的都和他们不同,连用词也不一样。 「这、这是我的家乡话。」笨蛋乔妍,又说错话。 「哦,原来是乔姑娘的家乡话,还挺特别的。」她的家乡话竟然是北京话,可他记得她说自己是南方人,他可没听说过南方有哪个城镇是说北京话的,这其中必定大有问题。 「这、这不是重点。」都被他搞乱了,可恶。「重点是我们根本没有发生任何事,我只是不小心在你房里头睡着,你别把话说得这么暧昧。」 第十九章 「别太有自信了,乔妍姑娘。」他忽地话锋一转,眼神变得凌厉,扇子也收起来。 「什么?」乔妍一时反应不过来,呆愣地看着丹伦,他的表情前所未有的认真。 「我说,你不要对自己太有自信。」他再重复说一次。「你对我也不是毫无感觉,不是吗?」 丹伦突如其来的问题,让乔妍傻眼。她对他有感觉,他凭什么这么自信?她可是号称永远不会谈恋爱的乔妍啊! 她很想反驳,或是干脆站起来走人,可她什么都没做,只能呆呆地看着他的脸慢慢朝她压近。 北京郊区的天很蓝,虽然比不上台湾东部海岸线,但已足够形成一个梦幻的情网,将他们笼罩。 北京郊区的地很绿,虽然比不上欧洲的公园,但已足够形成一片绿色汪洋,而他们就深陷其中。 在蓝天绿地的衬托下,他们周遭的空气好像和平日不一样,变得更浓郁、更沉重,更让人无法逃离。 乔妍的脚彷佛生了根,在丹伦专注的凝视下深深扎进地底下,逃不了,也跑不掉。 他的脸慢慢逼近,像是电影的慢动作,又像是画中的人物走出画布的框架,刚硬却也柔和的线条,在她眼前刻划成永恒。 她的心跳突然间加快,呼吸变得急促,脑中一片空白。 随着两人距离的拉近,丹伦的唇眼看着就要贴上她的唇瓣,乔妍努力找回理智,在最后一刻清醒,转头逃开。 丹伦没碰到她的唇,嘴唇倒是擦过她的粉颊,虽未大获全胜,也算是小有斩获。 「你好像从那个姓林的账房那里,没收了几本账册?」乔妍随便找个话题掩饰刚差点发生的吻,不是很成功,但总算让她混过。 「是拿走几本。」他耸肩,不介意让她暂时逃掉,反正以后有的是机会,不急在一时。 乔妍不清楚账本的内容,也不知道许四川到底侵占了丹伦多少银两,但依常理判断,许四川不会让他带走有问题的账本,接下来得小心行事。 「乔姑娘。」 「什么事?」回京的路还很漫长,许四川会在哪一段路下手呢?真是伤脑筋。 「你怎么会点头答应当总镖头?」 「啊?」她还在想怎么保护他的安全,脑筋有点转不过来。 「你应当知道平安镖局的状况,为何还要接下这烫手山芋?」丹伦一直就想问她,普通人逃都来不及,她却义无反顾一头栽进这团烂泥巴。 她为什么接手平安镖局?这是个好问题,从一开始,她就没停止怀疑过自己是不是疯了,一间负债累累又成天有人上门找碴的镖局,她扛下来做什么?只是自找麻烦。 但她只要看见兄弟们脸上的笑容,立刻找到答案,她不能让笑容从他们的脸上消失。 「就当是做义工喽!」谁叫她这么鸡婆,原本她只是想找个栖身的地方,怎么想到会跟镖局的兄弟混出感情来?实在是始料未及。 「义工?」 「很难解释。」她又不小心说溜嘴,这个时代哪有义工啊?有也不是这么说,难怪他听不懂。 「是义务帮忙的意思吗?」偏偏丹伦的理解力很强,她就算不解释他也能懂。 「就是这个意思。」哇,他好聪明,不愧是天才。 「乔姑娘,你知道你经常会说一些奇怪的话吗?」丹伦试探性地问乔妍,问得她一阵手忙脚乱。 「家乡话、都是家乡话!」她陪笑。「你听不懂也是正常的事,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原来如此。」什么都推给家乡话,它可真好用,他干脆去寻找另一个故乡好了,说不定哪天能派上用场。 「我去帮青峰打水,你好好休息。」为了避免露馅,乔妍随便找了借口逃离他身边。 乔妍不待丹伦点头,起身跑向青峰。 「青峰,我来帮你打水。」她一把抢过青峰手上的木桶,抢得青峰一脸莫名其妙。 「您不是和二爷聊得正愉快吗?不必特地来帮我……」 「闭嘴。」她横眉竖目地命令青峰。「我说帮你就帮你,哪来这么多废话?」 乔妍和青峰之间的对话清清楚楚传进丹伦的耳朵里头,他不禁闷笑。 为了逃避他搞出这么多名堂,未免也太可爱了吧! 丹伦故意多看乔妍几眼,乔妍不经意接触他暧昧的眼神,心猛然跳一下,马上转身面向小溪,用力汲水。 「哇!总镖头,水都满出来了,您还一直往桶子里装水!」青峰在旁边被水溅到短衫唉唉叫,遭到乔妍一记白眼。 「闭嘴!」她越不愿意在丹伦面前闹笑话,就越是出糗,丹伦终于再也忍不住大笑,哈哈哈笑得乔妍满脸通红。 「总镖头,您的脸好红!该不会是发烧了吧?」青峰后知后觉,完全不知道乔妍为什么脸红。 「闭嘴!」乔妍不停重复这句话,丹伦则是笑弯腰,看她和青峰打闹。 丹伦突然意识到,自从他和乔妍相识以来,每天的心情都很愉快,脸上始终挂着笑容,一天都没有落下。 也许是大家相处得太愉快,让他们放松了警戒。镖局的兄弟们除了青峰和乔妍以外,剩下的三个人喂马的喂马、检修车轮的检修车轮,大家都有活儿干。身为雇主的丹伦不想妨碍大家做事,原地坐着想事情,谁也没注意到有人正悄悄接近。 许四川派来的杀手,踮着脚尖无声无息地潜入他们休息的空地。他们的目标很明确,就是杀掉丹伦、抢回账本,如果镖师胆敢妨碍他们行动,也一并杀掉,他们总共带了十个人,人数是镖师的两倍,不怕成不了事。 杀手们由外朝内慢慢缩小包围的圈子,他们相当好运,丹伦就坐在最靠近他们的地方。镖师们都穿着粗布衣,只有他穿印花缎子,极为好认,他们一眼就认出丹伦来。 丹伦虽然在想事情,但仍然注意到杀手们的脚步声,在他们还没靠得太近之前,出声斥喝对方。 「什么人?」 乔妍和青峰闻声停止打闹,转头看往丹伦的方向,杀手们见形迹败露,拿起刀便朝丹伦砍去。 「二爷!」 所有镖师都跑向丹伦,但大伙儿跟他的距离太遥远,来不及阻止杀手。 乔妍早料到许四川不会轻易罢休,但没想到他下手这么凶狠,他们离开官庄不过半天路程,就派人追杀他们。 她不做他想,掀开袍子拉开腰包的拉链将手枪取出来,装好弹匣,利落地上膛,瞄准杀手的手。 「姓佟的,你去死吧!」杀手高举大刀刚要砍下,这时他的身后突然传出一声巨响。 砰! 他的手臂当场被打穿,血流如注。 杀手们见状惊慌,纷纷转头看是谁打伤他们的同伴,只见乔妍双手握住黑色的短枪指向他们,枪口还在冒烟。 「那、那是啥?」杀手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人见过短枪。 「是暗器吧!」好厉害的暗器,能把手臂捅出一个洞。 「我的手臂,哎哟!」受伤的杀手痛苦哀嚎,伤口好像被人放火烧一样又痛又热。 「总镖头!」镖局的兄弟们也很惊讶,大声叫乔妍。 「如果不想挨子弹就快滚,我的枪可是不长眼睛的。」乔妍的眼睛射出冷冽的光芒,说到做到。 「我的手疼呀!」挨子弹的杀手痛到嘴唇发白,带头的杀手虽然心疼兄弟,但一想到许四川的交代,还是不怕死地上前刺杀丹伦。 乔妍面不改色扣下扳机,再射一枪打穿带头杀手的肩膀,对方痛得用手捂住伤口,站都站不稳。 「大哥,那女人使的暗器太可怕,咱们还是走吧!」其他杀手看到她手上的枪就害怕,纷纷往后撤退,不想拿自个儿的性命开玩笑。 第二十章 带头的杀手自己也受了重伤,只得同意。 「撤!」 杀手们于是撤得一个都不剩,乔妍怕他们使诈,对空鸣枪警告他们要敢再回来,这次她不会手下留情,杀手们果然也很听话的跑光光,没人敢再回头偷袭。 确定敌人完全清空以后,乔妍悄悄将弹匣拔掉,连同手枪一起收进腰包,再用袍子盖好。 「总镖头!」镖师们全跑向乔妍,感动到无以复加,如果她没有及时使出暗器,丹伦的性命就不保了。 「您好厉害,那也是西洋玩意儿吗?咱们从没见过。」青峰对乔妍的崇拜又往上升一级,几近五体投地。 「是西洋玩意儿。」她这把枪确实是从美国进口的,正宗的洋货。 「真了不起。」 这次同行的镖师们多数年轻,大约都是二十岁上下,对事物充满好奇心,却又不加以追究,乔妍只要随便编个理由就可以混过去。 镖师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赞美乔妍,唯独丹伦不出任何声音,而是用一种高深莫测的眼神凝望着她。 「丹伦贝勒,你还好吧,有没有受伤?」乔妍走到丹伦面前,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一遍,然后焦急问道。 丹伦没答话,但专注的眼神比任何语言更能挑动人心。 「你在担心我吗?」着实打量了她好一会儿,丹伦懒洋洋的反问她,透过他的眼眸,乔妍才发现自己好像关心过头。 「我没有……」 「你在担心我。」他也不管她如何回答,伸手扣住她的腰,就把她拉过去低头吻她。 在场所有镖师都瞪大眼睛,包括乔妍自己都不敢相信,他竟然未经她的同意,就夺走她的初吻! 【第七章】 乔妍回到京城已经三天,这三天她不是叹气就是发呆,除此以外,没干别的事儿。 唉! 她叹气不为别的,就为丹伦那天突然吻她,她当时就应该拔枪轰掉他的头,看他还敢不敢乱吃豆腐。 可是她没有,她什么都没做!她既没有拿枪轰他,就连轰自己都做不到,她就只是像个白痴一样张嘴发呆,然后成为兄弟们的笑柄,那可是她的初吻。 「乔妍。」 对,那天他吻完她以后,就是这么叫她,好像她是他的所有物,害她回程那几天心跳每天都脱离安全数值,发誓等他们回京城,一定要跟他断得一干二净,再也不受到他干扰。 「乔妍。」 到目前为止满好的,她的意志还算坚定,他们也整整三天未见面,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 突然覆上她的嘴唇带点冰凉,还有一股淡淡的薄荷味道,乔妍睁大眼睛,才发现自己的下巴落入丹伦的掌握之中。 她的脑袋足足缺氧了好几秒钟,才想起应该将他推开。 「你你你、你怎么会在这儿?」她左顾右盼看有没有其他兄弟看到这一幕,幸好没有,不然她可要丢脸死了。 「我来讨债。」又是满脸通红,她可真纯情。 「讨什么债?」她又没欠他。「我们不是把你安全的送去锦州,又安全的把你送回京城,这就已经打平了吧!」 「你在胡说些什么?」他拿折扇轻轻拍打手心,轻佻的模样恍若小说中的邪恶贝勒。「这次的镖只能抵五十两银子,你还欠我五十两。」 可恶,都说有钱人更小器,一点都没错。 「债又不是我欠的。」干嘛一天到晚跟她要债? 「话是没错。」他回道。「但你既是东家,就得担起还债的责任。」 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概括承受」,这提醒了她有些事情不能乱点头,后果只能自行负责。 「顺道提醒你,镖局又欠了我一百两。」丹伦不慌不忙地通知她这个噩耗,乔妍都快疯了。 「我们又欠你钱?」 「嗯。」他点头。 「谁跟你借的,华叔?」 「他没开口,是我自个儿看出镖局急需银两。」丹伦挑眉,要她别怪错人。 「可是我已经--」 「你以为你那三十两银子能起多大作用?」别傻了。「镖局的开销很大,吃的用的都要钱,一人一两银子根本支撑不了多久。」 她那三十两银子,给镖师们一人一两银子发薪共十四两,剩下的十六两,拿去偿还之前欠各店的赊账,没剩下一个铜板儿。 「你怎么知道银子的事?」她又没跟他说。 「听镖师们说的。」他随意的态度任谁都看不出异状。 「是吗?」乔妍一脸狐疑地打量丹伦,怀疑他哪来这么多时间跟镖师进行心灵交流,他看起来不像那么有空的人。 「好吧!」经他这么掐指一算,三十两银子好像真的太少,就不怪华叔了。 「欠债还钱,理所当然,不过镖局现在没钱,等咱们接下大笔生意以后再还你。」她不是会耍赖的人,尽管相信她好了。 「不行,我现在就要。」她不耍赖,他耍赖!她好不容易才对他动心,他可不能让她有喘息的时间,必须趁势追击。 「你是魔鬼吗?」她气极。「都说了没钱,要我怎么还?」 「你可以以身相许。」居然把他说得这么难听,啧啧,他得加倍折磨她才行。 「什么?!」她以为他想非礼她,急忙用双手护住胸部,丹伦差点儿没笑喷。 「别想歪了。」虽然这个提议不错,但他暂时没这个打算。「我是要你当我的护卫贴身保护我,当然如果你愿意献身,我也乐意接受。」 「你想得美,谁会献身? 」初吻被他夺走,已经糟透,如果连初夜都献给他,那她真的要痛哭一辈子,他们可是相差两百多岁。 「话不要说得太早。」他不怀好意地向她下战帖,乔妍往后退一步,讨厌他这么有自信。 