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祥酒楼》 楔子 【楔子】 是海水不断灌进口鼻的窒息感…… 莫寻感觉自己的身子不住地往下沉,再往下沉,彷佛有一只手不断的将她往下拉再往下拉,她的脚根本踩不到尽头…… 无法呼吸了,她痛苦得就要死去…… 真不甘心呵,她才二十二岁,好不容易飘洋过海半工半读在美国念完大学,想在正式出社会之前给自己一个美丽的假期,没想到却遇见了这个百年来难得一见的大海啸,那有如天般高的巨浪朝她坐的船袭卷而来,她一个没抓牢就不小心跌入海中,整个人被巨浪冲到了天际,又彷佛在瞬间被沉入了海里…… 她不会游泳,注定是要死了。 害怕不足以形容她此刻将要死去的心情,恐惧感太大,大到她根本也无法反应,对于这突如其来的大灾难,她没有选择…… 连挣扎都是身体不由自主的反应,不是她大脑的反应。 放松吧,莫寻。 她告诉自己。 人终归是要死的,不管死法是哪一种,不过都是上天替注定要死的人找的一个借口罢了。 既然如此,就随天意去吧! 虽然,她是真的真的很不甘心呵…… 但,不甘心又如何?她不要将死之时还可笑的呼天抢地一番,让那天上的老鬼小鬼们笑她蠢。 放松吧,莫寻。 她一次又一次的对着自己说。 闭上眼,放松自己的身体,手跟脚都不再动了。 她微笑,让自己的身体随着海的波浪漂浮着,就在她终于要昏迷过去的那一刹那,彷佛见到海面上一道巨大的光,耀眼到让她不由自主地把眼眯起,然后,她的身子开始急速的往下坠…… 第一章 【第一章】 她倏然惊醒,冷汗涔涔。 是梦呵。 觉得脸上好像被块布给盖着,她随手便把它给扯掉—— 莫寻望着有点昏暗的室内,再伸手掐掐自己的手跟脚,会痛。 所以,她没死? 所以,她没遇到大海啸?也没有不小心掉进海里? 所以,她现在人还在船上? 应该没错,因为她整个人都在一左一右的摇晃着,她应该还在船上没错,但,这船是怎么回事?晃得这般厉害不说,船舱还变小了?不,不只变小了,它还变了摆设,变得古色古香…… 不,不对,这里好像不是船上…… 地上铺着红色的地毯,窗户不是用玻璃做的,而是挂着红色的帘子,正前方有一道,左右两边有一道,还会随风卷动……再往上瞧,天花板就在头顶上压着,坐着虽然空间极为宽敞,却根本不可能让人站起身来。 这不是船,这跟电视古装大戏上演的某种东西非常像…… 轿子? 莫寻摇摇头再眨眨眼,举起手想要敲敲自己的脑袋,却在同时注意到穿在自己身上的大红喜衣,还有硬生生压在头顶上的那顶新娘喜冠…… 她傻眼了,再一次低头摸摸身上的衣服和头上的喜冠,又看了一眼刚刚好像被她丢到地上去的布……红色的布!她甚至把脚抬起来,望见了一双红色的绣花鞋——那种她打死都不会买来穿的、秀气到根本不像她个性的鞋子。 好吧,先别提她会不会选这样类似款式的鞋子穿,光看这鞋,就知道根本不是现代人会做出来给现代人穿的鞋,再怎么仿古典,那底也该是塑料做的…… 莫寻觉得自己的呼吸有点乱了,而且闷到爆,她深呼吸再深呼吸,手微颤的掀开一边的帘子,把头探了出去—— 因为路是弯的,她刚好看见前方转角处一整排蜿蜒的迎亲队伍,还有坐在最前方的高大白色骏马上,也是穿着一身喜服的新郎。 看那男人背后的身影,高大劲瘦,以她这几年在美国牛郎店打工的经历,她几乎可以目测出这男人约莫有一八0以上的身高,七十几公斤的体重,以东方人而言,这男人的身材百分之百符合美男子标准。 不过,这根本就不是重点,重点是……放眼望去全部的人身上都穿着古代的衣服!不管是男的女的,都留着长发!天大地阔,不是人就是牛啊羊啊马地……是在拍戏吗? 见鬼的!她知道不是!因为她明明就待在海上的游艇上享受着她美好的假期,说什么也不可能一觉醒来就跑到这样的鬼地方来拍什么鬼电影! 该死的……她真的很不愿意这么想,但这几年流行的穿越文和穿越的电视剧,她或多或少也接触过几部,如今摆在她眼前的明明就不是现代的东西、现代的人,而是古代的,甚至,连她的身分、她的脸都可能是别人的…… 想到这里,莫寻啪地一声摸上自己的小脸。 最好不要啊,她在现代可是个顶尖美人呢,虽然个性一点都算不上温柔可人,店里的牛郎们还都喜欢喊她男人婆,但她可是生得一张古典瓜子脸,在西方国家里可以称得上数一数二的东方美女,所以,不管现在她是穿越了还是怎样,至少不要给她一张丑脸才好…… 「小姐!你怎么了?」一张像搪瓷娃娃的小脸蛋突然凑到花轿的窗边来。 嗄?莫寻被突然出现的脸给吓了一跳。 「小姐,你是新娘子,不可以把头探出来乱看啦,前面再一里路就要到了,你再忍着点,睡一下也好,之后还要拜堂成亲洞房花烛,这一折腾也要好几个时辰,会累坏的。」 这女人叫她小姐?再看她的穿着打扮应该是个丫头…… 莫寻没仔细听她那啰嗦的一串话,直接开口问:「你叫什么名字?」 嗄?这丫头一脸呆愕的看着她。「小姐……你怎么啦?我是晴儿啊,这几年一直在你身边服侍的晴儿,你怎么会不识得我啊?」 莫寻眼儿一转,冲着她一笑。「逗你玩的,瞧你被吓的。」 晴儿拍拍胸口。「小姐,你不要吓我!这一点都不好玩!」 「对了,那我叫什么名字?现下是从哪儿嫁到哪儿啊?啊,还有,现在是什么朝代?皇帝是谁呢?」既然要问,就一次问清楚得好,免得完全搞不清楚状况,不知身在何处。 晴儿更呆的看着她。「小姐……又在跟奴婢玩吗?」 「嗯,答错了可要罚的。快说吧!」 「是……小姐的名字叫朗明月,是都城牡丹楼的头牌花娘——」 什么? 「花娘?你说的是妓女吗?」莫寻的脸上只差没三条线。 晴儿一愣,被小姐眼中的杀气给震住。「对……」 真是……什么不好当,竟然跑到古代来当个妓女? 「卖艺不卖身的那种?还是两个都卖的那种?」最好是前者,不然她在二十一世纪守了二十二年的清白之身不就要毁于一旦? 「当然是卖艺不卖身的那种,小姐是何等人也,不是每个人都可以见的,连小手都不随便让人摸……小姐,晴儿又没失忆,你怎么老问这么奇怪的问题?」 因为她什么都不知道啊,不问怎么行? 莫寻笑笑。「好好好,不逗你了,你快把前一个问题给答完。」 晴儿抿抿嘴,才接着说:「这会儿,我就是陪着小姐要从牡丹楼嫁进都城十里外的赫连山庄里。现在是千邺国一00二年,皇帝是金宿……小姐还有什么要考奴婢的?」 晴儿莫名其妙的看着她。 小姐是太无聊了所以才拿这种无聊的问题来问她吗?小姐一向讲话温温冷冷的,从不跟她们这些下人开玩笑的,怎么今儿个不太一样?连那眼神望去都活灵活现的,不像一般时的冷。 莫寻没理会她的眼神,漂亮的眉轻蹙了起来,轻声嘀咕道:「千邺国?这是什么鬼朝代?我连听都没听过……」 「小姐,你在说什么?」晴儿凑近问,有点儿喘。她跟着几个大男人扛的花轿走,半走半跑才跟得上。 「没什么……那新郎呢?他叫什么名字?是个什么样的人?」 「小姐!你莫再寻晴儿开心了!」 莫寻瞪了她一眼,板起脸儿来。「本小姐问话,你答就是了!」 「是……小姐的新郎是赫连山庄庄主赫连麒,至于庄主是什么样的人,这晴儿就不知了,赫连庄主因为身子骨不佳,平日不太出门的,很少有人见过他,就算见过了也很少有人跟他攀谈得上,长得倒是有如天神下凡,说话温温地、笑笑地,很迷人……」 「不是说很少人有人跟他攀谈得上吗?你倒跟他说过话了?」莫寻眯着眼打断晴儿的话。 「唉呀,小姐,晴儿跟着小姐也五、六年了,赫连庄主虽然很少出门,但每个月不都会定时来找小姐的吗?奴婢这样跟着看着听着,好歹也跟他说过几句话儿吧,若是连我都没跟他说过话儿,那他不就是个哑巴?」 莫寻点点头,嘲弄的撇撇嘴。「每个月都会定时来找我?这么说,他也是恩客之一喽?」 「不是啦!小姐!你怎么……你是故意找晴儿的碴吗?不就是小姐你那个癸水来时总是肚疼得厉害,又是冒冷汗又是头晕目眩的,庄主每个月定时来给小姐把脉送药看病,这样也称得上恩客吗?」 「啊,原来不是恩客,倒是恩人了。」不过,这位赫连庄主也真怪,堂堂一个庄主,却为了一名花娘月月上牡丹楼亲自替她看诊?这其中或许有一些别人难以窥见的玄机? 晴儿莫名其妙的看着她。「小姐,你今儿是怎么啦?说话老是古古怪怪的……像个陌生人似的。」 第二章 莫寻笑咪咪的看着她,整张脸都趴在窗口上。「不知道吗?我本性就是这样,是因为待在那楼里太久太久了,所以把本性都给藏了起来,现在好了,我自由了,不太相信眼前的一切竟然是真的,所以想全部问你一遍来着,懂吧?我的晴儿?」 晴儿似懂非懂,但还是乖乖点了头。 「你刚刚说……山庄快到了?」 「是啊。这样走着走着,也不到一里路了。」 莫寻点点头。「你让轿夫们把轿子停下来吧,我想去上厕所。」 「厕……所?」晴儿一头雾水的看着她。 「啊,是茅房,不好意思,我说错了。」 「可是小姐,你不能再忍忍吗?这里荒郊野外的哪儿来的茅房?」 「我忍不住了,反正这里荒郊野外的,我随便找个地方躲起来上就可以了,快叫他们停轿!」莫寻放下了帘子,边说边把头上的喜冠给取下,想起什么又把帘子给掀开,叫住了正要往前走去的晴儿。「晴儿,别扰了前方的队伍,等我上完厕所,不,我是说茅房,上完了再快步跟上就好了,知道吗?」 「是,小姐。」晴儿领命,上前去叫人把轿子给停下,然后回身来到轿前,把已探出半个身子的小姐给扶下轿—— 莫寻拉起裙摆正要跑,却见晴儿在后头欲跟上,连忙又道:「你别跟上来,我速速就回。」 「可是小姐……」让小姐一个人去,她怎么放心? 「别可是了,这是命令。」莫寻再次端起小姐架子。这一招很有用,至少在古代很有用啦。 所以,她终于落单了…… 所以,她终于可以逃跑了…… 当她走进茂密的草丛里,蹲下身把自己掩没在草堆里之后,她拉起裙摆拼命的往前奔…… 她才不要嫁人咧!连新郎长得什么样都不知道,连句话也没说过,第一次见面就要她跟人家上床洞房花烛夜? 不!绝不!就算她是活在二十一世纪的极现代女性,也还没跟人家玩过一夜情啊,何况,这不是一夜情,是结婚耶!想到要跟一个陌生人生活一辈子,她就很难不吓得头皮发麻…… 莫寻真的不知道自己究竟跑了多久,脚是又麻又痛,站在大大的艳阳之下,她只觉得头晕眩得厉害,胸口闷得厉害,像是快中暑了。 不中暑也很难吧?这大热天的,她却一身长衣长裙再加有点重的新娘外褂,光穿起来就累人了,何况像她这样没命的跑? 想着,她前后左右看了看,还是一大片草丛,什么鬼影子也没有,索性动手把新娘服的外褂给脱了,身上只穿着红色丝绸的纱裙纱衣。 「呼,这样舒服多了!」觉得身子变轻了,脚步也变轻了。 她再次举步往前走,却越走越觉得前途茫茫,这个鬼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她身上没钱没粮又没马车或轿子坐,会不会走到一半就被这大太阳给晒昏了啊?就算没昏,她可能也会渴死或饿死,如果再一直这样走下去,到了晚上,就算找到了店也没钱住,还是只能露宿野外吧?或者走到晚上还是放眼望去一片草丛,那她不就刚好当那些野兽们的晚餐? 绣花鞋儿的主人终于决定不再往前走了,莫寻很无力的蹲下身来,整个人坐在草丛里一动也不动。 她是猪…… 当人家的新娘子至少可以吃香喝辣的,听那丫头说的话,她要嫁的男人应该算是挺顶尖的了,住的是山庄、身分是庄主、长得又很天神下凡,说来说去好像没有任何缺点…… 乖乖嫁给他,应该比这样什么都没有只能露宿野外好吧? 所以,现在的她算不算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就在莫寻懊恼不休,整个人陷入极度挣扎时,耳边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像是有东西踩在草丛上的声音…… 是有人来寻她了吗?还是来的是其他人?譬如盗匪?她要继续躲起来吗?还是乖乖跟人家回去? 莫寻从地上爬起来,正想偷偷瞧一下那声音的主人究竟是谁,眼角余光却不小心发现有一条巨蟒,真的是很大很大一条的巨蟒,就在不远处对着她吐信。 天啊!天要亡她了吗?之前侥幸没死在海里,跑到这莫名其妙的朝代来,却要被一条蟒蛇给咬死吗? 她的双腿发软,下意识地想往后退,可是她发现自己根本动也动不了,脚像是在地上生了根似的。 「救……命……」她想叫得很大声,可是连声音都发不太出来,只能死瞪着前面这条巨蟒瞧,整个人都快哭出来。「谁来救救我?救命啊……救命啊……该死的有没有人?」 耳边只有风声、草声,和那条蛇不断朝她吐信的声音,没人理会她的求救。 莫寻试着挪动脚往后退,好不容易终于动了几步,那条巨蟒却像是知道猎物即将逃走似的,慢慢的朝她滑行过来,优雅地、挑衅地、亦步亦趋地,然后突然之间昂首往前朝她扑了过来—— 「啊啊啊——」她不住地尖叫,大声的尖叫,泪水混着她的狂叫再加上她凌乱不已、终是提起脚步往前冲的步伐,让她狼狈不堪的好几次差点就扑倒在地,甚至好几次她都感觉到自己的脚被咬了一口又一口…… 是想象还是真的,她早就分不清了! 巨大的恐惧感漫天漫地而来!她后悔死了没乖乖坐在花轿上去嫁人!她宁可跟一个素未谋面的男人上床,也不要被这条巨蟒给咬死,或是活生生的被吞下肚! 谁来救她?谁可以救她?如果现在有一个人出现救了她一命,要她干什么她都愿意! 才想着,她已冲撞进一个男人的胸膛—— 她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撞到的是一个男人,然后她蓦地抬起头来,满布惧意的泪眼楚楚可怜的对上了一双冷然却又带着一股笑意的眼眸—— 「有蛇……」望着这张美丽的男人脸庞,她有一刹那的失神,不过也只有一下下而已,再美的美男子都不比她正在生死关头重要!想着,她伸手紧紧抓住他胸前的衣襟。「……好大的蛇!就在后面一直跟着我!」 「我知道。」美男子笑言。 「你知道?你看见它了?它是不是还在我身后?」她不敢回头看,只是瞬也不瞬地瞅着眼前的男人。 她自己没发现,她的身体颤抖得有多厉害,从撞进他怀里的那一刻起,她就像是被狂风吹打的树叶般,不住地狂颤。 男人为这样的发现而觉得新奇不已,体内有一股莫名的情绪在酝酿着,但他还没弄清楚那究竟是什么。 「嗯,它是在你身后不远的地方。」男人好笑的点点头。 什么?它真的还在?莫寻脸都白了,泪又扑簌簌地掉下,她紧紧抓住他,很紧很紧,就怕他不理她死活,自己跑掉。古代人的功夫不是很高吗?常常可以在天空上飞来飞去的,如果他真要丢下她不管应该是轻而易举的吧? 「这位先生,不,这位公子,你不会丢下我一个弱女子在此被那条大蛇咬死吧?你是不是应该想办法把它赶走或是杀掉它?喔,不,杀生不是好事,你可不可以把它弄受伤就好,至少让它可以不要一直跟着我?」 「你很怕?」他挑了挑眉。 「是。」这不是废话吗?她莫名其妙的看着他。 「朗明月。」 朗明月?这名字好耳熟……啊,他现在是在叫她这个身体原来主人的名字吗?所以,老天,这男人认识她? 莫寻眨眨眼,再一次后知后觉的发现,眼前这美男子身上穿着的是一身新郎衣冠…… 「你……」她瞪大眼看着他,却叫不出他的名字,但他应该是她的新郎无误。 「你该不会说你不认识你的未来夫君吧?」赫连麒眯起眼,笑意在嘴角淡去,一抹深思浮上他的眼。 第三章 「我……当然……认识你。」才怪。莫寻低下眼,伸手抹去眼角的泪,不敢瞧他,也不敢被他那双眼这样瞧下去。「那个……蛇……你可不可以先想办法解决它再来讨论我们之间的问题?」 「它已经死了。」在他被她撞上之前,他就已经把那条巨蟒杀了,否则,她以为她还有命站在这里跟他讲话? 啥?死了? 莫寻蓦地回过头去,果然看见那条巨蟒动也不动的躺在她身后不远处……天啊,好可怕,就算它已经死了,可是光看它那样大只的躺在路上,还是会令人忍不住打寒颤。 她闭上眼,颤抖的回头,下意识地将脸埋进他宽大温暖又带着淡香的胸前—— 这个地方,让她心安又舒服。 就算有人威胁要杀了她,她也不想再遭遇一次像方才那样可怕的蛇追人事件,真的真的太可怕了,到现在,她的心脏还在加速狂跳中,光想起,她的眼眶都还会马上热了起来。 赫连麒低头淡觑着怀中的女人,疑思更甚。 她害怕的反应及模样不像装的,到现在她的身子都还在颤抖,可见方才她真的被那条巨蟒给吓坏了。 「朗明月,虽然你不懂武,但光凭你身上的那几根毒针暗器,就可以准确的射中它的致命要害,我实在不明白,你为何要一直站在那里动也不动,却又等到它扑上来时才惊慌失措的乱跑一通?不会是……故意在你未来夫君我的面前装柔弱吧?」 嗄?针?故意装柔弱?她? 不,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都看见了?全部?她从头到尾被蛇追的惨样?而他却一直冷眼旁观,直到最后才把它解决了?只因为她像疯子一样哭喊了大半天,他才勉为其难的出手帮她一把? 莫寻蓦地伸手把他给推开,不敢置信地瞪着他瞧。 什么跟什么?这个没风度又完全不懂得怜香惜玉的臭男人!非得等那条蛇把她吓去半条命之后,他才愿意出手吗?看她狼狈不堪的又哭又叫很好玩吗?好吧,或许她真的不能怪他心狠,因为他以为她是那个懂得武功的朗明月,偏偏她是个笨手笨脚、来到古代就变得一无是处的笨女人…… 可,她还是气啊!气他让她吓成那样,气他在一旁看笑话,气他根本不把她当回事…… 「你确定你是我要嫁的那个夫君?」她昂起一张美丽绝伦的小脸,冷冷地瞪着他。「你根本不爱我吧?所以才可以那样不惊不慌的在一旁看我笑话,却一点都不担心我可能真的会被那蛇给咬死,对吧?既然不爱我,为什么要娶我?」 她问这话,真的很可笑。 赫连麒收起平日在外温文儒雅的表相与美男子的翩翩风范,冷冷的提唇又挑眉。「你明知道我娶你本来就不是因为爱你,白纸黑字的都写下了,你现在是想毁约,所以先前才借着要上茅房而逃跑吗?」 他从来都没想过,他堂堂赫连山庄庄主赫连麒,娶妻当天还得一路追着逃跑的新娘子,弄得这一身的狼狈,传出去当真是要笑死人,还以为他是对她逼婚呢,不然新娘子干么在成亲当天逃跑?光想就有气。 莫寻愣愣的看着他,不太懂他现在是在说什么鬼? 什么白纸黑字写下的?什么毁约不毁约?搞半天,这男人真的不是因为爱而娶她?那是为什么? 「什么约?」她真是诚惶诚恐得很啊!那个朗明月该不会笨笨的跟这男人签下另一份卖身契吧?从那个牡丹楼逃出来再跳进另一个火坑? 他笑了,却笑不及眼。「你真想赖?」 真是始料未及呵,那说一是一、说二是二,懂情又重义的朗明月,竟然会想要逃婚?还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想要抵赖?是他这么多年来对她看走了眼?还是这女人实在太过深沉又心机重,才会自以为是的以为这样可以把他玩弄于股掌之间? 莫寻咬着唇,心慌慌乱乱地,瞅着他的眸带着不知所措的茫然。 这男人好像误会了一些什么,看着她的眼神不只冷冽,竟还带着一股淡淡的厌恶……该不会他不只不爱她,反而还有点讨厌她吧? 罢了罢了,既然都这样了,不管他是爱她还是讨厌她,反正她都不可能变回原来的那个朗明月了,他想怎样就怎样。 「我没想赖,只是想再确定一次。」她朝他伸出手。「不是说白纸黑字写下来了吗?给我看一下不会少一块肉吧?」 他瞪着她,好一会儿,才缓缓地从袖袋里掏出一张纸放进她手里—— 【第二章】 赫连山庄庄主赫连麒替牡丹楼朗明月姑娘赎身并娶之为妻,朗明月姑娘须于一年之内有孕,平安产下娃儿后,娃儿归男方,男方将赠予女方一栋比牡丹楼占地还大的楼房外加一万两黄金,此合约自动解除。自此,男再婚女再嫁各不相干,若一年之内女方无法有孕,此合约条件及夫妻关系亦在一年后自动失效,口说无凭,特立此据。 立据人  赫连麒、朗明月 白纸黑字,上头还有两人的指印及笔迹,清楚得教莫寻傻了眼。 