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过的天空》 第一章 初秋的天气,微凉,有风,云层似乎变得很高。于媜自国光号上下来,沉重的行李令她额头冒出细细的汗珠。 她望见路旁的公共电话,想起应该打个电话给母亲的手帕之交陈碧玉,她将手伸进口袋,掏了半天只有一包面纸。 「天啊,不会吧」于媜放下手上的行李,翻遍身上每一个口袋:「我把陈阿姨的电话收到哪里去了……」她索性蹲在地上找起来。当她抬头时,发现一个高大黝黑的男子正蹲在她面前端详她,她下意识地拉上行李的拉链:「我妨碍到你了吗?」 「你没认出我啊?」男子说。 「你又不是刘德华!」于媜武装起来。 男子愕了一下:「小姐,我是杨宇楼,陈碧玉是我妈,麻烦张大你那对小眼睛,仔细看清楚。」 于媜当场哭笑不得:「杨大哥……我……对不起,我真的没认出你,你变得好黑!」 「你不会说我变得好帅啊」杨宇楼接过她的行李,惨叫了一声:「哎,你这里面装石头啊?」 「我装了两套金庸小说在里面。」于媜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 宇楼昂昂下巴:「我的车停在对面,走吧!」 于媜心里纳闷为何他不把车子开过来,但还是默默的跟在杨宇楼身后。 汽车、机车在他们身旁穿梭,于媜对于闪避车子是有些迟钝,往往要宇楼拉她一把。 「走啦,走啦,它不敢撞你的。」杨宇楼掏出车钥匙,打开路旁一辆几乎看不出是白色march的门。 于媜上了车,怀疑高大的杨宇楼是不是真的挤得进这部小车。 宇楼睨了于媜一眼:「你是不是觉得我的车有点脏?」 于媜从车窗往外看,天空灰暗了许多。 「你的车很小,我可以帮你洗。」于媜说。 宇楼讶异的看了她一眼:「你会后悔的!」 「是吗?」于媜对他的反应尚不能理解,直到到了宇楼家,她才恍然大悟。 原来宇楼家在弯弯曲曲的小巷弄里,于是他必须将车子停在离家步行十分钟距离远的地方。 宇楼开了公寓大门:「我们家在五楼,爬不动的话你可以在三楼休息片刻。」 经宇楼这么一说,于媜对这一整天的行程似乎感到有些疲倦:「你妈妈在家吗?」 「在啊!」宇楼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你刚才蹲在地上找什么啊?」 「找你家的电话。」于媜也问了一个慢半拍的问题:「为什么你刚才不直接把车开过来接我呢?」 宇楼想了想:「因为车站附近车很多,我如果乱停,被拖吊了要罚三千块钱,而且那边车子很塞、很难回转,所以我选择走一段路。」 他们喘嘘嘘的爬上五楼,宇楼的b.b.call尖锐的叫了起来,他低头看了一下:「哎,我要到摄影棚去居然忘了!」他迅速的打开门,朝屋里大叫:「妈,妈,人我帮你带回来了,我开工去了。」 杨太太穿着围裙慌忙的从厨房跑出来:「小媜来啦」 「杨夫人,您交代的事小的都办妥了,小的可以走了吧」宇楼将于媜的行李提放在玄关处。 「不吃饭啊?」杨太太话还没说完宇楼已经一阵风似的下楼了。 「陈阿姨,你觉不觉得杨大哥有点怪怪的?」于媜笑说。 杨太太哎了一声:「他最近在导古装片,没事就叫我什么夫人。你妈妈还好吗?」 于媜高职毕业三年多,在台东一直找不到适合的工作,于媜的母亲因此打算让她上台北半工半读。 「我妈最近忙着帮妙觉禅师募款盖道场。」 「哇,最近宋七力跟妙天的事情闹得这么大,你怎么不提醒她一下呢」杨太太不由得蹙起眉头。 「她说她真的看过宋七力的头顶发光,只是我们没修行,所以看不见。」于媜无奈的耸耸肩。 杨太太亲热地拉着于媜进饭厅,于媜长得像母亲年轻时候的容貌,眉毛细长,小巧的鼻子,小小的嘴,皮肤白细,很容易就双颊红透。 看不出于媜的五官或个性有哪里是遗传自她父亲。 于媜的父亲,套句现在的话说,那就是大多数女人喜爱的坏男人。于媜的母亲打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个男人有妻小,但却又爱他爱得如痴如醉,她做了一件愚昧的事,那就是怀了于媜,并且不顾众人反对的生下孩子。而那个男人在一夜温存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让她好一阵子精神恍惚,连听到电铃声都会怀疑是不是她的情人回来了。 「陈阿姨,你在想什么啊?」于媜推了杨太太一下。 杨太太回过神来:「你妈说你打算找个补习班?」 「对啊,如果能念个大学,将来工作也比较好找嘛!」 杨太太对于媜的成熟懂事真是心疼极了,于是她将顶楼打扫一番,要于媜也不必在外面租房子了,就在这儿住下。 然而,当杨宇楼回家后,却如遭晴天霹雳:「妈,楼上是我的工作室,我要写企划案、改剧本、要跟阿潘他们开会,你现在把它让给于媜住,我怎么办你知道租一个办公室要多少钱吗?你以为我钱多啊……」 他忽然住口了,于媜不知何时悄悄的站在门口看他发飙。 杨太太尴尬的笑了笑:「小媜。」 宇楼有些发窘:「你都听见了?」 于媜点点头:「我明天会去找房子,我本来就打算住补习班附近。」 「补习班附近的房子也不见得有我们楼上舒服啊!」宇楼嘟哝:「反正你们都收拾好了就住吧!外面的坏人很多,还是住我们这里,你妈会比较放心。」 杨太太松一口气,瞪着宇楼说:「那你刚才跟我吵什么?真是的!」 宇楼自嘲的说:「你这么快就移情别恋,我当然不平衡啦!」 于媜终于确定在杨家住了下来。 那天夜里她躺在床上,枕上有淡淡calvin klein男用香水的味道,是杨宇楼的吧?杨家就他们母子俩,杨先生过世约有十年了,杨太太是传统的家庭主妇,看得出来家里的事多是杨宇楼作主。这样一个跋扈、嚣张、大男人主义的男子会用香水? 当于媜半梦半醒之际,似乎听见有人敲她的门,她坐起身,并不十分确定自己的耳朵有没有听错。 「于媜。」 于媜张大了眼睛,这回不是敲门声,而是真的听到有人叫她。她起身开门,外面是杨宇楼,有点腼腆的样子。 「你睡了?」 于媜点点头。 「不好意思把你吵醒。」 「没关系!」于媜整理了一下头发:「我还以为我在做梦呢!」 「我失眠了!」宇楼说。 于媜看见他手上拿着一个枕头,一时思绪大乱,心想:天啊!不会吧!他难道想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非礼我?而且还带个枕头…… 「于媜,你怎么脸色发白啊?」宇楼伸手要试她额头的温度:「你不舒服吗?」 于媜一下子倒退了好几步,惊慌失措的说:「你想做什么,你不要过来,你再走近一步我就叫了……」 「o.k.你不要激动!」宇楼将手上的枕头搁在地上,同时举起双手做投降状:「我认输了,我被你打败了,你把床上那个枕头还给我,没有那个枕头我会失眠,我明天还有早班戏要拍,我一定要赶快睡着,请你把我的枕头还给我。谢谢!」 于媜对自己的过度反应感到好笑,她很想立刻向宇楼道歉,但又忍不住大笑起来。 「够了,够了,我真的被你打败了。」杨宇楼一拿到自己的枕头二话不说,立刻带上门走了。 当第二天早上于媜起床后,就没看见杨宇楼。杨太太问她:「昨晚睡得好吗?」 「很好啊!咦,杨大哥出门啦?」于媜问。 「他们的工作就是这样,有时候很早,有时候很晚。」杨太太问于媜:「吃面包、牛奶可以吧?」 「阿姨,不用麻烦啦!我随便吃就行了。」于媜又问:「杨大哥平常都住楼上那个房间是不是?」 「是啊!」杨太太担心于媜是为昨天宇楼的那番话而心里别扭:「宇楼昨天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他没有恶意的。」 看杨太太的反应,宇楼应该还没向他母亲为昨夜的事告状吧! 于媜到补习班找她的高中同学李雅玫,柜台人员知道她有意来上课,亲切的在教室后面安排了一个位子让她旁听。 下课铃声一响,李雅玫立刻冲了过来:「于媜,你怎么不在楼下等我?」 「我本来是打算在楼下等你,但是你们一个柜台人员就把我带上来了。」于媜说:「我是不是明天就可以开始上课啦?」 「你得缴过钱他们才会给你讲义。」李雅玫拉拉自己前额的浏海说:「如果我是你,我就先玩他个一个月再开始上课。」 「再玩一个月今年就玩完了!」于媜向来对念书就没信心,若非工作难找,她万万不想受联考的煎熬。 李雅玫带于媜到楼下柜台缴费,同时向柜台表示,人是她介绍来的,听说有介绍费。 于媜有点诧异,这种事,起码应该等她离开,他们再私下谈不是吗? 李雅玫当场拿了两千块的介绍费,欢天喜地的拉着于媜出来:「欸,两千块,怎么花?」 「吃麦当劳好了。」于媜说。 李雅玫睨了于媜一眼:「欸!太幼稚了吧」 「那你有什么比较成熟的建议呢?」于媜其实蛮喜欢吃麦当劳,不管是汉堡、薯条或是炸鸡块。 「我知道有一家piano bar,他们的老板兼琴师长得好帅,好像杜德伟喔!」李雅玫的眼睛闪着光芒:「他不但样子长得像,就连声音也很像你知道吗?我一定要带你去看他。」 李雅玫带于媜去的那家名叫「逃家」的piano bar,不知道平时是怎么样的光景,但今天店门口停了两辆传播公司的工程车,店里灯火通明。她们到门口时被一个穿t恤、牛仔裤的小男生拦下来:「里面在拍戏,不能进去。」 「有没有杜德伟?」李雅玫开玩笑的问。 「没有!」小男生酷酷的说。 「你们缺不缺临时演员?」李雅玫伸长脖子朝店里张望。 「咦……我进去问问我们执行制作。」小男生真的进去问了。 李雅玫一脸讪笑:「我的妈,哪来的ㄙㄨㄥㄅ1ㄚ子啊!」 于媜拉了拉李雅玫的袖子,示意她该走了。 李雅玫犹豫着:「也许『逃家』的老板在里面……」 「改天再过来嘛!时间也不早了。」于媜很少晚上九点多还在外面游荡。她甚至很难想像李雅玫为什么会崇拜一个长得像杜德伟的男人,如果是她,她就直接迷恋杜德伟本人好了,起码唱片行就买得到他的cd和卡带。 小男生出来了:「我们导演说今天不缺人。」 李雅玫转了转眼珠子,「嗯,我同学肚子不太舒服,跟你们借个厕所总可以吧!」说着说着便拉着于媜像个火车头似的冲了进去。 进入店里,于媜只觉得灯光很强,她看见几个熟悉但叫不出名字的演员,听到有人说:「穿了,穿了!」于媜并不知道「穿了」是指她们在拍摄中闯入,只是不停地四下张望,而身旁的李雅玫早已不知去向。 就在于媜还在四处观察的当儿,杨宇楼竟然从一架机器的后面凶神恶煞似的站起来。 「piano bar是你这种年龄该来的地方吗?」他板着脸,像在教训小孩。 于媜自从李雅玫开溜后就像舌头打结似的:「我不知道啊……」 一旁,工作人员收拾好器材纷纷上车,杨宇楼转头对他们说话,立刻换了一张温和的脸:「辛苦了,回家好好休息。」 灯光师从车上探出头来笑说:「楼哥,什么时候谈恋爱了?这么保密!」 于媜的脸一下子变得像烧红的炭火。 宇楼说:「我妹妹!」 工作人员走后宇楼回过头来:「咦,你干嘛啦?脸这么红!」 于媜摸摸脸颊,吐了一口气,有些尴尬。 在上了宇楼的车后,他问:「昨晚吓到你啦」 于媜又发窘了:「真的很不好意思,我还以为你要……」 杨宇楼瞪大了眼睛:「小姐,你的潜意识里好像对我十分不满?」 于媜又低下头:「没有啦!我只是很容易紧张,我不是故意的。」 宇楼望着她,忍不住笑起来,这个女孩怎么这么腼腆呢?但她言语的爆发力却又往往使人大吃一惊。 「逃家」为了借杨宇楼拍戏,已将近十天没有正常营运了。陶斯在自己的店里枯坐,吧台小妹一边洗杯子一边嘟哝:「整晚都没客人,好无聊喔!」 「打电话找你朋友来捧场啊!」陶斯燃起烟,闷闷的抽着。 「你杀了我吧!我那些猪朋狗友每次来都赊帐,到月底你还不是扣我薪水」小妹嘟着嘴,无限委屈。 「好吧!那你就调一杯蛋蜜汁慰劳自己好了。」陶斯拧熄抽不到一半的凉烟。 小妹立刻堆起一脸的笑容:「陶哥,我帮你做一个松饼好不好?我昨天买了一瓶枫浆,好甜好香喔!」 「想吃就做吧!不过你最好打听看看,『媚登峰』最近还有没有在打折。」 「陶哥──」小妹抗议:「你这样说我还怎么吃得下嘛!」 陶斯耸耸肩,懒洋洋的说:「那就算我没说吧!」 厚重的木门被一群人推开,小妹立刻精神一振:「欢迎光临!」 进来的是两男一女,男的看来都有五十岁左右,女孩大约二十五、六吧!陶斯猜测女人的年纪向来很准确。 他走向钢琴,开始他今晚的工作。翻开琴谱,今晚落入他眼中的第一首歌是齐豫的vino de amor。 有人说他弹琴的样子很有欧洲贵族的气息,但是,欧洲贵族长什么样子呢? 当他弹完两首歌之后,小妹送了点歌单上来:「唐小姐点歌!」 陶斯看了点歌单,上面一行像男人般龙飞凤舞的字迹: 你长得很像杜德伟,可以为我唱他的「无心伤害」吗? 唐语晴 陶斯对唐语晴笑了笑,轻柔的唱道:「真心无奈多心都为了爱,我坐在这傻傻的发呆,我仍依赖,你纯纯的爱……」 在陶斯的歌声中,唐语晴几乎是沉醉得忘了今晚和王总、张董出来的目的。 王总提醒她:「张董答应给你们节目一个广告,你也该敬他一杯吧!」 「那当然!」语晴堆起笑容,举杯敬张董:「谢谢张董帮忙!」 「不用客气!」张董一口干掉杯里的威士忌。 王总立刻又叫小妹送一杯过来。 陶斯就看着他们三个人一口一杯,没命似的喝酒。 终于,被唤张董的男人不胜酒力,掏出钱包到吧台付账,王总赶紧跟了过去:「张董,我请我请!」两个人抢着付账,争着争着似乎忘了唐语晴的存在,两人结完账后步伐蹒跚的互相搀扶着出去了。 唐语晴喝光杯里的酒,又翻翻张董刚刚签下的合约书,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发了一会儿呆然后走向陶斯:「我要唱『哭过的天空』。」 陶斯翻翻谱说:「我没有这首歌,唱『柠檬树』好不好?」 「我自己弹。」她挨着陶斯的身旁坐下,果真弹唱起来:「你一向太过潇洒如风,吹得我一颗心无所适从,放给你远走,你酷爱的自由,当我是一片,哭过的天空……」 她一遍遍的唱着,直到他们打烊的时间到了都还停不下来,陶斯让小妹先回去,小妹临走时对他玩笑说:「陶哥,你今天艳福不浅喔!」 「别胡说了!」 对于女人,陶斯自有一套哲学,多年来他掌控着游戏规则,从不为情伤神。他听着唐语晴的歌声越来越伤感,终因哽咽而不能成歌。于是,陶斯给了她一杯热茶,但她啜了一口说: 「给我酒!」 「有句老掉牙的话说:酒入愁肠,愁更愁!」但陶斯还是给她一杯红酒。 唐语晴端着杯子坐到吧台前:「我要置死地而后生。」 陶斯猜她是失恋了:「等你喝完这杯,我要打烊了。」他无心在此时问她的故事,经验告诉他,女人在脆弱时,感情容易移转。 语晴大口的喝掉杯里的酒:「你可以打烊了!」她从皮包里掏出一千元放在吧台上:「bye bye!」 陶斯看着她步伐蹒跚、跌跌撞撞的出去时,真是有点想送她回家的冲动。但不知为什么,心里又有一个声音要他别招惹事情。 陶斯就在这样矛盾的情绪之中关了店门,上了车。然而他有预感,会遇见唐语晴;于是他在附近的巷道绕了一圈,果然看见语晴站在马路边。 陶斯按下电动窗:「唐语晴!」 语晴摇摇晃晃的走了过来:「你下班啦我在找我的车……我不晓得把车停哪儿去了。」 「上车。」陶斯开车门要她上来:「你喝醉了!」 「我,醉死就算了……」她将头靠着窗。 「你住哪?」陶斯问。 「内湖。」 陶斯往内湖的路上开去:「唐语晴,内湖到了,你家怎么走?」 语晴不作声,陶斯望了她一眼:「唐语晴。」 「唔。」 「你别睡啊!我不知道你家在哪!」陶斯摇了摇她的手臂。 语晴口齿不清的说:「我的头好昏……不要吵我,不要吵我!」 陶斯无奈,将车头掉了一个方向:「那就跟我回家吧!」 经语晴这么一折腾,陶斯回到了复兴北路的住处时都已经夜半三点了。 他将语晴放在床上,盖上薄被,她丝毫没有知觉,沉沉的睡着。陶斯呆呆的望着她,如果今晚她遇到的是别的男人呢?像她这样面容姣好,身材玲珑有致的女子,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当然,他也遇过喜欢他的女人,故意藉机到他的房里,主动投怀送抱,但语晴是真的睡了,他静静的在她身边坐着喝一杯咖啡。 事实上他无处可去,这屋子二十坪大,却只隔出一间浴室,连厨房也是开放式的。 许多女人来过他这里,屋里的杯盘、摆饰、窗帘……来自不同的女友。 他与她们在沙发拥吻,在浴室的水花里热烈缠绵、在长毛地毯上□……但他从不让女人上他的床,他向来只用纯白的床罩和被单,并且每周换洗。唐语晴是唯一的例外,他也说不上为什么。 第二天唐语晴将近中午才醒,陶斯在餐桌前喝茶看报。唐语晴掀开被子走下床来,昨晚的记忆像录影带般快速在她脑袋里闪过。 「醒啦!」陶斯放下手中的报纸。 「昨天……谢谢你!」语晴用手理了理头发。 「我本来是要送你回家的。」陶斯笑说:「但,你好像不是很想回去?」 语晴紧张的问:「我跟你说的吗?」 陶斯戏谑的回她:「猜的。」 语晴看见沙发上的被子:「你昨晚睡得还好吧」 陶斯耸耸肩:「我想,睡床上可能比较舒服吧!」 「真不好意思!」 「我猜你第一次失恋!」 语晴摇摇头:「跟爱情无关……」 陶斯有些诧异,除了爱情,还有什么事能叫一个女孩伤心欲绝? 他还想追问,门外的电铃却响了起来。 打开门,一个衣着时髦的女人提了一大袋东西进来。 「我去超市买了好多菜喔!」女人看见语晴,当场愣住。 陶斯的表情有点尴尬:「玲姐,你回去吧!」 女人脸上的肌肤克制不住的抽搐着:「也许你朋友不介意,我不会妨碍你们……」 「玲姐──」陶斯似乎要发怒了。 女人的双眼饱含着眼泪。 唐语晴拿了皮包几乎是落荒而逃:「对不起,我不妨碍你们了,你们慢慢聊!」 到了电梯口,陶斯追过来。 语晴见他走来,反而有一种自己是第三者的错觉。 陶斯递给她一个牛皮纸袋:「你昨晚跟客户签的合约书,你忘在我店里。」 「谢谢!」语晴接过纸袋,又按按电梯钮。 「不送你了!」陶斯的语气像是在对要分手的女人说话。 「不用送了,在台北市不会迷路的。」语晴俏皮的笑笑。 电梯终于来了。 「bye!」语晴几乎是依依不舍的进了电梯。 在电梯门要关上的那一刻,她听见陶斯开口说:「到我店里来,我想……」他想说什么呢?门关上了,来不及把他的话听完。 当唐语晴走出陶斯住处的大厦时,心里有股淡淡的惆怅。 唐语晴开门进屋时,只见父亲愁眉不展的握着听筒跟朋友调钱:「老朱,我们几十年的交情了,如果不是真的有困难,我何必……是,我知道……你被倒会真巧啊!唉,那……好,改天再联络。」 语晴沉着脸:「你又跟朱伯伯借钱啊?」 「那个王八蛋,躲得比谁都快!」唐先生气得满脸通红。 「王八蛋的不是朱伯伯,王八蛋的是唐语威!」语晴将皮包甩在沙发里:「我说过,这次不能再帮他,他有本事赌,自己还!」 「他是你弟弟啊!」唐先生心痛的说:「他如果还不出钱,被人砍了怎么办」 「那也是他罪有应得!」 「你这是什么话?」 正当父女俩吵得不可开交时,唐太太开门回来,丝毫没发现家里气氛不对: 「哎,你们都在啊!我告诉你们,语威这回真是走了狗屎运了,那两个会我都标下来了,语晴你call语威……」 「妈──」语晴像一座爆发的火山:「你们够了没有?唐语威不停的赌,你们不停的借钱、标会,我不停的帮你们还债,你们够了没有?我难道不是你们生的吗?为什么你们心里只有语威?我呢?我出国的钱、我的钢琴、我们的房子,全都给他输光了!你们还不死心吗?」 唐太太低声的说:「我骂也骂了,打也打了……他说他不会再赌了!」 「他骗你的,他骗了你们一次又一次,你们为什么还要相信他?」 唐先生心烦意乱的叫道:「够啦!够啦!现在说这些有用吗?你把爸妈臭骂一顿,语威欠的钱就不用还了吗?」 「让他自己还啊!」语晴说。 「他哪有钱?」唐太太眉头紧蹙。 「他总有烂命一条吧!」语晴对这个败家的弟弟已经没有期望了。 「你这是要他去死啊」唐太太张大了双眼,惊慌的说:「他是你弟弟──」 「我不会再帮他还一毛钱,我恨他,我恨他!」语晴迳自回房,丢下坐困愁城的唐先生和唐太太。 语晴将衣服胡乱装进行李箱,这个家,她一刻也待不下去。她要看他们自食恶果、她要任由他们自生自灭…… 唐语晴带着行李进公司,老板蒋大智见状玩笑道:「语晴,你要离家出走啊?」 「嗯!」语晴放妥东西:「张董给我们一季的广告,合约书我签回来了。」 他们的传播公司从老板到小妹不过五个人,往往企划部要支援业务部,业务部又要支援会计兼总机。 所以语晴在公司虽然是企划部经理,但遇到使得上力的广告业务还是得出面。 蒋大智见语晴脸色不好,关心的问:「跟家里吵架啦?」 「我下午想请个假!」语晴说。 总机小妹在一旁说:「语晴,我知道忠孝东路的巷子里有一家coffee shop不错,你可以去那里喝喝咖啡,消消气。」 「我不是要出去混,朋友有一间房子要租,我想去看看合不合适。」语晴说。 蒋大智面有难色:「我约了杨导演四点钟过来……」 「哪个杨导演?」语晴问。 「杨宇楼,他最近刚拍完『台北爱情物语』,收视率不错。」蒋大智叼起烟斗。 「老板决定就行啦!」语晴的情绪尚未恢复,加上她认为选导演她是无能为力的。这其中牵涉到制作人蒋大智与导演的交情、导演的价码、导演的档期问题。 「好吧!放你一天假,如果可以的话,早点回来。」蒋大智吸了吸烟斗:「你晚上住哪?」 「我先找间饭店……」 「太奢侈了吧」蒋大智从名片夹里抽出一张vip卡:「这家饭店我有股份。」 「谢谢蒋先生!」语晴说。 在演艺圈里,现实的老板居百分之九十九,蒋大智是个异数,对员工体恤,不懂得长袖善舞,能生存下来,要算奇迹了。 杨宇楼第一次见到唐语晴是在她的办公室里,他们在电话中约好下午两点见面,宇楼因塞车及停车,迟到了将近一个钟头。 公司小妹带宇楼进语晴的办公室,随即端给他一杯随身包冲泡的咖啡。 「我们唐经理以为你放她鸽子,所以她就出去了,不过刚才我已经call她了,她马上就会回来。」小妹说。 「蒋先生呢?」宇楼啜了一口咖啡。 「喔,他自己负责一个大陆的旅游节目,现在人应该在上海吧!」 宇楼点点头:「唐小姐有没有告诉你,她现在人在哪里?」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你喝喝咖啡嘛!我可以陪你聊聊天啊!」小妹坐进语晴的办公椅里:「我买的咖啡还不错吧」 宇楼无奈的点点头,虽然迟到是他的错,可是他杀出车阵,抢到一小格空位停妥车子,费尽千辛万苦的来赴约,居然见不到他们公司半个能跟他谈正事的人,这真是太说不过去了吧! 杨宇楼大约在枯坐半个钟头后,终于看见唐语晴抱着金石堂的纸袋子进来。 「杨导演,不好意思,我以为你不能来呢!」语晴堆着一脸笑容,先说了一大串抱歉。 「其实不是你的错,是我时间没抓准。」宇楼原是一肚子气的,现在忽然没事了。 「哎,都是台北交通的错。」语晴抓起桌上一叠资料:「我约了小柯当我们的执行制作,他现在在电视台,马上过来。」 宇楼惊喜的说:「是我上部戏那个执行……」 「是啊!」 唐语晴今天穿着银灰色丝质紧身衬衫、黑丝绒西装外套、烟管裤、黑色短靴,时髦而干练。杨宇楼平日也看过不少美艳女星,但从未像见到语晴这般让他有怦然心动的感觉。 第二章 这时,一个穿着花衬衫、喇叭裤的年轻男人闯了进来,总机小妹跟在后面嚷嚷:「欸,你这个人怎么回事啊?你怎么随便往人家公司里面闯呢?」 语晴不慌不忙的拿起电话叫警卫。 年轻男子一口台湾国语:「我找唐语晴啦!」 「我是唐语晴。」语晴已经猜测到这男子多半跟语威有关。 「你弟弟欠我十五万啦!你看要怎么办啦!」男子大剌剌在椅子上坐下。 「唐语威的事与我无关!他欠你钱,你就去找他要,如果要不到,你可以告他。」语晴的语气十分冷漠。 男子暴怒起来,抓起桌上的烟灰缸往语晴的身上砸去,宇楼眼明手快的拦了下来。 「欠债还钱,你动手打人就太过分了。」宇楼将语晴推到身后。 两个彪形的保全人员在这时上楼来。 「这个人麻烦你们处理了。」语晴说。 保全人员立刻架住这名年轻男子。 男子挣扎叫骂着:「你给我记着,你走在路上最好小心点,干!」 一阵混乱后,语晴感到虚弱无力:「对不起!」 小妹小心翼翼的问:「语晴,你要不要打电话报警?他这样恐吓你好恐怖喔……」 宇楼也替她担心起来:「这种流氓,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来!」 语晴耸耸肩:「你们以为警察吃饱撑着,会理我这种鸡毛蒜皮的事啊」 「那怎么办?」小妹有点担忧。 「再说吧!」语晴调整一下呼吸:「奇怪,小柯怎么还没来!」 才说着,小柯的电话就来了:「对不起,唐小姐,我这里出了一点状况走不开,导演到了吗?」 语晴笑道:「我们都在恭候大驾!」 「唉呀,真的不好意思,那你们决定的事情,我到时候一定全力配合!就这样,ok」小柯急急忙忙的挂了电话。 「他有事?」宇楼问。 语晴点点头。 「不要紧,晚一点我去找他。」宇楼揉揉刚才被烟灰缸打到的臂膀。 「你受伤了。」语晴大感内疚。 「没事没事!」宇楼对自己刚才英雄救美的表现已是不甚满意,小小的场面就弄得自己挂彩,岂不有损男性自尊。 