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女人空姐》 第一章 长青航空的三名空中小姐在机场二楼的咖啡厅里闲聊。 「什么!你跑去报名了?」差点将已经入口的咖啡喷出来的雷琮芠下意识地用眼角瞄了瞄左右,还好,现在是早上八点多,机场还没有很多人。 她是个空中小姐,身上又穿着公司的鲜绿色制服,随时都得注意自己的形象。然而此刻她气愤地眯起了双眼,为什么为什么?她会有这样一个不怕死的好朋友梁永倩,所作所为每次都会让人心惊胆战,然后再将旁人逼至失控边缘。 「动作这么快,的确很符合白羊座凡事不落人后的行事风格。」相较于雷琮芠的大惊小怪,高希伦就显得冷静许多。她不是不感到讶异,而是天生稳重的性格使她在面对任何冲击时反应往往比一般人来得镇定。 「我猜,你最近一定没有看报纸吧?」 如早春般令人愉悦的白羊座女生,身高一百六十九公分,拥有人人称羡的纤细骨架的梁永倩闻言眨了眨那双孩子般的大眼,不明白地问: 「我去报名哈姆希国航线的首航,这跟看报纸有什么关系啊?」 就算是看报纸,她也只挑运动版跟生活版,其余的都给他草草略过,就算是看了也不会放在心上。 坐在对面的两人一起把眼睛睁圆了瞪着她看,然后一个望着咖啡厅的天花板叹了一口气;另一个则是双手揽胸,拼命的摇头。 「干嘛啊?有什么事就直说嘛!」她最受不了这种暧昧不明的情况了,那会使耐性比任何人都少的她发疯。 「你来说吧,希伦。」雷琮芠看了一眼高希伦,「我怕让我来说的话,我会一时失控,上前去掐住她的脖子或者抓着她的脑袋摇晃;为了我们公司的名声着想,就由比较冷静的你来说吧!」 梁永倩闻言抗议地皱了皱眉。 「是这样的,哈姆希这个国家目前发生内乱,听说是为了王位继承的问题,王储跟亲王,也就是国王的弟弟打起来了,情况很严重,昨天刚宣布首都戒严。」不愧是人称冷静高手的高希伦,说起话来永远不快不慢,每一字每一句都有一种优雅的节奏感。 「那跟我报名首航有什么关系呢?」梁永倩的反应是立即的。白羊座的她思想很单纯,她看得不远、想得不深,更不具分析、联想的能力,她永远只看眼前,以后的事对她来说有如人生尽头那样的遥远。 雷琮芠把剩下的咖啡通通喝光,这有助于情绪上的安定。 「你居然问说这有什么关系,老天!你的头脑如果不会运转怎么不干脆丢掉算了!」她吸了一口气,好让自己的声音不至于那么尖锐。 「你想想看,首都戒严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情况已经失去控制了,随时都有可能打起来。一旦开打,机场首先就要关闭,你若是幸运的在机场关闭前没有降落的话,那还可以拍拍屁股说再见;若是不幸,在我们飞机降落以后机场才宣布关闭,那你不就被困在那儿了吗?」 梁永倩蹙眉,这件事有雷琮芠口气里表现的那样严重吗?她很怀疑。 「还有更严重的,永倩!」高希伦慢节奏的声音加了进来。「亲王派的人对西方国家的干涉非常反感,昨天还把一架英国记者搭乘的直升机击落;虽然他们声称那架飞机是被流弹击中的,但是观察家认为这是他们向西方社会表达不欢迎他们介入的警告。」 梁永倩的眉头皱得更深,她还是不明白。「我们又不是西方社会,我们是台湾,属于亚洲国家。」 雷琮芠再度看向咖啡厅的天花板,彻底表达她对于梁永倩这句话的极度无奈。 「战争一旦打起来,谁管你是西方还是东方啊?」雷琮芠差点就把「你这个白痴」这句话给说出来。 「可是不对啊,如果像你们说的那么恐怖,公司干嘛不取消这次的首航?」 那是因为公司的主管头脑秀逗了,你也一样。雷琮芠翻白眼地在心里想着。 「实际上,公司对这次的首航也很斟酌。虽然说这是他们的交通部长跟公司签订的航线,但是王位争夺战一起,那位部长就失踪了,听说是因为他比较倾向于支持王储那一派,所以被尼尔亲王的人干掉了。现在他们的交通部没有人作主,公司也很伤脑筋,想飞,又怕没有保障;不飞,消息又都已经见报了。公司在这次的首航上花了不少钱宣传,若是在战争没有正式开打前宣布取消的话,不仅对公司的商誉有损,旅行社那边的钱也得还给人家,对公司来说是双重损失。」 梁永倩很认真地听着高希伦的分析,她甚至也喝了一口咖啡让自己头脑清楚些,以了解高希伦这段话背后真正的涵义,然而最后她还是宣告放弃。 「假如公司不飞,我也就不飞;假如公司觉得能飞,我又有什么理由恐惧飞到那个国家呢?」况且真遇上她们所说的那种情况,因为机场关闭而无法飞回来的话,旅客加上机组人员有两百多名,大家一起被困在当地,她也就不会感到那么害怕了。至于高希伦所说的,什么被击落那一类的,基本上,她认为这么倒楣的事不会降临在自己身上。 凡事乐观,对自己决定的事抱持高度热情,体内老是有一股冲劲促使她不断往前跑的梁永倩,是个不懂得三思而后行,做事直接又不会善后的白羊座女生。因为不知烦恼为何物,所以永远不会做最坏的打算。 事实上,她认为人生没有什么最坏的时候,纵使真的遇上了糟糕至极的事情,她也认为自己会有比别人更多的勇气来面对挫折与逆境;所以,在朋友面前,她永远是一副「天塌下来也绝对会有高个子先顶着」的态度。 「你还是不懂。」雷琮芠摇了摇头。「不过这不能怪你,完全不能怪你。你们白羊座的人有与生俱来的不怕死性格,所以你们的人生注定是要在风风雨雨中度过;我只拜托你一件事,在紧急联络人那一栏千万别填上我的名字,我忙得很,没空处理营救人质这种事情。」 「喂!」她抗议地敲了敲桌子。「太过分了吧?我是抱持着好消息与好朋友分享的态度来告诉你们我报名首航被录取的事,没想到你们不但没有恭喜我,还分别泼了我好几桶冷水,这太不够意思了,枉费我平常跟你们称兄道弟的。」 「谁跟你称兄道弟啊?我是欧洲航线跟你分在同一组才会『被迫』列入你的好朋友名单内而已。」雷琮芠说话之直接丝毫不逊于她的好朋友梁永倩。 事实上,她已经受够了梁永倩做事老是瞻前不顾后,用三分钟热度去参与,两分钟时间后悔,然后为了忘记让自己后悔的事,再用一分钟时间去寻求新奇事物来转移自己注意力的生活态度。 「真的搞不懂你!别人避之唯恐不及,你却迫不及待抢着报名,你的思考逻辑怎么老是跟人家不一样啊?」 「哪有什么不一样?你们难道不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吗?能成为首航那个国家班机上的空中小姐,这是多么难能可贵的机会?你们不觉得我们做空姐这一行实在是很单调,每天在空中飞来飞去的太过平淡,应该有些什么来刺激一下我们的脑袋吗?」说完后,她看到两人愤怒又不可思议的目光直射向她。 「这种话也只有你这种人才讲得出来。」雷琮芠受不了地道。 「有什么不对吗?」 「拜托!」雷琮芠翻了翻白眼,「最危险的莫过于我们这种行业了,我真的不想讲这种忌讳的话,但是你不觉得吗?离天堂最近的是我们,掉下来最快到达地狱的也是我们;我们的字典里没有『侥幸』这两个字,万一有个什么,我们是一点机会也没有的。」 「那种机率毕竟是很少的。」她慢条斯理地反驳。可不是吗?每天都有车祸发生,但飞机失事、被劫或被击落的事件,有时候一年也发生不了一件。 「算了,我不跟你这种人讨论这么深奥的问题,你的头脑组织太简单,无法想像这么复杂的问题。反正白羊座的人天生不知烦恼为何物?总是乐观得吓死人。」 「永倩,在决定这件事情之前,你到底有没有理智的想过啊?」高希伦问。 雷琮芠一脸问话的人才是怪物的表情,「你应该知道,白羊座的人是轻率、卤莽、冲动的最佳代表,她的脑袋里怎么会有理智这种东西存在呢?」 「喂——」梁永倩丢给她一记警告的眼光。「我可是想得很清楚才决定这么做的,真不懂你们为什么这么大惊小怪!」好吧,算她决定这件事情的过程草率了些,或者说她是因为白羊座凡事不落人后,具有开拓性的草莽性格作祟吧! 但这也不过是她要飞往某个因为王位争夺而可能发生内乱的国家罢了,可能而已嘛,又不是一定会发生,公司难道会冒着被扣留的危险硬飞往那个国家吗? 「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高希伦喝了一口咖啡,态度仍是让人佩服得五体投地的优闲。 「别以为一切都有公司作主,实际上,公司是骑虎难下;高层主管间目前也争论不休,谁都没有把握情势会怎么样。你以为公司这次为什么不用指派而用报名的方式?就是因为被指派到的人无不想尽办法推托,生孩子、转地勤、对阿拉伯人过敏等等,千奇百怪的理由都有,为的就是要躲掉这次的飞行。你倒好,深恐额满一大早就跑去报名,还沾沾自喜的把我们找来要我们恭喜你,拜托,你要我们怎么恭喜你?难道看着好朋友去飞危险性极高的航线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吗?」 听她这么一说,梁永倩换上忧虑的表情,不过这种表情并没有在脸上停留很久,因为电视上正在播出的新闻将她的注意力吸引住。 画面上显示着哈姆希国的尼尔亲王率领自己的部队包围王储住所,并在其广场前向民众发表演说。 「什么!?这个不要脸的大胡子,阴谋篡位就阴谋篡位,还在那边发表什么粉饰性的演说呢?真是一点儿也不干脆!」她是很具正义感的,对这种恃强凌弱的事她的反应通常比别人来得激动。 「你很快就有机会向他当面陈述你心中的不齿了,因为你下礼拜就要飞到被那个大胡子占领的首都去了。」雷琮芠为之前替她担心而感到生气,梁永倩这家伙对这趟危险至极的飞行根本一点也不在意嘛! 「我看你还是找个理由推了这趟飞行吧!你也看到了,新闻说他们的机场已经被尼尔亲王的人控制住,为的就是怕王储逃到别的国家寻求政治庇护。」 「那可好,我刚好飞过去把他接出来。」梁永倩自以为诙谐的回答招来两位好友狠狠的白眼。 「你要不要顺便去把宾拉登也接出来啊?他现在四处藏匿,处境说不定比这个王储还要可怜。」雷琮芠咬着牙道。 「唉,我是开开玩笑嘛!」她挥了挥手,缓和现场的气氛。「我知道你们是担心我,但是凡事都要有人率先去做啊!对了,你们要什么土产?赶快想一想我写下来,免得到时忘记了。」她兴致勃勃地拿出记事本,眼光询问地看着两人。 雷琮芠抚着额头,重重地靠到椅背上;高希伦则是一脸同情地看着她。 也只有白羊座这种天性乐观又不怕死的人,才能在这种时候还想到这个问题。 平静,太平静了,平静得令人失望。 抽空在这个简陋的候机室内部逛过来晃过去的梁永倩,不得不为这不够刺激的一趟飞行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说什么尼尔亲王的武装部队接管了这个机场,她还以为能够看到像电视上那种画面,比如荷枪实弹、面孔森冷的军人来回巡视,对所有外来的人报以警戒敌视的目光什么的,结果呢?什么都没有,四周宁静得连境管人员写字的声音都清晰可闻,哪里有什么战争的迹象?她可是抱着高度的冒险与好奇心把这个机场四周都观察遍了,就是嗅不到一丝战争的气味,亏她之前还曾经因为两位好友的话心里紧张了一下;现在可好,她回去非要好好奚落她们两人的胆小不可。 说起来,这儿真不像是一国首都的机场,太简陋、太迷你了,是她飞行三年以来所见过最窘迫的一个机场。占地小,跑道只有一个不说,连机场内看起来都像是临时拼凑而成的;人员寥寥无几,机场外不是人车汹涌的大道,而是由杂草和干燥的土地所组成的,一望无际的荒漠。若不是偶尔有几辆军用吉普车经过的话,她真的会以为自己是降落到某个人烟罕至的荒漠里来了。 受到电视新闻的影响,这次跟随首航而来的只有几名采访记者,原先登记的旅行团纷纷临阵退缩,结果他们机组人员加起来比乘客还要多;更好笑的是,他们可能得空机而回,她想这里的人大概忙着处理内乱,没时间到台湾观光吧! 真是不精采的一段飞行啊!连土产都没得买,也没有什么观光名信片可以带回去给雷琮芠和高希伦看,这对于喜欢以夸张的语法来渲染自己所见所闻的她来说,真是一件教人沮丧的事。 机组人员都在飞机上休息,还有半个小时飞机才要起飞,她厌倦了眼前一成不变的风景以及不断猛刮过来的强风,决定也回飞机里休息。就在她转身准备走向跑道时,原本空无一人的候机室里突然响起一道低沉又危险的男性嗓音。 「抱歉,我们不能就这么让你走,菲赛尔。」 梁永倩皱起眉,她最讨厌那种奸诈的语气;还有,他的英文很蹩脚,听起来很不舒服。 被包围在木椅上动弹不得的男子一身白色阿拉伯服饰,头上自白色帽子垂下来的布遮去了脸上的表情,受到这种威胁的他头也不抬,很明显的并不想理他们。 一共有五个凶神恶煞,加上那个坐在木椅上一动也不动的人,六个身材高壮的男子顿时让小小的候机室显得拥挤。 阿拉伯人总有数不清的恩怨,理不清的种族仇恨,纵使她是最看不惯恃强凌弱的人,但是在这种连西方强国都搞不定的中东国家,她还是勉强捺下丰富的正义感,假装什么都没看见的回飞机上吧! 但是她可以假装没看见人家,人家可是睁着五对眼睛瞪着她的一举一动;就连始终都拒绝抬起头的男子,此时也略微侧头瞄了她一眼。 就是那么一眼,使得她的心脏忽然狂跳起来。 好漂亮的一双眼啊!如海般湛蓝也如海般神秘,既深邃又锐利,仅仅是轻轻的一瞥,却让一向自认为很勇敢的她着实震动了一下。 「是航空公司的小姐,怎么办?」其中一人问道。 「不理她,先把菲赛尔带回去再说。」 那人的手试图伸向那名有着深邃蓝眼睛男子的肩头时,下巴忽然重重地吃了一拳。由于全无防备,他的身体直接飞了出去,压垮了看起来不怎么牢固的木椅,然后就一动也不动了。 其余四个人见状赶紧退了一大步,那名男子终于离开椅子,缓缓地站了起来。 「叛徒。」他低着头,淡淡地吐出这两个森冷至极的字。 梁永倩没有被这种场面吓到,反而是被那名男子瞬间的爆发力震住了。他看起来并不比包围他的那五名男子健壮,却能一拳打得人倒地不起,看来他刚才的镇定的确是有恃无恐,不是硬装出来的。 显然对方也没有想到他的一拳竟然如此惊人,在短暂的惊讶过后,他们互相投递了一个眼神,决定群起而攻。 一场混乱的打斗就这么活生生的在梁永倩面前上演。她真的很想掉头走人,躲回飞机上假装什么都没有看见,但是正义感指数高达百分之九十五,又有济弱扶倾倾向的她,实在无法对眼前的事坐视不管。 她转脸看了看入境柜台,讶异地发现刚刚那名检查护照的人员和一名有配枪的航警人员居然都不见了,而纵使打斗和木椅碎裂的声音砰砰作响,竟然也没有半个人出来关心一下。 该死的机场,该死的哈姆希国,什么鸟不生蛋的地方嘛!她真不懂公司争取这样的航线做什么?难道是觉得这里还不够热闹吗? 咒骂归咒骂,她还是忍不住上前帮忙了。 第二章 可别小看她,她是受过训练的。 为了在发生劫机事件时不至于完全处于待宰的状态,公司要求他们上至机长下至空服人员个个都得接受基本的武术训练。 那些训练对她而言根本就是小儿科,因为家里开设珠宝店,父亲从小就很注重培养她和弟弟的防御之术;她在国小三年级便开始参加武术班,家里的墙壁上到处贴满了她比赛夺魁的奖状。 不用说,以她固有的基础,她的训练成绩当然是女性空服员里最好的,她甚至还帮教练指导其他空服员呢! 只不过她忘了一件事,她穿着窄裙,而不是可以将腿踢得很高的道服。 她就是这样,总是凭一股热情想要帮忙灭火,却忘了自己根本没有穿上防火衣;未能谨慎思考就冲入火场的结果,使得原本应付四个人游刃有余的他还得空出一只手来捞住她的腰,以免她往后跌倒而撞上断裂木椅所露出的棱角。 两人的距离瞬间缩短,她可以清楚地感觉到他粗重的呼吸正喷在自己的脸上。 她脸色微红,陶醉在那双蓝眼珠所带给她的震撼之中。 「多事。」在将她安全地放在木椅上之后,他冷冷地抛下这句话,转身继续苦战。 哎呀!她睁着被男性空服员喻为像钻石一样闪亮的一双眼,气愤地瞪着他高大的背影,十根手指头已经不由自主握起拳来。真是太过分了,她好心好意地帮忙他耶! 无法忍受自己的帮忙被解释成多事的行为,自觉受到污辱的她发火了。 白羊座发起火来是很可怕的,如果这个白羊座又刚刚好有一点武术基础的话,那简直就是一座活火山,旁人想要全身而退,就得看运气了。 她整了整头上的绿色帽子,卷起袖子,怒气冲冲地走向前去,一旋腿踢翻了正打算扑向他的男子,这次她记得要把裙子先撩起来了。 「你这个人也太不知好歹了!拜托,我是好心好意帮你耶,你以为世界上像我这种会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女生很多吗?」在指着他的鼻子质问间,她又用手刀劈退了另一名试图向前的男子。烦死了,她正在问话呢! 哈姆希国被迫必须逃到国外的王储菲赛尔,着实被这空服员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愣住了。 他的目光虽然暂时停留在这一张洁白细致,不比自己巴掌大的东方女性脸孔上,但从小与危险为伍的他,仍是反应极佳地以手肘撞退了另一名男子。 「走开!臭女人,别在这儿碍手碍脚。」除了自己的母亲,其他女人都是一些惹人厌的动物。 他这种高傲自大的语气完完全全地激怒了她。 她把这股如炸弹般在胸口爆裂开的怒气,悉数往企图扑向她后背的男子发泄而去,只听到砰的一声,那名男子被踢得飞了出去,甚至无法发出惨叫声就直接晕了过去。 菲赛尔那双湛蓝色的眼看了看分别躺在不同位置的五个人,他们原来的职责是保护他离开这个国家却临时起意叛变,再看了看眼前这名黑眸闪着怒火的东方女子,一向没有感情的蓝眼忍不住惊讶地闪着光芒。 这名身材纤细的女子竟然一口气解决掉足足是她两倍宽的三名侍卫,而且看来毫不费力。嗯!看来中国功夫的确是如电视上所描述的那样广博精深,奥妙无比。 之前他一直抱持着怀疑轻蔑的态度,现在亲眼见到它的威力,使他不得不相信中国功夫的确是很了不起的,或许他应该考虑来学学这种神奇的武功。 「我问你,谁是臭女人?」 白羊女子的怒气绝不焖烧,身为十二星座之首,又是被战争之星——火星守护的她,拥有顽固、不服输的精神;一旦被激怒了,心中那把怒火便很难消除,即使激怒她的人是拥有一双她最喜欢的蓝色眼珠的男子也不例外。 有本事惹火她,就要有本事承担后果。 身为王储的菲赛尔还是第一次被女孩子这么扠腰吼着,他有些错愕,但也觉得新鲜有趣。宫里的侍女都说他有一双锐利的眼,只要被他的眼神一看就宛如被利箭刺穿般浑身发抖,还没有哪个女孩敢这么靠近他,一双眼还这么勇敢的迎视他。 那双总是冷漠疏离的蓝眼首次有了温暖的光芒,始终绷紧的唇角也微微绽出一抹充满兴味的笑。 「你还敢笑?信不信你待会儿就笑不出来了?因为我会把你打得满地找牙,不相信啊?你不要以为这里是你的国家我就不敢对你怎么样喔!」 他挑起一边眉毛,把她的威胁当笑话。 「女人,看不出来你满凶的嘛!」他的眼睛毫不客气地往下看,丰满又恰到好处的双峰,盈盈一握的腰肢,比例优美的小腿,纤细的骨架……他实在不能理解,怎么看都像个纤纤美人的她,剪裁合身的绿色套装底下蕴藏的竟是这般惊人的力量? 「什么!?你还敢那样说我?你这个人到底有没有一点基本礼貌啊?