自从她丢掉初吻以后,她就变得一蹶不振,在他面前老是吃瘪,这可不行,得设法改进。 「我可以当你的护卫,但总该有个期限。」她决定把主导权拿回来,用力和他划清界线。 「三个月如何?」他早计划好了。「你贴身保护我三个月,镖局欠我的一百五十两银子一笔勾销。不仅如此,我还可以帮镖局打通关节,对你日后走镖也有帮助。」 丹伦深谙想钓上大鱼,就不要舍不得放饵。镖局走镖,可是一门大学问,官府得有硬后台,绿林要有硬关系,自身要有硬功夫。已逝的卫当家得江湖人士的敬重,本身的功夫亦了得,就是官府方面没有人脉。丹伦曾经想帮忙,但都被他婉拒,总认为自己行得正,不怕没有路走,岂料镖局最后会走到负债累累,甚至快要倒闭的命运。 乔妍的个性虽然也正直,却没卫道成那么死脑筋。她在现代的时候救过不少政要,那些政要不是跟钱有关,就是跟色有关,而且绝大部分两者兼具。政治本来就是肮脏的游戏,现代因为必须遵守民主规则,会玩得文雅一些。古代的话则百无禁忌,天高皇帝远,只要瞒得过主子,下面的人私底下动手脚是常有的事,否则丹伦也不需要冒险亲赴锦州查账。 毕竟官官相护,她不需要官府罩她,却也不希望被找麻烦,所以他的提议可行。 「就这么说定。」乔妍够豪气,一口就答应下来。丹伦毫不意外,她知道怎么做对镖局有利,是位称职的东家。 「很好,去拿包袱。」够干脆,希望待会儿走的时候她也同样豪气。 「为什么要拿包袱?」她不解地问。 「你得贴身保护我,你忘了?」他挑眉。「你不跟我走,要如何保护我?」 第二十一章 所谓的贴身保镖,是日夜都得待在雇主的身边,这道理她当然懂。但是她只要一想到二十四小时都得跟丹伦相处,就浑身不对劲,怕她连自己的心都保护不了。 「可是--」 「你想赖账?」丹伦搬出自尊心的大石头压她,乔妍原本可以轻易躲开,可不晓得怎么搞的,她竟然就这么接下。 「本姑娘从不欠账,跟你走就跟你走,有什么了不起?」为了镖局的生存,她豁出去了,反正都已经决定当义工了,索性就当到底,总好过半途而废。 爱情有时候需要借口,丹伦这点倒是做得很好。 乔妍一直以为丹伦像一般贝勒住在王府,拥有自己的院落,没想到他竟然拥有自己的府第。 她不是很懂得清朝王公府第的规定,现代的四合院拆的拆、成为公家单位的成为公家单位,曾经辉煌的王府被分割得支离破碎,根本看不出原来的样貌,她如果不是掉入时空的裂缝回到清朝,恐怕一辈子都只能想象。 打从乔妍回到清朝以来,除了平安镖局和丹伦位于锦州的官庄,她还没有机会真正参观过一栋房子。走在曲折蜿蜒的长廊,映入眼帘的尽是旧时代的奢华,梁柱绘上金彩花卉,四爪云蟒盘旋其中,或是上下飞窜,或是左右腾跳,富丽的色彩令人目不暇给。 直到这一刻,乔妍才真正感受到自己真的身在清朝,在现代已经没有一座王府完整保留下来。 「怎么了?」丹伦注意到乔妍的眼底有一种不寻常的光彩,好像她挖到什么宝物一样。 「没事。」她是挖到宝啊,可惜她的手机不能拿出来使用,不然就可以录像存证,当作个人珍藏也好。 但是当她越深入丹伦的宅第,她的好心情就更减少一分,丹伦府上的仆人众多,还有文书官员,此外护卫也不少,而且都是穿着官服的侍卫,显然是朝廷派给丹伦用的,根本不需要额外聘请保镖。 乔妍顿时火冒三丈,什么参观的兴致也没了。他摆明了是在耍她,他的人身安全哪需要她操心,万岁爷自然会照顾,她差点忘了丹伦属上三旗之一的镶黄旗,得到的照顾自然不会少。 她忍住不当场发飙,一直等到他们关起门来独处才情绪大爆发,他根本是个骗子。 「你根本不需要贴身护卫!」她气得直发抖,她早该猜到凭他身分之尊贵,护卫多到数不完。只是他一直独来独往,也从来不带随从或是护卫,才让她产生错觉,以为他没有人保护。 「你凭什么这么说?」他知道她为何生气,但不觉得她有什么立场生气。 「这不是再清楚不过的事吗?」她又不是瞎子。「你的府里到处都是护卫,随便一个都可以保护你,哪里还需要额外聘请我?」 「你这么说也没错,我府里的护卫不少,而且个个功夫了得,我干嘛还要找你?」他不狡辩就算了,还说话刺激她,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既然如此,再、见!」她也不想留。「谢谢你请我参观你的豪宅,我知道大门在哪里,你不必送我。」 乔妍抓紧包袱转身就想走,背后传来丹伦的声音。 「站住。」想走到哪里去?「要走可以,先把一百五十两银子还来,再走也不迟。」 他打开折扇凉凉地提醒乔妍,他是她的债主。 她真是恨透了这个见鬼的年代,和他手上的扇子。 「你有听说过要钱没有,要命一条这句话吗?」她气愤地将包袱甩在肩上,怒视他。「你有本事就从我身上挤出银子,挤得出来统统给你。」 「这可是你说的。」丹伦把她最讨厌的扇子收起来,往后随手一丢--不晓得丢到哪一个角落,反正他也不在乎。 「我向来不做赔本的生意,就让我好好找找看,你的身上有没有值钱的东西。」丹伦拿掉她手上的包袱,把她吓了一大跳。 「不准翻我的包袱!」她从现代带来的装备都在里面,被他看到就糟了。 她担心得半死,岂料丹伦只是随便瞄了包袱一眼,然后往后丢。 「我的包袱!」她伸长手欲抢救她的包袱,刚好给了丹伦整治她的机会。 只见他飞快地抓住她的手,一个转身顺势将她压在墙壁,动作之敏捷,力道之猛,令人很难相信他还需要人保护。 乔妍只顾着包袱,压根儿没料到他会来这一招,不仅无法反击,甚至连自卫的时间都没有,就像苍蝇被苍蝇拍逮着一样钉在墙壁,双手被他牢牢掌握。 「你想干什么?」她不是很喜欢目前的状态,她很明显处于劣势,丹伦却是占尽便宜。 「搜、身。」他学她说话。 「你敢!」她目光凶狠地瞪丹伦,发誓他若是真的动手,一定打得他爹娘都认不出来,还不带他去整型。 「我为什么不敢?」他果真吃了熊心豹子胆,猛的咧!「是你自个儿要我从你身上挤出银子来,我听话你也不高兴,真难伺候。」 是,她错了,她不该忘了他有多狡猾,再难听的气话都能转换成对他有利的条件,真可惜他不是出生在现代,否则一定是个打遍天下无敌手的黑心律师。 「别以为你抓我的手,我就拿你没办法。」她生气地瞪着他,总觉他欺人太甚。「我光用脚就可以在十秒钟之内扭断你的脖子,你要不要试试看?」不只他能威胁她,她也可以! 「你动手呀!」他一点儿都不怕她的威胁。「我早就想知道你的脚劲儿是不是也那么厉害,你尽管绞死我好了。」 丹伦摆明了跟她拗到底,看谁的意志比较坚强,谁的耐力比较强。 他们四目交接,丹伦的眼神虽然不像乔妍那般杀气腾腾,却也不轻易妥协。乔妍知道自己可以很轻松就反败为胜,但过程一定会伤害他,因此迟迟不敢动手。 两人就这么僵持着,谁也不愿意先认输。 对乔妍来说,她没在第一时间反制丹伦,就已经输了。不,也许在更早之前,当他温柔地帮她按摩小腿,她便已经彻底投降。 外表像甲壳类动物一样坚硬,内心有如布丁柔软无比,那就是乔妍。她非常清楚自己的弱点,所以才会去当佣兵,试图让自己变得冷酷一些。 「放手!」如今看起来,过去那两年的训练也是白费功夫,她连一个骚扰她的男人都下不了手,还想歼灭敌人?想想还是退休算了,也许老天也看不起她过于软弱,才会把她送回清朝,省得每次她出任务的时候,还得替她操心。 尽管她的语气中含着浓浓的警告,但丹伦却无法在她眼里看到相同的恨意,便知道自己赢了。 「既然你不动手,那就别怪我先动手。」他反过来警告她,乔妍连口头上反驳的机会都没有,粉唇就被他霸道占据。 他偷吻过她好几次,每一次都是蜻蜓点水,有点像打带跑,这回却完全不同,这回丹伦可是将主控权牢牢握在手中,因为他看得出来她已经弃甲投降。 缓慢地吸吮她丰润的樱唇,她的嘴巴虽小,两片唇却很饱满,且带有淡淡的香气,有如果实一样香甜,吸引他往更深的地方探去。 乔妍在现代看过不少言情小说,对于书里有关情欲方面的描述总有几分怀疑,总觉得不可能这么好,丹伦前几回吻她也只是调戏的性质,没想到他认真起来,气势这么惊人。 他的嘴像是大海的漩涡将她吞没,也如宇宙中的黑洞,将她往未知的世界卷去,她不知道自己会掉落到何方,直到她的舌与他交缠,她才找到自己的归属。 第二十二章 她不知道自己是何时张开嘴巴的,她只知道自己一头栽进小说的世界,感觉十分虚幻。 然而,他温热的嘴唇、灼人的呼吸、浓郁的气息却又那么真实,在在告诉她这不是小说,比较像是梦,一场蛊惑人心的美梦。 粉舌和丹伦交缠盘旋,这一刻乔妍也化成彩蝶,在情欲的花园里翩翩飞舞。 丹伦完全没料到她会是这种反应,兴奋地低笑。 「你笑什么?」她的脸照例红得像关公,看在丹伦的眼里美极了。 「我以为你会咬断我的舌头。」他低声回道。 「我现在就可以咬断你的舌头!」臭男人,得了便宜还卖乖。 「还是不要比较好吧,妍儿。」他微笑。「舌头都给咬断了,还怎么玩?」 「谁跟你玩?!」下流胚子,就会性暗示!「我才不跟--你、你叫我什么,妍儿?」先是乔姑娘,然后乔妍,现在更进一步帮她取小名,真是越来越过分了。 「妍儿呀!你没听清楚吗?要不要我再喊一遍?」他发觉她比那些公主、格格们都美,光脾气就胜过她们。 「不准叫我妍儿。」太恶心,听了全身起鸡皮疙瘩。 「我就爱这么叫你。」他已经充分掌握她的个性,刚开始很困难,她把墙竖得高高的,不好进攻。然而一旦墙面出现裂缝,便会迅速崩垮,速度快到她自己都无法相信,亦无法阻止。 「我说过,不准……」她最后那个「准」字,直接被丹伦的唇没收,从此没有出头的机会。 情欲的蝴蝶成双成对舞出最动听的乐章,这是爱情的季节,专属于恋人的时光。 清兵入关,将原先定居在北京内城的汉人全赶到外城居住,八旗官兵居内城,汉人不论是官民或是商贾都只能住在外城,彻底实行兵民分居政策。 北京外城分中东西南北五城,内城则居住满蒙汉八旗官兵及家属,统归八旗管辖。 即使旗人占据了北京大部分土地,京师最繁华的地区却不是内城,而是汉人居住的北城。整个北城区酒楼林立,商业活动活跃,举凡吃的用的穿的玩的看的应有尽有,相较于气氛严肃的内城,外城有趣多了,是以近年来不断有旗人私自迁居外城,禁也禁不了。 丹伦也很喜欢到北城闲逛,比起闷得令人发慌的内城,龙蛇混杂的北城更适合他。 「哟,这不是二爷吗?」 他偕同乔妍一起上常去的茶馆喝茶,店掌柜一瞧见丹伦,立刻跑到门口迎接。 「许久没见您了,您还是坐老位子吗?」掌柜一面领着他们往店里头走,一边回头问丹伦。 「还是坐老位子。」丹伦回道。 「这边请。」掌柜的将他们领到屏风后面的桌子,那儿够隐密,只要不要大声说话,还可以保有一些隐私。 丹伦和乔妍才坐下,掌柜便问。 「二爷,小店刚进了一批上等雨前,小的给您沏一壶来,您说好吗?」店掌柜相当了解丹伦喜欢喝什么,毕竟是老客人,没掌握口味还真不行。 「就由掌柜的自个儿出主意吧!我有好茶可喝就行。」丹伦很好商量,不挑。 「姑娘,您呢?」掌柜转头问乔妍。 「他喝什么,我就喝什么。」她也不挑,反正喝不到咖啡,喝什么都一样。 「小的立刻给姑娘和二爷备茶去。」店掌柜朝丹伦点头致意后,随即退下。 乔妍好奇地左顾右盼,发现古代的茶馆和现代茶馆基本上没什么不同,一样卖茶点,连摆设都很雷同,大概和现代的茶馆都以清朝的茶馆作为设计基础有关系,当然若是卖西式茶品的店会完全不一样,但专卖中国茶的茶馆就很像了。 「你在瞧什么,瞧得这么有趣?」他看她那对眼珠有如小老鼠乱窜,忍不住挑眉。 「没瞧什么,只是好奇。」仔细分析,还是有很多不同的地方,光没有冷气这一项,就差很多。 「你没来过茶馆吗?」他状似不经心地问乔妍,可眼睛始终紧盯着她。 「去过。」她的注意力被墙壁上贴着的价目表吸引,没注意到自己回答什么。「但我不喜欢喝茶,我比较喜欢喝咖啡。」 「咖啡?」又是一个听都没听过的词儿。 丹伦正要追问,掌柜的就把茶和他平时爱吃的茶点端来,他连忙住嘴,原先的话题也随之中断。 「茶来了。」乔妍的注意力又转回来,桌上有盘点心引起她的兴趣,看上去有点像沙其玛,但形状都不太一样。 「这是什么?」她手指着疑似沙其玛的点心问丹伦。 「搓条饽饽,咱们满人最爱吃的点心。」他拿起筷子挟了一块搓条饽饽放进她前面的小碟子,乔妍用筷子挟起来咬了一口--嗯,真的跟沙其玛的味道很像,恐怕是它的前身。 「好吃吗?」他问。 「好吃,现做的就是不一样。」她边吃边点头。「比大卖场卖的好吃多了,我只吃过工厂做的--」意识到自己又不小心说出现代的事,乔妍真想把自己的嘴巴撕烂,恨自己这么多嘴。 