杨宇楼回到家,杨太太说于媜在楼上钉东西,敲敲打打大半天了还没有弄好。 「我上去看看。」宇楼将刚带回来的剧本搁在饭桌上,便上楼去了。 于媜下午和李雅玫逛街,买了不少摆饰回来。以往住家里,因母亲笃信佛教,家里挂的都是佛像或者禅师的照片,音响长年累月播放佛经,她只觉得她的少女岁月贫瘠不堪。 眼看李雅玫到台北住了几年,仿佛变了一个人,亮丽、灵活,充满电视里日本偶像剧女主角那种味道,于媜几乎把她当成一个学习的对象。 「哇,你打算开画廊啊!」宇楼进来,一眼就看见墙上挂了四幅米罗的小型复制画,还有梵谷、毕卡索…… 「没有啊!」于媜感到有些羞赧:「刚才跟李雅玫逛街,买了一些东西。」 「我妈说你在房间敲敲打打弄了好几个小时,有没有要我帮忙的?」宇楼见她手上还拿着铁锤。 「我想在窗口挂一个风铃!」于媜拿起一串透明的玻璃风铃。 宇楼呵呵的笑起来:「我以为只有十五、六岁的小女生才会喜欢这种东西。」 「你是说我很幼稚?」于媜嘟起嘴。 「也不是!」宇楼思索了一下:「我只是觉得你蛮有赤子之心。」他接过于媜手中的铁锤:「你的风铃想挂哪儿啊?」 「窗口。」 宇楼踮起脚跟,勉强构得上高度:「钉子给我。」他吃力的将钢钉打进墙面,发现手臂疼得十分厉害。 「杨大哥你怎么了?」于媜看他面露痛苦的神情,不由得紧张起来。 「我的手好像扭到了。」宇楼揉揉手臂:「风铃你自己挂上去!」 宇楼下楼,于媜也跟着下去。 「杨大哥,对不起喔!害你受伤。」于媜一迳儿个的道歉。 「不关你的事,我擦点药酒就行了。」 「我陪你去看医生吧!」 「不用麻烦了!我没那么严重。」 杨太太闻声过来:「怎么啦」 「杨大哥的手受伤了。」 杨太太急忙要宇楼到饭桌旁坐下:「怎么搞的?」 「肩膀这边可能扭到了。」宇楼解开衬衫的扣子让杨太太查看伤处。 于媜看见宇楼衣服下的古铜色肌肤,双颊又红了起来。 「小媜,医药箱在客厅的矮柜里,你帮我拿一下。」杨太太说。 「喔!」于媜拿了医药箱过来,眼睛一直不敢直视宇楼。 「哇,怎么这么大一块瘀血?你怎么弄的?」杨太太转头对于媜说:「小媜帮我把药酒打开。」 宇楼看看自己的肩膀:「我下午被烟灰缸k到。」 杨太太十分紧张:「你跟人家打架?」 宇楼见母亲这样大惊小怪于是赶紧说:「我们下午有一场武戏,演员套招的时候,」话还没说完,却看见于媜打翻药酒,药汁倾覆在他的剧本上面:「唉哟,你看你干的好事!」他跳起来大叫。 于媜愣了两秒,眼睛立刻蓄满了眼泪:「对不起!」 宇楼抢过剧本:「你哪根筋不对啊?开瓶药都会弄成这样!」 于媜委屈的跑回房间。 「说说都不行啊!」宇楼嘟哝。 「你这么凶干嘛?吃炸药啦!」杨太太收拾一桌残局。 「我刚才真的很凶吗?…….我只是嗓门大一点而已!」宇楼望望天花板,心里觉得有些不忍:「好吧!算我错了。」 「你跟我说有什么用?上楼去安慰小媜一下吧!」杨太太说。 宇楼擦完药酒后上楼,于媜仍在哭泣中,擤过鼻涕的面纸散布桌面上,眼睛鼻子都红肿着。 「于小姐,你还好吧?」对于这个一天到晚出状况的女生,宇楼真是认输了。 于媜哽咽的说:「杨大哥,你房间有电脑,我重新帮你把剧本打一遍吧!」 宇楼有些莫名的感动:「你这个提议倒蛮有建设性的。」 后来于媜忙了一晚,状况百出,打一个字几乎要花上一分钟,勉强打完两场戏,宇楼又听见她尖叫:「不会吧!怎么不动了呢?」 宇楼过来敲敲键盘,动动滑鼠:「当机了!」 「为什么?它没事怎么会当机呢!」于媜一脸茫然。 「可能它跟你的磁场不和吧!」宇楼苦笑:「你存了没?」 「忘了!」 宇楼几乎想把她像一团废纸般的扔进垃圾桶。 他努力的让自己看起来心平气和:「感谢您今晚的辛苦。」宇楼拉开房门:「好好休息,晚安!」 于媜被他请了出去。 「杨大哥……」于媜猜他是生气了,但门已被「砰」一声的关上。 于媜回到自己的房间,心中无限怅然,她一直在揣测宇楼现在的心情,思绪纷飞,她甚至幻想宇楼是个像大哥哥般呵护她的情人。 从杨太太的口中,她知道宇楼目前没有女朋友,但之前却有过一段长达七、八年的恋情。那女孩叫林家蒨,在杂志社上班,宇楼从摄影师熬到导演,当时又流行到大陆出外景,宇楼自然也常不在台湾,林家蒨在长期受到冷落下,另结新欢。 宇楼从此把精神全花在工作上,杨太太每每提起这事就觉得十分无奈。于媜也曾试探的问:「可是杨大哥一定会认识很多女明星,他的机会应该很多啊!」 「我也是这么想,可是宇楼说她们演戏演多了,根本搞不清楚什么是真心,什么是假意!」杨太太摇摇头。 李雅玫还是不死心的拖着于媜陪她到「逃家」看她的偶像唱歌。 「我打过电话,他们已经恢复正常营业了。」李雅玫说。 「可是上礼拜逛街,我的钱都花光了……」于媜面露难色。 「哎,我先借你好了。」李雅玫爽朗的说。 「我都还没有找到打工的地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钱还你。」 「那你到底要不要陪我去啊?」 「我是很想陪你去,可是……」 「喔,你真是龟毛,我请你,这样可以了吧!」李雅玫拉着于媜跳上公车。 「逃家」今天的生意算不错,才八点不到,已坐了八成客人。 陶斯在吧台陪熟客聊天。 李雅玫兴致高昂的对于媜说:「那个穿芥末色t恤的就是陶斯。」 「你说他长得很像杜德伟啊」于媜拉长脖子想看清楚那男人的长相。 「像吧?」李雅玫像在谈论自己的恋人般,笑容灿烂无比。 「你到底是喜欢杜德伟,还是喜欢他?」于媜不解。 「当然是他啦,杜德伟搞不好连国语都讲不清楚!」李雅玫啜了一口果汁。 「你跟他说过话啊?」于媜问。 「还没有!我才来第二次而已。……哎,你看你看,哇,他笑起来真是帅呆了!」李雅玫几乎要尖叫了。 「你也太夸张了吧!」于媜又望了陶斯一眼,说起来他确实是个很出色的男人,但不至于会让人这般失常啊! 陶斯发现于媜频频回头看他。 「啊,他走过来了!」李雅玫边说边垂下脑袋。 陶斯在她们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你们第一次来?」 「以前来过一次。」李雅玫的语气忽然温柔起来。 「喔,好像没看过你们。」陶斯说:「你们看起来很年轻。」 「二十了,上个礼拜刚满二十岁。」李雅玫开心的说。 陶斯仰起头想了想:「二十岁离我好遥远,我记得那个时候我看了马森的『夜游』,我很受那本小说的影响,很怕二十岁一到我就老了。」 李雅玫对陶斯的话频频点头,直到陶斯离开,她几乎都没回过神来。 「于媜,他刚才说的『马生』是什么东西啊?」李雅玫问。 「是一个作家啊!」于媜说。 「作家?我只看过侯文咏、苦苓……那位马先生写过什么?」李雅玫敲敲脑袋。 「我想我们跟他的年纪恐怕有点差距,所以认识的作家不一样。」于媜说。 当陶斯几乎认定唐语晴忘了「逃家」时,她一个人来到他的店里,距他们第一次邂逅整整有一个月之久。 不知是巧合还是陶斯的潜意识里有预感她会来,唐语晴来时他正在钢琴前唱着她上次点的「无心伤害」。 陶斯在一条歌结束后坐到语晴的旁边:「我要我们吧台帮你调一杯酒,新发明的喔!」 「是吗?」 小妹送来一杯淡蓝色的酒。 语晴惊叹:「颜色好漂亮。」她啜了一口:「咦,味道不错嘛!」 「哭过的天空!」陶斯说。 「什么?」语晴没有反应过来。 「这杯叫做『哭过的天空』。」 「你故意送这杯酒来糗我!」语晴笑说。 「没有,」陶斯的眼睛深深的望着她:「是你那天晚上唱这首歌,给了我们吧台一个灵感!」 「我念大学的时候在西餐厅弹过琴!」语晴说时有些感伤:「我接很多场子,拼命赚钱!」 「为什么?」陶斯对她的好奇在这段日子里,像一棵发了芽的树苗,突生许多枝丫。 「想出国继续念音乐啊!」语晴叹口气说:「可是我的遭遇跟电视剧一样,家里出了一个好赌的弟弟,什么都完了。」 陶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我以前看过赌场!」 语晴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一番:「真的假的?」 陶斯撩起袖子,露出手臂上的龙纹刺青:「我还当过一个堂口的堂主呢!」 语晴觉得该对他另眼看待:「我很好奇,一个混帮派的小流氓,为什么会弹琴唱歌?」 陶斯抚摸下巴刚刚冒出来的胡渣,很仔细的思索这个问题:「钢琴应该是我在教会里学的,一个修女教我拜尔上下册,之后我就自己摸索。」 正当两个人热烈的诉说彼此的学琴经验时,小妹慌慌张张的跑过来说:「惨了陶哥,玲姐自杀了!」 「你说什么」陶斯脸色大变。 「他们家佣人打电话过来,说玲姐吞了一百多颗安眠药,现在正在仁爱医院里。」 「唉,」陶斯整个脸都沉了下去:「她又哪根筋不对了!」 陶斯匆匆赶赴医院,语晴待在位子上,有种被人遗忘的惆怅。 陶斯送姜玲回家。此刻已是凌晨三点,她素白着一张脸,从医院到家里皆不发一语。 「如果你真的不想活了,上帝也救不了你!」陶斯疲惫的说。 姜玲仍然不说话。 陶斯交代菲佣盯着她:「我先回去了。」 「不要走!」姜玲虚弱的说:「陪我到天亮,天一亮你就回去。」 「玲姐,你这样做有什么意义呢?」陶斯压抑着不耐:「我已经打电话给齐叔,他很快就会回台湾。」 「我不用他可怜我,都是他把我害成这样,我恨他、我恨他……」姜玲顿时成了一头疯狂的野兽,她失去理智的在屋里绕来绕去,嘴里不停喃喃咒骂。 陶斯冷眼看着她这个年近四十的黑社会老大的女人,齐正东给了她物质上最高的享受,却让她在爱情上几乎枯竭而死,这是她自己咎由自取吧! 如果她安心的做齐正东的女人,如果她不爱上他……说真的,姜玲长得美艳亮丽,但他从没对她动心过。 陶斯甚至因此有点迁怒于她,他为此莫名其妙的离开齐正东的企业组织,他所喜欢过的女人,也为此离他而去。他的脑海忽然闪过语晴的影子…… 他想,语晴必然把他当做一个私生活混乱不堪的男人吧! 天亮后,陶斯走出齐正东送给姜玲的豪华别墅。 今天是入秋以来最冷的一天,气象报导说山上的气温低到零度呢! 自从贺伯台风过后,他还不曾上山,今天寂寥的情绪似乎蛮合适一个人上山走走。 陶斯开车上小油坑,由于不是假日,山上几乎没有游客,雾很浓,山风刺骨,他将车停在山道旁,下车吸了几口山上的冷空气,然后听见前方烟雾朦胧里有人连续打了五、六个喷嚏。 那人从雾里走来,灰色长外套,直统长裤衬上高跟短靴,整个人看起来十分修长,她的双手仍捂着鼻子打喷嚏。 陶斯认出她来了! 「唐语晴!」 语晴诧异的停下脚步:「咦,怎么是你?」 「我也没想到会遇见你!」陶斯开怀的笑起来。 「你的『朋友』没事了吧?」语晴昨晚才听他们说「玲姐」自杀,现在却在郊外看到他,似乎不太合理。 陶斯决定趁这个机会解释:「其实我跟她的关系并不像你想像的那样……」 前方有人喊道:「唐语晴,快上车,我们要到前面去了!」 「喔,马上来了!」语晴应了一声,她给了陶斯一个抱歉的微笑:「我们今天出来勘景,时间很紧,改天听你说你的故事,bye!」 陶斯就这么望着她从雾里来,又回到雾里去。 晚上唐语晴和一起出来勘景的导演杨宇楼、执行制作小柯、副导美美投宿一间小旅馆,由于副导和执行制作是未婚夫妻,自然同住一间房,语晴的房间在宇楼隔壁。 洗澡时,语晴发现浴室的水管不通,打了电话到柜台换房,柜台却说客满。语晴无奈,只好抱着衣物到宇楼房间借浴室。 「岂有此理,那咱们退房好了!」宇楼可不想花钱受罪。 「小柯跟美美已经睡了,我看还是算了!」语晴看看表已经十二点多。 「我的房间跟你换?」 「不用麻烦了,反正明天一早就走了嘛!」 「说得也是。」宇楼眺望窗外:「这附近不知道有没有宵夜吃?」 「港口有夜市!」语晴说。 「那走吧!我请你。」宇楼很快的套上球鞋,两人一起走了出去。 港口的风十分强劲,语晴瑟缩在宇楼身后,宇楼忽然回过头来问:「那个小流氓还有没有找你麻烦?」 「打过几次电话来,满嘴的脏话!」 「那你不是吓坏了?」 「我跟他对骂,才过瘾呢!」语晴笑说。 「你怎骂得赢他」宇楼大笑。 「哎,你不要歧视女性喔!」语晴在烤玉米的摊子前停下来:「我要吃烤包谷!」 两人各选一枝,老板在暖暖的炭火旁帮他们烤玉米。 「我有个高中同学混过黑社会,也许帮得上忙。」 「你是说,以暴制暴啊」 「是啊!这个社会,好人不见得有好报,坏人也不见得不能善终。」宇楼付了烤玉米的钱,嘟哝:「这么偏僻的地方,东西还卖这么贵?有没有搞错啊?」 「这里是这样啊!」语晴捧着热呼呼的玉米就觉得很满足了。 「我记得小柯告诉我,这边一碟炒米粉只要十块钱。」 「他说的是美金还是法郎?」语晴笑道:「炒米粉的价钱弄错了不要紧,演员的价码可不要弄错啊!」 由于寒风刺骨,两人在夜市绕了一圈,决定带一些卤味回房里慢慢享用。 「如果碰上工作人员都爱喝酒,你怎么办?」宇楼问。 「跟着喝喽!」 语晴耸耸肩,忽然又想起陶斯。 她心不在焉的跟着宇楼走回旅馆房间,一路上她都在想,到底陶斯要对她说些什么,说那个「玲姐」其实是他的远房亲戚、或者是他的姐姐 ,有人这样叫自己姐姐的吗? 两人回房享用卤味时,语晴还是心不在焉的想着这些事。 「欸!」宇楼叫了语晴一声:「吃饱喝足该睡觉了吧?」 「晚安。」语晴起身,宇楼送她到门口,低声问她:「你刚才在想什么?」 「没有啊!」语晴回答。 「那你干嘛偷偷的笑呢?」 语晴倒不知道刚刚自己的表情,全都落入宇楼的眼里,于是掩饰说:「不要裸睡,免得他们天花板上如果装了摄影机,你就毁了。」 「这种小旅馆花不起钱装摄影机的,放心好了。」宇楼笑道。 语晴走后,他居然失眠,整晚反反覆覆就是语晴的一颦一笑。他甚至期望早点天亮,天亮后他又能看见语晴了。 翌日,勘景的工作到中午便全部结束,大伙儿正讨论上哪儿兜风,唐语晴的b.b.call却狂叫不止。 杨宇楼递上大哥大:「用我的电话!」 语晴迟疑着。 「大哥大虽然很贵,可是我不会收你钱的,你长话短说就行了!」宇楼并不明白语晴在犹豫什么。 语晴对家里call她真是充满了无奈,她发过誓,再也不管语威,可是家里这样摧命似的找她,她能置之不理吗? 「我不想回!」语晴关掉b.b.call。 宇楼玩笑道:「有人骚扰你?」 「家里!」语晴苦恼的说。 「那一定是为了你弟弟的事啰?」 「说不定他糊里糊涂又负债一百万了呢!」语晴冷笑一声:「我爸妈call我,通常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要我帮他们筹钱。」 「你干个企划能有多少钱」 「为了跟公司借钱,我跟蒋先生签了十年卖身契。」一想到这件事,语晴就陷入极度沮丧中。 「哎,你那个弟弟怎么搞的?」宇楼对她投以无限的同情。 小柯过来问:「你们想好上哪去了没有?」 「我想回台北。」语晴闷闷的说。 小柯抗议:「还有一个礼拜才开镜,不必今天就开始卖命吧」 「你跟美美自己去玩好了,我们台北还有事。」宇楼说。 「明天回去不行吗?你们回台北,我跟美美又没车,那还有什么搞头!」小柯苦着一张脸。 「车子给你们用,行了吧」宇楼只想尽快把这种芝麻绿豆大的事解决掉。 回台北的一路上,语晴仍犹豫着是不是要回家。 「当然回家啦!不回家,你这么十万火急的赶上来做什么?」宇楼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要钱没有,就这么简单。」 语晴被他逗笑了:「不关你的事你说起来当然轻松啦!」 「我像幸灾乐祸的人吗?」宇楼抗议。 到了松山机场,宇楼叫计程车陪语晴回家后,自己便离开了。 语晴一路上沉默不语,太多前尘旧事逐一的在她脑海涌现,她的气愤多于哀伤,不平多于无奈,她永远想不透,为何爸妈对语威这样偏心。 回到家里,情况竟比语晴的想像更糟糕。 唐语威遭人绑架,对方勒索一百万。 「你们报警没有?」语晴望着爸妈。 「不能报警,报警他们会撕票!」唐先生一下子仿佛老了十岁。 「我们哪有一百万给他们呢?」语晴心浮气躁。 「你不是认识很多明星或制作人吗?这些钱对他们来说一定是不成问题的,你去跟他们借借看。」唐太太所有的希望都放在语晴身上。 「人家跟我非亲非故为什么要借我钱呢?」语晴气极败坏的说:「我跟老板借的五十万还还不清呢?你儿子值不值五十万啊」 「你说什么?」唐太太号啕大哭起来:「我怎么会养出你这样的女儿,天啊!我究竟造了什么孽哦我儿子被人绑架,我女儿还说出这种幸灾乐祸的话,我死了算了……」 语晴气道:「把我卖了就可以把你们的儿子换回来了是吧?有本事,你们把我卖啦」 唐太太忽然停止哭泣:「你这么说是不帮忙了是不是?」 「就算我现在去当妓女,也来不及给你们凑一百万!」语晴面无表情的说。 唐先生也红了眼眶:「语晴,我们不是老逼着你要钱,我们只是被语威弄得六神无主,对方给我们三天的时间,我真的快急疯了。」 「报警吧!」语晴无力的说。 唐太太又哭嚎了起来:「对方说不能报警,报警语威就没命了!」 电铃响了,三人愣了一下,语晴决定去开门。 只见杨宇楼拎着语威和到语晴办公室要钱的小混混。 唐太太一眼看到语威,搂住他,又哭又笑:「儿子啊,你没事吧……」 唐先生一脸茫然:「语威,你不是被绑架了吗?」 语晴看看语威的表情,她忽然明白,语威跟那个混混的关系:「唐语威,你居然串通流氓来骗家里的钱?」 「……」语威垂下头。 语晴无言的冲出屋外,宇楼也一路跟了下去,但他并不想惊扰她,她是该一个人静一静的。 第三章 杨宇楼在确定语晴已经安全回到住处后才返家,一路上,他的脑海里都是唐语威和那个混混朋友在电话亭里争执如何尽快让家里交钱的对白,这两个年轻的大男孩,究竟为什么会这样一错再错…… 杨太太和于媜正盯着电视新闻,宇楼一屁股坐进沙发里:「欸,我看我们的社会真是病了!」 「是啊!」杨太太仍盯着电视:「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心狠手辣的歹徒,一连杀了九个人,连人家的管家、司机都不放过……」 「你说什么啊?」宇楼的情绪尚未转换过来。 于媜说:「桃园县长今天早上被歹徒枪杀了!」 「真的啊!」宇楼这才将视线移到电视新闻上:「看看黄历,上面是不是写着:大凶、忌访友、忌外出、忌在家……诸事不宜。」 正当三个人对着新闻欷吁不已,电话铃忽然响了。 于媜自动当接线生,对方简洁的说:「麻烦帮我接杨导演!」 「杨导演!」于媜将电话递给宇楼。 「喂,」宇楼粗声粗气的对着听筒:「哪位?」 「我是语晴。」 「喔,是你,」宇楼压低嗓门,同时将无线电话带到饭厅:「你心情好点了吗?」 「我没事了,但是我要跟你报告一个坏消息。」 宇楼笑道:「今天不是什么好日子,我有心里准备。」 「电视台的编审说乡土剧现在有退烧的趋势,恐怕还是做都会的爱情故事会比较有潜力。」 这果然是一个很坏的消息,他们的前制作业已经准备妥当,企划、十集剧本、演员、场景…… 「蒋先生不争取吗?」宇楼急了起来:「当初我们送案时,电视台怎么不考虑乡土剧已经快做死了呢?」 「蒋先生的意思是先撤演员的通告,他怕万一我们硬做,结果像『红楼梦』一样被压了好几年,得不偿失。」 「好吧,明天开会再想想该怎么做!」宇楼像泄了气的皮球。 「也好,明天再说。bye!」语晴很快的挂了电话。 宇楼懒洋洋的回到客厅,杨太太问:「发生什么事啦?大呼小叫的。」 「今天真是……唉!」宇楼拿起遥控器,问:「你们八点档都看哪个节目?」 「我们一家都是人!」于媜回答。 宇楼愣了愣:「我投靠第四台算了!」 翌日,直到九点多于媜都不曾下楼,杨太太对正在看报的杨宇楼说:「小媜大概睡过头了,你叫她一下,不然要迟到了。」 宇楼瞄了一下墙上的挂钟,915。补习班早就开始上课了,他朝楼梯口大叫:「于媜,起床啦!」 杨太太嘟哝:「你就不能上楼去看看啊?」 「唉啊,她哪天不是慌慌张张,丢三落四。」宇楼希哩呼噜的把碗里的粥一口气喝光。 又过了大约二十分钟,杨太太实在按捺不住,便自己上楼去敲于媜的门,然而却没有动静,她纳闷着,自己开门进去。 于媜仍蒙头睡在床上。 「小媜,快起来,你迟到了,小媜。」杨太太拉开于媜的被子。 于媜神智不清的说:「我好难过,我不想出去……」 杨太太试了试于媜额头的温度:「唉呦,你发烧了。」 于媜申吟了一声:「我再睡一下就起来了。」 杨太太自行判断于媜准是晚上开窗睡觉,所以感冒了,她在药柜里东翻西找上次吃剩的感冒药。 「宇楼,帮妈把眼镜拿过来。」 「你找什么?」宇楼拿了眼镜过来。 「小媜发烧了。」杨太太戴上眼镜找退烧药。 「妈,你又不是医生,怎么可以随便拿药给小媜吃呢?」 「你感冒我也是拿这种药给你吃……」 「妈,」宇楼大叫:「我没事那是我命大!」 他奔上楼去看于媜。 于媜无精打彩的坐在梳妆台前梳头发。 「我妈说你发烧了。」宇楼从镜子里看见于媜的脸色苍白:「你换好衣服下楼来,我带你看医生。」 「阿姨说她有退烧药……」 宇楼打断她的话:「我妈那个密医,你别理她了。」 到了医院等候门诊时,宇楼隐约看见于媜额头上有颗水泡,他伸手撩开她额前的浏海,于媜忽然屏住呼吸,动也不动。 「别紧张,我只是发现你好像得疱疹。」 于媜于是躲开:「你不要随便毁谤我好不好!」 经过医生证实,于媜并非感冒而是长了水痘。 送于媜回家的路上,宇楼忧心忡忡的说:「不知道我小时候长过水痘没有?」 「怎么啦」于媜打了一针,精神好了些。 「我如果没有免疫力的话,在这个密闭的小空间里就会被你传染,你知道吗?」 于媜赶紧按下电动窗。 「你干嘛?」宇楼问。 「让空气流通,免得你被我传染。」 「我看是来不及了,您小姐还是把窗子关上,免得高烧不退,烧坏脑子就糟了。」 「杨大哥,」于媜鼓起很大的勇气,说:「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宇楼大吃一惊,险些闯红灯:「你别冤枉我啊!我哪里得罪你了?」 「可是我觉得,从我一来你家,就不断的给你惹麻烦……」于媜说着说着就落下泪来:「我占用了你的房间、弄脏你的剧本、洗坏你的白衬衫、摔坏你的相机……」 宇楼抽了一张面纸给她,难得正经八百的说:「擤擤,不要把鼻涕吞到肚子里,太恶心了。」 于媜被逗得哭笑不得。 「说真的,你究竟弄坏我多少东西啊?」宇楼见她笑了,忍不住又要逗她。 「还不算很多,等我找到工作我就赔给你。」于媜认真的说。 「哎,我开玩笑的,你不要回家跟我妈告状。」 「好吧!」于媜笑道:「那你也不要再生我气了。」 「我没有生过你的气啊!」宇楼解释:「我只是嗓门大一点而已。」 「喔!」于媜勉强接受了这个说法。 对宇楼来说却是有些震惊的,他从来没想过,这个女孩的心思会这么敏锐,他一直以为她是少根筋的,是迷迷糊糊的,原来点点滴滴都在她的心头。 于媜生病的这些天,杨宇楼一反往常,不再随便嘲弄她,让于媜觉得受宠若惊,又仿佛陷入梦境一般,心情异常的愉快,美中不足的是脸上有不少水痘的疤痕。 李雅玫在电话里警告她:「你千万不要把水痘弄破,要不然脸上就会有痘疤。」 「你怎么不早说嘛!我早上才故意把脸颊上的一个大痘子刺破。」于媜惨叫起来。 李雅玫大笑:「我看你的杨大哥可能要移情别恋了!」 「他又没跟我谈恋爱!」于媜惆怅的说。 「你不是说,他现在对你的态度跟以前不一样了?」 「也许是因为我生病,所以他就对我比较亲切啊!」 「那你可以试探他啊!」李雅玫兴致勃勃的说:「比方,你说你病情又加重了,看他什么反应!」 「万一他们通知我妈来把我领回去怎么办?」 李雅玫在电话那头嗯嗯啊啊了半天:「那你找个机会,趁着过马路的时候拉他的手。」 「你说,要我主动去牵他的手」在于媜的记忆里,似乎并没有跟男孩子手牵手的记录:「不好吧?」 「唉呦,我又不是叫你献身,大惊小怪!」李雅玫把她训了一顿:「小姐,你是生长在二十世纪末的台北耶!如果照你这样扭扭捏捏,所有的女人死光了,你的杨大哥也不会注意到你啊!」 于媜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好吧!明天他带我复诊的时候我试试看啰!」 然而,第二天杨宇楼也发烧了。他在自己的手臂上发现三颗水痘:「天啊!」他低声咒骂:「我真是好心没好报!天理何在?」 依杨太太的说法却是,水痘、麻疹这种东西,一生都要发一次,早一天出过了,早一天安心。她打趣这下子宇楼就可以和于媜结伴看病。 宇楼从医院回来后,整整昏睡一天,晚上接到语晴的电话,兴奋得忘了自己是个病人:「我真的忘了今天要跟你们开会,我发烧,……快度,整个人像个烤熟的虾子。」 这是于媜第二次看到宇楼接电话时,讲话神采飞扬,甚至连眼睛都闪着光亮。 「你要过来看我?不、不、不,我现在满脸痘子,我们家另一个满脸痘疤,我怕你回去会做恶梦,我不骗你,我现在丑毙了……」宇楼握着听筒又呵呵的笑起来,最后终于依依不舍的挂了电话。 杨太太好奇的问:「女孩子啊?」 「传播公司的企划经理。」宇楼回答。 