你们国家的教育是这样教你的吗?我好心好意#@$*……」她指着他的鼻子劈哩啪啦地咒骂起来。 脸上蒙着白布的他在见到直指自己鼻尖的手指时先是警觉性的一震,后来发现这个凶悍的东方女子似乎只打算以说教的方式来宣泄心中的怒气时,他干脆双手揽胸,一派优闲地欣赏她的张牙舞爪。 好久没有这种心情了!自从他那胖得像猪,贪婪得像老虎的伯父尼尔亲王策动政变以来,他就整天绷紧神经,一点点小事就足以让他暴跳如雷;与他一起被围困在宫里的侍卫及宫女们个个噤若寒蝉,生怕动辙其咎,无不想尽办法避开他。 但是瞧瞧,现在居然有个女孩子敢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似乎没完没了、无穷无尽;奇怪的是,他一点也不感到生气。 当然他绝对不是有被虐待狂,喜欢被骂的感觉,而是眼前这个身材玲珑、脸蛋细致的东方女子愤怒的样子很是迷人。 东方女子都像她那样美也那样火爆吗?他愉快地想着,一手摸着下巴,被她用词广泛、拉来扯去的咒骂内容逗得笑了起来,然后轻笑声逐渐扩大,最后变成仰头狂笑。他好久没有这么开心地笑过了,自从十岁那年妈妈离他远去之后,笑容也同时自他的脸上消失。 「所以我说你们阿拉伯人都是傲慢无礼、自以为无所不能的臭男人!」就跟电视上的宾拉登一样。 听到后面这段话的菲赛尔,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原本被愉快充溢的蓝眸忽然危险地眯起,罩上一层冰霜。 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梁永倩在见到这种眼神,以及他眼眸透出的危险气息时,也不禁害怕地退了一小步。 如果说有一种眼神能让人瞬间冻结成冰的话,她想就是这种眼神了。 「我警告你,注意你的语气。惹火阿拉的子民,将会为你带来意想不到的后果。」 听到这句话的她,猛然倒抽了一口冷气,赶紧又向后退了一步。 多么像恐怖份子会说的话啊! 毛骨悚然的感觉直冲脑门,她忽然无比懊悔刚刚的冲动。她怎么没有想到,眼前这个蒙着脸、身材高瘦的阿拉伯男子,很可能是某个恐怖组织的一份子呢?搞不好他就是宾拉登的手下! 这么一想,她恨不得把刚刚说的话通通收回来吞进肚子里去。 所以说高希伦的话是很有道理的,凡事三思而后行,慢条斯理的她绝对不会像她这样,被随随便便一激便处于极度震怒之中。 见她两根手指放在嫣红的唇瓣上,一副随时准备拔声尖叫的模样,他不禁为她先前的虚张声势深深蹙起眉头,这样就吓到了吗? 「不许叫!」他森冷地命令。 这四周不知道还有多少潜伏的敌人,她这一叫肯定会坏了他逃往国外的大事,那一切就前功尽弃了。 他看了看外面被沙尘逐渐笼罩的天空,想着妹妹亚曼莎应该已经安全抵达英国了吧? 「我才不会……」她正想反驳时,突然看见他那两道浓眉紧紧地纠在一起,一手抚着肩窝处,一手撑着木椅慢慢地坐了下来;然后他闭上眼深深的做了几次呼吸,表情看来似乎正在努力压抑某种痛苦。 她诧异地低头看着呼吸逐渐变得粗重,白袍下的肩膀也微微发抖的他,心里想着自己刚刚有打到他吗? 没有啊,她努力回想,很确定自己只是指着他的鼻子教训了他一顿而已,难道这样就能使他受伤吗? 她是个标准的遇强则强、遇弱则弱的女人,她可以因为别人不小心触怒而血脉偾张,奋不顾身地与之对抗;却也同时是一个会因为某只小鸟误闯入她家饿死在某个角落而伤心不已的女人。 所以她看着眼前这个表情痛苦的男人,同情心很快涌上来,正想问他怎么回事时,她的同事匆匆忙忙地跑了进来,一边遮着脸挡住风沙,一边朝她招手。 「阿倩,快点,飞机要起飞了。」说完,她逃命似地躲回飞机里。 「啊?好……」她听见飞机的引擎发动的声音,看了看喘息声越来越急促的他。 虽然很想去帮他找个人来,但实在心有余而力不足,机组可不能因为她耽误起飞的时间,于是决定狠下心来往跑道走去。 这儿是候机室,如果他真的怎么样的话,一定会有人出来帮他的;她这么想着,脚步也不由自主地加快。 「慢……慢着。」菲赛尔喊住她,同时慢慢地抬起头来。 她转身看着他,却没有走回去的打算。 「过……来。」他命令。 「要我帮忙吗?这可不行,我赶着回去呢。你也看到了,我是空服员,而我们的飞机要起飞了,所以我……」 「过来扶我……上飞机。」他咬紧牙根困难地说出这几个字,然后将背靠在木椅上,努力压抑肩窝处传来的痛楚。 「上飞机?」她花了几秒钟的时间思索这几个字的意思,然后她恍然大悟。 「你的意思是……你要搭乘我们这班飞机?」 「废话!」他冷冷地瞪了站在门口的她一眼。这个愚蠢的女人,难不成她以为他是专程来参观候机室的吗? 「这可不行,如果你需要帮忙的话,我马上去叫人来。」她说着就伸长脖子在简陋的候机室里搜寻人影。 「我说过不许叫!这个站台的人全都死光了。」他恼怒地低吼。该死!他可以感觉到血液随着这一声低吼涌出来了。 她的手指不自觉又放在嫣红的嘴唇上,同时惊愕地抽了一口冷气。 「如果你不想死,就赶紧过来扶我上飞机,否则……」瞪着她的蓝眼忽然一凛,虽然飞机的引擎和外面的风沙声很大,他仍然正确地听见了吉普车辗过干燥不平土地的声音。 糟了,追来了!「快!有人追来了,快过来扶我!」 大概也觉得事态非常严重,梁永倩赶紧跑向前,一把撑住他的肩膀将他自木椅上撑扶起来,往飞机走去。 她可不想死在这个莫名其妙的回教国家,她下礼拜还约了雷琮芠和高希伦喝咖啡呢! 菲赛尔沉默地看着他的国土以飞快的速度消失在眼前,心里忽然感到一阵巨大的悲哀。 就这么走了吗?像只丧家之犬一样地狼狈逃离自己的国土,把爱戴他的人民、信赖他的臣子留给那个残忍贪婪的尼尔亲王,他这样算是一个负责任的国王吗? 沉痛地闭上眼,他必须承认,他要为自己这次仓皇逃离祖国负起绝大部分的责任;他从小就知道,尼尔亲王对他这个具有一半英国血统的王储抱持着极深的敌意,他却没有听从近臣的建议,提早将这个可怕的敌人除掉,才会导致今日的结果。 肩部的疼痛像针扎一样,但是那种痛远不及丧国流亡的痛。 他放在伤口的手突然用力紧握,额头也渗出汗水来;这无法形容的痛楚使他深深地皱起了眉头,也更坚定内心的决定,他菲赛尔对着阿拉发誓,总有一天,要将这种痛楚加倍地还给他的敌人。 头等舱的另一头,梁永倩铁青着一张脸和另一名身材较为娇小的空服员正在为这架飞机上唯一的旅客准备晚餐。 真是看不出来,这家伙不但有护照、有机票,而且还包下了整个头等舱。教人气结的是,她便是那个负责头等舱的空服员之一。 本来不是要空机而回吗?怎么中途跑出这么一大笔订单呢?听其他空服员说,他是在二十分钟前以一通电话包下的。 真是可恶!她用力地将加热器的门甩上。 另一名在帮忙准备的空服员闻声转过头来,不解地问:「你怎么了?那个加热器惹到你了吗?」 「不是,是这里的空气惹到我。」她口气很不好地将几瓶酒摆上餐车,并且同样带着某种发泄的意味,将它们弄得铿锵作响。 「是喔!」那名空服员同情地看着她。「原来不只我一个人有这种毛病。」 她忽然跑过来凑到她耳边低声道:「我有闻到外国人体味就猛打喷嚏的习惯,尤其是中东人;更糟的是那些下巴留着大胡子,穿着传统阿拉伯服饰的人。」 她蹙眉,多么可悲的习惯,那她怎么还跑来当空姐?而且还报名这条航线。 「我知道你一定想问我为什么有这种过敏体质还来报名这条航线?那是因为前阵子我去接受薰香疗法的治疗,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还不知道成效怎么样,所以我就想说……」 「来试看看自己的过敏好了没有?」她接下她的话。 她用力地点了点头。 「看起来好像……」没什么效果,她礼貌地舍掉后面这段话。 她再度点了点头,同时自我怜惜地叹了口气。 难怪她刚刚见她躲进厕所里好几次,同时听见猛打喷嚏的声音。 拜托!才一个人而已;若不是这里发生内乱,没有人有心情出国观光的话,那见到一堆中东籍男子的她不就要因为打喷嚏过度而虚脱在机舱里了? 「所以啰,待会儿的餐车要麻烦你一个人推去了。」她抱歉地笑着,同时将双手举到自己的嘴巴前合十恳求她。 「啊?我一个人?」她讶异地指着自己。 「是啊,我总不能把喷嚏打在他热腾腾的食物上吧?你想想看,能够包下整个头等舱一定不是平常人,说不定是某个国家的国王或石油大王,再不然也会是王室成员什么的;总之,这是我们第一次来哈姆希国,如果我一直打喷嚏的话,那对我们国家的形象和我们航空公司都会有所损害的。」 她怎么能确定包下头等舱的人一定是国王或石油大王呢?恐怖份子也可能包下整个头等舱啊,因为那样做起案来就更方便了。梁永倩这么想,但是没有说出来,因为这个身材娇小的空服员看来胆小如鼠,她不想害她整个飞行过程都躲在厕所里打喷嚏兼发抖。 雷琮芠跟高希伦的反对是有理由的,她真不该参加这次首航,因为什么光怪陆离、倒楣至极的事情好像都约好了在这趟飞行时一起找上她。 幸好,听说公司要暂停这条航线,因为那个哈姆希国的机场由于可能爆发内战的缘故,开放时间已经完全无法掌握了。 将热好的食物一一放上餐车,仔细地检查有无疏漏之后,她推着餐车,进入空服员帮她拉开门的头等舱,然后在门关上之后清楚地听见一连串的喷嚏声。 这是什么奇怪的毛病啊? 有这种毛病的人怎么还能飞国际线呢? 暗暗地吸了一口气,让心里的不平缓和下来,然后绽出经过训练的完美笑容,眼神亲切地往这架飞机上唯一的旅客望去。 一望,当场目瞪口呆。 第三章 这是谁啊? 这个优雅地托腮望着窗外,有着无懈可击侧脸以及令人炫目的金褐色头发,身上还穿着高贵黑色西装,浑身散发出一股宫廷气息的男子是谁啊?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头等舱呢? 她的视线很快地把整个舱内扫了一遍,人呢?那个傲慢自大的蒙面人跑哪里去了?她甚至还特意去检查安全门有没有被打开过的迹象。 没有被打开过。那这个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想到这里,心里一阵毛骨悚然,她拉着餐车倒退着用屁股推开门,正准备拉开嗓子喊人时,那名「从天而降」的旅客开口了。 「干什么?」她回过头来时,他成功地掩饰内心激动的情绪,换上冷傲的眼神,看着正卡在门缝边的她。「那餐点不是要送来给我吃的吗?」 她把头从门的那一边拉回来,然后她看见了一双宛如天空般湛蓝却比北极的冰山还要冷的眸子,眸子底下是俊挺的鼻梁,鼻梁下面是性感紧抿的嘴唇;虽然唇边那一圈青色胡渣使他看起来有些沧桑,但无疑这个男人是中西交流下所创造出来的完美典型。 「你打算一直这样看着我吗?」 冷冷的声音拉回她失神的理智,她有些慌乱的低下头,因为脸上似乎有些发烧。 「不要像个白痴一样地站在那里,赶快过来,我需要喝点东西。」 她抬起头,白羊座易怒的情绪立刻被他高傲的言语挑起来了。这么令人过目难忘的一双眼、专制的语气,不是她从候机室里扶上飞机的家伙,还会是谁? 然后她一眼瞥见了被丢弃在一边的阿拉伯服饰以及另一张椅子上的白帽,立刻明白了一切,心中顿时有种被愚弄的懊恼。 懊恼归懊恼,她所受的专业训练仍然使得她在一秒钟之内换上亲切的笑容,并且催动喉咙里甜美的声音。 「先生,请问您要鸡排、猪排还是……」 「我不吃猪,你难道不知道中东人是不吃猪肉的吗?」他厌恶地打断她的话。 我知道,因为你就是一只傲慢自大的猪,所以你不可以吃你的同伴们。这么一想,她有种报复的快感,笑容也就继续那样甜美。 「那么来份牛——」 他不耐烦地挥手,「给我来杯威士忌。」 那真是太好了,她满意地想着。假如你很快喝醉蒙头大睡的话,我就可以省去在这里服侍你的麻烦;假如你的酒品太差,想在头等舱里跳舞的话,我还可以以飞航安全为理由藉机痛扁你一顿。 她愉快地看着他像喝开水一样地把一杯威士忌喝完,殷勤地替他倒了第二杯。 菲赛尔那双因为心情沉重而黯淡无光的眼冷漠地看着站在面前笑容可掬的她。 「你看起来好像很高兴!」他嘴唇含着杯缘,那双看来对什么都不感兴趣的眼神看似漫不经心,实则正在打量着她。 这是个耀眼的东方女子,有着细致玲珑的体态,还有双清澈透明的大眼。他欣赏她眼里自信的光彩,还有那股倔强、不服输的气势。 「这是因为您能够来搭乘长青航空是我们的荣幸,我很高兴有机会能为您服务。」回答的真是流利!她为自己能够把公司的教条倒背如流而喝采。 「商业化的回答。」菲赛尔不悦地偏过脸,将杯内的酒喝完。 她的眉头轻轻一拧,是商业化又怎样?难道你比较希望听到我说,看到你我心中就有把火在烧吗? 烈酒入喉,辛辣不但麻醉了痛楚,也多少缓和了沮丧的情绪,他让自己埋入柔软的椅子中,然后闭上眼睛感受酒精一寸一寸地麻醉他的神经。 「请问还需要吗?」她弯下腰,亲切地问。 他不回答。 不回答那她是要继续站着还是把餐车推出去?她懊恼地想着,真是个该死的家伙。她看了一眼手中的酒瓶,忽然有种冲动,很想干脆把整瓶威士忌倒在那张英俊却高傲的脸上。 仿佛听到他叹了一口气,为了确定那是叹气或是睡着的呼吸声,她将脸凑近了他一点。 她的眼睑忽然掀开,与她探索的目光相接触,她吓得立刻直起身,内心再度被震得狂跳不已。 菲赛尔好笑地看着动不动就脸颊酡红的她,忽然觉得情绪好了很多。 「这飞机要飞往哪里?」 咦?语气变了耶,看来依旧令人敬畏,语气也不脱冷傲,但是却和善了许多。 「台湾。」 「台湾……」他低声重复。他知道这个地方,听说是个美丽而富裕的岛屿。 「你不知道飞机要飞往哪里?那你……」他睨过来的一记冷眼阻止了她的话。 「告诉我,台湾是个什么样的国家?」 「先生,如果你想要了解我们国家的话,我可以为您播放录影带。」她以纯正好听的英语回答。 「不。」他毫无兴趣地拒绝。「我想听你说,你的声音很好听。」说完,他将坐椅往后调,调整了一个舒适的姿势,同时闭上眼睛。 她的心又不规则地跳了几下,真是要命,干嘛为了一句不带感情的赞美兴奋得像个初恋少女啊? 「你可以开始说了。」 看着他闭上眼依旧高高在上的神态,她在心里想着,干嘛要为他介绍台湾?她又不是导游小姐。 「不好意思,先生,我只能为您播放录影带,不能……」 「我知道这个要求有点过分,但是,你能为我破个例吗?」他睁开眼看着她。 她发觉自己完全无法拒绝那双蓝眸,当它们不再冷淡而是闪动着和善的光芒时,那简直就是最致命的两道深渊,足以吸引任何人奋不顾身地往里头跳。 「好吧!」她把威士忌放回餐车上,开始在脑海中组织适当的词汇。「台湾是个海岛,四面环海,气候分明……」 「我喜欢海,我的国家四面都是沙漠,除了石油之外什么都缺乏,请继续。」 「台湾倒是除了石油之外,什么都有,比方说农业方面……」很快的她便发现他的客人不再专注于她的话,他似乎睡着了;这使得她有些气恼,他该不会是因为睡不着需要有个人来说点床边故事吧? 不过他就算是睡着了也一样那么英俊优雅,气质非凡。 她忽然想起自己百看不厌,每回飞行一定要携带的一本书——小王子。睡着的他此刻也正像那本书里所描述的小王子一般,显得有些脆弱。 她就着灯光欣赏他紧闭的双眼,那一头闪闪发亮的褐金色头发看来很柔软,假如他不是那样傲慢无礼的话,这会是一个令人心动的对象。 但是话又说回来了,或许使得他的脸孔这样吸引人的主因正是他的傲慢无礼。 但他不可能是个王子,不要是个恐怖份子就很值得庆幸了。 不管是谁,空中小姐都有义务帮一个在飞机上睡着的人盖被子,以免他着凉。 她从上头的置物箱中取出毛毯,小心翼翼地帮他盖上,但是他突然扣紧她的手腕,把她给吓了一大跳。 「你做什么?」他阴森森地问。 「帮你……盖毛毯啊!」她蹙眉,因为手被扣得逐渐发麻。 菲赛尔低头看见盖在身上的毛毯,明白是自己最近过于草木皆兵所引起的误会,却仍然不改其高傲的语气。 「你可以下去了,没事不要来吵我。」他松开她的手,改而抚着自己的肩窝处。一用力又开始痛了! 梁永倩不满地看了他一眼。什么嘛!连声谢谢都没有,阴阳怪气的家伙!他看起来还是像个恐怖份子,小王子才不会像他一样紧张兮兮呢! 不过他一直摸着肩窝做什么?他的脸看起来也比刚才苍白,是怎么了吗? 「还不走开?」闭着眼的菲赛尔拉高声音道。 她撇了撇嘴,走开就走开!他以为她很喜欢留在这里吗?真是一只来自中东,傲慢又无礼的猪! 还是回到台湾好,至少这儿没有让人喘不过气来的沙尘。 出关的梁永倩面容愉快地跟几个同事打招呼,心里想着赶快约雷琮芠跟高希伦今天晚上去pub跳舞,好庆祝自己安全归来。就在门口,她看到那个因为包了整架飞机的头等舱而立刻在空姐间声名大噪的人。 他站在人来人往的门口,吸引了很多路过者的眼光,但是由于那张脸实在太过冷酷,姿势也太僵硬了,不知道的人可能会以为一身黑色西装 的他是负责守卫门口的航警人员呢! 「嗨!」她身上还穿着公司的制服,又显然已经被他瞧见,为了形象着想,她勉强绽出浅笑。 菲赛尔看见她,那张充满防卫的脸稍微缓和。 她是他在这里第一个、也是唯一认识的一个人,他想回应她的招呼,奈何伤口的一阵疼痛却使他重重地蹙起了眉头。 「你……你要走了吗?」他好不容易挤出这句话。 梁永倩走到他面前停住,心里想着,这个人什么时候都是那种不好看的脸色,却也什么时候都那样英气逼人。 「是啊,我现在要下班回家了,希望下次有机会能再为您服务。」这真是个天大的谎言,她佩服自己能用这么亲切的口吻说出来。 「你……」菲赛尔一手抚着伤口,一手忽然伸向前拥紧她的肩膀。 她足足愣了三秒才有办法再度开口,声音因尴尬而变得有些不自然。 「用……用不着如此多礼,我们台湾人跟你们阿拉伯人不一样,不流行拥抱说再见的,只要……只要挥挥手就可以了。」 「送我去医院。」他在她的耳边虚弱地说。 什么?她挑起一边眉毛。「喂,你我不过萍水相逢,在飞机上我可以……」 「我受了伤,是枪伤,我不想引起航警人员的注意,所以……拜托你。」 枪伤?她费了好大的力气维持原来的表情,这不是恐怖份子是什么?老天!她居然把一个中东的恐怖份子弄到台湾来了,他……他是想炸掉机场还是新光大楼?她帮助他上飞机,这样算不算同谋啊?喔,老天,观世音菩萨,耶稣基督啊!她想着想着,忽然浑身发抖。 接着,更糟糕的事情发生了,雷琮芠和高希伦好死不死的也刚结束飞行正准备下班,她们一眼瞥见在门口跟金褐色头发的老外抱在一起的她,先是一阵目瞪口呆,接着惊愕的神情慢慢变得狡狯,雷琮芠一边用手比着她,一边拉着高希伦往她这个方向走来。 她的头脑在空白了几秒钟之后迅速地运转起来。 他说的对,不能让航警人员发现,那会惹来很多麻烦;更不能让她的两个好朋友看见,那会惹来一辈子的麻烦,于是她碰碰他的肩膀,想叫他快点往外移动,这时她才发现他已经昏倒在她肩膀上了。 老天!她这才深刻体会到什么叫做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她赶紧把手穿过他的腋下架住他,往计程车招呼站冲去,速度之快,简直可以用火烧屁股来形容。 