没想到不只现代有契约婚姻,连古代的人也玩这一套! 「看清楚了吗?」赫连麒双手环胸,若有所思的瞅着她。 他真的不明白,为何在这个当下朗明月要跟他装傻?这个合约可以说是你情我愿之下拟定的,因为他很迫切想要一个娃儿,又找不到喜欢的姑娘成亲,更不想随便找个妻子绑住自己一辈子,重点是,他赫连麒是个病主子的传闻都城人人皆知,除了家里缺钱的,恐怕没人会愿意嫁过来「冲喜」。 朗明月身为都城第一名妓,卖艺不卖身,才艺和美色双全,为人识大体又聪明温柔,如果他的娃儿是和这样的女人所生下的,自然是美到倾国倾城、俊到无法无天,再加上他和她相识多年……似乎找不到比她更适合替他生娃儿的姑娘了。 因此,他向她提出了建议,而她也欣然同意了,没要求跟他天长地久,也不在意替他生了娃便得拍拍屁股走人,她的胆识与理性一向比一般女人高上许多,总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必须牺牲时也不会在人前眨一下眼。 就是因为知道她这性子,才敢娶她进门,让她替他生个娃,两人无情无爱,分开了也无罣碍——至少,他是这样想的。 可如今,人都还没进门呢,就想跑了?无法理解,当真是无法理解呵。 是他错看了她?不……不会,他和她又不是只认识一、两天,可也因为如此,她的种种反应才更加启人疑窦…… 「看清楚了。」莫寻把合约还给他。 「所以,你现在可以乖乖跟我回去替我生个胖娃儿了?」他瞧见她身上仅剩薄薄的纱衣,唇角不由得一勾。「我看我们直接洞房吧,反正你都已经脱得差不多了。」 被他一说,莫寻这才低头瞧了自己一眼。「什么脱得差不多了?我明明身上还穿着衣服……」 好吧,她承认现在的穿着在古代而言是有点不当啦,但天气那么热,刚刚她又是在逃跑,当然是越轻便越好啊,可是,现在这男人的目光却色色地落在她低低的胸口上…… 莫寻伸手遮住,转过了身,细白的耳根子和颊畔都嫣红一片。 她这小女人情状,让赫连麒的心轻轻一动,一股莫名的心绪像春日湖面上的涟漪,淡淡温温地散开。 「走吧。」他一个上前,拦腰将她抱起。 「啊,你要干什么?」莫寻没想到他会抱她,又惊又羞又怕的抓紧他也不是,不抓紧他也不是。 「当然是带你回家。」赫连麒微微一笑。「已经误了良辰,拜堂我们就省了吧,走后山后门回去,我们直接去生娃娃,让那些人在外头白忙活,反正他们爱忙,等他们忙完了,我们生娃儿的事也办完了。」 第四章 什么?他的意思是要直接把她带上床吗? 「不行!」莫寻叫出了声,见他眉头一皱,她才忙不迭解释道:「我的意思是,我们不可辜负大家的期待,就算误了良辰,可堂还是要拜,酒还是要喝,这样才合礼俗,不是吗?你不怕被骂,可我怕啊,我可不想旁人说你娶了一个花娘,所以才没规矩……」 礼俗?规矩? 「你什么时候在意过这些世俗之事了?」他好笑地睨着她一脸的红,敢情是,她在害羞?理性出了名的朗明月,面对男人扑过去都不会动一下眉头的朗明月,竟然会一再露出害羞的神情?真是奇事一桩呵。 「我……」难道那个朗明月是个神女吗?什么都不在意?连替男人生个娃儿这种事也可以写成合约当成交易?好吧,她认输可以了吧,但她又不是真的朗明月,再怎么装也装不来啊,她只能尽力……尽力掩饰她不是朗明月的这个事实。 莫寻咬咬牙,对他柔柔一笑。「我再怎么说也得入境随俗吧?就算我们两个是因为合约才成的亲,但至少在这一年里,我也得把角色扮得称职一点,少听一点人家的闲话,日子不是好过些吗?何况,那些都是你庄内的人。」 赫连麒低眸看了她一眼,唇角似笑非笑的。「就算你跟我拜堂再拜个一百次,你还是逃不了的,朗明月。」 他是个重然诺之人,自然也要求别人重然诺,虽然君子不该与女人计较,但,生意就是生意,既然白纸黑字写得明明白白,他自然没有就这样白白放她走的理,不是吗? 莫寻望向他的俊颜,怔着。 不知为何,在这一刻、这一秒,她竟觉得可以嫁给这样的男人也不赖……可惜,他不爱她,不是因为爱她而娶她。 天啊,她在想啥? 莫寻伸手拍拍红红热热的脸,低下头不敢再瞧他。是说,一个男人长得这样美是怎样?让她光是瞧着,心就怦怦跳着。 「我不会逃了。」她小声的嘀咕了一句。在这人生地不熟,又谋生不易的古代,打死她她都不敢再乱跑了。 赫连麒闻言,再次好笑的看着她。怎么她说话变得这么有趣又可爱呢?是以前他没用心发现?还是她把自己这一面隐藏得太好?又或者,她根本就不是朗明月? 不……不可能。 赫连家的变脸易容秘籍,他是唯一传人,就算全天下的人都看不出谁变过脸、谁是在用易容术,这却难不倒他,他肯定怀中这个女人没有易容,脸上也没有动过刀,所以,她绝对是朗明月本人无误。 但,却又不像朗明月…… 这个谜,太令人费解,就暂时不去解吧,反正,他的目的达到就好。 「抱好了。」他低声交代一句,蓦地抱着她飞天而去。 「啊!」她吓一跳,双手紧圈住他,身子已凌空飞起。 风在吹,云在飞,天空也在飞,她的裙摆有时掠过树梢,有时在水面轻弹而过,偌大的日光靠得人好近,弄得她有点头晕目眩的,只能紧紧抱住他,一根指头都不敢松懈。 好快…… 也好可怕…… 可逐渐地,她只听得见这男人的心跳声,只闻得到这男人身上的味道,只看得见这男人好看的下巴和美得不可思议的俊容…… 他,是她的夫君,虽然他是朗明月的夫君,但现在却是她莫寻的夫君,而且,将会是她莫寻的第一个男人。 喜欢吗?好像不讨厌 或者,她其实是喜欢的? 一个时辰之后,两人还是在众人的见证之下拜完堂送进洞房,奇异的是,他不知叫人从哪儿弄来的新娘红挂和喜冠,没让她穿着一件薄纱跟他拜堂成亲。 不过,就算她盖着红巾,光听见那些窃窃私语及宾客们互相称呼的客套言语,也可以猜想得出赫连家在这个朝代是如何的家大业大势大,虽未在朝中为官,当官的宾客却占了二分之一,左相来了,听说皇帝也送了大礼——都城外两大城邑以及从外域进贡而来的珍珠玛瑙好几箱——当真是给足了赫连家面子。 外头,天都黑了。 莫寻慢慢的走到铜镜前,趁着晴儿被她支开的这个空档,她扯下红巾,摘去喜冠,第一次看见自己穿越到此之后的脸—— 她愣住了,完全不敢相信自己所见到的! 「怎么会?」她伸手摸着这张和现代的她几乎可以说是一模一样的容颜,心里泛着一种极为古怪的感受。「为什么会一模一样?难道,我不是穿越?而是回到了前世?不……这太荒谬了……」 那个朗明月之前确有其人,可不是她呀,如果这是她的前世,怎么说也说不通啊,还是,她的前世本来就是因为这次她的穿越而存在的? 「真的太荒谬了。」她又说了一次,一边喃喃自语一边摇着头。可,不管怎样,看着一张一样的脸总比看着一张陌生的脸好得多吧?是这样没错,所以她该感到高兴的,但,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什么事情太荒谬了?」 铜镜里,她的身后突然出现了一个人,正是她刚刚拜过堂的夫君赫连麒。 莫寻蓦地回头,却因为速度过快动作过大而撞上身后的他,是他及时伸出手扶住她,才没让她因为过于慌急而被撞倒。 「你……你怎么在这里?」一看见他,她就忍不住脸红红。 「我不在这里要在哪里?」赫连麒看着她那张布满红霞的脸,忍不住伸手去触碰她—— 她一下子跳开了,像是他手上有毒虫似的。「那个……外头一堆人,你不必敬酒吗?这样不是很没礼貌?」 「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本庄主长年生着一种连自己都医不好的怪病呢,谁敢逼本庄主喝酒?」这不也是他之所以会选她为妻的原因之一吗?对外的说法是娶个冲喜新娘,对内的说法是为了传宗接代。 「嗄?」怪病?她看他好得很,除了长得太过美一些白一些外,完全看不出一点生病的样子,那些人是眼瞎吗? 「所以,我们快点来生娃儿吧。」 莫寻这会儿不只弹开而已,还连连退了好几步。 见状,赫连麒干脆伸手一把将她抓进怀中,微微施力让她怎么挣也挣不开。 他低头,温热的气息轻轻地吹拂上她的脸,状似要吻她,尖挺的鼻触碰着她的,磨蹭着却又没有更进一步。 她被他搞得气息大乱,身子不由得热呼呼紧绷着。 她在美国牛郎店打工坐柜台收钱时,要多美要多壮要多温柔多体贴的男公关没看过?各式各样的都有,可也从来没被哪一个男人逗到她芳心大乱过啊!现在的她究竟是怎么回事?心跳好几百不说,还一点都不想把他给推开…… 是说,推也推不开啦。 所以,她真的是不得已才会这样让他抱着,外加莫名的心动着…… 「我跟你说过,我这辈子都不会爱上你,记得吧?」 莫寻一愣,傻傻地看着他。 「我也跟你说过,生完娃儿你就得走,以后我们概无关系,记得吧?」他又说,唇角是似笑非笑的冷意。 就算她之前真的不知道他在说什么,现在也听得很明白了。 虽然他其实不是对她说,而是在对朗明月说,但是听在她耳里,现在的她又是朗明月,叫她怎能没感觉?怎能不心痛? 她对他的心动,一瞬间消失于无形,眸子黯下,有种说不出的苦楚在体内慢慢的泛开。 「为什么要选在这个时候说这些?」他真的很可恶,在要抱一个女人之前,先摧毁掉人家可能对他的所有情意。 她真不懂,之前的那个朗明月跟眼前这男人究竟是怎么样的一种关系?让他可以娶她为妻却又不愿意爱她。 第五章 「我只是想再次提醒你,不要因为我对你的任何动作或温柔产生不必要的情感与期待,我是怕你受伤。」丑话总是要说在前头,虽然白纸黑字写下了,可情感这种东西不是想控制就控制得了的,他有必要一再提醒她。 说他冷情也罢,说他无情也可,他赫连麒看似温文好说话,实际上就是个冷僻性子,什么事情一开始认定了就不会改变,女人当然也是,他一开始没爱上她,以后当然也不会爱上她,既然如此,他就不想给人家留有一丝希望。 公事公办是想彻头彻尾让她死了心,让她更加的明白他赫连麒的心可以有多冷,她和他之间除了生意还是生意,不会因为他娶了她,或是她帮他生了娃儿而有所改变。 莫寻幽幽地望住他,满是怨。 怕她受伤?恐怕她已经受伤了! 他的无情与温柔同时存在着,让她根本无处依从,怎能不怨? 怨这男人才短短几个小时就让她动了心!怨这个男人才短短几句话就让她才刚刚对他产生的好感被打到十八层地狱去!像他这样的男人在现代倒是真的很适合当牛郎,因为他既无情又有情,对女人温柔的同时却又绝情。 「别告诉我你在生气。」赫连麒接收到了她幽怨的目光,眸光一敛,低下头,亲吻上她的唇,尽是水般柔情。 她娇喘着,迎视着他的眸很困惑。 「你跟我,不是可以为这种事生气的关系,懂吗?明月?」他边温柔低语,边脱下她的衣,用他温柔的指尖去抚摸逗弄她雪白柔嫩的胴体,像是说不出的依恋…… 莫寻的身子颤动着,心也颤动着,在他温柔的吻与指尖下,她根本就讨厌不了这男人。 他却说,他一辈子不会爱上她。 他却要她绝不可以对他动情。 该死的……臭男人!坏男人!莫寻忍不住在心里头骂着他,数十次、上百次,却无法推拒掉他对她的温柔…… 不行!她不可以让他这样对她!叫她不要爱上他,可以!那他就得对她再坏一点!再狠一点! 她蓦地把他埋在胸前的头给推开—— 他挑眉,不解地望住一脸羞恼的她。 「不要这样!」莫寻冷着嗓子道:「白纸黑字只说要替你生个娃儿,对吧?这些虚伪的前戏就省了吧!反正你对我无情无爱,对我的身体也应该没太大兴趣才对,要生娃儿就直接到床上去,速战速决吧!」 说完,莫寻转身走到床边,直接爬到床上躺下,然后随便拉了薄被一角盖着赤裸裸的身子,等着他上床来。看似很爽快,实际上她却紧张得要命,指尖紧紧扯住被子,抓得都泛白。 她这等行径,当真是出乎赫连麒的意料之外。 她刚刚说什么?速战速决?赫连麒的眸眯起,再好的脾性都要让她的这句话给打散,更别提他根本就不是个好脾性的男人! 这世上哪个女人不爱让人疼着惜着怜着爱着?就算他说他不爱她,他也打算给她享受所有姑娘家都想要得到的待遇,而且只会更多不会更少,她却不领他的情? 把自己当妓女一样的,当与他生娃儿是件摆明儿的差事? 他勾勾唇角,笑了,却开始动手脱衣服,没让她失望的直接爬上床跪坐在她面前,伸手拉下了床帏。 莫寻睁着眼,看着眼前一身赤裸却比他穿着衣服时还迷人强猛几分的完美体魄,忍不住还是心跳了一下、脸红了几分,因为穿着衣服时看似风流翩翩、斯文优雅的他,脱光衣服之后却有着比一般男人更完美更好看的身体,没有大块肌,却肌理匀称,线条迷人…… 「看够了吗?」赫连麒笑问。 莫寻闻言,忙不迭羞恼的伸手遮住脸。「你快点办事吧。」 「当真要这样?不后悔?对你的身体,我其实比你所想象的有兴趣许多,在这方面,我保证可以满足你,让你快乐幸福——」 「不要再说了!我决定的事就不会后悔!我不要一个假情假意的男人给我这样的幸福快乐!」如果她接受了他给她的温柔,她保证自己会深陷其中,到时再怎么努力爬都爬不出来了。 真是……太不可爱了。 他以为身为花娘的朗明月应该非常懂得在床笫之间曲意承欢,他以为聪明温柔的朗明月就算知道他不爱她,也会在床笫之事上享受他可以给她的一切,因为,她对他并不是完全无情无意的,甚者,还比这个再更多了一点什么,只是她从不曾表现出来,他便假装不知道。 但,她却选择让他这样对她?为何? 他费解的凝眉,说不上心头的那股气闷究竟是所为何来。 「既然如此,我会依你的意。」说着,他曲起她的双腿,将它们拨开,让她那最羞人的私密处为他而敞开,然后将自己蓦地置入她的两腿之间—— 「啊!痛!」她以为不会痛,却该死的痛极了! 毕竟这个身体的主人是个花娘,就算卖艺不卖身,可也总不会还是个清倌吧?这太匪夷所思……可她偏偏好像是…… 莫寻痛得眼泪一颗颗的掉下来,双手紧紧扯住被单和床沿的一角,死命咬住唇才没委屈的大哭出声。 「怎么?你还是个处子?」对于这一点,赫连麒也感到意外不已。 他知道这个女人虽出身青楼却一直都很洁身自爱,但,还是个处子这件事却不得不让他十分十分意外,如果他知道她还是完璧之身,说什么他都不会要她替他生娃儿而娶她为妻,或许,还可以让她得到真正的幸福。 可如今…… 「你是个笨蛋吗?傻瓜吗?把完好如初的身子给我这样不爱你的男人,你的脑子究竟是什么做的?」 这个始作俑者倒骂起她来了? 莫寻泪眼汪汪地瞪着他。她也很想知道啊,那个女人究竟见鬼的在想什么? 可是她好痛……痛到只想打人骂人咬人,根本就没心情回答他那个连她都不知道答案的鬼问题! 她楚楚可怜的模样、瞪着他哭得泪汪汪的模样、紧咬住唇忍住不哭的模样,莫名地烙进他眼底深处。 俯低下身,他亲吻上她眼角和颊畔的泪,一颗又一颗,温柔得像是在亲吻这世上最珍贵的珍珠,那样的爱怜。 一边吻着她,大手也跟着滑到了两人接合处,那个使她疼痛到流泪的根源,他轻轻抚弄着,轻柔地、缓慢地,让她的身体可以因为他这样的举动而舒缓一些疼痛,甚至感受到喜悦。 「对不起,明月,是我的错……」他在她耳畔柔声低哄。「会很美好的,相信我,等等就不疼了……」 莫寻不想相信他,可是却不得不信,因为在接下来的一连串爱抚与亲吻中,她再怎么死撑,也忍不住在他的底下呻吟出声,那是一种夹杂着极度亢奋与愉悦的叫喊,二十一世纪人们口中所谓的高潮…… 【第三章】 都城外十里处,一左一右的盘据着千邺国的两大经商头子,左边是掌管全国三十八家钱庄及拥有私人募兵权的阎家堡,右边是拥有全国五十九家药行,每家药行还派有大夫驻诊免费替穷人看病的赫连山庄,两家算是对门,虽然这之间的距离得让一般人走上约莫半个时辰。 据传,这两对门的堡主和庄主是死对头,平日井水不犯河水,从不往来,孰料两年多前,当今皇上金宿却突然赐婚,让赫连庄主的堂妹赫连千彤嫁给阎家堡堡主阎浩天,还生下一个听说非常可爱又聪明的小儿,取名阎爵。 更听说,皇帝这一赐婚非但没让两家子更友好,反而仇上加仇,赫连家妹子连赫连山庄大门都不得再入一步,时至近日,赫连麒还故意迎娶曾经和阎家堡堡主阎浩天私交甚笃的牡丹楼头牌花娘朗明月为妻,此举更是大大添加平民百姓们闲嗑牙的话题。 第六章 不过这种种传闻,似乎都跟这三位当事人无关。 阎家堡荷花池边的凉亭里,专心画画的赫连千彤、抱着娃儿很得意当着爹的阎浩天,和没事就以绝佳轻功偷偷跑来串门子兼逗弄别人家娃儿的赫连庄主赫连麒,依然非常悠闲的过他们的日子。 「妹子,怎么才几日不见,这小娃就变得更肉了一些?你偷偷从都城给他偷渡好吃的来吗?怎么没给哥带一些?」赫连麒今儿个纯粹闲嗑牙,倒没出手去跟人家正牌爹抢娃儿抱。 千彤的画笔一顿,抬眸对赫连麒一笑。「怎么?昨日哥大婚,没吃饱吗?妹子听说皇帝送了很多外域来的美食和珍珠玛瑙,哥却不太赏脸,急着回房去陪新娘子了。」 因为种种传言,昨儿,千彤和阎浩天并没有去参加赫连麒的成亲宴,只派人在日前送上大礼,贺这二十有八的美公子终于娶得美人归。 关于赫连麒决定要娶朗明月一事,千彤并没有过问一二,就算知道自己夫君曾有一段时间夜夜上花楼,陪侍在一旁的就是那个朗明月,她也未曾对此事多置一词,因为夫君对她说过,他和朗明月什么事都没发生过,而那位朗姑娘也是一个难得的好姑娘,她信他,就一切都信了,总不能因为自己那一丁点的嫉妒心,就坏了他人的好姻缘。 「陪新娘子总比陪那些老奸商老奸臣好。」赫连麒的扇子在胸前有一搭没一搭地摇啊摇。 「既然如此,怎么一整个早上都赖在这里?」阎浩天凉凉的说了一句,边抱着儿子放在肩上转着玩,娃儿格格笑,两只小胖手直抓着他的发,就怕不小心掉下来。 「因为想娃儿,所以就过来了。」赫连麒始终笑睨着小娃儿,难得没上前逼那娃儿喊他爹。 为了这个娃儿,他难得兴起了想成家的念头,想生一个自己的娃儿来玩,最好是个女娃,长大后嫁给阎爵,让阎爵喊他一声爹,为了这个愿望,他甚至还娶了妻。 可如今看着这个娃儿,他脑袋里想的却是昨儿个在他床榻上哭得很无事又很美丽的朗明月…… 阎浩天和千彤对视了一眼,都觉得今日的赫连麒十分古怪,怎么看都不像是新婚大喜的人。 想着,阎浩天把娃儿从肩上抱下交给了早已搁下画笔的千彤。「你先抱爵儿赏花去,我一会儿再过去找你们。」 千彤微笑的点点头,抱着娃儿走开,留下两个大男人谈心去。 阎浩天亲自替赫连麒倒了一杯早先下人们泡好的茶送到他手里,撩袍在他身旁坐下。 「怎么?后悔了?」阎浩天可以说是唯一知道他之所以娶朗明月为妻真正原因的人。 老实说,他并不赞同他这种荒谬的决定,但站在朗明月的立场上去想,因为她爱赫连,这或许也是她唯一可以让赫连爱上她的机会,因此,他虽不赞同这门亲事,却也没多说什么。 在那段他失去冬艳、每天都是朗明月陪伴他喝酒弹琴说话的颓废日子里,他同时也和朗明月建立起一份奇怪的情谊,明明是客人和花娘的关系,却又更像是朋友。 对朗明月,他是感激也是关心的,尤其在无意之中得知她这么多年来一直爱着的男人是他的好哥儿们赫连麒之后,两人的关系也莫名的更进了一步。 赫连麒唇角勾着笑,睨着他,良久才开了口:「你知道吗?她竟然是个处子。」 阎浩天挑挑眉。「这个事实对你打击很大?」 「这让我觉得自己在欺负她。」真是讨厌的感觉! 「你本来就是,不管她是不是处子,在你明知她对你的情意却又故意作下这种决定的当下,你已经在欺负她了。」 「她对我的情意?」赫连麒疑问的看着他。「谁说的?她告诉你她爱我?我怎么不知道?」 阎浩天没好气的回视他。「你当真不知?这么多年来,她一直待在牡丹楼当你的线人,常常提供各式各样的消息给你却没有要求任何回报,你以为是为什么?当真以为她是喜欢沾惹是非之人吗?」 他就不信,这比鬼还精明的赫连麒会真不知道朗明月对他的那番心意!他只是不想懂罢了! 「你不会是在怪我吧?兄弟?」赫连麒好笑的提唇,一抹冷意在他的眼底扫过。「对我而言,这只是桩生意,你情我愿的生意,我想要个娃儿,她又不介意帮我生个娃儿,重要的是她条件一等一的好,人又温柔识大体,以后不会跟我纠缠不清,基于以上种种原因,我才娶了她,这些不都是你早知道的事吗? 