大卖场、工厂,再加上前所未闻的咖啡。 看来他的妍儿不是普通人,所知道的事恐怕也不为这个世界所有,更甚者,不为这个时代所有。 「哈哈,喝茶。」乔妍怕丹伦追问,只好猛灌茶,嘴巴差点教热茶给烫伤。 她做了一个痛苦的表情,丹伦也不安慰她,就当是隐瞒他的代价,活该! 「怎么这么烫?」她一边用手朝烫着的嘴角搧风,一边偷偷观察丹伦的反应,看他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应该是没听清楚她说的话。 太好了! 乔妍总算能放下心来好好品茗,丹伦把她的反应都看在眼底,心想她也未免放心得太早,他可没这么好唬咔。 不过既然大家都互有隐瞒,他就心照不宣,放她一马,省得她被茶噎到,到时又怪罪到他头上,他可吃不消。 他们开心地喝茶,乔妍正拿起筷子试另一盘点心时,门口传来掌柜的嚷嚷声。 「三爷,小的想法子给您腾出厢房,您别去那边呀!」 店掌柜显然是在阻止不识相走错方向的客人,声音忒尖拔,他们老远就听见。 「三爷我就想坐那儿,丁掌柜你别挡路,给我老实端茶来!」 来人不管店掌柜怎么劝,都硬要跟他们凑热闹,不肯坐满人惯坐的厢房。 「三爷,那边的位子不好,您还是坐厢房,厢房风景好,椅子上还铺垫子,坐着也舒服。」店掌柜差点没跪下来恳求,来人还是执意坐汉人坐的散座,管他店掌柜怎么苦口婆心。 「少啰唆,三爷要雨前,快去端茶!」来人推开丁掌柜,直往他们的方向走来。 由于对方的低吼声实在太野性,乔妍不免被吸引,跟着转头看是何方神圣这么粗野。 迎面而来的男子,乔妍还未看清他的五官,首先就被他的身高震慑。他很高,以至于屈身挨在他身后走路的掌柜看起来就像个七、八岁的小书僮,而他偏偏也不是白面书生的类型,因为就算隔着一段距离,乔妍都能清楚地感受到对方的威胁,对方活生生就是一头野兽。 「三爷!」店掌柜一直跟在男子的身边苦苦哀求,就连乔妍都不明白店掌柜为何要如此做,就算这儿是汉人惯坐的区域,也没有规定满人就不能坐吧! 乔妍之所以认定对方是满人,是因为掌柜满嘴三爷长、三爷短的,一副逢迎拍马、畏缩惧怕的模样,大概也只有满族权贵可以让他如此卑躬屈膝。 第二十三章 男子越走越靠近他们桌边,乔妍终于可以瞧清楚他的身材与长相,这个男人完全就是她欣赏的一个韩国男演员--车胜元的翻版,除了五官、脸型不像以外,身高和身材都很像,都有一百八十八公分高,她打赌他那一身华丽的长袍马褂底下,一定也和车大叔一样,藏着六块肌。 乔妍对长相秀气的男人一向无感,丹伦是特例,她猜想应该是自己几辈子前有亏欠他,这辈子才会穿越时空回到清朝偿还,完全是宿命。 话虽如此,乔妍对男子也只是止于眼睛吃冰淇淋,对他并没多大感觉。 她忙着欣赏年轻十岁的车大叔,没有注意到丹伦搁在桌上的手突然间握紧,身体变得僵硬。 「丹伦?」男子走着走着,忽地在他们的桌边停下来。店掌柜躲在男子身后,朝丹伦挤眉弄眼一脸无奈,乔妍方才明白店掌柜为什么急于拦住男子,丹伦显然不乐意见对方。 「岚亦贝勒。」丹伦冷淡跟对方打招呼,看起来像是熟人,他却刻意表现出一副不熟的模样,让乔妍十分好奇。 岚亦,这名字好熟……啊,是他!原来他就是名列四大贝勒之一,外号「野兽贝勒」的纳兰.岚亦,属正黄旗,也是满清上三旗之一,武功极好,是皇上跟前的大红人,被授予御前一等带刀护卫的官职,前景看俏。 在现代对八卦绯闻漠不关心的乔妍,回到清朝以后倒成了专家,实在是因为日常生活太无聊了,这些王公贵族便成了人们关心的对象,一举一动都会被拿出来说嘴,热络程度不下于现代的新闻报导,只是不靠影像传递,光用嘴巴说,却也能在大街小巷绕个三圈,可见传言的力量有多可怕。 「没想到能在这地方遇见你。」相对于丹伦的冷漠,岚亦多了份压迫性的热络,说是挑衅也不为过。 「我也很意外。」丹伦尽可能表现得不为所动,乔妍这时终于注意到他双手握拳,他似乎很紧张。 「我听说你身边带了个女护卫,本以为是传言,看样子是真的。」岚亦注意到乔妍身上散发出和他相同的气息,因而对她特别感兴趣。 「你还真有闲情逸致。」丹伦淡淡回道。「成天打听这些小道消息,不嫌烦吗?」 「怎么会呢?」岚亦挑眉。「只要是和你有关的事儿,我特别感兴趣,就算听再多闲话都不嫌麻烦。」 两个大男人就这么当着乔妍的面杠上,两个男人的反应都很奇怪,看在乔妍眼里尤其诡异。 这两个男人之间……该不会有什么隐情吧? 乔妍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他们最好不要给她演出断背山,她的观念还没有开放到可以接受双性恋,特别是她和丹伦才刚有进展,不需要另外一个男人插进来搞破坏。 乔妍完全误会他们的关系,丹伦和岚亦两人的气氛之所以会如此紧张,丹伦要担负绝大部分的责任,因为丹伦十岁以前,和岚亦称兄道弟。 两人一起练功,一起玩耍,可以说吃喝拉撒睡都在一块儿,然而自从丹伦十岁生日那天生了场大病后全变了,个性变得像另外一个人不说,连岚亦也不认得。 同亲王向岚亦解释,这是因为丹伦高烧不退,把脑子给烧坏了,导致丹伦性格大变、记忆错乱,过一阵子便能记起岚亦。 三个月后,岚亦再去王府探望丹伦,丹伦记是记起他了,对他却客气生疏,态度完全不像是穿同一条裤子长大的哥儿们,这让岚亦相当失望,却只能告诉自己,丹伦也是身不由己,再过些时日,他一定能完全恢复到过去的丹伦。 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丹伦变得越来越像另一个人。他生病前很喜欢学习武艺,大病痊愈后变得喜欢舞文弄墨,到最后还学起做生意,而且做得有声有色。 立志习武的岚亦当然无法忍受丹伦的改变,曾经要好的兄弟自此渐行渐远。十多年来,他们两个人碰面以及交谈的次数寥寥可数,对此,岚亦心中始终存有遗憾,丹伦则恰恰相反,对岚亦避之唯恐不及。 岚亦既愤怒又困惑,就算两人相处已经不如以往融洽,但毕竟兄弟一场,没有必要躲他。 于是岚亦开始对丹伦不客气,处处找丹伦麻烦,搞得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四大贝勒中的丹伦贝勒和岚亦贝勒极度不和,所以店掌柜才会这么紧张,就怕他们见了面尴尬。 店掌柜眼看着拦人不成,干脆悄悄走人,让丹伦和岚亦自个儿去处理。 「那么你就坐下来好好喝口茶,竖起耳朵,多探听些有关于我的小道消息。」两人足足对峙了一阵子,最后丹伦放下茶杯起身离开,乔妍理所当然跟着走人。 「我知道你带着这个女人,只是想利用她反抗你阿玛,但没有用的,同亲王不会当回事儿,你这么做只是白费心机。」岚亦在丹伦离去前,规劝丹伦。 丹伦和乔妍的身体同时僵住,尤其是乔妍,作梦也想不到自己会被丹伦利用。她虽然不清楚这其中有什么原因,但她想有必要弄清楚,不过不是在岚亦面前。 「告辞。」丹伦的拳头握得紧紧的,岚亦提起他父亲显然让他不快,脸色一下子往下沉。 「等一等,丹伦--」 「你想干什么?」 岚亦本想跟丹伦和解,毕竟曾经是兄弟,没有必要闹得这么不愉快,谁知道手都还没有碰到丹伦的肩膀,就被乔妍扭成麻花。 他转头看乔妍,只见她冷冷威胁。 「别乱动,小心我扭断你的手臂。」冷酷的表情说明她不是开玩笑,岚亦对乔妍瞬间由感兴趣转为激赏。 他笑笑,仅凭一个转身便脱离她的掌握,乔妍在松手的同时意识到他是个练家子,这不令人意外,他那身肌肉不是随便做几个仰卧起坐就可以练成的,在这没有健身器材辅助的时代,得每天不间断操练,才能练就这般体格。 「看来你不只有花拳绣腿,而是有真功夫的。」岚亦对于乔妍的身手留下深刻印象,别看她的身高不到他的肩膀,手劲儿可不是一般的强。 「好说。」她挑眉,勉强接受岚亦的赞美。 「以你的武艺,留在丹伦的身边太可惜了,不如换个主子。」岚亦一双眼睛散发出找到同好的光采,眼珠子明亮得可怕。「你来当我的护卫,咱们闲来无事还可以切磋武艺,你意下如何?」 他的眼神热切到摆颗蛋在上面都会煎熟,乔妍敬谢不敏,不明白这个时代的男人为何都一个样儿,成天性骚扰。 「这就是我的回答!」她狠狠从他的小腿肚踹下去,因为太突然岚亦无法避开,只能抱着被踢疼的腿演出金鸡独立。 「你--」 「你的提议不错,等我把帐结清了以后再考虑。」她要和丹伦好好把帐算一算,这回他不要想再跟她打迷糊仗,她没那么好骗。 「我们走!」乔妍撂完话便拉着丹伦走人,岚亦都看不懂他们两人谁才是主子,好像乔妍的气势更凌厉些。 他伸直被乔妍踢疼的腿,看着乔妍的背影猛笑。 她的腿可真来劲儿,他是练家子不怕她踢,就是不知道丹伦那个文弱的公子哥儿,受不受得了? 岚亦光想丹伦苦苦哀求乔妍的画面,就觉得很有趣,嘴角不由得往上扬。 【第八章】 乔妍憋着一肚子怨气和丹伦一起回到府宅,她之所以会如此抓狂,是因为一路上丹伦的脸竟然比她还臭。拒绝与她交谈便罢,回府的途中也一直瞧窗外,丝毫没有意识到她就坐在他对面。 第二十四章 与岚亦不期而遇,对他的影响似乎很大,乔妍从未在丹伦的脸上看过类似的表情,他总是一派悠闲,偶尔会发脾气,但从来不会紧张。 如果他们身在现代,她大概会命令他停车,情愿走路也好过看他的臭脸。问题是她身在古代,而且搭乘她最恨的马车,她有惧马症,又不能让丹伦知道她怕马,只好咬牙忍受。 马车喀啦喀啦地在街上跑,时而平顺时而颠簸,看来不只现代有路况不佳的问题,古代也有,而且加倍严重。 搭乘马车已经够难受,偏偏丹伦的府第又位于内城的东北角,跟北城刚好成对角线,距离遥远,等他们回到府里,已经天黑。 「你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见到岚亦会令你如此不安?」平日丹伦是她的雇主,一旦关起门来可就没有主仆之分,她想说什么都可以,大吼大叫也行。 「岚亦?」丹伦挑眉。「你跟他很熟吗?才见过一次面就直呼其名,会不会太大方了些?」 「他也许是我下一任雇主,先互相熟悉一下也没什么不好,到时候可以减少自我介绍的麻烦。」她回嘴,没在跟他客气。 「那也要等到三个月后。」丹伦冷冷提醒她,想走没那么简单,把债还清再说。 「应该不必那么久。」她反过来提醒他。「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再过两个半月就能脱离你的魔掌。」不知不觉居然也过了半个月,这半个月来她都在干什么,保护这个混账?简直是浪费时间。 「看样子你是度日如年。」每一天都记得清清楚楚。 「要我不扳手指度日也可以,你得先告诉我,为什么你怕岚亦贝勒?」他是长得高一点,体格是壮了一些,眼神是野兽一些,但他又不会吃人,要她说,她觉得岚亦还挺有风度的,被她又踹又打也没有还手,和他的外号说实在不是那么吻合。 「我并不怕岚亦贝勒。」丹伦打死不愿承认。 「你看你的拳头握得这么紧,还敢说谎?」乔妍看不过去,怒气冲冲地走到他前面,抓住他的手,不客气地反驳丹伦。 顺着她的视线,丹伦这才发现自己依然紧握双拳。 「我说没事就没事,你啰唆个什么劲儿?」他挥开她的手,试着松开手指,才发现竟然如此困难。 她啰唆个什么劲儿-- 「好,我不管你可以吧!」算她鸡婆。「但是我要知道,岚亦贝勒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你真的是在利用我吗?」 「他说过哪些话,我早忘得一干二净。」丹伦的语气嘲讽,彻底惹毛乔妍。 「要不要我一个字一个字背给你听?」他分明在说谎,他有她见过最强的记忆力,连他十年前哪一天买过哪枝毛笔花多少钱都记得,哪可能马上忘记岚亦的话。 「我不想听。」他又把她最恨的扇子拿出来,被她火大打掉。 「又想用扇子遮住脸吗?」虚伪的男人。「就算你遮得了脸上的表情,也掩饰不了你的心情,你分明心慌。」 「我的心情慌张与否,你如何看得到?」自以为是的女人。「别以为你会些拳脚功夫,就以为全世界都得臣服在你的脚下,功夫比你好的武师多得是,我劝你也不要太自大了,免得闹笑话。」 「既然你这么看不起我,干嘛还指定我当保镖,这不是很矛盾吗?」她并不是顶尖,这点她有自知之明,轮不到他来说嘴,她非常清楚她还不足。 「保镖?」 「就、就是护卫的意思啦,是我的家乡话,在我们那边都是这么说的。」