或许她真该学雷琮芠,看个每月星报、每周星报、本日星星好运指数什么的,她觉得她本周的倒楣运指数应该有五颗星的实力,因为实在太「好运」了。 现在已经凌晨四点多了,照理说她此刻应该是在某个pub狂欢完之后幸福地躺在舒适的床上,但是现在呢?的确有人躺在床上,但是却不是自己,而是一个根本称不上认识的人。 讽刺的是,她还得为这个人在紧急联络人一栏上面签上自己的大名,然后为了不让医院方面起疑还得假装他们之间的关系很亲密,这不叫倒楣叫什么? 她抓了张椅子坐下来,然后就着医院的灯光看着刚从急诊室推出来的他。 幸好只是旧伤复发,并不是里头卡了一颗子弹,不然这会儿她就不是坐在这里端详他,而是在医院的某间房间接受警察大人的端详了,她复杂又庆幸地想着。 所以说,中东是全世界最麻烦的地方,从那里出来的人也都带着一身的麻烦,幸好那条线一周才飞两次,而且不是每次都会排到她,不然老是都遇到这种人她不疯掉才怪。 仔细看看,这个菲赛尔连睡着了都散发出一股令人无法抗拒的魅力,假如他真的是恐怖份子的话,那么训练他的人值得让人膜拜。这种人到哪里都只会被认为是贵族而不是恐怖份子。 然而纵使是在睡梦中,他的眉头依旧紧蹙着,只是这时的他卸去一身冷漠孤傲,有的只是脆弱与孤单。 她抽了一张面纸擦去他额际的汗水,同时将他柔细的金褐色头发轻轻地抚向后,基于一种莫名的原因,她倾身向前亲吻他的额头,然后牵起他的手让自己的脸颊靠着他;她觉得眼皮不安地颤动的他,看起来像是在做着恶梦。 她将鼻子凑到他的掌心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个男人连手里的气味都有一种说不出的魅力。 菲赛尔就在这个时候醒来,以一双情绪复杂的眼看着她。 「啊……你、你醒啦?」她立刻将他的手还给他,像是做了一件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般尴尬地红了脸。 菲赛尔的眼睛无法离开她,在他尊贵的二十七年王储生涯里,还没有哪个女人能让他产生如此异样的情愫。他像个情窦初开的小男孩,对这突如其来的感觉显得有些不知所措,是以只能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我……」天啊!她真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我出去告诉护士说你醒了。」 「别……走……」他困难地喊住她,随即痛苦地按着伤口。 「你先别说话啊,刚动完手术要好好休息才行。」 「你……别走……」 「好好好,我不走,我仍然坐在这里。」没办法,她真的见不得人痛苦。 一会儿,见他的眉头不再皱得那么紧,她试探地问:「还好吧?」 他看着她,蓝眼里闪烁着足以迷死人的光芒。 她不由自主地脸红心跳。 「谢……谢谢。」一向倨傲的他,对这两个字并不熟悉,但他还是说了。 她错愕地看着他,像是看到某个外星来的访客一样。 不只是她不习惯,连菲赛尔自己都很不能习惯,他试着找些话题。 「麻烦你……」他以眼示意,要她帮他坐起来。 她摇动摇杆,帮他调整了一个舒适的高度。 「我很渴,可不可以麻烦你帮我倒杯水?」 她有些呆愣住,好怪的语气,这真的是那个在候机室以及头等舱里动不动就像个暴君一样对着她颐指气使的人吗? 她把装满水杯的水递给他,他也像喝威士忌那样,三两口就把水喝完。 沉默地看着空了的水杯一会儿,然后他忽然抬头,扬起一抹略带腼腆的笑容,看着坐在身边的她。「谢谢。」 她真的是目瞪口呆,不只是因为这个拥有致命吸引力的笑容,还有一半是疑惑着那个专制傲慢,凡事都用命令语气的男子跑那儿去了?眼前斯文有礼的男子真的是他吗?总觉得像是哪个人来冒充的。啊!会不会是发烧过头了? 菲赛尔空洞无情的蓝眸忽然注入某种情感,若有所思地望着她。 她闪躲着那太过迷人的眼神,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溺毙在其中。 她拉开椅子站起来,暗暗地清清嗓子,准备对他晓以大义。 「我跟你说,我已经仁至义尽了。这是缴费单,到时候你的伤好了,就拿这单子到柜台去缴钱。不用担心言语不通,这是一家规模很大的医院,里头卧虎藏龙,会讲英语的医生和护士不少,所以……」 「你要离开我?」他拒绝看向桌上的一堆单子,蓝眸瞬转冰冷。 「是啊!我得走了,为你我已经牺牲很多了。我后天凌晨要飞美国,现在我一定得回去睡觉,那些单子你……」 「我没有钱。」他的语气高傲,也冷到极点。女人果然是最不值得信任的动物。 「啊?」她眨了眨眼。「你……能不能请你再说一次。」 「我没有钱。」 她显得有些慌乱。「喂!你该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吧?有钱包下整个头等舱,你怎么可能没有钱缴医药费呢?喔,我知道了,你是说没有新台币,那简单,你应该有旅行支票或美金吧?医院方面应该可以……」 「你不必感到奇怪,事实就是如此,我没有钱,旅行支票、美金都没有,我什么都没有。」他重重地躺回床上,同时侧过脸去,像个耍赖的小男孩一样。 不愿让她看见此刻他眼中的受伤与脆弱,也不屑向她解释。他是在遭到枪击的第三天自被围困的王宫里逃出来的,原以为可能无法进入已经被尼尔亲王的人控制住的机场,没想到负责守卫机场的侍卫队长表面上虽然投向亲王派,骨子里却仍然忠于他这个登基不满一个月的国王;侍卫队长安排他上这班飞机,并且已经帮他找好替身,准备以一张被炸弹炸得面目全非的脸去跟尼尔亲王交代。 当然,后来他近身侍卫的反叛则是始料未及的。 经历了这些以后,他已经不知道到底该相信谁了,或许诚如严厉的父亲所言,世上只有一种人可以相信、可以依靠——那就是自己。 她愣了几秒钟,之后绕过去看着他,一张俏脸垮了下来。 「你不要再跟我开玩笑了好不好?先生,能帮的我都已经帮了……」 「那么你就走吧!」他倨傲地打断她。「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忙,医药费的事我自己会想办法,用不着你多心。」 「你这是什么话?不需要我帮忙?我不是帮你从哈姆希国来到这里,然后又帮你到医院……你这人到底怎么回事?难不成你的派头是装出来的?还是你在坐完飞机之后就一无所有了,这根本……」她忽然停下来,因为清楚地看见那双孤高自傲的眼底闪过一丝受伤的光彩,虽然很短暂,但她仍然是瞧见了。 「我是一无所有了。」他平淡地道。 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听得出这句倔强的话后面所隐藏的浓厚忧伤,而白羊的子民们就是这么该死的富有同情心。 她手指抵着额头,无奈地看了看天花板上的灯管,叹了一口气。 「我再问一次,希望你老实回答我,你身上……真的一点值钱的东西都没有吗?」老天!她觉得自己的问话像个正在抢劫的强盗。 他闭上眼,拒绝回答。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他还是不回答,脸色虽然苍白,神情却依然骄傲得像个贵族。 她闭了闭眼,同时重重叹了一口气——为自己的不幸。 「好吧,你好好的睡一觉,我去楼下买些东西上来,想要吃点什么吗?」她应该为自己这种高贵的情操好好嘉奖一番,毕竟同情弱者又必须花钱的事不是每个人都有办法做到的。 「你……」他睁开眼看着她,黯淡的蓝眸隐约出现一丝光芒。 「对!我认命了,你应该庆幸你遇到的是我,一个拥有大把同情心的白羊女子,而这个白羊女子本周刚好很倒楣,所有她想像不到的事情都找上她了,幸好她也很开朗,很大而化之;总之,我就是无法对弱者坐视不管。对了,你到底想吃点什么?」她直率的言语伤到他骄傲的自尊了,而她浑然不觉。 菲赛尔眼中的光芒不再,就像他们初次见面那样的冷傲,拒人于千里之外。 「我不需要任何东西。」包括你那该死的同情心。 「随便你!」她掩住打呵欠的嘴。「我可是又累又饿。」 他注视着她推开房门走了出去,有种想把眼睛所见到的东西都毁坏的冲动,最后他只是用手背压着自己的额头,很苍凉地笑了。 皇室成员天生的傲骨使得他不愿接受这份施舍般的帮助,他扯掉点滴的针头,拿走衣架上的西装外套,走出医院,消失在晨雾弥漫的空气中。 第四章 三个打扮入时,身材细瘦高挑,脸蛋有封面杂志模特儿水准的女孩走进市中心 一家闹中取静的餐厅里。 这三位气质高贵、仪态优雅的大美女齐聚一堂,当场吸引了不少倾慕的眼光。 浅米色上衣长裤配上深米色长外套,脖子上还围着皮草围巾的雷琮芠尚未坐定,一只手已经迫不及待地指着对面的梁永倩,一脸「你给我从实招来」的逼供表情。 深蓝色牛仔长裤和同色外套,脖子上披条红黑粉三色直条纹长围巾的梁永倩摆了摆手,示意雷琮芠稍安勿躁,随即拿过服务生递上来的单子交给她。 「尽情地点吧,今天我请客。」她的语气里有完全束手就擒的味道。 「并不是几杯饮料就可以消除我那天被你视而不见的心头之恨。」雷琮芠这么说,眼睛同时迅速地浏览单子。 「当然当然,你绝对可以再加上餐点,因为你要求的解释我也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说完的。」 「希伦,你要吃什么?我们要热情的点,千万别辜负了永倩的一番苦心。」雷琮芠用手肘顶了顶隔壁的高希伦。 不同于其他两人优雅俐落的打扮,高希伦的穿着比较高雅娴淑,咖啡和白色相间的高领毛衣配上深咖啡色皮裙,脚上是今年最流行的网袜和短靴。 她抿唇笑笑,虽然不苟同雷琮芠的乘机敲诈,却也不去制止她的行为。她关心好朋友的方法有别于雷琮芠的威逼利诱,在好朋友愿意诉说之前,她总是静静地等在那里。 「请吧!」梁永倩无奈地道。「反正我命中注定这个礼拜会很倒楣。」 「喂——你这什么意思?请我们吃饭能算是一件倒楣的事吗?我跟希伦可是把心都掏空了,准备来听听你对于那天那件事有什么说法的。」 「这么说来,你准备好了要安静地听我说了吗?」 「废话!不然我排除万难跟你坐在这儿干嘛?」 好一个排除万难!这句话应该由她来说才对。她昨天半夜才刚从美国飞回来,时差都还没调整过来就被雷琮芠守株待兔似的电话声吵醒,硬是逼着她十一点准时在这儿见面。 揉揉因睡眠不足而隐约发疼的太阳穴,她不满地埋怨:「为什么一定要今天说呢?明天我们就飞同一班飞机了,十几个小时够我说的。」 「那怎么可以?我跟希伦都等不及。」 「是『你』等不及,不要每次都把希伦扯进来。」 「睡不饱很难过吧?」高希伦关切地看着她的脸。 「你才知道,现在我的耳朵边都是锅碗瓢盆铿铿锵锵的声音。」老天!她像是一只需要冬眠的熊,迫切想要回到温暖的窝里。 「不是因为你没睡饱,而是外面真的有人在丢东西,洗脸盆、钢杯、牙刷等等。」雷琮芠跟路过的人一样,抱着看热闹的心情瞧着玻璃窗外面。 「看样子是有人缴不出房租钱,被房东赶出来了。」高希伦同情地看着正被一个胖胖的中年妇女边推向外面边咒骂的男子。「是个外籍男子呢,真是可怜!」她忍不住道。 这一带都是些小旅馆,由于并不邻近热闹的大马路,所以房租相对便宜许多,那个外籍人士想必是遇到困难才会缴不出房租。 「有什么好可怜的?」雷琮芠不以为然。 「现在的外籍劳工有些都很可恶的,明明期满了却不回去,滞留台湾把辛苦赚来的钱都花光光,所以才会落得这种下场。他搞不好是故意的,想藉此叫那个老板娘给他工作做。」 「你们两个!」梁永倩不满地敲了敲玻璃桌面。 「是要听我说还是要看外面的热闹,如果要看热闹可不可以先让我回家睡一觉?」 搞什么嘛!她的脑袋里像有一连士兵在踢正步,巴不得赶快说完回家睡觉,她们两人却枉顾她的痛苦,居然还有那个闲情逸致关心外面的事。 「当然听你说,你说嘛,我的耳朵在听。」雷琮芠一点儿也没有把视线收回来的打算。 倒是高希伦很够意思地立刻把目光收回来,神情专注地看着她。 「我不管,我要开始说了,到时你休想再叫我补充。」她喝了一口水,从一个礼拜前首航到哈姆希国发生的事开始说。 过了一会儿…… 「真是厉害耶!那个老板娘。她骂人的技巧简直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滔滔不绝又源源不断,不但行云流水又有节奏感,她都不需要回去喝个开水吗?」 梁永倩眉头微皱,要不是高希伦拼命点头暗示她不要理雷琮芠继续说下去的话,她真的会拿起手提袋拍拍屁股走人。 说到医院,那是她最耿耿于怀的一节,她无法忘记当她热情地抱着大包小包的食物和盥洗用具推开病房门那一刹那,发现迎接她的竟是一室的清冷时的气恼;以及后来在湿冷的晨雾中穿梭来回,遍寻不着那个男子时的担忧。 就是那种莫名的担忧,使得她对着冷冷的空气咒骂起自己、哈姆希国、航空公司、以及那个该死的负伤男子。 「真的是太厉害了!所谓能把一个死人骂活应该就是像她这样的。如果我们也可以像她那样,对着飞机上那些讨人厌的旅客指着鼻子咒骂他们祖宗十八代的话,那不知道该有多痛快!」 梁永倩的话再度被打断,一双眉头蹙得更紧,然而她的心思也已经无法专心在陈述自己的事情上面,白羊座好奇宝宝的个性使得她虽然仍面对着最佳听众高希伦,但耳朵却不听使唤地伸长,倾听那透过玻璃仍然一清二楚的咒骂声。 她开始变得不怎么认真,语气也频频出现迟疑、停顿,忽然—— 「太过分了!」她冒出这一句风马牛不相干的话,手掌猛力拍在玻璃桌上的砰然巨响,震回了雷琮芠的视线,也把专心听讲的高希伦吓了一大跳。 「就算是缴不出房租也不需要把人骂得猪狗不如吧?你们说是不是?」 雷琮芠张大嘴,看到缕缕白烟正从梁永倩的头顶上冒出,赶紧推了推高希伦放在玻璃桌上的手。「我劝你过去坐在她身边堵住她,免得她做出什么让我们三个人都后悔莫及的事情……」 话刚说完,梁永倩已经刷地一声站起来,随手把垂落的围巾披好,一副战士准备出征的模样。「我听不下去了!」 「喂——」坐在内侧的雷琮芠伸长手打算拉住她的围巾,无奈梁永倩的动作迅速无比,一下子就冲了出去。 听见玻璃门铃铛因大力被拉开而响起的清脆响音,她忍不住转头责难地盯着高希伦。「不是叫你过去堵住她吗?」 「她的动作太快了嘛!谁知道她会突然就这么冲出去呢?」 雷琮芠双手捧着脑袋叹息。「我不应该怪你,毕竟你是个遇到什么事都维持高度优雅的人,应该怪我,我太大意了,我明明知道她这种好打抱不平的个性却没有及时拦住她。」 「那现在怎么办?」 问话的同时,梁永倩义愤填膺的咆哮声音已经透过玻璃清晰地传了进来。 「还好今天我们没有穿制服。」 她嘴角透出的一丝诡异让高希伦觉得惶恐。「你该不会是?」 「走,把客人平常给我们受的鸟气乘机发泄出来。」 钱是世界上最好用的东西,无疑的。 当然雷琮芠不知道梁永倩决定结束这场舌战的原因,是不是因为她昨晚的确没有睡饱;在她对着梳高髻,一袭黑色纱裙外罩银色亮片薄衫,把看起来已经五十多岁的自己打扮得像个随时准备应召的老板娘一阵劈哩啪啦的咆哮之后,老板娘忽然冒出一句:「你有本事就替他把钱付了,臭丫头!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竟敢跑到老娘面前来撒野,想伸张正义等你把钱付了再说,这个世界上的正义永远都是站在钱……那一边的……」 老板娘的语调突然缓和下来,是因为见到梁永倩正从名牌包包里掏出一叠崭新的千元大钞,一张一张地数着。 「钱是吧?」她轻蔑地抬眼看了看那块老旧的招牌,「那上面写着休息三百八十元,住宿八百元。你说他住了六天,我给你一天一千元,但是扣掉你摔坏人家脸盆、弄脏人家牙刷、把人家衣服扯皱的钱,五千块够你闭上你的臭嘴了吧?」 她把钱用力地按在老板娘过于暴露的胸前,然后满意地看着那一双肥手在吃惊之余仍不忘赶紧接住那一叠钞票,以防它们被巷口刮进来的风吹走。 老板娘像是一时不能接受这种结局,拿着钱古怪地看着她。 「怎么?难道你站在这里泼妇骂街整整半个小时,不是为了这区区几张钞票?可不要告诉我你不爱钱,这样我会对你很失望的。」 「你!」老板娘被白粉层层覆盖的脸气得发红。她很想再说点什么,但是这丫头说的没错,她之所以舍弃形象站在这里破口大骂就是为了钱,现在人家已经把钱付清了,她也就没有立场再说些什么,她把目标转回到始终一声不吭的男人身上,声调仍然高得刺耳。 「今天算你走运,臭老外,有个钱多得不知道该怎么办的小姐自愿替你付帐。不过拜托你,下次要白吃白住请找别家,我们做的是小本生意,像你这种客人我们招待不起啦!」搭配着夸张的动作说完之后,踩着三吋的高跟鞋扭进那家以深色玻璃为门的小旅社里。 「有什么了不起的?不过是一家小旅社……」 雷琮芠赶紧拉着梁永倩的手臂,以免她又一时激动冲进人家家里去,硬要跟人家在唇舌上分个高低。 「你也实在是,骂个两三句就算了,干嘛还把钞票拿出来呢?」她为了来不及加入舌战就已经结束而感到惋惜。 「不这样能叫那疯女人闭嘴吗?」她余怒未消地道。 「好了好了,不管怎么样,事情解决了就好,我们回餐厅去吧,点的餐可能已经送来了。」三个女生准备重回餐厅时,一道低沉略带沙哑的声音喊住她们,是纯正优雅的英语。 「请等一等。」 梁永倩几乎是听到这声音就立时转过头去,她一瞬也不瞬地盯着从刚刚到现在一直被忽略的男主角,那个被老板娘臭老外、死老外、不要脸的老外一句句叫个不停的外国人。 黑色西装黑色长裤,衬衫虽然被拉到外面来显得邋遢,脸上的胡子也因为多日未刮而有些憔悴,但她依然从那没有被额前凌乱头发遮挡的蓝眸认出他是谁。 纵使是在这么尴尬狼狈的场合下重遇,那双蓝眸依旧闪烁着他独特的冷傲光芒,像一个睥睨凡人的贵族。 又见面了。在他走投无路的时候,这个个性直爽的女孩再度将他从绝境中解救出来,虽然她不见得会乐意见到所救的人是自己。 难道这是真主阿拉的安排? 「你……」她指着他,嘴巴一阵开合,然后忽然感觉到脖子上的围巾太紧,使得她一时之间呼吸困难。她忽然转向两位好友。「你们两个!为什么没有拉住我?」 被突然而来的质问弄得愣住的两人眨眨眼之后,由雷琮芠开口辩解:「我有叫希伦拉住你啊,是你自己……干什么啊?怎么突然后悔起自己充满正义感的行为了?这不像你平时的作风喔,你通常会为了做一件小小的善事而骄傲几天几夜的,今天是怎么啦?」 「我想大概是因为她救的这个人刚好是她从哈姆希国带回来的那个又高又帅、有一双既神秘又忧郁的蓝眼,仪态高雅得像个王室成员的男子吧?」绝对错不了,在任何时候情绪都很冷静的高希伦想着。在她们还陷在舌战的混乱中时,她就已经不动声色地把这个高瘦的男子从头到脚观察过了。 「谁要你这样形容他啊?我可没有……」她嚷着,同时红了脸。 「又高又帅?蓝眼?王室成员?我是不是漏听了什么我应该听到而没有听到的事情啊?」雷琮芠眨眨眼看着两人问。 「你没有听到的可多了。」她咬牙,同时走向菲赛尔。「如果我早知道是你,绝对不会跳出来帮你的,因为你那天不告而别的事让我很生气,非常的生气。」 