「或许她是对我有点情意,那又如何?总不能每个爱我的姑娘我都得爱她们吧?再说,要不是她有一丁点喜欢我,怎可能答应替我生娃儿呢?也因为她对我的那一丁点喜欢,才能把这桩伟大的生意谈成啊,不是吗?」 闻言,阎浩天看着他,突然间笑了笑。「你确定你真的不爱她?」 「不爱。」赫连麒想也没想便答。要爱,这么多年来早爱了,何必等到现在?这一点,他几乎没有怀疑过。 「既然如此,又何必心怀愧疚?你何时那么有同情心来着?」他们可是从小一块见长大、打到大玩到大的朋友,可是,老实说,他对这位仁弟还真是不甚了解呵,只能庆幸他是自己的朋友而不是敌人。 闻言,赫连麒懒洋洋的瞅了阎浩天一眼,深深的黑眸尽处闪烁着一抹不知名的流光。 他心软啊,不行喔?想到那张哭得泪眼汪汪又无辜的脸庞……他又不是坏事干尽的大魔头,哪能没有一丁点的怜惜之心? 是吧,就只是一丁点的怜爱之心罢了,他犯不着为此弄得自己七上八下的,像是做啥事都不对劲似的……可笑。 赫连麒仰头把桌前的茶一口饮尽,起身,挥挥扇。「我要走了。」 没把那个朗明月不像朗明月的疑惑给说出来,是因为阎家大堡主的眼底除了他家的艳娘还是他家的艳娘,对朗明月的了解,说到底可能还不如他的一根手指头来得多。 「要走了?今儿个还没见你抱爵儿呢。」 「改日来再抱,顺便咬他一口。」想到那娃儿的肉感,赫连麒的嘴里竟泛起一股嗜吃的渴望。 挥挥扇,他步出凉亭,不一会儿便消失在阎家堡。 一个口口声声说要生娃儿的男人,却整整十天没再踏进新房一步,不只如此,他好像刻意避开她似的,每天早出晚归,管事刀叔说这阵子刚好是巡视全国五十九家药行的忙碌时刻,因此赫连庄主才会常常不在庄内。 话是这样说,可莫寻不信,没有人会故意把成亲这样的大事安排在生意最繁忙的时候,何况是一个为了生娃儿而娶妻的男人?该是巴不得天天播种好等待果实的,不是吗? 所以,铁定有鬼。 至于是什么鬼……她很难理解,也不想理解,这样不是挺好吗?对她绝对是件好事,可,她却莫名的闷闷不乐…… 她的心情从害怕慌乱紧张到等待再等待,然后变成一点风吹草动就神经质的以为他下一刻便会推开房门走进来,再变成失落再失落,感觉像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似的,所以他才不想再碰她…… 可打从那一夜之后,他命人送上的药膳却日日未间断过,说是补气养身,一定要晴儿看着她喝下才成,晴儿都说他疼她,只有她知道,他为的是他未来的娃儿,不是她,铁定是要她把身子养好了才能替他生个好娃儿。 莫寻摇摇头,阻止自己再胡思乱想下去! 真是够了,她现在应该专心想的是,如果哪一天这个男人不要她时,她得拿什么来过活?如果她顺利怀了孩子生下娃儿,她便能拥有一栋可以做酒楼的大楼房外加黄金一万两,这样应该可以开间酒楼维生没问题,那如果她怀不上娃儿呢?如果这男人的精虫数不足,无法让身体一向很好的她顺利受孕呢?当她踏出赫连山庄大门的那一刻,她不就得准备饿死吗? 第七章 不行,她可是聪明坚强又独立的二十一世纪新女性,哪有没男人养就饿死的道理?可,也因为她来自二十一世纪,琴棋书画可没一样会的,就算拿到钱开酒楼,恐怕生意也不会好,除非她开的酒楼跟古代的这些酒楼不一样,是独一无二的…… 突然间,灵光一闪,莫寻的目光顿时闪亮亮,本来无精打采的身子也精神了一些。 天啊,光想到她如果在古代开一间这样的店会引起多大的骚动和注目,她的心就更加蠢蠢欲动了。 二十一世纪有很多的怨妇怨女,但,古代的怨妇怨女不是更多吗?在这种女人不太能出声,三妻四妾的古代社会里,怨妇怨女简直可以一把抓了……所以,理所当然生意会更好吧? 不是说独们生意最好赚吗?等她找到店面,再一边装潢一边找员工,快马加工全部弄好最快也要几个月的时间吧?这样,不但可以打发时间,也可以在她被自己老公给休掉前找到安身立命之处…… 莫寻一边想一边拿着毛笔在纸上画画写写,越想越兴奋。 她在美国攻读的是酒店经营管理,白天念书,晚上就到美国最热门的牛郎店去打工,因为有学长在那儿上班,所以把她带进去当柜台,工资高又轻松,只要记好帐收好钱就成,因为上门来的都是贵妇,压根儿不必担心有人来骚扰她,倒是那些牛郎公关们偶尔会逗逗她搂搂她,虽然也算烟花之地,倒是不会出什么太大的乱子。 没想到,好不容易毕了业,还没找到正式的工作,就掉进海里莫名其妙穿越到这里来,真所谓人算不如天算。 写到后头,莫寻一手撑住头,另一手乱写乱画,想到好笑时就笑一笑,想到无奈处就皱眉叹气。 裙摆被她撩到大腿上,露出她雪白的双脚,没穿鞋袜的脚丫子在桌子底下晃啊晃地,袖子也被她卷得老高,露出她白皙好看的手臂。 不只如此,她的头发上什么缀饰也无,长发随便往头上绕啊绕用簪子固定住,露出她性感迷人的颈部线条……随兴至极,却半点当家夫人的仪态也无,甚者,让人无法相信她竟曾经是千邺国最美最风情万种的名妓。 一身白衣的赫连麒站在窗外许久,见到的就是她这番不羁的风景。 难怪方才晴儿在外头一见他要走进这处院落时,紧张得想要跑进来,他不让她进,她还急得跪了下来,啧啧啧,一个丫头把主子侍候成这副模样,还真讨打,不过,更讨打的人应该是眼前这一位。 坐没坐相、穿没穿相,简直就是……无法形容的随便至极。 可是,为什么他久久移不开目光? 她那随兴的穿着打扮、随意又不庄重的坐姿、千变万化又生动的表情,活生生就是一幅鲜活又美丽的画,不优雅却迷人,那般的怡然自得。 一直到她第二次把沾到墨笔的手不经意的往脸上抹了又抹,赫连麒这才迈开脚步跨进房—— 「啊!」一见到他,莫寻惊得连笔都掉到地上。 赫连麒弯身将她掉在地上的笔捡起搁在桌上,似笑非笑的眸直勾勾地瞅着她,再次将她随便的穿着打扮给审视一番。 「很热?」 「是啊,这里没电扇没冷气怎能不热?」她小声的嘀咕着。 电扇?冷气?她嘴里碎碎念着的究竟是什么东西?当真是古怪!赫连麒疑惑的眯了眼。 意识到他眼底那爱笑不笑的神采,她忙把没穿袜的脚丫子放进绣花鞋里,伸手理了理裙摆再站起身。 「你怎么来了?」又要找她生娃儿了吗?想着,她突然脸红红,手跟脚都不知往哪儿摆才好。 「这是我的房。」他摇着扇,在桌几前坐下来,本想看看她就走,孰料,刚刚在外头被那幅风景给吸引住而踏进房,如今听她这一句像是不想再看见他似的问话,他倒不想走了。 他没忘,自己娶她进门是为哪桩,之所以十来天没进房,其一,是怕上次不知她是处子而可能弄伤她的疼还未散去,其二,也是因为自己错估她是处子之身的事实让他一直耿耿于怀,再加上成亲那一日她种种异常的表现,让他每回想到她时都有点抑郁难当。 他不爱失控的感觉,偏偏她却给了他这种感觉,捉摸不定,让他难得的感到烦躁不安。 这些种种,他没一样愿意承认。 莫寻见他好整以暇的坐下来,一副不打算离开的模样,绣花鞋不禁挪啊挪地,直想把自个儿给挪到外头去。 想到他今儿个来的目的可能是要抱她,她就心跳加快,呼吸失速…… 那一夜,她忘也忘不了,激情销魂到让她连自己都快要不认识自己,从来没想过做爱会是那样的,彻头彻尾的将自己奉送给对方,灵啊身地,全部都很难保留,是一种很可怕又很奇异的感觉。 重点是,他对她而言根本还是个陌生人,他却对她做了那么多那么多亲密又露骨的事,羞得她根本不敢看他,一直到现在,他站在她面前,她还是完全无法大大方方的直视他…… 他的手游移在她身上的触感,他的身体密密与她贴合的感觉,他吻她的火热与温柔、狂霸与怜惜…… 呼。莫寻把手贴在热辣辣的小脸上,因为想到那些限制级的画面,让她整个人都很不自在的敏感着。 「你在画什么?」赫连麒拿起她刚刚很认真在画的东西瞧着,里头有图也有字,却看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嗄?画?她刚刚的创业大计? 她大惊,冲上前要把他手上的纸给拿回来,他却不让,三番两次让她的手扑了空,最后她因为重心不稳而扑倒在他身上,他大掌一握,适巧落在她纤细的柳腰上,状似两人抱在一块儿的亲密。 「快还给我啦!」她仰起小脸,也不知是气还是羞,红通通的。 那红,很惹人起疑,赫连麒的心莫名一动,为她那不期然的羞涩与美丽。 「瞧你急成这样,莫非你写的这些都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但它是我的东西,没经过我的同意你怎么可以擅自拿去瞧?」 「你摆在桌上,不就是要让我瞧的吗?」 「喂,赫连麒,你如果是个君子就不该这样强词夺理!」真是有够赖皮的男人!这样逗她很好玩似的! 他笑。「我不爱当君子。」 她眯了眼。「就知道你是小人!」 「是啊,我就爱当小人,当小人多自在啊,要做什么就做什么,百无禁忌,乐得轻松逍遥。」扇子摇啊摇地,赫连麒对这样的骂名可一点都不以为意。 瞧那副怡然自得的模样,像是怕人不知道他多爱当小人似的,看得莫寻真是好气又好笑。 她索性不抢回那张纸了,回头找了个位置坐下来,眼睛闪亮亮地望住他。「既然夫君做起事来百无禁忌,想必,自然也不会介意您的娘子出去抛头露面开酒楼做生意吧?」 赫连麒手上的扇子顿了顿,再摇。「合约有看清楚吗?你必须在一年内有孕并生下我的孩子,我才会送上楼房和万两黄金。」 莫寻点点头。「这个我知道,钱的事我会想办法,但那栋楼可以先买来借给我吗?只要有了身孕就成了吧?只要有孕,那栋楼就会是我的,那我先跟你借来用,你应该不会小气到不同意吧?」 这是什么逻辑? 赫连麒好气又好笑。「如果我说不呢?」 「那我就去找我以前的那些大官恩客们帮忙,他们应该都会很乐意投资我的,我不是都城第一名妓吗?以我的名义开的店,生意没有不好的道理,让他们当我的幕后金主铁定不吃亏,应该没有人会拒绝我才是。」更别提,她现在的身分还是赫连山庄庄主夫人呢。 第八章 这十来天,够她从晴儿及那些每次都在背后说闲话的下人们口中听到有关自己的一堆八卦了,当然也同时知晓赫连山庄在千邺国里有多么的财大势大,就比那对门的阎家堡少那么一些。 好笑的是,偏这两家死对头还有姻亲关系,而她,不,该说是朗明月这女人,竟也曾经「陪侍」过阎家堡堡主阎浩天很长的一段时间,在他甫丧妻的那半年里,朗明月是阎浩天唯一眷顾过的女人。 她相信朗明月和阁浩天的关系匪浅……既然如此,她应该可以借用一下阎家堡三十八家钱庄的财力,来帮她达到开店做生意的梦想才是。 「你在威胁我吗?」听她这样说,赫连麒的骨子里翻滚着腾腾热气。 「不是,我是在请求你,如果你答应了,我不是会更积极帮你生娃儿吗?你也不吃亏吧?」这一点,是她唯一可以说服他的理由,虽然她个人很不爱,但还是得常常拿来用才行。 「朗明月。」他突然很轻很柔地唤着她的名,目光灼灼地看着她的眼。 「什么……」那眸,太热,热到她觉得自己的身体都快要因此而融化。 「我要的是我的娃儿,不是别人的娃儿,这一点,你务必要深深切切的记在心底……否则,我会杀了你。」 又轻又柔的一句话,却让听着的人一阵哆嗦。 他的意思很清楚明白,就是警告她不准让他戴绿帽就对了。 莫寻的脸一阵青又一阵白,咬紧牙根才没出手给他一个耳光,他根本就在看轻她的人格,因为她出身酒楼,就算他明知她嫁给他时还是处子之身,这么多年在花楼里从未失过身,可他还是看轻她! 可恶…… 讨厌…… 又很欠扁…… 她的心变冷了,脸更冷。「放心,我保证如果我怀了孕,孩子一定是你的,可以了吧?另外,除去我要帮你生下娃儿这一点,你和我之间没有其他的约束了吧?不管我在外头做什么你都不会过问也不干涉,对吗?只要不影响生孩子,任何事我都有自主权,对吧?」 赫连麒看着突然变得尖锐又冷漠的朗明月,淡淡点了头。 感觉,她像是亟欲跟他划清界线一般,就像那日他对她的要求——不准爱上他,她似乎已经有了更为深刻的认知。 这样很好啊。如他所愿不是吗? 却为何,他会觉得胸口像是鯾了一根刺似的,怎么也不顺畅? 【第四章】 炎炎夏日,莫寻热得快要中暑,每天都要丫头弄来冰镇的酸梅汤喝上好几碗才行,大半时间都慵懒的睡卧在铺着草席的地上,因为这样才凉快。 事情进展得很顺利,才十天的工夫,办事效率奇佳的刀叔已帮她找好了一栋位在都城西南一隅,占地约莫有三分之一个赫连山庄大的园林楼阁,高高的围墙内外植满了绿树,两层楼高的楼宇位在靠山的尽处,私密性极佳,很适合她要开的特种营业场所。 前两天,她找上了对门的阎家堡,见过了阎家堡主阎浩天,他见到她很是意外,但当她开口跟他借一大笔钱,他竟连想都没想一下便点头同意,银票马上就开给了她,连问一句何时还?拿这么大笔钱去做什么?等等等的都没问,还亲自护送她回到赫连山庄。 最重要的是,她好像怀孕了,一次中奖,因为月经已晚了七、八天,这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不只如此,她每天都很懒,动都不想动,吃不下、很想睡,又超爱喝酸梅汤,八九不离十。 总之,一切的进展都十分顺利,楼有了,钱有了,连孩子都有了,现在只剩装潢事宜和召募员工这两件几乎可以同时进行的事,而这些事都必须等她人在都城时才能进行,也就是说,她这几天就应该得包袱款款离开赫连山庄了。 唉了一声,莫寻整个人转为趴在草席上。 该开心地起来跳舞的,不是吗?为什么她却对这里有点依依不舍?是因为这二十来天都被宠坏了的关系吗?因为在这里吃好住好又有美男可抱? 噢,美男…… 她承认赫连麒是百分之两百、三百的美男子,可是,她并不爱他,不是吗?他也不爱她,这是很肯定的,根本就没戏唱……好吧,虽然她也承认她应该不可能这么快就爱上一个男人,而且还是一个有点看不起她的男人,但,她现在之所以不舍得离开,的的确确是因为那个男人…… 她想他,却又气他气得牙痒痒的。 唉。这叫自虐。 如果他知道她已经怀了孩子,应该很高兴吧?因为他可以不必再抱她,目的也达到了。 「我听说你不太舒服。」淡淡的柔嗓,随着夏日午后的微风吹进没关上房门的屋内。 莫寻的心因为这个声音而轻轻跳了一下又一下,可她不想跟他说话,索性闭上眼装睡,反正她现在趴着,要装睡不难。 没得到响应,赫连麒摇着扇,脚步极轻的踏进房,看了躺在地上睡觉的妻子一眼,索性在她身旁席地而坐。 一手的扇子轻轻在她身上搧啊搧地,另一手则执起她的手替她把脉—— 竟是……喜脉? 赫连麒又再确定了一次,这才缓缓将她的手给放下。 难怪晴儿跟他说,夫人最近每天都想睡,整个人懒洋洋地,又老爱喝酸梅汤,原来是怀孕了。之所以没让其他人发现,是因为她没有太多明显的害喜症状,倒是让人以为她病了。 「你知道自己怀了娃儿吗?」他轻问一句。 现在,他是在对她说话吗?莫寻没睁开眼,有点紧张的心扑通扑通地跳。 「我知道你醒着。」赫连麒陡地把一张美颜给凑近她白里透红的脸,他的唇就在她的小嘴儿前,说话时呼出的气像风一样亲吻上她的唇。 她轻颤着,下意识憋着气,眼却微微张开,对上他的。 知道她有孕,他欢喜吗?应该是欢喜若狂的,可是她在他脸上看见的依然是云淡风轻。 不欢喜吗?倒也不是,总之,说不上来,他的黑眸这样定定的落在她脸上,好近好近,近到让人害羞,让她有点无法思考了。 她再次闭上眼,轻轻开了口:「我要到都城去了。」 他没答话,温热的舌轻舔上她娇羞柔软的唇瓣。 她的身子一震,心一惊,忙又睁开眼,双手紧紧抓住草席的一角。 他干什么吻她? 难道,他想要那个? 不会的……他娶她只是为了生孩子而已……所以刚刚那一吻,应该是他很开心她怀了孩子的礼貌性表示而已,什么明示暗示都不是。 「我明儿一早就上路,谢谢你替我找的楼,到了都城,我要亲自监工,让那座楼变得更美——」 话未尽,他的唇再次碰触上她的唇,这回不是浅尝即止,而是将舌深深探进她嘴里,弄得她芳心大乱,心跳失速。 她猛地伸手将他的脸给推开—— 爬起身,她脸红红地看着他。「赫连麒,我已经有你的孩子,所以,你不要再碰我了!」 赫连麒闻言,挑了挑眉。「何意?」 「意思就是你娶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所以,在我生下你的孩子之前,不,应该说从今以后你都不可以再碰我。」 「所以,你的意思是,在未来十个月我们依然是夫妻关系的日子里,如果我需要女人,就去妓院找喽?」 妓院?他要去妓院找女人? 莫寻的胸口莫名的一痛,有点不舒服的感觉,但她很快地将之忽略。 她下巴一抬。「对。我说过除了生娃儿这事外,你不能干涉我任何事,当然我也不能干涉你。」 这话,说得好极。莫寻在心里替自己打了一百分,因为太有骨气了,这才是二十一世纪新女性的样子,人家既然不爱她,她何必死赖着人家不放? 第九章 赫连麒笑了,笑容却令人不寒而栗。 真是令人气结的话呵,光听,就让他体内有一股火在闷闷的烧啊烧,但,却干净利落得让他无法挑剔。或者说,她比他想象中的更加理性而懂事?让他完全不必有后顾之忧。 扇子挥啊挥地,他终是点点头。「好,依你。」 一个女人家都放得开了,他这个大男人又怎会放不下呢?真要如此,不就是天大的笑话了? 未料,时隔半个月之后,他堂堂赫连山庄庄主竟真的成了都城百姓眼底和嘴里的大笑话。 传言,她嫁作人妇还当自己是名妓当街拉客,行为不检。 传言,她光天化日之下在大街上拉住男人的手,直奔回她在都城的大宅院,大门深锁,数个时辰之后才见那男人走出来,不知在那里头干什么勾当! 传言,她老少通吃,生猛不忌,长得美的、生得高大的、模样粗犷有型的,抑或是书生才子,她见一个爱一个,在他们这些人面前,她永远是温柔可人、笑容可掬,不再是以前那个冷冰冰又挑客挑得极凶的名妓朗明月。 传言,她之所以变成现在这个模样,都是因为嫁了一个无能的丈夫,无法给她幸福给她爱,才会嫁进门不到一个月就独自搬到都城来住,他因为愧疚才替她买了一栋大宅院给她住,让她在都城玩男人也视而不见。 传言,他赫连麒快死了,才会让她这样为所欲为…… 是,他真的快死了,快被这个女人给气死了!在千邺国里从来没有哪一个女人被人家传得那么难听,而且个个指证历历,只差没亲自在他面前表演一次她如何在大街上勾搭男人的戏码给他瞧。 真是够了! 她还是他名义上的妻,这样公开的让他难堪,会不会太过分了些? 是,他是说过不干涉她任何事,但,他真的没想到做事一向极有分寸又识大体的朗明月,会把自己的名声搞烂到这种程度…… 案头上的烛火轻摇,晃动在医书上的光影惹得他心浮气躁,夜里,窗外暗香浮动,就如他此刻的心一般难耐。 本以为,传言终是传言,那洁身自爱到嫁给他之前都还是处子的朗明月,他不相信她真能做出什么伤风败俗的事来。 可,传言一个又一个传进他耳里,好心多嘴的路人、专程前来表示关心的有心人、他手下的线人,每个人都说出一样的话来,他能不信? 无论如何,她肚子里还有一个他的娃呵。 她真的能做到……人尽可夫? 拳头一紧,状似阵风轻扫,转眼之间案头已应声被劈成两半,案上的账本和医书全掉落在地上,发出轰然巨响—— 「庄主!」刀叔第一个冲进来,见到的是案头前依然端坐如仪的赫连麒。 「发生何事?庄主没事吧?」听到巨响,不一会儿人便全涌进书房,面对被劈成两半的桌几,再看看没事似的对他们微笑的庄主,众人皆噤若寒蝉,问都没敢多问一句,转头又各自回房去睡了。 庄主生气了,不用问,大家都知道。 一向对外温文儒雅的庄主是很难得很难得这样跟正常人一样发脾气的,通常他发脾气都是微微笑着,动嘴不动手,只有很生气很生气的时候,就像现在,才会亲自动手把最爱的桌子给劈成两半…… 上一次庄主这样发脾气是什么时候的事了?八年前还是十年前?