「女孩子当到经理,那一定很能干啰!」 宇楼笑说:「他们老板都靠她,不然早倒了。」 杨太太着急的说:「那你要积极一点啊!」 「妈 ,」宇楼抗议的叫了一声。 于媜的心已经上上下下起伏了无数次,她不知道杨太太是否会打破砂锅问到底,也不知道宇楼最后的答案是什么,她只隐约的感觉到她未成形的初恋就要幻灭了。 不多久语晴真的来了,带了一个水果篮,里面有苹果、水梨、橘子、奇异果…… 「唐小姐,你人来就好了,干嘛还带东西呢?」杨太太紧张得有些手足无措:「宇楼跟我干女儿小媜都出水痘,躲在房间里,怕传染给你。」 于媜坐在楼梯间听语晴跟杨太太说话。 「我小时候出过水痘,不怕传染的。」语晴说。 杨太太于是高声喊着宇楼:「唐小姐说她出过水痘,你可以出来了。」 宇楼在房里急得想撞墙,杨太太见他半天没动静,只好到他房门口敲门。 宇楼将门拉开一条小缝:「妈,我拜托你,你看我现在这个样子,怎么出去见人嘛」 「那你叫我怎么办?」杨太太说。 「你陪唐小姐聊聊天嘛!」宇楼很快又关上门了。 杨太太尴尬的走回客厅,对语晴笑说:「这孩子不知道怎么了,今天特别别扭……」 「不要紧,那我先告辞了。」唐语晴对着宇楼的房门高声说:「杨导演,我先回去啦,你好好养病,bye!」 杨宇楼隔着门跟她说再见,语晴一出门,他便急急的跑上天台,于媜还坐在楼梯口,差点让宇楼绊倒。 「你坐这里干嘛?」 「没有。」于媜闷闷不乐。 这时的宇楼当然不会留意到她的情绪异常,他只是急于站到天台上远远的目送语晴开车离去。 「你喜欢她?」于媜不知何时也来天台上。 「我……」宇楼不是没有谈过恋爱,只是那时的恋情发生于懵懂的学生时代,一路平稳的发展了十年后结束,他已经想不起任何怦然心动的感觉。「你谈过恋爱没有?」 「大概没有吧!」于媜望着他,心中无限凄苦:「暗恋不算恋爱吧?」 宇楼望着她,忽然摆出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你现在只能做一件事,就是专心准备联考!」 「你打算追她吗?」于媜继续问。 「追她,我也不知道。顺其自然吧!当然我是比较喜欢找圈内人,因为一般上班族的女孩子,真的很难忍受我的工作时间。」宇楼伸了个懒腰。 对于语晴这样的女孩,他总有股说不出的心疼,也许是因为第一次见面,就发现她身上背着家庭的大包袱。偏偏她又不像连续剧里的苦旦,因此又比一般女子多了一份特殊的气质。 杨宇楼的水痘痊愈后,找了一天到老友陶斯的店里,说是来捧场,其实仍是为了下一出戏打算借场地。 「在我营业时间以外没问题,老同学了,不要影响我的生计。」陶斯亲自为宇楼调酒。 「店里生意怎么样?」宇楼问。 「马马虎虎,倒是你,看起来人逢喜事精神爽的样子。」陶斯点了一根烟,一口也没抽,就搁在眼前的烟灰缸上,白烟袅袅飘过他面前,像一层屏障。 他跟陶斯从高一起就同班,不管分组、分班,他们俩的座位总相距不远,更怪的是,宇楼一直是班上安份守己的老实学生,陶斯却状况不断,抽烟、打架、跷课、混帮派、交女朋友……然而到现在为止,还有联络的高中同学就剩他们俩了。 宇楼一脸似笑非笑。 「谈恋爱啦?」陶斯顺口问。 「也许吧!」宇楼说。 「刚开始?」 「还没开始……」宇楼有点欲言又止,「不知道合不合适!」 「那得试过才知道啊?」陶斯笑了起来:「亏你在演艺圈混了那么多年。」 「就是虚情假意看多了才害怕啊!」 「哪天带过来我看看。」陶斯从没见过宇楼这么缺乏自信。 经陶斯这么一提,宇楼还真的认真计划起来。 他翻开行事历找合适的节日。 父亲节、母亲节不合适,儿童节太幼稚,国庆日交通管制,情人节太露骨,愚人节当然更别说了……宇楼想了又想,终于想起自己的生日。 然而宇楼又觉得只约语晴一个人似乎意图太过明显,于是他生日当天请了平日一起工作的伙伴们到「逃家」聚餐。 当晚唐语晴并没有跟大伙儿一起来,宇楼略显失望。想打电话到她办公室又觉得不妥,倒是美美带了一个口讯: 「语晴说她会到,只是要晚一点,她说我们可以先切蛋糕!」 宇楼立刻又恢复了活力:「欸,你们点歌啊!琴师是我同学,所以小费不要给太少知道吗?」 小柯撇开脸:「我还以为不要小费呢!」 陶斯知道今天的女主角尚未到场,他因此特地为宇楼弹唱一首周华健的「让我欢喜让我忧」。 接下来大家轮番上场唱歌。郑中基的「别爱我」被小柯唱得零零落落,许如芸的「如果云知道」被美美唱得荒腔走板,至于蔡振南的「空笑梦」更是被宇楼唱得吓跑一桌客人,陶斯笑得几乎要从钢琴椅子上跌下来。 唐语晴在这时翩翩到来。 陶斯和杨宇楼几乎是同时从椅子上站起来。 美美大声埋怨:「大小姐,现在几点了你知道吗?你要是再不来导演今天大概不打算切蛋糕了。」 「不好意思,来晚了,刚才跟电视台的节目部经理开会。」语晴立刻被围住。 大家七嘴八舌的问:「我们的案子是不是又有问题啊?」 「他究竟要不要让我们做嘛」 「他会不会删减我们的经费?」 「明天到公司再说好吗?我很饿耶!」语晴一脸无奈。 宇楼笑道:「语晴还吃得下东西,表示刚才在电视台里没有发生什么大事,安啦!」 吧台小妹过来点餐,语晴望了钢琴一眼,陶斯已不在座位上。 「唐小姐吃什么?」小妹问。 「黑胡椒牛肉饭。」语晴说。 美美提出疑问:「你吃饱饭还吃得下导演的生日蛋糕吗?」 「那就现在切蛋糕啰!」语晴看着宇楼。 「喔,现在切蛋糕。」宇楼说。 众人七手八脚的把三十岁的蜡烛插上蛋糕,有人朝钢琴那里叫道:「老师,帮我们弹生日快乐歌。」 陶斯不知何时又坐在钢琴前了。他远远的望着这一群高高兴兴过生日的男男女女,对于语晴竟会在这群人中而感到迷惘、怅然…… 当然,今天他该衷心的祝福宇楼,祝他生日快乐。但是,情场如意…… 杨宇楼拿了蛋糕过来:「我的眼光怎么样?」 「非常好!」陶斯笑说。 唐语晴亦走了过来:「我要唱歌。」 「你可以自己弹。」陶斯说。 「你会弹琴?」宇楼有些讶异。 「唐语晴第一次来我店里就打算篡位,还好我是老板。」陶斯笑着瞅了语晴一眼。 「那天我喝醉了。」语晴大方的和两个人闲聊。 宇楼却急着看看语晴的才艺。 语晴弹了一首「新不了情」,歌声低沉感伤,似乎不太适合今天这种喧哗热闹的场面。 当众人提议该回家时,陶斯又消失了,语晴没有开车,宇楼说:「我送你,顺便告诉我,你们刚才开会谈些什么!」 「上次送的案子又推翻了。」语晴闷闷的说。 宇楼的神情很失望:「怎么会这样呢?」 「你有别家公司的戏在接触吗?」 「汪安安这几天在跟我谈一个戏,但是她不打算用我的班底。」 「我也不晓得该怎么跟小柯和美美说,他们俩昨天才跟我叫穷呢!」语晴揉揉太阳穴,一整天的会议下来,有些疲倦。 「其实不用替他们担心,他们自己会有出路的。」宇楼听出她自责的意思。 「耽误你快一个月了,真的很抱歉。」 「今天是我生日,我们不应该谈公事的……」 「sorry!」语晴笑道:「happy birthday!」 杨宇楼提议上阳明山看灯火:「今天天气不错,我好久没看夜景了。」 「那就走吧!」语晴说。 宇楼开心极了,这大概是他有记忆以来过得最快乐的一次生日,一个晚上心情起起落落,他终于又品尝到爱情游戏中的不确定性给人带来的期盼和渴望。 相对于杨宇楼的喜悦,今天的于媜就充满失望与落寞。虽然她知道宇楼今晚约了朋友庆生,但她还是为宇楼买了一个小蛋糕。 杨太太早在看完八点档连续剧就回房休息,只留于媜在客厅苦等,直到十一点多终于忍不住打电话给李雅玫诉苦: 「我心情不好。」 「你又那根筋不对了?我都睡一觉了。」 「……」于媜想哭,忽然说不出话来。 「又是为了你那个杨大哥啊?」李雅玫耐着性子问:「他对你做了什么事?」 「他才不会对我做什么呢!我猜他现在一定跟唐语晴一起过生日。」 「他有b. b. call或是大哥大吧?」 「有啊!」 「call他!」李雅玫说。 「那多煞风景……」于媜可不觉得这是个好办法:「而且我call他之后,你叫我说什么?」 「随便找话说嘛!要不然你就装傻,说是要call别人的,不知道怎么会call成他的号码!」李雅玫把平时的绝活都供出来。 于媜觉得这种方式有点卑劣。俩人电话还未说完,杨宇楼已吹着口哨开门进来。 于媜匆匆把电话挂上。 「还没睡啊?」宇楼一面解领带,一面和她打招呼。 「冰箱有个小蛋糕,还有猪脚面线。」于媜望着他,看得出他今天很开心。 宇楼打了一个饱嗝:「我不行了,我今天吃了一大堆东西,谢啦!我真的吃不下了。」 「喔,」于媜语气落寞的说:「生日快乐!」 「谢谢。」宇楼在她旁边坐下来:「你电话不用了吧?」 于媜点点头:「你要用?」 「是啊!」宇楼抓起听筒:「晚安。」 于媜勉强挤出一个微笑:「晚安。」 宇楼拨了电话给陶斯,电话响了许久,若不是今天心情愉快,他恐怕也没耐心等。 「喂 ,」陶斯终于接了电话。 「我是宇楼,」宇楼听到电话那头有女人的声音:「sorry,原来你在忙,不急,我明天打电话给你。」 「喂、喂,什么事?」 「你女朋友在那儿啊?」宇楼玩笑道:「你也太保密了吧?」 「是隔壁邻居,没瓦斯洗澡,过来借浴室。晚上玩得开心吗?」 「我约她去阳明山看灯火。」 「现在还不到十二点耶!」陶斯的语气有点揶揄。 「哎,我打电话过来不是要跟你说这个,我是想告诉你,我本来想跟你借场地的事,取消了,因为语晴公司送的案子又被否决了。」 「你有什么打算?」陶斯问。 「可能会去大陆导一个戏吧!」宇楼又听见陶斯那儿的门铃响。「你真忙,改天再跟你聊啦!」 陶斯挂下电话去开门,他做梦也想不到,门外竟是唐语晴。 「吓你一跳吧?」语晴俏皮的说。 陶斯几乎忘了该如何反应:「怎么会是你」 「不晓得为什么,就是想过来找你说说话!」 语晴看得出宇楼今晚的意图,虽然他对她的剖白含蓄到她可以佯装不知,但是在piano bar里,她感觉到陶斯异样的神色。 「可是宇楼……」陶斯的心里顿时涌起一股背叛的情绪。 正当语晴开口要解释,陶斯的屋里却走出一个穿着浴袍的年轻女子,那女子看见语晴,显然有点尴尬,立刻又退回客厅。 语晴顿时像掉进冰窖一般心寒,到此刻她才肯定,在陶斯的面前,她只是个一厢情愿的无聊女子。 「对不起,我不会再来打扰你了。」 她急急的转身离去,按了电梯钮,却连等电梯的时间都觉得尴尬,陶斯拦在她面前:「我没有杨宇楼那么单纯,但也没有你想像的滥情。」 「……」语晴等着他再做解释或者挽留她。 「宇楼是个好男人。」陶斯低沉的说。 「谢谢你的提醒,我会考虑。」语晴冲进电梯里,心中满是羞愧与愤怒,她真恨自己的一时冲动,无缘无故大老远的跑来自取其辱。 一回到家中,语晴立刻打开电视、翻开报纸,她要让自己的眼睛和脑袋都被其他事物所填满,今晚在陶斯家的记忆,将是她毕生难忘的痛楚。 语晴瞥见答录机闪着留言灯,她懒懒的按了钮,机器流泄出宇楼的声音:「语晴,这么晚了打电话给你,好像有点疯狂……还好没有吵醒你,嗯,其实没事,只是想跟你说一声晚安。」 语晴望着答录机,为什么她的感情也像电视的泡沫剧那般了无新意呢?她从一开始就对陶斯深具好感,陶斯却对她说:宇楼是个好男人! 唐语晴到办公室时,老板蒋先生难得已经到公司了,他抬头望见语晴,突兀的说:「哇,语晴今天特别明亮动人!」 「我哪里不一样吗?」语晴低头看看自己,也许是昨晚失眠,今天妆上得比较仔细,而且挑了一套鹅黄色的套装,以掩饰晦暗的心情。 「我今天看什么都觉得不太一样。」蒋大智神情憔悴。 「蒋先生,是公司的事吧?」语晴小心翼翼的问。 「我们进会议室聊一下。」 语晴跟着蒋大智进会议室,她听到身后的职员一阵窃窃私语。 蒋大智坐在平日开会的主席位上,苦闷的点了一支烟:「你跟公司签的卖身契就到今天为止吧!」 语晴从椅子上跳起来:「蒋先生,我们真的撑不下去了吗?我们还有几个案子在审……」 「我太太坚持要移民,我实在拿她没办法。」蒋大智狠狠的吸了一口烟:「其实危机就是转机,『奥维广告』过来以后,说不定会有一番新气象。」 「你把我们卖给『奥维』?」 「你跟我签的长约我已经撕掉了,你是自由的。不过奥维广告希望你留下来,他们愿意付你更高的pay。」 语晴苦笑:「看来我还有一点利用价值。」 蒋大智无限感慨:「我老了,再也不够眼明手快,在这个圈子,我是应该退休了。」 「其他人还不知道吧?」 「他们心里应该早就有数了吧?」 第四章 语晴点点头。 「有空到温哥华找我玩。」 「蒋先生,我欠你的钱……」 蒋大智挥挥手:「算了,我在台湾多少东西带不走啊?那些钱,对我来说不多,对你就是一身债了,忘掉它,你现在谁都不欠,知道吗?」 「……」语晴百感交集,眼泪纷纷落了下来。 「别哭了,换了老板还加薪,好耶!」蒋大智走出会议室,宣布公司已经让「奥维广告」并购的事实。 「下午『奥维广告』的总裁姚立民先生就会过来跟大家见面。至于详细问题,他会给你们做一个答覆。」 总机小妹却在老板宣布消息后就情绪化的收拾东西走人了。她说:「干嘛啊?我们又不是没人要,何必等着看人家脸色。」 「您年轻貌美好找事啊!我看我们一动不如一静。」业务部的小高问:「语晴你呢?」 「看看再说啰!蒋先生总不会把我们卖给那些阿狗阿猫吧?」语晴对自己的工作能力充满自信,她并且相信新老板会满意她的。 下午「奥维」的总裁姚立民一个人悠悠闲闲的过来。 唐语晴没想到这位总裁竟然如此年轻,三十出头吧!刚从美国念完戏剧回来,能挂上总裁的头衔当然是沾家里的光啦!他自嘲的做了简短的自我介绍。 「听说我们公司的总机小姐,早上很不屑的走了?」姚立民耸耸肩:「谢谢你们给我面子,虽然少了总机,不过事情还是要继续做下去!我们现在不仅可以做戏剧节目,还可以接广告cf,相信你们今后会玩得很高兴。」 语晴的第一件工作是负责一个洗发精广告的企划,藉着「奥维」当红的名声,语晴确实如虎添翼。她不需再费心去做一些公关该做的事,自己的时间反而多了不少。 杨宇楼约语晴下班后吃饭。 「我请你,到『福华』吃港式饮茶。」语晴说。 「太奢侈了吧」 「不要紧,我加薪了!」语晴笑得天真无邪:「就当是慰劳自己好了。」 「你生日什么时候?」宇楼笨拙的问。 「我天蝎座的。」 「天蝎座……」这样的说法对宇楼而言倒是有些难解,他只想知道语晴的生日,到时可以送她一份礼物,至于星座,他是这个热门话题的外行者。 「我是标准的毒蝎子。」语晴笑说:「我有仇必报的。」她忽然想起陶斯。 「我没有得罪过你吧?」 「目前没有。」语晴笑说:「不过,下个月你抽两个工作天给我。」 「可以啊!」宇楼爽快的答应。 「我们要拍一个洗发精广告,我要换掉那个导演……」 「为什么?」 「他得罪过我。」语晴淡淡的说。 「什么时候的事啊?」 「我第一次写企划案的时候,他一听说我是学音乐的,马上就说我的东西不能用。」语晴冷笑:「这次又是我的企划跟脚本……」 宇楼用一根手指敲她的脑袋:「这么会记恨,太可怕了吧?」 「难道从你出道到现在都没受过气吗?」 「那可是一言难尽。」宇楼偏着头做出仔细思考的模样:「真要想一时间还想不出来耶!」 吃完饭宇楼开车送语晴回家,收音机里播放着张信哲和于台烟的男女对唱情歌「错过你、错过爱」。 语晴跟着哼唱了几句。 「你应该去当歌星耶!」宇楼说。 「为什么?」 「你在学校不是学音乐的吗?」 「你以为我有范晓萱那么幸运啊」语晴想了想:「不过下个月广告拍完,我们可以到陶斯的店唱歌。哎,回家把这首歌好好练练。」 宇楼大大的叹了口气:「我天生五音不全,上次过生日把陶斯店里的客人都唱跑了。」 语晴大笑:「不会吧」 「真的!」宇楼自己都觉得可笑。 「那就更要听你唱了。」 「……」宇楼此时却觉得能博红颜一笑,自己出点糗又算什么呢? 送唐语晴回家后,杨宇楼立刻想到该去买录音带来练习。车子大街小巷的绕,却找不到唱片行,更糟的是,他居然忘了刚才听到的那首歌叫什么名字! 回家的第一件事,当然是向于媜求救。 「你知不知道有一首歌很好听……」宇楼很努力的哼了一段旋律。 于媜茫然的说:「我没有听过歌剧!」 宇楼差点跌倒:「我不是说歌剧,是对唱,情歌,男女对唱的情歌。」 「流行歌吗?」 「当然啦!就是张信哲跟……一个女的,嘴巴蛮大的,我一时想不起她的名字。」 于媜猜测道:「潘越云」 「不是、不是,她长得还不错。」 「刘嘉玲」于媜想这回总该对了吧! 「不是港星,本土的,你再想想!」宇楼张大了眼望着她。 于媜被他瞧得脑里一片空白:「我明天问了再告诉你好不好?」 宇楼失望极了:「好吧!你一问到就call我。」 「你找这条歌做什么?」于媜有点好奇。 宇楼似乎不知该从何说起:「哎,就是要用就对了,你好人做到底,帮我把录音带也买回来o.k.?」 第二天于媜帮宇楼找到了录音带,他接过带子立刻放进录音机里练习起来。 杨太太好奇的问:「你要参加歌唱比赛啊?」 「没有啊!」宇楼手里捧着歌词,比当年参加联考还要紧张。 「那你可不可以让你的破锣嗓子休息一下」杨太太关掉他的录音机:「你唱了一整天了,我听得耳朵都快长茧了。」 于媜对宇楼说:「杨大哥,我有一个随身听,可以借你。」 「那就麻烦你了!」 宇楼跟着于媜上楼拿随身听,宇楼问她:「我唱得真的很难听吗?」 「不会啊,只是一整晚都听同一首歌,好像有点烦!」于媜实话实说。 「这样啊!」宇楼似乎也感到自己有点走火入魔。 「杨大哥,你该不会真的要参加歌唱比赛吧?」 「哎,你以为我头壳坏去啊」宇楼解释:「下个月我们要到『逃家』唱歌,唐语晴说要跟我对唱这首歌,所以我才这么苦练嘛!」 这个原因大概是于媜最不愿意听到的,却又如此清清楚楚的从宇楼的口中说出来。 「你怎么愁眉苦脸的呢?」宇楼问。 「我,」于媜随便找了一个理由:「明天要考数学,觉得很伤脑筋。」 「我帮你看看!」宇楼说。 「你」于媜有点难以置信。 「不要小看我,我数学不错的。」宇楼一副自信满满:「我的数学在班上不是第一就是第二,我没念理工科真是太可惜了,不骗你。」 于媜递上讲义,宇楼翻了翻,锁上眉头,沉默了下来。 「我们明天考!」于媜说。 「,我回忆一下!」宇楼带着讲义要走:「你先看别的科目,我回房间复习一下,待会儿来教你。」 「说真的喔!」于媜觉得全身的细胞都活了回来。 「没问题。」宇楼带走了讲义,随身听却忘在桌上。 「杨大哥 ,」于媜叫住他。 「什么事?」 她忽然改变主意:「没事!」 宇楼睨了她一眼,哼着那首「错过你、错过爱」出去了。 当于媜确定宇楼已经下楼,她便立刻打电话给李雅玫:「告诉你一件事,我现在又开心,又难过,真是矛盾!」 「又是你那个杨大哥怎么啦?」李雅玫懒洋洋的问。 「他说要教我数学。」 「不好吧你不怕他觉得我们的程度有够烂吗?」 「是喔!我没想到这点。」于媜的兴奋之情顿时化为乌有:「怎么办?」 「也没什么好办的,你就趁机跟他聊聊天,培养一下感情嘛!我要去看电视,不跟你聊了。」李雅玫挂下电话。 于媜一颗心忐忑难安。 过了大约一个钟头,宇楼当真带着讲义和一叠计算纸上来。 「小媜,你们的教材跟我念书的时候不太一样,不过没关系,还难不倒我。你哪些地方有问题呢?」 「杨大哥,说实在的,我高中念的是职校,普通高中的东西,我真的一点都不会。」于媜低下头,像个犯了错的小孩。 宇楼愣了两秒:「那你确定你还要考大学?」 「报名前,我把它想得太容易了,现在钱又缴了,我妈问起来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于媜不停的玩弄自己的手指头:「我们班导师一看到我的考卷就摇头,她说早知道就不该让柜台收我的钱。」 「岂有此理,这是什么话嘛!根本是狗眼看人低,你明天考是吧?」宇楼翻开于媜的讲义:「我一题一题的教你,我就不信你学不来。」 然而三角函数确实是在于媜的理解能力之外,她始终搞不清楚sin、cos……之间的区别,宇楼以他拍戏的体力和耐力陪她熬到天亮,所有的习题都做完一遍,公式也背过一遍。 「如果你没得失忆症的话,你今天考试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宇楼伸了一个懒腰,看看手表:「哇,五点了,睡两个钟头,等一下我送你去补习班。」 于媜点点头,一个晚上的数字轰炸,她非但体力不济,更严重的是觉得自己神智不清,她似乎才感觉头刚沾上了枕头,立刻就听到尖锐的闹铃声。印象中宇楼说过要送她上课的,于是她一分钟也不敢延迟,睁开千斤重的眼皮,连忙梳洗、更衣。 到了饭厅,不见宇楼,杨太太已经替她把稀饭盛在桌上:「宇楼昨天教你数学教到天亮?」 「是啊!害杨大哥昨晚没睡觉。」于媜竖着耳朵,然而却听不到宇楼的房里有任何动静。 「偶而一次就算了,常常这样熬夜可不行喔!」杨太太跟一般唠叨的母亲一样:「一个晚上不睡觉,补三天都补不回来,万一生病了才划不来呢!」 「不会的,我还想减肥呢!」于媜说。 「哎啊,你看你长个水痘人就瘦了一圈,还减什么肥啊其实女孩子要肉肉的才好看!」杨太太说:「说不定过两天你妈妈会来台北呢!」 于媜诧异道:「我妈过两天要来?她怎么没告诉我」 「喔,她说还不确定,如果台北这边的法会要做,她就跟师父一起上来。」杨太太说。 「喔!」于媜自从宋七力事件后,就怀疑母亲笃信的师父也是个藉宗教之名,行敛财之实的神棍,但每次与母亲提起这事,两人的语言沟通就似乎产生极大的鸿沟,她甚至觉得是在鸡同鸭讲,争执了几次,之后便索性故意忽略不提。 于媜慢吞吞的吃早餐,一边留意宇楼房间的动静。 不知情的杨太太却一边催促:「小媜,你要迟到了,快点吃吧!」 于媜带着遗憾出了门,但回味昨晚宇楼教她数学的情景,似乎又够她沉醉一生。 杨宇楼的生日过后,陶斯明显的感觉到宇楼的改变,他像初恋的少男一般,充满了喜悦,急于与好友分享。他不断的提到语晴,她的笑容、她的小心机警、她的灵巧、她的悲苦、她的不驯…… 「你掌握得住她吗?」陶斯语重心长的问。 「我从来没想过要掌握她。」宇楼不明白陶斯的意思:「没想到你是个大男人主义!」 「那倒不是!」陶斯笑道:「我只是觉得她有点高深莫测。」 「不会吧」宇楼并不在意陶斯的暗示:「你的领带蛮别致的!」 「在义大利买的。」陶斯点了烟:「怎么忽然对领带感兴趣?」 「有人说我应该稍微改变一下造型。」 「唐语晴说的?」陶斯吸了一口烟。 宇楼笑道:「爱情使人盲目!」 「你们……」陶斯想问他是否彼此已经确定了情人的关系,但又觉得不妥。 「你想说什么?」 「没有!」陶斯摇摇头:「祝福你!」 「你呢?」宇楼关心的问:「姜玲还缠着你吗?」 「这么多年……也习惯了。」陶斯深锁着眉头。 「你老这样让她缠着也不是办法,她有自杀的癖好,这又不是你的错……」 陶斯打断他的话:「算了,是我自己一直定不下来,我跟我老爸一样,天生是个坏胚!」 宇楼顺口问:「你老爸到哪里去啦?」 「泰国山区!」陶斯冷笑:「他在那里义诊了两三年!」 「义诊」宇楼疑惑的说:「跑那么远义诊!」 「我想他是在逃避一些事情或是人吧!」提到父亲的出走,这似乎也是逃避感情的一个方法。 陶斯想,也许把店收了,浪迹天涯,语晴的身影就不至如此如影随形,而他与姜玲多年来纠扯不清的关系也正好做个了结。 这个想法,随着宇楼提及语晴的次数而愈形清晰。 他找了房屋仲介来处理他的店,店卖掉后,他将有一千万的现金够他云游四海。 姜玲在看到他的店门口贴出一个大大的「售」后显得十分自责。 她一脸哀怨的来找陶斯。 陶斯正在整理吧台,小妹昨晚领完薪水后就离职,善后的工作只好自行处理。他将酒分类装箱,各式各样的酒杯清洗干净,这个店他开了两年,忽然说要卖了,心中还是有些依依不舍。 「你好不容易才有了自己的店,为什么要卖呢?」姜玲说。 「景气不好嘛!」陶斯懒懒的说。 「你说谎!」姜玲激动起来,但又努力的压抑情绪:「到底有什么事不能解决,你告诉我,告诉我啊!」 「没事,没事,什么事都没有,我只是不想守着一间店,我觉得很无趣,很无聊,这个答案你满意吗?」陶斯吊儿郎当的说。 姜玲低低的说:「唐语晴对你的影响这么大吗?」 陶斯愣住了,这些年来,姜玲莫名其妙的缠上他,她像在他的周遭安置监视器似的,不仅监视他的一举一动,甚至洞悉他的内心情绪起伏。 「你到底想怎么样?」陶斯快要崩溃了:「你说,你到底要怎么样?你有什么资格这样监视我,你只不过是齐正东的女人,更何况,我现在已经被逐出家门了,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放过我?」 「我爱你啊!」姜玲绝望的说。 「如果你真的爱我,就不应该把这种痛苦建筑在我的身上。」陶斯颓丧的说:「你放过我吧!我求你,我求你……」 「我有什么不好,为什么你总要拒我于千里之外,陶斯,你看看我,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情,我只求你给我一点爱,陶斯……」姜玲像蛇一般的缠绕上来:「不要这样对待我,没有人比我更爱你,真的,真的……」 陶斯甩开姜玲,吼道:「你疯了,你是不是疯了?你忘了齐叔对你付出的一切吗?」 