「我知道……」菲赛尔看着她,连日来的沮丧与挫折感突然一扫而空。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他以为自己根本不会想再见到这个女孩,但是在见到她勇敢地推开人群,一手扠起腰一手直接指到老板娘鼻子面前,用一句「每个人都有困难的时候,你这疯女人凭什么把人骂成这样?」的咆哮,让围观的人和气焰高张的老板娘为之傻眼时,他冰冷的心底忽然涌起阵阵温暖,暖得他喉头为之哽咽;要不是仅存的一股傲气支撑着他,他真的会忍不住抱着她来一场热烈的痛哭。 这个女孩子宛如唐吉诃德,正义澎湃使得她的脸闪耀着动人的光彩;她不仅替他出了一口气,也让他几乎对人性失望、跌到谷底的心向上攀升,让他有了振作起来的勇气。 「怎么样?那个帅哥到底是谁?永倩,你是不是应该回到餐厅重新跟我解释清楚?」雷琮芠的声音听起来是对那个有双致命蓝眼的男子充满了兴趣。 没办法,谁都看得出来,眼前傲然挺立的男子很明显的是个英俊的外国人,还是她最喜欢的蓝眼珠;她一直梦想着能嫁给老外,这也是她当初想尽办法要当空姐的主要原因。 「你刚刚究竟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她眯着眼看着雷琮芠。「我说过假如你不认真听的话,事后休想再叫我补充。」 「啊?有吗?你有这样说吗?什么时候说的?」 「现在装傻不觉得太迟了吗?」 「呃……」 「算了!」她摇了摇头,「叫希伦跟你复述一遍吧,我该庆幸刚刚认真听讲的是希伦,她会把我的话原封不动地转述;不像某人,总是喜欢加上自己的想像和猜测,胡乱添油加醋。」 「咦,你应该不是指我吧?」 「我有说是你吗?」 「永倩,你想回家休息了吗?」还是高希伦厉害,一下子就说到重点。 「是啊,我的头快痛死了,别担心,你们仍然可以进去餐厅愉快地享用餐点,后天再拿着帐单来跟我请款,我绝对不会赖帐的。我现在就要回家睡觉了,如果有哪个人还想留下我的话,那无疑是在跟一头冬眠到一半被吵醒的熊过不去。」 雷琮芠吓得躲到高希伦身后。 「还有你。」她指着菲赛尔,「很高兴我们如此有缘,但是我真的希望这种缘分不会再有第三次。」 她转身走人,菲赛尔则毫不迟疑地跟了上去,雷琮芠伸出手拉住他。 「喂,你不能走,你得……」后面的话消失在一道锐利森冷的凝视下。 高希伦急忙拉开雷琮芠的手,并且对她摇了摇头。 背后一股压迫感如影随形,但是梁永倩不想去搭理他,不管他是为了什么紧跟在她身后,她都没有兴趣知道;她现在最需要的是一张床,一条温暖的棉被。这该死的乍暖还寒的天气,让怕冷的她打从脚底冷了上来,她搓搓自己的双臂,然后将双手藏在腋下,快步走向最近的公车站牌。 菲赛尔固执地跟在她身后,同时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无论如何,他不想失去这道身影;这次遇到她之后,他才发现自己原来很渴望能再见到她。 「你跟着我干什么?」她终于忍不住转身过来指着他,因为公车站牌就在眼前,她并不希望他也跟上车,然后顺便知道了她的住处,这意味着麻烦,而她最讨厌麻烦的事情。 菲赛尔握住她的手,皱眉道:「不要动不动就指着人家鼻子,这样不好看。」 她瞪大了双眼,像看见怪物一样。 「什么叫我动不动就……喂,你赶快放开我的手,这样人家会以为我们是一对当街吵架的情侣。」 菲赛尔愣了一会儿,随即因为她突然压低声响的理由发笑。「你介意吗?」 「什么?」 见她专心地想自他的手中把手抽开,他却反而握得更紧。为了避免落入她所说的那种情形,也因为的确有好事者已经把目光投向他们,菲赛尔于是把举在胸前的手放下,那样子看起来像是他们两人手牵手一样。 「我是说你介意别人把我们两个当成情侣吗?」 「当然介意,我可还没有男朋友呢!喂,你到底要不要把手放开?」 「除非你答应。」他转头意味深长地看进她眼底。 「答应什么?说得难听一点,是你欠我人情又不是我欠你人情,但是算了,我并不是那种施恩就要人图报的人。」她的挣扎渐渐变小,因为他的手心很温暖。 「不准叫我『喂』。」他高傲地道:「我有名字的,我叫菲赛尔·阿尔杜沙,我允许你叫我的名字,菲赛尔。」 「允许?你都用这种语气跟人说话吗?听起来好像是国王喔!」她忍不住轻笑。 菲赛尔皱眉,他要求她严肃地看待关于他特准她直接叫他名字的这件事。 「我本来就是国……你到底答不答应?」 「我要答应什么?你都还没说呢!」 「就是……」该死!怎么这么难以启齿,不就是要求她让他跟着她吗?这并不是什么有辱身分的事,尤其他现在身无分文、流落异乡,他得学着放下以往高贵的身分;再给他几秒钟准备,他会说得很自然的。 「说啊,吞吞吐吐的,你不说就放开我,我要回家睡觉!」 感觉到在手心的手又开始挣扎,他忽然觉得不说不行了。 「让我跟着你!」终于说出来了,他的心脏扑通乱跳,费了好大的力气让脸部毫无表情,目光紧张地移向远处。 「跟……跟着我?」她花了两秒钟消化这几个字,随即嚷嚷起来:「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该不会打算赖着我吧?我跟你说,医药费跟刚刚的房租我都认了,谁教我天生好管闲事,但是你如果以为我就那么容易吃定的话,那你就错了!」 「我不想平白接受别人的恩惠。」他倨傲地说,同时把背挺得笔直。 「我说过了,我不是那种施了点小恩惠就希望别人报答的人。」 「那是你,我却是个恩仇必报的人。」他认真地看着她。「让我当你的管家吧!不必支付我任何薪水,我可以帮你洗衣煮饭,一个月应该够抵你帮我付的那些钱了吧?」 帮她洗衣煮饭?这是很动人的提议。老实说,她有一间三十几坪的房子,却是天生的懒骨头,她最讨厌的就是做家事,但是她偏偏又很会把家里弄得一团乱。她曾经认真的考虑要找个外籍女佣来帮忙,但是始终只是想想,并没有真的付诸行动,假如他真的愿意像他所说的那样的话…… 「你不答应也不行,因为我一定要这样做,你也看得出来,我这个人是很骄傲的,我不希望自己将来带着遗憾离开台湾。」很烂的理由,他承认;虽然他正以一种高傲无比的态度在说这番话,但是实际上他的手心正紧张地冒着汗。 「你应该不是因为没有钱,所以想了这个理由想要暂时留在我身边吧?」她眯起眼,以一种猜测的眼神看着他。 「你看这是什么?」他自西装的暗袋里拿出一样东西给她看。 她得捂着嘴才能阻止自己惊呼出声。 好大的一颗红宝石!周围还镶了十二颗顶级钻石,光彩灿烂得令人炫目。 她们家是开珠宝店的,从小耳濡目染加上父母刻意的调教,她对这东西的认识已具有专家级的水准。眼前这颗红宝石少说也有四十克拉以上,这种只有在专门介绍宝石的书本上才能见到的天价珠宝,如今居然出现在自己眼前,教她如何能不讶异地睁大眼睛?就算是会被炫目的光芒刺伤眼也要尽情瞧个仔细。 「这……这个……」她指着他手中的东西,像个傻瓜一样地目瞪口呆。 菲赛尔收掌,将那个稀世红宝石收入西装暗袋中。这是他自王宫匆忙逃出时唯一带出来的东西,也是他哈姆希国至高无上权力的象征。 「明白了吧?」他以十分严肃的口气道:「我不是没有钱,这颗宝石足以买下一栋五星级饭店,但是我不能卖掉它,这个东西对我来说意义重大。」 她咽了咽口水,点点头表示相信。这东西在谁身上都会显得意义重大,光是那几颗镶钻就不得了,每颗都有百万美元以上的实力。 这实在是太诡异也太夸张了。他先是包了整架飞机的头等舱,豪华地飞来台湾,然后又身无分文的跟她在医院分别,再以无钱缴房租的穷小子形象出现在自己眼前,现在居然摇身一变,成为一个拥有千万美元身价的富翁;还有什么比这更具戏剧性,张力更强的? 「那个……请你告诉我,为什么会这么离奇呢?」说离奇应该很恰当吧? 「暂时不能。」他很干脆地否决。 「你应该……不是恐怖份子吧?」 他略微震动的肩膀显示了他对她这个看法的吃惊,随即不悦道:「恐怖份子?你是这么看我的?」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看你,我自己也混乱得很,你的一切都透着神秘。」 「不久的将来,你就会知道我究竟是什么人了。怎么样,你答应了吗?」 「啊?哪件事情啊?」她一片茫然,因为脑海里还闪耀着宝石璀璨的光芒。 「你根本没有在听嘛,我们刚刚所讨论的……」难道她忘了他为什么要把宝石拿出来给她看吗? 「喔,管家是吧?」她笑嘻嘻地道:「看在那个东西的份上,我就答应你吧!不过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她靠近他,「回家后借我观赏一下好吗?我从没见过那么值钱的东西。」 他慎重地看着她,确定她只是单纯地想欣赏之后才点头道:「可以,但是我必须在场,这是个很贵重的东西。」 「没问题、没问题。」她几乎笑眯了眼,千万美元身价的宝石耶,一想到能把它捧在掌心就近观赏,她的心就快乐得直冒泡泡。 「可是我还有一个要求。」 「说吧!」 「那个……先带我去吃饭好吗?我已经三天没吃东西了。」他腼腆地道。 第五章 「所以说,和室那间给你睡,至于我的房间,除了打扫之外,其他时间不能随便进去知道吗?」 他点点头,随她踩上造型典雅的铁门之后的楼梯。 「我买的房子在二楼,刚买不到一年,所以装潢都还很新……你可以放开我的手了吗?你好像从公车站开始都没有放开过耶!」 他低头,果然看见自己的手紧紧地握着她的,随即触电般地立刻放开,冷酷的脸上难得出现窘迫,而且还夸张地浮上些许微红。 站在高一级阶梯上的她刚好与他平视,好笑地指着他的脸道:「这样也能脸红?看起来好像情窦初开的小男孩喔,跟原来的冷酷真是天壤之别……我是开开玩笑嘛!你不要动不动就板起脸,这样看起来好严肃。」 「我不喜欢开玩笑,我喜欢正经。」他别过脸去冷冷地道。 「看起来也是!」她继续往上走,「可是我劝你还是偶尔换换表情比较好,因为我是一个把开玩笑当作是家常便饭的人。我喜欢愉快的气氛、热闹的感觉,更喜欢充满活力的人,所以你——」 她忽然凑近脸,把菲赛尔吓了一跳,但表面上他仍是酷得像座冰山。 「你最好能够随时笑一笑,这样我们相处起来会更融洽些。」 笑吗?这倒是很陌生,不过如果她喜欢,他不介意尝试着让自己笑。 门啪的一声被打开,拉开铁门,推开雕花木门,她自在地走了进去。 但是菲赛尔却在门前用力地蹙起眉,这房子混乱的程度简直令人叹为观止。 「不必惊讶,久而久之你就会明白,白羊座女子就是这么样的一个人,迷糊、邋遢,东西随手乱放、又不爱收拾。」 很难想像这么一个漂亮、能干的女孩子,居然纵容自己的家变成这样。 「对了,你或许应该先洗个澡,我喜欢干净的人。」 她忽然转身凑近他的胸前嗅了嗅,这让菲赛尔再度一震,像个弹簧般地弹了开来。除了杀机四伏导致他很敏感之外,他其实并不习惯女人靠近他,而她显然很习惯这么做,似乎不需要花什么时间就可以一副跟他很熟的样子,她对别的男人也是如此吗?这么想着,他的心里突然很不舒服。 她领着他进入浴室,里头的瓶瓶罐罐又让他傻了眼。 「这个……为什么有那么多瓶?」 「喔,因为我喜欢买,这边是洗头的,这边是洗澡的,洗脸台上那些是洗脸的,其他还有按摩的、泡澡的、泡脚的。我喜欢尝试新的东西,所以我每一种都买了好几种不同的厂牌,这样才能维持新鲜感,我房间里还有很多未拆的喔!」说起这些战利品,她就显得神采飞扬。 他蹙眉,不过是洗个澡,哪来那么多麻烦的玩意儿?所以父王的话的确是有道理的,女人总是跟麻烦脱不了关系! 「嗯!你今天就洗这几瓶好了。」她从瓶瓶罐罐中挑出三瓶。「这瓶黄色的是洗头的,葵花的喔;还有这个是洗澡的,你看,先摇一摇再按一下这个……」 菲赛尔看着眼前突然冒出的一大团泡沫,目瞪口呆。 「慕斯的洗澡胶,很有趣吧?还有这个,这是——」 「泥巴?」他诧异地低喊,这东西要拿来干嘛? 「不是,这是义大利火山泥,是拿来洗脸的,洗完会觉得很舒服喔!」她像个孩子般调皮地把一小团泥巴抹在他脸上。 他嫌恶地避开,泥巴?说穿了就是沙子和水,这东西他的国家太多了,从没有听说过有人把它拿来洗脸的。「我只要一瓶就够了。」 「这怎么可以?我坚持你要使用这三种东西。」她忽然像个孩子般地执拗起来,硬是将那三瓶塞进他怀中。白羊座就是这样,当她炫耀她的东西并且热情地邀请你使用时,你若是表现出一副冷淡的模样,她可是会很伤心的。 「好吧,如果你坚持的话……」 「这就对了,我还有好多好多新的东西,以后你慢慢尝试就会发现那些东西有趣极了。」 她像个孩童般的神情让菲赛尔脸上僵硬的线条柔和起来,他抿唇淡笑,忍不住用手去揉乱她及肩的长发。 「真像个小孩子!」做出这个举动的同时,他才诧异的发觉到,自己的心情无形中被这个女孩的一颦一笑给牵引,这么轻松的感觉是前所未有的。 但是很快地那抹笑容便自他的嘴角消失,因为他突然意识到,假如继续这么放松下去的话,他很快便会忘记自己究竟为什么会流亡到台湾来。 「呃……你洗吧,我先出去了。」她也觉得挺尴尬的。 等她出去以后,菲赛尔立刻用大量的冷水浇淋身体,因为他觉得自己心跳的频率太快了些;然后他慢慢脱下湿润的衣服,一低头才发现下半身居然如此□,当场羞愧得想去撞墙。 这难道就是他内心真正的感觉?他想要拥有这个女孩子?不行!这太荒谬了,他跟她甚至还称不上认识。他懊恼地把头抵着砖墙,把这一切归咎于太久没有接近女人的缘故。 一阵轻微的敲门声响起,梁永倩的声音随即传来。「开门,我帮你拿了一条浴巾。」 「我……我没穿衣服。」 「没关系,你只要打开一条缝把浴巾接进去就好了。」 他依言将门打开一条缝,然后像个害羞的小新娘一样紧紧地躲在门后。 「咦?」她空了的手在半空中晃了晃,感觉不到热气。「你没有开热水吗?」 她随即觉得自己问了一个傻问题,她并没有教导他要把水龙头往红色那边推到最底,才能驱动热水器,而她认为住在沙漠中的阿拉伯人应该是很少洗澡,所以不知道要这样做。「我进来帮你放热水。」这种天不洗热水是会冻死人的。 感觉到门被推了一下,他紧张地反推回去。「你要干嘛?」 「帮你放热水啊!」她又试着去转门把,锁上了?他在干嘛啊? 「不用了,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你是担心我看到你的裸体啊?放心好了,你用浴巾把下半身围上,我进去调个热水就出来,保证不会看你一眼……拜托你大方一点好不好?你是男生耶,应该是我比你还害羞才对吧?」 闻言,他立即把门打开。 她果然信守承诺,直接走到浴缸前握住水龙头的手把,施力推到底。 「看到我这动作了吗?往左一次把它推到底,这样才会驱动热水器,几秒钟热呼呼的水就出来了;如果觉得太烫,你就慢慢地往右推,调整出你认为最适当的水温。洗脸台上的那个也是这样使用……」她像个热水器解说员,配合流畅的动作专业地解说着。 如果她肯往门边看一看的话,会发现此时的菲赛尔简直跟中正纪念堂的宪兵一样,僵硬得像个蜡像。 「啊,对了!我忘了要告诉你,我这个浴缸有按摩的功能。」她把水塞塞上,并且按了按钮。「我最喜欢这个按摩浴缸了,它可以消除我长途飞行的疲劳,这些东西可花了我不少钱,你慢慢享受吧!」 她一边说一边往外走,视线始终不敢往下,她也很怕自己看到不该看的。但是此时却发生一件意想不到的事,那就是他脱下来的衣服忽然绊住了她的脚,她在一声惊呼之后整个人便往前扑;菲赛尔眼明手快,及时上前接住她,却也因为她向前的冲力太大,他的背狠狠地撞上浴室门,门砰的一声被关上。 哗啦啦的热水声在这个蒸气氤氲的浴室里变得格外澎湃,但是渐渐地,热水声音在消减,菲赛尔粗重的喘息和她细微的呼吸声在增大,甚至连胸腔内的心跳声都听得异常清楚。 她的手紧紧地握住他两边的肩头,脸就依偎在他的胸前,而她的下半身则贴着他的。两人一个围着浴巾,一个穿着薄而舒适的丝质睡衣,隔着这么单薄的布料,轻易地感受到来自对方肌肤间的温热。 她不敢动,心里知道自己应该尽快离开他,但不知道是不是蒸腾的热气熏昏了她的理智,她竟舍不得离开这个强壮的身躯。 菲赛尔才用冷水压下的欲望被眼下这个玲珑的身体全部唤回了,他的手就放在她浑圆起伏的臀上,掌心传来的感觉是平滑的,这意味着在这件单薄的睡衣底下空无一物。 他甚至可以清楚地感觉到她胸前明显的突起正轻触着自己如弦般紧绷的胸膛,他知道此时只要一个轻微的拨弄,所有的理智就会崩解;而该死的是,他苦苦地压抑自己,怀中的她却在此时动了动脸颊,然后更加贴紧自己。 她垂眼看着他胸前起伏有致的肌理,忽然发觉到自己是如此需要一个拥抱。她一直是个开朗、乐观、事业心强、玩乐心重的人,她以为自己并不需要男人,因为她自己就有几分男人的豪气。 但是现在靠着他时她才承认,她是个女人,一个需要男人拥抱的女人。 她觉得自己的想法并不可耻,假如他现在低下头来吻她,她不会排斥,她甚至愿意跟他有进一步的关系。无关乎喜不喜欢、爱不爱,她现在迫切地渴望某种事情的发生。 还是不行的,菲赛尔看着她逐渐被蒸气熏湿的头顶想着,假如连克制自己的欲望都做不到,那他还谈什么忍辱复国呢?现在最没有资格谈男欢女爱的就是他,非理智下的□也不是他所愿意的,于是他置于她臀上的手毅然地松开,然后握住她的手臂将她稍微推开。 「那个……我会用了。」他困难地说着,然后将脸偏向一边。 她一怔,双颊顿时火辣辣地烧了起来。她刚刚在想些什么?人家的态度根本正经得很,而自己呢?却在盼望一场惊天动地的事情发生,她为自己像个发情母狗的行为感到羞愧,几乎是落荒而逃。 大而化之的个性和直爽坦率的性格使得她很快平复心中的波涛汹涌,无法入睡的她干脆回卧室换了一套运动服,捧了一本杂志窝在沙发里看着。 杂志里引人入胜的八卦和穿插其间的有趣漫画,使得她很快就忘记刚刚所有的事情——她就是这样的一个白羊女子,转移心情的速度快得让人咋舌。 当菲赛尔顶着湿润的头发,围着一条浴巾从浴室探出头来时,看见她正捧着杂志倒在沙发上哈哈大笑,他犹豫着自己是否应该在此时开口问她有没有可以暂时让他穿的衣服。 后来是她先发现了他缩在浴室门边不自在地往客厅张望。 「你干嘛?洗好了就出来啊!」她语气自在的好像刚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实际上也是,刚刚那尴尬的一幕早已随着愉快的笑声消失无踪。 「你有可以让我暂时穿的衣服吗?」 「有啊!我去拿。」她从沙发上迅速起身,跑进自己卧室里去。 菲赛尔则皱了皱眉,她家里为什么会有男人的衣服? 「拿去吧,你应该庆幸梁永杰三不五时会来,他有几套衣服留在这儿。」 「谁是梁永杰?」他不怎么自然地问,口气听来像个爱吃醋的小男孩。 「喔,梁永杰是我老弟。」 他松了一口气,嘴角不由自主地露出浅笑。他很快将运动衣穿好,走出浴室。 梁永倩一双长腿大剌剌地搁在玻璃桌上;菲赛尔一见立刻又皱起眉。 「这样不太好吧?一点都没有空姐的样子。」 「拜托!