总之是很久很久很久了…… 罪魁祸首,大家不想猜,因为根本不用猜,关于庄主夫人在外头勾三搭四的传言,可能已传遍整个千邺国了吧? 人都散去。 只剩管事刀叔一个人胆敢留下来替他善后。 「我要出庄一阵子,刀叔。」端坐如山的赫连麒突然开了口。 刀叔的手一顿,又继续忙活。「是,庄主,东西我都会帮你准备好的,不知这回您要出庄多久?」 堂堂庄主要出庄还特地告诉他这位管事一声,看来是要出门一段时间了,如果他猜得没错,铁定和夫人有关。 「我也不知道,也许十天半月,也许个把月,照往例,对外就说我重病在床,谁也不见。」话落,赫连麒撩袍起身往门外走去,转眼消失。 刀叔看了门外消失的人影一眼,又回头看了地上像被刀削似断成两半的木桌,终是缓缓露出一点吃惊的神色。 庄主的武功底子到底有多深厚啊?这世上不知几人能及?他跟了他十几年了,却是半点也摸不透呵。 大大的太阳底下,一名身穿黄色丝质衣衫的女子正卷着袖,露出她皓白的手腕,不时的给这些在太阳底下干活的工人们递送凉茶,顺便把对方手上的活儿给瞧了几眼,这样可以亲自监工又不会让人觉得不舒服,因为她手上的凉茶,这些伙计们可以说是看见她就开心,一举两得。 只是累坏了她,怀孕的她似乎更怕热了,这样一轮又一轮走下来,光是自家这么个大院子就可以让她走得香汗淋漓、腰酸腿软。 「夫人,你的酸梅汤。」晴儿见朗明月走过来,双手忙不迭奉上,还拿着沾湿的布巾帮她擦擦汗。「瞧您,衣服都湿了,这样一个大热天的,那些活就让晴儿做吧,要是庄主知道你亲自去侍候那些粗人伙计,不心疼死才怪。」 心疼?哈,真是天大的笑话。 莫寻仰头把那杯酸梅汤给饮尽,直接拿袖子擦嘴,不理晴儿又在一旁鬼叫,说她这样一点都不优雅尊贵。 她要优雅尊贵干什么?活着就是要吃饭,要有饭吃就得有工作,在这个连历史课本上都从来不曾出现过的古代里,她唯一最重要的事就是让自己可以好好活下来,因为她没那么聪明,可以像电视上演的那些穿越到古代的人一样,借着天文地理的知识让自己回到未来,或是利用二十一世纪的医学与科学来此大展身手。 她不过是个平凡人,很平凡很平凡的二十一世纪大学毕业生,这样突然穿越到一个陌生的古代国度,她没有发疯就很了不起了,还要什么尊贵优雅的? 「朗姑娘,布匹送来了!」宅院的大门口有人大声嚷嚷着。 为了方便工人们进进出出,这几日可以说是门户洞开,只有晚上才把门给关上。 「啧,什么朗姑娘!我们朗姑娘已经嫁人了!」晴儿嘀咕着。 莫寻好笑的睨了她一眼。「叫朗姑娘好啊,比起谁谁谁的夫人,我还比较爱听这个称呼,去去去,把他带过来,不然他不敢进门呢。」 「是,夫人。」晴儿不情愿的领人去了。 此时,楼子里的工头在里头唤她,莫寻也没耽搁,没等送布匹的人进来,回头便进了楼。 买来的楼虽然新,但隔间得重弄,务必让每一个空间都充分顾及到客人的隐私,让进来的每一个客人可以放松的吃喝玩乐,又不必担心被旁人给撞见,再加上她的目标是走高档华丽风,因此酒楼的设计更是分毫不能马虎。 「夫人,您来看看这个拱门的设计,依您说的钻空图样做的,已经完成了,您看看可不可以?」 莫寻微笑的点点头。「嗯,工法很美,比我画的草图好多了,接下来就是上色及雕花部分了,我希望每一个空间的拱门都用不一样的图案。」 「这样好,我认识专门雕花的师傅,不管是牡丹、荷花还是百合都雕得像真的一样。」 莫寻又笑。「我不要花,我要的是动物,蛟龙、苍鹰、迅豹、猛虎、花蛇、骏马、玉兔……这些,有没有雕得很好的师傅可以介绍?」 「嗄?」工头听得有些傻愣。「酒楼里不都是些美姑娘吗?夫人为何要雕那些听起来就有点吓人的动物呢?」 「谁说酒楼里就一定是姑娘呢?」 「不是些姑娘,哪个男人要上门啊?」 第十章 「这些你以后就会知道了。究竟,有没有可以雕出我要的东西的那种师傅啊?」 「有是有,我再替夫人找找。」 「感谢啊。」莫寻开心的上前抱了工头一下。「我这间酒楼要是没有你,还真是开不起来呢,真是谢谢你,事成之后,我一定会好好请师傅你一顿的。」 工头被她这一抱,黑黑的脸都胀成红色了。「夫人您过奖了……小的我不敢当,小的一定尽力而为,绝不让夫人失望的。」 「那最好,我也很讨厌失望的感觉。」莫寻笑咪咪的退开了些。 就在两人再次闲聊之际,挑高的二楼突然传来一声巨响,莫寻下意识地抬起头往上看,未料,竟瞧见一道木梁朝她飞了过来—— 来不及了…… 因为它就要飞撞上她…… 陡地,一道狂风劲扫而来,她的腰际一紧,双腿一个旋空,整个人便让人给抱离灾难圈,软软地贴在一道结实健硕的宽大胸膛里。 随即,轰隆一声巨响,木梁就落在她的咫尺之外。 好险…… 莫寻吓到泪都浮上了眼眶,双手紧紧拽着胸膛主人的衣袍,双脚无力的只能依靠着对方才能撑住。 「没事吧?」来人边问,下意识地伸手用他的食指和中指轻按住她的脉搏。 这个动作像是在……替她把脉?那天,那个人也替她做过同样的动作。 莫寻愣了一下,仰起一张被惊吓到的苍白小脸望向来人—— 「你……是谁?」她本来以为会看见赫连麒那张脸,没想到竟是个陌生人,一样是极好看的脸,只是阳刚了些,冷漠了些,连她窝在他怀里的触感都像极了,他却不是赫连麒。 这样的感觉好怪,就好像她用了朗明月的身体却不是朗明月一样的那种极类似的莫名感。 「只是个过路人。」来人放开了她,双手却不敢离她太远,怕她还在腿软站不住,不小心会跌到地上去。 「过路人?」莫寻愣愣的看着他,还在惊魂未定中。「可这里又不是大街上,你怎么会路过?」 「我是跟着布庄的人进来的,他说这里……」有千邺国最好喝的凉茶可以喝。 他还没说完,却被她打断—— 「啊——」她恍然回过神。「你是来找工作的,对吧?是大街上的王妈叫你来的,对吧?」 莫寻的眼睛都闪亮亮起来,腿也不软了,刚刚因为大受惊吓所以被吓傻了,才会面对眼前这样一个绝世美男而完全没动作没反应,她眨眨眼再眨眨眼,把这人从头打量到脚,简直满意到不行,如果她的酒楼有这样的男人坐台陪酒,生意还能不好吗? 工作?男人有点错愕的看着她。 「我不是,我只是来——」来讨杯茶喝。 这次,她还是没让他说完,又打断他。 「找事儿做的,对吧?我说的工作就是这个,是一样的意思。」关于那些古代人说话的用语,她是边说边学边改的,倒不是挺在乎人家的眼光,反正说话只是为了沟通,大家听得懂就好。 「夫人——」 「行行行,就当你不是来找工作的,是我硬要请你来替我工作的,好吧?」男人嘛,面子总是很重要的,何况这是古代,古代的男人应该都没做过这样的工作,脸皮薄也是应该。 莫寻笑咪咪的上前拉住他的手臂。「我们谈谈吧,你要什么条件尽管开出来,我可以答应的都会答应,嗯?」 男人的目光直勾勾地望住她,从她微露的香肩到她半裸的雪白臂膀,再落在她清凉薄透的衣衫上,然后,才缓缓移回她脸上。 那是一张美丽无瑕的脸,这一点,全都城的男人和女人都可以证明。 可,她的笑容比以前多太多,言行举止比以前豪放更多,却又在不该有小女人模样时被吓得十分的小女人…… 还有,她说他来找工作?难道那些关于她在大街上找男人的传闻,全都是因为她要找店里的……伙计? 男人眯起了眸,深思不已。 莫寻当他的沉默是在考虑要开什么条件给她,也没催他,转身便开始处理刚才差一点让她受伤的意外事件。 工头已早一步上楼开骂了,她小跑步要跟上时,有人突然拉住她的手,她回头,见那男人也跟了上来。 「小心点,用走的就好。」男人皱眉。 咦?他是在关心她吗?虽然一张俊脸很冷,不似她家的相公爱皮笑肉不笑的,但,却让人看得出来是在关心。 好窝心。 却害她的鼻子突然变得酸酸地。 她想起了赫连麒,那位她来到都城之后就真的对她不闻不问的她家相公,一个陌生人都这样关心她,那人却可以对她如此冷淡,她肚里还有他的孩子呢,他都可以这样无情了,她究竟还在期待什么? 【第五章】 他叫无梦。 当他终于听完赫连夫人的一番仔细解说之后,也同时明白这个女人要开的酒楼,是由各式各样的男人陪酒,侍候那些达官贵人们的深闺怨妇,进入酒楼采预约制,每个包厢都用木板隔间,包厢的入口则用布帘遮住,让外人无法一眼便窥见,酒楼大门则请保镳控管,严格执行身分的确认,男人非请勿入。 无梦轻咳数声,低眸掩去眸中的错愕,久久无法从她的话中反应过来。 说来说去,她要开的就是一间男人卖笑不卖身的男妓院……当真是,胆大包天到无人能及的程度。 整个千邺国,不,应该说是放眼列国,没人胆敢公开挑战男人们的权威,替那些台面上都应该守礼法不得逾矩的女人们找乐子,帮助她们排遣寂寞与孤单,想当然耳,当她的酒楼正式开张以后会引来千邺国多大的旋风。 「如何?要做吗?」莫寻说得口都干了,一下子喝茶,一下子拣起盘中的梅子吃。 无梦把放在他面前的盘中点心不着痕迹地推到她面前,见她顺手又把一块桂花糕给吃下肚,看来食欲极好。 「我不缺钱。」叫他陪酒?真是够了。 「当兼差也可以啊,就当成是一种人生阅历,陪陪那些小姐夫人们,听她们诉诉苦,你也会比较了解女人心里在想什么,以后娶了妻,就不会犯相同的错误,让她们伤心难受,不也挺好?这事儿会有福报的,你若没事就来,有事就去忙,这样也不成吗?」莫寻继续游说。 她对他,有很大的期待哩。像他这样爱笑不笑、清清冷冷却又在小地方很体贴的男人,本来就很讨人喜欢,更别提这男人一身书卷味却又不是柔柔弱弱的那种,看起来气派大方又高贵,她上哪儿找这种牛郎啊? 「只是像在陪个朋友,喝喝酒聊聊天而已,真的,不卖艺也不卖身,你就当你喝酒时身边多个酒伴,那些弹琴唱歌跳舞的事由客人们去做就成,你只要在旁边拍拍手,笑一笑说声好极棒极,这样就可以了,也不成吗?」 她看着他,他也看着她,不点头也没摇头。 他真的打从心底怀疑,她的酒楼能撑多久?眼前所见,耗资甚巨,有十来间包厢、几处可以供客人在外头观月赏星抚琴弄舞的亭台楼阁,还要请保镳和很多的男人…… 无梦的思绪一顿。 好像,除了女客外整个酒楼里都是男人! 他眯起眸,胸口闷着,又见她一身清凉装扮……明明已为人妻,也将要为人母,甚至比之前还丰润了些,为何怎么瞧就怎么个……令人食指大动呢? 抬眸,他扫了四周一眼,啧啧啧,那些男人们哪一个不是在偷偷觑着她的?一边干着活还一边养着他们的眼!当真是该死! 一股火在心里头冒着,旺得很,但他是无梦,不是赫连麒,这火,哪能发?话又说回来,他若是赫连麒,又能对她发火吗?说好互不干涉……他这头究竟是在闷个什么鬼? 第十一章 「好。」他突然听见自己的声音对着她说。 「嗄?」莫寻吓了一跳,没想到他真的会这么爽快的答应她。「你刚刚说了好吗?我没听错吧?」 无梦看着她,唇角动了动,下意识地想反悔,但一看到四周老是朝她投射而来的目光,一想到之后她的身边全都是男人,他就无法开口回绝她的可笑提议。 他必须留在她身边…… 保护她。 不,该说,保护她肚子里的他的娃。 「客人由我挑,时间由我订,全都依我的话——」 「依依依,都依你!」莫寻速速打断他,开心到忘情地抓住他的手。「反正这家店采预约制,一切好办!」 他绝对是一棵摇钱树,以无梦的美貌外加他清冷淡雅的气质,铁定可以赢得无数女人的芳心,有了他,这家店保证不会倒,要知道,她以前是在牛郎店当记账柜台的,哪类型的男人被点名率特别高,她比任何人都清楚明白。 无梦的眸扫过她紧握住他的手,再看着她近似情真的笑容,这样爽朗又大刺刺的姑娘,怎会是以前矜持清冷又带着一丝高傲的朗明月? 她,明明是朗明月,又不是朗明月,这究竟是…… 他蓦地伸出大掌轻抚上她光滑白皙的面颊,以指腹极其温柔再温柔地滑过她整张脸,包括耳下、脑后及她纤细的颈…… 一只手倏地抓住他的大掌—— 「你在干什么?」莫寻有点脸红的看着他。就算她是堂堂二十一世纪的新女性,就算她不怎么信奉女人应该特别矜持那一套,但,他这样摸她是怎样?他的动作让她整个耳根子都烫了起来。 「没什么。」他抽回被她握在掌心里的手,云淡风轻道。眸却瞬也不瞬地依然落在她脸上。 天衣无缝…… 如果这世上还有比他更高超的易容者,甚或是第二个会替人变脸的人,那么,那人技艺之高明,绝对乃仙神一族,基本上,这样的机率等于零。 「你一直盯着我瞧做什么?」莫寻伸手摸摸脸。「我脸上沾到东西了?」 「嗯,弄掉了。」无梦扯扯唇,起身。「这里有可以睡觉的地方吧?」 莫寻愣愣地看着他。「你……要睡这里?」 「当然。」他挑挑眉。「不供吃供住,那我得找别的活去了。」 「当然是供吃供住,可是现下这里还没弄好,唯一可以睡的地方只有我住的那个院落——」 「那就那里吧。我累了,带路。」 咦?莫寻又是一愣。 这人未免也说得太理所当然了点吧?好像住她住的地方是将就是委屈了,他是古代的男人吗?怎么都不懂得跟姑娘家避避嫌呢? 不过,她好像也不能说不,因为他将会是她酒楼里的超级名草呢,就算他说要她让出整栋楼来给他睡,她也不会说不啊! 一处四周种满玫瑰的亭台里,一个始终站着的男人和一个老唤他坐下的女人,已经僵持了好一会儿。 「我说何大侠——」 「小姐,请叫我何晋。」 莫寻眨眨她的美眸,在心里一直叹气,但唇边还是挂着一抹温柔的笑。「好,何晋,你坐下好吗?你这样一直站在我面前,我的脑袋会无法思考,而且连风都被你挡住了,如果你不想把我热死的话,请你坐下来,那我将会很感恩的。」 何晋闻言,抬眸望向她。「那我可以站在亭外——」 「你敢去站试试,明儿你就不必留下了。」莫寻气呼呼地嚷着。就是怕他站得太累才一直叫他坐下嘛,他竟说要去站在外头?!大太阳底下地,他是存心气死她就是了? 这个何晋,当初是自己找上门来的,说是受过朗明月救命之恩,听见她在都城自己开了酒楼,便自动过来依附她,说要免费当她的保镳,留在她身边报答她的恩情。 虽然,她不知道朗明月究竟如何成了这男人的救命恩人,但这男人看起来老实又可靠,再加上她当个酒楼老板娘也的确需要有一个保镳在身边,毕竟她什么武功都不会,而这一行难免会招惹一些麻烦事,更别提她现在身怀六甲了,有一个人待在身边也是好的,便留下他了。 只是这男人老实得有点「番」,把主仆之仪守得结结实实,害她有点想抓狂。 「小姐……」他有点不赞同的皱眉。 「坐下!我有事要问你。」 何晋终是乖乖坐下了,莫寻赶紧把一张纸推到他面前。 「帮我看看吧。」 「这是什么?」纸上头是一堆字,什么富贵吉祥如意平安等等等的。 「是昨儿个我上大街跟那算命的要的店名,你帮我挑一个吧。」算命的说这些店名都很配她的生辰八字,一定可以大发利市。 「小的不懂这个。」何晋把它推回去。 「就随便选一个。」因为她想了一整天都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随便选?何晋不太赞同地看着她。「小姐,做生意是大事,不能太随便的。」 这她也知啊,可是就选不出来嘛。 「不如我们猜拳好了,输的人选一个。」 「不行这样的,小姐。」 然后,一男一女从要站还是坐的争论,换到该不该随便选店名的争论。 躺在花丛后面,用书册挡住脸正在睡午觉的无梦,被这一连串无聊的争论弄得既好气又好笑,索性爬起身,拍拍身上的草屑,拎着他的书册一脚踏进了凉亭—— 「就叫吉祥酒楼吧。」无梦代她定了名,没经她同意,更没理她看见他突然出现的一副错愕表情,他伸手取过她桌前的杯子,替自己倒了一杯凉茶来喝。 几天住下来的结果,他发现朗明月和这名叫何晋的男人特别好,好吃的会想到何晋,好玩的会想到何晋,连取店名这么大的事,她也只是问何晋……是因为何晋最常出现在她身边?还是,她喜欢何晋? 「为什么是吉祥?」她看见无梦,又开始脸红红,这几天刻意避开他,没想到他又这样突然冒出来。 老实说,那天他摸着她脸的举动,还有他看着她的神情,到现在还让她有点怕怕的,因为他摸她的时候,心会莫名其妙跳很快,这绝对不是一个太正常的反应——以她对自己的粗浅了解。 无梦好笑的看她一眼。「有富贵不一定有平安,有平安不一定有富贵,如意如意,是如人意,但人之心千变万化,哪能说得准好坏?就像你,连一个店名都决定不了,就算如你意又如何?因此不如选吉祥,吉,代表喜事好事,祥,代表顺利平安,既然可以有好事发生又一切顺遂,那不就代表这间店会大富大贵又平安如意了吗?」 啧啧啧,真有他的,这样也能说得头头是道。 不过……好像也挺有道理的。 莫寻开心的笑了。「好吧,那就叫吉祥酒楼。」 坐在一旁的何晋抬眸看了无梦一眼,正巧,无梦也在看他。 是他的错觉吗?为何,他隐隐约约感觉到何晋眼中竟然有一股戾气? 是对他?还是对明月呢? 吉祥酒楼开张在即,这个把月来,莫寻当真要忙昏了头,找人弄来了一份都城内大官大户们的夫人及女眷们的名单,她亲笔写下了一百多封的邀请函,请她们在酒楼开张的那一天前来参加珍藏古董的分享大会,由酒楼免费备酒备菜招待,当天还会发下酒楼招待券一张和酒楼优惠券十张。 「夫人,为什么您开的是酒楼,办的却是古董分享大会啊?」丫头晴儿正在一旁替她把信封给封好,百思不得其解。 「如果我直接写着这里要开的是女人来的酒楼,请她们来共襄盛举,她们哪一个敢来啊?」 第十二章 「所以?」 「所以,我得从这些大官夫人们爱面子又爱比较的心理下手,让她们把最心爱最有价值的珍藏古董直接拿出来秀一秀,与其说是分享,不如说是献宝,大家为了不失面子,怕人家说她们家没好料的,应该都会前来参加的。何况,我还请来了都城最有名气的古董鉴赏家西门子老爷子,相信这些夫人小姐们都会趋之若惊的跑来,让吉祥酒楼一开张就欣欣向荣,人潮汹涌。」 「然后呢?」 「然后我们就可以顺便宣传我们酒楼的生意及经营的内容啊,那些招待券和优惠券就能让她们全都来亲自体验被男人捧在手心里的感觉,还有,当天我们还会举办美男选草大会,让她们亲眼见识一下我为她们选出来的男人有多么棒,心动了就会行动。」 「啊,原来如此,夫人的心思真是细密,点子真是高超啊,可谓是挂着羊头卖狗肉——」 朗明月的美眸瞪了过来,丫头晴儿蓦地闭上了嘴。 「我说晴儿——」 「是,夫人。」晴儿乖乖的站在一旁等着。 「接下来有你忙了,这一百多封邀请函你得一一送到她们手上,确定她们每一个都收到才行。」 嗄?全部? 晴儿铜龄般的眼睁得大大的。「夫人……我一个人哪成?」 「我会让何晋跟着你、保护你,必要时请他抱着你用飞的,这样应该可以节省不少时间。」莫寻边说边打了几个哈欠,整个人倦极了。「就这样了,三天内把它全部发完喔,一张都不可以少,听见了吗?」 「是……夫人,晴儿一定办到。」晴儿看朗明月的眼睛都快睁不开,鼻尖还沾了墨,想起了赫连庄主先前的吩咐,忙不迭走上前替她铺好床。「夫人,您先睡一会儿吧,您这几天真是累坏了,您先睡,晴儿替您打水帮您洗个脸擦擦手可好?」 「嗯,好。」莫寻是真的累坏了,用毛笔写字可不是她在说,一百多封耶,还得写得工工整整漂漂亮亮的,当真是把她累到快挂掉!还是活在二十一世纪好,有复印机、打印机,随便打出来就美呆了,邀请函还可以做美工设计哩,还用得着这样做苦工似的猛写吗? 唉。累啊。 莫寻走到床边,头一沾枕,眼一闭,整个人便贪睡的睡沉了。 殊不知,趁着丫头晴儿替她去打水的空档,一名俊美男子悄悄入房来,替她把了会儿脉,又伸出手来探了探她的脸、她的额,甚至有点不自禁的贪看起她那半点警戒也无的沉沉睡颜。 她,当真是累坏了。 就像个拼命三郎似的,很努力的往前冲。 没想过她只是个女流之辈,没想过她肚子里还有一个娃儿要顾着,没想过累也没想过可能会失败,就这么一个劲儿的去做了,甚至,不畏流言蜚语…… 他该说什么?勇气可嘉? 无梦看着她沉睡的容颜,唇角不由得勾起一抹很浅很浅的笑。 在她身边待了快两个多月,他很确定,她不是明月。 因为,他看见她背着所有人偷偷拿着琴谱在学琴,指尖有点笨拙的在拨弄着琴弦,弹了半天,不成曲。 