乔妍只要一急就会说错话,只要说错话,就一定拿家乡话搪塞,丹伦听久了都会背。 「你确定这真的是你的家乡话?」丹伦冷笑。「我怎么听都和咱们的话很像。」 「这、这当然是我的家乡话,你是什么意思?」她可没说谎,现代也说北京话,只是很多用词古代没有,她也没有办法。 「没什么特别的意思。」丹伦耸肩。「我只是觉得如果彼此互有隐瞒,就不必急着拆穿对方,对彼此都有好处。」 丹伦意有所指,乔妍愣了一下,不确定他真的知道了些什么,或者纯粹只是跟她抬杠。 「我可以不计较你说我武功差,但我绝不容许自己遭到利用。」她可是很有原则。「你只要回答我一个问题,岚亦贝勒说的是不是真的?」 这个问题很好回答,只是一句简单的yes or no,只要不是心中有鬼,一定答得出来。 丹伦的心中是否有其他想法未可知,但他有一肚子火倒是真的。平白无故遇见岚亦也就算了,她还受他挑拨,难道说他们两个月来的相处,还不如一个只见过一次面的岚亦? 「到底是不是真的?」乔妍追问。 「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无可奉告!」他没必要回答这么无聊的问题! 丹伦撂下这句话以后,随即转身走到门口,用力打开房门-- 砰! 当着她的面重重甩上门,看得出来他相当火大,门都快被震飞了。 这个混账…… 乔妍比他更生气,因为一个英文单字就能解决的问题,丹伦竟然连答案都不愿意给,他们还能继续发展下去吗?不如趁早翻桌。 他们两人自相识以来打打闹闹,会斗嘴也有温馨的时刻,但冷战倒是头一次。 「可恶!」乔妍烦躁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离他们两人吵架已经是六个钟头以前的事,她还无法冷静下来,可见她有多生气。 什么?她爱怎么想,就怎么想,他无可奉告? 好啊,她就把他想成大坏蛋,全世界最可恶的人,如果她这么看他他也无所谓的话,那他们之间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干脆现在就分手算了! 乔妍仔细想想,她和丹伦其实也不算真正在交往,两人顶多就是亲个嘴,偶尔说几句恶心的情话,跟一见面就上床的一夜情差多了,人家搞得如此火热,天一亮都可以拍拍屁股就走,他们只是盖棉被纯聊天,没有什么好放不下的。 对,就是这样!反正他也没把她当回事,她也犯不着自作多情。 都已经三更天了,乔妍还在房里不断喷火,怒气延烧个没完没了。 她越想越上火,总觉得再和丹伦待在同一个屋檐下,自己会生病,还是早早走人,省得没命回现代。 现在,她是真的希望突然刮起一阵怪风把她卷回现代,可惜今儿个的天气好得出奇,连朵云都没有,她所期待的奇迹不可能发生。 尽管如此,她也不要跟他待在同一间屋子! 乔妍决定立刻打包走人,管他镖局欠他多少钱,反正又不是她欠的,要还也轮不到她。 此刻的乔妍完全把「责任」两个字抛到脑后,先安抚自己受伤的心再说。她转身要拿包袱,才想起她怕客房不安全,把包袱藏在丹伦的床下,这下她不是当小偷,就是得放弃包袱,而她不可能选后者,她从现代带来的家伙全放在里面,包括绝对不能曝光的短枪。 看样子她只能干小偷,没有别的选择。 乔妍偷偷摸摸的打开房门,探头看有没有其他护卫?幸好这院落一个护卫都没有,大概是丹伦认为有乔妍一个人保护他就够了,不需要其他护卫,才把护卫都调到别的地方,这有助于乔妍行事,她可不想解释她为何半夜不睡觉,出来趴趴走,又不能说她要去偷东西。 虽然没有护卫,乔妍还是不敢大意。她尽可能地放轻脚步,走到隔壁房间,左顾右盼仔细确认一番之后,很小心的打开丹伦的房门,进去转身把门关上。 第二十五章 「听见什么?」她错愕地问。 「听见我喊阿玛!」他大手一抓,硬是将她手上的包袱给扯下来。 「我的包袱!」她扑过去抢包袱,丹伦灵敏的转身,巧妙躲过她的突袭,她差点跌个狗吃屎。 「这是什么,你全部的家当?」他故意当着她的面拍打包袱,里头装着她的装备,每一样都丢不得。 「还给我!」她再次飞扑,又再次扑空,除非她真的想把他打成残废,否则她是无法从他手中夺走包袱,光身高就差一大截。 「我就说你为什么偷偷潜入我的房间,原来你把包袱藏在我的床底下。」以为他睡死了就什么都听不到吗?他的耳朵可是很灵的。 「还我!」她也懒得否认自己借用了他的房间藏包袱,只不过是借个地方,又不会少块肉,干嘛这么计较。 「不还!」抱歉,他生性小器。「看这情形,你打算趁着我睡觉的时候偷偷溜走,债也不打算还了。」 「对,我就是打算赖账。」随他怎么说啦!她已经想开,再也不要为不属于她的债务做牛做马,虽然对镖局的兄弟们不好意思,但她已经受够了,再也不想让他逗着玩。 「没想到你是这么无耻的人,我看错你了。」他原本以为她是个有情有义、信守承诺的好姑娘,看来他是高估她了。 「彼此彼此。」她反击。「我再怎么无耻,也不会去利用别人。」 她显然还在意白天岚亦说的话。 丹伦原本放松的双拳,因为乔妍这句话而再次握紧。 他深吸一口气,试着平复心情,但没用。如果说和岚亦的不期而遇是一根钉子,乔妍的话就是一把铁锤,两人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合力在他心上打出一个洞。 她竟然在没有任何事实根据下听信岚亦的谗言,真是会伤他的心。 「要走就走,我不会拦你。」他把包袱丢还给她,乔妍用双手接住包袱,感觉自己的心也被他戳出一个洞,他竟连一点挽留她的意思都没有。 「很好,再见!」她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只知道自己必须抬高下巴,很有骨气的离开,她已经把心给他,不能连志气都跟着陪葬,她必须活得像乔妍。 然而,其实她也不知道真正的乔妍应该怎么生活?二十几年来她都是一个人骄傲的过,没想到心里有另一个人时要走这么痛苦,当初她若是没被那阵怪风带回到清朝该有多好? 「乔妍。」痛苦的岂止她一个人,丹伦也孤独惯了,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能带给他欢乐的伴侣,她就要当着他的面离去,教他如何接受? 乔妍的脚步因为他的呼唤而踌躇,但她很快又往前进,她必须趁着勇气还没完全消失前离开。 「妍儿!」 但是他该死的狡猾,用一个腻死人的小名套住她,即使她再怎么下定决心,也无法往前移动半步。 「我发誓我未曾利用你,也从来没有这个想法。」 他并且从她身后抱住她,用体温禁锢她的心、她整个人。 「……这句话你早点说会死吗?」她不想哭,但眼泪自己流下。 「这么简单的解释,你一定要拖到现在才愿意说出来,你知不知道我差点就离开了?」乔妍哇一声,转身扑进丹伦的怀里哭得唏哩哗啦,别说女英雄,就连当保镖都失格。 丹伦紧紧拥住乔妍,他从来没有伤害她的意思,他只是觉得羞耻,因为他所拥有的秘密是如此不堪,教他难以启齿。 「只要我说出来,你就会相信吗?」他抚着她的柔背轻声地问。 「我会相信。」她曾经因为轻信他人付出代价,但对他,她愿意再赌一次。 「那么,这就是答案。」他曾经因为她轻易受到岚亦的挑拨而生气,现在看来她也不过是求个心安,他却小器到不肯给,差点造成无可挽回的局面。 这场误会来得莫名其妙,走的时候也理所当然,丹伦只需要诚实,就能留住乔妍,因为她就是这么单纯的一个人。 他们相视而笑。丹伦伸出手,用袖子拭干乔妍眼角的泪珠,乔妍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想不透自己为什么突然间变得这么多愁善感,她原本是很干脆的个性。 「对不起。」他捧起乔妍的脸,真心跟她道歉。 乔妍的下巴被他掌控,想开口说原谅都很困难,幸好丹伦和她相处久了,染上动手比动嘴快的坏毛病,很快就将嘴唇覆上来。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接吻,却是感觉最好的一次。 乔妍第n次扔包袱,空出两手圈住丹伦的脖子,和他热情缠绵。她从现代带来的宝贝,竟比不上古代帅哥的吻,它们若是能说话,一定开口抗议。 丹伦像是要将她吞进肚子里似地,占据她整张嘴。乔妍的两片红唇,因为丹伦的反复吸吮变得丰匀红肿,效果不下于打玻尿酸。 随着吻的加深,他们的呼吸开始变得紊乱,心跳随着彼此的唇舌交缠,快到几乎跳出胸口,每次他们到这个程度都会停下来,然而今晚丹伦却没有意思住手,反而是下定了决心似地,动手解她袍子上的盘扣。 乔妍霎时惊慌不已,初吻献给古人已够糟了,还要献身,她心里还没准备好。 「我觉得……」她紧张到喉咙干哑,几乎说不出话。「我们还是到这里就好……」 「别担心,我会娶你。」他既然敢做就有心理准备,绝不让她受到丁点儿委屈。 「不是这个问题。」她对婚姻毫不关心,事实上她是不婚主义者,根本不想结婚。 「不是这个问题?」他愣住。 「嗯。」她点头。「是因为、因为……」真是丢脸死了,教她怎么说得出口。「是因为我没有经验……」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丹伦一脸茫然。「未出嫁的姑娘,哪一个有这方面的经验?」 ……是啊,她忘了她身在古代,而且是礼教严谨到几近变态的清朝,女人婚前不会有性行为,万一有了可是会出大事。 「既然如此,你一定能了解我的苦衷。」他都知道会出大事了,还对她下手,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如果我愿意负责,苦衷就不是苦衷,而会成为甜美的果实。」丹伦不愧被称做「风雅贝勒」,连拐女人上床都搞得这么诗情画意。 「可是……」 丹伦不待她把话说完,就低头封住她的嘴,伸出舌头把她的芳腔搞得天翻地覆。 乔妍没经验就是没经验,她以为丹伦听懂她的意思,从没想过听懂是一回事,做又是另一回事,男人在情欲当头的时候,耳朵往往听不见,就算听见也当作没听见,事后再来道歉。 事实证明没经验真的很吃亏。 当乔妍紧紧抓住丹伦裸露的肩膀,在他身下满身大汗、痛苦呻吟时,她真的很后悔自己在现代为什么不多学一些经验? 「啊!」真的好后悔。 【第九章】 芙蓉帐暖,春宵一刻值千金。 丹伦虽然还未正式迎娶乔妍,但在他的心里,今晚就是他们的洞房花烛夜,乔妍就是他的福晋,这点是肯定的,绝对不会改变。 相较于丹伦一门心思都放在如何同她成婚上,乔妍反而是对他的身材感兴趣,丹伦外表高瘦,又长得眉清目秀、细皮嫩肉,她根本不对他的身材抱任何希望。没想到他的体格意外地好,皮肤虽然白皙,却不是没肉的白斩鸡,他的体格结实,虽没有六块肌却有胸肌,说明他不只舞文弄墨,恐怕也练武,不然身材不会这么结实。 第二十六章 她虽然没当过小偷,但夜间任务出过好几趟,练就一身蹑手蹑脚的功夫,这会儿刚好派上用场。 桌上的残烛火光忽明忽灭,乔妍的影子也跟着一会儿大一会儿小。她原本期望房里一片漆黑,这样她还比较好做事,但既然还有照明,她也只好加减利用,只求不要被自己的影子吓到。 丹伦已经就寝,看似熟睡但眉头深锁,乔妍甚至怀疑他还握着拳头。 ……算了,不管他了,鸡婆对你没好处,你还是做你的独行侠比较爽快。 乔妍告诉自己不要多事,赶快拿到包袱走人,从此跟丹伦say good-bye,永远不再理他。 她悄悄走到床边,趴下来寻找包袱,她应该随身携带小型手电筒的,这样她就不必像大海捞针,在漆黑的床下摸索。 她的包袱呢?……啊,找到了! 顺利找到包袱,乔妍伸长手将它从床底下拖出来,包袱磨地发出的声音其实不太大,只是在宁静的夜里特别刺耳。 床上的丹伦好死不死刚好在这个时候翻身,乔妍僵住身体动也不敢动,一直等到他的呼吸平稳,才敢继续。 呼!吓了她一大跳,她还以为自己吵醒他了呢! 把包袱拿到手,乔妍站起来拍掉身上的灰尘,看着床上的丹伦,回想这两个月来两人共同经历的种种。 从他们在平安镖局的初相遇,到他们结伴去锦州,到躲过杀手追杀。每一个细节、每一个场景都有如dvd,在她脑中不断按repeat,她想着想着竟然掉下泪,急忙用袖子把泪水擦掉。 真没用耶,乔妍,即使你的初恋是这个结果,也不能掉泪呀! 她不想留下来当悲剧的女主角,于是毅然决然地转身,永远走出他的生命。 