这是在自己家里又不是在飞机上,我要把脚跷到哪里谁都管不着。」她合上杂志,却在看见把手插在裤袋里,英挺地站在对面的菲赛尔时立刻尴尬地红了脸。 真是要命!自己身上的运动服居然跟他一模一样。她这才想起,这套衣服是上次她见到梁永杰穿起来不错,特地叫他帮自己买的;以往两人穿着同样的运动服在家里晃过来晃过去时不觉得有什么奇怪,但是现在穿在菲赛尔身上,她立刻想起这简直就是情侣装。 菲赛尔显然也发觉这点了,他不太自在地偏过头去。 最后还是她先开口打破僵局。 「我看我还是带你去买几套衣服好了,我们穿这样会被误会是情侣的,虽然我一向不太在意别人的眼光,但是……嗯,我们还是去买吧,现在就去。」 情侣装吗?菲赛尔想着,心中感觉一阵甜蜜,虽然外表上他还是酷得像冰块。 行动派的白羊女子想到什么就会立刻去做,没几分钟,她就换好衣服出来了。 低腰牛仔裤加宽版红色腰带,上半身是一件紧身v领红色上衣,身高够高,身材又够凹凸有致的她,绝对有比别人更多的本钱穿着突显身材比例的衣服,而她也并不吝啬展现自己的好身材。 菲赛尔一见她这身惹火又性感的打扮时,先是下腹一紧,跟着深深地皱起眉。 「你打算穿这样出去吗?」他发觉自己的喉咙很干涩。 「对啊!」她已经动手去拿挂在壁勾上的钥匙了。 「你……你还是加件外套吧!」 「不用,已经二月底了,台湾这个时候通常早晚冷、下午热。」 「不行,我坚持,我不希望你感冒回来。」他看了一眼她窈窕的背影,光是想像别的男人也会这样盯着她看,他就觉得火冒三丈。 「干嘛啊?一下下而已,百货公司就在附近,我们不会出去太久的。」 「不行,我还是坚持,我是你的管家不是吗?我有责任维护你的健康。」 「你怎么——」她不耐烦地转过身,却在看到一双固执的蓝眼时闭上了嘴。 那是一双充满气势又深具威严的眼眸,她忽然意识到任何人都很难在这双眼眸注视下拥有自己的坚持,包括好胜的她。 两人间有了短暂的对峙,最后还是她放弃地翻了翻白眼,耸了耸肩。 她是个十分没有耐性的白羊女子,遇到需要耐性这种她少得可怜的东西时,她往往会是第一个宣告投降的。偏偏菲赛尔不但拥有惊人的意志力,而且还顽固得十分吓人,结果在他的坚持下,她乖乖地回房披上一件有毛领的长外套,还应他的要求把每一颗扣子都仔细地扣好,确定除了十根手指头跟脸孔五官之外没有其他肌肤会露出来,他这才同意出门去。 菲赛尔无疑是个标准的衣架子,他穿起每一套衣服都能让代言这个服饰品牌的男模相形失色。 但是他面对镜子的感觉很奇怪,总是严谨得令人肃然起敬。 「拜托,你放轻松点,不要这么紧绷好吗?」她搓了搓他胸前结实的肌肉,那里硬得跟钢铁一样。「又不是要上台演讲,这么紧张干嘛?」 我会紧张是因为你的手一直在我身上上上下下地摸来摸去!他在心里懊恼地想着。他的腹部随着她手的碰触传来程度不一的紧胀感,尤其是当她肆无忌惮地将两指伸进裤头测试松紧时,他立刻感觉原来还满合身的裤子瞬间变得太小,他得努力深呼吸才能维持面无表情;而她,却自然的好像正在帮塑胶模特儿穿衣服一样。 「你的手不要老是交握摆在腹部,腰杆挺得僵直,让人感觉像哪一个共产国家的领导者正在接受群众欢呼一样,好严肃、好难以亲近喔!」 「这有什么不好吗?」这是他从小接受的训练,哈姆希国的王储当然得让人感觉严肃难以亲近。 「你看看那张照片。」她指指左上角,一个跟他穿着同样红白相间格子衬衫的男模特儿照片。「试着像他那样,因为你现在的打扮跟他一模一样。」 他的衣服真的很好挑,模特儿穿什么他就穿什么,不但尺寸合适、比例刚好,散发出的味道又是惺惺作态的模特儿无法比拟的。 他一双眼冷冷地看向那张照片,语气里有着受到冒犯的愠怒。 「你是要我学他把裤头拉链拉开,然后松开衬衫下的几颗钮扣吗?」这怎么可以?他看着她的脸光火地想着。他是哈姆希国的王储,怎么可以穿着那种带有猥亵意味的服装? 「拜托!你想到哪儿去了。」她抚着自己的额头,无奈地看了看天花板。「我是要你学他的笑容,像这样,你不觉得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的男孩看起来就很亲切、很舒服吗?」 菲赛尔垂下眼看见她正撑开自己的嘴角作示范,再看了看镜子里活像个白痴一样的脸,他以冷到极点的声音道:「你真的觉得这样会比较好吗?」 阿拉!求饶恕这个女子的无礼,她不是故意亵渎哈姆希国王储的。 她转头看了看镜子,再扭过头来看着更为冷硬的他,决定松开自己的手指。 「呃!看来效果不彰,算了算了,你还是维持原来机器战警的表情好了。」 「什么是机器战警?」 「就是一部很有名的电影啊,你没看过那部电影?不会吧?那是一部很有名、票房很好、口碑也很不错的电影耶!就是那个肌肉发达表情也很酷的男明星有没有?他演过很多部戏,机器战警是他……」 「我是问你为什么突然冒出『机器战警』这四个字。」他把音量稍微提高了一点,感谢阿拉!赐给他这么大的耐性。这个女人为什么这么容易离题呢? 被这么一阵低吼,梁永倩立刻乖乖地回到主题。 「我的意思是说,因为机器战警是一个机器人,机器人是什么你知道吧?」 「当然知道。」他深呼吸。 「你知道就好了,我还以为你们哈姆希国资讯缺乏,大概没有电视电影这一类文明的东西,不然你怎么会没有看过机器战警呢?对了,因为他是一个机器人,所以永远都没有表情。那就很像你现在这个样子,又冷又酷,除了嘴巴会动以外,其他部位都像是被固定了一样,所以我觉得你很像机器战警。」 他再一次深呼吸。真的感谢阿拉,这个女人在东拉西扯之后总算把重点说出来了,这样他也可以不必因为发怒而导致脑细胞多死了好几个。 「啊,我忽然想到了,你应该也要有一件毛衣,虽然快春天了,但是早晚还是很冷的;你穿毛衣的样子一定很帅,我们应该赶快来试试。」白羊女子的头脑是很灵敏的,她随时能由言谈中想出一些新鲜的、让自己觉得很有趣的点子。 他对这个提议显得兴趣缺缺。他不喜欢毛衣,在他二十七年的生命里只有一次穿过那种东西,那是随父母到英国去访问时,英国皇太后送的,回国后那件毛衣就被束之高阁。 「我不想穿那种东西。」 「来嘛!」她倒退着走,同时拉着他的手,语气像在哄一个小孩。「试试看嘛!你穿毛衣一定很帅的。」 「我不穿毛衣也很帅。」他酷酷地道。 「那就让你更帅!我敢打赌穿上毛衣的你一定能够吸引所有女孩的目光。」 「我不必吸引谁的目光。」虽然这么说,他还是在她热情拉扯下走向另一柜。 他看着自己像个乖宝宝一样地跟随着她的脚步,忽然觉得很懊恼,他什么时候需要去听从一个女孩的指挥了?从来都是他在发号施令。在人民心目中的形象是高傲难以亲近的他,居然会让一个见面才三次的女孩牵着鼻子走?买衣服试衣服,像个普通人一样地在百货公司逛过来逛过去,对着一堆花花绿绿的衣服挑过来翻过去,这怎么想都是老百姓在做的事,在他过去高高在上的二十七年岁月里,从来也没有想过会有这样的一天。 但是她的眼神是那样率直,她的手是那样热情,她的邀请又是那样撒娇,他不忍心用惯有的冷淡让那张带笑的小脸显出失望的神色。 想来好笑,向来都目中无人的他居然也会有替别人着想的时候。 她兴匆匆地把一件红色套头毛衣拿给他穿,然后看着镜中一脸活受罪的菲赛尔,有几秒钟忘了怎么呼吸。 俊或帅已经无法形容他了,此时的他散发出的魅力是致命的。 「怎么样?不合适对吧?我就说我不想穿!」他不自在地拉了拉领子,觉得呼吸困难。 「谁……谁说的?你穿上这件毛衣让我眼睛一亮。」她垂下眼,觉得脸颊有点发烫。 此时的他完全是另一种味道,既优雅又随性,既热情又高贵,就是眼神太忧郁了些,表情也太严肃了些。 为了掩饰自己内心的骚动,她故意转移话题。 「你看,跟我里面这件的颜色一样耶!」她松开几颗钮扣,露出同色的v领紧身上衣。 「是啊,很配的情侣装喔。」专柜小姐在一旁附和着。 这句话让他们两人同时尴尬地轻咳。 「我看……还是不要了。」 「不,我要。」她坚定地看他一眼,然后从皮夹中掏出信用卡给专柜小姐。 她身体靠着试衣间门上的镜子,双手放在大衣的口袋里,低着头的表情显得不太自在。 菲赛尔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再看了看她露出的红色上衣,忽然道:「把外套脱下吧,这里面有点热。」他说这话时眼睛是看着旁边的。 她先是一愣,随即用皮夹掩着嘴笑了出来。 「为什么笑?」他可是用很自然的语气说的。 她轻咬着唇,看了看镜子中脱下外套的自己,再看了看他。 「你也觉得很配对不对?用不着急着否认,就算是别人觉得我们是情侣又怎样?我们就假装是情侣吧!反正我们自己知道是什么关系就好了。」 看着她明亮的双眼,菲赛尔突然觉得很生气,他是经过深思熟虑才这么说的,谁说要假装了?他是真的想当她的男朋友。 她大方的把手伸过去勾住他的臂弯,然后歪着头看着镜中小鸟依人的自己,开心地笑了。 「真的像一对情侣耶,嗯,偶尔玩玩这种游戏也不错。」 「我不喜欢玩游戏,我是个正经的人。」他把被勾住的手改而攀向她的肩膀,并且将她搂向自己。 「还有,我坚持应该要这样。」 她像个精力旺盛的小孩,周旋于三楼的各大精品柜之间,对每一样东西都充满了兴趣;菲赛尔则忙着默默记下她说好漂亮、好可爱、好喜欢以及这个看起来满适合她的东西,准备以后买来宠爱她。 最后他放弃了,因为他觉得干脆把整个精品部买下来会更省事些。 「拜托你不要动不动就那么兴奋好吗?一点都不庄重。」他开始要求她的行为举止符合一个王妃的标准。 「我也拜托你不要那么严肃好吗?逛街嘛,就是要保持轻松愉快的心情,这样才逛得久啊!」她跑到一个模特儿面前,跟它摆出一样的姿势。「怎么样?这套看起来很适合我吧?我穿这套一定很好看。」 「你穿什么都很好看。」他僵硬地赞美着。 但是当她翻起价码牌之后便猛咋舌。「光是上衣就要三万块耶,我买不起。」 菲赛尔在心中计算衣服的总价,然后又急忙跟上被橱窗的手表吸引住的她。 「我戴不起这样的表,我的身分还不够尊贵。」梁永倩有感而发地望着橱窗内一只闪闪发亮的钻表,标价一百二十万。 站在身后的菲赛尔不以为然。 「怎么会呢?王妃的身分很尊贵啊!」 她偏过头,因为他太过认真的表情而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有什么好笑的?」他有些恼怒,他明明很严肃,这个女人为什么老是笑呢? 「真不知道你这话是褒还是贬?」她朝下楼的电梯走去。「王妃?嗯,我向往童话般的恋情,却从来也没有想过我会是个王妃。不过话又说回来,我倒是梦想着我的婚礼是像查理王子和黛安娜王妃那样,有一场豪华又浪漫的世纪婚礼,因为我是个喜欢让人注目的人,呵呵……」 「是吗?你真的希望有那样的婚礼?」 「是啊!」她笑嘻嘻地道。「哪个女孩不希望呢?」 他看着她的身影随电梯而下,陷入了一连串的思考中。 第六章 他们从百货公司的超级市场买回一堆菜,差不多是一个礼拜的量。因为明天她要飞欧洲线,她得为不懂中文的菲赛尔准备足够的食物,因为她不想将来还要为了饿死「外劳」的事而上法院去。 她企图以自己贫乏的烹饪经验教菲赛尔料理食物,结果非常的不理想,她对着被弄得乱七八糟的厨房低吼:「书上说的真是一点都没有错耶!」 「书上说了什么吗?」菲赛尔问。 「书上说你如果要让一个白羊座的女孩子主动跟你提分手,最好的方法就是告诉她,你希望她在家做一个贤妻良母。」 「那又如何?」 「你居然说那又如何?」她张着大眼,随即丢给他一个他根本就不了解她的责难眼神。 「你知不知道我生平最痛恨三件事,洗衣、做菜、洗碗,如果不是真的脏得很离谱,或者找不到衣服穿,我是绝对不会考虑去洗衣服的;做菜那就更不用说了,光是想到要买菜、要洗菜、还要剥切,我就觉得实在有够烦;洗碗也不用说,要仔细的把它洗干净,那种需要仔细的事情我是做不来的。」 「说穿了你就是懒。」他没好气地回答。 「在家事方面,我承认啦。」她也觉得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但是工作就不同了,我热爱工作、喜欢工作、享受工作,我喜欢忙碌的感觉,你知道吗?我没有办法想像没有工作的日子,如果有哪一天我居然是坐在那里无所事事的话,我会觉得自己好像死了一样,我不能忍受我的头脑是处于停止运转状态的。」 「拜托你说话不要那么直接好吗?」 「怎么啦?干嘛突然那样说?」 「就是『自己好像死了一样』这句话以后不要随便乱说。」他的皇室教育是很严苛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语都得谨慎,像她这么口无遮拦他是很不能够接受的。 「你知道吗?你真的很像威廉王子耶!」 他听得出她这句话是贬非褒,于是挑高了一边眉毛问:「这又是什么意思?」 她的思考是跳跃式的,当你觉得这个话题还没有结束时,她会突然转移话题,蹦出一句只有她自己懂,而你却得想半天的话。 「你知道威廉王子吧?」 「拜托,你不要老是把我们哈姆希国想像成非洲的衣索匹亚好吗?我们什么都有、什么都知道,只不过我们的人民并不会像你们这里的人一样,每天不厌其烦地重复每个人都知道的事。」当年他还曾经随父王、母后拜访英国女王和王太后呢,那时的威廉哪里是像现在这么英挺俊帅?还是个婴儿呢! 「咦?你这是在暗示什么吗?」 「没有,我什么都没有暗示,请你继续这个话题。」他受不了她老是转换话题。 「说到威廉王子,他真的是好帅好迷人喔!我上次去英国,还特别购买了一整套以他的相片做成的邮票,每一张都很好看,我现在去拿……」 「慢着!」他受不了地吼住她。 这个女人到底是怎么搞的?怎么那么没有条理,一个问题都还没讲完自己又扯出另外一个问题,她不觉得这样很乱很烦吗?她可能是不会觉得,因为她就是这样,喜欢把简单的事情弄得很复杂;但是他不同,他对自己说出的每一句话都会负责,而不是像她那样随便讲讲,讲过就忘、讲过就算,完全不知道别人会因为她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想破头而彻夜难眠。 「干嘛啊?你不想看威廉王子的邮票吗?我还有他的照片喔。」 他发觉跟这种思考逻辑完全没有条理的人讲求按部就班是需要相当多的耐性的。 他深呼吸,调整自己的情绪。 「我是说,能不能先告诉我为什么突然说我像威廉王子,然后再去拿他的什么鬼……呃,邮票跟照片来给我看。」 「喔,要先解释啊,那好吧!我是说那个威廉王子不是才十八岁吗?你想想看,十八岁的青少年正是对什么都感觉到很新奇,什么都感觉到很想尝试的年纪,那是人生最灿烂、最无忧无虑的时候,应该是要想什么就去做什么,但是威廉王子他因为生长在皇家,所以他什么都不能做、什么都不能想……」 「停一停!」他伸手制止她的话。「你能不能直接跟我说重点,就是你为什么觉得我像威廉?」他敢保证这样扯来扯去她绝对又会扯离话题。 「我正要说,你又阻止我,你这样我会思想不连贯耶!」 她的思想有连贯过的时候吗?他怀疑。 「反正我的意思就是说,威廉王子因为生长在皇家,所以受到太多礼教束缚,导致他的思想受到太多压抑,过不了多久他就会跟你一样了。」 「跟我一样?那是怎样?」 「就是古板、不开窍、严肃,像个大人一样。你因为从小在受到约束的地方成长,所以一言一行都严肃得像个大人。」 「我……我本来就是个大人啊!你不也是大人吗?」都已经二十七岁了,成年礼离他已经有九年的距离了。 「我们虽然是大人,但是应该常常保有一颗赤子之心啊,像我,我就常常觉得我还没有长大,我还是个小孩子。」这真不知道是白羊座人的幸福还是悲哀。 他用力地点点头。「的确,这点我深表赞同。」 她蹙眉,「我怎么老是觉得你语带玄机啊?」 「从好的方面说那是因为你还保有一颗赤子之心的缘故。」 「不过,你比起威廉王子来也不差啦,我是说长相,还有你的仪态,活脱就是严格礼教下的产物。」 「谢谢,我们那儿的人都这样。」 「真不知道威廉王子以后的王妃会是什么样子喔?」她一边切鸡丁,一边歪着头想。 「怎么?你想当他的王妃吗?」 「当然想啊,谁不想?可是皇室应该不会容许他去娶一个东方女子为妃吧?你知道,英国皇室是有名的既古板又守旧。」 「你说得好像威廉王子已经答应要娶你,但是王室却百般刁难似的。」他很生气,因为她只能是他的王妃。 「奇怪了,想想也不行吗?每个人都会有一个梦想,我的梦想就是当王妃,坐着金碧辉煌的马车,或是站在高高的城堡上接受人民的欢呼,那是多么荣耀的一件事啊!」荣耀,成为众所注目的焦点,这件事情的本身是比当王妃来得重要的,她承认她是一个虚荣的女性。 鸡丁切完了,好像所有做咖哩饭必备的材料都准备好了,此时的她看着这些材料,陷入一阵苦恼中。 「怎么了?」被规定倚在门边观看学习的菲赛尔问。 「我不知道应该怎么煮,真的!我是说,我完全不懂得煮咖哩饭的程序。」 菲赛尔一听,身体差点没从倚着的门框滑落。是谁自信满满地说要教他煮咖哩饭,并且规定他必须站在这里以一个学徒的身分观看学习的? 「不准笑我!」她拿着铲子指着他,「我刚刚就有说过了,我对烹饪没有兴趣。」 没有兴趣跟完全不会煮似乎是两回事吧?但是现在不是激怒她的时候,他逛街逛得头昏脑胀,又等她慢吞吞地把东西准备好,他的肚子早就在闹空城计了。 「你总该有食谱这一类的书吧?」 「有啊,当然有,但是那东西没用啦,如果看书就会煮的话,那么每个人都可以当五星级饭店的厨师了。」 「你何不拿出来参考看看。」 「就在你身边。」她指了指门,那里钉了一个松木架,架上有几本食谱。 他拿了其中一本,随手翻看着。 「拿过来啦,你又不懂中文。」她嚷着。 「谁跟你说我不懂中文的?」他头也不抬,顺利地在目录里找到咖哩饭的做法,然后翻到那一页观看。 她愣住了。「你……你看得懂中文?」 「是啊!」 「那……那说写呢?」 「说还可以,写的话有点困难,读的话则是还好。」 「那我干嘛还一直跟你讲英文啊?」她觉得自己被愚弄了,像个白痴。 「我怎么知道?」他接过她手中的铲子。「你去前面看电视吧,我想我应该可以做得出来。」 这无疑是一道特赦令,对不爱烹饪的梁永倩来说。 三十分钟以后,她对着朝天的盘底声声赞叹。 「这真是我吃过最好吃的咖哩饭了!」她不爱煮,却很爱吃,跟雷琮芠和高希伦按图索骥搜寻美食小吃是她感到最快乐的事;而菲赛尔显然有烹饪的天分,随便看个书居然就能煮出大师级的咖哩饭来,她应该多买几本食谱,千万不要浪费菲赛尔的天分。 她心满意足地品尝他泡的红茶,心里想着让他来当管家是对的,至少这一个月她的胃会很幸福;然后她看见对面的他中规中矩地拿着面纸擦拭嘴角,动作优雅得仿佛哪一国的王公贵族,忍不住皱起眉。 「你怎么连吃个饭都那么一板一眼啊?这样不怕消化不良吗?」 菲赛尔看了对面的她一眼。 「我才要说你呢,一点餐桌上的礼仪都不懂。看来这方面我应该要好好的调教你,身为一国王妃,会有很多接待外宾和出国访问的机会,假如没有优雅的餐桌礼仪,是会被人笑话的。」 她吃饱饭就停止运转的脑袋非但没有把他的话听进去,反而在此时打了一个饱隔。 