因为,他看见她平日四下无人时那毫不端庄又随意至极的坐姿、站姿,甚至蹲姿,哈哈大笑的样子,逗弄何晋的俏皮模样,一看见他便脸红红手脚失措的样子,和她那脑袋瓜子里一些古灵精怪的想法及做法…… 除了那张一模一样的脸,其他的完全不像朗明月,更别提朗明月弹得一手好琴,美音可传千古,任这女人再怎么勤练,也绝不及朗明月的一半。 她,不是当初跟他写下合约的那个朗明月,可她却是他娶进门的妻,他未来娃儿的娘。 他当然可以假装不知情,让她就这样一直留在他身边…… 无梦的眸一黯,手一顿,刹那间有些怔忡。 纳闷……自己何以会对一个来路不明的女人,有这样的念头? 或者说是惊吓居多?毕竟,他这一生里还没对第二个女人动过心,甚至,产生了一丁点的贪恋。 无梦皱眉,想把手抽回的当下,身后感到一阵掌风袭来—— 不明对方来意,怕伤及睡梦中的朗明月,他没闪开,反而回身迎面接了对方一掌,掌与掌接合在一块儿,交击力道之强大让两人双双一震,全都愕然不已。 来者,是何晋。 未语,他出手又是一击,无梦这回甚是从容的化去对方的攻势,但依然把床榻上的女人护得牢实,连一道风都没让吹到她脸上去。 这一点,两人倒是甚有默契,没想惊扰到那好不容易正补眠的女子,一个眼神示意之后,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出了房门。 「你在这里干什么?」一走出门外,何晋便冷冷问道。 无梦提提唇。「我若要害她,她早死了。你又何必担忧?」 「男女授受不亲,这里是小姐的闺房。」 「她是夫人,不是小姐。」无梦挑挑眉,纠正。「还有,你不是也出现在这房里?」 何晋脸一阵青。「我是保镳。」 「保镳自当在门口守着,不是进屋来,刚刚没看见我进来,现在却知道我在里头,那刚刚你岂不是在外头偷窥?」 这哪叫偷窥? 「我得确保小姐安全,自然会随时注意。」何晋有点心虚的驳斥。 「是吗?那很好,只不过你别忘了,她是有夫之妇,而且还怀着身孕……赫连庄主不是你得罪得起的,千万记住。」 「他配不上小姐。」 咦?无梦抬起眸,望向一脸愤愤不平的何晋。 「把妻子娶进门不到一个月就放任她出来抛头露面赚钱,半点未顾及她腹中娃儿的男人,没资格当小姐的丈夫。」 闻言,无梦咬住牙根。 是啊,他没资格,可,是她自己要出来抛头露面做生意的,据他的观察,这两个多月来她可比待在赫连山庄时快乐许多,彷佛……她从来就不曾想起过她的丈夫——赫连麒。 这一点,他也很闷。 虽然,他知道他闷得很没理、很可笑,也很无聊,但,知道自己的女人整天和别的男人混在一块儿还很快乐,心情总是很复杂。 这种心情……叫嫉妒吗? 托何晋的福,这一点,他现在终于明白。 【第六章】 如莫寻所料,一场以古董珍藏分享大会为名目的官夫人官小姐的餐会,顺利让吉祥酒楼的名号一举打进上流阶层,不只如此,开幕当天酒楼门前可谓车水马龙、人声鼎沸,平民百姓们莫不争相来到这平日地理位置显得有些隐密的街角,目睹这难得一见的奇观。 顶着赫连夫人及酒楼老板娘名号的莫寻,这天可忙了,挺着四个多月的小肚,不断的穿梭在众宾客间,一个一个拉着对方的手递送酒楼的招待券及优惠券,上头还有写下酒楼地址和预约方式,并以粉红丝带系上当成礼物,官夫人官小姐们人手一份。 古董分享大会之后,便是酒楼今日的重头戏,一个个由莫寻精挑细选的各式美男与猛男,在台下一阵害羞的轻呼声中轮流上场,各自表演了一段才艺,琴棋书画及武术表演之外,还办了一场与台下官夫人官小姐们互动的诗令,炒热了场子,也让酒楼的男人与来宾们一下子熟稔了起来。 这绝对是一场极成功的开幕宴,可莫寻却显得有些闷闷不乐,不住地往外飘去的目光,其实是在等待某一个久违的身影。 今天,是她莫寻的大日子,虽然这间酒楼男宾客勿入,但她还是发了一张邀请函给她的夫君赫连麒,希望他可以来分享她的喜悦——不管今儿个的餐宴是成功还是失败,毕竟这是她往前跨出的很大一步。 但他始终没出现…… 第十三章 是觉得她丢了他的脸吗?因为她在这样的年代里开了一间别人没开过也没想过要开的店?还是他根本就不在乎?因为他不爱她,要的只是她肚子里的娃儿,所以关于她的一切,他真的都可以不闻不问? 酒楼里还闹得凶,场子正热呢,莫寻却悄悄转身走了出去,穿过庭园来到了大门口—— 「庄主来过了吗?」她问着今天帮她守门的何晋。 何晋摇摇头。「没看见庄主,倒是不小心瞧见无梦那小子偷溜了出去。」 「无梦吗?」莫寻轻轻扯唇。「我还道他今天怎么这么乖呢?还配合上台表演了一场武秀,把那些官夫人及小姐们惹得只差没兴奋得尖叫了,没想到结果还是偷溜了。」 「小姐,无梦没个定性,也不听小姐的,或许,他原本就不适合这里……」 「是啊,我是强求他来着,不过没法子,客人们会喜欢啊,所以能留就留了,只要他不给我出什么我摆不平的乱子,就全依他吧。」 这阵子,她是很刻意与无梦保持一点距离——心理上的距离。 谁叫她一对上他的眼睛就会一颗心乱乱跳呢? 还有,她总是会想起他的手抚摸着她的脸的那一刻,一颗心都快要跳出来的奇异感受。 但,她也想赫连麒,毕竟,他是她第一个男人…… 唉。 唉唉。 是因为变成了孕妇,所以才会一天到晚胡思乱想吗?常常一会儿高兴一会儿难过一会见喜一会儿忧的,把自己都快烦死了。 莫寻有点意兴阑珊的撩裙坐在大门的门坎上,双手托着腮,瞧着那些停在门边的轿啊马的,几匹马儿见到穿红衣的她还对她喷了几口气,马蹄有点不安的踏啊踢地。 啧,真是够了…… 「你们又不是斗牛,做什么看见穿红衣的我就乱蹭乱动的?」莫寻看了好笑,伸脚佯装朝它们踢了踢。「去去去,别碍我眼,我正烦着呢,听见没?」 何晋在一旁见状,问:「要不要我把它们带到另一头去?」 莫寻抬起头来瞧了他一眼,笑道:「别忙了,你也累了一天,要不是今儿个有太多贵宾来,怕出了什么麻烦,也不必让你在这儿守门,明天让你休假吧。」 「小的不必休假。」 「就算你无家可回,也得排休的,去逛逛大街或是找找姑娘什么的,总得让自己休息一下,嗯?」 「小姐……」 「好啦,不必再说了,就这么定了。」莫寻起身,打算回酒楼里去,却觉得一阵晕眩袭来,整个人就往一旁倒去—— 何晋赶紧伸手抱住了她。「小姐!你怎么了?」 「我……没事,别担心。」莫寻摇摇头,想从他怀里起身却没力气,觉得黑黑的天空都在转,只好紧紧攀住他的手臂。 「你这是在干什么?」踏着月色而来、轻摇折扇的赫连麒,轻轻柔柔的嗓音在他们身后响起。 闻声,莫寻的身子微微一震,回眸,竟见着她盼了许久的夫君。 当日,她走得甚是潇洒,还说以后不准他再碰她,他也跟她比潇洒的放开手,数月来都对她不闻不问…… 但,他终是来了,不是真的对她毫无关心,想到此,莫寻的鼻头一阵酸意龚来,眼眶瞬间刺痛不已。 一滴泪不期然地落了下来,她赶紧回身低下头伸手抹去。 「小姐,你真的没事吧?」何晋看到她在哭,眼睛红红,不想搭理正站在前面看着他们的赫连麒,低头轻声问:「我帮你找大夫过来?」 声音虽小,一旁的赫连麒还是听见了,眉微蹙,移身过来,长手一伸把她从何晋怀中轻扯入怀,伸手便去把她的脉—— 莫寻乖乖的没乱动,因为头晕脚轻地,实在没力气跟这男人闹脾气,索性就这样枕在他怀中,感受一下这男人温柔的臂弯。 「你最近都没吃饭吗?有孕在身,气血易不足,太过疲累身子就会受不了,你——」赫连麒低眸还想数落她几句,却见她猫似的安静,微合着眼偎在他胸口上的模样,蓦地噤声不语了。 看来,她真的很不舒服,才会乖巧的偎在他这个数月未见的「夫君」怀里而没有「张牙舞爪」。 想也没想,赫连麒拦腰抱起她,便往酒楼内走去。 她伸手圈住他的颈,意外他会这样对她,心里头有点娇羞也有点喜悦,在此时此刻,她也才发现,原来自己对他很是想念。 下意识地,她朝他怀中偎紧了些,如果可以,她真想紧紧紧紧地拥抱他,告诉他——她想念他。 何晋不放心的跟在两人身后。 本想替第一次前来酒楼的赫连麒指引一下方向,却见他熟门熟路的,简直可以说是准确无误的找到朗明月的闺房,踢门而入。 他皱起眉,没有再跟进去。不管怎么说,赫连麒是小姐的丈夫,小姐盼了他一天,他能来,小姐的身子应该很快便能好些了吧?但,为什么赫连麒像是对酒楼里的方位一点都不陌生?难道,他之前偷偷进来过这里? 想着,何晋缓缓转过身要离开,却遇见脚步急匆匆的晴儿—— 「看见我家夫人了吗?何晋。」没想到才一转眼,夫人就不见了,酒楼内的官夫人们正嚷着找人呢。 「小姐不太舒服,庄主抱她进房休息了。」何晋还是坚持叫朗明月小姐,而不是跟着晴儿唤她夫人。 「嗄?庄主来了?夫人她……还身体不太舒服?天啊,庄主一定会怪我的啦,怪我没照顾好夫人……」晴儿有些慌了。 「他有交代你好好照顾小姐吗?数月来,他不曾踏进酒楼一步,对小姐可说是不闻不问的——」 「庄主没有对夫人不闻不问啦。」晴儿轻声的帮庄主抱不平,也不想旁人认为她家夫人受到冷落,又道:「庄里的刀叔常常会送来给夫人调养身子的汤药,宫里送到庄里的那些好吃好穿的,庄主也会叫刀叔送过来给夫人,除了没亲自来看她外,庄主对夫人也不能说是不好。」 晴儿越说越小声,想到刀叔每次来都提醒她庄主交代要好好照顾夫人一事,心里头就有点惶恐……夫人可别出什么问题才好,否则,她一定会落个照顾不周的罪名,唉。 何晋闻言未再多言,淡淡的往朗明月的房间观了一眼,继续本来要迈出的步伐。「我回大门口去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晴儿嘟着嘴目送他离开,嘀咕着:「你的眼里就只有你的小姐吗?就不会对我多看一眼?就算只是一眼也好啊。」 但,那永远只是一种向往吧?那根笨木头……如果她不亲口告诉他,他恐怕永远都不会知道她喜欢上他了…… 可,知道又如何?他的眼底除了小姐,恐怕谁也容不下吧?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明明他们是在冷战中,明明这男人还警告过她不止一次,不准爱上他,但,这一回他来到她身边,却让她感觉到他对她的言行举止都有些不同了,像是多了一点用心,不管是举止还是眼神抑或是言语,看起来好像没啥改变,但却又不太一样了…… 莫寻瞧着他端起刚刚晴儿送进来的汤药在唇边轻吹着,怕她会觉得苦,还叫晴儿到大街上给她买糖,就这样把人给支开了,自己很理所当然的担起喂她喝药的任务。 还有,在更早他抱着她进房时,低头瞧着她的神情,少了一些冷漠,多了一些温柔,像是想对她好,而不是像之前那般想把她排除在他的生命之外。 是她太多心了吗?还是在这段没见到他的日子里,发生了一些什么她不知道又必须知道的事? 汤匙突然凑近她唇边,莫寻回过神来睨着他,淡淡的中药味和着丝丝苦味窜进她鼻翼,她轻蹙起眉。 「乖,喝下吧,这样精神恢复得快些。」赫连麒唇角勾着笑,哄她。 第十四章 他知道她怕苦,在他易容成「无梦」日日待在她身边的这段时日里,他看过数回晴儿在她身后好求赖求着她把药喝下的情景,最后才心不甘情不愿的一小口一小口的含泪把药给吞进去。 那模样儿有趣极了。 身为无梦的他,当时只能在旁边偷笑,可如今,他却可以用她丈夫的身分理所当然的陪在她身边,哄她把药喝下……心里竟为了这样的更进一步感到一股无言的快慰。 没让他再多说一次,莫寻乖巧的把药喝下了,眉蹙得更紧,然后他又送来第二口第三口第四口,一直到那碗汤药终于见底……苦得她想吐,手轻顺着胸口,一会儿又摀住唇,未料,一颗甜糖在下一刻被送进她嘴里,入口即化的甜刹那间将口中喉间的苦味全给散去…… 她愕然又惊喜,同时却又不解的望住他。「你有糖?」 却在这深夜时分硬是把晴儿叫出去大街上买糖? 扇子轻摇,赫连麒轻咳一声,美丽俊颜上有一抹极可疑的红。「是刚刚在袖袋里不小心发现的……」 「你很爱吃糖?都随身带着吗?」莫寻好奇的眨眨眼问。想不到这样一个大男人会爱吃糖到这种程度,实在想不到呵。 当然不。他会带着糖,自然是因为她。 这糖还是他独家特制的,用天然果子香和着一些可养胎安胎的草药研制而成,与其说它是糖,不如说是一种中药丸子,只是它吃起来甜甜的,入口便化开,因为其中添加了一道出自于关外、极其珍贵的糖霜。 这糖,独一无二,是他特别为她制的,就算晴儿踏遍了全千邺国,也绝对找不到这样的糖,但,关于这一点,他并不想对她说明。 「嗯,算爱吧。」就让她以为他爱吃糖好了,总比她知道他特地为她制糖还故意把晴儿给遣走来得好吧? 莫寻甜甜的笑了,见他一脸尴尬模样,以为是被她发现爱吃糖而不好意思,索性转移了话题—— 「宝宝还好吗?」古代非比现代,还有超音波可以看到娃儿的长相性别及健康与否,这让她很难不担忧,只能每天开开心心过日子,希望自己的好心情可以让肚子里的宝宝长得好长得乐观。 「宝宝?」他莫名地望着她。 「就是娃儿。」她低下头,神情温柔的摸摸自己的小肚子。「他好吗?看得出来是男是女吗?」 「他很好。不管是男是女,我都喜欢,所以,你不必在意娃儿是男是女,只要好好照顾你自己就成。」 她笑了。「我以为你想要女娃呢!阎堡主说,你很想当他家娃儿的爹,若是如此,也只能生个女娃才能圆你的梦了,不是吗?」 赫连麒淡淡的抬眸。「我说了,不管是男是女我都爱。」 虽然,阎家那个娃的确很得他的缘。 虽然,他渴望有个娃也都是因为那小子实在太可爱的缘故,他甚至因此而和她,不,是朗明月订立了契约,只为了有一个娃。 但他的眼定定地落在眼前这个女人脸上,她的唇角还挂着笑,明明怕他会失望,却还是笑得那样甜美和坚强,就像她这数月来为了她的生意而拼搏的那种韧性与一种莫名的乐观,那般的令他动容。 她,来历不明,却越来越吸引他的目光。 他曾以为这个不是朗明月的朗明月,在她身上或许藏着一个天大的阴谋,是他的能力所不能预知及掌控的,但观察到后来,他发现他不能掌控的根本不是她,而是他越来越想向她倾靠的心。 在无梦面前,她那样真,毫无隐藏身分的举止,让她展现出最真实的自己,而不必伪装成朗明月这个人。 在他赫连麒面前,她强颜欢笑又爱故作坚强。明明是怨他怪他的,却绝口不提这数月来他从未来看她一事,更像是遗忘了她曾经如此坚定的拒绝过他的亲吻与触碰。 那样温顺,带着微笑,像是每天都是这样面对着他似的稀松平常。 「我希望她是女娃。」她再次微笑,真心希望可以成就他的梦想。 她的笑,甜美又真挚,望着他的眸时,略带着一股羞涩与讨好,眼底还流窜着一抹极淡的泪光。 不由得,他伸出手抚上她的面颊,她明显的一震,却没退开,心扑通扑通的乱跳。 她没逃开,没说不,只是一张脸红红地,明显的害羞。 他凑近,极浅极浅的吻她,用他的舌轻舔她的上唇,再缓缓轻咬住她的下唇,厮磨着。 彼此呼息交融着,她再次感到晕眩,不过这一次跟之前的不同,是一种太过渴望与刺激下的产物。 他在挑逗她。 也在折磨她。 是在报复她离家前拒绝他的碰触与亲吻吗? 她张眸瞅着近在咫尺的他,鼻翼间全是他的味道……有点熟悉的味道,却不是久违的味道……像是在另一个人身上闻到过的味道……清新好闻又让人觉得舒服及眷恋的味道…… 她蓦地想起了什么,伸手把他给推开—— 「你……」是谁?她差一点就脱口而出。虽然这男人跟她上过一次床,可是那已经是数月前的事了,她不至于对这样的味道窜到熟悉,而且,这个味道她最近似乎常常闻到……是她太敏感了吗? 「怎么了?」赫连麒对于自己再一次被同一个女人给拒绝,感到微微的诧异与迷惑。 她,明明是渴望着他的,却为何突然把他推开? 莫寻摇摇头,不知该怎么说,只是瞬也不瞬地望住他的眼,像是在确定什么…… 赫连麒率先移开目光,起身。 她伸手拉住他的衣袍。「赫连麒……你在生气吗?」 他回眸一笑。「我为何要生气?」 「我不是讨厌你亲我……我刚刚只是有点吓一跳……」她试着解释,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吓一跳?她竟敢如此称赞他的亲吻呵。 赫连麒挑挑眉,皮笑肉不笑地道:「放心,我不会再来惊吓你。」 伸手把她的手从他的衣袍上挥开,他转身要走。 「我不是这个意思!」她再一次扯住他衣袍。「我不想你走!你不是刚来吗?夜很深了,今晚就留在这儿吧……我是说,明儿一早我想带你参观一下酒楼,还想亲手泡一壶凉茶给你喝喝看,我不是指那个……你懂我的意思吧?」 她越说脸越红,因为觉得自己好像越描越黑,懊恼得快死掉,但,扯着他衣袍的手倒是一直没放开,因为她是真心不想他走。 「我和牡丹楼的姑娘有约。」他突然冷冷地说。 嗄?莫寻的脸色一白。 他说,牡丹楼? 他来都城原来是为了找姑娘,来看她只是顺便吗? 「可以放手了吧?说好互不干涉的,忘了?」 莫寻看着他,缓缓松开手。 想笑,可笑不出来。 想哭,却不想在他面前哭。 交握着手的指尖因拼命使力而泛白,她不住地命令自己绝不许在他眼前哭,她不要同情,就算她会想念他到死,也绝不要一丁点的同情。 「既然如此……你慢走。」她柔声道。 躺下,她背过身合上眼眸。 泪,滑下,一串又一串。 【第七章】 吉祥酒楼的名声,在接下来短短三个多月里可以说是以野火燎原的速度,成为千邺国百姓关注的焦点,在一个接一个口耳相传之下,不管说出口的话是褒是贬,都可以说是成功缔造出了新话题,把吉祥酒楼专营的男妓生意传播到全国,甚至于关外的其他小国。 朗明月这个名字,更成了千邺国里最美的传奇。 以前,女人讨厌她、嫉妒她,因为她是她们相公口中最美、心里头最想要得到的女人。 现在,女人喜欢她、信任她,因为她提供了一个让她们干涸心灵得到救赎与安慰的处所,让她们在酒楼那短暂的时光里,可以获得小小的快乐与满足,享受被男人捧在掌心里爱着的滋味。 第十五章 朗明月成了这些官夫人官小姐们的朋友,一个可以偶尔在一起谈天说地嗑瓜子喝凉茶的姊妹。 时序已入秋,吉祥酒楼处处漾着枫红,众姊妹之前嗜喝的凉茶,现在改为可以滋补养身的茉莉桂圆姜茶,淡甜之中和着老姜的一点辛辣味,茉莉的花香在饮茶时沁入鼻尖,让喝这茶的人都感到舒爽不已。 左相司马清风的夫人,今日特地送来一匹上等的淡绿色丝绸,让人给搁在亭内的石桌上,摆在朗明月面前。 「这是关外进贡到宫内的上等丝绸,给妹妹你制件衣裳吧,你肚子虽然大了,也得天天穿得美美的,让自己显得精神起了」司马夫人微笑地说。 她坐在背对着通道的位子,亭外还有高大茂密的枫树给遮掩,不至于让不相干的人给看见。 「谢谢夫人,每次都拿你的礼,这叫妹妹怎么答谢你呢?」莫寻微笑的替她倒茶,倒没急着去看布料。 司马夫人喝了一口茶,知道朗明月对她们这些官夫人虽然热情有礼,却不逢迎拍马,就算她身分比一般官夫人要更尊贵,在朗明月面前最多也只能多讨口她亲自倒的茶喝罢了,但她倒也不在意,因为她就爱朗明月这种调性,跟她说起话来也不必担心她四处去说,反而安心。 「妹妹不必答谢我,那只是我的一番小小心意……倒是有一事,我想必须告诉妹妹,却一直不知该如何开口……」司马夫人看起来甚是犹豫,眉目之间还带着一抹迟疑。 莫寻放下茶壶,叫一旁的晴儿再拿下去煮一壶,遣走了人,这才开口问:「夫人但说无妨。」 司马夫人又迟疑了一会见才道:「你还记得快三年前右相上官云因逆谋篡位而被处死一事吧?」 快三年前?莫寻顿时傻眼。那个时候的她,应该还在二十一世纪的美国大学边念书边打工,过着青春洋溢的学生生活吧?这里快三年前发生的事她怎么会知情? 莫寻尴尬又心虚的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那事儿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事关你夫君。」司马夫人压低了嗓音,道:「朝中有一派大臣每天都在皇帝面前说要永除后患,毕竟你夫君精通易容变脸之术,就算身子状况不好,老是病着咳着,可只要有他在的一天,若他心存异心,真要找个人来冒充皇帝,或是自己有这个心,这普天之下谁可以看得出异样?」 