姜玲仿佛失去理智:「我马上跟齐正东划清界线。」 「齐叔什么地方对不起你?你一定要这样伤害他吗」陶斯愤怒不已。 「那你究竟要我怎么做呢?」姜玲急了。 「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我跟你是不可能的,不管有没有齐叔,我们永远都不可能!」陶斯一个字一个字慢慢的说:「不、可、能。」 「你还是为了唐语晴,是不是?」 「是,我怕我再不走,就会无可救药的爱上她。」 姜玲慢慢的回到现实的情况中,其实陶斯一直抗拒她的感情,她心里也一直有数的,只是寂寞使她的感情处于空虚状态,齐正东将她放逐于豪华名宅之中,她日夜咀嚼孤独,终至不可自拔。 「你喜欢她为什么不告诉她?」 「她已经有一个好男人来爱她了,我确定宇楼会是个值得爱的男人,再说,他也是我最要好的朋友,我不能对不起他……」陶斯叹了一口气,忽然说:「玲姐,我相信齐叔会原谅你的。」 「我不需要他原谅我,我忠于自己的感情,有什么不对?」姜玲愁苦的说:「你真的要离开吗?」 陶斯环顾屋子一圈:「不知道这个店多久会卖出去,我要走,也得有钱是不是?」 为了挽留陶斯,姜玲不惜放下身段去找唐语晴。 唐语晴下班时,姜玲已经在电梯口等了一会儿。唐语晴看见她,不确定她是要找自己的。 「我想跟你谈谈陶斯的事。」姜玲开门见山的说。 「陶斯」语晴有些讶异。 公司的同事陆续出来,大家对盛装打扮的姜玲都投以好奇的眼光。 「我们到里面说话。」语晴把姜玲带进会客室。 「陶斯要走!」姜玲说。 「走」语晴一时没弄懂她的意思。 「他说如果他再不走,他就会爱上你,这样他会对不起朋友。」 语晴又想起她去找陶斯的那晚,一个年轻女子自他的浴室走出来的情景。 「我想你弄错了,我跟他只是很普通的朋友。」语晴笑说:「或许还算不上朋友。」 「不是,他对你的感觉没有那么单纯,他只是顾忌杨宇楼。」 「恕我冒昧的问一句,你跟他究竟是什么关系?」 「我跟他没有任何关系。」姜玲随后又补充一句:「我是个永远也得不到他感情的女人。」 「嗯,我不知道你今天来找我的目的是……」 「留他,你留得住他!」姜玲的眼中充满了恳求。 「你高估我的能力了。」语晴说。 「唐小姐,就算我求你吧!你答应我,答应我,好吗?」姜玲紧紧的握着语晴的手。 「你要我怎么做呢?」语晴爱莫能助的说:「他有他自己的选择,我不认为我有权力去影响他,就算他真的为我留下来,对你有什么好处呢?」 「我只要看得到他,我就心满意足了!」姜玲委屈的说。 「虽然助人为快乐之本,但是我真的帮不上忙。」语晴总不能把自己曾被陶斯拒绝过的事实说出来吧 然而姜玲仍不死心,她似乎认定语晴是全世界唯一留得住陶斯的人。她锲而不舍的要说服语晴,无论语晴多么坚决,她总是不肯放弃。 会客室通阳台的门忽然被人打开了。 语晴和姜玲同时吃了一惊。 开门的人正是姚立民。 「姚先生……」语晴不确定刚才她们的谈话姚立民是不是都听进去了。 「我有点事情要跟你谈,不知道你们……」姚立民看了看姜玲。 「那我就不打扰了。」姜玲拿起皮包:「唐小姐,我刚才跟你说的事……」 「我会斟酌。」语晴说。 姜玲走后,语晴面对姚立民,脸上还带着尴尬。 「我不知道姚先生在外面。」 「下班了,叫我姚立民。」姚立民看看她:「三角恋爱啊?」 「哪有」语晴撇开脸。 「不然那个女人怎么那么哀怨」姚立民笑问。 「你刚才应该早点出来救我。」 「我还搞不清楚状况呢!」 语晴低下头,停了一会儿,问:「你找我谈什么?」 「没有啊!」 「你刚才不是说……」 「喔,我是帮你解围。」姚立民笑道:「我看那个女人很难缠!」 「那,谢谢你啰!」语晴若有所思。 「不客气,明天中午以前洗发精那支广告就可以拍完了吧?」姚立民问。 「嗯,杨导的速度向来很快。」语晴说:「明天收工以后我们会去唱歌,不知道姚 ,不知道你肯不肯赏光?」语晴觉得在上司面前直呼名讳还是挺别扭的事。 「既然有美女邀约,我当然去啦!」姚立民爽快的答应。 语晴邀他,其实另有目的,她知道宇楼跟陶斯高中以来就是死党,她相信宇楼有任何事情都会告诉陶斯的。 果不期然,当晚的情形也完全在语晴的掌控之中。 宇楼苦练了几日的男女对唱,完全无用。 语晴几乎整个晚上都和姚立民在聊天,大伙儿起哄,说语晴的歌唱得好,无论如何要表演一下,语晴于是插播点了「错过你、错过爱」,同时还把姚立民拉着对唱。 「不行,我没听过这首歌。」姚立民不肯接麦克风。 小陈抢着:「我唱、我唱。」 宇楼被遗忘在一旁,维持着风度,微笑的望着他们唱歌。 「导演,你都没点歌,点一首嘛!」语晴在和小陈对唱完后带着点歌本子坐到宇楼身旁。 「不用了,这几天熬夜,嗓子不好。」宇楼虽然心里失望着,但仍旧陪着大家同乐。 同事们喝了一点酒后,开起语晴和姚立民的玩笑,姚立民只是笑着,不做任何反驳。 语晴却说:「不要拿我开玩笑,我跟你们都是哥儿们,要找男朋友,我才不找圈内人呢!」 这话听在杨宇楼耳里,虽然像是句玩笑话,实则是明白的拒绝。也好,这样就不用面对剖白的尴尬…… 他们在ktv里玩到十点半就各自开车回家,宇楼路过陶斯的店,灯还亮着,他决定进去喝杯tequ。 陶斯正在弹琴,抬头看了他一眼,继续把「无心伤害」这首歌弹完。 宇楼坐上吧台:「本来想过来喝杯酒的!」 「冰箱有啤酒。」陶斯盖上琴盖,过去开冰箱:「还有一瓶柳橙汁。」 「我还是喝啤酒吧!」宇楼抓起电话打给制作人:「汪制作,我是杨宇楼,你大陆那个戏,我去拍……价钱你说了算,但是不要亏待我……好……啊,这么快……好,没问题。」 陶斯拎了两瓶啤酒过来:「你要去大陆拍戏?」 「你不是也要去环游世界吗?」 「我跟你不一样!我一个人,无牵无挂。」陶斯燃了一支烟。 「这样说起来,我还真有点担心我妈!」 「那,唐语晴?」陶斯问。 「我自己一厢情愿,算了别提了。」宇楼开了啤酒,狠狠的喝了一大口。 「她耍你」 「根本谈不上,是我自己太天真了。」宇楼不再多说这件事,嘴角带着嘲弄的神情,热热烈烈又谈起别的事情来。 陶斯太熟悉他这种掩饰的方式,他确定宇楼是受了伤害,而且还是内伤。 陶斯去找唐语晴,带着一点兴师问罪的味道。 「原来你们两个交情匪浅。」语晴递了杯热茶到陶斯面前,他并不马上伸手去接,语晴因此将杯子缓缓的搁在他面前的茶几上:「你生我的气?」 「我当然没有资格生你的气,我只是希望你给宇楼一个机会。」陶斯诚恳的说。 语晴泛泛的「喔」了一声,岔开话题说:「听说你要出国?」 「出去走走,还没有打算去哪里,所以哪里都可以去。」陶斯耸耸肩,平日那股慵懒的样子又出来了。 「有人为了这个事情,特地来找我。」 陶斯心头一紧:「谁?」 「姜玲!」语晴留意着他的表情变化。 陶斯脸上的肌肉抽搐着,仿佛在忍受极大的震惊与痛苦。 「她要我留你,我没答应她,我告诉她,我没这个能耐。」 「离她远一点,她是个可怕的女人。」陶斯蹙着眉。 「你们究竟是什么关系呢?该不会是老情人吧」语晴故做轻松的问。 「她有强烈的占有欲,我只是她看上眼的猎物!」陶斯说。 说猎物不为过,这些年,姜玲设了天罗地网,只是陶斯不肯就范,或许他的本性也喜爱追逐…… 第五章 语晴捧着热茶,蜷缩在沙发里听陶斯诉说姜玲对他的种种精神压榨,他细细的回忆起与他谈过恋爱的女人,姜玲无一不阻扰,她甚至能洞悉他用情的深浅来决定作出什么样的攻击策略。 「一个等爱的女人,能作出什么事?」语晴问。 「一个歇斯底里的女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她已经成了我生活中的一个恶梦……」 「你的反应也太激烈了吧?」语晴笑说。 「我没有夸大!」陶斯淡淡的说:「后来我交很多女朋友,每天带不同的女人回家,我想知道她还会玩出什么把戏!」 「你把她当成何方神圣」语晴觉得不可思议。 「她是齐正东的女人,黑白两道都要卖她面子!」 「那也不至于任她杀人放火啊!」 陶斯望着她,苦涩的笑起来:「对她,我真的感到很无力!」 「是吗?」 「你很难体会我的心情,因为有些女人表面上看起来像个十足的受害者。」陶斯的眼里流露出深深的恨意:「尤其是姜玲,她永远都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事实根本不是你们看到的这样……」 陶斯半晌不能言语,语晴帮他倒了一杯白兰地,他接过酒杯,仰头一饮而尽。语晴期待他会在情绪低落时,透露一些对她的真实感受,可惜没有,他握着酒杯,环顾了她屋子一番。 「你的琴摆在哪里?」陶斯问。 「还不知道在哪里呢!」语晴淡淡的笑道:「其实现在也没有那么多闲情逸致弹琴。」 「我店里那台送你吧!」陶斯云淡风轻的说。 「真的假的?」语晴不知道此刻心里到底是什么感觉,这代表他下定决心离开台北了吧! 「当然是真的。」陶斯绕了屋子一圈:「你想办法挪个空间。」 「你认真的啊?」 「等琴搬过来,你就知道我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陶斯一脸戏谑的望着她:「不要怀疑,我的大钢琴带不走,也不想卖,送给你……我想是最好的办法。」 语晴不知道该怎么留他,平日的伶牙俐齿,此刻居然都不管用了。 「我该走了。」陶斯说。 「喔!」语晴送他到电梯口。 「再见!」陶斯说。 「再见!」语晴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回到屋里,电话响着,语晴懒懒的接起话筒:「喂,」 「我是杨宇楼。」电话那头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 「喔,是你啊!」语晴有些慵懒,连讲话也觉得提不起劲。 「你睡了?」宇楼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语晴淡淡的说:「有事吗?」 「没事,我明天就去大陆开工……嗯,打个电话跟你说一声。」 「突然决定的啊?」语晴把他和陶斯的出走,很自然的联想在一起:「受什么刺激」 「哪有」宇楼在电话里干笑:「汪安安找我谈了好几次,不好意思嘛!就答应她了,我也没想到时间这么赶,马上就得走。」 「去多久?」语晴问。 「先去上海拍第一单元,大概三个月。」 「上海,那地方不错嘛!起码洗澡、上厕所比较没问题。」 「欸,是啊!」宇楼停了一下说:「那就等我回来再联络了。」 「祝你开工顺利。」语晴说。 「你自己保重!」宇楼的语气充满了依依不舍的味道。 语晴于是笑道:「好别扭喔,你平常不是这样的嘛!」 「唉,我今天剧本看多了,头壳好像有点问题。」 「回来的时候记得带点土产给我!」语晴玩笑道。 宇楼却当真起来:「上海有什么土产?」 「我开玩笑的。」语晴与他嘻嘻哈哈的又扯了大半天。 宇楼最后说:「不知道你明天早上方不方便送我到机场?」 「好啊!没问题,我到你家接你。」 语晴沐浴后上床躺了十来分钟,脑筋一片混乱,可是她一定得赶快睡着,明天又是工作流程满满的等着她,况且早上五点她就得送宇楼到机场,她强迫睡眠的办法就是让自己吞下两颗安眠药。 一个饱受失眠之苦的导演曾教她,躺在床上,听一卷熟悉的演讲录音带,很快就能昏昏欲睡,语晴尝试着这个方式,正当有些昏沈之际,电话又来了,她无意接听,b.b.call十万火急跟着响起来。 语晴拿了call机,看是家里,不用猜也知道唐语威又惹事了。 果然,唐语威晚上回家在巷口遭歹徒袭击,唐先生与唐太太慌乱的把他送进医院急救。接着便没命似的打电话给语晴。 唐语晴赶到医院时,唐语威已被送进普通病房。 「怎么搞的?报警了没有」语晴听说语威已无大碍,只是医生担心他有脑震荡,要住院观察两天。 「等语威醒了再报警吧!我们又搞不清楚什么状况……」唐先生说。 语晴没好气的说:「是啊!说不定根本是你儿子该死。」 唐语威手脚都缠上了绷带,却挣扎着坐起来:「唐语晴,你太过分了吧!」 唐先生和唐太太顿时松了一口气:「语威,你醒啦?」 「装死!」语晴转身要走。 唐语威像一头蛮牛似的怒吼:「你滚,就算我死在路上,我也不稀罕你来猫哭耗子!」 唐语晴又回过头来,冷冷的盯着他:「好,你有种,你有种你的医药费就自己去付啊!你有种惹了事情就自己摆平啊!你何必串通外面的小混混来勒索自己爸妈呢?」 「你不要老跟我翻旧帐,我已经没跟那些人混了,而且我已经上补习班准备考大学,我……」语威一阵晕旋,吐了一大块黄色的液体在床单上。 唐家两老这一惊,非同小可。 唐先生忙着去找医生,唐太太怒斥语晴:「家里出了事情,我找你,是要你来帮忙的,不是来听你冷嘲热讽!你这个当姐姐的,就不能多担待一点吗?」 语晴侧身回到语威面前:「我哪点对不起你?你说?你不想见到我,不要紧,你外面欠的债,我帮你还了多少?我一笔一笔都记着,你有本事,不要欠我,连本带利都还我。」 「你怎么这么冷血呢?语晴。」唐太太几乎要哭出来。 唐先生和医生来了,语晴趁着慌乱离开医院,家里的状况总是让她情绪低落不已,她已经放弃改善这种对待关系,她早已不在乎爸妈对她有多少关怀,母亲在亲朋好友面前对她的数落,她也视为平常……人生总有些不完美的地方啊! 语晴手握方向盘,意识却越来越模糊,她隐约的感觉到安眠药的效力发作了,她得赶紧回到家里,她一沾上枕头就会立刻睡着,在睡着前她还得拨好闹钟…… 语晴忽然发现前面的车是静止的,她急踩煞车,但是来不及了,她在剧烈的撞击下失去意识。 杨宇楼整装待发,心情是复杂难解的,杨太太不停的嘱咐:「要是太辛苦了就回来,家里也不缺你那个钱。」 「妈,我只去三个月,很快就回来了啦!」 于媜从楼上提了一个纸袋下来:「杨大哥,我昨晚去买的,送你。」 「什么东西啊?」宇楼接过纸袋,拆开来是一件蓝色的羽毛衣。 杨太太笑道:「还是小媜细心,上海现在很冷吧!」 「谢谢你啦!」宇楼忽然想起来:「上次帮你补习的数学,考多少分啊?」 「嗯,」于媜面有难色:「不是很好。」 宇楼看看她:「该不会不及格吧?」 「不及格!」于媜低声说。 宇楼长长的唉了一声:「你还是去请补习班退费吧!」 于媜沉了脸。 宇楼赶紧笑道:「我开玩笑的,你别当真,等我回台湾再帮你恶补。o.k.?」 于媜露出了羞涩的笑容。 杨太太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宇楼,你不是说有朋友会来送你吗?」 宇楼低头看看手表,喃喃自语:「该不会还没起床吧」他拨了电话到语晴家,等了一会儿没人接听。 「怎么样?」杨太太:「飞机不等人的,时间够不够啊?」 宇楼又看看手表:「妈,我看我先把行李提下楼去,我朋友已经出门了。」 于媜帮忙提了一个手提袋跟着宇楼和杨太太一起下楼。 清晨的风冷得像细细的刺一般,穿过发丝、穿过毛衣,直入肌肤,三个人在大门口打哆嗦。 「你们先上去吧!好冷。」宇楼搓了搓手:「不用陪我了,真的。」 「好吧!反正大陆你也去了好几次了,自己小心喔!」杨太太决定先上楼了。 宇楼看了于媜一眼:「先回去吧!」 「我陪你。」于媜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低声问:「你们拍戏的这三个月有没有休假?」 宇楼沉吟了一下:「那就得看执行制作怎么排啰!干嘛?」 「没有,听说上海很美。」 「你有朋友去过啊?」 「不是,看电影的,『新上海滩』。」 「喔,导演功力好,随便一间破屋子也可以拍得很美啊!」宇楼心不在焉的回答她。 「那你们何必跑那么远呢?」于媜怪道。 「好问题,我想我们制作人可能在『电头毛』的时候,不小心把头壳『电』坏了。」宇楼又看看表:「怎么搞的,再等下去我真的只好改搭下一班飞机了。」 「你的朋友会不会睡过头啦」于媜问道。 宇楼伸长了脖子往巷子口张望:「语晴没有这么脱线啊……」 「她来接你啊」于媜的心仿佛被人重重捶了一拳。 「你说什么我没听见。」宇楼望着她。 「没有。」于媜又低下头去。 「我看 ,我还是先叫车到机场吧!」宇楼说。 「她如果来了,我会叫她赶到机场去找你的。」于媜艰难的吐出这句话。 「嗯,再等五分钟好了,如果还是没来,我就叫计程车了。」宇楼尚且抱着一丝丝希望。 唐语晴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医院里。 姚立民在旁边的椅子上打盹。 语晴渐渐想起自己从医院开车出来,一路上头昏脑胀,然后追撞上一辆车……她动动自己的双脚,幸好没断,一手插着一些点滴管,她试着用另一只手抚摸自己的脸颊,唯恐一场车祸毁去容貌,然而除了额头上缠着纱布,似乎并没有更严重的伤势。 「你醒了」姚立民伸了一个懒腰。 「我很严重吗?」语晴问。 「嗯,应该算严重吧!你昏迷了两天,我们又联络不上你家人。」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呢?」语晴虚弱的问。 「你的皮包有公司的名片!」 「喔!」 「怎么联络你家人?」姚立民问。 「不用了,我不想麻烦他们。」 姚立民其实问过公司同事,知道语晴跟家里的感情并不好,但不知道她与家里竟是决裂到这种地步。 「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语晴问。 「你脑震荡,才刚醒就急着出院?」姚立民笑了起来:「你不用这么劳碌吧」 语晴觉得脑袋一片混沌:「我还有一堆事情没做完呢!」 「去高雄比稿的事,我交代lisa了。」 「喔!」语晴应了一声。 「不过被别家比掉了。」姚立民仍然笑着,似乎不以为意。 「我看,你还是帮我问问医生,看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吧!」 「好。我也该通知医生你醒了。」 姚立民找了语晴的主治大夫进来。 医生看来还不到四十岁,但头发已经稀稀落落。诊疗过后他笑道:「别人是喝酒不开车,请你以后吃过安眠药不要开车。」 医生走后,姚立民问:「你该不会企图自杀吧」 「你想得美,我年终奖金还没领呢!」 姚立民收起笑容说:「你还是不肯说实话。」 语晴呆了半晌,眼泪不停的落了下来:「你看不出来我跟家里的关系很糟吗?」 「为什么?」姚立民关心的问。 「一言难尽。」 然而在语晴住院的这几天,姚立民仍断断续续的从她的口中得知她与家里不和的原因。 语晴出院那天姚立民问她:「要不要通知你爸妈?」 「通知他们又能怎么样呢?」语晴淡淡的说。 姚立民歪着头想了想:「起码你妈可以给你炖个鸡汤补一补。」 「别傻了!」语晴跟着姚立民办妥出院手续,看到一组出外景的演员和工作人员,忽然就想起杨宇楼:「哎呀,我答应杨宇楼送他去机场的。」 「什么时候的事啊?」 「一个礼拜前……」语晴咬咬唇,觉得满心愧疚。 「他的广告拍得不错,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去大陆拍连续剧,唉!」 语晴睨了他一眼:「不要这么瞧不起我们的连续剧好不好。你老爸并购我们公司还不是想做节目」 「你觉得偶像剧怎么样?」 「你有计划啦?」 「等你上班后我们再从长计议。」 晚上回家后,语晴接到一通搬运公司的电话:「唐语晴小姐在家吗?」 「我是。」 「那我们现在搬琴过去。」 「搬琴?」语晴疑惑着。 「陶先生的琴不是要搬到你那里吗?」 「好像是吧!」语晴说。 「不要好像啦!陶斯,陶先生你认不认识?开piano bar那个啦!」对方极不耐烦。 「我知道。」 「啊,那就对了,我们现在过去。」对方很快的挂了电话,并且在二十分钟内就把琴搬过来了。 「放哪里?」 两个搬琴师傅已经把钢琴抬到玄关处。 「就放客厅中间。」语晴已将茶几挪开,空出整个客厅。 搬琴师傅走后,语晴打电话给陶斯。然而店里已没人接听。家里的电话开着答录机,语晴留言:「谢谢你的大钢琴,我会暂时保管它,直到你需要它为止。」 挂下电话,语晴忽然感到对陶斯的离情依依,她坐到钢琴前,一个键一个键缓缓的触摸着,仿佛上面留着情人的余味。 李雅玫趁着讲台上的老师写黑板时转头对于媜说:「你觉得新来那个男的怎么样?」 「哪个」于媜往教室里一百多个学生望了一眼,虽然在此上了几个月的课,她认识的同学不会超过十个。 「坐门边,叫阿威那个。」 于媜伸长了脖子:「牛仔装那个啊」 「对啊?酷吧!」李雅玫嘴角露出一抹笑容:「他昨天对我笑耶!我叫他请我去kk跳舞,他说好耶!乱有个性的。」 「是吗?」于媜再次回头,那个座位已经空了。 「他当过兵了,这是最大的优点。」李雅玫仍停不住的想谈他。 「我看他也是个跷课大王吧」于媜笑说。 「他走了吗?」李雅玫有点失望,转头搜寻。 「走了啦!」于媜说。 「唉,我本来想下课拉他一起吃饭的!」李雅玫忽然垂头丧气起来。 这时,唐语威正与朋友大鸟在楼梯间说话。 「唉,你再跟豹哥延一个礼拜好不好,小吴的钱还我,我就有钱还他啦!两万块,又不是两百万!」语威不耐烦的点了一支烟,狠狠的吸了一大口。 「阿威,你这不是为难我吗?豹哥那个脾气你又不是没领教过!」大鸟两手插在口袋里,就在狭窄的楼梯间转来转去。 「你叫我现在去哪弄钱啊?我们兄弟作假的啊」 「找你老姐嘛!」 「她每次见到我,哪次不是狠狠噱我一顿啊我不爽她已经很久了,我才不会去求她呢!」语威将一大口白烟吐在大鸟脸上。 「那我去跟小吴要」 「我答应他下礼拜还的嘛!」 「那我叫豹哥直接找你老姐要好了,反正你那么不爽她,正好找个人帮你出口气!」大鸟笑说。 「出口气是好,不要玩得过火……」语威看见导师臭着一张脸站在门口看他,他推了推大鸟:「好了,好了,不跟你啰唆,回去再call你。」 唐语威心不甘情不愿的进教室,经过导师身边时,她不忘补上一句:「如果没有下定决心考大学,就不要来浪费钱了。」 「如果不是靠我们这样砸钱,你能站在这里跟我说话吗?」语威大声的丢下话,并且从容的进教室收拾书包。 整个教室的学生都转头过来看着呆立在门边的女导师。 讲台上的老师调整一下麦克风,说:「这年头赚钱难啊!你们是我们的衣食父母,侍候得不好我们就要倒大楣啰!」 唐语威脸上毫无表情,拎着书包就走了。 「有人来这里的目的不是考大学,你们知道吗?是来交男女朋友的,帮爸妈花钱的,还有享受跷课乐趣的……」老师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恢复上课内容。 下课后于媜迫不及待的问李雅玫:「你喜欢那个男生喔?」 「你不觉得他很酷吗?你看他跟班导讲话那个样子!」李雅玫用手掌捧住脸颊,作出极度崇拜的样子:「唉哟,真是帅呆了。」 「可是我觉得他跟我们不是同类型的人……」 李雅玫打断于媜的话:「他很另类嘛!」 「我看是目无尊长类吧!」于媜嘟着嘴。 「阿威是在帮我们这些弱势族群出气耶,你别忘了,那个老女人一副瞧不起我们的嘴脸,好像有我们的存在,就会拉低她班上的录取率似的,屁!」 「唉!」于媜收拾好背包:「还说要半工半读呢?我看是算了。」 两人到了楼下,语威正等在骑楼的摩托车上: 「阿may!」 李雅玫眼睛一亮,见了语威立刻迎了上去,于媜缓缓的跟在后面。 「你还在啊,我以为你走了。」 语威的下巴抬得高高的:「那个老女人,我才不鸟她,吃饭去吧!」 「好啊!」李雅玫简直是心花怒放,转头对于媜说:「那我今天就不送你啰!」 于媜耸耸肩:「没关系,我自己搭公车!」 「欸!」语威对于媜说:「一起走吧!反正李雅玫也有车!」 「不好吧!」于媜腼腆的笑笑。 李雅玫说:「阿威,于媜他们家管得很严,下课就得马上回去。」 唐语威跳下机车,一把拉走于媜的背包:「那就更应该争取自由了。你也老大不小了,总有点自主权吧而且我今天晚上约了一票朋友在啤酒屋,难得有这个机会,一起热闹热闹嘛!」 李雅玫一听既然不是两人约会,多一个于媜也就无所谓了,于是加入游说行列:「走吧,走吧,反正你的杨大哥这几天也不在家!」她特别对语威解释:「杨大哥就是她的黑马王子,人长得又黑又壮!」 语威却对这个解释没什么反应:「印地安啤酒屋,上次去的那一家。」他把于媜的背包丢还她,自己跨上机车就走了。 李雅玫眉开眼笑的把自己的车从机车堆里推出来:「走吧!」 于媜犹豫道:「我看我还是不去了。」 「你又怎么啦」李雅玫一边发动车子。 「你跟他早就熟了……」 「也不算很熟啊,出去过一次而已!」 于媜咬咬唇:「唉呀,反正我不想去啤酒屋啦,我又不会喝酒……」 「你会不会喝水?」 于媜低声说:「会啊!」 「那就行啦!」李雅玫催着她:「快上车,快上车,挡到人家了。」 于媜在半推半就的情况下跟着李雅玫去了啤酒屋。 啤酒屋里,唐语威占了一张大桌子,一手啤酒一手烟,身体还随着音乐摇摇摆摆。 李雅玫拉开他身旁的椅子坐下:「你的朋友呢?」 「我刚刚打电话了,大概等一下会到吧!」他起身帮她们倒啤酒。 于媜板着脸说:「我不喝酒的。」 