「不要走!」 丹伦恳切的呼唤,这时候在她身后响起,她飞快地转身,以为丹伦正求她留下来,结果只是呓语。 「不要抛下我,阿玛……」 他又被困在梦境之中,乔妍想起丹伦曾经说过,只要是打雷的天气,他就会作恶梦,可是今天的天气很好,无风无雨,安静到只听得到虫鸣,他为什么还是作恶梦? 「阿玛……」 而且他在喊什么,阿玛?这不是满族人对父亲的尊称吗,这么说,他梦见了他父亲? 乔妍原本打算拍拍屁股走人的,但他痛苦的表情让她忍不住走上前关心,或许她并没有自己想象中潇洒,也比自己想象中更喜欢他。 丹伦被恶梦纠缠,流了满身大汗,乔妍犹豫该不该找条手帕来帮他擦汗,如果放任不管,他可能会感冒,她就更走不开。 她没有带手帕的习惯,身上唯一可以用来擦汗的东西只有袖子,乔妍于是用袖子帮丹伦擦汗,才刚碰着他的额头,他就醒了。 「啊?」乔妍以为他少说会被困在梦境一阵子,没想到他会这么快睁开眼睛,害她闪躲不及。 她的一只手就这么压在丹伦的额头上,丹伦眨眨眼睛,确定她不是幻影之后,两手撑住床板坐起来,乔妍则乘机收回手,准备逃跑。 「三更半夜的,你怎么会在我的房里?」他打量乔妍,她身上仍穿着白天的衣服,显然尚未就寝。 「呃,我来看你睡得好不好。」她随便编借口,一听就知道是胡扯,她当他的贴身护卫十五天了,从来没在晚上进到他的房里,除非有别的企图。 「你觉得我睡得好吗?」她肯定又听到什么。 「我觉得不错呀,你呢?」糟糕,要怎么闪人? 「一点儿都不好,我又作恶梦。」他一边下床,一边回道。 「是吗?真遗憾。」她攒紧手上的包袱,往后退一步,打算马上开溜。 「你不是全听见了吗?」就会装  她突然想起他面对岚亦时所表现出来的紧张,和不时干扰他的恶梦,觉得他们有必要谈一谈,如果他们想要相处愉快,就不能藏有秘密。 「你为什么怕岚亦?」她白天曾经问过丹伦这个问题,当时他打死不肯承认,现在她希望他能够敞开心胸说实话,好好跟她沟通。 丹伦的身体果然就如同她预料中一般僵硬,但他至少没再否认。 透过耳边传来的心跳,乔妍可以感觉到丹伦的紧张,谈论这件事对他来说显然并不容易,得凝聚相当的勇气才行。 丹伦的胸膛鼓起又落下好几次都开不了口,乔妍原本已经放弃,最后他还是说了。 「如果说,现在在你面前的丹伦,并不是真的丹伦,你相信吗?」他一开口就是绕口令,语言能力差一些的人真的会被他弄混,乔妍的语言能力没有问题,她无法理解的是其中的内容。 「什么意思?」怎么说他不是他? 「我不是真正的丹伦。」他解释。「丹伦是我大哥,他在十岁那年,因为坠马意外死去,我和我大哥只相差两个月,外表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因为家中已经没有其他阿哥,我阿玛贵为亲王,不能没有人继承爵位,我阿玛为了延续钮钴禄家的繁荣,只好让我顶替我大哥,以丹伦的身分活在世上,所以你看见的并不是真的丹伦,只是他的影子,也就是我。」 说完这一大串话,丹伦笑了笑。乔妍张大嘴,不明白他怎么还能笑得出来,这是活生生的悲剧,难怪当她嘲笑他不如野鸟自由时,他会笑得那么哀伤,他不只不能离开京城,他连名字都无法甩开,无法从那被禁锢的命运中逃脱。 「所以你真正的名字是……」 「丹哲。」他回道。「这名字是我娘取的,她是汉人,依常规满汉不通婚,但如果阿玛有心,拐个弯套关系想办法让我娘抬旗,并不是太困难的事儿,但我阿玛当时已经有福晋,不想娶汉人女子落人把柄,所以十岁以前我和娘一起住,直到大哥过世以后,阿玛派人将我接走,我才离开我娘。」 「从此以后,你再也没见过你娘了吗?」侯门深似海,即使她没有亲身经历,也明白这个道理。 「没有。」他的眼神黯淡到令人以为天永远不会亮。「五年前我曾经回到原先住的地方找她,隔壁的大婶说我娘早在我被带走的隔天去了江南,从此没再回来过,也没人再瞧见过她。」 「天啊,这不会是你阿玛做的吧?」听到这里,乔妍忍不住叫出声,真的觉得丹伦的父亲太残忍了,为了湮灭证据把丹伦的母亲驱离京城。 「我问过阿玛,他不肯承认。」丹伦耸肩。「若真是他做的,我也不意外。在他的眼里,我不过是颗棋子,而我母亲则连利用价值都没有,该丢弃的时候就丢弃,下手毫不手软。」 乔妍万万没想到,他舒适富裕的生活背后隐藏着这么一个天大的秘密,难怪他会那么紧张,他的身世若是被揭穿,恐怕不是夺爵那么简单,弄不好还要杀头。 「那么岚亦……」 「别慌,他还没有发现这个秘密。」丹伦安抚她。「但是他和我大哥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还是拜把兄弟,对彼此都很了解,交情也非比寻常。」 「所以你才会紧张,怕被他识破身分。」她终于了解丹伦为何躲着岚亦,换做她也要躲。 「除此之外,岚亦和我大哥打从三岁起一块儿练武,两人的武功相当,据说经常相约切磋武艺,而我十岁以前,只念过一些书,从未习武。岚亦以为我是大哥,成天找我比划,我又不能自曝身分,只得借口推托,当时真是苦不堪言。」丹伦回想他初到王府时的各种往事,有股说不出来的苦涩,他刚失去亲娘的照顾,还得被迫学习一些不熟悉的事,加上他的身分极度保密,只有少数几个仆人能够接近他,因此他的童年过得非常寂寞。 第二十七章 「你一定很恨你阿玛。」强迫他成为他大哥的影子,送走他的亲娘,将他的人生毁得乱七八糟,却听不到一声抱歉。 「我对他是又爱又恨。」丹伦苦笑。「毕竟他是我阿玛,我不可能对他没有感情,但我同时又恨他只想操纵我的人生,不想对我付出任何关心,也怕被他抛弃。」 要知道,当时他只是个不满十岁的孩子。来到陌生的王府,强行将他变成另外一个人,能不能变得成不知道,万一变不成得立刻处理掉,绝不能连累到他父亲。 乔妍无法想象被自己的父亲当成棋子是什么感觉,被迫变成另一个人又是什么滋味?现在的他看起来像是已经适应了「丹伦」这个身分,但在他内心深处,他依然是那个害怕明天一觉醒来,会因为自己表现不好被赶出门的男孩,当时他才多小啊!就得在恐惧中过日子,想到就为他心疼。 「你连作梦都梦到你被赶出去,证明你真的很害怕。」他那句不要走,虽然不是说给她听的,但效果却是一样的。她为他留下,但她不确定他父亲是否曾为他停留?是否在意过他的想法?也许两个问题的答案都是否定的,而她为他感到悲哀。 「我已经有好一阵子没作过这个梦了。」丹伦无力的微笑。「意外碰见岚亦对我的影响比想象中来得大,才会让我睡不安稳。」 「对不起,我什么都不知道,只会瞎闹。」她竟然还真的听信岚亦的话,以为自己被利用了,老天保佑下次别再碰见他,否则一定给他好看。 「其实他说中了一部分的事实,我是在反抗阿玛。」丹伦为岚亦说一句公道话,他也不是完全胡扯。「因为我大哥以武艺见长,阿玛自然也希望我学习武艺,但我起步太晚,再怎么努力都不可能追得上大哥,而且我真的不喜欢习武,我比较喜欢--」 「做生意。」乔妍代他回答,再次确认自己放弃开保全公司的决定是对的,她对数字完全没有概念,真的开公司也只会惨赔。 「不错,我喜欢做买卖。」他笑着点头。「但依朝廷规定,八旗子弟不许经商,我只能透过门人掌握生意,虽然做得有声有色,但对阿玛来说,我走的是邪门歪道,有辱家风,也大大违背他原先的期望,为此他相当不谅解我。」 「除非你愿意一辈子当他的傀儡,否则他永远都不会谅解你。」她虽然没见过丹伦的父亲,但光凭他对丹伦做的一切,就已经够讨厌了,况且他还如此对待一个帮他生孩子的女人,切!越想越火大,幸好丹伦没照着他的期望走,不然就更教人吐血。 「所以后来我放弃说服他,尽管过我自个儿的生活。」丹伦也知道要他父亲明白他的想法,比登天还难,如果不是怕牵连到自己,他甚至怀疑他父亲会主动去宗人府揭发他的身分。 「干得好,谁想当傀儡?」她鼓励他。「要当他自己去当!不过,说不定你爸爸--你阿玛已经当了一辈子的傀儡也说不定。」 就乔妍看来,无法自己当家作主就是傀儡。八旗子弟表面上不愁吃穿,靠朝廷供养,实际上是皇帝的傀儡,甚至是宠物、是玩具。高兴的时候拍拍头,赞美几声,不爽要你死的时候,让宗人府随便安个罪名,或是圈禁或是流放,或是痛下杀手,全看皇帝的意思。 「你真的这么想?」丹伦愣住,从来没有人会认为高高在上的同亲王是傀儡,她倒是看见了别人看不见的一面。 「当然。」她点头。「一辈子得看皇帝老爷的脸色过活,又不能离开京城,还得时时刻刻担心会不会惹皇帝不高兴,皇帝叫你往西,你绝不能往东,那跟傀儡有什么两样?」 没错,他父亲就是这么生活,表面上风光,其实活得小心谨慎,他在旁边看着都累,讽刺的是他也无法从国法家规的桎梏中挣脱,一样被束缚。 「那我以后就得改口叫你丹哲喽!」毕竟这才是他的真正名字。 「不,你还是叫我丹伦。」他自嘲。「万一你因为不小心说漏嘴而泄漏我真正的身分就不好了,而且说实话,我已经习惯以丹伦的身分过活,就算还我原本的面貌,我恐怕还认不得。」 这话听起来让人鼻酸,被迫顶替他人,到最后真正变成被顶替的人,甚至忘了原来的自己。 乔妍再也忍不住内心澎湃的情绪,张开双手抱住丹伦,用身体的热度温暖他的心。 她柔软的身躯是最好的药引,将他所有悲伤的过往全部疗愈。也许以后还会有更悲伤的事,但只要她在他身边,他就能坚强面对一切。 他们就这样静静相拥,空间好像凝结了,时间也不再走动,定格在这幸福的刹那。 然而丹伦知道这样的幸福不可能持续到永远,除非他们两人都愿意坦诚,没有任何隐瞒,否则无法携手共同度过未来的重重考验。 「我已经把我的秘密全都告诉你了,你是不是也该放弃保守秘密?」他试探性地问乔妍,乔妍的脑筋一时转不过来,猛眨眼。 「我?」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不敢让我知道?」他不知道她是否故意装傻,但结果都一样,他一定会拆穿她。 「我、我会有什么事瞒你,你不要胡思乱想。」她强装镇定。 乔妍嘴里虽然说没事瞒他,但眼珠子老盯着地上的包袱转,演戏功力有够差的。 「不说是吧?」丹伦挑眉,多得是逼供的办法,而且不介意一样一样拿出来使用。 「没有的事,你叫我怎么说?」惨了,看他在穿裤子,该不会是想下床拿包袱?如果是的话,她也要准备抢了…… 丹伦确实是要下床拿东西,却不是包袱。他走到五斗柜前面,打开第三个抽屉,拿出被藏在衣服堆中的一个红色绸布包,回到床上。 「打开来看。」他把布包交到乔妍手上。 乔妍不明就里地看着手上的红色绸布包,纳闷他干嘛突然拿这东西给她? 「快打开。」丹伦催促乔妍,她迟疑了一下,小心打开绸布包,她的项链赫然出现在眼前。 「这是……」她不相信地瞪大眼睛,这条项链应该还在当铺里面,当票也还没到期。 「你当掉的链子,我从实富兴当铺弄来的。」见她说不出话,他主动说明。 「可、可是你怎么知道我……」 「当掉链子?」 乔妍猛点头。 「当时我人就在你身后,能不知道吗?」他悠哉悠哉地回道,一点儿都不觉得抱歉。 「你跟踪我!」她拿起绣花枕头就要k他。 「且慢!」他赶紧用手挡下来,免得挨打。「我是在街上闲晃时意外瞧见你攒着眉头,好像在烦恼什么,一时好奇才跟着走,怎晓得你最后进了当铺。」他也很意外呢! 「唉!」说到这件事,她就忍不住叹气,总觉得自己的命运好坎坷。 「镖局的兄弟都不知道你上哪儿弄来银子发薪,只有我知道你当掉了自个儿的链子,安顿他们的生活。」他真的觉得她很了不起,和镖局的人非亲非故,没半点儿渊源,却愿意承担起东家的责任照顾他们。 「但是那一点钱不够镖局花用,所以你又暗地里借了一百两给华叔。」他也是有心人,虽然表面老嚷嚷着还债还债,实际上没见他催过半毛钱,还一直掏银子出去。 「唉!」他学她叹气,两人互相看了一眼,都笑了。 原来他们都是打从心里散发出温暖的人,难怪合得来。 第二十八章 「这条链子我仔细瞧过,上头写着二零一一,是二零一一没错吧!字体有些难辨认,但我想我应该没有认错。」丹伦用手指点了一下项链中间的阿拉伯数字,乔妍非常惊讶,她以为没有人认得。 「你看得懂阿拉伯数字?」这个年代还在用中文记账,没有人使用阿拉伯数字,就算看了也当是鬼画符,可他竟能正确解答。 「原来这叫做阿拉伯数字,我还以为是洋文。」看来他懂的东西还太少,得再学习。 「不,这、这……」察觉到自己又说了不该说的话,乔妍慌乱得很,连话都不会说了。 