赫连麒精通易容变脸之术? 天啊……这么重要的事,她竟然不晓得?! 莫寻呆愣了好一会儿说不出话来,连手上的茶杯从手心里滑下都不晓得,只闻哐当一声,那本来在手上的杯子已在地上碎成片片。 「唉呀。」司马夫人一惊,忙起身把她从位子上拉起来。「你还好吧?有没有被碎片给割伤?」 莫寻扶住她,摇摇头。「我没事,只是被刚刚夫人所说之事吓了一跳罢了。」 司马夫人了解的点点头。「这自然,毕竟自家夫君有性命之忧,谁能不被吓着?我告诉你,只是出自于朋友之义、姊妹之情,就算我们的关系还不至于这么深,但,我想我还是必须跟你说一声,至少有点心理准备,嗯?」 「司马夫人……」莫寻很感动,没想到她在这里也可以交到为她付出真心的朋友。 司马夫人拍拍她的手。「我不懂那些朝政之事,也干涉不了,只能把听到的讯息偷偷告诉你,对外可别提,会惹来杀身之祸的。」 「这个我懂。」莫寻苦笑,反过来握住司马夫人的手。「谢谢你,夫人。」 在古代就是这样,动不动就动刀动剑、杀头砍人的,皇上的一句话,就可以轻易要人生死,她岂不明白。 司马夫人温柔的一笑,若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 「其实,你可以明哲保身的……我听说,你和赫连庄主的感情并不好,从你离家到现在,他都没来看过你……对不起,我这样说可会惹恼你?」 莫寻摇摇头。 这事,恐怕整个都城的人都知道吧?都说出身红楼的女子就算嫁给富可敌国的男人又怎样?一进门便被打入冷宫,甚至给扫地出门了,就连怀了孩子也没啥用。 「我是为你好,因为就算皇上再英明,每天听上一句这样的话,久了,也难免会受影响,到时候……就难保会出什么事了。虽说丈夫该是天,但……」司马夫人语气顿了一下,语重心长道:「那也得对方珍爱你才行啊,否则,何必连自己的命一起葬送了呢?」 莫寻当然不会傻傻的选择陪葬。 可,她也不会眼睁睁看他死。 所以,她得想一个办法才成,让赫连麒可以好好活下去,她也可以好好活下去…… 莫寻苦恼不已,托着脸望着蓝蓝的天空发呆。这里的天空真的好蓝好蓝,害她每次都想拿照相机把它拍下来,虽然知道是痴人说梦。 唉。她在叹气,一叹再叹。 漂亮的脸蛋上少了很多的笑容,总是懒洋洋的坐在亭子里发呆,明明前阵子还很嗜睡的她,最近却总是睡不安稳。 有人终于看不下去,不请自来的晃到她面前坐下。 咦?她先看到石桌旁的一双白靴,接着才抬起眸—— 「无梦?」她有点意外的看着他,给了他一个甜甜的笑容。「你怎么来了?」 「怎么?不喜欢我来?」无梦淡然的眸,幽幽地对上她的。 他对她,常常是若即若离的,想靠近她,又不想太靠近她,现在的他终于更加明白当初冬艳待在阎浩天身边的心情,怕他喜欢她,又怕他不喜欢她,一如他此刻对朗明月的心。 嗄?闻言,莫寻对上他的眼—— 「当然不是。」她小小声的说。 她喜欢看见他,但,有点小小的不安与无措也是事实,因为他那双犀利的眼眸总是让她想起某人…… 朝中有一派大臣每天都在皇帝面前说要永除后患,毕竟你夫君精通易容变脸之术…… 陡地,司马夫人上回所说的话在她的脑海响起,她的心一惊,睁大的眼眸傻愣愣地看着眼前的无梦。 不会吧?难道他是……赫连麒? 不,不可能的,那人不会这么做的,化身成无梦在她身边又何必?她真的太会胡思乱想! 无梦见她的脸一会儿红一会儿白,禁不住挑了眉,把他的花容月貌给凑近。 「所以,你是喜欢我来喽?该不会你这阵子每天愁眉苦脸的,都是因为我太忙着替你接客的缘故?你吃味了?」 天啊!他在说什么? 「当然不是!」莫寻脸红红地瞪着他。「我是有夫之妇,你不要胡说八道!」 「你也知道你是有夫之妇啊?那你成天让何晋陪在你身边,对他笑,怕他累,担心他没吃饱总帮他挟菜是怎样?」说起这个,无梦就有气。 「我哪有……那个又不是那个……」搞半天,她对无依无靠的何晋特别照顾,在他眼底却成了水性杨花了吗?莫寻心里有点急,不喜欢他这样想她,可是,话说回来,她又何必跟他解释? 他是无梦啊。 要说她真的对夫君以外的男人有那么一丁点绮想及动心的,也只有无梦他呵,他却这般想她,说什么都让她觉得不太舒服。 但,就算如此,她还是没必要跟他解释什么吧? 无梦看得出来,她是有些恼了,急了,气了。 她不是朗明月,所以少了朗明月的沉着和内敛,不是那种可以把心机藏在肚子里的女人,总是坦坦白白的把她的原貌呈现出来,所以看起来有趣,逗起来也好玩,就算她现在已大腹便便,在他眼底依然美丽万分。 「走吧,我教你弹琴。」他突然起身,伸手将她从石椅上拉起。 弹……琴?莫寻一呆,有点无法思考他现在所说的话。 第十六章 这全都城的人都知道朗明月弹了一手好琴吧?难道无梦是外来客所以不知情?竟说要「教」她弹琴?! 现在,她该点头说好,还是直接取笑他有眼不识泰山呢? 无梦好笑地瞅着她。「怎么?不想学?那你每天晚上偷偷点蜡烛看那些琴谱及指法,只是做做样子吗?」 「我……」怎么什么都被他看见了?莫寻的一张小脸胀红着。「我的琴弹得很好……那些书我只是瞧着玩……」 「我听过你弹琴。」无梦打断她。 嗄?他听过?不会吧?莫寻瞪大了眼,一副他在说谎的神情。 「深夜,我不小心在草堆里睡着了,是你的破琴声把我吵醒的。」 真是……够让人丢脸的了。 莫寻的脸颊气呼呼的鼓了起来,想骂人也不是,想哭也不成,实在太没脸见人了,堂堂一国名妓,竟被人说弹了一手破琴?传出去会如何?若有人说她冒充朗明月,是个彻头彻尾的假货……她还能好好活在这里吗? 她瞪着他,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的小手还在他的大手中,想抽回,却反而被他拉进怀—— 「喂,你干什么?」 「我不会把朗明月竟然不会弹琴一事说出去的,放心。」无梦的呼息淡淡地拂上她的脸。「话说回来,过去那些关于你的传言也不见得都是真的,不是吗?现在你又不待牡丹楼了,会不会弹琴又何妨?」 是啊,又何妨?现在的她是赫连夫人,没有任何人可以要求她弹琴跳舞,她也不需要讨任何人的欢心。 但,此时此刻的莫寻根本就听不下去他所说的任何话,她的心思全被他身上的味道给吸引了去—— 这么近的距离,就像之前赫连麒在酒楼开幕那一天吻她的距离。 原来,赫连麒身上那久违的味道,竟然就是无梦的味道…… 赫连麒,真的是无梦? 她不敢置信的怔着瞧他,尤其是他那双总是吸引她目光的眼。 原来,真的是同一人,所以她才会见了无梦也心动?因为,就算无梦变了一张脸,他的身上还是有赫连麒的影子? 不,或许应该说,她喜欢这样的男人,不管这个男人变成什么样子,她都同样会爱上他。 可,他为何要这么做?明明对她无情,又为何要化身无梦待在她身边? 她真的不懂。 「既然如此,你何必要教我弹琴呢?」她的嗓音轻颤着。他知道她不会弹琴,是否也代表着,他或许也知道她根本不是朗明月? 该死的……这种事不能发生! 如果她连朗明月这个身分都不是,那么,这个男人跟她就再也没有任何牵系了,不是吗?如果世人知道她不是朗明月,却顶着一张朗明月的脸,那她又该如何向世人解释?总不能一辈子躲起来吧? 她的脑袋好混乱,真的好乱好乱! 「我要教你弹琴,是因为我希望你快乐,如果你想学,我就教。」 她听见他在她的耳边低语。 心,也跟着乱了…… 近日来,一纸事关赫连山庄庄主及其夫人的契约文书,不意竟在坊间流传着,成为众人茶余饭后的话题,自然到后来,也传进皇帝金宿耳中。 赫连山庄庄主赫连麒替牡丹楼朗明月姑娘赎身并娶之为妻,朗明月姑娘须于一年之内有孕,平安产下娃儿后,娃儿归男方,男方将赠予女方一栋比牡丹楼占地还大的楼房外加一万两黄金,此合约自动解除。自此,男再婚女再嫁各不相干,若一年之内女方无法有孕,此合约条件及夫妻关系亦在一年后自动失效,口说无凭,特立此据。 立据人  赫连麒、朗明月 「这就是那纸契约书?」时年二十一岁的皇帝金宿,颇感兴昧地瞧着这张已经被众人传阅到都有点像是破纸的纸张。 一旁的太监答道:「已请人鉴定,确实是赫连山庄庄主的笔迹无误,上头还盖有赫连药行的大印,应不会是假。」 金宿边看边笑。「这赫连哥哥还真有趣,连这花样都想得出来,倒苦了这位朗姑娘,活脱脱一个大美人,竟然会答应替赫连哥哥生娃儿?」 「朗姑娘乃青楼女子,替赫连主子生个娃儿便可得万两黄金外加一栋楼房,这交易说起来并不吃亏啊,皇上。」 「听起来是没错,可我要是朗姑娘,找个富家子弟嫁了,该有的不还是会有吗?何必生了个娃还不能当人家的娘,到最后只得一纸休书的下场?这其中,还是带点儿情意吧?」 「这……奴才不懂。」情啊爱的,离他们这些太监太远了,已经到难以想象的境界。 「那你想过吗?关于这张纸为何会流落在外让众人皆知呢?」 嗄?「这……奴才也没想过,怕是这朗姑娘最近人红是非多,人家看不得她好,硬要她出糗才做出这等事来吧?」 金宿扯扯唇,斜了太监一眼,眼眸带着笑。「朕说你,就这么闲吗?把这样的事都呈上来给朕瞧是怎样?怕朕每天在宫里太无聊?还是太后那边给了你啥好处,叫你借此事来提醒朕该娶妻生子传宗接代了?」 「奴才冤枉啊!奴才不敢啊!」太监忙不迭跪下来,头只差没磕到地上去。 「是是是……那些大臣们硬要奴才把这东西呈给皇上瞧瞧的,说要皇上看看这赫连庄主的为人品性……奴才是念在皇上也叫赫连庄主一声哥哥的分上,才答应给呈上的,就当是一种关怀……奴才真是这么想的,皇上。」 啧啧啧。 「关怀?」金宿笑着点点头。「说得甚好啊,我也真的很久没跟赫连哥哥吃顿饭叙叙旧了。」 「是,奴才马上去安排。」听皇上这一说,怕被责难的太监大大松了一口气。 「不如先去见见嫂子吧,这阵子因朝中之事过于繁忙,朕连他的婚礼都没前去参加,真是说不过去呵。」 嗄?嫂子?皇上这是要去见朗明月吗?为何要见的人不是赫连庄主而是朗明月呢?太监不太明白的仰起头来,见皇上一脸的笑,忙又低下头去—— 「是,奴才马上去安排。」毕竟,皇上想见谁就见谁,他哪拦得住啊? 【第八章】 自从朗明月和赫连庄主的婚姻约定契约书流传出去之后,吉祥酒楼内众嘉宾及男草们全都不敢当着她的面问起或提起这件事,大家都当没听见没看见,但瞧着她的目光总是多了一点向情与怜悯,甚至,对某些人来说,可以更加肆无忌弹的关怀她、宠她、逗弄她,前者如何晋,后者如无梦。 发现无梦可能是她朗明月的夫君赫连麒之后,莫寻对他也渐不设防。看见他不会刻意躲起来,偶尔他不经意触碰到她或拉起她的手时,她也不会刻意将他甩开,只是顺其自然的跟他在一起。 那双眼,越看越熟悉。 就算脸不一样,那神情那姿态,挑眉的模样、撇唇的模样,瞧久了,便如同瞧着同一个人,越来越熟悉。 常常,他在月下无人的深夜里教她弹琴,她坐在前,他坐在后,在每一个琴音的跳跃里,他的呼息总会伴着她的心跳,和着美美琴色共谱一段曲,或悠扬,或沉静,或思念,或哀伤,不管是什么,都是美的、令人快乐的。 她喜欢他的长指,白皙修长又好看。 她喜欢他身上淡雅迷人的味道,靠近他,可以让她彷徨迷惑的心得到安慰与纾解。 她喜欢他静静瞅着她的模样,就算不说一字一句,那种她是他眼底唯一的感觉,也可以强烈到让她无法呼吸。 就算,是短暂的,是暂时的,不会永远,她也想拥有。 片刻,即永恒。 对她这个从二十一世纪穿越过来的人来说,珍惜当下变得太重要,因为她不知为何而来,也不会知道何时会去,所有的一切根本就像是一场梦,梦醒了,就啥也没了,她怎能不珍惜? 第十七章 今夜,园子里的花香特别浓。 莫寻感觉到肚子里的胎动似乎特别厉害,不时有东西从她肚皮里鼓出来,可能是小手或小脚,一会儿踢她下腹,一会儿打她上腹,她笑了出来,用手边摸边对着肚子里的宝宝说:「乖,妈咪在这里,我知道你很想出来见妈咪,可是还不到时候呢,得再等等,要玩可以,但不可以太用力喔。」 胎动,是个很奇妙又很棒的体验,一个小小的生命在肚中孕育,他可以感受到你的所有情绪,也会不断好奇的想要探索外面的世界,希望有人可以跟他互动,因此不时的踹踹脚动动手,让她也可以摸到他,感受到他。 莫寻躺在何晋亲手替她制作的躺椅上,今夜什么都不想做,懒洋洋的只贪恋着天空上璀璨的星子。 一件厚厚的披风罩上了她,接着一个高大的白色身影在她的身旁蹲坐下来—— 「又在跟你肚子里的娃儿说话了?」大老远就听见她的笑声,和那叽叽咕咕的软言软语。 莫寻见到无梦,嘴角的笑咧得更开了,突然伸手去抓他的手,往她隔着一层衣物的肚皮上轻轻一摆—— 「他在动呢,一直动一直动,顽皮得不得了,你摸到他了吗?」她兴奋的对他说。 「嗯,摸到了。」无梦轻应了声。 他真的摸到肚子里的小东西了。太奇异……太过真实的存在感让他根本无法忽略…… 他的双眸散发着一抹极温柔的流光,修长的指不必人教,自动地去回应着小家伙的热情,在她的肚子上轻轻地游移触摸着。 月光下,就见一绝世美男轻抚着美丽少妇肚腹的画面,两人的脸上皆带着慈爱又温柔的微笑,让人瞧见了,恐怕都会以为那美男是娃儿的生父。 总在一旁暗自守顾的何晋就是这么以为。 近月来,这一男一女在一起的美丽画面他已经看见不下十回,他不能否认,这一男一女非常匹配,更不能无视朗明月每回见到无梦时那幸福又快乐的笑容。 所以,他不曾再试图拦下要靠近朗明月的无梦,或许也可以说,他也无力拦下这深藏不露的男人吧?习武者,尤其已达一定的层级者,很轻易便可以感受到对方的能力是否在自己之上,这一点,他不想自欺欺人。 想着,何晋的身影消失在月光中,不想成为这美丽画面里的一个突兀存在。 无梦的眸光往他那个方向轻扫而过,眸带笑,唇也笑。 没了那个碍眼又虎视耽耽的第三者,无梦觉得自己是作梦也会笑了,就算知道何晋终究不会是他的对手,不管是在武力还是在朗明月心底,但少了一个碍事者总是让人心情愉悦。 「他有没有踢你脸啊?」无梦把脸都靠上了,害莫寻的脸跟着红起来,手脚都不知往哪儿摆。 「没关系,他要踢就踢,开心就好。」无梦笑言。他怎么瞧,她肚子里的娃儿都该是个男娃,腿力可有劲呢,要真是个女娃,也绝对是个好动好玩整天只想爬树的野姑娘。 不知从何时开始,他就已经不曾想过或计较她肚子里的娃儿是男是女了,他仔细推敲又推敲,想来想去,好像打从她怀了他的孩子,他就未曾思量过这样的事,完全违背了当初娶妻生子的目的。 是他变了?还是她让他变了? 不管是哪一种,她的出现让他改变了很多是无法否认的事实,和她在一起,他很自在,也很快慰,喜欢她开心笑着的模样,很想把她拥进怀里,不管现在他的身分其实是无梦。 像这样,把她拥入怀…… 无梦手揽住她微胖的腰身,把他的俊颜偎在她的肚子上,美其名说是在听胎动,事实上,他想这样抱着她的渴望更浓些。 「无梦?」他这样抱她,让她的心跳变得好快。 虽然四下无人,可,要是他这样抱着她的模样让人给瞧见,她就真的要给赫连麒这个夫君戴绿帽了,虽然,这两人根本就是同一人。唉。 「别动,娃儿正在跟我玩呢。」无梦不理她的抗议,将她的胖腰环得更紧些,就怕她跑掉。 「无梦……我是有夫君的人。」她不得不提醒他,他此刻的身分根本不宜这样抱着她。 果然,无梦的身形一顿,抱着她的手松开了些,却没移开。 「那又如何?」他冷冷地说:「你跟他的婚约只不过是建立在相互利益之上,等你生下这个娃儿,全部都结束了不是吗?别告诉我,你爱他。」 那纸合约书几要被传遍天下了,不全都是她的主意吗? 她要让世人都知道他赫连麒不过就是为了个娃儿而娶她,没情没爱没血没泪的人,不是她受他冷落,而是这根本就只是一场交易,谁也不欠谁……虽然,到现在他都还没搞懂她这么做的目的,但,绝不会是因为爱他吧? 莫寻闻言微微一愣。 他以为,她不爱他吗?或许,旁人看起来都会是如此吧?她没理由爱他,不是吗?但,可笑的是,她却是爱他的。 她轻轻地把身上的无梦给推开,站起身,仰望着天上的月光,她极浅的笑了。 「是啊,我是没理由爱他,但,在我还是他妻子的一天,我也想遵循该有的夫妻之礼。」 无梦冷冷提唇。「这又何必?你连你们之间的私密协议都公开于世了,还希望他念着那一丁点甚至不曾存在过的夫妻之情吗?」 突然,莫寻回过头来幽幽地瞅着他。「你说,他会为了此事恨我吗?」 无梦嗤笑一声,低眸。「我又不是他,我怎么知道?」 「那如果你是他,会恨我吗?」 闻言,无梦若有所思的抬起头来,直视着她的眸。「无所谓恨不恨,男子汉敢做敢当,既然是事实,就算被摊在世人眼下又何妨?说到底,受伤害的人是你,不是他。」 让世人知道她为了钱为了房可以签下不要娃儿的契约书,对她何益?恐怕会说是青楼女子本爱慕虚荣、无情无义了,这样的说法,相信远比评论他的所作所为者多更多。 莫寻笑了。「若他是你,也会为我担点心吧?」 啧,她还笑? 无梦眯起眼,不解又困惑。「他为你担上一点心,你便觉得快乐吗?」 「是啊,如果可以折磨到他,就算只是一丁点,我也很开心的。」莫寻这样答,一双灿然的眼眸定定地落在无梦身上。 她爱他。 比他所以为的多更多。 为了他,她可以做很多很多事……包括抛弃他,成为罪人。 吉祥酒楼的营业时间跟一般酒楼不太一样,人家青楼妓院专上晚班,这吉祥酒楼却从中午开始营业到晚上,下午时段的预约总是要排上个把月才排得到,晚上时段因为官夫人的相公们大都会回家,宫夫人都得在家陪伴,反而客人比较少。 几位名草在圈子里赏枫兼喝茶,配上厨子今日特制的小菜,偶有舞文弄墨者,偶有吟诗作对者,当然也有只爱卖弄一张闲嘴者,或有躺在大树下一言不发者,总之,大家都图个写意自在,这是老板娘的开店宗旨,他们也很乐意遵照办理。 「今儿个小菜特别精致好吃,厨子是怎么了?大发慈心来着?竟用心来讨好咱们了?」 「喷,厨子讨好我们做什么?还不是那位贵客又来了。」 「贵客?」正在提笔练字的一名男草停下了笔,往这头扫了过来。「你是说上个月到老板娘房里做客做了大半天都没出来的那位?」 「不是他是谁啊?老板娘铁定为了招待那位贵客,才请厨子特制这些小菜,我们是沾了他的光,所以多吃一点吧,这机会可不是常常有。」 「谁说的?以后他搞不好常常来!老板娘快生了不是吗?这娃儿一生,她也不再是赫连夫人了,人家只会走得更勤才是!」 第十八章 「那也不见得,老板娘虽美,但我瞧那小子年纪可又轻些,当不了靠山的。」 有人不以为然的挥挥手,挟了一口菜进嘴里。「说来可惜,赫连庄主和咱老板娘看起来可登对呢。」 「登什么对啊?不说是个病主子吗?」 「病主子也能生娃儿呀,倒没什么打紧的,不是吗?」说话的人压低了嗓音。 「要是没那契约书,那人早一步走,老板娘岂不成了富婆?」 大树底下,有人轻咳了几声,然后直坐起身子瞧着他们这些「三叔六公」—— 「那贵客是谁?」问话者,正是无梦。 「不知道,只知道每次来都一堆家丁在外头候着,有斯文的有孔武有力的,一身锦衣玉冠,举止气派优雅,怕是大有来头。」 「现在这人在朗明月房里?」 「是啊,我亲眼看见他进屋去的,也快半个时辰了……咦,无梦,你要干什么?老板娘交代过任何人不得打扰,连端菜的都不能进去……」这人话还没说完,早就不见无梦踪影了。「完了,会不会出大事啊?这无梦没事去凑什么热闹?会不会跟守在门外的何晋打起来啊?」 「别理他了!他一向独来独往的,我们犯不着为他担心。来喝茶吧,菜都要凉了,快吃吧……」 朗明月的房间,位在吉祥酒楼主楼外的另外一处楼房、整个园林的一隅,幽静而少人扰,平日出入的就只有她本人和丫头晴儿,何晋在特别时候会守在门外,大多数时间则不会在这里,毕竟要进得了这处房,也得先进得了吉祥酒楼的大门才行。 此刻,就算是特别时刻。 莫寻看着眼前这位登门拜访的贵客,在一段闲话家常之后,他似乎还不太想要进入重点,难不成,这个人是专程来与她风花雪月话家常的吗? 