语威悻悻然放下酒杯:「那就喝开水吧!」 等到语威的一票朋友来了,于媜就更加坐立不安,她趁着跟李雅玫上化妆室时表达了不满:「你不觉得阿威那群朋友看起来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吗?」 李雅玫对着镜子补口红:「怎么说?」 「你看他们,明明皮肤就够黑了,还留长头发,还有那个阿标,二十岁不到,留一撇小胡子,看起来真恶心。」 李雅玫附和:「你说的那两个还好,倒是叫小海那个女的,头发染得跟猩猩一样,还搽黑色的口红,她是不是变态啊,喜欢这样吓人。」 「既然我们看他们不顺眼,就走吧!」于媜说。 李雅玫看看手表:「现在就走?九点不到耶,太不给阿威面子了吧」 「那我要先走喔!」于媜态度坚决。 「好吧,跟你一起走好了。」李雅玫觉得今晚人太多,叫小海、芭比的那两个女孩又太骚、太辣,与她们抢锋头,反而要显得自己格调太低,不如早早的走了,说不定因此还能让阿威心起涟漪。 当她们出了啤酒屋时,于媜问:「你移情别恋啦?」 「什么?」李雅玫没听懂。 「你本来不是很迷恋『逃家』的老板吗?」 「可是他结束营业啦,而且像他那种年纪的男人,才看不上我们这种小女生呢!」李雅玫说。 于媜惆怅道:「杨大哥也是这样子,我知道他心里永远只有唐语晴一个人。」 「唐语晴,那不就是阿威的姐姐吗?」李雅玫诧异的说:「这世界真小!」 「你怎么知道?」于媜记得杨宇楼提过语晴的弟弟是个好赌的小憋三。 「唐语晴跟唐语威名字就差一个字,而且我听他说过,他姐姐在传播公司上班。」 「阿威不是个好东西,你最好离他远一点,他常常骗家里的钱去赌。那也就算了,上次我跟你说搞假绑架的就是他!」 李雅玫一脸不悦:「谁说的?」 「我从杨大哥那里听来的。」 「那有这种事,都是他姐姐到处毁谤他!」李雅玫沉了脸:「上车啦,先送你回家。」 「忠言逆耳,我没别的意思!」于媜木着脸坐上后座。 「我会问清楚的。」李雅玫死也不信那么率性的男孩子,会做出那种没品的事。 唐语威约李雅玫到pub跳舞,李雅玫乐得咧嘴直笑:「你好讨厌喔,也不早讲,我今天穿这件牛仔裤,多逊啊!」 语威将她上下打量了一下:「这样很好啊!你要是不去就拉倒,我跟小吴自己去。」 「我又没说不去。」李雅玫噘着嘴。 「叫于媜也去吧!人多点比较好玩。」语威说。 「那你晚上过来陪我。」李雅玫开始跟语威谈条件。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可是我……」语威看见于媜过来,立刻成了闷嘴葫芦。 第六章 「你回不回去?」于媜对李雅玫说:「明天还要考英文,你如果不回去我就自己搭车了。」 「阿威说去pub跳舞,一起去吧!」李雅玫说。 「我又不会跳舞,去了也只能帮你们看包包。」 语威略带一点恳求的说:「去啦,到时我教你跳麦卡莲娜,很简单,两分钟就会,真的。」 「少来了。」于媜对阿威向来没有好脸色。 「真的,不然我现在就示范给你看。」 语威当真在骑楼上就跳了起来:「伸出右手,伸出左手,翻转右手,翻转左手……」他一点不含糊,一个动作一个动作分解了做给于媜看。 李雅玫却大为光火:「我看你们两个自己到pub跳个过瘾算了!」她火速的上了自己的机车,头也不回的走了。 「她以为她是谁啊动不动就发飙。」语威闷闷的说。 「你去跟她解释。」于媜认真的说。 「解释什么?」 「她以为我们……」于媜低声道:「你跟她只是玩玩?」 语威不置可否。 「你最好立刻跟她说清楚。」 「我又没有给过她什么承诺……」语威看见于媜那对认真的眼睛,立刻就投降了:「好,我会跟她说的。」 于媜勉强露出一个微笑。 「我送你回家。」 正当于媜犹豫之际,大鸟匆匆的骑车过来找语威。 「跟你讲一件事。」 「说啊!」语威见他神色慌张,不知又捅出什么楼子了。 大鸟一副欲言又止。 于媜淡淡的跟他们说了声再见就走了。 「说吧!」语威一脸不耐烦。 「你老姐真悍,她跟豹哥一言不合居然打起来……」 「他们打起来?」语威大惊:「结果呢?」 大鸟说:「豹哥说他把你姐姐丢到海里喂鲨鱼了。」 「真的假的?」语威变了脸色。 大鸟耸耸肩:「豹哥是这么说的啊!」 陶斯到机场时,一度有想要打电话给唐语晴的冲动,可是当初是他不打算让这段感情萌芽的,如今要走了,何必弄得感伤又无奈呢 他买了两份报纸以便打发到巴黎的漫长时间,然而却在报纸上看到一则小小的新闻。 陶斯觉得不寒而栗,报上写着: 「奥维」广告企划部经理唐语晴自前天下班后即失去踪迹,疑遭歹徒绑架。 陶斯立刻打电话到「奥维」广告查证:「我是唐语晴的朋友,我在报上看到她失踪的消息,是不是有这回事?」 总机回答:是,但其余皆一问三不知。 陶斯直觉想到了姜玲,他从机场直奔姜玲的家里。 姜玲见了他,开心得简直是手足无措:「你……我没有想到会是你,真是太意外了,我叫佣人去买菜,你想吃什么?」 「你把唐语晴怎么了?」陶斯的眼睛几乎要喷火。 「原来你是来这里兴师问罪的?」姜玲的兴奋之情霎那间化为乌有:「报纸我看到了,她失踪关我什么事?」 「我知道是你搞的鬼!」 「我屋子就这么大,你搜啊!」姜玲提高了嗓子:「要不然你找警察来查我啊!」 陶斯从齿缝里蹦出一句:「你这个杀人魔王……」 「你说什么?你是不是疯了」 「你还记得茱蒂吗?她也是见过你以后就失踪了,到现在,三年了,音讯全无,还有俞萍,她好端端的为什么会自杀,你敢发誓,与你无关吗?」陶斯像个严厉的法官一般盯着姜玲。 「我讨厌她们,她们死了我很开心,茱蒂、俞萍、唐语晴,我一点都不同情她们,一点都不……」姜玲歇斯底里的念着,并大叫菲佣:「susan,susan,把他赶出去,把他赶出去……」 菲佣为难的对陶斯说:「陶先生,我看你改天再来吧!」 然而姜玲的歇斯底里却让他更担心语晴的安危:「你把她怎么样了,你告诉我,姜玲,你老实告诉我啊!」 「她死啦,被我大卸八块,够清楚了吧!」姜玲转身就上楼。 陶斯原本要追上去问个究竟,却被菲佣拦下来:「太太胡说八道的,她一个礼拜没出门了,连电话都没打过。」 「真的吗?」陶斯半信半疑:「她有没有跟什么人联络?」 菲佣摇摇头:「齐先生打过一次电话来,太太也没接,除此之外,根本没有人找过她。」 陶斯离开姜玲的家后,便带着焦虑的心情到「奥维」广告希望能得到更多的资讯。 总机小姐说:「我们总裁还在警察局耶,现在情况怎么样我们也不清楚,不知道待会儿新闻会不会有追踪报导。」 「唐语晴失踪前,是不是有什么人来找过她?」陶斯问。 「没有啊!都跟平常一样,开会、上班、加班,没什么特别的。」总机小姐说:「你想得到的问题,警察跟记者早就问过了,我们真的很担心唐经理耶,我们同事都说,如果是绑架勒索,歹徒应该打电话来要钱啊!为什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呢?她该不会像彭婉如那样吧」 陶斯的惊惶不安,随着案情的胶着而与日俱增。他找到多年不曾联络的警界朋友小高,打听语晴的案情发展。 「你昨天打电话来我就马上帮你问了。」小高到饮水机帮陶斯倒了一杯开水:「再等等吧!我们现在又是刘邦友又是彭婉如,你知道我们多累啊!」 陶斯焦急的说:「可是唐语晴生死未卜,也许她正在哪个角落等着我们救她……」 「最主要的是线索很少,没头绪啊!」小高一脸莫可奈何:「唐语晴是你女朋友?」 陶斯迟疑了一下说:「是!」 小高长长的「喔」了一声:「我还以为她跟他们公司的总裁……欸,你不要多心,我局里那些同事搞不清楚状况,乱猜的。」 陶斯知道姚立民为语晴拍了两支寻人的广告,目前正高频率的在媒体上曝光着。 「我们真的是很担心语晴的安危,小高你老实告诉我,以你的经验,你们多久可以找到她?」 小高苦着一张脸:「唉呦,陶老弟,你这个问题,不要说是我了,就算你是问警政署署长,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可是我们会尽力,我知道你急,我们也急啊!」 打从小高的办公室出来,陶斯就告诉自己,去找齐正东,无论他开出什么条件,只要语晴早日脱离险境,他都愿意接受。 唐家一片愁云惨雾,坐困愁城,唐语威的心情就更为复杂难解。 唐先生有意无意的问:「语威,你外面的债都还清了没有?」 语威心虚的回答:「还清啦!干嘛?」 「那就好,我担心那些要债的会不会要到你姐姐那里去……」唐先生揣测着:「要不然,语晴又没有跟些不三不四的人交往,怎么会无缘无故失踪呢?」 唐太太又开始发起牢骚:「我说不让她搬出去住的嘛!这下可出事了吧?」 「你未卜先知,你有本事,那当初你为什么不拦着她呢?」唐先生也不甘示弱。 「家里大大小小事情都要我打点,你当我三头六臂啊」 「说话可要凭良心啊,老太婆,家里的事都是你打点,那我算什么东西,你几时看见我闲下来过?」 「那要怪你儿子啊!」唐太太终于对语威发飙了:「要不是语威出这么多纰漏,语晴早就出国念书了……」她呜呜的哭起来:「我可怜的女儿,你到底在哪里啊」 语威从面纸盒抽了两张面纸给唐太太:「妈,警察已经在帮我们找了,很快会有消息的啦!」 唐太太哽咽着说:「你朋友不是很多吗你就不能请他们帮个忙找找?」 「上哪儿找?唉!」语威心烦意乱:「我跟姐姐虽然常斗嘴,她失踪了,我也很担心啊!」 事实上语威去找过阿豹,可惜没见到人,阿豹的兄弟说他出国度假了,没交代什么时候回来。 他犹豫着要不要向警方透露这个讯息,大鸟却焦急的阻止他:「你找死啊?你要是把他扯出来,他的弟兄不把你宰了才怪!」 「可是他现在跑了,我姐姐呢?他到底把她怎么样了?」语威越想心里越慌:「他该不会真的把我姐做了吧!」 「如果真是这样呢?」大鸟问。 「那我绝对不会放过他的。」 这话不知怎么的传入了阿豹的耳里,他找了两个大块头把语威架到一间废弃的工厂里。 阿豹嚼着槟榔,歪着脑袋看他:「我出国这几天,听说你找我,找得很急」 没有阿豹的吩咐,那两个大块头仍旧紧紧箝着语威。 「你是不是找过我姐?」语威心里虽然忐忑不安,仍旧鼓足勇气的开了口。 「你不是对她很不爽吗?」阿豹眯着眼睛看他。 「没有啊!」语威低声说。 「没有」阿豹看了他两秒,「噗」地吐了一口槟榔汁在他脸上。 鲜红的汁液混和了唾液的腥味,慢慢自语威的脸颊滑到下巴、脖子、胸膛……爬虫似的吸附在他身上。 「她在哪里?」语威问。 「放心,她没死啦!」阿豹吊儿郎当的说。 「钱我已经还你了,我的事跟我姐没关系,我的人已经在你手上了,你放了她吧!」 「放了她?她打了老子一巴掌,放了她」阿豹发出一声冷笑:「我让她活着比死还难过。」 「豹哥……」语威慌了,想挣开那两个大块头,却是动弹不得。 「怕了?」阿豹盯着他。 「……」 「以后说话小心点,说错话会死人的。」阿豹往外走,最后又回过头来笑说:「你老姐身材不错!」 语威楞住了。 那两个大块头松了手,语威像橡皮人似的倒在地上。 「你们到底把我姐怎么样了?」语威在地上嘶吼。 「被卖去当妓女了啦!」其中一人回答他。 「在哪里?她现在在哪里?」语威抓住其中一个人的裤角。 另一个人过来狠狠的踢了语威一脚。 语威自己在黑暗的废弃工厂里待了一整夜。 翌日,于媜在巷口看见唐语威坐在机车上。 「你怎么会在这里?」于媜走了过去。 「今天不要去补习班了好不好?」语威望着她。 「为什么?」 「陪我走走。」 于媜诧异道:「我?」 「一次就好。」 「那怎么行?你别害我了。要是给李雅玫知道,她会以为我抢她的男朋友。」 「不会的。」 「会!」于媜态度坚决。 「今天以后,我就会在你们的眼前消失。」语威垂着头说。 「欸,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啊?」于媜感觉出他的神情怪异。 「陪我走走。」语威再一次恳求。 「地点我选。」于媜坚持。 「随你便!」语威也不啰唆。 于媜这才上了语威的机车,目的地是大安森林公园。 两人绕了公园一圈,语威一直沉默着,于媜终于沉不住气了。 「有什么事就说吧!我的脚酸了。」 「那我们找椅子坐。」语威真的找了张椅子坐下来。 于媜也跟着坐下来,只是刻意跟他保持距离。 「你有话要跟我说吗?」于媜问。 「嗯!」语威点点头,可是半晌又不出声。 「说啊,不说话就叫酷喔?」 语威抬起头来望着她,眼眶忽然湿了,「我好烦,我真的好烦。」 于媜猜测道:「是因为你姐的事?……跟你有关系吧?」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唐语威将脸埋进自己的手掌中痛哭起来。 于媜张大了眼睛:「这次,你该不会找人绑架你姐姐吧?」 「我不是故意的。」语威抬起头来:「我没想到事情会变得这么严重!」 「那……我陪你去警察局自首吧!」 「我,没有绑架她。」 「那你到底在说什么啊?」于媜急了。 「我欠了赌场的钱,赌场里的人直接找我老姐讨,没想到被我老姐甩了一耳光,他一气之下就把我老姐弄去当妓女。」语威解释。 「太夸张了吧?你姐都那么大的人了,怎么会呢?」于媜难以置信。 「他们亲口说的。」 「……」于媜望着他,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已经把我知道的都写在这封信里面了。」语威从口袋掏出一封信:「我想警察找得到我姐的。」 「你想做什么?」 「我没有脸见他们!」 「你不要做傻事喔!」于媜焦急的说。 「你担心我吗?」语威问。 「我?我希望你最好能重新做人。」 「……」语威点点头。 「你不会想不开吧?」于媜开始同情他了。 「我没有喜欢过李雅玫,是她主动。」语威望着于媜。 「我才不希望我的好朋友跟你在一起呢!」 「为什么?」 「我对你有偏见。」于媜直言不讳。 「我知道。」语威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今天你肯陪我出来,我已经很高兴了。」 「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把信交到警局,然后我想离开,我没有办法面对我爸妈,我也没脸再面对我姐。」语威叹了一口气。 「逃避不是办法啊!」 「我没有其他的选择了。」 到了补习班下课时间,语威送于媜回家。 「再见。」于媜说。 「欸!」语威又叫住于媜。 于媜转过头来,唐语威很快的在她嘴上啄了一下,她还没回过神,他已经骑车走了。 于媜怔怔的杵在门口发呆。 「还舍不得回去啊?」李雅玫不知什么时候来的。 于媜有些心虚,遂自行招供:「阿威要我陪他走走,为了他姐姐的事……」 「我都看见了!」李雅玫的语气带着恨意。 「看见什么」 「你跟他打kiss!」 「是他突袭我,我还吓一跳呢!」于媜耳根发烫:「我知道你很气我,不过我不会喜欢他的。」 「他喜欢你,他都跟我说了。」李雅玫悲伤的流下眼泪。 「感情的事不能勉强,你别哭了,反正,一阵子看不见阿威,你就会忘了他!」于媜低声的说。 「什么意思?他以后都不去补习班啦」 「对啊!」 「为什么?他是为了躲我吗?」 「不是啦!他是为了他姐姐的事,他觉得没脸见家里的人!所以他打算离开这里,至于他会到哪里去,我就不知道了。」 李雅玫一副欲哭无泪的样子:「那我怎么办?我怎么办呢」 「……」于媜弄不清楚李雅玫为什么会这样反应激烈。 「我怀孕了!」 「啥,你有没有搞错」于媜张大了眼睛瞪着她。 「我验了两次,不会错的。」 「你打算怎么办?你可千万不要像我妈那样,傻不愣登的帮人家生孩子,没有人会理你的。」于媜急道。 「就算堕胎,至少也要让阿威知道啊!」 「你要他陪你去医院?」 李雅玫点点头。 于是当晚两人拼命的call语威的b.b. call,可是直到天亮,他都没有覆机。 李雅玫终于鼓足勇气打电话到语威家,他母亲哭泣着说语威留了一封信就离家出走了。 「我陪你去医院吧!」于媜说。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李雅玫哭喊着。 「不甘心又能怎么样呢?他根本就自顾不暇了,你还……」 「为什么他喜欢的是你不是我?为什么?为什么?」 这话可让于媜闷了。 为什么喜欢她的是唐语威而不是杨宇楼? 陶斯在警方寻人不力后,飞往香港向齐正东求助。 齐正东派了车到机场接他,司机很客气的对他解释:「老爷正在跟客户谈事情,走不开身,又怕来接你误了时间,所以让我先把你接到家里。」 「那麻烦你了。」陶斯笑说。 等他们到家齐正东已经回来了。 他热烈的拥抱陶斯,眼睛里甚至闪着泪光:「见到你太好了,太好了。」 「齐叔!」陶斯很受这样的气氛感染,忽然哽咽住说不出话来,前尘旧事都哽在心头。 「坐!」齐正东吩咐佣人准备晚餐。「要不是你来,我很少在家里吃饭,一个人,冷冷清清。」 陶斯低下头,这话是拐个弯说姜玲出轨吗? 齐正东接着却笑道:「我知道你们都会劝我再找个伴,偏偏我跟你一样,死心眼、硬脾气,唉,自找的!」 「齐叔,你还怪我吗?」陶斯说。 齐正东摇摇头:「这么多年了,你跟阿玲要是有什么,也不是今天这个局面了。」 「那你为什么不回台湾?」 「又是一清专案、又是治平专案,我是要回台湾还是住绿岛啊」齐正东笑道:「我现在山顶这个房子不错啊!空气好,又安静。」 陶斯一直挂记着语晴的事,齐正东也看出来他的心神不宁。 「你怀疑那个女孩的失踪跟阿玲有关系?」 「这不是第一遭了。」陶斯说。 齐正东笑道:「今非昔比,阿玲现在没有这种呼风唤雨的本事啦!你对她的误解很深哪!」 「在你面前,我是不应该批评玲姐的,况且这次如果不是玲姐出面,我想你也不会帮我。」陶斯淡淡的说。 「阿玲一定有跟你谈条件吧!」齐正东说。 陶斯点点头:「其实唐语晴跟我只是普通朋友,玲姐以为我跟她的关系亲密,私底下去找她谈判,过没几天语晴人就失踪了……」 「既然只是普通朋友,何必费那么大的劲儿呢?让警方慢慢查好了,不是已经有线索,她被卖到妓女户去了?」齐正东故意探他的口气。 「齐叔,帮我!」陶斯恳求着。 「唐语晴的事,跟阿玲一点关系都没有。」齐正东郑重的说。 陶斯急了:「齐叔,你已经有眉目了?」 齐正东笑道:「这女孩子可有趣啦!她居然打了赌场里的小流氓一巴掌,把人家惹火了,被丢到走私的船上,送出去了。」 「送出去了……到大陆、泰国,还是……齐叔,你知道她在哪里了对不对?」陶斯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齐正东笑着看他,不置可否。 佣人过来请他们上桌吃饭。 「吃饭了,吃完饭再聊。」 陶斯压抑着焦虑。 齐正东笑起来:「别急,泰国那边我已经托人去找了,一有消息,马上会通知我们的。」 吃饭时齐正东问起陶斯近来的生活。 「你知道的,这几年,就靠我那间小piano bar过日子。」陶斯笑笑。 「太颓废了,不行啊!」齐正东说。 「如果不是语晴的事,我已经买好机票到巴黎去了。」 齐正东怪道:「去巴黎做什么?」 「游学!」 「嗳,那是电视明星们玩的把戏。」 「那就当我是增广见闻吧!」陶斯耸耸肩。 「你跟那个唐语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齐正东好奇的问。 「没事!」其实陶斯真的不知该从何说起。 「不可能,当年为了我误会你跟阿玲,你一句解释都没有,说走就走,今天这个唐语晴跟你要是没什么,你会这么不计代价吗?」 「我对她的感觉很奇怪,说不出来为什么,在报纸上看到她失踪的消息,我的心整个都纠在一起,我真的很担心她会遭到什么不测。」 「齐叔在泰国那个朋友,很有办法,我相信很快会有消息给你的。」 「谢谢齐叔。」陶斯相信齐正东不是个做事不求回报的人,况且俩人曾有嫌隙:「齐叔,你现在这里的生意忙得过来吧?」 齐正东开怀的朗声笑起来:「我就喜欢你这点,唉,我现在身边这几个人,也算优秀,但是就是没有你贴心啊!我常想,如果你能来帮我那我就如虎添翼了。」 「游手好闲了这么多年,不知道还帮不帮得上齐叔?」陶斯说。 「你只要有心,以你的能力,不成问题。」齐正东看了陶斯一眼:「不过,我也知道在没有找到唐语晴之前,你就算吃龙肉也是食不知味,不要紧,等唐语晴的事情处理完,我们再谈,反正这次是你欠我,赖不掉。」 话已经说开了,他无法预知未来要帮齐正东做些什么,总之,语晴安全,再大的事他都愿意扛。 杨宇楼在大陆听说了唐语晴失踪的消息,工作人员耳语纷纷的传说着各种可能。 宇楼只是竖着耳朵听,心里着急着,关心着她的安危。这一来,她没能送他上机场的事情似乎就有了解释,因为语晴正确的失踪日期对他们来说,只是一则八卦消息。 一个摄影师十万火急的被找回台湾替语晴拍摄寻人短片,众人猜测「奥维」广告总裁姚立民跟唐语晴的关系非比寻常。又有内幕消息传出,齐正东受人之托,劳师动众的寻找唐语晴的下落。 宇楼直觉的想到陶斯。 第七章 他想起在陶斯的店里,语晴和他早就认识了,宇楼回忆着他与语晴目光交换的神色,也许他真的太迟钝了,一点也感觉不出异常之处。 执行制作经过宇楼身边时被他拦了下来。 「我家里有点事,可不可以让我回去两天?」宇楼跟执行制作打着商量。 「开什么玩笑啊导演,那怎么行?制作人会杀我的!」执行制作一副快被吓死的样子。 「那……」宇楼其实也不知道此刻自己赶回台北能有什么作用,他只是心神不宁,想立刻回去了解状况。 「那……」执行制作想出个变通的办法:「加拍晚班的戏,我们把外景先搞定,这样过两天你就可以回台湾,棚内的部份再补,这样行了吧」 「只好这样啦!」宇楼闷闷的说,心里却犯嘀咕:这个执行制作怎么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告诉他家里有事,居然连什么事都不问一声 杨宇楼赶着两天内把外景部份的戏草草拍掉,一收工就连忙赶回台北。杨太太诧异儿子提前回来也不打个电话。 「给你一个惊喜不好吗?」宇楼的行李还堆在客厅就开始翻旧报纸。 「你找什么?」杨太太问。 「妈,唐语晴失踪的事你知不知道」 「知道啊,电视还有寻人广告!」 「现在怎么样了?」宇楼问。 「上个月还挺热的,最近没看见了。」 「没看见了?寻人广告也没了?」宇楼问。 「找了那么久也没找到,我看是凶多吉少了!」 「呸、呸、呸,老言无忌!」宇楼挥挥手:「她是我朋友耶,你说点好话行不行?」 「你是不是因为她公司的老板追她,才到大陆拍戏的啊?」杨太太问。 「谁说的?」宇楼怪道。 杨太太笑笑:「你那个脾气我还不知道吗?」 「唉呦,妈,你别那么八卦了,我跟唐语晴只是普通朋友。」宇楼在茶几下找到几张减了洞的报纸:「谁啊把报纸剪成这样?」 「小媜吧!」杨太太回答。 于媜正好下课回来,进门看见宇楼,愣了一下,乐道:「杨大哥,你怎么回来啦」 「那边的戏拍完就回来啰!」宇楼急着问:「小媜,这几张报纸是你剪的?」 于媜收敛了笑容:「欸,在我房间……」 宇楼看了她一眼,打断她的话:「喔对,上次你跟我说要做剪报的,有空再看看你都剪了些什么东西。」 杨太太一进厨房,宇楼立刻低声对于媜说:「我怎么找都找不到唐语晴的新闻,是不是被你剪掉了?」 于媜点头道:「是啊!你不想让阿姨知道啊?」 宇楼朝厨房努努嘴:「他们那些三姑六婆,我怕死了!」 「阿姨不见得会反对你跟唐语晴在一起!」于媜闷闷的说。 「可是,我跟她真的什么都没有,严格说起来……只是,我曾经有追她的念头……」宇楼的语气带点惆怅。 「为什么你又不追她了呢?」于媜对他的说法感到兴趣。 宇楼偏着脑袋想了想:「追不上!」 「那你还要她的新闻干嘛」 宇楼几乎要跳脚:「你既然帮我剪下了就给我吧!废话那么多,真是的!」 他跟着于媜到房里去拿,除了报纸,于媜还替他把电视新闻都录下来了。 宇楼接过这些东西,忽然意识到于媜的情感投射。 「你为什么会想帮我留这些东西?」宇楼问。 于媜有些难堪:「没有啊!……你出国嘛!」 「你知道我喜欢她?」 于媜不知道宇楼这话的用意何在,但仍旧点点头。 「我妈猜我是追不上她才去大陆的,我否认了,但是其实也没错,男女朋友当不成,做普通朋友也可以嘛!」 「……」于媜望着他。 「我在上海听到一些消息,我很想证实我的想法是不是真的。」 于媜认真的等着他解释。 宇楼敲敲自己的脑袋,笑道:「我跟你说这些干嘛呀!」 「唐语晴的弟弟在我们补习班。」于媜说:「他想追我!」 宇楼张大了眼睛瞪着于媜:「你觉得他怎么样?」 「很酷,很有个性,长得也很帅!」于媜回答。 宇楼作出一个明了的表情:「你们彼此的感觉不错?」 于媜点头。 宇楼挤出一个笑容:「你们谈恋爱了?」 「他先跟李雅玫在一起。」 「喔,」宇楼笑着点点头:「他打算脚踏两条船?」 「他说他不喜欢李雅玫!」 「平常我是不喜欢太八卦,可是今天我要说的应该不算八卦新闻……」 「你要告诉我,他品行不好。」 宇楼笑起来:「你知道?」 