「别告诉我这又是你的家乡话,我根本不相信。」他干脆言明在先,免得她又鬼扯,听了耳朵难受。 至此,乔妍再也不知道怎么狡辩,她本来就是动手比动嘴厉害、不擅长言词的人,如果连唯一的借口都没用,那她也找不到什么更有力的借口了,况且他这么聪明,再多的借口也瞒不了他。 「妍儿,你到底是从哪儿来的?」看她一副欲言又止,想说又不知道怎么说的模样,丹伦干脆开门见山问她。 「我……从很远的地方来……」她在想要怎么说才不会吓到他。 「有多远?」他追问。「从未来吗?」 丹伦没被吓到,反倒是乔妍被他吓到说不出话。 「你……你怎么……知道?」她足足呆愣了半分钟才有办法出声,还说得断断续续。 「我从一开始就怀疑你的来历不单纯。」他解释。「因为你说的话和用的东西都太奇怪了,只是你一直找借口推托,我又找不到证据,直到那天我才敢肯定你确实来自未来。」 「哪一天?」她竟然露馅而不自知,笨死了。 「咱们自锦州返京途中被袭击的那一天。」他说。「那天你不是拔枪了吗?从那时候开始,我就知道你不是我们这个时代的人。」 「……大伙儿都以为是暗器,只有你看出来是枪。」阿拉伯数字也是,一般人看不懂的,他全看得懂,真不敢相信他真的是这个时代的人。 「我懂得不少洋玩意儿,小看我是要吃亏的。」他用手捏她的鼻子,乔妍利落地把他的手打掉,抱怨他真是个魔鬼。 「明明都知道我的秘密还跟我装蒜,我没看错你,你果然是个小器的男人。」坏人! 「小器还会把链子还给你吗?」他不服气地反驳,拿起链子为乔妍戴上。「我不知道这条链子对你有什么意义,但小心藏好,别再让人有瞧见它的机会。」 「这条链子只是一条纪念品,没什么特殊意义。」她一时兴起才订制的。「不过今天你亲手帮我戴上项链,它就有了特殊意义,谢谢你帮我找回来,我会永远珍惜这条链子。」 「只珍惜链子,不珍惜送链子的人吗?我可是会吃醋的。」丹伦不愧是小器鬼的代表,连跟链子都要计较。 拗不过丹伦,乔妍只好主动献身,让他明白,比起链子来,她更珍惜送她链子的人,只有他才能同时给她激情和温暖。 春宵一刻值千金。 卸下心防的两人,毫无保留的坦白,让春宵一刻不只值千金、万金,而是达到一个无法估算的地步。 毕竟真心是无价的,它跨越时空,来到渴望爱情的人们面前,人们接受它、吸收它的养分,爱情因此而茁壮,在不同时代,开出永不凋谢的花朵。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转眼间乔妍也已经在清朝待了三个月,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整整过了一季。 时序由夏季转为秋季,乔妍的衣服也跟着换季。原本她以为反正清朝的衣服就那副德行,不是长袍就是坎肩,再不然就是长裙,没想到花样还真不少。尤其是大户人家,除了基本的衣裙以外,还有许多配件,看得乔妍是头晕眼花、四肢无力,都不知道从哪些东西开始看起才好。 「这些都是给我的?」面对堆积如山的绸衣缎裙,乔妍没有太多喜悦,只有无尽的烦恼,小脸都垮下来。 「怎么,你不高兴?」这些可都是他请京城最有名的裁缝师傅做的,光工钱就是一笔可观的数字。 「不是不高兴,而是我只穿运动服。」她身上这套袍子是万不得已才穿的,还算耐操耐磨,如果换上那些绫罗绸缎,恐怕连走都成问题,要怎么保护他? 「运动服?」 「就是专门用来做运动--」不对不对,这么说他不懂。「就是专门用来练武的衣服,比较好活动。」 「原来如此。」又是未来的玩意儿,真鲜。 「而且,我也怕收了这些衣服以后,你又在账簿上添上一笔。」她好不容易才快要熬过这三个月,她可不想欠债欠个没完没了,永远还不清。 「我就打这主意。」看不出来她还挺了解他的,一眼就望穿他的心思。 乔妍比了一个要揍人的手势,丹伦不闪也不躲,因为他知道她不会真的打他。 「反正我就是不喜欢这些衣服,你帮我找些实用的,最好能够让我上山下海,能跑能跳伸缩自如,这些衣服太累赘,我不要。」她大小姐够挑剔,以为这个时代有大卖场,还包换包退。 「你干脆把你要的款式画下来,我找师傅帮你量身订做。」偏偏丹伦也够宠她,真的让她包换包退,还免收发票。 「好。」她找来纸笔,笨拙地画出她平常穿的运动服。丹伦站在她背后边看边赞叹,不是因为她画得好、画得漂亮,而是她居然可以把毛笔当汤匙拿,下笔像在舀汤,真是令他大开眼界。 「我画得如何?」勾完最后一笔,她转头得意地问丹伦。 「很像道士画符,每一笔都妙不可言。」他回道。 啊,真的有这么好吗? 面对他的赞美,乔妍感到很意外,赶忙回头再次欣赏自己的大作。 国中的书法老师明明说过她无药可救,美术老师也在上课第一天宣布对她死心,莫非是老师们的看法比较特别,其实她颇有这方面的天分? 「噗……噗……」从身后传来的闷笑声,告诉她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她想太多了。 这个坏蛋,又捉弄她! 乔妍满脸通红地站起来,拿拳头打丹伦,他灵敏地躲开。 「我看你的身手矫健得很嘛,再也不需要保镖了吧!」竟然溜得比蟑螂还快,可恶。 「不,我偶尔还是会失手。」他假装被椅脚绊倒跌跤,然后装可怜。「很显然我非常需要一个贴身保镖,你千万不能走。」保镖就是护卫,他弄懂了,要学的东西还真多,记都记不完。 「我管你!」就会装死。「等我把这个月熬完,我就回镖局去,说起来我还没有真正走过镖,都被你拉着做一些有的没有的杂事,镖局的兄弟都在抱怨了。」 在丹伦的帮忙下,镖局已经开始接物镖、信镖之类的工作,但case都不大,收入也还不行,极需要她这个总镖头出面,带着他们轰轰烈烈大干一场,她自己也很期待自己的初登场,一定很华丽。 「我知道了,到时候再说,反正还有半个月。」镖局这些兔崽子们,亏他还帮忙疏通关节方便走镖,他们居然跟他抢人,真是忘恩负义。 「到时候你一定要放人,听见了没有?」她威胁他。「我已经交代过华叔,不准再跟你借钱!就算是你主动把银子塞给他,他也不能收,所以你别想再用欠债还钱这套威胁我,这次我不会上当。」 第二十九章 他会使什么手段,她大概都知道,也事先做了防范,绝不让他再有偷袭的机会。 呵呵,所谓的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就是这么回事儿……才怪!论功夫,他没她厉害,论坏心眼,他可是多出她千倍,看她怎么防? 「你别光顾着生气,快过来安慰我,我的脚刚刚被椅子绊疼了。」丹伦脸皮的厚度也是乔妍的千倍,说起谎来脸不红、气不喘,还可以调整声调,活脱脱就是无赖界的代表。 「你可以去当配音员了!」装那什么哭腔?该哭的人是她才对,她的大好人生都被他限制住,也不能正常走镖。 「我听不懂你的家乡话,真是对不住。」他不晓得她说的是什么意思,但知道一定是在骂他,干脆就假装听不懂,省得她越骂越来劲儿。 「你--」老规矩,乔妍话没说完嘴唇就被丹伦占了去,然后从此忘了她要说什么。 他们的唇舌交缠成天底下最绵密的蜘蛛网,丹伦深陷其中,同时却也深深不安,总觉得乔妍没有同等付出。 「妍儿,你爱我吗?」他把内心的不安化为实际言语,乔妍听着听着都呆了,怎么突然问她这个问题? 「这个那个……」她慌乱得连手脚都不知摆哪里好。「我……我不是很确定。」她第一次谈恋爱,每件事对她来说都新鲜也很迷惘,她需要静下心来想一想,才能回答他这个问题。 「什么?」这不是丹伦想听到的答案,他的脸色倏然垮下来,表情变得异常严肃。 「没有!」被他的表情吓到,乔妍更说不清。「我是说、我想说……」 「你想说什么?」他用眼神警告她别想逃避,他不会允许。 「我想说我现在的脑子不太清楚,没有办法马上回答你,我们过一阵子再讨论这个问题。」乔妍用计拖延,无奈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丹伦多得是让她马上清醒的办法。 「别担心,我有办法帮你醒脑。」他冷冷回道。 「什么办法?」 丹伦不理会乔妍,直接走到房门口,用力打开门,招来仆人附耳交代事情。 乔妍一脸莫名其妙,这是自他们上床以后,他第一次摆臭脸给她看,说实话,有些可怕,跟他平日的风雅闲逸大相径庭,根本是另一个人。 最可怕的是他还顺便演出无言的山丘,拒绝与她交谈,让她想和解都找不到门路。 乔妍这才发现男人闹起别扭来有多不可理喻,完全就是非理性动物。 「二爷,马给您备好了。」过了一会儿,仆人再度出现在门口,对他恭敬说道。 什么,马? 「走吧!」丹伦抓住她的手,不管她愿不愿意就往门外拉。 乔妍好不容易才回神,却发现她已经站在马的旁边,连移动脚步的力气也没有。 「不要乱动。」他警告她。「银两的脾气可是很差的,最好不要惹牠。」 这个俗气的男人,竟然把一匹好好的灰色骏马取名为银两,他到底是有多爱钱啊!连骑马都想着赚钱。 丹伦冷眼看乔妍的反应,平时她凶得跟头母老虎似的,到了马儿面前竟然比出生三天的小猫还虚弱,可见她有多害怕。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这句话是说给他听的,可不是她,不要搞错了。 「上马。」他冷冷朝马背点下巴,乔妍抵死不从。 「不要,我死也不上去。」她头摇到快断掉,本来已经够乱的头发,被她这么一摇更乱了。 丹伦见状索性帮她把头发重新绑好,然后拦腰将她抱起放到马背上,她吓到不敢动,几乎快哭出来。 「你是魔鬼!」明知道她怕马,还用这招对付她,下流! 「东堂的传教士手里有不少十字架,改明儿我带你去找他们多要几支。」也好驱除他这个魔鬼。 丹伦不慌不忙地应付她的谩骂,把她安顿好以后跟着上马,乔妍第一时间抓住魔鬼丹伦,怕到整个人都贴上去,完全就是背叛主的行为。 「抓好,要走喽!」他握住缰绳,轻轻踢一下马腹,他们身下的骏马顷刻往前奔驰。 「啊--」乔妍平时总是很ㄍ1ㄥ、很勇敢,可是一旦遇见她最恐惧的事物,她除了放声大叫以外,就只能紧紧抱住丹伦,怕被疾奔的马儿甩出去。 他们冲出丹伦的府第,一路冲向东直门大街,再顺着东直门大街往什刹海的方向跑。 众所皆知满清八旗分上三旗和下五旗,各自划分驻防地。上三旗属于近卫亲军,驻防在紫禁城的周围,受皇帝直接统辖。丹伦所属的镶黄旗,驻守北京内城的东北角,西北角则由正黄旗驻防,正白旗则驻防在紫禁城的东侧。其中正黄旗的旗主同时由皇帝兼任,也是人口最多的一旗,由此就可看出正黄旗在诸旗中的地位。 丹伦的府第相当接近正黄旗的地盘,只要快马大约一个时辰,就可以到达正黄旗的驻地。但是他为了避免和岚亦碰头,几乎不踏进正黄旗的地盘。但他不去人家的地盘,可不表示人家不能去镶黄旗的地盘,岚亦今儿个恰巧到鼓楼附近办事儿,累了随便找一间茶馆上到二楼喝壶茶解渴,顺便歇歇脚…… 「啊--」乔妍自上马以后就未曾停止尖叫,嗓子都快给喊哑了。 「快说,你爱不爱我?」丹伦彻底变身为魔鬼,利用这招拷问乔妍,实属小人一枚。 「我不说--啊!」 「吓!」丹伦又踢马腹,银两不敢违逆主人,只得加快速度往前狂奔,乔妍差点没当场吓破胆。 「快停下来!」她紧紧巴住丹伦,都快哭了。 「我偏不停。」他故意放开缰绳,表演空手驭马的高超马术,乔妍都快吓出心脏病。 「别放手!」他是神经病,怎么可以放开缰绳,他们会跌死的。 丹伦故意把手举高,让她更害怕。 「丹伦!」 「哈哈哈!」 他们飞快地跑过茶楼底下,速度虽快,却有不少人看见这一幕,大多数人摇头,说丹伦疯了,只有少数几人关注,岚亦就是其中之一。 丹伦的右手臂……没有疤? 岚亦怀疑自己眼花,但他分明看得清清楚楚,丹伦露出袖子外的整条手臂很干净,照理说应该留下一道很长的伤疤,因为那是他幼年练刀时,不小心划伤丹伦的手留下的。 当时他还带了西南大理地区的草药,亲自上门向同亲王赔罪,并且亲手为丹伦敷药,这件事就如同丹伦手上那条长达三寸的疤,同时在他心里留下愧疚的伤痕,他怎么也忘不了。 邪门,实在是太邪门了! 岚亦怎么想都想不通,那么长的一道疤要说随时间变淡有可能,要完全消失不见则是不可能的事,他自己身上就有不少伤疤,颜色是随时间变淡了,但都留着,丹伦手臂上的伤可比他那些小伤严重许多,手臂没有理由这么干净…… 丹伦冷漠的表情这时忽地闪过他的脑海,岚亦停顿了一下,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他们是拜把兄弟,就算丹伦发烧烧坏了脑子,也不至于不认得他。