菲赛尔不可思议地瞪着她,随即用力地皱起眉,在心中默默记下这是她第二个必须改正的缺点。 「对了,要不要跟我说说你的事?」她的目光停留在菲赛尔于柔和灯光下更显英俊的脸上。 「我吗?没什么好说的。」 「怎么会?恐怖份子的生涯应该是很刺激才对。」 「谁跟你说我是恐怖份子的?」他恼怒地看着她。 「我猜的,如果你不是恐怖份子,那么你又是谁?可不要告诉我你是什么油王的儿子那一套,我是不会相信的。」 菲赛尔一愣,对于她始终把自己的身分往不好的方面想感到生气,但是目前的他又没有办法反驳;在妹妹亚曼莎寻得英国方面的支持前,为了避免被尼尔亲王的人找到,他只能选择隐瞒一切。 她的身体忽然越过餐桌,那张有着明亮双眼的脸忽然凑到他面前。 「说吧!」她刻意压低的音量使得小小的吃饭厅顿时染上神秘的气氛。「或许你知道宾拉登躲在哪里?他到底死了没有?电视台的录影带是他事先就录制还是他现在真的还活着拍摄的?说嘛,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 菲赛尔看着近在眼前的脸,视线却落在她被茶水濡湿的唇上,想着含住它们的美妙感觉,下半身突然一阵紧绷。 「你……这样很危险!」他偏过头,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他站起来收拾盘子,然后走向厨房。 梁永倩一听到危险两个字,眼睛立刻绽放兴奋光彩,她像一个冒险犯难的记者,追着这条线索跑。 「喂,你说清楚一点,你说危险是什么意思?是美国、阿富汗有危险?还是全世界都很危险?你到底——哇啊!」她绊到洗碗槽下的一块地毯,鼻子用力地撞向菲赛尔的背部。「好痛喔!」她捂着鼻子,眼泪一滴一滴地流。 「怎么样?我看看。」他焦急地扳开她的双手,发现除了鼻梁处稍微红红的以外,并没有鼻血流出来,不禁松了一口气,但愤怒也随之而来。 「你怎么这么莽撞?一点都不小心!」 「没办法,我经常这样……」 经常?他为那些被她服务的旅客感到悲哀。 他从冰箱取出一罐冰水,用面纸沾湿之后敷在她的鼻梁上。 她闭上眼睛,几秒钟之后已经觉得不再那么痛了。 「怎么样,好多了吗?」 她点点头,把面纸拿下来擦擦眼角的泪水。 「如果你肯把那个红宝石拿出来给我看看的话,我想我会好得更快。」 「你、你现在还有心情开玩笑?」他不可思议地瞪着她,这个女人的脑袋里到底都装些什么啊? 「我是说真的,转移目标对我来说是很有效的,好不好?」 他发觉自己对她孩子般纯真的眼神、撒娇的语气完全没有招架之力,他也发现自己最好是立刻到比较宽敞的地方去,厨房的走道小得无法避免两个身体的接触。 「那就……到客厅去吧。」他沙哑地说。 梁永倩让自己舒适地陷入沙发中,然后把宝石拿在半空轻轻地翻转,欣赏它每一个切面所散发出的瑰丽光彩。 菲赛尔就坐在她的旁边,不拘小节的梁永倩并不在乎让一个认识不久的男子离自己这么近,当然最主要原因是因为她对自己的自卫能力深具信心。 「要不要跟我说说你是怎么得到这个举世无双宝石的?」 「你有很好的想像力不是吗?而且通常你比较相信你自己的想像力,而不相信当事者的叙述。」看着鸽血般的红宝石,想起因它而起的血腥斗争,他的心情忽然变得很沉重。 「你说对了,我有一个想像力异常丰富的头脑,而且我觉得现在应该把灯切小,这样宝石看起来会更美。」她说着立刻把手伸到沙发后面,试了几次之后,灯光转为柔和的暗黄色。 她就是这样,不仅思想跳跃,话题转得快,连动作都异常迅速。她专心一致地欣赏宝石,完全没有注意到菲赛尔停留在她脸上的火热、深情目光。 这是一张精致的脸,他喜欢她眼中散发的光彩,以及永远精力旺盛的感觉,而该死的——她对他一点防备也没有,难道她不觉得在这样的灯光、这样的气氛下,孤男寡女很容易便会做出「那种事」吗? 他看着她,鼻间都是她的发香,而这香味无疑是最致命的诱惑,他发觉要抑制自己的□已经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情,他慢慢地将唇靠近她的脸颊。 而此时,梁永倩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将脸转了过来,嘴唇就这么精准地碰到他的,她触电般的立刻弹开,慌乱的眼神却怎么也避不开他的凝视。 「我……我们……」她试图以绝佳的幽默感化解这次的尴尬,无奈脑中一片混乱,他的眼神仿佛吸走了她言语的能力。 「可以……吻你吗?」他低哑地问,随即倾身向前,含住她的唇。 他炽热而需索地吻着她,并且从她的反应中感受到自己并非单方面的主动;她太过顺从地让自己吻着,有时舌尖甚至会尝试性的与自己交缠,似乎完全没有制止他的打算。 渐渐地,光是亲吻已经无法满足他,他试着让她的身体移下来平躺在沙发上;而她并没有拒绝。他从沙发上移下来,只让上半身与她重叠,然后他的唇由她的脸部缓缓下移至颈部,一只手则推开她的紧身上衣,慢慢地往她的高耸而去。 她发出一连串不规则的喘息,在迷乱中模糊地想着,她一定是个情欲至上的女人,否则怎么会让一个刚认识不久的男人对她做这种事呢? 另一方面她又想,这也怪菲赛尔太有吸引力了,在这么英俊得宛如电影男主角的人怀里,她相信任何女孩都会无法抗拒的。 于是在一边顺其自然、一边主动积极下,两人的温度节节升高。 就在这时,位于她头顶上的电话猛然响起—— 菲赛尔突然结束了所有的动作,理智在瞬间回到了自己的脑中。 梁永倩手一伸,接起了电话。 「哪个不要命的这个时候打电话来?」太可恶了,她都已经做好准备了。 电话那头的人沉默几秒,接着是雷琮芠比她更大的声音。 「干嘛啊?吃了五吨炸药啊?」 是吃了春药,然后无处发泄,她在心里气愤地想着。 菲赛尔此时已经从她的身上离开,冲进浴室里去了,她听见哗啦啦的水声。 「你这个时候——」她坐起来,手往后啪的一声打开电灯,然后瞄了一眼墙上的钟。 「你十一点半还打电话给我?明天一早要飞欧洲线你不知道吗?」 「知道啊,所以我才要打电话跟你说明天早上六点在机场的餐厅见,我们一起吃早餐啊!」 「就为了吃早餐?」她咬牙道。为了区区一个早餐居然把这么美好的一件事情给破坏了,真是该死,太该死了! 「是啊,这很重要耶!我们好久没有一起吃早餐了。」 「我们『经常』一起吃早餐好吗?」 「你干嘛啊?口气恶劣得好像亲亲被人打断一样……」 她一听,几乎从沙发上跳起来,两颊如火在烧。 「你在胡说什么啊?」她脸红地嚷着。 「开开玩笑嘛,你怎么可能在跟人家玩亲亲呢?那是我才有可能做的事啊,哈哈!好了,不多说,我要睡了,你也早点睡吧,就这样啰!」 看着已经被对方挂断的电话,她忽然有股把话机往墙上摔去的冲动。 这时菲赛尔已经从浴室出来,脸上还有水珠。「对不起,我不该……」 「没关系的。」她急忙道,并且试着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很轻松。 「嗯……这个还你。」 他看着她手中的宝石,一时不敢过去接,怕会不由自主想要继续刚刚的事。 「放在桌上吧,你明天早上不是早班飞机吗?你该睡了。」 「喔,好。」她把宝石放在桌上,然后从桌子的另一边进入房间,关上房门前她忽然转头道:「菲赛尔,别介意刚刚的事,我的意思是说,我是个比较不拘小节的人,所以……」 「在这之前,有别人吻过你吗?」他忽然正色地问。 「啊?」 「有吗?」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随便啊?」 「不,我没有任何想法,回答我好吗?」 她看了他一眼,低声道:「如果我说没有,你会相信吗?」 他觉得笑意在自己的唇角漾开,「你说我就信。」 「我没有,虽然我外表看起来很热情很开放,可是我的确没有……」 太好了!他在她关上门之前喊住她:「倩,晚安。」 他蓝色的眼眸闪着异常晶亮的光彩。 当梁永倩连续拿了三瓶红酒并且摆上餐车时,就连一向处事冷静的高希伦也忍不住开口。 「你怎么啦?永倩,你好像心不在焉耶!」她帮她把两瓶红酒换下,另外拿了两瓶不一样的酒上来,然后诧异地看着她的手居然又去摸那瓶红酒。 「你在干什么啊?」雷琮芠看不下去了,过来惩罚性地拍了一下她的手。 被这么一拍,她如梦初醒,为了掩饰心中的不安,她瞪了雷琮芠一眼。 「干嘛打我?我在准备餐点啊。」 「真是庆幸,你还记得你正在准备餐点,我应该代表机上所有的旅客谢谢你。」 「拜托!」她咕哝着,转过身去把餐盒从加热器中取出来。 完了!整个脑海都是菲赛尔的影子,他蓝而忧郁的眼,他深邃的凝视、火热的吻,还有曾经在肩膀、胸前移动的手;这些片段搞得她心神不宁,无法专心工作。 她一直是个热爱工作,甚至有工作狂的人,从来没有哪一次像这次这样,觉得这个飞行漫长而且难熬,恨不得立刻结束。 好烦喔!她是个非常容易不耐烦的白羊女子,尤其当有无法理出头绪的事情困扰着她时更是如此。 高希伦正要提醒她手上已经抱了太多餐盒时,那些餐盒就突然哗啦啦地从她臂弯中滑落,把在场的每位空姐都吓了一大跳。 她傻眼地看着散落一地的餐盒,还好,封在上面的铝箔一个也没有破裂,真是不幸中的大幸!她重重地吐了一口气,一颗提起的心刚落下,抬眼时又立刻被雷琮芠直瞪到面前的凶恶目光给吓得不知所措。 「你有事瞒着我们。」她眯起眼指着她的鼻子道。 「哪有,我……」 雷琮芠摆了摆手,阻止她的辩解。「你应该知道自己是个不善说谎的人。这样吧,等我们把该喂饱的喂饱,该哄睡的哄睡之后,你再向我们交代清楚吧!」 飞机在二万尺的夜空平稳的飞行着,梁永倩看着窗外的星星,想起昨晚菲赛尔令人难忘的闪烁眼睛,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 「怎么办?我是不是个花痴啊?居然被一个刚认识不久的男人吻了,而且还因此而失魂落魄的。」想起他的吻,她的内心又泛起一阵甜蜜的战栗。 「我嘛,则是自从第一眼见到他就开始失魂落魄了。」雷琮芠话一说完,立刻招来两双眼睛的瞪视。 「哈哈,我是开玩笑的啦,用不着把眼睛瞪那么大。我的意思是说,像菲赛尔那么俊帅的人,不喜欢他的女孩才是有毛病咧!」 「拜托,我可不承认我喜欢他,他来路不明又神秘兮兮的,搞不好是哪个宗教组织的狂热份子呢!」梁永倩撇撇嘴道。 「就算是又怎么样?有谁规定不能跟恐怖份子谈恋爱?而且你只是藉着他享受恋爱的感觉嘛,不一定要喜欢上他,到时见苗头不对,你可以先跟他提分手啊,不过记得态度温和些,万一你控制不住你的火山脾气跟他翻脸时,记得先通知我,我好赶快跟你划清界线,免得到时他连我一起报复。」 「喂!」她挑高眉,这是什么朋友啊?「我就知道你的论调一定很奇怪,我还是听听希伦的意见好了,希伦?」 高希伦一手轻触着下巴,思索着什么似地微微蹙起眉,菲赛尔这个名字好熟悉,在什么地方听过呢? 梁永倩试了好几次才把她从沉思中拉回。 「啊?什么?」 「希伦,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刚才的话听进去啊?」 「当然有。」她为自己的失神抱歉的一笑。 「我想听听你的意见。」不同于自己的浅显和雷琮芠的奇特,高希伦对事情总是有其独到和精辟的见解,现在她非常渴望能听到。 「永倩,你能告诉我为什么你觉得菲赛尔是恐怖份子吗?」她忽然这样问。 「我也说不上来,可能是因为九一一攻击事件让我对宾拉登印象深刻,进而对中东人产生偏见,认为他们每一个人都有可能是恐怖份子吧!」 「像菲赛尔这么英俊的人如果真的是恐怖份子那就太可惜了,他应该往好莱坞发展,一定会红的,赚的钱肯定比从事恐怖活动还要多。你们难道不觉得他长得有点像基努李维吗?呃!算了算了,当我没说,希伦你继续。」 「在爱情方面我是相当传统的,不过……永倩,我认为你应该跟着你的感觉走,因为你跟我们不一样,你们白羊座的人比较冲动善感,对爱情又怀有罗曼蒂克的憧憬,所以菲赛尔这种人应该是很吸引你才对。」 梁永倩低下头,并不否认。 「哎呀,犹豫什么?顺其自然嘛,反正你们这种人通常只有三分钟热度,现在在这里说得好像自己被爱情困住了似的,搞不好等一下飞到法国遇见哪个金发碧眼的帅哥,你就立刻把你们家那个忧郁又神秘兮兮的管家给抛到脑后去了。」 「你这是什么话啊?好像我很花心似的,拜托!你可是已经交过好几个男朋友了,我却连一个也没有耶!」她抗议地瞪着雷琮芠。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不要离题。」高希伦总是会适时出来当润滑剂。 「现在回到原来的问题,永倩,假如你不是担心他的身分的话,你应该会喜欢菲赛尔对不对?」 梁永倩无法否认。 「这就对了,暂时先抛开怀疑,像琮芠刚刚说的,顺其自然吧!」 「说不定我们讨论半天,你的管家这时候早就离开你家,到处流浪去啦!」 她白了雷琮芠一眼,心中却因为她这番话而忐忑不安起来。 第七章 梁永倩从皮包中拿出钥匙打开铁门,再换另一把钥匙打开第二道木门;个性使然,她大弧度地推开门,认为这样是表示回到这个家的兴奋之情,其实说穿了,她就是个做什么都带着三分急躁、七分热情的人。 现在的她则是急躁压过了热情,都怪雷琮芠,说什么她的管家可能会趁她飞欧洲时离开,害她一颗心就像飞机遇到乱流一样,上上下下的。 然而木门一被推开她又立刻关上,她站在原地蹙眉思索了一会儿,接着又退后一步,看了看蓝底白字的门牌,没错,是她家,可是怎么……怎么变得如此陌生? 窗明几净,一尘不染,该归位的都归位了,这景象仿佛看过,好像是她刚搬进来的前几天吧,后来好景不常,按照她随手丢东西的习惯,只有她一个人住的三十几坪屋子很快变得太小。照这样看来,他这个管家真的是不错,不仅有烹饪的天分,连清洁打扫都天赋异秉,可是他人呢? 「菲赛尔!菲赛尔?」她试着喊了几声,没有人回应她,一想到他可能提早离去,她的心就像是被突然掏空了一样。 她开始在各个房间寻找,浴室厨房、甚至连外面的阳台都不放过,但没有就是没有。她深受打击,沮丧地在沙发上坐下来,感觉到自己并不熟悉的泪水正企图夺眶而出。 「你太过分了!」她咬着唇难过的低语。「好歹通知我一声,亏我对你那么好,还特地帮你在巴黎买了衬衫,你、你这只猪,中东来的可恨的猪!」 正当她口不择言的咒骂时,菲赛尔低醇的声音来自她刚刚忘记关的门边。 「中东人得罪了你吗?你为何这样咒骂他们?」 她抬起头,看到穿着黑色内衣、灰色西装外套和同色西装裤的菲赛尔优闲地倚着门,正以疑惑的眼光看着她时,她忍不住喜从中来,但是她的脸上却仍一副生气的面孔。 「你跑到哪儿去了?你知不知道——」她及时把「我很担心你」这句话给咽了下去。 「如果你想要到处乱走,是不是应该留个纸条知会我这个主人一声?」 「我留啦!」他指指门后一张白色的纸,对于她的气愤,他报以宽容的浅笑。 在她没有回来之前,他也曾经有过这种一股闷气直往脑门冲的时候。 她看着那张纸条,随即为自己的莽撞红了脸,她总是这样,只要心里一急就会忘了一切。 她轻咳,转移话题:「你去哪里了?」 「在顶楼观赏日落,听到你开门的声音就下来了,要不要上去看看?」 他用充满磁性的声音邀请她。 「顶楼的日落,有什么好看的?」她搬来这里快一年了,还不曾踏上顶楼过,虽然嘴里嚷嚷,她却从沙发上离开,跟着他上了顶楼。 万万没有想到在这栋大楼的楼顶居然有如此美的落日,她惊叹地看着火红硕大的太阳慢慢地消失,然后留下一片残红。 「沙漠的落日比这要美丽好几倍……」他的声音一下子变得幽远,因为想起了他的故乡,哈姆希国。 「菲赛尔。」她转过头看着他的侧脸,感觉此时的他显得好遥远,侧影也透露着忧伤。她想紧紧拥住他,现在他需要的是一个用力的拥抱;但是想归想,她始终只是在原地看着他英挺的身影。 菲赛尔转过身来与她相对,蓝眸深情地望着她。 他就这么静静地凝望着她,就在梁永倩以为自己即将溺毙在他深邃如海的眸光中时,他忽然长手一伸,把她拉进怀中,紧紧地拥抱住。 他在她颈间深深的呼吸,闻着她的气味,他内心的激动与痛苦渐渐平复。 「我想你……」他嘶哑地道。 她觉得自己的身体就要被镶嵌入菲赛尔的身体里了,她被抱得好紧,靠着菲赛尔胸前的一点空隙困难地呼吸着。 然后他抬起头,手背轻轻地碰触她的双颊,像羽毛一样轻,像呵护着珍宝一样地小心翼翼;然而却使她的内心狂跳。 他今天好奇怪,冷僻高傲的面具不知道跑哪儿去了,看着她的目光像背后的残红一样温柔,直指人心。 「菲赛尔……」 她才一开口,他便低头给了她一个既温柔又缠绵的热吻。 天!他好想她,她离开的这段日子仿佛有一辈子那么长,他渴望听见她的声音、她肆无忌惮的笑声,想得心都发疼了。 从来没有尝过牵肠挂肚、日夜思念的滋味,而这滋味竟是如此苦涩难熬。 在这之前,高傲的他对那些战战兢兢侍奉他的美貌宫女从来都是不屑一顾的,而这个女人,教他初尝了思念的滋味;当她不在时,他才意识到自己原来那么渴望她能留在自己身边。 她迎合着他,跟着自己的感觉走,其实现在她就算是想要抗拒也没有力气,因为他的吻会汲取人身上的力量。 「累吗?」他在结束这个吻之后温柔地问。 她点点头,仍然沉醉在刚刚的吻中。 「走,下去吧!这几天我研究了几样料理,就等着你回来煮给你吃。」他搂着她的肩膀,低头又是一吻,这个吻很轻很快,却更让人脸红心跳。 梁永倩看着眼前摆满桌上的餐点,对菲赛尔的厨艺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 「你是个天才,烹饪方面的天才,或许我应该帮你找个餐厅的工作,你这种人不出来为民服务,那简直是我们这些老饕的损失。对了,你怎么有这块餐桌布?看起来好眼熟。」 「在小桌子下面找到的,被一叠报纸压住。」他把刀叉摆上,「这些餐具则是在晒衣服的阳台旁边那个置物箱里找到的。」 她诧异的一愣。「原来是摆在那里啊,难怪我怎么找都找不到……」 这些好东西都是她从国外一点一点买回来的,平常没什么机会用,想要用时却又遍寻不着。她有点健忘症,她承认。 她伸手拿起沙拉盘上的一颗蕃茄含在嘴中,却招来菲赛尔责难的一眼。 「刀叉不是用来摆着好看的,小姐。」他把叉子塞入她的手中。「基本的用餐礼仪你们应该有教过吧?」 「当然教过,那是空姐必上的课程之一。」她朝他投去抱怨的一眼,孩子气的嚷着:「拜托,不要要求我在家时也要正经八百的,那会要了我的命。」 「我坚持。」他温柔地道。 「我才不管你。」她甚至越过餐桌,把他沙拉盘中的蕃茄也一并拿来送入自己口中,然后一脸得逞的看着他咀嚼着。 「你哟!」他宠溺地捏捏她的鼻尖,低头在她额上一吻。「赖皮鬼。」 他在她对面坐下,无奈地看着她按照自己的意思吃着盘中的食物,表情快乐得像个小朋友。他不知道一向严肃、重视规矩的自己怎么能放任她漠视自己的要求?这在以前简直是不可能的,但是认识她之后,什么都在改变。 