「这位公子,你该知道吉祥酒楼只招待女宾,不招待男宾吧?」莫寻笑着提醒他。 「当然,所以,我是唯一的例外?」 「可以这么说。」 「那是我的荣幸。」 「可,公子,我这是吉祥酒楼,不是牡丹楼啊,您若只是想找个姑娘聊聊天,似乎是找错地方了,若您其实意不在此,可否明白道出来意?免得小女子我惶惶不可终日,这样有碍我腹中娃儿的健康,就算,我跟夫君的关系不好,可也是个爱娃儿的娘啊,您就开门见山说话吧。」 贵客闻言,哈哈大笑。 这位朗姑娘,说话还真是有趣,胆识也过人,他拿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满眼赞赏地瞅着她—— 「夫人,朕……我对你真是有点相见恨晚的感觉,早知道,我该早几年拜访牡丹楼,就算只得你这一红粉知己,不为其他,我也甚是愉悦了。」 如果早一步遇见她,他是否会把她收为己有呢?或许会或许不会,但,可以确定的一点是,他定是会喜欢上她的。 「感谢您的抬举,明月不敢当。」莫寻头微低,一双眼却没从对方的脸上移开。 「那我就直接说明来意了。」 「公子请讲。」她等这一天可等很久了。 打从她决定把她和赫连麒签下的私契刻意流出去引起骚动的那一天,她便开始着手布局和赫连山庄及赫连麒划清界线,为的就是这一天,只是她没想到尊贵如当今皇上竟会私底下会见她,但,这也同时给了她一个契机…… 「事关赫连庄主,因两年多前曾发生一件大事,导致朝中官员对他精通变脸易容之术一事甚为忌惮,不时递状说要处死他……」金宿边说边盼着朗明月,见她似乎面无表情,只是深思不已,便继续道:「聪明如你,该知道上位者的难为之处,我明知他无辜,可也不能真放下心来,但要真把他公然处死,也于理不合,传了出去,可要留下千古骂名了,让本公子我真是难为极了。」 闻言,莫寻冷漠的挑挑眉。「公子不是为难要不要杀了赫连麒,而是在为难该怎么杀他才不会让自己沦受千古骂名吧?」 金宿眉眼之间的笑意瞬间消逝无踪,他盯着她,唇角微抿,前一刻还像是个玩世不恭的年轻公子哥儿,下一瞬间就成了精明世故的冷酷帝王。 「你当真不怕死吗?」他冷冷提问。 「怕啊,怕死了,尤其怕公子您把不该牵连到本姑娘的罪都一并算在本姑娘头上,正想着该如何明哲保身呢,我可不想因为替赫连麒生了个娃儿,连命也没了,这笔交易怎么算都不划算,您说是吗?」莫寻的回答也很冷,细细的眉往上挑,美眸瞬也不瞬地望着他。 就算怕,她也万不能示弱。 虽然这副身子不是她的,虽然她不知道这副身子若死了,她的灵魂将回到何处?或飘往何处?或许,会因为她的死而让一切的一切回到最初始的那一刻,这对她而言又何尝不是好事? 但,她暗暗抚摸着肚中有些妄动的娃儿,脑海中想着的是她第一次见到赫连麒和无梦的一幕幕,舍不下呵,她想看着娃儿长大,想跟着娃儿的爹平平凡凡的开店过日子,不想离开。 所以,她得尽力保有这一切…… 「你当真不爱赫连麒?」 「他有何值得我爱之处?」 「既不爱他,为何嫁他?」 「这一点,全千邺国的人都可以回答你,不是吗?」不外乎就是她朗明月爱慕虚荣、贪图荣华,为了钱可以出卖小孩等等,族繁不及备载。 金宿笑了。「这就是你故意把契约书流出去的目的?」 莫寻心惊,眼皮跳了一下又一下,差点没慌到在他面前泄漏了心思。 「这倒不是。」莫寻淡淡的撇撇唇。「我是想让大家了解这一切只是场交易罢了,我没有很可怜,没有被冷落,没有大家在外头传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原因,才导致赫连麒对我们母子俩的不闻不问,与其被说成我朗明月不受宠、风姿不再、举止不知检点,我宁可被冠上爱慕虚荣的罪名,就这样。」 金宿点点头。「所以,你的结论就是,你不想当赫连麒的陪葬。」 「对。」莫寻想也不想的便回道。 「我又为何要答应你?」 莫寻冷冷地看着他。「这不就是你来找我的目的吗?提出个好条件然后跟我交易……否则,你为何来此?」 陡地,金宿长手一伸搂住她的咽喉,把她一张美丽的脸给拉近—— 「朗明月,太聪明不是件好事呵。」 「我的聪明不会威胁到你,以公子您的人格,相信不至于因此置小女子于死地才是吧?」 金宿再次大笑,朗朗笑声一直传到房门外,连刚到门边不远处的无梦都听见了,一道浓眉不由得轻蹙。 这嗓音……真是该死的熟悉呵。 无梦瞄了一眼守在门边的几个侍卫,一个是皇帝身边的公公乔装的,另外两个是皇上的贴身侍卫,所以,错不了,在屋里的人正是金宿。 一男一女共处一室,不让任何人进入,金宿那小子还笑得这么开心,两人相处还超过半个时辰……朗明月究竟想干什么?难不成当个赫连夫人还不能满足她,她还想入宫当娘娘吗? 无梦紧紧握住拳,青筋在他的额际若隐若现。 他没冲动的冲进去,反而转身离开,看见一旁的何晋,他连招呼都懒得打,反倒是何晋把他给拦下了—— 「别惹我。」无梦咬着牙紧绷的道出三个字。 「你知道屋里的人是谁?」否则,无梦为何怒气冲冲而来,却又连进个门都不进便要走了? 「不知道。」 「无梦——」 「别叫我!」无梦反手一挥,把何晋给震开,转瞬间已消失在酒楼。 就在这天深夜,朗明月在足足阵痛了两个时辰之后,在黎明到来之前替赫连麒产下一女…… 第十九章 【第九章】 娃儿,一直在哭,似乎在抗议着她的娘一生下她就把她丢给别人带,却连回来看她一眼也无。 赫连麒抱着怀中娇小却又哭得很活力旺盛的娃儿,心底是喜悦的,同时却又带着一抹很深的惆怅,他知道这一切都出自于朗明月,不,该说是那个不是朗明月的朗明月。 他想不透,她竟可以如此心狠,娃儿才一落地,她就派人送了给他,还硬是要何晋亲自点收一万两黄金才肯走人,顺便附上一纸休书,说是她休了他,从今而后,两人概无瓜葛。 他想过的,把她留在身边,把合约给撕烂,三个人快快乐乐在一起,可她连让他开口的机会都不给,把孩儿送来,轻易就让两人的关系划下句点,他该说什么? 是他自找的! 怀中的娃儿一点都不重,可他却觉得整个人很沉很沉,这辈子,再多的风浪都没能动摇他一分一毫,但这个女人却轻易的办到了……他该放下自尊把人给追回来,还是潇洒一点放她走? 又如果,她那么急于撇开他的原因是因为金宿,那他该如何? 想到此,他才发现,就算他化身无梦待在她身边好几个月了,他还是没能弄懂她的心思,简直可笑至极。 「刀叔。」他抱着娃儿站起身。 「是,庄主。」 「娃儿暂交给你吧,我得先去确认一件事。」 闻言,刀叔恭敬且小心不已的上前接过小娃儿。「庄主是否要先帮小娃儿取个名字呢?」 小娃儿被送到庄内十来天了,他每天看着庄主抱着小娃儿发呆,愁眉不展,就算对娃儿笑着时,也是苦笑,看来,庄主的心上是有着夫人的,偏偏拉不下脸…… 他真的很想问,那张脸皮有那么重要吗?对庄主这个常常把脸皮换来换去的人来说,脸皮不过就只是张皮罢了,难道不是? 「等我回来再说吧。」他想过,可脑海中总是出现那女人的脸,他连她真正的名字都不知道,让他在想女儿的名字时总便不上力。 他得去一趟吉祥酒楼,把一切事情给弄明白才成…… 可,吉祥酒楼的大门容易进,朗明月的闺房却不易进,何晋远远看见他,随身佩剑便像是泄愤似的朝他飞了过来—— 「你这是在干什么?无聊找人练剑吗?」无梦身形一退,以拳风震开。 「问问你干了什么好事!」何晋继续出招,完全没有相让之意。 「我能干什么好事?你倒说来听听!」真是气煞人也,无梦这阵子的闷气全爆了开来,不只守,还连连出击,既然人家想当他的出气筒,他又何必客气? 「这十天你上哪儿去了?不是爱着小姐吗?在她最伤心难受的时候,你去了哪里?小姐为你茶不思饭不想的,又牵挂着刚出生的小娃儿,每天偷偷的哭,这时候,你在哪里?」 真是见鬼了……何晋这家伙究竟在说些什么? 无梦身形一顿,竟硬生生中了对方一招,力道之大让他连退了几步。 何晋见状,出招更是快狠准,在对方显然被他的话所影响了的当下,连连击上他的左胸、右脸和下盘。 「你这个小人!」无梦气闷的想起身,却听见对方又说—— 「不爱小姐的话就给我滚!不要再回来了!如果你的爱对小姐而言是换来更多的眼泪,那我会杀了你!」 无梦挑了挑眉,伸手抹去唇角的血迹。「我爱她不爱,关你什么事?」 「就关我的事!」 「你爱她?」无梦轻哼了一声。「有胆子爱却没胆子说?」 何晋提剑朝他挥去,已恢复正常的无梦轻闪而过,出手只用两指便扣住他的剑—— 「住手!」一身单衣的莫寻,病恹恹的出现在房门边。 明显瘦了一大圈的她,脸色苍白得像鬼一样,一双美眸也肿得不象话,更别提此刻她摇摇欲坠的身子了…… 无梦想起了何晋刚刚所言,说她思女甚切,说她每天盼着他回来,原来一切是真? 他以为,她够狠心够无情,原来,只不过是只纸老虎,一撕就碎。 「……你来了,终于……」她说。没叫他的名,只是对他笑着,泪却一颗颗往下掉,越来越凶,止也止不住。 无梦瞅着她,心,震着,痛着,没开口,只是松了指劲,让何晋抽回了剑,消失在他们面前。 莫寻脚步踉跄的奔向他,紧紧紧紧地环抱住他。 他还是冷然,一动也不动,无言的在惩罚她对他本尊赫连麒的伤害。 她彷佛懂他的冷漠所为何来,只是抱着他,不说一句话,静静的落泪,那样楚楚可怜,安静得令人心疼不已,哪像是那个勇敢撑起一家酒楼的当家老板娘? 在他眼底,她的柔弱令他心怜又心动,这十多天来的思念与怨怼化为行动,双臂一敞,他回抱住她,柔又轻,像是怕碰碎了她。 「这么想我,早该跟我说的。」他戏谑着,吊儿郎当似的玩世不恭样,嘴里说说过过瘾,抱着她的双臂却依然有如君子般温柔。 「我是人妻。」 无梦眸色一黯,竟不知该喜还是该怨恨。「现在不是了,所以可以这样跑过来抱住我?」 「是啊。」莫寻窝在他怀里苦笑。不想说,不能说,她是因为过于思念他这个人,担忧着他会气她一辈子,永远不在她面前出现,每日盼啊盼,在心里头念啊念地,都成了疾。 还有,她想着她的娃儿,她的亲生女儿,想到她一生下来就不能好好待在她这个娘身边,心里头就有无限的怨与无奈。 她非得这么做不可,让世人都觉得她无情冷漠,让世人都觉得她可以因为钱因为爱自己而做出任何事,这样,才可以把她接下来要做的事合理化…… 但,在这之前,她要确定无梦是爱她的,以后不管发生任何事,这个无梦都会再回来她身边,她非得确定这个不可…… 如果他不爱她……她会过得很悲惨吧? 可,她相信他是爱她的,如果没有一丁点的爱,他又何须再回来?不管怎样,她让自己这样相信着。 无梦突然挑起她始终窝在他怀中的小脸—— 「怎么又哭?」他在心里叹息,在她再次落下一串泪的当下,低首吻去她的泪,再啄上她的唇。 她终是泪崩了,一直哭一直哭,让他吻了又吻…… 他,心疼不已。 她爱他无梦又何妨?不管是无梦还是赫连麒,他终究是他,她爱无梦,他就当无梦让她爱吧。 只要,她开心快乐。 只要,她可以陪在他身边长长久久。 这日,他抱她进了她的香闺,褪去她身上的衣,一次又一次的要了她…… 隔日,刀叔亲自前来通报阎浩天有急事找他,赫连麒马不停蹄的赶到了阎家堡,没想到阎浩天一见到他就把他家爵儿丢进他怀里,说爵儿难得想起他,嚷着要找赫连叔叔,他想让他惊喜一下,便叫刀叔速速把他给找回来。 这象话吗? 赫连麒没好气的双手托着娃儿,迷人的双眼瞪着爵儿。「说,你爹爹是不是太过分了?没事把我给叫回来干什么?让叔叔我跑来跑去的,就为了你这个臭娃儿难得想起我一次?」 两岁半的爵儿不太满意的打了一下他的手。「爵儿不是臭娃儿,香香的!」 赫连麒笑了。「比起我家那个可爱的小妹妹,你算是臭的,知道吗?」 爵儿努努鼻子。「她比我香吗?」 「嗯,好香喔。」 「那我要去闻闻看。」 「好,找一天去吧,小子,你若喜欢她,可以趁早叫我一声爹。」 阎浩天看着他俩,笑了,不过,他的笑容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心里头总惦着一件事,难免心神不宁。 第二十章 「说吧,阎大堡主,有事憋在胸中,会闷出病来的。」赫连麒懒洋洋地说了一句。他才不信,他这么急召他回来,是为了把儿子给他玩呢,他又不是第一天认识阎浩天。 阎浩天看着他,双唇动了动,却没冒出半个字来。 赫连麒犀利的眸扫了过去。「喂,你是男人吗?阎浩天?」 「我答应过她不说的……」可是,总觉得不妥。 事关重大呵,宁可防患于未然,免得一步错、步步错…… 莫寻跟着无梦的脚步,晚了一个时辰才回到赫连山庄,她先去奶娘房里偷偷瞧了一眼女儿,女儿正在睡,她不敢吵醒她,所以连抱她一下都没有,只能看着她掉泪,好一会儿才走出奶娘的房,叫刀叔让厨房准备了一桌子下酒菜和一壶好酒,等在房里,要刀叔把庄主从对门家给请回来,说是有事相谈。 她颤抖的替两人倒了酒,掏出已备好的药包加进其中一杯酒里,她轻轻地摇晃着让药粉可以均匀散开,然后她瞪着那杯酒,几乎是屏息的等待着赫连麒到来。 她没有等太久,赫连麒便走进房里端坐在她面前,扇子挥啊挥地,很有闲散的意味。 他盯着她的眸,见她的眼睛比昨儿还肿,就知道她刚刚看到女儿时铁定又哭了。 这傻瓜……不过就是个小女人,为啥想做尽男人该承担的事? 「想跟我说什么?」他敛了眸,低头瞧见了桌上的酒杯,心一紧,思索着。 莫寻笑了笑,伸手替他在碗里布菜。「想好好跟你吃一顿饭、喝一回酒,就像好朋友那样,可以吗?」 赫连麒没说话,吃下她挟给他的菜,配着饭全给吃下肚去。 莫寻笑着,又挟了几道菜进他碗里。「多吃点吧,全都是你爱吃的。」 她看着赫连麒把饭菜全吃下肚,然后端起那杯酒—— 她在桌子底下的双手正握着拳,紧张得连呼吸都不敢,尤其当赫连麒若有所思的盯着她的眸时,她觉得自己全身都在颤抖。 他,终是喝下了那杯酒。 她吐出了一口气,泪也在同时落了下来。 「不要哭,傻瓜。」赫连麒长手一伸,越过桌面,轻抚上她颊畔的泪,笑道:「不管你对我做什么,我都会原谅你的。」 什么?他在说什么?他全都知道了? 莫寻瞪大着眼,泪水却滚滚而落,然后,看着赫连麒在下一秒钟倒在桌上,不再动了。 她其实很怕,怕他会因此再也醒不过来,毕竟,她又不是在演连续剧,很多事根本无法完全掌控。 她起身走上前,弯身紧紧紧紧地抱住他。「赫连麒……对不起,没经过你的同意我就让你这样死了,但,与其一辈子忧心着那人何时会出手害你,还不如我借之手除去你,让那人安了心,这样,你才会一直好好的…… 「我希望……你可以用无梦的身分待在我身边,我们一家人可以一起平安到老,我擅自作了主,你要怨我怪我恨我,我都认了……因为唯有如此,方能保你平安……若你不原谅我,终是要离开我,我也认了……但,我会一直爱着你,比现在更多,一天比一天多一点,你若要折磨我,那就这样对我吧…… 「如果,你其实比你想象中的爱我,那就让我再嫁你一次……让我嫁给无梦,让我们可以一辈子在一起…… 「知道吗?其实,我根本就不属于这里,我来自可能几千几百年之后的未来,却一来到这个年代就遇见你,嫁你为妻,是缘分吧?那缘分该有多深呢?才能让我穿越时空来到你面前……」 这一夜,她抱着他一直说着话,直到夜深…… 月黑风高。 在约定的地点,寂静无声,莫寻静静地站在湖边等待着。 已入冬,湖面都结了冰,莫寻一动也不动的等着,心很慌,怕时间拖得太久,赫连麒身上的假死药还没解,他就真的被这寒冷的天给冻死了。 可,她看也没看地上的他一眼,要狠就得狠到底,这样才能取信于金宿,相信她真的替他杀了赫连麒。 终于,她听到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莫寻缓缓回头,看见一顶华丽的轿子被放下,皇上金宿从轿子里走出来,随从只有数人。 「朗姑娘,事情都办成了?」金宿朝她走来,顺便瞄了躺在地上的男人一眼,示意身边的公公前去查探对方的鼻息。 公公收回手,看着赫连麒唇角及鼻孔的血,有点嫌恶的退开。「已经没气了,皇上。」 「没气了?」金宿淡淡地提唇。「你确定?若有一丁点错漏,朕会要你狗命!」 「奴才确定,皇上,赫连庄主确实已经死了。」 闻言,金宿挑了挑眉,望向朗明月。「你确实是把我给你的药让他吃了?」 莫寻的心一跳,很怕自己露出什么破绽。「是,有什么问题吗?」 金宿难道看得出来赫连麒其实没死?不可能啊。 「没问题。」金宿冷冷一笑,下令道:「来人,把他给我丢进湖里!还有,把这个女人给我抓起来,送进天牢!」 莫寻错愕不已地望着他。「为什么?我已经帮你办成了事……」 在她说话的同时,她亲眼看见赫连麒被丢进冰冷的湖中,她的心一紧,痛不可抑。 等阎浩天把人从这冰冷的湖中捞起时,他还能活吗?她开始担忧着,心慌乱不已,指尖深深地陷进掌心里。 金宿睇了她一眼。「我怎能确定死的人真是赫连麒?他会帮人变脸不是吗?弄一个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脸的男人又有何难?把你抓进天牢,择日处死,若没人来救,朕就相信他真死了。」 莫寻不敢相信的瞪着他。「你是不相信我喽?」 真没想到金宿这皇帝心机这么深沉…… 她怎能成为他的人质?要是之后赫连麒醒了过来,知道她被抓进宫,他会坐视不管吗?他有可能不出现吗?弄了半天,她的存在还是会置他于死地?天啊,她怎么可以让这种事发生? 「我只是想更谨慎些。」 「既然不信我,那又何必让我替你办事?是我亲手毒死了我的夫君,你是要用这罪名顺便杀了我吗?」 金宿淡淡一笑。「夫妻本是一体,他若没死,你便可以生,他若真死了,拿你当陪葬,不也是应该吗?」 说到底,这个金宿皇帝还是很看重夫妻情义的道德论者吧? 因为她选择背叛了夫君,所以,他也看不起她,甚至完全没有要留她性命的意思……哈,哈哈,真是可笑极了。 如果,可以这样跟着他一起死,也无憾吧? 如果,她这一跳,可以回到现代,至少,她留下了一个娃儿给他,也算无骗他吧? 终究,她是不想连累他的,可怜的是她的娃儿,从此,可能真要没了娘…… 莫寻笑着,泪埋在眼底,边笑身子却不住地往后。「不必麻烦了,君要臣死,臣岂能不死?更何况是我区区一个小女子呢?你看着吧,若真有冤魂死鬼,我定会化成鬼来缠着你的……」 说着,莫寻转过身便往结了冰的湖面奋力一跃,随着冰雪的破裂声,她的身子也跟着沉入深深的冰冷湖底…… 是湖水不断灌进口鼻的窒息感…… 莫寻感觉自己的身子不住地往下沉,再往下沉,彷佛有一只手不断的将她往下拉再往下拉,她的脚根本踩不到尽头…… 无法呼吸了,她痛苦得就要死去…… 这感觉,和她当初在现代掉进大海里的感觉一模一样,接着,她就到了千邺国…… 所以,现在的她要穿越回现代了吗? 该死的……她是真的真的很不甘心呵…… 老天爷要戏弄她、折磨她,也不该是这样的玩法吧?把她一下子丢到古代,又一下子拖回去现代?她的人生,就是这样被人家乱搞的吗? 第二十一章 她想留在这里,想留在她爱的男人身边,不行吗? 非得要这样对她,让她回到现代,当古代的那段日子是场梦? 不…… 她不要…… 虽然在现代她有爹有娘,不,该说是有爸有妈,但,她爸妈很恩爱,少了她一个女儿就算会伤心,时间也可以治愈一切吧?何况,她已经死了一次,他们要伤心也早伤心完了。 这里,却还有她的牵挂。 她的娃儿,她的无梦,她的赫连麒…… 少了她,他们也会好好的吗? 或许,也会很好的吧? 她告诉自己。然后感觉身体越来越飘忽,完全不受她的控制。 就在她终于要昏迷过去的那一刹那,彷佛见到水面上一道巨大的光,耀眼到让她不自主地把眼眯起,然后,她的身子开始急速的往下坠…… 【第十章】 她不是这个朝代的人,她不属于这个年代,她来自不知名的未来,这里的生死簿里没有她的名字,她要去哪儿想去哪儿会去哪儿,全都在她的一念之间…… 如果她愿意留在你身边,她就会选择留下来,如果她不愿意,那么她就会回到她该回去的地方…… 凡事莫强求,一切随缘…… 这是她昏迷过去后的第四十九天。 