再说丹伦痊愈之后,虽然性情大变,但读书认字方面毫无困难,在算术方面听说也有过人的天赋。他虽然未能亲眼目睹,但见过的人都说他能不靠算盘算完一迭账本,这得要有很好的计算能力和记忆力才行,一般人根本办不到,过去的丹伦也没这本事。 岚亦一直把丹伦当成好兄弟,但他显然不这么想,还一直躲他,为什么?除非他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或是他根本是另一个人,否则根本没有理由--等等!另一个人? 第三十章 这个想法有如雷击将岚亦整个人打醒,过去想不通的事情,似乎在这一刻统统串连起来。 他曾听说过一个谣言,说同亲王爷在外同一名汉人女子生了一个私生子,和丹伦只相差两个月,不敢给人知道,一直放在外头偷偷养着,莫非现在的丹伦就是那个传说中的私生子?他们兄弟,外表真能长得一模一样? 岚亦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但除此之外,他也想不到其他理由说明丹伦的转变。性格先放在一边不谈,就说他的右臂,完全不留刀疤,这点无论如何都说不过去,也找不到理由解释。 他不知道自己的推论对不对,但他真的觉得不对劲,这其中恐怕隐藏着天大秘密,他得想办法弄清楚才行。 岚亦丢下茶资以后,马上离开茶馆,因此和许四川失之交臂。 「那、那个人不是佟账房吗?」 「没错,没想到咱们一进京就瞧见他,果真是冤家路窄!」 许四川和总管,在丹伦回京不久后便遭革退。不仅如此,丹伦还命令他限期内归还两年来所侵占的银两,否则就将他交给顺天府尹查办。 许四川怕牵连一家老小,自然不敢不照办,只是就算他把家乡所有的财产都给卖了,也没能凑够钱,只能寄望变卖京城的房产来凑数儿。 无奈帮忙管理房产的马账房也被丹伦革了职,他写了好几封信给马账房,也都没有回信。许四川怀疑马账房侵占他的房产,带着同样落魄的总管进京找马账房要回房产,才刚坐下来喝茶,便看见丹伦和乔妍骑马狂奔,恣意享乐的模样,教他们心头不由得燃起一把火,巴不得他们死了算。 丹伦和乔妍招摇过市的结果,就是引起更多侧目。 原本丹伦不大张旗鼓,大伙儿就全认得他了,如今他这么一招摇,还不引起话题吗?茶馆当天立刻就把话传开来。 「哪位佟账房?」茶馆内多的是好事之徒,经过两人的桌旁,听见许四川同管家的对话,停下来问他们。 「刚刚那位骑马狂奔的年轻人,不就是丹伦贝勒府上新聘的账房,佟账房吗?」许四川反问道。 「他是佟账房?」好事之徒睁大眼睛。 「是呀!」有什么不对吗? 「哈哈哈哈哈!」好事之徒都快笑弯腰。「你们完全搞错了,他哪是什么佟账房?他根本就是丹伦贝勒。」 「什么,他是丹伦贝勒?!」许四川和总管异口同声喊道,很难相信这是事实。 「两位是打外地来的吧?」好事之徒问。 「咱们是锦州人,今儿个刚入京。」许四川回道。 「这就难怪你们不认识丹伦贝勒,他可是咱们京城四大贝勒之一,人称『风雅贝勒』,不过最近他身边老是带着一个女随从,就是刚刚那位,有没有?拉开嗓子尖叫的那位。」 许四川和管家猛点头。 「这两个人好像很要好,谣言满天飞哪!」好事之徒说得可来劲儿了。「这消息一传开,好多未出嫁的公主、格格都哭成一团……」 许四川及管家耐着性子听好事之徒扯闲话,好不容易他说够了、肯走了,许四川马上和总管埋头商量。 「没想到佟管家竟然就是丹伦贝勒。」 「他故意变装来查咱们的帐,可恶!」 「可这丹伦贝勒是在京旗人,能够离京吗?」 「得拿到宗人府的允许才行,但仔细回想当时的情况,丹伦贝勒又不像是得到准许的样子。」 「没错,若得到允许,干嘛还要更换身分骗咱们,分明就是没有得到宗人府准许。」 「说不定连呈报都没有呈报。」 许四川和总管两人说到此相视一笑,脑中同时浮现一个坏主意。 「如果宗人府知道这件事会怎么样?」 「丹伦贝勒肯定得受罚。」 至于会受到什么样的处罚?没人敢打包票,就看丹伦的运气。 【第十章】 「快说你爱我!」 「我不说!」 「快点儿说,否则我要再踢马腹了!」 什么,那不是又要加快速度? 「你别踢,我说!」 「快说。」 「我爱你……」 「我没听到。」 「我爱你……」 「还是没听到。」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听见了。」 在经过一阵如骤雨般的狂奔之后,丹伦终于勒马,乔妍已经飙泪不止。 他把她抱下马,她摇摇晃晃站都站不住,过了一阵子才敢相信自己已经离开马背。 「呜……」她这辈子没哭过几次,最惨的一次是她被好友出卖的时候,但那时流的眼泪都没有现在的一半。 丹伦本来还觉得有趣,看见她哭得这么伤心也开始慌了,拼命跟她陪罪。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这么害怕。」他想抱她,被她用力推开,还挨了她一拳。 「骗人!」说谎。「你就是因为知道我怕马,才故意用这一招,还装什么装?」 「我知道你怕马,但没料到这么严重。」他以为凭她的适应力,应该能很快适应马奔跑的韵律,没想到她会一路尖叫。 「如果你差点被马踩死看你怕不怕?」乔妍火大吼道,都快被他气死。 「什么时候发生的事?」他以为她只是纯粹怕马,没想到还有这段过往。 「十岁那一年。」她擦干眼泪回道。「我爸爸带我去马场骑马,我趁着教练和我爸爸聊天的时候一个人到旁边闲晃,那时候突然有一匹马朝我冲过来,要不是教练及时抓住缰绳,我早就被马踢死了。」 她一会儿教练,一会儿爸爸,一会儿又扯到马。丹伦一时之间很难跟上她的脚步,虽然他已经尽全力理解。 「真的很抱歉。」他如果知道她差点死在马蹄下,绝对不会用这一招逼她就范,他会想别的方法。 「算了。」她吸吸鼻子,也觉得自己哭得太夸张。 「不过这里是哪里?风景好棒。」有湖有桥又有垂柳,风景美不胜收。 「什刹海。」她还是笑好看些,哭并不适合她。 「原来这里就是什刹海。」久闻大名。「我以前就想来玩,但是一直忙着出任务,找不到空档,如今托你的福总算能成行。」 她好像完全忘了不久之前还哭喊着她很害怕,这会儿已经张大眼睛,好奇地打量四周的环境,心情变化之快,令人目不暇给。但这正是她迷人之处,如果她不是这么容易适应环境,要如何承受如此巨大的改变?从未来回到古代,这种事他完全无法想象,如果她不是正站在他面前,如果他没有抱过她,感受她的温暖,他会以为这一切都只是一场梦,一场随时会消失不见的美梦。 一股莫名的恐慌感突然占据他的心头,丹伦从乔妍的背后紧紧抱住她,害怕她会随着梦消失。 乔妍能够感受到丹伦的急切,却不知道为了什么原因,他圈住她的手臂竟然在颤抖,呼吸也很不稳定,好像在担心什么。 「未来……是什么样子?」他一直就想问她这个问题,却没勇气问,怕知道答案以后,她也会随着答案不见,因而憋到今日才开口。 「很有趣,你会喜欢的。」乔妍乐于跟他介绍她生活的世界。 丹伦下巴靠在她的肩上,听她诉说未来的世界,那是一个几近天堂的地方,光靠电,不必点油就能让灯发亮,晚上不必提灯笼就能自由自在的移动,因为有一种叫「路灯」的东西可以代替灯笼照路。此外,还有不必套马就能跑的车子,和可以在天上飞的交通工具叫做飞机…… 第三十一章 她的声音像是音符,在他耳边跳跃,比他在紫禁城里见过的八音盒要好听上一千倍。 她所居住的世界无法想象亦不可思议,说实在的他很羡慕,能够接触到那么多新奇的东西。 丹伦后来告诉乔妍,他之所以知道她上次使用的是枪,是因为去年英国派使团跨海觐见乾隆,曾经邀请清廷的官员观赏火枪示范操练,清廷因为是否要跟乾隆下跪和磕头问题,和英国特使马戛尔争执不休,清廷最后斗气不愿接受英国特使的邀请,拒绝观赏火枪示范操练。 最后只有他一个人偷偷去观赏英使团的火枪示范操练,并且吓了一跳。因为就在清廷还在自豪拥有为数众多的火绳枪时,英国军队已经在使用连发枪,所以当她连开两枪打伤那两个刺客,他就知道她使用的就是连发枪,只是体型变小、重量变轻、射程变远,但原理都相同。 乔妍静静聆听丹伦说话,一边回想她看过的历史,拒绝英国使团之后引发的连锁效应奇大无比,马戛尔回国以后会跟英女王报告中国的实际情形,中国人眼中的天朝,对英国来说只是个笑话。英国人原本以为中国是条巨龙,马戛尔一行人看到的却是一个到处都是伤口的国家,脆弱且容易下手。 接下来,中英双方会发生两次鸦片战争,不过要在很多年以后,她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在道光年间发生。 「你怎么都不说话?」他注意到她听到这件事特别沉默,好像想起什么。 「没事。」她摇头。「我只在想,怎么做才能把你带回去,你的个性好像更适合在现代生活。」对新事物充满好奇,数学又那么好,不好好栽培太可惜了,说不定会成为数学博士。 所谓的现代指的就是未来吗?原来她是这么区分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这种事真的能够做得到吗?」他怀疑。 「应该不行吧!」她不好意思地承认,她若知道怎么回去的话,早就跑了。「我连自己怎么来的都不知道,只记得那天又打雷又下雨,害我不得不中断任务,然后就被一阵怪风吹到这儿来了。」 他记得她曾经说过,她在现代时做的事和镖局差不多,难怪能这么快适应这儿的生活。 「我听青峰说,你是乘着风筝来的。」丹伦说。 「是降落伞。」她跟他开玩笑。「我总共带了两副降落伞,万一发生事情需要逃跑的时候,我可以借你一副。」 「怎么,你真的要带我走吗?」他以为她只是随便说说。 「不带你走,难道要我放下你,自己一个人走吗?」她也很想象以前那么潇洒啊,但好像做不到,再也不是过去那个只为了自己而活的乔妍。 「这是绝对不能允许的事。」他将她的身体转过来低头吻她,宁可被雷劈死,也不愿与她分离。 「所以别说废话,快吻我。」她踮高脚尖,双手交缠在他的颈后,热情的回吻他。 微风吹动湖边的杨柳,杨柳弯下腰身迎风摇曳,尽显媚态。 kiss me,out of the bearded barley。nightly,beside the green green grass。swing,swing…… 一大早,丹伦就被这熟悉的旋律吵醒。 他睁开一只眼睛,睡意甚浓地寻找声音的来源,乔妍正照着镜子梳头发,头发完全放下来让她看起来更有女人味儿,害他的心脏一早就怦怦跳个不停。 「过来。」他坐起身对她张开双手,很浪漫的举动,有点恶心,但乔妍还是接受。 她乖乖走过去投入他的怀抱,总觉得她越来越不像自己,不是件好事。 「你好像很喜欢唱这首歌。」上次也唱过。 「嗯,这首歌的旋律很轻快……」他又趁她说话的时候偷吻她,真是很无奈。 「你至少让我把话说完。」她不满抗议。 「是你自己要我吻你的呀,怎么能够怪我?」他也抗议,虽然有点莫名其妙。 「我什么时候要你吻我?」她是很享受和他接吻没错,但主词要弄对,弄错她可不接受。 「kiss me,你刚刚唱的,自个儿都不记得了。」他提醒她。 「对对对,」她都忘了。「这首歌开头就是kiss me……」咦,这可不是中文,难道他…… 「所以我有什么错?」他委屈抱怨。「我只是按照你的指示行事。」 话罢,他又低头吻她,差点被她一掌拍到天边去。 「你懂得英语!」可恶的家伙,竟敢瞒她,而且还瞒到现在。 「不多。」他承认。「简单的对话我没问题,太难的我没办法,说不来。」 即使他只能说一些简单的英语,也很了不起了,因为就算传教士中也少有人说英语,想学好英语没那么简单。 「哼!」虽然佩服他聪明好学,她可不会轻易原谅他,居然把她骗得团团转。 「生气了?」她的脾气虽然不好,但他自有一套应付她的方法,而且保证有效。 「走开!」乔妍拨开丹伦伸出来的八爪章鱼手,不许他碰她,无奈他没那么好打发,大手硬是贴上她的小腹,流里流气地说道。 「别再生气了,妍儿,小心动到胎气。」那可就不好。 「下流胚子,你手摸哪里!」她打掉他的手,不让他白吃豆腐。「还有,你要我说几次?我没怀孕,我、没、有、怀、孕!」 「你没有怀孕?」他一脸惊讶。「这全是我的错,是我努力不够,我现在就补偿你。」 「谁要你补偿?」