他喜欢她无拘无束的生活态度,更喜欢她随时挂在嘴边的微笑,她好像没什么烦恼的事,这大概也是因为她不把烦恼当烦恼吧!他应该保留她这种特质,即使以后让她进宫当了王妃也是一样。 吃完饭之后,菲赛尔冲了咖啡,咖啡的香味充溢客厅;他自己先喝了一小口,然后确定自己在煮咖啡方面也深具慧根。 梁永倩主动过来偎在他身边,他专注地看着电视新闻,她则像只宠物一般不安分地在他身上动来动去,不停地变换姿势。 菲赛尔叹了一口气,用双手将她的头固定在胸前。 「就不能安静一点吗?」 「我正在寻找一个舒适的角度嘛!」实际上,她是有点想睡觉了。 菲赛尔干脆将她整个抱到大腿上,一手轻轻地拍抚她的背。 电视上正播报着哈姆希国的消息,梁永倩抬头起来看他。 因为不满新的国王执政,反对派聚集街头抗议,国王下令军队进行镇压,新闻画面上,是军人以坦克车和子弹驱离民众的画面。 她感觉到菲赛尔的身体明显一紧,然后她转过头来,看见一双因愤怒而闪烁的蓝眸。 「你跟他不同派?」 他不回答,只是将下巴绷紧了。 她懒懒地躺回他身上,拨弄着他的v型领。 「你什么都不告诉我,这有点不公平你知道吗?毕竟我们住在一起、也抱在一起,我们算不算男女朋友啊?」 菲赛尔垂下视线,柔柔地望着她无邪的眼。 「小傻瓜!」他揉揉她的头发。「你本来就是我的女人。」 「好霸道的说法喔!」她嘟起嘴,心中却甜丝丝的。「这样的话,你是不是应该告诉我一些关于你的事情,你到底是不是恐怖份子啊?还是某个宗教组织的狂热份子?你曾经做过哪些伤害人的事吗?那个昂贵的宝石,是不是你们训练的基金啊?你会开飞机吗?」 这完全是被恐怖攻击影响所引发出的问题,菲赛尔一个也答不上来,他又气又好笑地看着她。 「如果我真的是恐怖份子,那你还愿意跟我在一起吗?」 她似乎被这个问题困住了,歪着脑袋,认真的思索着,最后的答案很可笑。 「我不知道耶!我只是好奇你的身分,毕竟你的出现是那么神秘。我这个人想得很浅,看事情也不深入,等到证实你真的是恐怖份子之后,我才会开始想应该怎么办。」菲赛尔的怀抱和有力的双手像一条最温暖的毛毯,她觉得好舒服。 「你喔!」他敲了她的额头一记,调整姿势让她的脑袋能更舒适地枕在自己的颈间。「像只好奇又不爱动脑筋的猫,为什么不朝别的方面想?比方说我也许是哈姆希国的王储……」 她把他的话当玩笑一般地笑了出来,而且是嗤之以鼻的笑。 「拜托,你比我还会乱想,什么王储!王储将来是要当国王的,那你以后要不要立我为王妃啊?」 「那是当然。」他认真地点头。 她显然完全不把他的话当一回事,懒懒地打了一个呵欠。「真感谢你。」 他对她的不认真感到生气,他要求她严肃的看待这件事。 「你是我的女人,将来当然会是王妃。」 「错了,我还不是你的女人,因为我们还没有发生关系。」她的声音充满睡意。 他愣住,随即蹙眉深思。她这是在指责他还是在鼓励他呢? 菲赛尔按着杯脚把一杯名为「王室」的酒推到一名穿着时髦的女客面前,然后面无表情的低头冲洗调酒器具。 女客双手交叉撑着下巴,毫不掩饰自己爱慕的眼光,而同样以这种眼光盯着菲赛尔的,还有来自各桌,以及有幸坐上吧台的人。 这家位于商业大楼地下室的酒吧因为菲赛尔的到来而生意兴隆,客人抢着坐上吧台,就是为了能就近观赏菲赛尔。 这个有着深邃蓝眸、贵族气质以及高大身材的外国人并不多话,比起其他酒吧的服务生,他甚至算是相当高傲的。 但是他的冷酷、他的淡漠,非但没有吓走一干客人,反而使得他们趋之若鹜,不仅女客数量激增,甚至连同性恋者也跑来争睹他的风采,并且跟其他女客一样,对他投以痴情的目光。 对于这些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客人,菲赛尔一律抱以冷若冰霜的态度。 围绕着他而坐的客人喜欢点「王室」,因为没有任何人比这位宛如皇室中走出来的贵族更适合调这种酒了。 木门上的铃铛清脆的响起,菲赛尔在抬眼看见推门而入的女客时,没有感情的蓝眸忽然布满柔光,总是绷紧的嘴唇甚至漾开一抹淡淡的浅笑。 谁能融化冰山一样的菲赛尔?答案就是如春光般令人愉悦,明亮的大眼中有着热情光彩的梁永倩。 她站在门口,有点不知所措,因为自己似乎在一瞬间成了众人注目的焦点。 菲赛尔迎向她,体贴地替她除下大衣,然后领她到角落边的座位坐下。 「那些女客人们看起来很想杀了我。」她注意到前方桌子坐着一位文质彬彬的男客,这位男客此时正紧紧握着玻璃杯,她担心那个脆弱的东西随时可能碎裂在他手中。「连那个男客人也是。我觉得他们的眼光正在撕裂我,会不会我等一下出去就变成箭靶,浑身插满了情敌们嫉妒的箭啊?」 菲赛尔不喜欢她老是口无遮拦,惩罚地捏捏她的下巴。「你这张嘴喔……」 这亲昵举动立刻引起一阵骚动,梁永倩仿佛听见抽气声和一地的心碎声。 「我看你还是不要激怒他们,被嫉妒冲昏头的女人什么事都有可能干得出来。」虽然如此,她眼中可没有一点恐惧的光芒,相反的,她很享受这种被痛恨的感觉;说她爱现她绝对不会否认,她乐意让别人知道她有一个多么俊帅的男友,这很能满足她喜欢炫耀的心理。 「我倒是觉得我应该在这里亲吻你,这样他们才不会在我下班时苦苦的纠缠我。」菲赛尔没好气的说着。 说实在的,他有点被那些热情澎湃的客人吓到了。每天守株待兔地待在酒吧不说,下了班还如影随形的跟踪他,为了避免自己的住处被探知,他还得费心的跟他们玩躲猫猫的游戏,真的好累。 「你是说真的吗?」她显得兴奋。「我不介意这样做耶,那一定很好玩。」 「你喔!」他轻敲她的额头。「我不该提议这种事,你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人。」 她吐了吐舌头,她有时真的像个调皮捣蛋的小孩子。 「明天打算怎么过?你同事会帮你庆祝吧?」 明天,也就是三月二十九日,是她的生日,就是因为想在她的生日时给她一份特别的礼物,菲赛尔才会来这家酒吧工作。 「当然,每年我们都会去pub跳舞,然后再去ktv唱一整晚的歌。」 「早点回来好吗?留点时间给我,我明天没有上班。」 其实按照他以往的个性,应该是会很专制的要求两人一起共度才对,但是相处将近一个月下来,他发现所有的专制、坚持、要求对这个我行我素的女子完全无效,她只要感觉受到拘束就会动气,而最后妥协的往往是自己。 「怎么?你不跟我一起吗?」她所有的玩乐计划都有把他算在内。 菲赛尔摇了摇头。「我暂时还不方便出现在你朋友面前,别问我为什么?就是不方便。」 她失望地嘟起嘴,却也知道自己无法勉强他,菲赛尔在某些方面很坚持,就像他的身分,她无论怎么纠缠诱拐就是无法得到只字片语。 「八点,我在家里等你,不许再讨价还价,这是我的底限。」 「好嘛!」她把玩着他的手指头,然后忽然想起什么似地重重握住。 「你要给我什么惊喜?一定要很惊喜、很惊喜喔,我最喜欢惊喜了。」 说到这个,菲赛尔冷峻的脸孔突然有些不自在,让她成为自己的女人算不算是一个惊喜呢?想到这里,他的喉咙就不由得绷紧。 晚上六点,菲赛尔从超市提回一堆东西,口袋里还放着用他工作的薪水买来的钻石项链,是电视上广告的那种。当他踏进家门时,电话铃声正响个不停。 这么早就想回来了吗?那只活蹦乱跳的小羊儿总算没有因为玩乐而忘了自己,他高兴地想着,却在听见电话里的声音时激动地变了脸色。 「亚曼莎!」他等待着她的回音,几乎等了一世纪那么久。亚曼莎并不知道他已经离开哈姆希国了,之前他曾经匿名打过几通电话到英国皇室,得到的回答却是亚曼莎并没有到达英国的消息,他几乎快要绝望了。 由于也是仓皇离开,亚曼莎在英国吃足了苦头,好不容易才躲过尼尔亲王派在英国的耳目,先找到了皇太后;之后亚曼莎才以有一半英国皇室血统的身分,得到了政治庇护。 「菲赛尔,你……还好吗?」 亚曼莎这么一问,菲赛尔立刻热泪盈眶。 「菲赛尔,喔菲赛尔,我知道你受了很大的打击,可是你要立刻振作起来,因为英国方面已经初步同意出兵帮助我们推翻尼尔亲王了。」 「是吗?英国方面答应了?」感谢阿拉,凭着与英国皇室的渊源,重返哈姆希国总算有了一丝曙光。 「嗯,我会先让人过去保护你,再过几天,我就亲自过去接你。」 「再过几天吗?」他有点错愕,首先想到的是怎么跟梁永倩说明。 「嗯,皇室这边还有一些细节需要磋商,对了菲赛尔,你要更加小心一点,听说尼尔亲王已经派出杀手在台湾到处找你了,你千万小心,不要让自己的身分曝光。」 「我知道了,你在英国也要小心!」 「菲赛尔,这个电话不方便说太多,我先给你一个饭店住址,我们的人已经在那儿等着你了,你到那儿跟他碰面,然后我再打电话给你们。」 电话那端收了线,菲赛尔看了看时钟,没有选择的余地,他必须立刻出门去。 七点,梁永倩蹑手蹑脚地打开门,轻轻地溜进自己家,她猜想菲赛尔一定在厨房忙碌,她要从后面抱住他,给他一个大大的惊喜。 她希望别人给她惊喜,而她自己更常常是惊喜的制造者。 当她怀着恶作剧的心情来到厨房,发现菲赛尔并不在那儿时,嘴角的微笑并没有因此而消失,她继续在家里寻找,直到确定他并不在时,才泄气地嘟着嘴回到客厅。 但是希望很快重回她眼中,她兴匆匆地跑到顶楼,在任何地方给他惊喜都是可以的,她像个孩子般,迫切需要找人玩个游戏。 但她仍然失望了,拖着沮丧的脚步回到客厅,抬眼看了看时钟,七点二十分,菲赛尔跑到哪儿去了?会不会是去买菜了?可是她刚刚在厨房看见一大包蔬菜!还是酒吧临时有事把他找去了?她蹙眉想着,随即因为想起另一个主意而笑了。 菲赛尔的活动范围跟一个孩子没有两样,不是酒吧就是家里,再不然就是离家不远的超市,她又何必干着急呢?现在就出门,在这几个地方一定可以碰到他。 半个小时后,她失望地回到家,发现家里依然没有他的身影后,顿时像吞了几吨炸药一样,面色难看到了极点。 说起来,她是个独立又鸭霸的女人,她希望所有的事情都在自己的控制之内,包括喜欢的男人。 她盯着墙上的钟,已经九点半了,离约定的时间已经超过一个半小时。很好,他还不回来,也就是说,惊喜没了、生日快过了,而她被迫必须在自己的生日当天大发雷霆。 气着气着,她逐渐在沙发上睡着。 当她听见门锁被打开的声音时,立刻从沙发上惊醒过来,时钟指着十一点四十五分,当菲赛尔的脸出现在自己视野之内时,等待的愤怒使得她整个人都燃烧起来。 「这就是你要给我的惊喜吗?」她的语气因愤怒而冷到极点。 她完全没有注意到菲赛尔不寻常的脸色,当她生气时,她的眼睛就完全被怒火给蒙蔽。 对她的愤怒视而不见,他直接走向厨房,并且丢下淡淡的一句:「我去煮饭。」 煮饭?他以为她现在还吃得下去吗?她早就已经气饱了。 她追到厨房,夺过他拿到水龙头下清洗的蔬菜,往垃圾桶丢。 当一个白羊座女子生气时风云是会为之变色的,你最好能够马上想出灭火的办法,跟着她暴跳如雷只会使情况恶化,坐以待毙更是下下之策;像菲赛尔这样打算以沉默、视若无睹来忽视她的怒气,结果只会使普通炸弹变成原子弹,她不炸得轰轰烈烈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你——」她手一抬便立刻给菲赛尔握住。 「我知道你很生气。」他冷静地道。 「好,那你给我一个不生气的理由。」她很愿意听听他的理由,只要他有理由的话。 菲赛尔沉默了半晌,却爆出一句让她火上加油的话。「我无法给你理由。」 「你!」她眼睛睁得很大,气得发抖。「你失踪了好几个小时,回来却连一个解释都不给我?」 菲赛尔的手改而轻轻地握住她发抖的肩膀,蓝眸温柔却不失严肃地望着她。 「我绝对有很好的理由,但是我现在不能告诉你。」 他终于跟亚曼莎联络上了!不知道他已经被迫逃离哈姆希国的她,这一个多月来在英国的奔走已经有了初步的结果,皇室答应给予他政治上的庇护,并且帮助他推翻篡位谋权、思想激进、视英美为敌人的尼尔亲王,几天后亚曼莎将秘密飞抵台湾,带他一起前往英国,商量如何与哈姆希国内拥护他的人里应外合,让他重登王位。 这牵扯到政治机密、军事国防的大事,他无论如何是不能透露的。 她睁大双眼,完全无法接受。 然后她挣脱他的箝制,往自己的房间走去,甩下一连串气话。「你不说就算了,反正我也不想知道,我又不是你什么人,你没必要对我交代些什么……」 他追上去,在她关上房门之前挤了进去,拉住她的手。 「你理智一点,不要说气话好吗?你明知道不是这样的,我有我的苦衷,你以后自然会明白。」 「我什么也不想明白!」她的确失去理智了,她现在有的只是摔碎一切东西的冲动。「你给我出去,出去!」 她推着他,但下一秒钟却被他狠狠地压在床上。 他两手制住她的手腕,下半身则牢牢地压住她,不仅他的双手,连他的蓝眸都紧紧地锁住她的。 「不许你对我发脾气!」他专制地吼着,决定以自己的霸气驯服这只被怒火掌控的小羊。 他俯□封住她即将发出抗议的嘴唇,以雷霆万钧的气势让她臣服在自己的身体之下。 只花了几秒钟,他就让这个原本暴跳如雷的身体化成一摊柔柔的水了,他让唇暂离她的,抬起头深深地望着她。 他该怎么办?他必须去英国,却无法给她什么保证,甚至不能告诉她什么,一点也不能;这不仅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她的安全着想,但是,她能了解吗? 「菲赛尔……」她被制住的手改而与他相握,眼光渴求地邀请他。 「倩……」他俯身以温柔的吻彻底的征服她。 第八章 虽然有些曲折,但他总算来得及在十二点之前拥有她,这也算不违背自己要给她一个惊喜的承诺。 菲赛尔就着晨光欣赏她孩子般的睡脸,这个好强的女人似乎只有在睡着时才会显出柔弱的样子,他把她纤细的身体再拥紧些,然后低头轻柔地吻着她的眉眼,她白净无瑕的脸,以及她细致的颈子。 她被这些像羽毛搔痒般的吻给弄醒,在抗议的申吟声中缓缓地睁开眼。 一睁开眼,迎接她的是两泓似水般温柔的蓝眸。 「早,我的宝贝。」他飞快地在她唇上一吻。 成为他的女人的事实使得她一时开不了口,脸红红的没有声音,包括早上这一次,他总共爱了她三次,最后一次她几乎昏了过去。 「干什么?你还会害羞啊你。」他低声糗她,帮她把发丝一绺绺地拨到耳后,动作轻柔并饱含宠溺。 被他这么一激,她立刻生龙活虎,一手直指他鼻尖,耍赖地道:「你不要以为这样就可以了,告诉你,我还是很生气。」 菲赛尔握住她威胁似的手,叹息着摇头。 「你真是个小心眼的女人。好吧,也许这个东西能够让你消消气。」他走下床去找到昨天被他丢在地上的裤子,那里头有他买的钻石项链。 梁永倩则是在看见他精壮结实,完全没有多余脂肪的身体时,暂时忘了怎么呼吸,然后在他又爬上床时,尴尬地垂下视线。 「闭上眼。」他柔声道。 「什么啊!」她虽然嘴里嘟哝着,但是唇边却已经忍不住绽出窃喜的微笑。 在睁开眼时她看见自己胸前多了一样刺眼的东西,拿起一看,正是电视上目前正密集广告的钻石项链。 她低呼着,眼眶立刻感到湿湿的。 菲赛尔重新拥紧她,用好听的声音戏谑地道:「你不是每天看到这个广告就嚷嚷着凡是女人都该拥有一颗钻石,而且必须由男人来送吗?」 她咬着唇感动地笑了,因为他记得她说过的话,即使只是随便嚷嚷。说实在的,她嚷嚷着自己应该拥有的东西可多了,有些纯粹只是说说,过后她就忘记了。 「喜欢吗?我现在还没有能力买大颗的,不过等以后……以后你要什么,只要我能力许可,我一定给你。」这句话可是以他哈姆希国王的身分做保证的。 她被他的承诺彻底感动,红着眼眶环紧他的胸膛,在他怀里撒娇。 一座火山就这样被摧毁。说穿了,要征服她,其实很容易,只要你像个英雄;要讨好她,也很容易,只要你懂得适时给她糖果、给她梦想并许下承诺,她就会像个孩子那样心满意足了。 菲赛尔这两天变得有些奇怪,总是心事重重,经常一个人对着电话发呆,似乎是在等待什么人;梁永倩问他,他总是摇头,然后再以一个没什么的笑容代替回答。 她觉得奇怪,但是神经大条的她因为沉溺于突飞猛进的甜蜜爱情,因此懒得多花精神去探索。 这天一班即将在晚上飞往香港的飞机由于大雨造成启德机场关闭而临时取消,她兴匆匆地想到pub给菲赛尔一个惊喜,没想到在pub里摇酒的却不是他,而是老板。 老板告诉他,菲赛尔请假,同时还告诉她另外一个重要的消息,那就是这几天老是有一批穿着黑色西装,看来十分神秘的男子来与菲赛尔碰头,总共有八个人;而由他们恭谨的态度看来,菲赛尔显然是他们之中的领导者。 「看起来好像黑手党,菲赛尔会不会是哪个帮派的老大啊?」说完,老板还自以为幽默地哈哈笑着。 梁永倩陪着干笑,心里却不由得担心起来。她不好意思告诉老板,情况可能比他想的还要糟糕,她一直怀疑的事情恐怕就要成真了。 八名神秘兮兮的黑色西装男子,假如他们来自义大利,那么人们很容易就会联想到黑手党;假如他们来自中东,那么人们会联想到什么?答案当然就是——恐怖份子。 想到这里,她突然觉得笑不出来。 菲赛尔直到目前为止仍然不愿意对他的身分来历吐露只字片语,她想不出除了恐怖份子之外有谁需要这么费心隐瞒自己身分的? 带着满心疑惑回到家,一开门赫然发现菲赛尔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而几乎满出来的烟灰缸显示他已经在这片黑暗中抽了不少烟。 他看见她,显然也很讶异,急忙熄了烟。 「你今天晚上不是飞香港吗?」 她没有回答他,反而问道:「你呢?你今天晚上不是应该在pub吗?」 「我……临时有点事。」他避开她的眼,把烟蒂倒进垃圾桶。 她靠着他坐下来,偏过头看着他凝重的侧脸。 「菲赛尔,你是不是有什么事不方便告诉我?譬如说……」 问话消失在他轻柔的拥抱中,他在她颈间深呼吸,汲取她迷人的香气。 他把她的发髻弄松,手指拨弄着她柔软的耳垂,然后用嘴唇轻轻含住亲吻。 她发觉自己很难在这样的情况下继续她的问题,最后她放弃了,任由菲赛尔将她的身体轻轻地置放于沙发上…… 这天,那八名男子又来pub找菲赛尔,不同以往的是,他们中间夹着一名女子,而由八名男子小心翼翼的态度看来,这名女子的来头肯定不小。 她一身黑色,黑色长裙、黑色的圆帽,以及帽檐遮住脸庞的黑纱;这样的黑,衬着披泻于背后那一头微卷的褐金色长发更为醒目。 她婀娜典雅地走向吧台,然后在椭圆形的桌子前停下脚步,百感交集地望着正低头忙碌的菲赛尔。 菲赛尔一抬眼便看见这名引起骚动的女子,冷漠的面具一瞬间自他的脸上卸下,激动与感伤充斥着他蓝色的眼眸,他走出吧台,上前紧紧地拥住那名女子。 「亚曼莎。」他嘶哑着声音,劫后余生使得这次的重逢恍若隔世。 「菲赛尔。」亚曼莎完全哽咽了,她摘下帽子,心疼地看着消瘦许多的哥哥。 这帽子一摘下,不仅围着椭圆桌而坐的女客,就连吧台内的老板都暂时停止了擦杯子的动作。 好一个绝世的美女!脸孔精致得宛如橱窗中走出的模特儿般,表情虽稍嫌冷漠,但一双深邃的蓝眼却如燃着火一般。 跟高大英俊的菲赛尔站在一起,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女客们眼中再也不敢燃起嫉妒之火,因为那名女子的美貌令她们自惭形秽。 