「我只是有点同情他……其实他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于媜一直观察着宇楼的反应。 宇楼沉了脸:「他根本是人渣一个,当心被骗!」 「我又没跟他怎么样!」于媜笑说。 「我要先提醒你,等到他把你怎么样,那你就后悔莫及啦!」 「我才没那么傻呢!」 宇楼敲敲她的脑袋:「我就担心你不够聪明!」 晚上,于媜欢天喜地的打电话给李雅玫:「他回来了耶!」 「你怎么知道?」李雅玫的语气十分惊讶。 「我一回家就看见他啦!」于媜尚未反应过来。 李雅玫握着电话大笑:「天啊,我跟你简直是鸡同鸭讲。」 于媜亦诧异道:「你找到阿威啦?」 「嗯!」李雅玫开心的说:「他躲在大鸟家,被我逮个正着。」 「后来呢?」于媜急着想知道结果。 「我跟他说我怀孕了,要他陪我去医院,他说好!」 于媜天真的说:「你那么迷恋他,为什么不逼着他娶你呢?」 李雅玫沉默了几秒:「我们哪有钱养小孩啊?」 「回你老家住嘛!」 「这个办法好像挺不错的喔!我跟阿威说说看。……」 「欸,我今天……」于媜正打算把今天跟宇楼的对话转述给李雅玫,但宇楼却过来敲门。 「小姐,电话可不可以先给我用一下!你已经讲了一个多小时了。」宇楼在门外吼着。 于媜匆匆挂了电话,开门出来道歉:「你有急事?」 「本来不急,被你一耽误,现在可急了。」宇楼嘟哝着下楼。 早先他打电话到姜玲家,打算问问陶斯的消息,未料佣人说姜玲在睡觉,晚一点会起来吃晚饭,看看表,那时间是晚上十点,他想想,决定十一点再打一次电话过去,结果电话就一直被于媜占着。 「喂,姜玲姜小姐起来了吗?」宇楼握着电话。 菲佣操着奇怪的口音问:「哪里找?」 「麻烦你告诉玲姐,我是杨宇楼,陶斯的朋友,她应该记得我的。」 「好,你等等。」菲佣说。 过了半晌,仍是菲佣过来传话:「太太请你明天晚上过来吃晚饭。」 「我能不能跟你们太太说话?」宇楼只想知道她是否了解陶斯的行踪。 菲佣为难的说:「喔,恐怕没办法,太太吃过药,现在又睡了。」 宇楼现在终于知道陶斯为什么说姜玲难缠了。 第二天,杨宇楼到了姜玲家,简直吓了一大跳。一桌子的美酒佳肴,根本是大宴宾客的架式。 姜玲穿了一身银色的晚宴装,雍容华贵的从楼上走下来。 「宇楼,好久不见了,终于想到打电话给玲姐啦?」 宇楼忽然觉得头皮发麻:「嗯,玲姐,我今天来是……」 姜玲打断他的话:「坐下来吃点东西,你好像比上次瘦了?」 「上次?」宇楼思索着,她口中的上次恐怕距今有个两年了:「喔,我刚从上海拍戏回来,大概是瘦了。」 姜玲笑道:「那请你来吃饭就对了。」 「玲姐,谢谢你这么大费周章……」 「你跟陶斯这么要好,他出国了,我好好招待你是应该的。」姜玲一直保持着甜美的笑容。 「我回来有事情找他,不知道他上哪儿去了!」 「他去找唐语晴了。」姜玲的语气哀怨。 宇楼心头一震,原来语晴跟陶斯早有情愫…… 「语晴失踪了,他上哪儿找?」 「还不是去求齐正东帮忙吗?」姜玲对宇楼诉起苦来:「唐语晴失踪关我什么事,他居然跑来跟我发脾气。」 宇楼急道:「那现在有语晴的下落没有?」 「你跟她……」姜玲像一头猎犬般的警觉。 「我跟语晴单纯只是同事。」宇楼急忙解释。 姜玲将身体挪到宇楼身边:「你同事被弄到泰国去卖春!」 「你开什么玩笑?」宇楼差点从椅子上跌下来。 「谁跟你开玩笑了我说的千真万确,信不信由你!」 「陶斯人在泰国啰?」 姜玲点点头。 「也好,」宇楼的心情十分混乱:「陶斯的门路多,有他在对语晴是比较好的。」 姜玲冷笑:「他有什么门路?如果没有我,齐正东会帮他吗?」 「……」 姜玲摸摸头发:「这个人情,我让他欠着,你是陶斯的好朋友,他说过找到唐语晴他会回报我,到时候如果他赖皮,你可要替我说句公道话!」 从姜玲家出来,宇楼的心情恶劣极了。至此,他已确定陶斯出国是为了成全他和语晴,而语晴出了事,他却只能跟一般人一样在一旁干着急,完全使不上力。 唐语晴在齐正东动用了大量的关系和人脉后,终于脱离险境。她被辗转的送到陶斯父亲的医疗诊所。 知子莫若父,当语晴被送到陶惟圣面前时,他已经确定这个女孩对儿子的重要性了。 陶斯当天搭最早一班飞机赶往泰国,又搭了数小时的车子来到山区,然而却因为立刻能见到语晴而丝毫不感到疲倦。 陶惟圣一见到儿子便亲热的拥住他:「终于见到你了!」 「谁叫你清高嘛!跑这种鬼地方来当医生!」 「要是我不在这儿,那个女孩子就有苦头吃了。」陶惟圣笑说。 「爸,语晴的情况怎么样?你先带我去见她吧!」陶斯急了。 「急什么人已经送到我这儿了,不会再失踪的,现在都这么晚了,明天再说吧!」陶惟圣故意慢吞吞的摆茶具:「咱们爷俩多久没好好聊聊啦」 「爸,你别闹了!」陶斯抗议。 「你找了她这么久?不急于这一时吧!」陶惟圣收起笑脸。 「到底怎么了?你不会这样为难我的,一定有事,语晴怎么样了?」陶斯的情绪绷得太久,自从语晴失踪后,他几乎没有一天好好睡过觉、吃过饭;在这一刻里,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你带我去见她,是生是死都没有关系,我有心理准备……」 「她没死,但是也只剩下半条命!」陶惟圣说。 陶斯做了最坏的打算:「她成植物人了?残废了?还是被毁容了?」 「她全身都是伤,而且还有传染病,你得要打过预防针才能跟她见面。」陶惟圣说。 「我打、我打,我现在就打。」陶斯撩起衣袖:「护士小姐下班了没关系,我自己来。」 陶惟圣无奈的替陶斯打了预防针:「我带你去看唐语晴,但是你只能站在门口看她,o.k.?」 「o.k.!」陶斯点头。 陶惟圣领着儿子上二楼的病房,老旧的日光灯使得走道死气沉沉:「爸,你为什么不回台湾呢?」 「这儿住习惯了,也挺好的!」 陶惟圣在一间病房门口停下来:「那女孩在里面,打过镇定剂,睡了。」 陶斯不能自己的要往里面走,陶惟圣拉住他。 「我看不见啊!」陶斯伸长了脖子,勉强只能知道是一个人躺在白色的病床上。 「她好不容易睡了,你就明天再来吧!」 「……」陶斯无奈的跟着父亲下楼。 「她的精神恍惚,不知道能不能认人!」陶惟圣皱着眉说。 「你是说她的精神崩溃了?」陶斯担心的问。 「我还没来得及做仔细的检查你就到了,我也希望她只是些皮外伤,反正吉人自有天相嘛!」 「她得治疗到什么程度才能回台湾呢?」 「起码治好传染病嘛!你对老爸没信心吗?」 「我怕这里的医疗设备不够……」 陶惟圣打断他的话:「够、够、够,你放心好了!」 第二天早上,陶斯终于见到唐语晴。 语晴坐在轮椅里让护士小姐推出来,陶斯几乎是认不出她来。 她的头发像一堆乱草束在脑后,脸上有紫的、青的瘀伤,两眼无神,像个破败的娃娃。 「语晴!」陶斯低声呼唤她。 「……」语晴并没有任何反应。 陶斯求救的望着父亲。 「昨天我给她做过脑部扫描,应该是没有问题!」 陶斯把语晴的轮椅挪到面前:「语晴,你现在已经安全了,我是陶斯,你认得我吗?」 语晴伸出手去拉护士的衣服,恳求着说:「ann,我想回房里去。」 陶惟圣低下头来轻声问语晴:「陶斯是你的朋友,你记得他吗?」 「我不认识。」语晴低下头。 陶斯着急的说:「你再想想……那,你记得你叫什么名字吗?」 语晴坚决的说:「陶医生,我要回房去。」 陶惟圣也不勉强她,让护士推她回病房去了。 「怎么会这样呢?她的脑子是不是摔坏了」陶斯懊恼着。 「别急,再观察几天看看。ann是很好的护士,她会帮我们找出一些答案来的。」 ann是个年约三十的修女,当初跟着一个神父来此义诊,神父死后,她一直没有回台湾的打算,在物资,人力都缺乏的泰国山区,她算是陶惟圣的得力助手。 陶斯向她探问语晴的状况。 「如果她坚持不认得你,你就跟她重新认识,重新做朋友这样不是也很好吗?」ann说:「她的精神状态很不好,很容易受到惊吓,也许以前的事,对她来说,负担太大,你就暂时不要去提它好吗?」 「也好,我以为她会急着想回台湾,急着想见到亲人或朋友。」陶斯有点沮丧。 「谁知道她在想什么呢?毕竟,她才刚被人从火坑救出来。」ann安慰陶斯:「你不要太心急,语晴要在这里待上一段时间才能复原。」 陶斯调整了自己的心情,打算以一个陌生人的姿态跟语晴接触。 「午餐时间到了。」陶斯捧了餐盘到语晴的床前。 语晴坐起身子,面无表情。 陶斯替她把餐台架好:「你要跟我说什么?」 「谢谢!」语晴拿起汤匙,以不疾不徐的速度用餐。 「可不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陶斯试探的问。 「may!」 「may?谁帮你取的英文名字?」 「英文老师吧!」语晴说:「你可以说一些你的事情给我听,但是不要一直问我问题好吗?我是病人。」 陶斯感到有些挫折,但还是耐着性子:「陶医生是我爸爸,我来这里的目的……」 「看你爸爸!」语晴接了他的话。 「不是,」陶斯盯着语晴,认真的说:「我的一个朋友在台湾失踪了,我来找她。」 语晴将汤匙咬在嘴巴里,半晌不出声。 「我心里很急,我很担心她的安危……」 语晴忽然全身抽筋,餐台「砰」的被翻到地上,陶斯大惊失色,一把将她抱到诊疗室。 「爸!爸!」陶斯一路狂叫。 陶惟圣和ann都赶了过来。 「发生什么事了?」陶惟圣问。 陶斯将语晴放在诊疗床上,她已不再全身紧绷,然而却像昏死过去。 陶惟圣立刻替语晴做了简单的检查。 「语晴不要紧吧?」陶斯有些手足无措。 「不要紧!」陶惟圣往外走。 ann也跟了出来。 陶斯不得不追出来,一脸不悦的质问:「你们就把她一个人丢在那里?」 「她没事了!」陶惟圣说。 「爸,你没看见她昏厥了吗?」 「她已经醒了,只是不想睁开眼睛。」ann说。 「醒了」陶斯完全不能理解这种逻辑。 「你刚才跟她说了些什么?」陶惟圣问。 陶斯将他刚才和语晴的对话详细的说了一遍。 陶惟圣判断道:「她在抗拒一些事情。」 「抗拒?」陶斯难以接受这种说法:「她原本的生活好端端的,她怎么会抗拒呢?她为什么要抗拒呢?」 ann却觉得语晴的意识形态不难了解。 「我相信她以前一定是一个美丽又能干的女孩子,可是你看她现在,身心都受到那么严重的创伤,况且她又是在妓女户被救出来的,面对你,她情何以堪?」ann以一个女人的心思来揣测语晴的心态。 「我懂了!」陶斯垂下头。 陶惟圣拍拍儿子的肩膀:「心病难医,要有点耐心。」 陶斯渐渐接受了这个事实,他发现语晴的失忆症是选择性的,她遗忘掉记忆里一切不愉快的事件,只要强迫她去回想,她就强烈的抗拒着。 陶斯不再为难她了,他愿意耐心的等待她自己苏醒。 反正他本来也打算离开台北,放逐自己一段时间,所以索性就留下来帮父亲的忙。 「你明天进市区?」唐语晴第一次主动开口跟陶斯说话。 「是啊!」陶斯开心得几乎要结巴了:「你,你要我帮你买东西是不是?上次我帮你买的发夹你还喜欢吧?」 语晴摸摸头上的发夹,笑道:「我还以为是ann送我的呢原来是你。」 「我没有买过东西送女孩子,不好意思自己拿给你。」陶斯忽然觉得自己挺可笑的。 「骗我!」语晴笑起来。 她脸上的瘀伤都已消退,脸色红润了许多。 「我说真的,都是女孩子宠我。」陶斯望着语晴:「你信不信?」 语晴点点头:「你长得像一个人!」 陶斯忽觉精神一振,莫非她想起台北的事情来了。 「一个歌星,香港人。」 陶斯像个泄了气的皮球:「你是说杜德伟?」 语晴用手指括括他的脸颊:「你什么表情啊?杜德伟也算是个帅哥啊!」 「欸,你喜不喜欢唱歌?」 「喜欢吧!」语晴点点头。 「我去弄一台钢琴来你说怎么样?」 语晴的眼睛一下子有了光芒:「真的吗?」 「我的琴弹得不错喔!我本来有一家piano bar的。」陶斯希望能渐渐勾起她的记忆。 「我去过piano bar吧」语晴喃喃自语。 「那当然,你还在我店里自弹自唱呢!」 语晴忽然收敛起笑容:「你去市区,帮我买几本中文杂志好不好?」 「好!还要别的吗?」 「不用了。」语晴闷闷的回病房去。 「我们到后山走走好吗?今天天气不错。」 语晴有些犹豫。 陶斯执起她的手:「走吧!陪我散散步。」 「为什么你一直留在这里?」语晴跟他并肩走了一小段山路。 「找一个朋友。」陶斯说。 「没找到?」语晴淡淡的问。 「可以这么说。」陶斯叹了一口气。 「回去吧!」语晴说。 陶斯诧异的望着她:「什么意思?」她要他回台湾,她是在告诉他,她永远也不想回到以前的唐语晴了吗? 「天快黑了,回去吧!」 陶斯松了一口气:「其实黄昏的天空很美!」 语晴想起在红灯户的日子,黄昏一到,痛苦的接客时间也就跟着到了。她觉得有些晕眩,脚下一个踉跄,幸而陶斯即时将她拦腰抱住。 「你还好吧?」陶斯让她靠着树下休息。 语晴深深吸了几口气:「陶医生应该告诉过你,我浑身都是病。你最好离我远一点。」 「不许这么说!也不许再这么想!」陶斯俯下身,将自己温热的唇覆在语晴的唇上,仿佛百年相思的情爱,全部倾注在这深深的热吻之中,他坚持着不让她从他的臂膀逃离,他要让她明白他的深情不移、他的义无反顾…… 第八章 陶斯果然弄到一台中古的小钢琴,摆在餐厅里,修女ann开心的说以后唱诗歌会好听得多。 陶惟圣却不解风情的说:「你把这些钱捐出来买药多好啊」 「音乐也是一种治病的药方啊!」陶斯抗议。 「希望如此!」陶惟圣知道儿子是没救了。 半夜,陶斯在房里听到微弱的琴声从餐厅传来。他的心情一阵起伏,披了一件外衣朝餐厅走去。 陶斯站在门外,不敢进去,怕惊动了语晴。 语晴坐在钢琴前面,一遍一遍弹唱着「哭过的天空」,像他第一次见到她的光景,她微醺,情绪低落,坚持不透露心事。她把一切都藏在心底,印象中他没见过她落泪。 「为什么不进来呢?」语晴转过头看他。 「怕打扰你!」陶斯倚在门边:「过瘾吧?虽然琴很旧,但聊胜于无。」 「你会不会想回台湾?」语晴问。 「如果你愿意回去,我们就回去。」陶斯认真的说。 语晴浅笑道:「我们没有什么海誓山盟,你不必死守着我。」 「也许你没有,但是我有,我有!」陶斯有些激动。 「有什么?」语晴仍压抑着自己的情感。 「从知道你失踪的那一天起,我就发誓要找到你,不管你是死、是活,我都要把心给你!」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语晴又武装了起来。 陶斯不知道该不该再追问下去。「算了,不谈这个……」 「我要回房休息了。」语晴关了琴盖。 「陶医生说你复原的情况很好。」陶斯跟她一路走出来。 「是吗?」 「等你的伤好了,你有什么打算?」 语晴感到有些苦恼:「你到底要我怎么样呢?」 「……」陶斯感到无比的挫败,也许他真的是操之过急吧! 唐语威离家了一个月后,还是回来了。唐家两老像捡到宝似的欢喜,一句责备的话也没说。语威闷闷的叫了声「爸、妈」低着头就钻进自己的房间。 语威的房门口贴着一道黄色的符纸,他往隔壁语晴的房间张望,同样在她的门口也被贴了一道符,他伸手要将门上的符扯下来,唐太太即时过来阻止。 「ㄟ,那不能撕,不能撕。」唐太太把语威拉到房里:「师父说要一直贴着。」 「什么师父啊,现在一堆骗吃骗喝的都被扯出来了,你还信?」语威一脸不屑。 「骗人的都被抓了,剩的才是有功夫的啊!」唐太太笃定的说。 「那你贴姐姐门上就好了。」语威仍伸手把符纸撕下来。 「算了算了,反正你人回来了,不贴就算了。」唐太太接过语威手上的符:「把你这张贴语晴的门上不知道有没有用」 「妈,你是不是走火入魔啦?我们要找姐姐,应该去请警察努力的找,江湖术士,还不是骗钱!」语威懒洋洋的倒进自己的床里。 唐太太嘟哝:「师父他不是这种人,何况你现在人真的回来啦!我下午再跟你爸爸到他那里跑一趟,他能把你找回来,找你姐姐应该没问题。」 语威耐着性子说:「妈,姐姐的情况跟我不一样,她真的是被阿豹弄走的,为什么警察会查不出来」 「那,他们就说没有,没凭没据,警察也拿他们没辄。」唐太太眼眶忽然红了:「你看,我们电视、报纸,这样登,这样找,都没一点消息,我不去找会通灵的师父,我要去找谁?我还能去找谁?」 语威冲动起来:「我再去找阿豹问个清楚!」 唐太太没命似的拉住儿子:「不准去找他,不准去,你好不容易回来,不要再跟那些人鬼混了,行不行?」 「你就不管姐姐了吗?你不是也急着想找到她吗?」 「阿豹是个流氓,他耍无赖,我们能对他怎么样?警察都对他没辄了,你去不是找死吗?」 「我该死,都是我,都是我……我害死姐姐了。」语威颓丧的敲自己的脑袋。 「语晴没死,师父说她没死!」唐太太语气虚弱的说。 于媜终于找到一家生意不算好的便利商店打工,做了一个礼拜,店长对她十分不满,原因是她遇事紧张、做事慌张,打收银机老是出错,每晚结帐,问题都出在她身上。 晚上于媜带着沮丧、无奈的情绪从便利商店出来。 唐语威坐在机车上叫她:「于媜,于媜!」 于媜望见他,诧异的愣了一下,她以为唐语威不会再出现了,李雅玫用尽了方法也找不到他,只好认定他是因为不想负责任,所以才逃之夭夭。 「我还以为你打算躲我们一辈子。」于媜一脸埋怨。 「这是个误会,大鸟传话传得不对!」语威想解释,于媜却不想听。 「跟我去见李雅玫!」于媜说。 「我是来找你的!」语威热烈的眼神似乎在向她索取一丝同情。 「我拜托你,先把李雅玫的事情处理一下吧!她有了你的小孩,你不能这样不闻不问啊!」 「她本来答应让大鸟带她去医院的,谁知道她临阵脱逃。」 「为什么要让大鸟陪她去医院?她怀的是你的孩子耶!」于媜深深的替李雅玫不值。 「大鸟想追她!」语威说:「我跟李雅玫只是玩玩,大鸟说他不介意……」 于媜不想再跟他多说一句话,她低着头就往前走,心里咒骂语威是个烂痞子。 语威骑车跟了她一段路。 于媜回过头来,怒气冲冲的说:「不要再跟着我!」 「如果我给李雅玫一个交代,你是不是可以试着接受我?」语威认真的说。 「……」于媜一时不能反应他话中的意思。 「你不说话就代表默许了。」语威露出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容。 「默许什么?」于媜还真是被他搞糊涂了。 语威笑而不答,骑着车走了。 于媜回到家打电话给李雅玫,说她见到唐语威的事。 「我知道,他刚来!」李雅玫的声音有一种掩饰不住的兴奋。 「他在你那里?」于媜感到有点意外。 「明天到补习班我再跟你聊!」李雅玫匆匆的挂下电话。 于媜可以理解李雅玫此刻当然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情跟她说话,但她十分好奇语威会怎么处理他和李雅玫之间的问题。 她知道李雅玫可不是那种吃闷亏的人,唐语威又是如此桀骜不驯……于媜摇摇脑袋,不得不承认自己是个缺乏想像力的人,竟然只能眼巴巴等着明天到补习班,听听李雅玫的说词。 然而第二天李雅玫并没有到补习班。于媜利用下课时间打电话到李雅玫家,电话响了许久,没人接听,于媜猜测李雅玫是跟唐语威出去了。或许他们是应该到医院去把小孩的事解决掉,算来李雅玫已经怀了两个多月的身孕,以两人的性格与感情,当然无法共组家庭。 晚上七点多,于媜才接班没多久,唐语威却从医院打电话过来,他沉重的说李雅玫受伤了,希望于媜能到医院。 于媜唯唯诺诺的向店长说明请假的原因。 「你现在是试用期,最好不要请假。」带着一副金边眼镜的女店长面无表情的说。 「可是,我的朋友受伤在医院里!」于媜急道:「我不是故意要请假的!」 「你朋友受伤在医院,你应该通知他家人,你急着跑到医院去能做什么呢?」 「可是她的家人不在台北……」于媜觉得十分为难。 「你叫小伟早一点来接你的班嘛!」店长觉得这已经是最大的恩惠。 于媜嘴上虽然不再有异议,心里却不得不犯嘀咕,小伟上夜校,怎么可能提早来代她的班呢? 过了半个多小时,进来一个客人,竟是唐语威。 语威拿了一罐啤酒过来结帐,低声问于媜:「你不能请假?」 于媜朝店长望了望,摇摇头。 「哇靠,现在客人又不多,干嘛啊!」语威偏着头打量那个一脸木然的女店长。 店长寒着脸走了过来,盯了于媜一眼:「这是你朋友?」 于媜点点头。 「你是来做事还是来约会的呀?」 语威慢条斯理的打开啤酒,说:「我虽然是于媜的朋友,可是你也不要瞎了狗眼,我买东西了,看到没有?」他把啤酒当着店长的面倒了一地。 「于媜!」店长大叫:「把你朋友轰出去!」 于媜就在慌乱中被语威拉出来。 「你干嘛」于媜真不知该生气,还是该谢谢语威,在她心里,每天都希望有人可以替她出口气。 「那个老女人那么变态,你受她的鸟气干嘛?」 「你以为钱那么好赚啊?」于媜低声的说:「其实,我自己真的也太逊了,下午我还打破她一箱参茸酒。」 「怎么会这样呢?」语威觉得不可思议。 「我一看到她就紧张……」 「那你可得感激我了,要不是我,你还得天天去看她那个狗屎脸。」 语威说得云淡风轻,于媜却觉得这是她这辈子最过瘾的一天,她从来不知道,尖酸刻薄的店长会有张口错愕、不知所措的时候。 可是,被语威这么一闹,看来她是领不到打工的的薪水了。 「明天我陪你去要钱,她要是敢坑你,我天天去跟她闹。」语威拍着胸膛保证:「她不敢坑你的钱,放心好了。」 「我的事你不要管。」于媜本来是要跟他说谢谢的,不知道为什么开口后却是拒他于千里之外。 语威沉默下来。 「李雅玫怎么样了?」于媜问。 语威解开围巾,露出了脸颊边的一道长长的抓痕:「她跟拼命三郎一样。」 「你怎么惹她的?」 「昨天晚上说好今天陪她去把小孩拿掉,谁知道今天她又变卦了。」 于媜诧异道:「她想当未婚妈妈?」 「她逼着我要跟她结婚!」语威一脸无辜:「你想想,怎么可能嘛?」 「你都当过兵了,要结婚也不是不行啊!」于媜说。 于媜的话似乎触动了他的心事:「最近经历了这么多事情,我也有想定下来,重新开始的想法……」 「那李雅玫……」 「我跟她只是……只是,我一时糊里糊涂,是我失身,你懂吗?」语威不知该如何解释这种纯为性欲的一夜情。 「不要推卸责任!」于媜义正严辞的说。 「我一定要娶她吗?我不爱她,一点都不爱她,你真的要我娶她吗?」语威激动的握住于媜的肩膀:「你说,你说啊!」 「你陪她把孩子拿掉,不要再给她错觉、不要再给她希望了。」 「孩子已经没有了!」语威解释:「她拿电话说要告诉我爸妈这件事,我不准,她就抓狂了,又打又闹,我实在搞不过她,我想走了算了,她追出来,我们在楼梯上拉拉扯扯,她跌下去,小孩流掉了。」 于媜愣了两秒:「她现在还好吗?」 「她要我找你到医院陪她!」 「我想她现在心里一定很难过。」于媜深深吸了一口气。 「你错了,她觉得心里轻松多了。」 「是吗?」于媜不相信李雅玫是这么容易放弃的人。 语威握住于媜的手说:「我答应你的事,办到了!」 于媜这才惊觉自己已蹚上这个浑水。 语威把于媜送到病房门口,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不进去。 「我再打电话给你!」语威像在跟情人讲话般的温柔。 于媜怀疑李雅玫是否会以为她抢了她的男朋友,她硬着头皮开门进去,四个人一间的病房,只躺着李雅玫跟一个正在打掌上型电玩的年轻女孩子。 「于媜!」李雅玫轻声叫她。 「你怎么搞的?」于媜见她并无愠色,当场松了一口气。 李雅玫夸张的叹了一口气:「我已经使出混身解数了,还是被阿威甩了!」 「那你就死心吧!」于媜打量了病房一眼:「要不要通知你爸妈?」 「通知他们」李雅玫瞪大了眼睛:「他们要是知道我上台北搞成这样不撞墙才怪!」 「你得在医院住多久?」 「明天就可以出院了!」李雅玫除了有点蓬头垢面,倒也看不出病容。 「喔!」于媜发现自己似乎不知道该跟李雅玫聊些什么。 「阿威有没有跟你说什么?」 于媜心里一惊,担心李雅玫是要试探她的心意。 「他说,你住院,要我请假来陪你,可是到了门口他又不进来,我也没多问。」于媜尽量用平常轻松的口吻来回答她。 「反正我跟他是分了,你不用顾忌……」 于媜急忙撇清她跟唐语威的关系:「我跟那个痞子可没关系喔!他今天还害得我被老板开除。」 「他害你被老板开除」 「我们店长不让我请假,阿威就骂她是没人要的老处女,客人见了她都不敢上门……唉,反正那个死阿威,我真的被他害惨了。」 「阿威帮你出气,你不觉得很爽吗?」李雅玫笑问。 于媜反而沉不住气,板着脸说:「你有话直说好不好?」 李雅玫像挨了一个耳光似的:「好,我有话直说。你背着我跟他在一起,然后一直教唆我堕胎,你打的是什么主意?」 于媜终于确定了她原先的顾虑:「我没有背着你跟他做什么!」 「大鸟都告诉我了!」李雅玫冷笑了一声:「你威胁阿威!」 于媜听得一头雾水:「我威胁阿威你在说什么啊?」 「你一定要阿威跟我撇清关系,你逼着他一定要带我去堕胎,否则你就不肯跟他在一起,我说得没错吧!」李雅玫激动得浑身发抖。 「我只是要求他对你有个交代,我是你的朋友,我这样要求他有什么不对呢?」于媜急出了眼泪:「我从来没有过要跟他在一起的想法。」 「那你为什么要给他这种错觉呢?」李雅玫狠狠的瞪着她。 