赫连麒静静的坐在绣床边看着她,一张原本美如仙人的俊颜竟然蓄了小胡,沧桑不少,却也更添一股仙风道骨之味。 那一日,阎浩天事先告诉他她将要做的蠢事,他因此没真的将她备给他的酒喝下肚,单纯靠着他过人的功力展现假死状态,否则,他或许无法及时从假死状态中清醒过来,在她被送到赫连山庄之后亲自出手治她…… 他没想过,在他被扔下湖后,她也跟着跳下了湖…… 幸好,金宿小子不是真要她死,在她跃下湖之后,速速命人跳进湖中把她给捞起,更速速送往赫连山庄……若不是他有此举,事发之后,他早派人把那个昏君给砍了。 但,他终究还是晚了好几步,没能及时发现她为他做了傻事,而她也完全不给他这个神医一点面子,到现在还没有要苏醒过来的迹象。 为此,他还抱她上了山求助有通仙本事的道长,没料到对方竟对他说了一段话,叫他一切随缘。 该死的一切随缘! 他不知她何时发现他就是无梦的,但她在他假死的那段时间里对他所说的每一字每一句,他都听得清清楚楚。 她爱着他,却又不信任他真有保护自己的能力,才会冒这么大的风险和金宿那小子玩心机,差点命丧黄泉…… 她傻呵。害他这阵子心痛频频,一想到她就疼。 再下去,他就真的不必像过去十几年一样装病了,因为他真的病了,还可能一病不起。 「如果你胆敢就这样死在我面前,上天下地我都会去找你!你听见了吗?」他低沉的嗓音带着深浓的悲痛。 如果他知道这傻丫头会为了怕连累他而跳下湖,说什么他都不会配合她这个烂计划! 当初要不是阎浩天怕事有万一,终在是夜之前先告诉了他关于她的计划——假装帮金宿小子除掉他,让他以后用无梦的身分过日子,这样就可以让他们一家三口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在一起。 这个美梦吸引了他,因此害他一起犯了傻,想成全她。 不该的…… 他不该让她去见金宿小子,他应该直接把她绑起来带走,亲自会一会金宿,或者干脆把那小子杀了换人做皇帝,这样,她就不会是现在这个一睡不醒的模样。 想到她可能选择离开他,离开他们的女儿,他的心就整个纠结在一块儿…… 蓦地,他咳了起来,这样的病状已经持续二十来天了。 「庄主,喝药了。」刀叔亲自把丫头们熬好的药给端进房,见他在咳,赶紧把干净的布巾送上。 「说了不喝……咳咳咳……」赫连麒接过,朝他挥挥手,边咳边盯着床上的女人。「这女人一日不醒,我就一日不喝药,看是她先死还是我先死……咳咳咳……」 「庄主,你不喝药,这病要是再加重起了到时夫人就算醒过来也瞧不见您了。」刀叔拧眉道。 「是啊,我就是要这样,她要见我,就得快点醒来,真不想见,那也见不到了。」赫连麒淡淡一笑,低头,瞧见白色的布巾上已染了血,触目惊心地很是吓人,却只是略微敛眼,把布巾对折塞上腰带,不让刀叔给瞧见。 刀叔是个明眼人,更何况庄主的病症以他待在赫连山庄十多年的道行,也能推估个一、二,每日照三餐盯着庄主,又怎会不知庄主的病近日又加重了些,那血,一天也会吐上几次了。 他朝他跪了下来,闷着声不说话。 赫连麒抬眸,冷笑。「你这是在干什么?」 「求庄主喝药吧,就算庄主你医术高超,但不服药又不休息,这样一天到晚守着夫人,病只会越来越严重,到时,连神仙都救不了,那娃儿怎么办?她连个名字你都还没帮她取呢,难道就要她没了爹又没了娘吗?」 赫连麒瞪着他。 跪在地上的刀叔根本无动于衷。 外头,突然有娃儿在哭的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大声,那声音已然接近房门口,然后就在赫连麒蹙眉想要起身一探究竟时,房门却陡地被人用脚使力给踢开—— 砰地一声,娃儿哭得更大声了。 赫连麒瞪着抱着他家娃儿的赫连千彤,也就是阎浩天的现任夫人,自己胡乱给收的义妹,对她这样「粗暴」的行径感到不可思议。 「你干什么?」不知这样会吓坏娃儿吗? 赫连麒想要伸手把娃儿抱过来,赫连千彤却不让,反而对着他冷冷一笑。 「不是死也不在乎了吗?一个死掉的人怎么管得了娃儿怎么哭怎么闹怎么被欺负呢?你就当你自己死了吧!还有……」赫连千彤看了一眼床上的女人,抱着娃儿走得更近些,然后把一直哭一直哭的娃儿放到那女人身边去,对着那娃儿说—— 「你就在你娘身边哭吧,看能不能把你娘给吵回来,不然,你又要没娘又要没爹的,我可没打算收留你,还有,如果你没爹没娘的,连当我家媳妇也都不够格,知道了吗?」 赫连麒知晓,她的每一字每一句都是说给他听的。 虽然她所说的画面都曾经在他的脑海中重复过千百遍,但,当她就这样在他面前像是想要抽他皮吸他血似地狠冽指责他时,他的心却在瞬间被撕裂开,痛得他几要吐纳困难。 他触摸着胸口,感觉一股气血直要往上涌…… 千彤见状,担忧的想上前。「哥哥,你怎么了?很不舒服吗?」 「不要过来!」 「哥……」 赫连麒看了满脸担忧的千彤一眼,朝她笑了笑。「我没事,别担心。」 话是这么说,但,他这口血真要吐出来,恐怕就真的药石罔效了…… 他静心凝神,倏地落地而坐,运功提气,让体内真气迅速流动,贯穿四肢百骸,疏通气血,过了好一会儿,这才硬是把那股一直往上冒出的气血给压下…… 四周,却安静得令他意外。 娃儿不是在哭吗?是千彤怕吵了他,所以把娃儿给抱走了吗? 想着,他这才缓缓地睁开眼—— 莫寻静静的坐在他身边,正抱着娃儿喂奶,不过,与其说她在喂奶,不如说是为了安抚娃儿的哭泣而让自己的奶头给她当奶嘴吸。 见到他醒过来,对他浅浅一笑,腾出没抱娃儿的那只手,拿着绣花手帕帮他擦着汗。 「你又作恶梦了?」已经不知第几次了,这男人都在梦里咬牙切齿的对她吼,然后一直摀住胸口,像是很疼很疼。 她知道,是她太晚回来才害他得了重病,不只身体,连心也得了重病,就算她已经醒过来数月,娃儿也六个多月大,可以自己偶尔靠着东西坐着,用她的牙龈磨啊磨地啃烤饼了,但,他心口上的伤却还没复原。 第二十二章 赫连麒瞅着眼前的人儿半晌,尚未完全回过神来,后来才发现自己躺在床榻上一身汗湿,这才起身,长手一伸,蓦地把他的女人连同他的女儿给轻轻抱进怀—— 是啊,他又作恶梦了。 那日,莫寻终于清醒过来,但当时的点点滴滴却始终萦绕在心怀,怕失去她的恐惧感与那一段时间对她的怨与气苦,总化为恶梦…… 「我的恶梦又把你们给吵醒了?」所以,刚刚在耳边听到的娃儿哭声的确是女儿茉儿的哭声没错。 是的,当心爱的女人终于醒过来回到他身边,他得知了她的本名叫莫寻之后,便帮他们的女儿取名赫连茉儿,因为茉与莫同音,更期许她像茉莉花般的美和芳香,高贵而优雅。 「是啊,因为你的手乱挥,挥到茉儿脸上去,把她给打醒了,狂哭一通。」莫寻微笑的糗他。「以后茉儿睡在最里头,中间隔着我,这样,如果你又作恶梦手乱挥,会先打到我,不会打到她,这样如何?」 赫连麒低眸,似笑非笑地瞅着她。「成天就想霸占你老公就是了,连女儿的醋也要吃?」 莫寻努努鼻子。「谁说我在吃女儿的醋?你少臭美了!我真的真的没有你以为的那样爱你……唔……」 她的唇被他的唇给狠狠地封住了,他惩罚性的啃咬着她脆弱的唇瓣,又往下轻咬她敏感的颈项…… 两个人中间夹着小娃儿,就这样吻得有些天昏地暗,直到—— 一只白白的小胖手啪一声打上赫连麒的脸。 不痛,但赫连麒还是停下了亲吻爱妻的举动,完全不敢相信地瞪着那个依然在认真吸奶的小娃儿,她圆滚滚的双眼很无辜地看着他,像是要完全否认她刚刚才犯下的不孝罪行。 莫寻噗一声笑了出来—— 「民以食为天,你妨碍她吃ㄋㄟㄋㄟ了,所以被打活该。」嘴里虽这么说,莫寻低头却开始教训小娃儿。「茉儿,这样不行喔,没规矩的娃儿,妈咪会打屁股的,知道吗?」 又是ㄋㄟㄋㄟ,又是妈咪的,旁人听了也许会觉得怪,可赫连麒这几个月也听习惯了,知道那是属于她那个年代的说法,久了倒也挺顺耳,闲来无事时还会问问她那个年代的事,当成夫妻两人之间的神秘悄悄话。 只是,他一直没问她的是,在她昏迷长达四十九天的日子里,是否曾经有过回到她那年代的念头?哪怕只有一丁点? 他不敢问,不想问,因为怕自己无法承受。 只能努力爱着她、守着她、宠着她,让她完全没有时间去想她的那个世界,也让她完全不想再回去,心里只有他和茉儿,最好可以再多生几个,让她一辈子都很忙…… 「想什么?」见娃儿的心绪似乎稳定下来,莫寻把娃儿往他怀里一放,正要拉好衣襟把衣服整理好,却见他的眼正瞬也不瞬地盯着她雪白裸露的胸口瞧,她红了脸,赶忙把衣服穿好。「我要去酒楼里忙了,今儿酒楼里要办一场选男秀,真的很忙。」 她再不走,可能会被他再一次吃干抹净,她一瞧他那眼神就知道。 想着,她人已起身,手却被另一只大手给拉住—— 「等会儿再走吧,不差这一点时间。」手握得紧,根本不打算让她走。 莫寻的脸更红了,不敢回头瞧他,怕他那迷死人的眼神把自己电晕,然后就要在床上折腾半天才能走。 「茉儿在……」她找借口。 「把她放在摇篮里行,她又看不懂。」说做就做,赫连麒起身把娃儿抱到房间一角的木制摇篮里,转身回过头来就吻她,大手更是直接把她刚穿好的衣裳又给剥了…… 这一日,吉祥酒楼的老板娘一直到日上三竿才出现在酒楼里,唇还有点肿…… 赫连山庄第二十九代庄主,赫连麒之墓,享年二十八岁。 墓碑上刻着以上一串字。 墓前,站着一个一看便知极贵气的男人,和阎家堡堡主阎浩天并肩而立,男人一身锦衣玉冠,尊贵非常,墓的不远处则停着一辆豪华大马车,几名保镳侍卫都守在那儿,受令不准靠近。 「今日我特地送来宫中御食,希望赫连哥哥可以吃得好。」金宿淡淡地说。 阎浩天深沉不已地看着他。「人都走了三个多月了,皇上您这尊贵之躯,死时拜祭一次就够了,何苦又来?」 金宿瞄了他一眼,笑道:「阎哥哥是指朕在葬礼那天做做样子就罢了,何必又跑这一赵猫哭耗子假慈悲是吗?」 阎浩天挑了挑眉。「文武百官虽然明着不敢言,可私底下大家都明白,这人是你杀的。」 「是啊,是他们叫朕非杀不可的,可人死了,又全在嘴边念着朕,说伴君如伴虎,啧,真是可笑之至。」 「那皇上今日究竟所为何来?」还叫他来陪祭。 「只不过是要你传个话罢了。」 「传话?」阎浩天不解的壁蹙。 金宿望望蓝天,轻扯了扯唇角。「连你都以为朕真要杀了他吗?」 话问得轻,却让阎浩天一震,默然不语。 金宿笑了,在日光下眯眼瞅着他。「朕给朗明月的药根本不是毒药,而是泻药,如果朗明月真听了我的话有心要杀他,把那包药给他服了,他顶多就只是泻肚子罢了,根本不会死。」 阎浩天瞪大了眼,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所以……」金宿好笑的看着阎浩天的神情。「替我转告他,虽然赫连麒这名字已死,但,他夫人的吉祥酒楼,只要朕在这位置上的一天,它就是朕罩的,这是朕送他娃儿的大礼,也是朕要你帮忙传的话。」 话毕,金宿大笑,转身离开。 今儿个,烈日当头照,阔浩天的头有点发昏了。 所以,他刚刚没听错吧?搞半天,金宿小子根本就是吃饱撑着在耍着朗明月和赫连麒玩?这样就算了,到最后还顺手推舟的把宫里所有大臣一并给耍了,只差没贴公告说人是他杀的而已…… 「啊,对了,阎哥哥。」金宿突然又回过头来叫他。 阎浩天很想装死昏过去算了,但,这不是他的作风,只好硬着头皮上—— 「是,皇上还有何吩咐?」这回,他可是规规矩矩的叫人了。 「朕走后,把墓前的那堆东西都送过去给他吃吧,不要浪费了朕的一片心意啊,知道吗?」 真是……让人无言。 阎浩天咬着牙,目送那辆大马车把那不知该归类成好人还是坏人的金宿小子给送走。 墓地边的风,吹来有点凉。 随着这道风而来的,是无梦,也是死去的那位赫连麒。 他就这样站着,冷冷地睨着自己的墓。 「干什么跟过来?怕我被那小子给暗算了吗?」阎浩天好笑的回头,知这小子终究是不放心才会跟过来,恐怕把刚刚金宿的话都听进去了,他的耳力一向比一般人都好上许多。 无梦嗤笑一声。「我只是不希望我女儿没有了未来公公、我的妹子没有老公,不是为了你。」 「老公?」啧,这小子说话是越来越随兴了,害他最近跟他说话时,常常有听没有懂。 「就是相公、夫君的意思。」因为莫寻常常私底下这样喊他。 阎浩天点点头算是明白,伸手指着墓前的一堆御赐佳肴。「那小子说要给你吃的,记得带走。」 回他的,又是一道冷风…… 赫连麒飘走了,看不到人,看不到影,只听得见他的声音—— 「你想吃就带走吧,我要回去带娃儿了,最近吉祥酒楼的生意好到爆,我只能充当奶爸的分,您慢用吧……」 他,还真当他是鬼吗? 走路不用脚走,每次都用飘的…… 阎浩天摇头,缓步往来时路走去。 编注: @有关于阎浩天和赫连千彤的爱情故事,请看《艳娘》上下集。 后记 【后记 宋雨桐】 大家好,我是宋雨桐。感谢在豆豆小说阅读网阅读我的作品。 这次桐举办的〈雨桐百分百〉活动,感谢大家的热情参与,让桐收到很多明信片及大家满满的爱,很多读者朋友们寄来了超过十张以上的明信片,而且还有一些读者,在这超过十张的明信片中,想对桐说的话每张都写得不一样,有些是一句,有些是一串,不管怎么样,大家的明信片都被桐带回家好好珍藏了,能保留大家的来信,看到大家对桐的喜爱与支持,对桐而言就是一种极大的幸福。 在此,也分享一下大家对桐的书宝宝的意见—— 收到的明信片中,有三分之一比较爱桐的古装书宝宝,有二分之一比较爱桐的现代书宝宝,还有六分之一觉得两者都很爱。 读者最爱的书宝宝~~ 最高票当选——《艳娘》和《笑阎罗》 第二名——《真假夫君》和《一夜拐到夫》 第三名——《不良痞夫》 第四名——《总裁选妻》、《结婚再说爱》和《华丽总裁》 第五名——《恶将军》、《贴身管家》、《天敌的诱惑》 第六名——《魅爱》 由这个统计表中,桐发现一个挺诡异的现象,那就是,明明喜爱桐现代书宝宝的读者比较多一些,可是大家最爱的书宝宝却是《艳娘》和《笑阎罗》及《真假夫君》这三本古代书宝宝,很有趣吧? 可能是因为桐宝宝大部分是现代居多,所以喜欢桐现代书宝宝的朋友们明显会多一些,而桐在狗屋出版的古代书宝宝总共也只有三本,再加这本《吉祥酒楼》共四本而已,却能本本上榜,深受大家的喜爱,桐的心中自是欢喜不已,在此,还是得感谢大家对桐宝宝的爱护与支持。 《吉祥酒楼》这本书出版,桐的写作生涯也满十六年了,人的年纪越来越大,才发现日子过得越来越快,快到让人无法想象的程度,如果现在大家还很年轻,请好好享受与珍惜各位的青春岁月,因为,那可能是人生中最难以忘怀且美好的岁月,如果大家和桐一样已经要迈入熟女之龄,更要珍爱生命中的每一天,让每一天都是美丽而幸福的,这样啊,才能不枉此生,对吧? 特别要一提的是,这本《吉祥酒楼》应该算是桐的第三本穿越文,前两本的历史年代太久远,桐可以说是完全没印象了,桐也知道这几年穿越文很流行,却一直没想过要去写,刚好这回出版社要出个穿越主题书,就这么顺理成章的把穿越题材带进书里,给赫连庄主找了一个穿越来的新娘…… 不若坊间那数十万字的穿越文,桐写的这本书只能说是穿越小品,希望大家抱着轻松的心情来看书,看完以后会感到幸福又快乐,这样桐就很开心了。 这本书,可以说是《艳娘》的番外故事,虽然因为主题书之故会放在采花系列,但应该无碍大家的阅读与找寻,希望大家喜欢喽。 另,这本书桐写了一篇小小小的番外篇,会放在官网的汪汪部落格里,也会放在这本书的后面,希望大家看得愉快~~ 咱们下本书见。^^ 宋雨桐部落格之〈雨中梧桐〉 http://yeu101.pi/blog 欢迎大家没事来逛逛~~ 番外篇 【番外篇:两小有猜】 偌大的院子里,一个九岁男娃和一个六岁女娃,前者正在念书,后者则在挖土,挖土的女娃,胖胖的小手还不太会使力,每次被她挖起的土都会飞得半天高,这次干脆直接撒在男娃的书册上,还泼了男娃一脸。 只见男娃慢条斯理的把书册上的土给拨干净,再起身清理身上及脸上的土,一句话也没吭。 女娃拿着铲子抬头眯眼看着他,薄薄的唇很好看,眯着眼的小脸也很漂亮,活脱脱是个美人胚子,但,她的脾气显然和她的古典美相貌不太搭—— 「喂,阎爵,你可以骂我啊。我是故意的呢。」其实她不是故意的,但不知为何就是想这么说,看看他究竟会不会生气。 阎爵轻瞄了她一眼。「我爹说,男人不可以对女人生气。」 女娃笑了笑。「可我妈咪说,这世界上男女平等,是非对错和是男是女无关,女人也可以当家作主,男人也可以在家带孩子,只要两个人能够一起幸福快乐过日子就好,所以,你可以对我生气。」 说起她家的妈咪啊,啊,这里的人都说要叫娘,可她爱叫她妈咪,因为妈咪也喜欢她这么叫她,她,自然就这么叫了。 她家妈咪很不一样,知道很多很多大家都不知道的事,常常抱着她,介绍很多现在都没有的东西,譬如说车子啦、高楼大厦啦、可以用手一按就把便便冲干净的漂亮茅房啦,真是帅呆了。 「我不想生气。」阎爵淡道。 「为什么?」 阎爵又看了她一眼,才缓道:「因为你娘说,打是情骂是爱,我不想爱你,所以不想气你打你骂你,这样,你爹就不会一直要我娶你了。」 什么…… 女娃气得把铲子一把丢下,飞扑进他怀里,不,这样还不止,她干脆直接跳坐到他身上去,两只小胖手抓着他的衣领—— 「我哪里不好了?你说!」 阎爵冷冷的睨着她,俊逸的脸上带着一股极淡的笑意。「你的嘴里老是说些稀奇古怪的话,行为一点都不端庄娴淑,老挖土玩得一身一脸,又老爱爬到男人身上,哪里好了?」 女娃瞪着他,再看看现在的自己,的的确确是坐在人家身上没错,不禁有点气虚。「你……又不是男人,你只是男生……我也不是女人,我还是小女娃,我妈咪说,小孩子一起玩没关系,还有,我哪里说什么古怪话了?」 「人家叫娘你叫什么妈咪,人家叫爹,你叫爸比,这不是古怪话吗?还有,什么男女平等?丈夫是天,你不知道吗?以后我要娶的女人,定要懂得三从四德,你……绝不合格。」说着,他把她一把抱下去,拿着书册起身离开。 她,赫连茉儿,就这样傻傻地坐在地上,好久好久之后才哇一声哭了出来…… 爸比赫连麒说,她一定要抓住阎爵的心,让阎爵哥哥以后也叫他一声爸比的,这是爸比的愿望,很大很大的愿望呢,她当然要让爸比达成啦,可,现在怎么办? 阎哥哥根本就不爱她、不喜欢她,还说她不够格当他的妻子…… 茉见越想越伤心,越哭越大声,一直到有一个人走过来一把将她抱起为止—— 她瞪着来人,来人有点心虚的别开眼。 明明只相差不到三岁,不知为何两人的个头却差这么多? 对方竟然可以像大人一样将她一把抱起…… 还伸出他的手替她抹去脸上一堆泪…… 害她,心跳得好快好快,脸好红…… 他不是说他不喜欢她、不想爱她,更不会娶她吗? 「你怎么又跑回来?」她嘟着小嘴,泪汪汪的瞪着他。 「娘说,男人不可以让女人哭,虽然你不算是女人,但还是个女的……」阎爵说不下去了,因为觉得越解释越可笑,有点欲盖弥彰的味道。 其实,他没说的是,他并不讨厌她,只是很不想叫赫连麒一声爹,毕竟,打从一出生就被逼迫要叫人家爹的感觉,嗯,实在是不太好…… 但,他真的不讨厌她。 这是真话。 一辈子都不一定会说出口的真心话…… 桐注:至于阎浩天的儿子阎爵以后是否会娶赫连麒的女儿赫连茉儿,那就只有……问天了。 【全书完】 注:相关书籍推荐: 01、穿越来当家之一《吉祥酒楼》; 02、穿越来当家之二《如意香市》; 03、穿越来当家之三《富贵钱庄》; 04、穿越来当家之四《平安镖局》。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shu)】 【豆豆小说阅读网电脑站:.ddshu;手机站:m.ddsh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