菲赛尔转过头,试了好几次才把目瞪口呆的老板唤醒。 「我知道,你又要请假了吧?」他的口气没有不满,反而充满了鼓励。 「不,我是要告诉你,我要辞职了,谢谢你肯收留没有身分证的我在这里工作,以后欢迎你随时到哈姆希国来找我,我一定会好好招待你的。」 老板错愕地目送着他们一行人离开;他忽然觉得菲赛尔整个人都变了,突然变得尊贵而不可侵犯,除了冷漠之外,还有另一股高高在上的气势。 老板一直到梁永倩跑来找菲赛尔而向她转述这件事时,还显得不太能适应菲赛尔的转变。 「真的有这么美吗?」 老板没有发现到她不自然的表情以及不太一样的声音,还努力在脑海中笨拙地组织词汇来形容那个女孩的美,他完全忘记梁永倩跟菲赛尔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了。 她在离pub不远的转角处发现了菲赛尔和那名女孩的踪影,菲赛尔正微低着头,神情说不出有多么温柔地看着那名女子,当她走近时,菲赛尔刚好低头亲吻着她的额头。 这个画面深深地打击了她,她如坠深渊,脑中一片昏眩。 「菲赛尔!」她因为过度激动,声音显得有些尖锐。 菲赛尔听见声音微偏过头,他身边的八名男子中的两人上前挡住了企图冲向他的梁永倩,而那名女子则立刻躲到菲赛尔身后,只露出一双眼,害怕地看着怒火中烧的她。 菲赛尔护着那个女孩的动作完完全全激怒了她,白羊座的战斗欲望立刻攀升到最高点。 「你!」 她刚试图往前,肩膀便被人牢牢地扭住,她发出一声痛呼,这两名男子显然并没有因为她是女子而掉以轻心。 菲赛尔见状,发出一连串她听不懂的话,显然是在谴责他们的行为,之后,他们把她放开,但是为了避免万一,仍然紧紧地守在她两侧。 「这是什么意思?」她气急败坏地问。 「你冷静一点!」 「她是谁?」她打断他,直截了当地问。 她完全无法冷静,叫一头盛怒中的白羊冷静,那简直是天方夜谭。 菲赛尔沉默地看了她一会儿。 「我现在不能告诉你。」 「什么?」 她拉高的嗓音显然把亚曼莎给吓了一大跳,她拉了拉菲赛尔的袖口,附在他耳边低低地说着什么。这阵子她受到的惊吓太多了,任何的风吹草动都会让从小养尊处优的她怕得要死。 菲赛尔侧过脸,也低低地用他们的母语跟她交谈,只见亚曼莎一会儿睁大眼、一会儿张大嘴,表情千变万化,最后居然意味深长地看着她,格格地笑了起来。 「不要用我听不懂的话交谈。」她咬牙道。 她受不了任何暧昧不明的情况,假如眼前的女人居然是菲赛尔之前的恋人的话——看起来很像是这么一回事,那么她将感到日月无光,如同世界末日来临。 亚曼莎原本带着惧意的脸逐渐转成释然的微笑,她似乎听从了菲赛尔的建议,准备先行离去。离去之前,她用标准的英语甜甜地对梁永倩道:「很高兴认识你,希望很快能在哈姆希国见到你。」 「等等!你不许走,我们三个人必须面对面的把话说清楚,究竟是——」她被菲赛尔抓住手肘拦下来,同时被敲了一记额头。 「你的脑袋瓜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啊?」他责难地道。 她难道看不出来亚曼莎跟自己有着相似的脸庞吗?不过,这也难怪,她的神经一向比任何人都粗,观察力也比任何人都差。 「我在想些什么?这正是我要问你的,你现在到底在想些什么?让我这样问吧,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个性果决,很少犹豫不决或退缩的她,在面临抉择时,喜欢快速地做决定;这种决定往往卤莽,并且有很重的意气用事成分,纵使事后她往往会后悔,但是在决定的当时,她通常表现得很义无反顾。 「你答应我先冷静下来,我才能慢慢告诉你我的决定。」他哄着她。 「好,我现在很冷静,你可以说了。」 是吗?看着她剧烈起伏的胸前,他深深的怀疑。 「我要暂时离开这儿。」他伸手制止她的抢白。「是英国,至于去多久,我没有答案,我只能告诉你,请你在这儿等我,不久的将来,我一定会派人来接你。」 她听不出这句话的涵义,只听到他要去英国,她整个心都冷了;一想到他要离去,一股椎心的刺痛就无法压抑地自心底升起。 「你……叫我等你?」她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仍然很正常。「你不觉得你很自私吗?对我来说,你完全是一团谜,而到现在你依然不肯对我解释什么,你的身分、你的来历,那名女子,还有那八个男子。」她忽然觉得很可笑。「我不得不怀疑你是不是恐怖份子,那个女孩是你的情人,搞不好她根本就是你的妻子……」 「住口!」菲赛尔显然也被自己严厉的口气吓了一跳,他深呼吸,缓和情绪。「你对我一点信心都没有。」他突然觉得很失望。 「我的信心要从哪边来?或者你肯给我一点信心,现在,告诉我一点关于你的事。」她恳求地看着他。 菲赛尔望着她,蓝眸中闪烁着各种复杂的讯息,最后他偏过脸,沉重地叹了一口气。 「我现在真的没有办法告诉你任何事,我只能请你相信我,我是深爱着你的。」 她的眼神在一瞬间变得空洞,听到这句话只会令她更心碎,她明快果断的个性使得她很快在心中做了决定。她不喜欢必须烦恼的爱情,假如要日夜担心一份不可靠的爱情,她宁可快刀斩乱麻,尽早结束它。 「分手吧,菲赛尔。」 菲赛尔的肩膀明显一震,他不敢相信他所听到的。 「你说什么?」他微眯起眼,想确定这样的讯息。 「我说,分手吧!」她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无所谓。「我对你没有把握,一直都没有把握,我无法勉强自己在对你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傻傻的等着你,我不会做这种没有把握的事情;假如你一定要去英国,那我们就微笑着说再见。你不用担心,你已经不欠我什么了,我是说,你这管家当得很好,早就超过我帮你的部分了。你放心,我不会感觉到难过或什么,毕竟我当初也没有对这段感情抱着很大的期望。」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还笑得出来,怎么还能把话说得如此清楚,有生以来,她第一次痛恨起自己的好强。 「这是你的心里话吗?你是这样看待我们之间的感情?」菲赛尔高傲的自尊受到严重的伤害了,他一直以为自己的投入能够让她产生共鸣的,即使她对自己一无所知,但是她应该感受得到他对她的用心,但是很显然的,他错了。 她避开他的凝视,不让他眼中的亮光刺痛自己的心。 「你爱过我吗?倩。」他怀疑自己根本不曾得到她的心。 「这好像并不重要吧!」她的喉头一紧,她担心自己就要忍不住哭出来了,天!她真厌恶这种情况。 「那就是不爱了。」他帮她做了回答,同时脸上一片森寒。 她无法辩驳,她的声音完全被溢满喉咙的悲伤哽住。 「很好。」他嘲讽地咬紧牙。「你让我知道我菲赛尔·阿尔杜沙曾经是一个多么愚蠢的傻瓜。」 他在说完这番森寒到极点的话之后,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梁永倩则是在完全看不见他的背影之后才重重地吐了一口气,然后让泪水爬满自己的脸。 已经连续三个月,只要有空,梁永倩就会到这家菲赛尔以前工作的pub里喝酒,企图让酒精充满自己的血液,然后回到那个家时才不会因为思念菲赛尔而痛苦得无法成眠。 「喂!」雷琮芠用手顶了顶隔壁的高希伦,她们被迫来这里跟她一起喝酒。 「我曾经看过一本书,书上说白羊座的人只要一失恋就会想喝血腥玛丽,现在看来,书上写的果然一点儿也没有错。」 正在啃着沾满鲜红汁液芹菜茎的梁永倩闻言恶狠狠地扭过头来,张着一双猩红的双眼大声嚷着:「谁跟你说我失恋了?」 雷琮芠并不是那种会轻易被吓到的人,她嘲讽地反问:「是吗?不是失恋干嘛天天喝得醉醺醺的?」 最麻烦的是还得「劳驾」她们两人来看着她,免得她哪一天因为与别人起冲突而上了报纸头条。 梁永倩现在看起来就一副很想找人吵架的样子。 「你知道什么?」她醉醺醺地反驳,「我才不是因为失恋才喝酒,我是为了庆祝。」 「庆祝?」 「庆祝我甩掉某人。」说完她又继续咬着她手中的芹菜茎,像啃咬着某个她憎恨的人。 「你这根本就是——」 雷琮芠指着她鼻子的手被高希伦紧急拉回,她示意她不要跟一个喝醉酒的女人争辩,尤其是一个喝醉酒的白羊座女子。 「你以为我会在乎在他吗?」她拍着桌子要吆喝着,同时嗤之以鼻。「我告诉你,我根本就不在乎,相反的,我很高兴把他给甩了。他根本就是一个不值得爱的男人,还好,我……我都没有爱上他,咦!怎么?你不相信?」 「没有人『敢』不相信好吗?」雷琮芠咬牙说着。 她的头痛死了,她被迫必须常常来这间酒吧陪她喝酒,而她根本就不是一个善于饮酒的人。 她怀疑这个女人是否真如高希伦所说的喝醉了,她一字一句都讲得很清楚嘛!就算她真如高希伦所言,很可能因为找不到回家的路而跟巡逻的员警当街吵起来,她相信被弄得人仰马翻的绝对是员警;假使像高希伦所说的第二种情况,碰到混混流氓什么的,那她更不会担心了,他们哪里是这个女人的对手?碰到更好,刚好让这个女人痛扁他们一顿好纾解她心中的闷气。 说穿了梁永倩就是好强,明明心里痛苦得要死,表面上却还要装得若无其事。 「最近中东方面的消息可真多啊!」无聊的雷琮芠刚好瞥见老板悬在吧台柱子上的电视,新闻正在播着一群阿拉伯人聚集在广场前欢呼的画面。 梁永倩闻言再度转过头来,布满红丝的眼里有着杀戮的光芒。 「不要提到中东好吗?那会让我产生杀人的欲望。」 没有理会她的话,因为雷琮芠的视线被一道熟悉的影像吸引住。 「咦!那不是被你赶出门的管家吗?」雷琮芠指着电视嚷嚷。 「真的是菲赛尔耶,嗯,我想的果然没错。」高希伦的表情像是个善于推理的侦探早已看穿事情的真相一般。 梁永倩怔怔地盯着电视萤光幕,新闻播报员流利的声音在她耳中变成一段一段。 「哈姆希国……国王……菲赛尔·阿尔杜沙……公主亚曼莎……英国皇室的协助,重登王位……」 电视上的菲赛尔俊美依旧,却更加高傲冷漠,他与亚曼莎站在皇宫前接受群众的欢呼。 「啊!这不是之前在我这儿工作的菲赛尔吗?」刚收拾完桌子回来的老板讶异地看着电视。 「是菲赛尔·阿尔杜沙国王。」雷琮芠更正他的话。 「难怪,我总觉得他不是一般人,你知道的,他的气质很特别,动作又十分优雅……啊!」他再度叫了起来,引来雷琮芠不悦地皱眉。「他有邀请我去哈姆希国玩耶,他还说要好好招待我!」 「那恭喜你,你可以免费参观他们金碧辉煌的皇宫,说不定他还会给你一块油田,让你去开发买卖,那你就不用天天在这儿洗杯子了。对了,你当初没有刻薄他吧?听说阿拉伯人恩怨分明哦!」 「我?绝对没有,没有!」老板认真地思索之后回答。 高希伦推了推雷琮芠的手臂,示意她不要再跟老板哈拉,然后指了指坐在她身边的梁永倩,她的表情看来很不对劲。 梁永倩一时之间无法对所接受到的讯息做任何反应,她宛如被冰块冻结住一般,视线只是死凝在闪烁的萤光幕上,新闻正深入报导菲赛尔这个人以及前任国王及皇后的种种事迹,也就是他的父亲以及母亲。 她一直都对自己充满自信,也从不对自己所做的决定后悔,但是此刻,她真的觉得自己好愚蠢、好肤浅,她怎么会把仪表高贵的菲赛尔跟恐怖份子联想在一起?她怎么会以为亚曼莎是她的情人?萤光幕前的两人有着如此相似的外貌——表情同样冷漠,眼睛同样深邃湛蓝。 她怎么会自以为分手是最聪明的选择?怎么会在菲赛尔说爱她之后没有反应? 天!她好想杀了自己。 颤抖地把手中的杯子放回吧台,发出的声响让两位好友都蹙起了眉。 「我、我去一下厕所。」她掩着嘴,狠狠地把眼泪吞回肚子里去。 雷琮芠和高希伦对看了一眼,决定跟去。 结果他们在厕所看见不断以冷水冲洗脸部的她,雷琮芠叹了一口气,拍拍她的肩膀。 「撑什么呢?想哭就哭吧,没有人会因此而认为你不够坚强的。」 她泼水的双手停住,眼泪虽然不停滴落,但是她咬着牙不让自己哭出声。 她的泪水只能留在自己家,到了外面,她就是那个外表坚强,活力十足的白羊座女子。 可是在强而有力的外表下,潜藏着的其实是一颗渴求爱情的脆弱的心,她的确是深爱着菲赛尔的。 高希伦走过来把面纸递给她。 「永倩,你要不要试着跟菲赛尔联络,你下礼拜飞哈姆希国不是吗?好胜固然使你占了很多优势,但感情的事,却是一点也好胜不得的。」 她思索着高希伦的话,终于放声大哭。 雷琮芠同情地看着她,她可以由她一耸一耸的肩膀看出她的痛苦,一定很痛。 「希伦,我看我们还是不要谈恋爱好了,滋味好像不怎么好。」 她白了她一眼。 「恋爱这东西又不是你说不想谈就能不谈的。」 尾声 飞机照例在哈姆希国国际机场停留一个半小时之后起飞。 这次每个人都下去参观经过一番整修的新机场,反而是梁永倩,落寞地留在飞机上。 她才不想去做那种触景生情的蠢事呢,这次飞完她要跟组长说她不飞这个航线了,就算因此被炒鱿鱼她也算了。 机组人员陆续回到飞机上,梁永倩勉强打起精神开始跟另外一位号称对中东人过敏的空姐一起站在头等舱准备迎接旅客。 「头等舱被包了耶,好像是他们的经济部长要带团出国访问。」 「是喔!」梁永倩随口应着。心里却在想着怎么哈姆希国的人总爱搞包机这一套,烦不烦啊? 旅客上来了,没有想像中的大阵仗,只有八名随从和一名带头者,却让梁永倩当场觉得如临大敌,整个背脊一片僵冷。 身着黑色西装,神色冷得像冰一样的菲赛尔挥了挥手,那八名属下自动往经济舱走去。 「威士忌,小姐。」菲赛尔面无表情地走过她身边,随便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另一名空中小姐扯了扯她的袖口,才使梁永倩从震惊中恢复过来。 「好,我立刻为您准备。」她口气很不自然,低头朝后头走去。 几分钟之后,她推着餐车进来。 真是该死,怎么也拗不过那个过敏小姐。 梁永倩一步步接近菲赛尔,想起初遇的情景,内心一阵阵抽痛。 她完全没有勇气看他,夹冰块的手甚至轻微地发抖。她努力的控制自己的情绪,希望除了自己以外没有人发现。 菲赛尔把她的动作完全看在眼底,心中尽是怜惜。 他好想她,好不容易见到她却不能立刻把她拥入怀中,对他来说无疑是最残酷的煎熬,然而表面上,他仍是冷若冰霜。 也不知道怎么弄的,正在夹冰块的她突然就把杯子翻倒,然后紧急用手去救时又不小心踢到餐车,整个人就狼狈地扑倒在另一张椅子里。 菲赛尔忍不住了。 「你这是干什么?就不能小心一点吗?」他站起来拉她,同时检查她有没有受伤。 梁永倩以为他是在指责自己,急得直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我立刻再为您倒一杯!」 菲赛尔闭了闭眼,都什么时候了她还这样,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肘,气愤地道:「你还要跟我赌气到什么时候?」 她一愣,随即反驳:「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菲赛尔咬牙。「你这个女人怎么老是这么好强?你不觉得自己偶尔也应该要向男人妥协低头吗?是男人都会喜欢乖顺女人的。」 这句话重重地伤了她,她咬着唇,忍住来自心底深处的痛。 对!我是不乖顺,我好强,甚至很固执,可是你呢? 你又怎么样? 你难道是一个很好的男人吗? 「你到底知不知道女人要的是什么?女人要的是一个诚实的男人,而你从头到尾都不诚实!」梁永倩大声吼着。 「我并没有不诚实,我只是无法对你坦白,这攸关到我的生命安全问题,你难道就不能体谅吗?」 被他这么一说,她沉默了。 事实上,她早就后悔了,他当时的确有苦衷,虽然心里感到愧疚,但是嘴巴上她仍不愿做半点退让。 「那么事后呢?你怎么不跟我联络?」 「是谁把电话号码给换掉的?」说起这件事他就火冒三丈,他每天像个神经病一样的打着已经变成空号的号码,然后在听着机械般的电脑声音回应时气得把电话砸向墙壁。 她被这句话给问倒了,扁着嘴不回答。 「不许扁嘴,你要给我一个解释。」 她眉头一皱,开始无厘头的反击。「奇怪,你不是说你喜欢乖顺的女人吗?那你宫里一定不会缺乏这种女人吧!」 「不要转移话题,我的耐性有限。」他咬牙一字一字地道。 她有点被他的样子给吓到了,但是她立刻又变得理直气壮。 「现在是怎样?你难道是想要我道歉吗?」她指着他的鼻子。「就算你是哈姆希国的国王也是一样,休想从我口中听到道歉的话。」 「喔?那么刚才是谁一直说对不起的?」 她涨红脸申辩:「那、那不一样,那是我的职业,那跟我们之间无关,请你不要把它混为一谈好吗?」 面对着她强硬又不服输的态度,菲赛尔简直是气疯了。为什么他老是拿这女人没办法? 过了一会儿,他突然觉得很好笑。 他素有冷面国王的封号,没有一个人不畏惧他森冷的凝视,没有一个人不对他战战兢兢,就只有这个女人,动不动就把手指头指到他面前,给他脸色看、对他咆哮;就只有这个女人,让他气得牙痒痒,又爱得心发疼。 他叹了一口气,为自己始终得栽在这个女人手下而叹气。 「我哪敢啊?哪敢要你道歉啊?」 他骤然变柔和的神色让梁永倩有些适应不良,但她的确在他眼中看见昔日温柔的光芒。 「我只能求你,求你不要生气,乖乖跟我回国,乖乖的待在王宫里当我的王妃,必要时乖乖的随我出国访问……」 「你这算是在求婚吗?」她的眼眶湿润了。 「需要我跪下吗?」 她咬着唇,过了五秒钟之后扑进他怀里,紧紧地抱着他。她怎么舍得让他跪下来呢? 「菲赛尔。」她喊着他的名字,激动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则趁此时赶紧把准备好的钻石戒指套上她的无名指。 她低头,发现好大一颗钻石,在自己的手指上闪闪发亮。 「啊?不是那颗红宝石吗?那个比较值钱耶!」她故意道。 「别太贪心了。」他用力地搂了一下她的腰。「那是皇室的传家之宝,将来要传给你儿子的。」 「是喔,那我有没有豪华的马车可以坐?像黛安娜王妃那样。」 「好,我打电话问查理王子,看他马车在哪儿订做的。」 「那婚纱呢?要有长长的尾巴,跟……」 「跟黛安娜王妃一样是吧?」他接下她的话。「好,我订做,我说过了,只要我能力许可,我一定答应你的任何要求。」 「还有……」 他叹了一口气,为了这个女人稀奇古怪的要求。 「你可不可以等我吻完你再来提条件啊?我想死你了……」 他低头,深深地掳获她的唇,头等舱里顿时只剩下两人沉重的呼吸声。 —本书完— ★星座情史系列—— 1.欲知射手情人的率真猎情过程,请看非限定情话f608《黑焰冽情》 2.欲知双子情人如何攫获真爱,请看非限定情话f618《一网掳尽》 3.欲知天蝎情人的真情挚爱,请看非限定情话f633《恶魔的禁令》 4.欲知狮子情人的爱恨情仇,请看非限定情话f671《黑市情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