「我没有,我根本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于媜心慌意乱:「如果我让他误会,我可以跟他解释,我也可以当面跟他对质,我跟他真的……一点关系都没有。」 「你不要再装得一副小媳妇的样子了,最大的受害人是我!怀孕的人是我,流产的是我,躺在医院里的也是我,你有什么好委屈的」 「……」于媜拭了泪,狼狈的离开医院,她心里明白,与李雅玫这些年的情谊,就此毁在一个男人的手上了。 「于媜!」语威叫她。 送于媜到医院后,语威本来想回家的,但是又放心不下,于是守在医院外面。 「我被你害死了!你可不可以离我远一点」于媜情绪失控的痛哭起来。 看到于媜哭得这样肝肠寸断,语威的心整个纠在一起。 「发生什么事了?李雅玫对你怎么了」语威将她紧紧的拥进怀里。 于媜很快的挣开语威的胸膛:「你离我远一点!」她急促的往公车站牌走去。 「你到底受了什么刺激?如果是因为我的关系,你说,我去解决!」 「你跟李雅玫的事,干嘛把我扯进去」于媜大叫:「你真无赖,还跟她说我威胁你离开她,你算老几啊!」 「我没有跟她说过这种话!」语威也激动起来。 于媜瞪着他:「那是李雅玫诬赖我?还是我诬赖你」 「没错!」语威用力的箍住于媜的手臂,阻止她像火车头似的拼命往前走:「我有这种想法,我一天不跟李雅玫划清关系,你就一天也不会接受我。」 「可是现在李雅玫误会我,她可能一辈子也不会原谅我……」于媜忍不住悲从中来:「都是你害的,都是你害的。」 语威又将她拥进怀里,低声的说:「算我错,都算我的错,以后不会再发生这种事情了。」 于媜没听清楚他在说什么,她只知道眼泪沾湿他的肩膀,她嗅到他身上那股年轻的,男性的特殊气息,她莫名的依恋这种味道,于是让他送她回家。 「我回到家打电话给你!」语威说。 于媜不置可否。 宇楼正好也到家,看见语威,问:「你姐有消息了没有?」 「还没有!」 宇楼点点头看了于媜一眼,神情有点古怪,他迳自上楼,于媜也跟着跑了上来,突兀的解释:「他女朋友住院,我去探病,他顺便送我回家。」 宇楼无意过问,只淡淡的「嗯」了一声。 于媜又补充:「他女朋友就是李雅玫!」 宇楼看了看于媜,说:「我看他们俩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你要是还想考大学,少跟他们鬼混!」 「喔!」 「你也不要觉得我啰唆,说真的,我是为你好!」宇楼老气横秋的问:「又补习,又打工,还可以吧?」 「我被开除了!」于媜噘起嘴巴。 宇楼诧异的说:「不会吧」 「真的,我今天打破了一箱参茸酒!」 宇楼哈哈的笑了起来:「那家店请了你,也算倒霉!」 于媜睨了他一眼,忧伤的说:「倒霉的还不只这样呢!」 「你不会把人家整箱蛋也打破吧」 「那是前天的事……我要说的不是这个啦!」 宇楼忍住笑,换了一个怜悯的表情,问:「到底怎么啦?」 「李雅玫误会我抢她的男朋友!」于媜真的十分郁卒。 宇楼怪道:「你是说那个烂痞子……」 「其实这几天跟他相处下来,他也不算顶坏……」 「吃喝嫖赌不算坏,那杀人放火的人岂不是乱有个性」宇楼一脸正义:「你是太纯还是太蠢?别搞不清楚状况了!」 于媜被训得冒火:「你又不了解他,怎么能这样给他乱扣帽子呢?」 宇楼在楼梯间停下来:「还好你不是我妹妹,不然……」 「不然怎么样?」于媜意识到他生气了。 「不然我会去警告那个烂人,以后不准他再接近你!」宇楼凶神恶煞的说。 「……」于媜一时说不出话来,心中千头万绪,也许他真的把她当成妹妹看待,其实无所谓,以前在学校里不也有些干哥、干妹后来近水楼台就谈起恋爱了? 宇楼掏出钥匙开了门,随口问道:「下礼拜我有新戏开拍,场记还没找到,要不要过来帮我?」 「好啊!」于媜开心的点头,接着又犹豫起来:「我行吗?」 「到时候机灵点!」宇楼向她做了个鬼脸:「万一你把我们的镜头打破,那真是把你卖了都赔不起!」 于媜一大早跟着杨宇楼到传播公司开会,执行制作是个剃着小平头的年轻男子,脸色苍白,眼圈发黑,似乎好几天没睡觉了,进到会议室,呵欠连连。 宇楼拍了拍他的肩膀:「怎么精神那么差?」 「三组戏在赶,累死我了!」 「制作人来不来?」宇楼问。 「还在香港,没买到机票。我本来想告诉你取消今天的会,一忙就忘了……」执行制作倒在椅子上,睨了于媜一眼,问宇楼:「你带来的?」 「小奇现在晚上要补习,碰到晚班的戏根本没办法。她来做晚班,叫于媜。」宇楼说。 执行制作懒懒的问于媜:「你以前帮谁做过?」 「我……」于媜求助的望着宇楼。 「帮我!」宇楼代她回答。 「喔,导演说好,那就ok,没事了吧?」执行制作勉强睁大眼皮看看他们俩。 「反正赵制作也没回来,那就散会啰!」宇楼对这种没有营养的会议已经司空见惯。 于媜憧憬着在传播公司见到明星的愿望落空了。 两人等电梯时又被执行制作叫住:「杨导,赵制作的电话,你进来接一下。」 宇楼进去接电话,于媜紧跟在后。 「赵制作。」宇楼接电话。 赵制作在电话那头劈头就说:「我记得你没有女朋友对吧?」 「没有,」宇楼笑道:「怎么会问我这个问题呢?」 「龙禾电视台的老板挺欣赏你的,刚才聊起来,他女儿也没男朋友……」赵制作暧昧的笑起来。 宇楼惊道:「你该不会要我们相亲吧」 执行制作和于媜同时瞪大眼望着宇楼。 宇楼低下头,说:「赵制作,你饶了我吧!什么时代了,相亲太糗了吧!」 「龙老板主动提的,有什么好糗的,他女儿我见过,在美国学电影的,不过没念完,今年回台湾,在她爸爸的电视台上班,你好好表现,以后我们的戏就做不完了。」赵制作对宇楼晓以大义:「这么好的机会别人求还求不来呢!」 「不好吧!」宇楼为难的说。 「见见面又不会少块肉,就这个礼拜六晚上啦!」赵制作挂了电话。 执行制作一脸八卦的问:「赵制作要帮你介绍女朋友?」 「龙禾电视台老板的女儿!」宇楼无奈的说。 「哇,那你不就乌鸦变孔雀了!」 宇楼挥挥手:「谢谢你,我可没那么爱慕虚荣!」 到了车上,于媜终于忍不住问:「杨大哥,你真的要去相亲啊?」 宇楼耸耸肩:「去看看啰!」 「可是,你不是喜欢唐语晴吗?」 宇楼想了想:「可是她对我不来电,这也不能勉强嘛!……不知道她现在情况怎么样,这么久了都没消息……」 于媜心直口快:「我猜她可能遇害了!」 宇楼沉默了半晌,下了个结论:「所以那个唐语威啊!真不是个东西!」 回到家里,宇楼谈起相亲的事,杨太太反应相当热烈,急着问对方的家世背景。 「妈,八字都没一撇,你别在那里穷紧张了!」 「我哪有穷紧张?我是担心你从早忙到晚,没时间谈恋爱,没机会结婚,你看这几年,你同学不都结婚生孩子了?」 「我昨天才听说一个同学离婚了呢!」宇楼不甘示弱。 于媜落寞的坐在客厅里听他们母子拌嘴。 最后宇楼仍旧向母亲投降:「好了,好了,反正我说不过你,礼拜六你要我怎么穿我就怎么穿,行了吧」 于媜算是对杨宇楼彻底失望了,走了唐语晴,还有电视台老板的女儿,论条件,她连一点竞争的筹码都没有,最重要的是,宇楼对她根本没有感觉。 「其实我不在乎,我只希望每天能看见他,跟他说说话,这样就好了。」于媜把心事透露给唐语威知道。 这事对他来说未尝不是一个震惊。 唐语威原以为,于媜拒绝他,主要是不想对不起李雅玫,谁知道她痴痴暗恋杨宇楼。 「你怎么不告诉他?」语威问。 「你当我花痴啊?」于媜瞪了他一眼。 「如果他相亲成功呢?」 于媜停了半晌:「我不会再喜欢别的男人了!」 「你就当他死了嘛!」语威大叫:「反正你都认定自己没希望了,干嘛不把他忘了呢?」 「我为什么要把他忘了?」于媜义无反顾的说:「我就是要让他活在我心里,犯法呀?」 「我呢?我呢?」语威急躁的在于媜面前走来走去:「我一点也比不上他吗?」 于媜张了嘴,硬是吞了嘴边的话,这个毛躁小子,成天只惹祸,当然不能跟杨宇楼相提并论。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于媜不想说话。 「我是有过一些不好的纪录,可是我在改,」语威认真的说:「最重要的是,我在乎你,杨宇楼并不在乎你!」 于媜反驳道:「谁说他不在乎我?我生病,他带我看医生,要考试,他帮我复习功课,连被你害得失业,他都帮我找打工机会!他怎么会不在乎我他只是,只是……没想过我会喜欢他!」 于媜的话对语威无异是晴天霹雳。 第九章 语威涨红着脸说:「总有一天你会知道,我才是最爱你的。」 他打定了主意,情愿牺牲自己,也要让于媜对他重新评价。 星期六下午,他果然在晶华酒店的咖啡座里看见杨宇楼与二男一女在另一张桌子喝咖啡。 语威虽然努力的竖起耳朵,但仍旧听不清楚他们谈话的内容。 他打量着和宇楼相亲的那个女孩,皮肤白皙,大大的眼睛,小巧的鼻子与嘴,神情十分灵活,于媜明显的不是那女孩子的对手。 过了十来分钟,女孩的父亲与赵制作结伴离去。 宇楼开始感觉别扭:「龙小姐,要不要叫点别的东西吃?」 「喔,我在瘦身。」龙小姐露出一个俏皮的笑容。 「瘦身嗯,这算是个时髦玩意儿。」宇楼从刚才到现在都只看见她的上半身,算是略瘦的了,也许她是广告上说的梨型身材,都胖在下半身…… 「你跟赵uncle很熟?」 宇楼点点头:「他公司的戏都是我拍的。」 「喔,以后我们电视台的节目可以麻烦你吗?」 「当然啊,你们不做节目,我们就得喝西北风了。」 两人一聊起电视节目来,便成了关不起来的话匣子,龙小姐显然对宇楼很有好感,要宇楼直接叫她「芊芊」。 「喔,刚认识,就直呼名诲,好像怪怪的!」宇楼腼腆的笑笑,想到自己正在相亲,真是有点不可思议。 龙芊芊起身去化妆室,唐语威等到机会,赶紧尾随着过去。 化妆室的走道上没有人,语威靠近龙芊芊说:「我是杨宇楼的朋友。」 龙芊芊先是一惊,紧接着挤出一丝笑容说:「他还在那边,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喝咖啡。」 语威目露凶光的说:「你对他最好不要有非分之想!」 龙芊芊恍然大悟:「你是他的……」 「朋友!」语威将这两个字说得怪声怪气。 「你们是……同志」龙芊芊盯着他看。 「我不需要跟你解释,总之你现在最好立刻消失。」语威说。 龙芊芊急着回座位拿风衣。 「怎么了!」宇楼怪道。 「你的朋友来了,我不打搅你们了!」龙芊芊简直是落荒而逃。 宇楼正一头雾水,唐语威已在他面前坐下:「我破坏了你的好事!」 「你想做什么?」宇楼沉下脸。 「我这么做是为了于媜!」语威盯着他:「她喜欢你,喜欢了很久……」 「你在说什么」宇楼诧异极了。 「你去问于媜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她能容忍你跟别的女人相亲。」语威耸耸肩,一副蛮不在乎的走出了饭店。 唐语晴从早餐时就没看见陶斯,问了几个人也不知道他的去向,她索性到陶斯的房间等他,其实也没别的事,只是闲赋山居,身体复原后,对她而言稍嫌无聊。 语晴翻看了陶斯桌上的几本音乐杂志,其中一本夹了几张剪报,她不经意的抽了出来,五张大小不一的剪报全是社会版上剪下的新闻,其中一张更登了语晴的大头照,原来是她失踪那段时间,台湾的报纸报导,她仔细的把那些新闻稿都看完,大同小异的内容,胶着的人口失踪报导…… 她把那几张剪报重新插回杂志的内页。 书桌上另有一支录影带,标签上贴着陶斯用奇异笔写着「语晴」两个字。 语晴好奇的把录影带放进录影机里。 电视荧幕出现几张语晴的生活照片,那是一支寻人的cf,公司替她制作的,语晴的心情剧烈的起伏着,她失踪后,台北是怎样翻天覆地的在找她呢? 荧幕又出现语晴父母双双落泪的画面。 唐先生哽咽着说:「只要我女儿安全回来,我们不追究责任,只要我女儿平安就好……」 唐太太突兀的说:「如果你们要钱我们可以给,你跟我们联络,不要伤害我女儿,我求求你们!」 公司所有的同仁们在镜头前以一种哭丧的表情说: 「不要伤害我们的朋友,她叫唐语晴,恳求你将她送回来!」 接下来是寻人奖金和联络电话。 语晴将带子倒回去,一次次重看,每一次都流泪。 陶斯在门口站了许久。 带子又播完了,荧幕剩下灰色跳动的杂讯,陶斯走进去关掉录影机和电视。 「我知道你没有丧失记忆,你还要继续躲在这里吗?」陶斯说。 「不要逼我!」语晴泪眼模糊的望着他。 陶斯第一次对她说出了重话:「回答我,你是不是想一辈子躲在这里?你才二十六岁,你是不是打算在这里终老一生你爸妈没有你,他们还是会伤心的活下去。公司没有你,很快会有新人替代你的位子。这个世界少了你,没有任何影响,你很快就在大家的记忆中消失了。可是躲在这里,你会快乐吗?你的生命有意义吗?你真的喜欢我跟你在这里过着这种与世隔绝的日子吗?」 「回去了,你还陪我吗?」语晴轻声的说。 「傻瓜!」陶斯将语晴拥进怀里,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简单收拾行李之后到了机场,陶斯问语晴:「要不要打电话通知你爸妈?」 语晴沉默了半晌:「我想暂时不要通知他们,回台北,我需要静一静。」 「也好!」陶斯知道她与家里的心结一时很难打开。 回到台北,语晴租赁的房子已经被房东租给一对年轻夫妇,他们对这间屋子一无所知,屋里的所有东西都是他们自己的。 年轻的太太说:「我们来看房子时,里面就是空的,什么都没有。」 语晴闷闷的与陶斯一起下楼。 「我想打个电话问问房东!其他的东西无所谓,你那台大钢琴……」语晴有些焦急。 「很晚了,明天再说吧!你屋里的东西如果被房东处理掉,你现在找他也于事无补。」陶斯笑说。 「那他得赔我啊!我们签过约的,我预付了一年的房租钱,他居然把房子又租出去」语晴的干练又回来了。 「好吧!晚上你打电话给他,看他怎么解释。」 两人在巷口新开的涮涮锅吃晚餐。 陶斯看看手表:「你洗完澡马上就得睡觉!」 「我要看电视!」语晴抗议。 「陶医生交代的,你十点一定得睡觉,你答应他的!」 「我今天精神很好,你别扫我的兴嘛!」语晴撒娇的说。 「好吧!下不为例。」 两人从巷口走回来,冷风飕飕,陶斯握着语晴的手:「我记得在台湾,我们俩好像从来没有不受干扰的好好聊聊天或者散散步。」 「我找过你,你拒绝我!」语晴的语气有些怨怼。 陶斯在她手背上亲吻了一下:「我有苦衷!」 「为了杨宇楼?」 「还有姜玲也是我顾虑的因素,」提起姜玲总是陶斯心中的阴霾,他望着她:「我从来没有对自己的感情这么笃定过。」 「包括对你以前的女朋友吗?」语晴慧黠的笑问。 陶斯认真的思索这个问题,但还是不肯正面回答:「我看起来很花心?」 语晴将他从头到尾瞧了一下:「你看起来,不算老实!」 「我到泰国找你的时候,曾经有过一种想法,」陶斯认真的说:「我想,会不会是我以前太过游戏人间,所以老天爷罚我,罚我遇见一个真正喜欢的女孩子,偏偏又要失去她。」 语晴有点感伤:「可是我不是以前的唐语晴了,我多了许多伤痕,身上的、心理的……」 「你熬得过去的!」陶斯认真的说。 他倒了开水让语晴吃药。 这段日子,语晴必须依赖镇定剂才能入睡,因此今晚虽然两人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却也不必担心发生任何事情。陶斯让语晴枕在自己臂弯里,他现在真的相信,与他发生rou体关系的女子,未必能俘虏他的心,不曾与他有过亲密关系的女人,也未必不能令他深陷情障。 虽然语晴回台湾有将近一个月的时间,但她始终没有跟任何一个人联络。 她知道警方为她成立的专案小组,仍盲目的在追查当中。 语晴至今都不知该如何面对亲朋好友质疑起她失踪的这段日子。还有语威,她要怎么原谅他呢?她对他的仇与怨已不是常人可以理解的了! 所以她逃避的躲在陶斯的保护之中。 这几天陶斯忙于把他卖出的piano bar再收购回来。 语晴一个人上发廊、逛书局、看电影、买cd,当她在花店选购玫瑰时,却碰见姜玲。 「唐语晴」姜玲的情绪很复杂。 语晴见已无处可躲,只好淡淡对她点点头。 「陶斯也回来了吧」姜玲热切的想知道陶斯的消息。 「嗯!」语晴付了帐,急忙往外走。 姜玲也跟了出来:「你别躲我,唐语晴,陶斯现在在家吗?」 「不在,他出去谈事情了。」 「那晚上会回去吧?我晚上去找他!」 语晴不置可否。 姜玲忽然转了一个强硬的语气:「你被人送到泰国去的事我知道!说起来我才算是你的救命恩人呢!」 「你」语晴怪道:「我的事又跟你扯上什么关系?」 「你以为陶斯有通天的本领,能把你从火窟救出来吗?是我,我拜托齐正东的。」姜玲嘴角露出一抹胜利的笑容。 语晴一愣,姜玲又说:「提醒陶斯,他欠的这个人情可欠大了!」 「这个人情不是他欠的,是我欠的。」语晴还击。 「那我希望你离开他,行吗?」姜玲似笑非笑的说。 「你希望?」语晴丢给她一个冷笑。 「我说真的,你考虑考虑,我会开个好条件给你!」姜玲睨着她。 语晴调头便走,姜玲在她身后叫了几声,她完全不理睬。 好不容易摆脱了姜玲,语晴仍有些失神,忽然听见背后又有人叫她,她转身,是姚立民,他正迈开脚步,向她跑来。 天啊!这算怎么回事,是无巧不成书,还是祸不单行 「语晴,真的是你……」姚立民大口的喘着气:「我的天,真的是你耶!」 语晴像做错事被逮个正着的小孩:「姚先生!」 姚立民简直讶异得不知如何是好:「你知不知道,全世界都翻天覆地的在找你?结果……结果你好端端的在压马路,这是怎么回事?」 语晴被姚立民押进就近的一家泡沫红茶店里。 「你弟弟跟警方说,你被一个叫阿豹的流氓,弄到妓女户去了?真的假的」 「没这回事!」语晴毫不犹豫的说。 「那你究竟为什么失踪了?」姚立民急于想知道答案。 「我被歹徒打昏……」语晴选择性的回忆:「醒来的时候……已经被送到泰国山区的一个医疗站,我受了蛮严重的伤,所以在那里待了好一阵子……」 「现在没事了吧?」 「家里还不知道我回来!」语晴说。 「你家里很着急,不管你以前跟家里有多少别扭,这次发生这么大的事,你不给家里报平安真是太不应该了!」姚立民板起脸来。 而语晴确实有她为难之处。「这件事追究起来,唐语威会被扯进来,除非我跟警方说我不知道歹徒是谁……我想,我没有这么宽宏大量。」 姚立民也沉默下来,半晌才问:「你现在住哪?」 「我住朋友家,房东把我的房子租出去了。」 「喔,我知道,你的东西你爸妈都替你处理掉了,你的证件还在公司!」 语晴仍挂记着陶斯的钢琴。 「据我所知,钢琴卖了!这笔钱,你爸妈要我们在电视上帮你多打几次cf!」 语晴沉默着。 「也许你暂时不想跟大家联络,我不勉强你,可是请你记着,你家里很担心你,我们公司很需要你……」姚立民诚恳的说。 语晴点点头。 「如果可能,我希望明天上班能看见你!」 语晴勉强露出一个笑容:「我尽量!」 「你跟陶斯在一起吗?」 语晴吃了一惊:「你怎么知道?」 「他因为你的事,跑了公司好几趟!」姚立民笑道:「看到他那个紧张劲儿,我就猜到你们的关系了!」 「你该不会回公司大肆宣传吧?」 「我嫉妒他都来不及呢,干嘛帮他宣传?」姚立民立刻又补了一句:「我开玩笑的!……休息够了,早点回来上班!」 语晴笑道:「遵命!」 晚上,语晴接到齐正东的电话。她猜想是跟下午碰见姜玲有关。 「回台湾有一段时间了吧?身体还好吗?」齐正东亲切的问候她。 「还好,谢谢你!」语晴小心应付着:「你找陶斯吗?他还没有回来,等他回来我请他跟你联络。」 齐正东干笑两声:「我打电话过来是找你,不是找他!」 「找我」 齐正东也不啰唆,直截了当的说:「如果齐叔要你离开陶斯,你能答应我吗?」 「为什么」 「我想……」齐正东清了一下喉咙:「要跟警方解释你失踪这段日子的行踪,对你,不太好吧 我相信你不愿意任何人知道那段时间,你发生了什么事。可是含糊其词,平白让那些小混混逍遥法外,你咽得下这口气吗?」 「你想说什么?」 「你的问题我可以帮你解决!」齐正东有十足的把握语晴会接受他的建议。 「怎么说?」 「我说你受伤这段时间住在我泰国的朋友家,至于叫阿豹那个混混,我帮你收拾他!」齐正东缓缓的说:「条件是,我要你离开陶斯,并不是要你一辈子都离开他,等姜玲来了香港,我会跟她一起申请移民加拿大,到时候,你跟陶斯爱怎么样都可以!我只请你现在帮我演一出戏,离开陶斯!」 「我离开陶斯对你有什么好处?」语晴问。 「你只要考虑这个条件你接不接受,其他的事不用你管!」齐正东的语气带着微愠。 语晴沉默了半晌,说:「只要我在报上看到阿豹毙命的消息,我就答应你的要求。」 「一言为定!」齐正东挂了电话。 杨宇楼自从知道于媜暗恋他,见了面总觉得别扭,于媜一如往常的上课下课,偶尔觉得宇楼似乎有话对她说,等着等着,宇楼总又说没事。 「其实,你才二十岁,还小,也许现在你是很喜欢我,过几年,你的眼光可能又跟现在不一样了……」宇楼对着镜子说:「唉,你还是好好准备考试要紧……」他摇摇头,觉得自己的说词十分八股,换了一个语气,又说:「我一直把你当成妹妹看……」他重重的敲了自己脑袋一下:「这根本就是连续剧的烂台词嘛!我看我继续装傻好了……」 被宇楼丢在床上的大哥大响起来。 宇楼接了电话:「喂!」 「是我!」 一个十分女性,且带着情怯的声音传进宇楼的耳里。 「家蒨」 对方不出声,宇楼有些焦急: 「家蒨,是你吗?」 「是我,我在你家巷子口的便利商店。」 宇楼挂了电话,一路狂奔出门,飘着雨的微冷夜空对宇楼来说,根本是毫无知觉的。 林家蒨楚楚可怜的站在便利商店门口。 宇楼在她面前停下,上气不接下气。 「这么晚了还把你找出来,真不好意思!」家蒨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 情人分手后的初次见面,依旧令人怦然心动。尤其是家蒨的消瘦与苍白令宇楼感到心疼。 「你瘦了!」 家蒨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流行嘛!」 「他,对你好不好?」宇楼其实看得出她过得并不好,一个幸福的女人怎么会深夜在外游荡? 「他跟我分手了。」家蒨淡淡的说。 「他跟你,分手」这个说法与「我们分手」的意义对宇楼来说是不一样的。这代表「他」把「她」甩了。 「他决定跟客户的女儿结婚!」家蒨低声的说:「你一定会笑我活该,我咎由自取……」她的眼泪像泛滥的洪水般,一发不可收拾。 宇楼让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哭泣,他嗅到她颈项间淡淡的茉莉香,仿佛一切都跟以前一样,她仍旧爱哭,看八点档电视剧会哭,看言情小说也会哭,等不到他的电话哭,忘了她的生日她更要哭,但是,他从来没有看过她哭得这样肝肠寸断…… 当晚,宇楼就在家蒨的住处陪着哭泣的她,过了一夜。 翌日,宇楼醒来时,家蒨仍在他的臂弯里熟睡,他悄悄的把自己的手臂抽出来、下床,犹豫着是不是要等家蒨醒来再回去。 门忽然被人用钥匙打开了,宇楼与一个西装笔挺的男子面面相觑。 宇楼认得这个男人,是家蒨公司的小老板,叫张酉智,当年是他横刀夺爱,如今又将家蒨弃之如敝屣。 张酉智显然对在此看见宇楼感到十二万分的震惊。 「我,送家蒨回来……」宇楼的舌头忽然打结。 张酉智控制着情绪,摆出一脸不在乎的样子:「我来送帖子的,下个月在『凯悦』,赏个脸,带家蒨一起来吧!」 家蒨从房里出来,抢过红帖,当场将它撕个粉碎。 张酉智出其不意的甩了家蒨一个清脆的耳括子。 宇楼愤怒的揪住张酉智,狠狠打了他两拳。 「你这个孬种,移情别恋还动手打人」 「你懂什么?」张酉智不甘示弱,两个人从客厅扭打到玄关外。 「我是不会哄女人,但是我绝对不会始乱终弃!」宇楼的眼睛几乎喷出火来。 「我要一个没有灵魂的林家蒨做什么?」张酉智恨恨的说:「她嘴上说跟你分手,可是她的心里没有一天忘记你!」 张酉智冲进客厅,打开电视机下的橱柜,疯狂的把里面的录影带全搜括出来:「这些都是你导的戏,一集不漏,全在里面,她全部都录下来了,这是什么意思……旧情难了?好,我成全你们,我不是始乱终弃,你们听清楚,我只是不打算继续当白痴!」他将钥匙丢在家蒨面前,落寞的走了。 宇楼和家蒨在屋里不知道待了多久,家蒨才慢慢的将录影带一支支的摆进矮柜里。 宇楼过来帮忙,但不知该说些什么。 「你走吧!不用管我了!」家蒨一直低垂着头。 宇楼扳过她的肩膀:「你真的要我走吗?」 宇楼望着她。 她躲避他炽热的目光:「昨天去找你,是我一时冲动。」 「那又怎么样呢?」宇楼沉重的问:「当初你为什么一定要离开我?」 「我以为你会留我!」家蒨冷笑一声:「可是你什么都没说,我想,我们的感情真的是走到尽头了吧!」 「之后你为什么不找我呢?」宇楼问。 「你也没找过我啊!」 「我忙!」宇楼辩解。 「又是这个理由!」家蒨太熟悉他这种说话的调调了。 「我错了!」宇楼这是第一次向她当面认错。 「你没错,是我错,我罪有应得……」家蒨有些感伤:「我们分手的时候,你母亲来找过我,她说,我总有一天会后悔莫及。」 「我妈居然跑来威胁你」宇楼虽然知道母亲是爱子心切,但感情的事一但有长辈介入,情况总显得更为恶化。 