救命啊,谁来拖走这个色鬼,她快累死了。 「别客气了,福晋,这是我应该做的,我心甘情愿。」他把她压在床上,乔妍反抗。 「谁答应要做你的福晋?给我滚开!」 「休想!」 两人抱在一起在床上滚来滚去,活像在卷麻花,手和脚都缠在一起。 「别老是黏着我,救命啊--」 「二爷,不好了,发生大事啦!」 正当丹伦使出八爪章鱼的狠劲儿,死缠着乔妍的时候,门外突然有人大喊。 「是大总管的声音。」丹伦匆匆穿上袍子套好鞋,下床开门,乔妍本来就服装整齐,只要把头发整理好就可以见人。 「发生了什么事?」丹伦在走廊碰见大总管,他急得连话都说不清。 「宗、宗人府派人来缉拿二爷,说是有人密告您在两个月前擅自离京,听说还有证人呢!」大总管说完满身大汗,都快被这突发的情况吓死。 两个月前? 丹伦和乔妍互看一眼,心里明白这密报的人,应该和他们的锦州之行脱离不了干系,极有可能是许四川一伙人反扑。 当初他应该直接将他们送进大牢,不该对他们存有半点儿仁慈之心,现在可闯了大祸。 丹伦后悔不已。 「怎么办,二爷?」大总管急的。 「二爷,借一步说话。」乔妍有话要单独同丹伦商量,丹伦只好支开下人。 「大总管,你先到前头缓缓,我等会儿就来。」他交代大总管。 「是,二爷。」大总管早有心理准备,万一苗头不对,得协助丹伦逃跑,先帮忙保住主子的命再说。 大总管走后,乔妍连拉带拖将丹伦拖进房里,做了一个深呼吸,大声说:「我们逃跑吧!」 「啊?」丹伦闻言嘴巴张得大大的,不敢相信她居然说要跑,她不是一向先打再说,今儿个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客气? 第三十二章 「你留下来太危险了,不如跟我回现代,我来养活你。」她不是突然变客气,而是认清事实。她再厉害,也不可能抵抗得了国家的军队,况且这还关系到他的生命,当然得跑。 「怎么回去?」他很感谢她愿意养活他,但首先必须回得去,否则一切都是白搭。 「我也不知道。」乔妍烦躁地答道。「我想还是得利用降落伞吧!这附近有没有地势较高的地方?」 「西山。」他说。 「就去那儿。」只要高度够就可以跳伞。 「然后呢?」只要光跳就可以吗?没地方着陆,那还不摔死? 「然后……」乔妍烦恼到狂抓头发,想不到然后该怎么做。今天的天气条件和她来的那天完全不同,就算能顺利张伞也不见得能回到现代,说不定还会因为没跳好而一命呜呼。 怎么办?到底她该怎么做,才能回到现代? 「妍儿,你自个儿也知道那是行不通的,不但到不了你想去的地方,还会摔死。」他不能让她一起陪葬。 「那怎么办?」她都快疯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丧命,我做不到!」 「妍儿……」 「我爱你呀,傻瓜!」她像他是最后一根浮木般紧紧抱住丹伦,无论如何都不愿意放手。「所以无论如何,你都不能死,我们以后还要一起生活。」 「妍儿……」他虽然早就听过她说爱他,但那是在马匹的威胁下说的,不像这次她是自动自发,他就算现在死,也值得了。 「如果你现在被带走,说不定一辈子都回不来,我们一定得逃!」乔妍把事情想得很严重,丹伦也知道事态严重,但还不到绝望的地步,只是不知道怎么安慰她。 「妍儿……」 「我不要,我不要你死!呜……」 乔妍俨然失去理智,丹伦既心疼又抱歉,他竟然让她如此伤心难过。 俊男美女深情相拥,画面着实养眼,害岚亦都快不好意思打扰他们了。 「咳咳!」他在房门外大声咳嗽,提醒小两口有客人来了。 「岚亦?」丹伦无法置信地看着门口的高大身影,不明白他为何突然出现。 岚亦因为怀疑丹伦是冒名顶替,一直派人暗中注意他的动向,另一方面也在宗人府布了眼线,一有个风吹草动立刻向他禀报,他也好赶得及救人。 「你们所担心的事不会发生,我是特地来告诉你们这个消息的。」他走进丹伦的房间,把门关上,丹伦立刻明白事情没有他说的这么简单。 「把话说清楚,为什么你说我们不必担心?」乔妍用戒备的眼神看着岚亦,就怕他接近丹伦。 「因为我已经把事情摆平,宗人府不会再派人来烦你们。」岚亦盯着丹伦的脸猛瞧,试图找出和童年记忆不同的地方,却怎么也找不着。 「怎么回事儿?」丹伦皱眉,相信事出必有因。 「我当了你的保人,也可以说是证人。」岚亦满不在乎的回道。「我出面作证那些天你都跟我一起去猎场打猎,根本没踏出京城一步。」 岚亦既然已经出面作证,许四川就是说破嘴也不会有人相信他的话,到底他只是个庄头,虽是旗人却属于汉旗,怎么跟正黄旗出身的岚亦较劲儿?结果当然可想而知。 丹伦明白岚亦此举要冒多大风险,万一他不在京的事实被揭穿,岚亦也会被拖下水,他这回可是欠了岚亦一个大人情。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丹伦很想感谢岚亦的帮忙,却也同时害怕他是有目的地帮他忙,因此对他小心翼翼。 「因为我想证实一件事,如果你被圈禁了,我就没有机会证实了。」他完全是为自己,不要误会。 「你想证实什么事?」 「证实你是我所认识的丹伦,还是另一个人。」岚亦开门见山便表明来意,豪爽的作风乔妍虽欣赏,但用在她的心上人身上就很不ok。 「岚亦贝勒--」 「你想怎么做?」丹伦示意乔妍安静下来,他会自己看着办。 「把你的右手伸出来,如果你是真正的丹伦,应该会有一道伤疤。」岚亦回道。 丹伦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伸出手臂卷起袖子,让岚亦瞧仔细。 「你果然不是丹伦。」岚亦看完他的手臂后摇头,无法相信他们兄弟长得如此相像,活像是双生子。 「我是丹伦同父异母的弟弟,丹哲,不过我现在也快忘记这个名字了。」他淡淡微笑,哀伤的笑容不如不笑。 「丹伦怎么了?」他的好兄弟,岚亦问。 「十岁那年生日前坠马死了。」丹伦回道。 「真不敢相信,丹伦居然会坠马。」他驾驭马匹的功夫可是在他之上啊,竟然会被他的拿手绝活害死。 「也许大伙儿都跟你抱持同样想法,所以阿玛才会找我顶替。」没有人会相信擅骑射的丹伦会坠马,就连他父亲都不敢相信。 「除此之外,他还需要一个能够继承爵位的儿子,即使那个人是你。」同为亲王之子,岚亦非常明白丹伦的苦衷,和他不得不成为另一个人的无奈。 「现在你都了解事情的真相了,你不会出卖丹伦吧?」经过这件事,乔妍对岚亦的好感增加不少,但仍是不放心。 「这就要看你的表现。」 只是他一张嘴,就会让人降低对他的好感。 「如果你愿意换主子,我倒是可以考虑替他保守秘密。」岚亦怎么都不肯放弃乔妍,烦得她半死。 「那换我去告发你算了。」要比狠是吗?来吧,没在怕的。 「什么,告发我?」她说真的还说假的,她凭什么举发他? 「你做伪证,我刚刚亲耳听见。」她不懂报恩也就算了,还反咬他一口。 岚亦总算知道「忘恩负义」这句话是拿来说谁了,这女人够狠,不过他喜欢。 「你有本事就去举发。」岚亦边转身边挥手,就此别过。「不过,咱们已经是共谋了,谁也别告谁。」 一失足成千古恨,就这么办吧!看在他和丹伦十年的交情上,帮忙照顾一下他弟弟,丹伦若地下有知,也会夸赞他做得好吧!岚亦希望他会,因为他真的好想念丹伦,他的拜把兄弟。 「岚亦!」丹伦在最后一刻叫住他。 岚亦没回头,但有停下脚步听他说什么。 「我代替我大哥谢谢你。」守护他的身分,同时也是守护丹伦这个名字,一旦他的身分曝光,丹伦两个字也会被玷污,岚亦绝对无法忍受他的好友受到一丁点儿委屈。 「真的感谢我,就把那小妞让给我,让我和她玩个够--」 「你作梦!」 乔妍不待岚亦说完,随即来一记空中飞踢,杀得岚亦措手不及。 「别以为你可以随便对我性骚扰,想都不必想!」她边打边骂,骂得岚亦一阵莫名其妙。 性骚扰是个啥玩意儿?听都没听过!他只不过是想找她较量,怎么她老想得这么复杂? 岚亦不懂乔妍的想法,一旁冷眼观战的丹伦倒很清楚,想当初他同样被警告过,最后还不是让他打出感情来,打久了就会有感情……啊,感情?! 「不对,不能打,住手!」他可不能让她被岚亦抢走。 「危险,丹伦!」乔妍出声警告他。 「臭小子,你会武功吗?滚一边去,别来搅局!」岚亦的拳头差点就往丹伦的俊脸挥去,幸亏及时住手,否则他可是要挂彩。 「你们两个才该住手!」会打出感情,绝对禁止! 丹伦加入战局,三个人扯成一团。 尾声 【尾声】 一长串鞭炮冒出火花,啪啪啪啪好不热闹,今儿个平安镖局有件喜事,那就是他们的总镖头兼东家终于返回镖局。 「总镖头,您总算回来了!」 年轻镖师个个崇拜乔妍,反倒是她愧不敢当。 「好不容易才把欠丹伦贝勒的债还清,你们就不晓得这三个月我过得有多辛苦。」乔妍一脸春风得意地诉说她的委屈,大家边听边偷笑,不想揭穿她在丹伦的府中过得有多幸福。 「咳咳!」他们那什么眼神?贼死了。「总之,我们也算是苦尽甘来,你们说对不对?」 对对对,总镖头说的都对,只要能够按时给薪,她说什么一律点头。 「这几个月来都是做一些有的没有的杂事,没有真正走过镖,说实在的,我还真希望正式押一趟镖。」 没错,得正式走镖,轰轰烈烈干一场,她才会出名,镖局才会出名,镖局的生意才会好,他们的生计才有着落。 只是想归想,没大肆宣传还是不行的。乔妍刚开始的名声,都被丹伦这几个月的纠缠全给散光了,想要重振名声,非得真正走一趟镖才行。 只是这机会可遇不可求,什么时候才能接到一趟好镖甚至一趟大镖,谁都不敢说。 唉! 等呀等,盼呀盼,什么时候才会出现大户,送趟大镖给他们走呢? 这鞭炮是放了,放完了以后的冷清还真是难以忍受…… 「总、总镖头!」 就在乔妍无聊到差点拿自个儿的头发来玩的时候,青峰一路跌跌撞撞地跑进大厅,指着院子大声嚷嚷。 「又有人来踢馆吗?」这镖局名叫平安还真不平安,成天都有人上门找碴,干脆改名字算了。 「是、是岚亦贝勒!」 「他来干什么?」找她比划得排时间,她目前忙着当家,没空。 「他人没来,只请人送信来!」青峰一边喘气,一边将岚亦的亲笔信呈给乔妍过目。 她打开信一看--差点没昏倒,她盼望的是大干一场,不是这种鸡毛蒜皮大的小事。 「岚亦贝勒要咱们做什么?」显然只要能够帮京城四大贝勒跑腿就是一件光荣的事,至少岚亦在男人之间挺吃得开的,这点丹伦就输他很多。 「帮他找未婚妻。」这是什么烂差事,呿! 「岚亦贝勒订亲了?!」没听说过呀! 「嗯,还逃跑了。」乔妍叹气。「这差事我不接,我们是开镖局,又不是开警察局,谁还管他的未婚妻啊!」 这婚逃得好,趁他寻找未婚妻的空档,她再加强武艺,以后打起来也比较刺激。 「总镖头,这是岚亦贝勒交办的差事儿,您得接呀!」岚亦贝勒可是艾萨克银子出名,给的报酬绝不会少。 「不接。」给再多钱都不接。 对!她绝对不接这个case,让岚亦自己去找未婚妻。 嗯,就这么办! 后记 【后记 煓梓】 大家好,我是煓梓。感谢在豆豆小说阅读网阅读我的作品。 这是我第一次写清朝,只有浅浅的着墨,却已下了许多功夫。 时间回到当初接到小编电话,邀请我参与此次的主题书,因为主题有趣,我一口答应下来,并从中选择镖局,本来以为可以轻松以对,真正上网查数据以后才发现大错特错。 首先,镖局的历史不长,约在明朝末年出现,真正兴旺则是清朝以后。「镖局」这两个字,也是在乾隆中期才验名正身,明朝称之为镖行,现在大家所熟知的镖局,其实只有两百多年的历史。 正因为如此,因为我喜欢在历史的框架下写书的怪癖,迫使我只能将年代设定在清朝,而清朝其实不是一个太好写的年代,因为要注意的细节非常多,从时代背景、满汉之间的矛盾,以及满人特有的生活形态,这些都要花时间查证,套用数据上也得相当注意。 另外,古代的镖局走镖还有许多规矩,但一本书篇幅有限,要完全呈现不可能,事实上我在这本书也没提及,希望往后还有机会弥补这个遗憾。 希望大家会喜欢这本书,下本书见! 【全书完】 注:相关书籍推荐: 01、穿越来当家之一《吉祥酒楼》; 02、穿越来当家之二《如意香市》; 03、穿越来当家之三《富贵钱庄》; 04、穿越来当家之四《平安镖局》。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shu)】 【豆豆小说阅读网电脑站:.ddshu;手机站:m.ddsh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