从林家蒨的住处回来,杨太太一脸怒气的质问宇楼: 「你怎么搞的?出门也不说一声,大哥大又不带着,谁知道你搞什么!」 「妈,你是吃了几斤炸药啊」宇楼从没见过杨太太这么烦躁。 于媜低声说:「电视台一个龙先生找你……」 「他女儿今天生日,昨天晚上打电话过来就找不到你的人,」杨太太垮着一张脸说:「平常忙,说没时间交女朋友,现在有个大好的机会,你不要老是吊儿啷当的好不好?」 「妈 ,我的事你可不可以不要管?」宇楼有点不耐烦。 宇楼的目光无意间触及到于媜,他决定以这个机会表明自己的心态。 「昨天我接了一通电话……是家蒨打来的。」 「家蒨」杨太太有些讶异:「她不是另外有男朋友了,还来找你做什么」 「她没有男朋友。」宇楼决定替家蒨隐瞒一些事。 杨太太沉默了一下,说:「那你也没必要让她挥之则去,招之即来……你昨晚跟她在一起?」 「妈 ,我三十岁了!」宇楼没想到母亲会抗议这种事情,况且于媜还在。 于媜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悄悄的回自己房里去了。 宇楼发现母亲对家蒨仍存在一些不谅解,于是他打算不多提两人之间的情况,杨太太似乎也不想多问,她以冷漠表示拒绝承认儿子与旧女友复合。 杨宇楼来找于媜。 于媜先开口恭喜他。 「你没看见我妈那个死样子!」宇楼叹了一口气,又问她:「唐语威还有没有来找你?」 「没有!」于媜说。 「喔,」宇楼想,还是不要说出语威找过他的事吧! 「如果唐语晴回来,你还会选择『她』吗?」于媜望着宇楼。 「你是说家蒨」 「嗯,或是那个电视台老板的女儿!」 宇楼沉默了半晌,说:「在昨天以前,我一直以为我跟家蒨认识得太久,太平淡,连分手的痛苦都可以压在心里面,昨天见到她,我才知道,我们之间,有很多别人不能取代的感情在里面。」 「喔,」于媜原本想给宇楼一个笑容,不知道为什么,眼泪却不争气的落下来。 宇楼有些不知所措,慌忙的抽了两张面纸给她:「别哭,别哭,我最不会哄女孩子了!」 于媜很快的擦干眼泪,勉强笑说:「你能跟你女朋友破镜重圆,真是太好了。」 「你真的这么想吗?」宇楼有些怀疑,语威不是说她一直暗恋着他吗? 于媜用力的点点头,虽然宇楼始终不曾因为她的痴心而走进她的生命,但于媜反而更喜欢宇楼从一而终的爱情观…… 语晴在报纸上看见阿豹在三温暖遭人砍杀身夭的消息,有些讶异,但兴奋的情绪更多一些。 「看什么?」陶斯凑过头来。 「阿豹死了!」语晴说。 「真的吗?」陶斯拿过报纸,心事重重的说:「他的报应来得真快!」 语晴沉默着。 「想什么」陶斯问。 「上个礼拜我在路上遇见公司的姚总裁。」语晴看了看陶斯:「既然阿豹死了,我想我也该恢复正常生活了。」 陶斯若有所思的说:「你早该恢复你以往的作息了。」 「你卖出去的店还买得回来吗?」语晴问。 「对方开了个天价,谈了两次都没有收获,反正现在也不景气,不如在酒店里弹弹琴。」陶斯对工作向来积极度不高。 「在泰国的时候,我看过你写歌。」语晴说。 「玩玩而已,我又没有门路进唱片公司。」 「我也许可以试试一些管道……」语晴思索着一些接触过的演艺圈人物。 「欸,你眼珠子别转了,我不靠裙带关系的。」 语晴白了他一眼:「我想当你的经纪人不行吗?」 「那得看你有没有本事啰」陶斯看看手表:「我该上班了。」 「喔,」语晴看着他整理琴谱:「如果现在让你许一个愿望,你希望实现什么事情?」 「我们现在就结婚!」陶斯毫不思索的说。 「我跟你说真的!」语晴笑道。 「我也跟你说真的!」陶斯在她颈项上亲了一口:「我该走了,bye!」 「bye!」语晴想起对齐正东做过的承诺,整个人便沉闷起来。 第十章 陶斯走后不久,传真机传进一张泰国的社会版新闻,上面登着语晴被囚禁的妓女户失火的消息。 齐正东果真手脚俐落的替她报了仇…… 电话响了,语晴犹豫了一下,还是鼓起勇气接听。 「语晴吗?我是齐叔,收到我的传真了吧」 「收到了,」语晴的心里充满了许多复杂的情绪。 「你答应我的事,没忘吧」齐正东在电话那头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恍惚。 「我会离开陶斯的。」语晴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就在此时,陶斯面对着和语晴一样难以割舍的问题。 在陶斯弹琴的饭店里,姜玲以幽怨的表情质问他:「你答应过我的事都忘了吗?」 「放过我吧!」陶斯恳求着。 「你反悔了」姜玲的脸色变得惨白:「你怎么能这样对我?我爱了你这么久,你就忍心一次一次这样伤害我吗」 她忽然哀怨的哭泣起来,引得众人纷纷投以好奇的眼光。 「你不要哭了,」陶斯掏出手帕给她:「除了离开唐语晴,我就不能用其他方式报答你吗?」 「不能!」姜玲说得斩钉截铁。 其实陶斯早想到会有这么一天,以他对姜玲的了解,多说无益,当初许诺的条件,如今将成为他一生的伤痛…… 一连几天霪雨霏霏,阳光难得露了脸,宇楼和家蒨从超市出来,两人手上都抱了一大袋的东西。 「真的要去你家吗?」家蒨有点为难。 「我们不是说好了吗?」宇楼给她一个鼓励的笑容。 「可是我觉得你妈以前就有点排斥我……」家蒨低下头:「现在对我的印象恐怕更差了!」 「你想太多了吧?」宇楼打开后车厢,将超市买的两大袋食物都放进去。 「你真的跟你妈说过我们的事了?」家蒨不安的望着他。 「欸,小姐,这句话你问了我大概有七、八、九、十次了吧」宇楼开了车门让她上车。 「……」家蒨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我都原谅你了,我妈不会为难你的。」宇楼学着电视广告上的slogan:「trust me .you can make it.」 到了宇楼家,杨太太正在厨房忙着,宇楼进厨房对母亲说: 「妈 ,我跟家蒨在超市买了一些菜回来。」 「我早上买的菜够吃两天了!」杨太太丢了蒜末进锅里爆香。 「那我把菜放冰箱……」宇楼说。 「杨妈妈,」家蒨走到杨太太身边:「要不要我帮忙?」 抽油烟机的声音似乎变得奇大无比,杨太太仿佛没有听见家蒨对她说话,只对宇楼扬扬下巴:「这里很小,不要挤在这里,到饭厅去,马上可以吃饭了。」 家蒨跟着宇楼出来,噘着嘴说:「难怪人家说,一个厨房容不下两个女人!」 「欸,不要钻牛角尖!」宇楼拧了拧她的鼻子:「听到没有」 「嗯!」 杨太太端了菜上桌:「家蒨,好久没来了!忙些什么?」 「也没什么忙的,就是上班下班,每天都一样。」家蒨看宇楼的母亲主动跟她说话,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 但这之后杨太太就把家蒨当成透明人,她一面吃饭一面跟宇楼聊今天上菜市场遇见的琐事。 「妈,家蒨前一阵子去上烹饪课耶!」宇楼担心冷落家蒨,试图把话题拉到家蒨身上。 「喔,我们社区也有教做菜、还有做蛋糕、做pizza。」杨太太说。 「我学的是一些简单的微波炉烹调。」家蒨说。 「微波炉做菜不香,不好吃。」杨太太看了家蒨一眼笑说:「宇楼口味很重,我看他找老婆还真麻烦,现在哪个女孩子不怕油烟啊?」 「……」家蒨看了宇楼一眼,神情有些挫败。 「妈,下午我们一起去逛百货公司好不好?」 杨太太面无表情的说:「我又不买东西!」 「走走嘛!」宇楼说。 「改天吧!」杨太太仍旧拒绝了。 从宇楼家出来,家蒨极度沮丧。「没想到你妈这么排斥我!」 宇楼玩笑道:「孤儿寡母是比较难搞的嘛!」 「如果她一直不能接受我呢?」家蒨显得有点心烦。 「不会吧!」宇楼思索着说:「我妈平常也蛮好相处的,我想也许是因为她不能接受她儿子被人甩了,结果又跟那个人复合……」 「你心里也有疙瘩?」 「没有!」宇楼笑道。 「真的?」 「真的,其实跟你分开的这段日子,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算短,转了一大圈,也没有遇上合适的人……你不是也这样吗?」 是啊,好男人、好女人,原来少得这么可怜! 家蒨下定决心的说:「我会努力让你母亲接受我的。」 林家蒨怎么也想不到杨太太居然会找上门来。 近日因杂志社赶稿,桌上摆满了稿件和照片,家蒨挪出一小块空间给杨太太放茶杯。 「不好意思,杨妈妈,最近很忙,家里都没时间收拾。」 杨太太端起家蒨替她泡的玫瑰花茶,啜了一口说:「早知道你这么忙我就改天再来找你了。」 家蒨一边应声一边又到电脑前将刚才打的资料做存档。 「宇楼昨天晚上没有回家……」杨太太说。 「喔,」家蒨倒不知道该怎么跟杨太太说,宇楼昨晚其实住在她这里。 「现在男女同居也许很普遍,可是将来要认真找对象的时候,让人家打听起来,可就不太好了。」杨太太说。 家蒨鼓起勇气说:「杨妈妈,我跟宇楼认识那么久了,我们是有打算结婚的。」 「他没有跟我提过!」 「我知道!」家蒨抱着豁出去的心态,既然宇楼的母亲来了,想必是来说服她离开宇楼的:「我知道杨妈妈不愿意我跟宇楼在一起,可是我希望过一段时间,你会接受我,我跟宇楼都希望在婚礼上得到你的祝福。」 杨太太对家蒨这番话倒是始料未及,宇楼没有女朋友的时候,她一直为他的婚事担心,如今他有了结婚的打算,做母亲的心里却没有一点喜悦的感觉,她甚至对家蒨有许多挑剔。 「没想到你们已经打算结婚了,如果今天我不来找你,不知道你们还要瞒我多久」 「我们没有这个意思,」家蒨解释:「我们只是打算过些日子再跟杨妈妈说。」 「我们的屋子也不大,你们结婚以后打算怎么住呢?」杨太太试探的问。 「如果杨妈妈不反对的话,我希望跟宇楼搬出来住。」 杨太太气道:「我就这么一个儿子,我可不能让他讨个跟我合不来的老婆。」 「杨妈妈……」 「老实说,是你要跟宇楼分手的,你自己移情别恋,现在让人家甩了,又回过头来找宇楼,他看得开我看不开,我儿子条件也不差,干嘛捡人家的破鞋」 家蒨变了脸色:「杨妈妈,我尊敬你是长辈,可是请你说话留一点口德好吗?」 「如果今天你清清白白,我又怎么会跟你说这些呢?」 家蒨铁青着脸色说:「杨妈妈,时代不同了,你以前的旧观念,现在已经淘汰了!」 杨太太霍然起身:「不管时代怎么变,像你这种乱搞男女关系的女孩子,我就是不喜欢。」 「我想结婚是我跟宇楼两个人的事,既然杨妈妈这么难以沟通,我想我也不需要有那么多顾虑了……」 杨太太挥手给了家蒨一巴掌。 晚上为了这事,宇楼向母亲大大发了一顿脾气。 「妈,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野蛮,再怎么说,你也不能动手打人啊!」 「你没听她说话,唉,真是气死人了!」杨太太一面削苹果皮,一面抱怨:「好马不吃回头草,我真不知道你的脑子在想什么!」 「妈,你不能拿我的终身幸福来赌气啊!」 「等你们结婚个两三年,她又跟别的男人跑了,那时候怎么办?」杨太太将削好的苹果递给宇楼,宇楼赌气不要。 「你说这种话未免太毒了吧!」 「随你便,我不管可以了吧!」杨太太沉着脸回房间。 语晴搬出陶斯的寓所,她在他的桌上留了一张小纸条,说明了不告而别的原因,她忽然十分确信,平凡人的小小力量,是无法与命运抗衡的。 姜玲与齐正东是他们俩人无法跨越的障碍,她相信陶斯此刻也面临了与她相同的难处,与其要陶斯开口说分手,不如她悄悄的离去。 语晴与家里的心结仍在,电话里向父母报过平安后,在公司附近租了一间套房,她打算把所有的精神都放在工作上。 姚立民担心语晴会受到过度关心她的同事所干扰,在语晴进办公室前特地替她为同事做了一个简单的说明: 「唐经理被绑架后,受了一些伤,在泰国的朋友家休养了一段时间,这件事情她本人不想再去回想,我也希望等会儿她来了,大家还像从前一样给她支持,不要再问她那些不愉快的事情。」 当语晴进了办公室,一切如往常一般,姚立民很快的通知各部门主管开会,语晴必须打起精神,立刻投入一个新的企划案。 「这个航空公司的广告预算十分庞大,很多家广告公司都想争取,你一定要全力以赴!」姚立民在散会后特别对语晴说:「你不在,公司失去了几个大案子,这一次,说什么也要卯足劲!」 「谢谢你肯给我这个机会,我会用心的!」语晴收拾妥桌上的资料。 「好好表现!」姚立民给她一个鼓励的笑容,接着又说:「晚上我要去相亲。」 「是吗?」语晴看了看他,怀疑他那似笑非笑的表情不知道是不是有弦外之音。 「龙禾电视台老板的女儿,」姚立民笑说。 「电视台老板的女儿……那不错啊!祝你相亲顺利啰!」 「我看过那女孩子的照片,长得很甜,说不定这次会成功喔!」 语晴点点头:「公司的事你就暂时抛一边去吧!希望你今天晚上比稿成功!」 「咦,听你这么一说,我好像真的要把自己当一个case去谈喔」姚立民兴致勃勃的出了会议室。 语晴望着空无一人的会议室,忽然觉得有点落寞,从今天开始,她就得回到一个人生活的日子。 下班时,语晴接到宇楼的电话。 「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听到宇楼的声音,真叫她大吃一惊。 「听你们公司的人说的,天呐,我们多担心你啊!你回来居然没有通知我?」 两人约了在附近的「真锅」咖啡馆碰面。 语晴一开始就表明了不要问她失踪后的去向,反正她已经安全回来了。 「那问你现在跟陶斯怎么样了总可以吧」宇楼说。 语晴慢条斯理的把奶油球沿着杯缘倒进去:「可以啊!」 「可以就说啊!」宇楼揣测,陶斯也许怕他误会自己对语晴仍未忘情,因此不便打电话给他。 「我跟他……不会再联络了吧!」语晴让自己的情绪看起来十分平静。 「为什么」宇楼不解。 「我今天能活着坐在这里,是要付出代价的。」语晴挤出一个笑容:「我相信陶斯能够找到我,一定也跟他们交换过一些条件!」 「你是说,姜玲跟齐正东。」宇楼对姜玲的难缠、齐正东的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早有耳闻。 「你甘心吗?你跟陶斯是相爱的,你愿意这样就放弃这段感情吗?」 「我没得选择!」语晴啜了一口咖啡:「我的事情已经告一个段落了,谈谈你吧!」 「我?」宇楼大大的叹了口气:「我跟以前的女朋友复合了!」 语晴笑道:「那很好啊,干嘛叹气呢?」 「我妈不赞成我们在一起!」 「不会吧!都什么时代了,这是问题吗?」语晴睁大眼睛望着他。 做他们这行的,各种光怪陆离的感情都可能发生,却没听说过谁谈恋爱要获得父母批准。 「其实我很在乎我母亲的感觉,自从我老爸过世以后,我妈几乎什么事都依赖我,虽然她还算年轻,有她自己的朋友,有她自己的社交生活,可是在心理上,她还是一直依赖我。」宇楼苦恼的说。 「那你打算怎么办呢?」 「耗啊!耗到我妈点头为止!」宇楼做了一个奇怪的表情。 「这也是一种办法!」 「其实你跟陶斯也可以耗,我就不相信姜玲和齐正东能把你们怎么样!」 「那你就错了!」语晴闷闷的说:「绑架我的那个小混混死了你知道吗?」 「知道!」宇楼点点头。 「齐正东派人做的!」 「他那么大本事啊」宇楼倒是有点吃惊。 「嗯,所以我跟陶斯不可能在一起了。」语晴喝了一口水,挺直了腰杆:「不要紧,我会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工作上!」 接下来的日子,语晴忙于企划、比稿、制作、开会……从早到晚几乎没有一刻清闲,她的忧郁和伤痛被摒除在繁忙之外,她相信,痛苦的事,会因为漠视它的存在而烟消云散,所以她必须不停的忙下去,就算所有的工作都忙完,也要找些事情全心投入。 因此,不加班的时候,语晴会去看电影,或是跟同事上ktv唱歌,到健身房做运动,她与同事们的关系忽然亲密了许多,原因是她不能落单,人一旦独处就容易自哀自怜,她是决不让自己陷入那种困境的。 「语晴,你今天晚上要不要加班?」会计部的林曼丽满面春风的进语晴的办公室。 「不用,我打算去看汤姆克鲁斯的『征服情海』,你要不要一起去?」语晴抬头看她。 「好耶,不过你先陪我去找一家婚纱店好不好?」林曼丽说:「我下个月就要订婚了!」 「恭喜你!」语晴怪道:「找婚纱店应该让新郎官陪你去才对啊!」 林曼丽嘟起嘴巴:「可是他们老板很夭寿啊,每天都要他加班到晚上十点,那就算了,回到家还要抱一大堆东西看到半夜一两点,他每天都睡眠不足,哪有办法陪我找婚纱店嘛!」 经过同事们的七嘴八舌之后,她们终于选定中山北路一家格调颇为高雅的摄影礼服公司。 到了婚纱店门口,语晴像是被人点了穴道一般,忽然站在门口动也不动。 林曼丽叫了语晴一声:「你怎么了?」 「我们到隔壁那间店去好吗?」 语晴急着想走,但在婚纱店里的陶斯已经看见她,并且快步走了出来。 「语晴 ,」陶斯大声的叫住她。 语晴停下来,表情尴尬:「我陪同事来选礼服。」 「我打过电话到你公司找你……」陶斯有点激动。 「我知道!」语晴不敢正视他。 「那……你怎么不打电话给我呢?」 「我想,还是算了……」语晴终于抬起头看他,同时也看见姜玲从婚纱店里走出来,她纵有千言万语,但也有口难言:「她来了!」 陶斯转过头去。 语晴跟林曼丽进了隔壁一家婚纱店。 「跟唐语晴说话了吗?」姜玲寒着脸问他。 「只打了声招呼你就出来了!」陶斯低着头往停车方向走去。 「反正今天有的是时间,我可以在车上等你!」姜玲调整过情绪,决定施以小惠。 「不必了!」陶斯替她开车门。 「还是我来开车吧!」姜玲拿了陶斯手上的钥匙:「你一见了唐语晴,心就飞到她身上去了。」 一路上陶斯皆锁着眉头,一言不发。 「唐语晴怎么会来这里?该不会她也要结婚了吧」姜玲瞟了陶斯一眼。 「……」 「你现在一定恨死我了?」姜玲冷笑。 「我不恨你,我只是觉得无奈。」陶斯开了音响,苏慧伦唱的「哭过的天空」淡淡的流泻出来。 陶斯想起第一次看见语晴的那个晚上,她在他的钢琴前面,反反覆覆的唱着: 天空有天空 放晴的理由 你我有你我 不得已的藉口 谁能一再的言不由衷 谁能漫无目的的等候 谁能强求 谁能留得住 爱要走的时候 词∕李子恒 唐语晴自从那日见过陶斯以后,便常不由自主的陷入一阵冥想之中,而今天的情况就更糟了,再过一个小时之后,她要带着整个企划组的人到航空公司开会,却想起忘了联络杨宇楼。 她赶紧拨宇楼的大哥大,幸好接通:「宇楼,我是唐语晴!」 「嗨,我正在拍棚内的戏,待会儿打给你好不好?」宇楼急促的说。 「我只要三十秒,」语晴急着把广告的导演敲定:「下个月,你帮我们拍一支航空公司的cf。」 「好,下个月可以。」宇楼匆匆收了线。 语晴才松了口气,发现桌前有个人影,抬起头来,竟是语威。 「姐 ,」 「你怎么会到这里来?」语晴诧异万分。 「我来负荆请罪的!」语威说。 「负荆请罪?」语晴深深吸了一口气:「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失踪以后,我找过阿豹……我想过拿我的命去换,可是……」 「不要再说了,」语晴打断他的话:「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也已经从九死一生里活过来,以前的事,算了!」 语威涨红着脸说:「可是你没有原谅我,甚至因为我的原因,你不肯回家见见爸妈!」 语晴压抑许久的愁绪忽然齐涌心头:「我累了,对你们的心死了。」 前尘旧事一幕幕的浮现脑海,语晴想起自己在工作战场上奋战不懈,同学朋友们出国念书,存钱买屋,结婚生子,她的努力更胜旁人几分,而她的付出又得到些什么呢? 「我已经戒赌了,」语威低着头说:「姐 ,我不敢求你原谅我,但是请你回家看看爸妈吧!你失踪那段时间,他们担心得要命,现在虽然知道你没事了,你却没回家,他们很失望……」 「……」语晴无言。 「如果是因为我的关系,我可以离开!」 「什么意思?」语晴望着他。 「我可以离开家里,自力更生!」语威大声的说。 「这样爸妈只会更伤心,你还是安分守己,在家乖乖当个大少爷吧!」语晴对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弟弟,已不抱任何希望了。 「我找到工作了,我相信我可以自食其力的!」语威认真的说:「你就相信我一次吧!」 语晴沉默半晌终于点头说:「只要你的工作能好好做下去,我就回家!」 语威兴奋的说:「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语威走后,语晴发现自己的心情居然轻松了不少,以往与家里的争执、冲突,皆来自语威,不料今天他竟能收起玩世不恭的个性…… 然而促使语威改变的主要原因还是在于媜。 语威在一家大型的书店当储备干部,一天晚上,他看见于媜进来买书。 「嗨,好久不见!」 于媜抬起头,诧异的说:「阿威,你,」她打量了他一眼:「你在这里打工!」 「不算打工啦!我在这里当储备干部。」语威问:「杨宇楼没陪你?」 「他为什么要陪我呢?」于媜被他问得莫名其妙。 「你们没有在一起吗」 于媜摇摇头:「他有女朋友了!」 「不会吧!」语威心想,他明明已经破坏了杨宇楼的相亲,怎么他还有女朋友呢?但同时,他心里也有一点侥幸的愉悦。 「杨大哥把你去找他的事告诉我了!」于媜有些惆怅:「我好糗喔!」 「对不起,我只是希望你能……」语威一时找不到适当的说辞。 「我知道你是好意的,不过,我想,我在他的眼里只是个小妹妹,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何况,他又跟以前的女朋友复合了。」 「那你们两个真的是……」语威想了一下终于冒出:「有缘无份。」 于媜耸耸肩:「反正初恋多半是失败的。你呢?」 语威环顾四周:「店长对我还算不错,我会好好做下去的。」 「喔,加油!」于媜拿了要买的书:「改天再聊吧!我去柜台结帐了。」 「嗯,」语威看着她往柜台走去,忽然又在背后叫她:「于媜,我晚上打电话给你」 于媜对他点点头。 姜玲将她与陶斯的一整本婚纱照都放进行李箱中。 「齐叔看见你带这本婚纱照一定会很不高兴的。」陶斯看着姜玲收拾行李。 「我不会让他看见的。」姜玲说:「你会到香港看我吗?」 陶斯愕了一下,笑说:「会啊!」 「你说谎!」姜玲笑道:「你恨不得立刻摆脱我,最好这辈子都不要再看见我,是不是?」 陶斯笑道:「你说话真酸!」 「是不是嘛」姜玲继续追问。 「也许我们之前有许多恩恩怨怨,但是回想起来,我还是感激你,真的!」陶斯诚恳的说。 「因为我成全你跟语晴,所以你才感激我,对吧?」姜玲盯着他。 陶斯点点头。 姜玲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不过我已经心满意足了,你愿意陪我拍婚纱照,我就死而无憾了!」 「玲姐,你不要这么说!」陶斯能感觉到姜玲这些年在感情上所受到的煎熬。 「我幻想过无数次,穿着白纱,挨着你、靠着你,在很多很多睡不着的夜里,我一次又一次的问自己,你到底有什么魅力?为什么让女人对你又爱又恨呢」 「是吗」陶斯苦笑。 「我记得唐语晴刚失踪的时候,你气急败坏的来找我,指着我的鼻子说我是杀人魔王……」 「对不起,我急疯了!我想起茱蒂、想起俞萍……」陶斯提起这事,仍然头皮发麻。 「茱蒂、俞萍,她们爱你爱得太深了!」姜玲从书架里取出一本厚厚的杂志,并从里面抽出一张照片:「我找过她们,她们看了这张照片!」 陶斯接过照片,讶异的发现这竟然是他与姜玲的结婚照,照片里两人极为亲密,且都露着幸福的笑容。 「这不是我们这次拍的照片!」陶斯心里纳闷着。 「是我找人合成的。」姜玲终于将谜底揭晓:「我没想到俞萍会自杀……」 「茱蒂呢?」陶斯问。 「她并没有被我毁尸灭迹,她只是对你不告而别!比较起来,唐语晴似乎坚强多了!」 尾声 唐语晴确实是少数理性而且强韧的女子。尽管为了一个新的企划案而熬了两天,她仍旧打起精神带着一组工作人员到机场勘景。 陶斯拖着姜玲沉重的行李到柜台,转眼间似乎看见语晴从人群中一闪而过。他四处张望,皆是陌生的旅客,也许真是自己眼花了吧! 当他替姜玲办妥一切手续后,仿佛又听见语晴说话的声音,这回,连姜玲也听见了。 「你约了唐语晴?」姜玲问。 「没有!」陶斯的胸口猛烈的起伏着,他看见语晴了。 语晴正跟两位工作人员说话,此刻,抬起头,目光正落入陶斯的眼中。 姜玲拿着机票与护照说:「我走了!」 陶斯方如大梦初醒,他急急的跑向语晴:「等我一分钟!」 语晴仍愣在原地,只看见陶斯匆匆送走姜玲后又一阵风似的回来了。 「你……」语晴忽然哽咽住了。 陶斯张开臂膀,紧紧的把语晴圈在自己的胸口:「我不会再让你离开我了!」 「真的?」语晴仿佛置身梦中。 「真的!」 陶斯低下头吻她,语晴也热烈的回应着,尽管身旁的人看得目瞪口呆,但是管不了这许多了,他们的情爱已火速的燃烧蔓延开来…… —本书完—